第1章 社畜養女
「犯人就是你——田阪隆之先生!」
三源葵的意識在恍惚落實後的第一時間,耳邊就傳來了少年篤定的聲音,其中涉及到的「犯人」兩個字讓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下意識順著聲源處看去。
黑色頭發的少年勾著自信的笑容,食指指向一個冒著冷汗的中年男人,周圍一片的「什麼?」「不可能」的驚呼。
所以……發生了什麼?
源葵從口袋裡掏出一顆藍色的彈珠放到眼前,透過這片藍色,重新看向屋內。
感知延伸。
她半眯著眼睛在屋子裡幾個人之間挨個看了一遍,心裡逐漸了然。
死了人,對方指認得沒有錯。
她平淡的想著,便不再關注,轉而轉過頭瞄向其他地方,可還沒等她看到什麼,屋子裡穿著校服的小姐姐目光一凝,忽然擋在她的面前。
「嚇到了嗎?」
三源葵:?
她看向對方,第一眼就定格在對方藍色的衣服上,心裡的好感度頓時提升了一大截。
穿漂亮藍色的衣服,頭發是……
三源葵望了眼對方頭頂第二引人注目的發型,在心裡又多出了一個印像。
頭發有一個尖尖的好人。
三源葵的想法毛利蘭不得而知,她先是目光犀利的看向信心滿滿的少年偵探,抬起手使勁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警醒對方後,才彎腰溫柔的摸了摸三源葵的頭,把她往門外帶。
「裡面的叔叔哥哥們有事情在討論,和姐姐一起去外面,可以嗎?」
不想讓自己待在這裡,沒有惡意,是好心。
為什麼?
三源葵心裡再度生出一個問號,精致的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波動,只是順從的點了點頭,循著對方的力道邁步向門外走著。
「你是附近的孩子嗎?」
盡管對於三源葵一個小孩子怎麼出現在門口抱有疑惑,毛利蘭沒有質問的意思,只是微笑著從兜裡掏出幾塊糖,遞到對方的面前。
「偷偷跑過來爸爸媽媽會擔心的,吃完糖就快些回家吧。」
附近……大概?
三源葵下意識搖了搖頭,可想到還沒出聲系統,又遲疑了。
系統之前說會安排……嗯,身份。所以她至少應該是附近的什麼吧?
這麼想著,三源葵對著毛利蘭重新點了點頭。
毛利蘭:?
這……到底是還是不是?
這個話不能再聊下去了,三源葵想著,抬起手精准地拿起其中藍色糖紙的那塊糖果,認真開始轉移話題地道謝。
「謝謝。」
藍色的,是好人。
三源葵打開糖紙,滿意的注視著裡面與包裝一樣同是藍色的糖球,啊嗚一口塞進嘴裡,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融化。
盡管臉上的表情依舊沒有什麼變化,但像是貓咪一樣微微眯起的眼眸讓人輕而易舉就能察覺到她的滿足。
毛利蘭:「……!」
可愛,想擼!
與此同時,三源葵的腦海裡,系統的聲音姍姍來遲。
【宿主我來啦!這次的任務目標已經接收到了,是一個叫七海建人的男性,死的老慘了。
雖然宿主你剛過新手任務,但是沒關系,咱們也不用去危險的地方,只要對他好感度65以上就可以在他慘死的時候發動代死能力了,所以……】
聲音歡快活潑的系統停頓了一下,想到未成年人保護法和自家抽到的能力都專門損己利人的小天使宿主,又堅定了聲音。
【沒錯,對宿主來說不難!】
沒有人能拒絕自家宿主!
三源葵任由毛利蘭摸著頭,聽著系統老父親叭叭叭解說著的身份信息,很快在心裡整理出來。
簡單來說,開局案發現場成為被害人的遺孤,就等著任務目標上門迅速黏上去,然後等對方按照命運慘死的時候用她的能力救人,就算是完成一次任務了。
只要完成一定次數,她就可以回家了,所以三源葵對於任務抱有相當大的積極性。
而現在,是她的第二次任務。
毛利蘭帶著三源葵在屋外沒多久,裡面的一切就都結束,警察們圍著暮氣沉沉的中年男性把他塞進警車,破獲案件的高中生偵探臉上帶著止不住的笑容,向毛利蘭的方向走來。
「蘭,這次……」
他興衝衝的剛說個開頭,下一秒就被對方無奈的目光狠狠一瞪,意思十分明顯。
——從你那個滿是破案的大腦裡擠出點情商好嗎?工藤新一大偵探。
在一個小孩子面前說殺人死人什麼的,長點心吧!
工藤新一整個人瞬間僵硬,他心虛的低頭瞄了眼好像還什麼都不知道的被害人唯一的孩子三源葵,臉上的表情有些訕訕的。
「剩下的也只能有警察們解決了,她的話……」
工藤新一湊近毛利蘭耳邊,用只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小聲開口。
「我剛才問了,這是被害人的孩子,這種情況一般都是轉到親戚收養或者……」
說到一半,他輕咳一聲,到底沒直接說出來,但是毛利蘭已經明白對方剩下的內容到底是什麼。
無非就是,如果沒有親戚肯領養,那麼最終的歸宿就只能是福利院了。
「再怎麼想她也是有知情權的,以她……嗯,十一二歲的年齡已經懂得很多了。」
工藤新一加大了聲音。
「我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已經會模擬破案了。」
毛利蘭:「……」
那你還挺厲害是吧?
毛利蘭面無表情的舉起右手握成一個拳頭,成功讓「身經百戰」的工藤新一趕緊把嘴裡的話轉了個一百八十度,再咽回肚子裡。
「好好好我不說就是了,至於嗎?」
「十分至於。」
毛利蘭面無表情地抬起拳頭以示威脅,對於工藤新一的嘟囔絲毫不留情面。
在讓對方說下去,孩子反應過來哭了怎麼辦?難不成還指望你給哄好了?
怎麼突然吵起來了?
三源葵有些疑惑,她看著熱鬧的兩個人,遲疑了一下,拽了拽毛利蘭的衣袖。
「那個——」
軟軟的聲音遲疑響起,不大卻足夠讓兩人看向自己,聲音因為知道了身份而帶上了底氣。
「我都,明白。」
所以不用在討論這個了吧?
毛利蘭:???
工藤新一:???
你明白?你確定?這種事明白還能沒點反應?
「我明白。」
三源葵也不多說什麼,只是又重復了一遍之後,就恢復了安靜的模樣,低頭擺弄著藍色的糖紙,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同她最好的朋友安娜一樣,她也並不是多麼喜歡說話的孩子,很多時候甚至遠比安娜更加安靜。
她要做的就只是盡快完成任務,因為只要完成一定次數,她就可以回家,所以其他的人或事並不需要牽扯太深。
這不正常。
工藤新一和毛利蘭下意識對視一眼,雙雙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同樣的意思。
很不正常,這不應該是一個孩子面對父母死亡時的正常態度。那毫無波動的聲音宛如是在說著和自己無關的陌生人一樣,聽不到一絲情感波動。
莫非……
工藤新一皺起了眉頭。
除了凶殺,這個家庭裡還有什麼自己沒推理出來的隱情?這可不行,作為正義的偵探可不能對這麼明顯的線索視而不見。
他張開口,剛要詢問什麼,卻被不遠處找過來的警察打斷了聲音。
「工藤先生,毛利小姐,你們在這裡啊。」
穿著警服的小姐姐打著招呼,緊接著說出自己的目的。
「有關於這個孩子,我們需要先帶到警局裡,所以……」
「我知道了。」
有什麼還可以再回房子裡查找線索,他也相信他隨時能再問這邊的警官找到這個孩子,工藤新一對毛利蘭點了點頭,三源葵理所當然的被轉交到警察小姐姐手裡。
頂著警察們憐愛惋惜的眼神,三源葵一路坐車到了警局,被投喂了一堆小零食,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
【系統,顏色……】
【馬卡龍,是綠色。】
系統習以為常的回復。
【順便,旁邊的草莓牛奶包裝是粉色。】
【……哦。】
三源葵點著頭,凝神看了手中據說是綠色的馬卡龍半天,到底還是沒被勾起半點食欲。
還是等餓的時候再說吧……
她作下決定,忽然察覺到一道明顯的視線來到自己身上。
陌生的,和屋子裡警察們的感覺不同,更加的復雜。她扭過頭看向視線的來源處,撞上一雙深灰色的眼睛。
三七分的發型,穿著規整的西裝,好像很精神又有些疲憊的樣子。
感覺……
三源葵在心裡對比了一下,腦袋裡給出了第一印像。
是個工作很厲害人吧?社會精英從不懈怠什麼的,而且看起來很嚴肅的樣子。
她剛想著,腦袋裡響起系統催促的聲音。
【宿主,剛才那個就是這次的任務目標!快,我們黏上去!】
三源葵:!!!
原來這就是那個死的很慘的七海建人嗎!
七海建人在猝不及防的對視過去兩秒後,才看似平淡的收回視線,轉向身旁的警察,同時略微皺眉。
十一二歲的孩子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看起來沒有絲毫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活潑,就連表情也沒有什麼變化。若是不動,冷不丁會讓人覺得坐在那裡的是一個富有生機的存在,而是一個……
七海建人在心裡掂量了一下,最終浮現出一個不太禮貌卻足夠精准的形容。
——精致的人偶。
第2章
這個孩子……好像不太對,是還沒明白發生什麼事嗎?還是被今天的事情衝擊到還沒反應過來?
心裡的想法沒有絲毫表露出,七海建人聽著警員喋喋不休的吧情況介紹了一遍,又嘆了口氣,聲音誠懇的開口。
「………所以就是這樣了,七海先生已經是唯一能找到的關系人了,如果你不收養這個孩子的話,那麼她就只能被送到福利院了。」
不管怎麼說,福利院這種地方總歸不能讓人說得出一句適合。
「只有我嗎。」
下沉的聲調絲毫沒有疑問句該有的疑惑,七海建人眼角的余光再度瞥了眼三源葵,心裡愈發復雜。
一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想太多,僅僅是抱著盡快解決麻煩走個過場的心情來到這裡的,畢竟他這樣的每天上班的打工人,人生計劃裡可從來沒有過領養孩子這一項,更何況還不是退休而是正在打工的時候。
七海建人的思考更加現實。
孩子代表著麻煩,沒長成的小孩更甚,無論是吃喝還是教育,都不是能夠馬虎的問題。而多了一個小孩,就代表他要從自己忙碌的工作裡擠出時間來照顧一個孩子,家裡有可能被攪得一團凌亂,生活也因為對方失去以至於來的節奏。
這可能嗎?更別說他隨時可能在公司加班到天亮,哪裡來的時間照顧小孩?
他並不認為自己會是一個很好的監護人。
所以,收養雖然不行,但是如果是資助到成年,應該沒什麼問題。
七海建人打定主意,沉聲開口。
「抱歉,我……」
話還沒說完,啪嗒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感覺衣袖就被什麼輕輕拉住,像是貓咪舉著爪子的扒拉,讓人感覺不到什麼力道,存在感卻又格外明顯。
「請問,我可以跟著你嗎?」
這是……請求?
能說出這種話證明對方是明白她現在的處境的,可是……
七海建人低頭,映入眼簾的是三源葵說是請求,精致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的面癱模樣,絲毫沒有父母驟然離世時孩子應該有的傷心,就連難過都沒在那雙藍色的眼眸裡出現一絲一毫。
這很不對勁。
他想。
有時候,小孩子的異常也會和咒靈有關,但是他並未在對方身邊發現咒靈,也沒有感覺到對方擁有咒力。
所以,也只是單純的和自己那也已經去世的堂兄家裡有關。
情況反而說不上到底是更簡單還是更麻煩了,但是不管怎麼說,自己還是沒有辦法收養對方的。
「抱歉,我的工作並不能讓你再我這裡得到很好的照顧。」
並未因為對方是一個孩子就敷衍了事,七海建人蹲下身,讓自己和三源葵的高度近乎等同,盡量用簡單的描述說出拒絕的原因。
「我的工作很忙,甚至有時無法回家,就連一日三餐也無法照顧好你。」
雖然另一個選擇也並不算多好,但是有了他的資助,再怎麼也比跟他一個單身社畜要好得多,盡管總想著19點的標准下班時間,可因為某些意外而延長工作時間總是必不可免的事情。
「……哦。」
得到了回復的三源葵心中毫不意外,她沒有再繼續說什麼的意思,只是對著七海建人點了點頭,就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這就放棄了?
七海建人的心中十分意外,他甚至都已經做好了要和對方雞同鴨講的說上一陣的准備,畢竟對待小孩子總是不能像是面對客戶那般語言說服。
結果看起來就十分不好搞的孩子竟然直接放棄了。
干脆的像是早就知道了結果,連問這一下也像是僅僅是隨口的一句流程,在得到否定的回答的那一瞬間,毫無意外的松開了手,讓人再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生出微妙的愧疚。
但是他是真的不可能收養一個孩子。
七海建人站起身,最後看了眼三源葵,繼續和警員交涉。而三源葵只是安靜地擺弄著藍色的糖紙,試圖把它疊成一個千紙鶴,一點也不著急。
倒是系統,簡直要拍桌震怒,恨不得揪著七海建人的衣領使勁搖晃。
太不像話了,竟然拒絕了自己這麼可愛的宿主!看看、看看這金發碧眼的漂亮小蘿莉,你是沒有心嗎?
你不饞!你禽獸不如!
【宿主別怕,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開始就這樣,那過了今天自己非呼喚不能說話,宿主得多艱難啊!(震聲——)
【沒關系。】
三源葵繼續自己的動作,在心裡簡短的回復系統。
【只要喜歡就可以了。】
只要足夠喜歡任務目標,就可以發動能力在對方出事的時候「完成任務」,這也是系統對她這樣有信心的根本。
就算住不進對方家裡,還可以暗中觀察,反正只要條件到了就沒問題,住在一起僅僅是更方便漲好感度而已。
她打從看到對方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出對方不會和她一起生活的事情了。
心中有明確的打算,三源葵不再關注其他,分外安靜。
等到七海建人和警員交接完畢再度看向她的時候,她依舊還是那個姿勢,連位置都沒有挪動過一點。
更像人偶了,還是那種擺放在商店的櫥窗裡,一動不動,又精致的讓人無法不去關注的那種……
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七海建人吐出一口氣,把腦海裡莫名的奇怪想法趕出。
「三……」
他來到對方的身邊,想到自己是對方僅剩的近親,在停頓了一下後,選擇了更加親近的稱呼。
「葵。」
他端正的做到她身旁,繼續開口。
「現在我要和你說一下關於你接下來的事情……」
「其一是我成為你的監護人,但我並不推薦這一條,因為我沒有任何與孩子相處的經驗,而且工作忙碌時常加班甚至整個晚上都在公司,沒有辦法照顧好你。」
讓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兒自己生活,這種事情怎麼想都不可能。
七海建人想。
這是正常的、靠譜的人絕對不會做出的事,即使十二歲並非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倒也絕非是能自己養活自己的年紀。
甚至對方看起來就是讓人操心的類型。
他撿著簡單的,把對方接下來即將面對的事情如同列表一樣一一的大致說明。
「其二就是福利院,裡面會有很多和你差不多的孩子,而且我也會資助你直到成年。你的家不會消失,還會給你保留,在你……16歲之後就可以拿到鑰匙,我建議你選擇這個,比第一個會好很多。」
簡短、明確、易懂。
即使是完全沒有經歷這些的三源葵也能聽得十分明白,只是那一本正經的語氣和眼下因為加班睡眠不足而泛出的青色讓他看上去不像是在好心囑咐,反而更像是在黑著臉訓話。
三源葵聽著久違的嘮叨,心裡下意識想起了在家裡被草薙念叨的恐懼,她下意識挺胸直腰,做出認真聽講的樣子。
雖然尊不會把安娜和自己趕出去,但是多學一點東西也沒錯。
嗯,沒錯!絕對不是因為每次這樣對方就會很快念叨完!
「……總之,就是這樣了。」
盡量說得簡明易懂的七海建人沒一會兒也就囑咐完畢,看著三源葵雖然依舊沒有表情,但緊繃著身體好像下一秒就會蹦起來的兔子一樣的模樣,不由地補了一句。
「你明白了嗎?如果不清楚我可以再說一遍。」
到底還是個小女孩兒,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應該給予更多的耐心。
再說一遍那還了得?
三源葵趕緊點頭,金色的及腰長發隨著動作輕晃,認真保證。
「我明白了。」
末了,仿佛是加強可信度一樣,又重復開口。
「真的明白了。」
生活下去,然後暗中跟蹤觀察提升好感,最後代死完成任務。
她真的明白!
完全不知道對方打的什麼主意的七海建人只當三源葵是真的清楚了。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如果有什麼緊急的事情,可以找我。」
他掏出紙筆,寫下一串電話號遞給對方。
「接下來我會盡快辦理手續,你……」
他想到已經破獲的案件,聲音不為人知的輕了一分。
「有什麼想要帶的嗎?家裡。」
家裡?又不是吠舞羅,肯定沒有。
三源葵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這樣嗎?」
沒有任何想要帶有東西的「家」,從開始到現在的,肉眼可見的異常……
「我知道了。」
七海建人深深的看了眼眼前的孩子,心裡考慮起了另外的事情。
有關於自己這個堂兄家裡的詳細情況,要不要……再去了解一下?
第3章
む七海建人觀察筆記
第一天:上班。め
七海建人工作地方的對面樓下拐角處,三源葵認認真真的在特意買來的小本子上寫上這樣簡短的話後,抬起頭,看向七海建人工作的樓層。
隔著牆壁,她自然是看不到的,但是好在她擁有安娜的能力,所以簡單的觀察反而是相當容易的一件事。
把筆夾在本子上,三源葵從口袋裡掏出早就准備好的藍色玻璃珠放到眼前,透過這片藍,一眨不眨地重新看向七海建人的方向。
——感知,開始滲透。
七海建人總覺得今天的公司裡不太尋常。
從十分鐘前開始,一種不明顯,卻若有若無的、被注視著的感覺就一直斷斷續續的出現在感官裡。
不帶惡意,仿佛僅僅是單純地「看著」,但是在他觀察四周的時候,又根本找不到這視線的來源。
整個公司裡都是自己熟悉的同事,而辦公室這樣的地方也藏不住什麼人,樓層足夠的高度也注定那視線不可能來自窗外,沒有咒力反饋,咒靈更是不可能。
難道自己終於因為工作而導致神經衰弱了?
這樣的想法僅僅是出現了一秒鐘不到的時間,就被七海建人迅速否定。雖然他最近確實因為工作的原因加了班,但是他怎麼也都還是個27的青年,還不至於出現神經衰弱這種情況。
「前輩?七海前輩?」
後輩的聲音讓七海建人迅速回神,他轉頭看向左邊的後輩,聲音沉穩地詢問。
「有什麼事嗎?」
「這份資料是給前輩的,七海前輩的狀態……」
小後輩擔憂的委婉開口。
「昨天老家給我郵寄了咖啡,前輩不介意的話要嘗嘗嗎?」
都走神走的這麼嚴重,前輩不是要生病了吧?
「我沒事。」
七海建人收下資料放在桌子上,對小後輩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真的沒事,他張嘴剛要說什麼,手機的鈴聲卻忽然響起,打斷了他的聲音。
七海建人拿起手機低頭一看,竟然是自己昨日才加進電話簿的號碼。他不由得眉頭一皺,心裡頓時有種了不太好的感覺。
葵這個孩子……是出了什麼事嗎?
「打擾了七海先生!」
電話剛被接通,那頭焦急的聲音就立刻傳出。
「請問七海先生有見到三源葵嗎?」
「怎麼回事?」
七海建人心中不好的預感持續擴大。
「她怎麼了?」
「她早上留下一個む晚上回來め的紙條,就消失了,我們找遍了附近也沒找到她,想著七海先生是她唯一的親人,就想可能她是找您來了。」
捏著手機的手猛然收緊,七海建人眉間的褶皺加深,心裡快速閃過諸多想法。
找自己?可是看昨天自己拒絕對方時對方那平淡的態度,他並不覺得自己這個「唯一親人」的名頭會讓對方有多麼依賴。
可對方又確實是區別於普通孩子,即使是他這個從未了解過小孩兒的人也能看得出的異常。
三源葵做出留書離開這種事,七海建人竟然有種詭異的並不意外的感覺。
「冷靜,早田女士,我很快就過去。」
七海建人聲音沉著,讓人聽著就心生靠譜,他表明態度後,立刻起身走向上司的辦公室,獨留不小心聽完了全程的後輩滿臉呆滯。
「啊這……七海前輩竟然有孩子了嗎?不不不,前輩這樣厲害的人有孩子才是正常的,但是……」
小後輩倒吸一口涼氣,身體一震。
「『唯一的親人』!莫非前輩其實早就成家了,妻子卻……」
因為意外離世所以現在是單親家庭嗎?!前輩平時這麼辛苦也是因為要獨自撫養孩子的緣故嗎!!!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通相當正常的電話到底對小後輩造成了怎樣的衝擊,七海建人迅速和上司請假,就步履匆匆地下樓,心中思考著確定了幾個可能的地點。
雖然是親戚,但是他對於三源家了解的並不多,只是現在這種情況,讓一個小孩子想去的地方無外乎是她熟悉的。
所以原本的家附近的可能性最大。
這樣思索著,七海建人的腳步很快邁出了大門。臨近中午,燦爛的陽光讓他微微眯起眼睛,他抬手想要打車,卻在剛要抬起手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自己的動作。
那種被注視的感覺現在依然還在,甚至更加的……不,消失了。
感官卻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七海建人不動聲色的假裝等待出租車,目光卻不著痕跡的迅速在四周轉了一圈。
方向不是身後,根據最後的感覺,來自右前方,那麼那邊唯一能夠藏人的地方也就只有——那個胡同的拐角了。
看來在找人之前必須要先把這個不知道哪裡來的麻煩快點……等等。
七海建人瞥向拐角的目光一頓,在牆角捕捉到了一片莫名有些眼熟的藍色衣角。
莫非……
七海建人眼皮一跳,不再窺視,而是正大光明的轉過頭看向那邊,心中浮現出一個可以說是荒誕的想法。
可是自己僅僅是留下了電話號碼,根本沒告訴過對方自己的住址,更別說工作單位了,怎麼可能是……她?
況且那種從在公司裡就仿佛被什麼如影隨形的感覺,難道自己的感知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悄悄升級,更新換代了不成?
不管怎麼說,找過去就知道了。
心裡這麼想著,七海建人毫不猶豫的邁步,迅速來到右邊的轉角,然後……
意料之中卻又相當不敢置信的看到了罪魁禍首,坐在地上,昨天剛剛見過的金發碧眼小蘿莉——三源葵。
她到底是怎麼找過來的???
四周一時間也沉默下來,一大一小就這麼面無表情的相互對視,空氣中滿滿的凝滯感。
最終,還是作為靠譜成年人的七海建人打破寂靜。
「你……」
他皺了皺眉,說出了見面之後的第一句話。
「為什麼坐在地上?」
要知道,這可是外面,地面上的灰塵細菌不知多少。
被暗中觀察的正主抓包,三源葵卻依舊是那副缺少表情的樣子,她雙手抱著自己的小本子,費力的抬頭看向七海建人,目光定格在……七海建人的襯衫上。
是藍色的,就很棒!
至於被抓包的心虛……為什麼要心虛?她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人。
早點完成任務就能早點回家,她這是在為了回家而努力,是在干正事!
這麼想著,三源葵的聲音分外平靜。
「腿,麻了。」
其實,大概還是有那麼點心虛的。
她忍不住游移了眼神,看向自己的雙腿。
如果不是因為專注觀察以致於蹲了太久腿麻了,她也不至於沒有早點離開,讓自己直接被抓住,第一天的觀察計劃直接提前結束。
晴藍色的眼眸在游移了幾秒後很快又堅定下來,三源葵默默把這次的失誤記在心裡,打上了重點標記。
下次要找個能坐著的地方才行,這樣也好在第一時間不被注意的離開。
對方完全不覺得自己到底做了多讓人擔心的事情。
七海建人看的清清楚楚,甚至讓他有種「要不是腿麻你根本不可能發現我」的莫名理直氣壯的感覺。
她到底理直氣壯在哪裡?
雖然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但是一臉完全不覺得心虛的表情是真的,而且對方到底是從哪裡知道的自己的地址也很讓人在意。
但現在還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至少自己應該把人先帶回去……不,要問清她到底是怎麼過來的才行,福利院距離這邊可不近,不是她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隨隨便便走過來的。
他心裡嘆了口氣,掏出手機迅速給福利院那邊發了個む人已找到,在我這裡,不用擔心め的信息後,蹲下身,繼續詢問。
「現在還能站起來嗎?」
三源葵搖了搖頭。
想著兩個人僅僅是見過面的關系,對方又是一個不太尋常的孩子,七海建人沒做出什麼顯得親近的動作,只是遞出自己的手,放在對方面前。
「站起來才能快些恢復,你可以先扶著我。」
這不是公司裡的後輩,是小女孩兒。
七海建人在心裡這麼說著,把原本下意識想要教育的話咽了回去,換成一句「鼓勵」。
「可以慢慢來。」
「謝謝。」
他聽著三源葵禮貌道謝,微涼的柔嫩右手輕輕抓著自己的手小心起身,輕盈的觸碰宛如偶然停駐的雀鳥。
在完全站直了身體後,小姑娘嘗試性的動了動腿,一張臉上始終都沒有任何表情,直讓人懷疑她的腿麻到底是真是假。
沒一會兒,小姑娘就松開扶住他的手,抬頭看向自己,目光……先是看向自己的臉,轉而又微妙的定格到自己的襯衫上。
不止一次盯著自己的襯衫了,難道自己的襯衫有什麼不對?
他低頭隱晦的掃了眼自己的襯衫,一如既往的藍色並且依舊整潔,和平日裡一般無二。
不等七海建人多想,下一秒,他聽到對面傳來一句可以說是過河拆橋的話。
「七海可以回去,上班。」
七海建人:?
這稱呼……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他嚴肅的注視著對方,卻發現對方坦然得沒有絲毫覺得自己的稱呼到底有什麼不對勁。
「葵。」
七海建人覺得自己應該糾正一下。
「你的父親是我的堂兄,所以你應該稱呼我為叔叔。」
三源葵:「……」
叔叔什麼的……真的是日常會用到的稱呼嗎?
三源葵回想自己在吠舞羅的時候,安娜和自己都是哪種順嘴說哪種,一直都是「多多良」「出雲」「尊」什麼的,也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
她和上個任務目標織田作之助遇到的時候,對方也沒覺得她叫「作之助」有什麼不對勁。
所以……
三源葵抿了抿唇,果斷搖頭,並堅定自己的稱呼。
「七海。」
「這樣是不對的。」
七海建人認真糾正。
「你應該叫叔叔。」
三源葵不為所動。
「七海。」
「葵,你……」
「七海。」
她執著的重復。
「七海。」
七海建人:「……」
不到自己胸口的孩子重復著這個稱呼,眼眸裡是決不妥協的執拗。
「七海。」
七海建人:「……」
所以自己果然不適合和小孩子溝通嗎?
不等他思考出辦法,對面就說出了更加離譜的話。
「七海上班,我會自己回去的。」
七海建人:??
名字就算了,你還想自己回去???
第4章
自己回頭上班讓小姑娘自己回福利院,怎麼想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再不靠譜的人也做不出來這種事情。
更何況是成熟穩重的七海建人。
「我已經請假了,今天之內都沒有事情。」
七海建人面不改色地說著,開始思考接下來要做什麼。
「我會送你回去,現在……」
他看了眼自己左腕上的手表,將近十二點的時間預示著中午的到來。
「先帶你去吃午飯,我有一些事情要問你。」
別的不說,對方到底是怎麼找到自己的工作地點並且獨自一人過來的這件事,就非常需要追究。
有了小孩子,就不能干自己平常買個面包解決的事情。
被七海建人領著一路走走停停,三源葵好奇地注視著四周,覺得這邊的「特產」著實神奇。
就像是她原本的世界裡有王權者和超能力者一樣,這裡有的是像多多良講的故事裡一樣長的奇奇怪怪的家伙。
就她這一天裡看過的,已經有不下兩三種了,什麼長了好幾只手,或者只有一個眼睛,亦或是飛在空中的小不點。
而且別人似乎根本看不見它們。
目光隨意掠過一只正大光明趴在牆壁上的蠅頭,三源葵宛如只是看到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一樣,沒有多給一個眼神。
沒有感覺到威脅,不用在意,現在是七海建人最重要。
兩人很快就走到了十字路口,七海建人看了下方向,想著左邊有一家同事們閑聊的時候推薦過的餐廳,剛帶著人拐彎到餐廳門口,卻忽然感受到衣袖被身旁的小姑娘輕輕拉住。
「去那邊……」
他低頭,入目是三源葵抬手指著身後——與他現在完全相反的方向的一家店。
「前面,不可以。」
那個店裡有要出事會很麻煩的感覺,所以要規避。
小姑娘的眼裡帶著認真,也沒有解釋為什麼不可以的意思,只是抿著唇再度重復了一遍。
「去那邊。」
為什麼突然這樣?是因為小孩子的反復無常才拉著自己突然要去別的地方?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
七海建人在心裡思考原因,面上卻沒有拒絕的意思,只是點了點頭,順著三源葵指著的方向,轉身帶著對方進了這家預想之外的餐館。
要問也是在飯後,現在還不是時候。
完全不知道對方只是延後再議的三源葵對於不用費勁解釋松了口氣,即使對方是自己的任務目標,但是她也很難對對方說出自己擁有的能力。
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當初安娜就是因為被知道了能力,才被抓進研究所,雖然這也是她們相識的開始,但是也足以說明「危險性」。
所以說——
三源葵跟著七海建人做飯餐桌旁邊的椅子上,抬眸看了眼七海建人……和他的藍色襯衫,然後認認真真的掏出小本子,在第一頁的む上班め後面加上幾個字。
む是好人,喜歡。め
很好,有更喜歡對方一些了,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有什麼想吃的嗎?」
滿意寫完合上小本子的下一秒,菜單就出現在了三源葵的面前,她眨了眨眼,也不細看看,直接毫不猶豫的開口。
「要藍莓醬。」
七海建人:「……」
你上餐館就吃藍莓醬?
「這是正餐。」
七海建人試圖理性說服三源葵。
「如果是藍莓醬我可以在事後給你買,但是現在還是吃正餐才對,況且餐館一般不會有藍莓醬。」
「正餐加藍莓醬。」
三源葵不為所動地加了個正餐的選項。
她知道七海建人的意思,也明白吃正餐是對的。但是,不加藍莓醬的食物那還怎麼吃?只有藍莓醬這一點,她永遠都不會妥協!
永遠!
況且——
「藍莓醬,有的。」
三源葵轉頭看向一旁的服務員小姐姐,一雙晴藍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著對方,帶著期待的意味,讓人難以拒絕。
「這個……」
服務員分外糾結。
按理說這個時候應該配合家長說話的,因為這個場景明顯是挑食孩子與無奈家長。
但是——
金發碧眼的小蘿莉可憐巴巴(並沒有)又期待的樣子什麼的,也太可愛了吧!這叫人怎麼好意思拒絕?!
「這個……」
服務員小姐姐頭腦風暴了好幾秒,笑容異常親切地做出了建議。
「不然蛋包飯怎麼樣?上面的番茄醬可以換成藍莓醬。」
「蛋包飯嗎?」
七海建人心裡嘆了口氣,無奈放下菜單。
「好的,麻煩了。」
帶孩子果然不適合自己。
他想。
只有他自己肯定是應付不來孩子的,他也不適合。
後廚開始准備,些微的火氣飄露在外,明明已經是中午的時候,這家店卻意外的並沒有什麼其他客人,只有七海建人和三源葵兩個人。
足夠安靜,而且正好距離做好還有一些時間,可以讓自己稍微和對方談一談。
萬一出現什麼不對的也會因為午餐而過去,畢竟小孩子的心思他很難猜得到,尤其還是個遭逢大變性格異常的小姑娘。
首先,要循序漸進,一些異常的放到最後,那麼……
「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七海建人挑了個話題,詢問三源葵。
「早田女士說你留了個む晚上回來め的紙條就消失了。」
然後再看到人已經是他公司外面的,根據那個若有若無的窺視感,對方到的時間甚至不算短。
「我在觀察。」
對於這個問題,三源葵實話實說,沒有猶豫。
「觀察七海。」
「為什麼要觀察我?」
七海建人有些莫名,隨即在心裡生起了懷疑。
並不是懷疑三源葵這個孩子,而是懷疑是什麼人哄騙了對方,讓她做出了這種事情。
可他並沒有什麼生死仇敵,唯一和咒靈你死我活的咒術師職業都被他一畢業就早早的改行,成了現在這個已經干了許多年的普普通通的金融行業工作。
普通就代表平淡,所以根本沒什麼人會特意針對他,更別說連三源葵的事情都是他昨天才知道的。
所以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七海建人誘導性的再度發問。
「是有人教你這樣做嗎?」
面對七海建人的詢問,三源葵果斷搖頭,
系統……應該是小精靈一類的,所以不算人。
「七海不需要苦惱。」
只是方便提高好感度,不然她自己看都看不到的人,總不能憑空靠著想像去喜歡,所以才需要跟蹤觀察。
「只是觀察。」
七海建人:「……」
讓一個小姑娘說著觀察,然後小動物一樣在躲牆角盯梢似的看著,這根本不可能不在意吧?
七海建人的表情有些微妙,三源葵看對方皺起了眉,想了想,補充的又解釋了一段。
「不需要七海做什麼,不會打擾你,不用在意我。」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打擾對方被對方發現。
可這根本不是打擾不打擾的事情,而是換個成年人敢做直接進警局的事。
七海建人保持著理性和三源葵討論。
「是我的身上有什麼你感興趣的東西嗎?還是一些其他的原因?」
三源葵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可那雙晴藍色的眼眸比表情更加生動,裡面微妙地填上了一覽無余的苦惱。
「不能說……」
系統說了,不能告訴任務目標她的任務,不然她自己肯定是會在見到任務目標的時候就很認真的和對方商量,讓對方配合自己的任務了。
畢竟怎麼看都是你好我好的事情,任務目標不用死了,自己完成任務就離回家更近一步。
這麼一想,三源葵有些失落。
可惜不能說……
「不能說……嗎?」
七海建人一時之間更懷疑了,不是小孩子任性的「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真的沒有人誘騙對方嗎?
不,或許自己不應該用成年人的行為去分析小孩子,兩邊的思維方式是不同的。
大人的世界裡很多時候一字之差甚至是兩個截然相反的意思,充滿了暗示與言外之意,但是孩子不一樣,此刻他的境遇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想。
不想告訴你、不能告訴你。
這樣的話,在小孩子之間也許是同樣的意思呢?
七海建人思考間,對面的三源葵已經重新把小本子打開,在本子上端端正正地添上了一行對七海建人的最新印像。
む好奇心很強。め
她再度瞄了眼七海建人……和他藍色的襯衫後,在心裡肯定點頭。
沒錯,真的很強!
第5章
最終,七海建人還是沒能從三源葵嘴裡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更因為店裡做好了飯,而只能轉而解決午餐。
包裹著米飯的金黃蛋皮上,是不同於常見紅色番茄醬的藍色果醬,三源葵心滿意足地看了好幾秒,才拿著勺子在邊緣舀了一勺,塞進嘴裡。
雖然那張臉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周身卻仿佛飄著小花一樣,讓人能輕易的感覺到她的好心情。
也只有小孩子才這麼容易滿足了。
目睹了全程的七海建人在心裡做出感嘆。
僅僅是有了藍莓醬就這麼開心,比起之前那副樣子,現在更像是一個普通的孩子。
雖然這個「普通」大概率需要打一個雙引號。
兩個人就這麼安靜的吃著各自的,誰也沒有出聲,除了……三源葵時不時瞄向七海建人,和七海建人察覺時正大光明回看的視線。
蛋包飯很多,至少對於三源葵來講,很多。
吃到一半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她轉眸瞥了眼窗外對面原本差點進入的那家店,手裡把蛋包飯上的藍莓醬刮得一干二淨,塞進嘴裡。
飯菜可以剩,藍莓醬必不能留!
幾乎是在她咬著最後一口的時候,一連串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對面的餐廳門前,警察們紛紛下車,迅速封鎖現場。
早有預料的三源葵淡定放下勺子,她看著對面七海建人皺眉隔窗注視對面的樣子,為了讓他安心地補充了一句。
「不用擔心,只是發現了屍體。」
而且她還提前把對方拉走沒進去,不然現在被困在裡面不讓走的絕對又多了自己兩人。
七海建人:?!!!
屍體?你怎麼知道是發現屍體?
霎時間,七海建人的目光瞬間從窗外的警車轉回三源葵身上,卻只看到對方那依舊沒有什麼表情的平靜樣子,就連那雙一直在暴露對方情緒的眼睛都是毫無波瀾的樣子。
她仿佛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話到底有多麼直白,多麼的不對,仿佛說出口的只是一句再簡單不過,極為普通的話,而不是什麼屍體不屍體這樣的暴言。
「很快就會結束的。」
這態度很不對勁,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未免也太過輕描淡寫了。
七海建人眉間的痕跡更深了幾分,他不知道對面的餐館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看對方的態度,也不是信口開河的樣子。
況且,還有對方本身的那些……
「你怎麼知道?」
看到的……可是不能告訴。
三源葵在心裡想著,面上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的意思。
「不想說?」
三源葵:點頭jg
「不能說?」
三源葵:點頭jg
「我知道了。」
干脆的落下這一句後,七海建人的目光在三源葵的身上定格了足足兩三秒後,才重新透過玻璃窗看向外面。
事情變得麻煩起來了。
他想。
首先,要先確定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警察的解決稱得上迅速,在警車離開後,外面的圍觀群眾也紛紛離開。
參與了圍觀的店長遺憾的給詢問的七海建人講了「對面餐館裡殺人藏屍」的全程。
屍體的說法,確有其事。
和老板交談完畢,七海建人回到桌邊,注視著乖乖坐著的三源葵。
沒有咒力波動,一絲一毫都沒有,怎麼看都是普通人。
可普通人可說不出這樣的話,這已經不是簡單的直覺能說得過去的事情了。
可是,自己要探究嗎?
去追根究底,可知道真相以後,又有什麼用呢?要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嗎?
如果是普通人他尚且能松一口氣,但是如果真的是擁有咒術師天賦的苗子,難不成還要送到咒術界?
他動了動唇,最後也只是吐出了兩個字。
「走吧。」
完全不理知道七海建人心理的三源葵聽話的起身,跟著對方意思離開了餐館。
一路上,七海建人竟然沒有再說什麼,讓做好了會被問東問西准備的三源葵有些驚訝。
但是不被問怎麼想都是一件好事,她可不會傻到問對方怎麼又不好奇了。
這不是那什麼羊入虎口嗎!
她這麼想著,決定等一會兒回去了,就把【好奇心很強】這句後面的兩個字劃掉,改成【還好】。
因為三源葵的緣故,七海建人前進的速度照平日裡放慢了幾分,可前進的方向,卻不是向著大路,反而有些偏僻。
正常的小孩兒按理說應該警惕了,然而三源葵卻只是跟著,沒有絲毫擔心。
「那裡。」
終於在一個巷子口停下腳步的七海建人指著巷子裡的一只咒靈,看向三源葵。
「能看到嗎?」
不就是……這邊的特產嗎?
三源葵看了看沒有腿的咒靈,又看了看面色認真正經的七海建人,有些遲疑。
自己點頭了對方會不會把自己送走?
她有點想掏出口袋裡的彈珠「看」一眼對方,又覺得自己這麼做實在是太明顯。
可她不像安娜,沒辦法很好地明白別人的情緒和想法。
已知,很多人都看不到這個特產,既然對方能看到,那自己承認自己能看到,對方會生成一種種彼此是「同類」的感覺嗎?
而且……就算把自己送走自己也能跑出來,所以不礙事吧?
在這方面相當自信的三源葵果斷承認。
「像是球,有一只眼睛。」
顏色……只知道不是藍色。
七海建人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停頓,目光也復雜起來。
能看到咒靈,那麼絕對有咒術師天賦沒跑了。
現在要怎麼辦呢?
七海建人感到頭疼,他寧願去面對一名咄咄逼人的客戶,也不想在這裡面對這種可以說是責任重大的選擇題。
對他來說,這道選擇題可遠比金融要難多了。
放任對方這樣的孩子一個人獨自在外面絕對不是什麼正確的選擇,但是怎麼處理更是一件難事。
送去咒術界?別開玩笑了,當咒術師有多好嗎?更別說對方才12歲。
那麼道路就只剩下一條了。
可是自己……他自己……
自己這樣的人……這樣的責任……
一直都能夠直白表達的七海建人難得地陷入了掙扎,就在這時,三源葵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知道,很多人都看不見。」
她拉了拉七海建人的衣袖,抬頭認真注視著對方。
她不知道對方的想法,她只知道,對面的男人十分糾結,而她不想要這樣。她的目的僅僅是代死,不是強制別人和她關系好。
只需要她自己足夠喜歡對方就可以了。
「不需要困擾,我一個人可以。」
說到這裡,她還不忘補充一句。
「只要你讓我觀察。」
不觀察是不行的,只有這一條不能缺。
七海建人:「……」
所以,「觀察」究竟代表了什麼呢?
是因為對方發現自己能夠看到咒靈,所以才這麼執著的嗎?
那自己應該是對方遇到的第一個。
他想。
所以才需要觀察同樣能看到咒靈,還已經是大人的自己嗎?
「葵,你聽我說。」
把雜亂的思緒拋出,七海建人半蹲下身,聲音低沉。
「接下來我和你說一些有關於這個,也就是咒靈的事情,你要認真聽。」
三源葵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耳邊只剩下了七海建人的科普。
比如——咒靈,由散逸的無主咒力累計彙聚而產生的個體,實物五花八門,但是都長的不太正常,等級一般從1到4,那邊弱的一批的雜魚就是,但是遇到還是不要看對方,平時看見體型的能躲多遠躲多遠……
當然,七海建人的話不是這麼說的,以上是三源葵的總結。
對她來說,七海建人的一通話歸根究底就等於一個意思。
這個世界不安全,就和她原本世界裡超能力者搞事一樣,充滿了不確定性。
這個她懂!如何有效地避開危險,她特別懂!
被送回福利院門口,三源葵以相當自信的目光回視七海建人,口出狂言(bhi)。
「我會小心,不會被發現的。」
絕對無傷找到你。
七海建人:「……」
也就是說,你還是會跑對吧……
「你……」
他復雜地看了三源葵好幾秒。
「你這幾天先在這裡好好呆著,不要亂跑。」
他抬起手,猶豫了一下,按在三源葵的頭頂。
小姑娘下意識蹭了蹭,柔軟順滑的感覺在手心蹭過,像是在摸著毛茸茸的貓,讓人心底忍不住一軟。
七海建人嘆了口氣,作出保證。
「這周末我會過來一趟的。」
第6章
雖然說了周末會過去這樣的保證,但是七海建人的心裡卻並非表面上的那樣游刃有余。
要說為什麼,那大概是這件事涉及得太多,讓他實在是難以真正的平靜。
「七海君。」
不可避免的公司聚會上,和七海建人相熟的中年人主動坐到了七海建人的旁邊,打著招呼。
「這幾天好像很困擾的樣子,是有什麼難事嗎?」
「鶴田前輩?」
七海建人皺了皺眉,回想了一下這幾天自己的工作狀態。
雖然因為葵那個孩子的事情苦惱,但是他也有好好分清工作與私事,並沒有因此耽誤工作。
所以……
「很明顯嗎?」
居然到了讓公司前輩主動詢問的地步。
「並不明顯,一般人不會發現什麼,但是你是我帶過一段的,所以我才會發現。」
七海建人:「……」
確實,鶴田前輩是他初入職場就帶著他工作的前輩,論資歷絕對的老人,本來應該有更高的職位,但是因為家庭的緣故,拒絕了升遷。
為人溫和,是相當可靠的前輩。
「只是一些私事。」
七海建人沒發現,自己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過幾天我就能處理好的。」
鶴田清隆笑了笑,把手中的酒杯放到桌子上。
「難道還真的是公司裡流傳的那樣?七海君你……」
「流傳?」
七海建人眼皮一跳,心裡突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什麼流傳?」
「當然是七海君你有孩子了的消息。」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猜測哪位女性那麼厲害能拿下七海建人,或者對方都結婚生子了居然瞞的這麼嚴,要不是某個後輩親耳聽到了和孩子相關的電話,這怕不是不知道還要隱瞞到什麼時候。
別說是年輕的新人們在胡亂猜測,就連他這樣的老員工都忍不住浮想聯翩。
雖然他知道七海建人並不是那樣的人,但是八卦嘛,總是不嫌多不是?
想到這裡,鶴田清隆笑眯眯的調侃。
「說實話,我知道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七海君竟然背著大家連孩子都有了還不請客。」
七海建人:!!!
什麼自己有孩子了?他自己怎麼不知道?最近除了葵還能有什麼孩子?
葵……
一想到這個名字,七海建人驀然回想起自己唯一一次在公司裡暴露就是兩天前那孩子跑出來自己接電話請假那件事。
重點,自己接電話的時候,在辦公室,旁邊還有公司的後輩……
不用腦袋想都知道猜想裡肯定有更過分的,鶴田前輩的說法肯定是最溫和哪個,所以就因為這麼點東西,自己就被整個公司八卦成有孩子了?
七海建人的臉瞬間黑了一個度。
以那幫職場新人的熱情,怕不是自己在他們口中已經結婚多年還兒女雙全了!
「所以說……確有其事?」
鶴田清隆看七海建人的反應,身體一頓,面露驚訝。
「七海君你竟然真的有孩子了?」
不然早就反駁了,現在這個反應,那絕對是確有其事啊。
「不,並不是,這件事情不是他們想的那樣。葵……是我堂兄家的孩子。」
七海建人沉聲開口。
「堂兄家裡前陣日子出了事情,夫妻兩個全都……就剩下了孩子。」
沒說出口的幾個字卻能讓聽到的人瞬間明白那省略的內容。
「原來如此。」
鶴田清隆嚴肅下神情,說了句「節哀」,抬起手拍了拍七海建人的肩膀。
「意外總是無法預料的。」
「我知道。」
事實上他和堂哥家並沒有什麼過多的交集,而他也確實見多了生死。
七海建人抬眸看了眼身旁的鶴田清隆,想起對方平日裡靠譜的樣子,心裡定了定,決定和對方探討一下。
「現在那個孩子只剩下我一個親人,所以……」
「你很猶豫,是收養相關的問題吧?」
「是的。」
七海建人微微點頭。
「如前輩所見,我的生活裡實在是難以想像多了一個孩子之後會怎麼樣,單單是上下班的時間就注定不能好好照顧對方,而且前輩你是知道我的計劃的吧?」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的說著
「我沒有什麼偉大的願望,只是想著在三四十歲之前隨便賺點錢,然後就去物價低廉的國家或者地方定居,是個相當無趣的人。」
「我記得。」
鶴田清隆勾了勾唇角。
「上班第一天和前輩說這種話的,我也就遇到過你一個。」
後來因為他語重心長的告誡,對方也就沒再對上司說過類似的話了。
沒有在意鶴田清隆的話,七海建人繼續篤定開口。
「我的人生規劃裡目前並沒有小孩子這一項,更別說是退休之前養小孩子,我認為我的經驗並不足以讓我養好一個孩子。」
單身、沒有女性朋友、對孩子也不夠了解、在工作上也屬於需要時不時加班社畜,能夠在七點准時下班都是應當慶幸的事,畢竟日本這個國家的自主加班已經屬於企業文化了。
怎麼想自己都不是能帶好孩子的人。
最後,七海建人做出最後的總結。
「我這樣的人是不可能被小孩子喜歡的,而且葵是一個只有十二歲的孩子。」
所以容不得他不謹慎,甚至不像是那個平時干脆利落的自己。
「說到底,是七海君沒有信心嗎?」
鶴田清隆意味深長的注視著七海建人。
「不並非是信心的問題,而是我不適合……」
七海建人下意識的反駁,可剛說一半,就被對方打斷了話語。
「為什麼不合適呢?明明七海君是一個相當有責任心的人不是嗎?雖然一直說著自己不合適,但其實這些都並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孩子的成長最重要的是家人,七海君也說過,你已經是對方最後的親人了。而且——」
鶴田清隆的眼中帶著了然。
「說了這麼多,不就已經代表著七海君的心裡是有那個想法的嗎?」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忽然就沉默下來,他微微動唇想要繼續說出反駁的話,卻又詫異地發現自己沒有了剛才的堅定。
是的,在心裡有過收養這樣的念頭時候,哪怕僅僅是一點點或者一瞬間,他就已經無法再堅定的拒絕了。
「所以,為什麼不試試呢?」
鶴田清隆的聲音還在繼續。
「稍微打破一下現在的模式,對七海君來說也並不算壞不是嗎?」
「……這並不是想嘗試就能嘗試的事情。」
七海建人嘆了口氣。
因為總不能嘗試失敗就把孩子再扔回去,這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不嘗試怎麼知道不行?說不定七海君會是一個好家長呢?」
鶴田清隆露出過來人的表情,他可以說是和七海建人接觸最多的人,因此也更加了解對方。
「孩子都是不一般的存在,也許生活會因為這個意外變得有些凌亂,但也許會變得更加有趣哦。」
對方那如同死水的生活裡,會因為這個契機稍微的活躍起來嗎?
「……我明白了。」
七海建人垂眸注視著桌子上透明玻璃杯裡的金黃色酒液,對著它伸出右手。
帶有刺激性的液體在口腔裡轉了一圈,消失在喉嚨中,劃過胸膛,垂直向下。他長舒一口氣,眼中果決一閃而過。
「十分感謝,鶴田前輩。」
時間可不能被無用的糾結浪費,效率才是最重要的。
這份責任,是只有他才能承擔的。
於是,周末,七海建人如約來到了福利院。
「葵這個孩子,一直有些沉默。」
負責人早田女士帶著七海建人一邊走一邊囑咐。
「雖然這個時期的孩子有些沉默是常見的事,但是我觀察她似乎更加地……」
早田女士猶豫著醞釀了一下語言,沒有說出孤僻這種讓人聽著就不太好的形容詞,而是換成了更加委婉的。
「更加文靜,雖然並不喜歡和其他的孩子在一起,但是葵本身是一個很有禮貌的孩子,也很聽話。」
除了第一天做出了那樣驚人的事之外,一直都很乖,甚至……有些乖過頭了。
如果不是還在活動,真的讓人懷疑是某種可愛漂亮卻沒有生氣的存在。
早田女士搖了搖頭把這個不合時宜的念頭甩掉,轉而回想起每日吃飯的時候總是吃一點點就離開,再怎麼說也不肯多吃幾口的三源葵,又補充了一句。
「飯量似乎也不大,好像很喜歡藍色。」
吃的少是因為沒有藍莓醬?
莫名的,七海建人心裡升起這樣荒誕又可能是事實的想法。
他聽著早田女士絮絮叨叨的說了一串,心裡暗自記下幾個可能有幫助的,很快,就來到了一個門口前。
本就敞開的門讓裡面的所有一覽無余,映入七海建人眼中的,是坐在地板上,注視著身前轉動著藍色彈珠的女孩兒。
金色的發絲在陽光的籠罩下渡著光,恍惚間帶著半透明的質感,木質的地板上,藍色的彈珠閃閃發亮,折射出炫目的光。
眾目睽睽之下,兩顆彈珠相撞,發出輕微的「叮」的聲響,打破了房間的寂靜。
這聲音像是一個信號,原本一眨不眨注視著彈珠,像是個靜態木偶的女孩兒在這一刻活了過來。她抬起頭,精准的看向門口,那雙晴藍色的眼眸就這麼對上了七海建人的。
仿佛早有預料一樣,他聽到對方用一如既往用缺失表情的臉、用平靜的聲音、用疑問的句式,說出了滿是確定的話。
「你決定讓我去你家了嗎。」
第7章
此刻,七海建人是真的相信三源葵有什麼特殊之處。盡管他從一開始就沒從對方身上感覺到咒力,但是他下定決心收養對方這件事,也只有公司前輩和他自己知道。
就連今天到訪的目的,也還沒有切實地告訴身邊的早田女士,對方甚至僅僅是以為自己是來看看葵這個孩子的。
說不定,這個孩子真的有什麼神奇的能力呢?畢竟能夠看到咒靈,他感覺不出來不代表就不存在,咒術師界那麼多奇異的能力和血脈,他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不過有關於能力之類的可以稍微延後,現在更重要的是收養的相關事宜。
「是的,上次見面後我仔細的思考了這個問題。」
七海建人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驚訝的早田女士,嘴裡為三源葵這份近乎預知的話打著掩護。
「我想了很久,最終決定收養你。」
他走上前,蹲下身,聲音平淡得像是在說著什麼「天氣真好」的日常用語,神情卻是肉眼可見的鄭重。
七海建人從不吝嗇自己「短缺」的一面。
「我的情況你大概也知道,工作很忙,是個每天都需要早出晚歸的員工,可能很多時候都無法顧及到你。」
他低頭注視著三源葵晴藍色的清澈眼眸,落下自己普通卻又有力的保證。
「但是我保證,我對該做的會盡力做好,相應的責任我都會擔負,如果我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都可以和我說。」
雖然在下定決心後就以工作的效率去書店買了有關於養小孩兒的相關書籍,但是到底他還是個單身青年,對於如何養一個孩子經驗為0。
七海建人想著三源葵給他的、那格外安靜印像,又補充了一句。
「無論是什麼事,都可以和我商量。」
「我知道了。」
三源葵垂眸撿起地板上的兩顆藍色彈珠,站起身,同樣認真的做出回復。
「我會很乖,不給七海添麻煩。」
她說著,給出自己能夠做到的最大的不打擾。
「不會亂跑,可以一直在屋子裡不出門,而且也不需要裙子,就算……一天只有一點……」
三源葵糾結的抿了抿唇,盡管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可眼底的糾結清晰得簡直要溢出來。
「就、就算三天……不,一星期只有一點藍莓醬,也可以。」
是超級大的犧牲!
三源葵握緊了手心裡的彈珠,心都在顫抖,只剩下了一個詞,重復的循環著。
藍莓醬藍莓醬藍莓醬……
藍莓醬啊!!!
「不亂跑和……一直在屋子裡……」
就在三源葵在心疼藍莓醬的時候,七海建人卻從她的話裡,捕捉到了某種異樣。
他念著三源葵的這句保證,刷的一下站起身,目光瞬間凌厲起來,反問道。
「不出門?你不想去學校嗎?」
「唔……?」
三源葵有些茫然的看著周身氣勢在一瞬間突然嚴肅起來的七海建人,有些疑惑。
「學……校?」
為什麼要上學?她也沒去過學校啊?
她回想自己在吠舞羅的時候,和安娜每天在酒吧待得很好,根本沒人說過什麼學校的事情。三源葵清楚地記得,多多良和草薙一開始是拉過尊商量過這件事的,後來討論又說她和安娜不合適去那裡,就放棄了。
而且她在和安娜到吠舞羅之前,待的最多的也是研究所。
上個世界做任務的時候,養了除自己之外還有5個小孩的織田作之助也沒有說什麼學校的話。
由此,三源葵心中定論。
學校根本不是必須品,只有藍莓醬才是!有時間還不如多觀察觀察任務目標漲一漲好感度。
理清了邏輯,她心裡的小人點了點頭,開口給七海建人解釋。
「學校不是必備的,但是如果七海想要我去,我可以去。」
她說著,還不忘強調自己一開始的目的。
「只要能夠觀察七海,就好。」
上學也不是什麼大事,她連藍莓醬都舍了,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沒有表情,但眼神認真,可以輕而易舉地知道三源葵說得是實話。
她為自己提到的學校感到不解,並從心底認為她不會去那裡,也沒有相關的准備,甚至就連聲音也帶著幾分意外與陌生。
七海建人蹙起眉頭,腦袋裡迅速出現幾個可能性。
是不喜歡學校嗎?如果是對方的話,能夠看到咒靈確實會影響在學校的氛圍,更何況葵這樣的性格也不是一天兩天就會形成的。
所以……她在學校過得並不輕松,因此不喜歡學校也在情理之中。
「……學校是必備的。」
七海建人沉聲開口。
「學校是學到知識的地方,關於這一點……」
他頓了頓,意識到現在並不是在這裡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於是又迅速改口。
「我們可以過後再討論。」
早田女士還在這裡,與咒靈相關的事情怎麼也不能在普通民眾面前討論。他也可以在這段時間裡詳細調查一下,有充分的線索才能夠捋清關系,對症下藥。
想到這裡,七海建人暗自深吸一口氣。盡管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正經,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認領了一份怎樣的責任。
完全承擔一個人的現在,並且負責對方的未來,是他曾經想都沒想過的事情。
「那麼,走吧,葵。」
七海建人的聲音出奇地平穩。
「接下來,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
許多?
三源葵兩步走到七海建人左邊,她抬頭仰視對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猶豫了一秒,輕輕抬起,然後揪住了對方的衣袖。
看不出顏色的西裝外套裡是藍色的襯衫,手腕間,被外套遮蓋在內部的一點點藍色若隱若現地暴露出一圈細窄的邊緣。
三源葵無視外套,極為認真的揪著那一小片藍色,在七海建人低頭看過來的時候正大光明的抬頭回視,完全不覺得自己揪的地方有什麼不對。
藍色最漂亮,而且都是衣袖,裡面外面揪哪個都一樣!
七海建人:「……」
所以……自己的襯衫是哪裡不對特別引人注目嗎?還是對方只是單純的喜歡自己的襯衫?
尚還完全不能搞明白三源葵邏輯的七海建人在心裡嘆了口氣,左手手腕只是略微轉動,就握住了三源葵的右手。
小巧的、僅僅是握住便能完全包裹
溫熱的,和她平淡的表情完全相反。
還是一個孩子。
根本沒什麼牽小孩子經驗的七海建人莫名干巴巴的就下一句「走吧。」,就領著三源葵出門。
感覺……沒有尊的熱乎。
心裡發散著思維,三源葵感受著手中的熱量,對比著在心裡點了點頭,對七海建人的好感度平穩的向上推進了一點點。
肢體接觸果然能提供好感嗎?
七海建人很快辦完了手續。
說是有很多事情,其實大都是瑣碎的小事。
因為下定決心的緣故,所以他早就在家裡收拾出了一個房間,並以社畜卓越的執行力在今天到來之前搞定了最基本的床櫃等家具。
但是顯然不可能只有家具,日常用品都是需要新買,七海建人甚至特地請教了有孩子的公司前輩,得到了許多……相當不一般的陌生知識。
人來人往的商場裡——
「這些衣服……」
常年襯衫西裝幾件套的七海建人用幾乎是面對客戶合同的態度,用探究的眼神看著店員推薦的幾套衣裙。
雖然不是什麼大牌子但是口碑很好,面料做工都不錯,但是——
七海建人看著裙子上點綴著的足足四五個的蝴蝶結,陷入沉思。
小孩子的衣服什麼時候這麼花裡胡哨了?
七海建人目光飄向套裝裡比較簡潔大方的那個,沒有對這些衣服發表意見。
公司前輩的經驗,如果沒有妻子或者靠譜女性給孩子買衣服,自己帶孩子的時候絕對讓孩子自己選,尤其是女孩兒。
(『孩子都選得比我好!』s來自某個直男審美前輩的血淚教訓。)
雖然,七海建人不覺得自己的審美有什麼毛病,但是他還是決定聽從前輩的經驗。
「葵。」
他看向三源葵。
「你喜歡哪個?」
「那個。」
三源葵毫不猶豫的指著幾套衣服附近看似毫不起眼,實則是這一片唯一是藍色的東西。
七海建人順著指著的方向看去,一米八四的身體猛然僵硬。
沙灘……褲?她就看中了一條沙灘褲?為了顏色已經不在意外形了嗎?
「藍色。」
完全不明白七海建人震驚的三源葵指著藍色沙灘褲,認真的發出想要更多的聲音。
「越多越好。」
第8章
「毛巾……」
「藍色。」
「杯子……」
「藍色。」
「牙刷……好的我知道,要藍色。」
從頭到尾只得到藍色兩個字的七海建人覺得自己已經不用對這次的采購有什麼糾結了。
因為不管是什麼,只要買藍色的就對了,藍色越多對方越喜歡。
除去一開始沙灘褲的意外,這個過程意外的快速。
只當三源葵是對藍色非常喜歡的他打包了一堆藍色的東西,帶著三源葵回到家裡,布置房間。
新的衣服掛到櫃子裡,被褥因為是之前就弄好的,所以沒辦法再換成藍色,所幸上面的花紋帶著少許的藍色,所以應該也不算太差。
七海建人一邊整理房間,心裡一邊思忖。
這麼看來……整個臥室也不算只有藍色,不會太單調。
「噠噠噠——」
腳步的聲音從門口由遠及近,小姑娘的一只手扶著門框,露出半個身子。
「七海。」
她相當認真的向屋子的主人征求意見。
「我可以看你的衣櫃嗎?」
草薙說過,不能不經同意亂動別人的東西,她可是一直都記得。
「我的衣櫃?」
七海建人相當意外,他沒想到,對方來到這裡第一個好奇的東西竟然是自己的衣櫃。
只是衣櫃而已,也並沒有什麼不能看的。
「可以。」
七海建人點了點頭,並在心裡慶幸了一下自己是個靠譜的單身青年,沒有什麼亂放衣服的邋遢習慣,不然自己靠譜長輩的印像估摸著直接沒了。
不過……
想到了貼身物件,他又趕緊補充了一句。
「櫃子裡的抽屜不要打開。」
「嗯。」
得到許可的三源葵點了點頭,又噠噠噠的跑回對門七海建人的房間,停在了衣櫃面前。
七海的襯衫是藍色,說明他不討厭藍色,那麼他一定有其他藍色的衣服。
這麼想著,三源葵迫不及待的拉開衣櫃。
「刷——」
櫃門被拉開,裡面的所有衣物都暴露出來。這是一個相當整齊的衣櫃,衣服都有好好的掛在最頂端的衣架上,下方的長褲也疊得相當整齊。
最重要的是,裡面的藍色,占了至少五分之二。
除了七海建人身上一樣的藍色襯衫,還有顏色更深卻能看出帶著藍的西裝,甚至不是正裝,而是更加日常的休閑裝裡,也有幾件是藍色的。
這說明什麼?說明對方就算瞎選,平時穿著的衣物裡也有很大概率選中藍色的!
三源葵相當開心,三源葵十分滿足。
然後她掏出《七海建人觀察筆記》,在上面好幾行只有兩個字的む上班め下,又添上了一句む穿藍色,喜歡。め
嗯……
她再度抬頭望了一眼櫃子的衣物,又鄭重的在這句後面加了一句自己的願望。
む希望七海每天都穿藍色。め
一套衣服裡面有一件藍色,就非常好了。真的這樣自己的好感度絕對會刷刷的漲,未來可期!
「葵?」
門口突然傳來了七海建人的聲音,三源葵收起小本子,扭頭看向門口。雖然沒有開口,但那雙晴藍色的眼眸裡帶著顯而易見的疑問。
確定只有衣櫃被打開,櫃子裡的抽屜原封不動的七海建人不著痕跡的松了一口氣。
「不,沒什麼。」
雖然同意了對方的行動,但是大概是每個被看衣櫃的人都會有的擔心,就像是青春期時期的床底被看,雖然他自信他的臥室沒有不整潔的地方,但心裡就是……
七海建人在對面左思右想,還是忍不住來了。
即使是再靠譜的大人也會有「弱點」。
三源葵的眼中帶上了一絲狐疑,她想要拿出口袋裡的彈珠看一眼七海建人,但想到暴露了指不定會發生什麼,還是沒去動。
七海總共就和自己說了那幾句,所以感覺應該會是……
三源葵回想著,試探性的開口。
「我沒動抽屜。」
七海建人:「……」
有點精准……
眼看七海建人不說話,三源葵繼續補充。
「我也沒碰其他的,東西。」
七海建人:「……」
不放心這麼乖巧的孩子,自己果然已經是個糟糕的大人了……吧?
「你的房間我收拾好了。」
七海建人木著一張臉,讓人完全無法從表情看出他的心思,嘴裡說著合情合理的、用來轉移話題的理由。
「你現在可以去看看。」
「唔……」
三源葵再度瞄了眼七海建人,直覺他在轉移話題,但是也沒說什麼,只是相當聽話的走出七海建人的房間,轉去對面自己的房間。
整個房間相較於一開始的空曠豐富了不少,本就干淨的屋子被收拾得更加規整,許多嶄新的藍色物件被添加進來,看起來更具生氣。
重點,藍色的,物件。
「哪裡不滿意可以說出來。」
站在三源葵身後的七海建人詢問,三源葵下意識想說什麼,反應過來之後又馬上把「牆壁能塗成藍色嗎?」這句話給咽回去。
已經很麻煩七海了,不能再麻煩他了。
這麼想著,三源葵轉而點頭,禮貌道謝。
「很喜歡,謝謝七海。」
「那就好。」
開局的第一步成功了。
七海建人想。
接下來就是第二步了,畢竟作為成年人,他自然是有計劃的。
「那麼接下來……」
余光瞟著窗外微暗的天色,七海建人的聲音頓了頓,他低頭看了眼左腕的手表。
已經是六點半的時間了,現在做飯還能趕在七點多吃上。
「你可以再熟悉一下屋內,我去做飯,有什麼想吃的嗎?」
還能點餐?
三源葵眼眸一亮,毫不猶豫的說出了自己的渴望。
「藍莓……」
「除了藍莓醬。」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三源葵的話,直接杜絕了她的想法。
「現在是正餐。」
三源葵的目光頓時充滿了失望。
但是掙扎還是要掙扎的!
「蛋包飯。」
她面不改色的繼續開口,雙眼直勾勾的盯著七海建人。
「可以帶藍莓醬嗎?」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覺得自己已經看透了三源葵對藍莓醬的執著。
她那是想蛋包飯加藍莓醬嗎?她那是想藍莓醬裡泡蛋包飯!
但是……
「我知道了。」
被那雙執拗的眼眸盯著,七海建人無奈點頭。
畢竟今天是一起居住的第一天,稍微順著對方也沒什麼。
「會放的。」
無形的耳朵biu的一下立起來,三源葵恨不得立刻把七海建人誇上一頓。
給自己藍莓醬,這是什麼大好人啊!!!
七海建人的廚藝其實意外的還不錯,畢竟從畢業就直接選擇面對社會,獨自一人的他學會給自己做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做個蛋包飯可以說沒有任何難度。
只是……
「可以,多一些嗎?」
廚房裡,七海建人遭到了「客人」期待的請求。
「再多一點。」
四天沒碰到藍莓醬的三源葵用盡了所有的執行力,為自己爭取福利。
「一點點,就可以。」
她的雙手宛如扒著沙發的貓一樣按在廚房的櫃台上,探著身體,目光緊緊的盯著七海建人手中的罐裝藍莓醬,像是看到了罐頭的貓咪,全神貫注的眼裡只有罐頭,如果條件允許,甚至能膽大包天的做出一躍而起直接叼走的事來。
七海建人把左手的藍莓醬舉高,三源葵的頭也隨之仰起;七海建人把左手的藍莓醬放下,三源葵的頭也隨之低下。
怎麼感覺……
七海建人沉默著,心裡莫名有種自己在逗貓的奇怪想法。
但是嚴肅的大人是不會被這點連計謀都沒有的小伎倆打敗的,更何況都已經給很多了藍莓醬了。
他瞥了眼蛋包飯上方在金黃色的蛋皮上占據了一半江山的藍色,毫不留情的把手中的藍莓醬塞進了壁櫥裡,然後無視三源葵看似沒有表情實則眼裡帶著失望的樣子,把盤子遞給對方。
「好了,去客廳吧。」
貓咪失落地垂著耳朵,端著盤子走了。
眼睛比表情更能表達情緒,這就是小孩子嗎?七海建人想著,搖了搖頭,端起了自己的那份,走出廚房。
餐桌上極為安靜,無論是三源葵還是七海建人,都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直到三源葵慢騰騰的吃完,率先吃完已經在廚房裡的七海建人盤子都刷完了。
三源葵雙手端著盤子,在門口看著七海建人用干淨的布把濕盤子一點點擦干淨的樣子,整個人忽地一震。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盤子,又抬頭看了眼水池,一直都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逐漸出現一種凝重的味道。
自己好像……還沒有洗過碗?
在吠舞羅的時候,草薙和多多良還有其他人基本承包了廚房的一切,她和安娜……還有尊,基本就是坐著等吃的那個。
哪怕是所有人都出門只剩下他們三個,進廚房的那個也絕對是尊,她和安娜坐著等吃。
作之助那裡……因為照看的大叔特別靠譜,她好像也沒進過廚房。
以致於三源葵直到現在才發現一件事。
她是一個離家的人,沒有吠舞羅的大家幫忙了,所以應該學會更加獨立才行。比如說洗衣做飯,必要時還要有修家具換燈泡這種只有草薙才會的的高端技術!
七海建人就看著三源葵在門口從茫然到糾結最後恍然大悟,然後明明面無表情卻氣勢洶洶的來到洗水池前,踮腳把盤子放進水池底又打開水龍頭後,開始了……搓盤子。
他就這麼看著小姑娘用手搓了半天盤子,然後滿是茫然的舉起來,疑惑的看著上面洗不下去的油漬。他甚至能在腦袋裡猜測出對方的心裡話。
——這盤子怎麼洗不干淨?
眼見著小姑娘盯著盤子沉思了好幾秒,又重新放回水池繼續就著水,更加認真地搓盤子。七海建人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擔心水費還是該為對方的生存能力擔憂。
這根本不是能自己照顧自己的樣子吧!
第9章
成熟的大人會支持孩子自立,所以七海建人用在公司教導後輩的責任心,認真且嚴謹的教導了一遍三源葵洗碗的正確方法。
洗碗成功的三源葵十分高興,把小姑娘教會了的七海建人……看著對方離開廚房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的樣子,還是有那麼點欣慰的。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就要更嚴肅一些了,
他想著,離開了廚房,回到客廳。
「葵,我有些事需要和你說,有關於我們接下來的一些打算。」
有時候溝通是必要的基礎,更可況現在不是短期合作,而是長期的要在一起不知會持續幾年的時光,因此七海建人覺得這個時候的溝通是很重要的事情。
拋開對方能看到咒靈和沒人知道的能力,那些更日常的東西也是必須要說清楚的。
「接下來?」
三源葵眨了眨眼,知道對方大概是要說挺多內容,她挺直腰板,表現出自己會認真聽的模樣。
「首先,是我的工作你也知道了,就在那裡上班,平日裡做的多和金融有關,當然,這一點你並不用深入理解,簡單來說就是幫人管理錢財這種工作。」
其中包含了什麼投資、證券……之類的小孩子絕對聽不懂的東西就不需要說了。
「我的上班時間是早上8:40分到晚上17:10分。」
七海建人坐在三源葵旁邊的沙發上,把時間說得十分精准。
「由於一些特殊原因,早上偶爾會是7:30過去,而晚上也很可能延遲到9、10點才下班。」
7:30是一個月可能開不知道幾次的早會,晚那就是加班或者公司聚會的應酬。
聽了一堆時間的三源葵茫然點頭。
七海的意思是他會早出晚歸,所以沒辦法管飯的意思吧?
所以……
「我會學做飯的。」
她相當認真的保證。
「還有修電器、換燈泡、擦桌子……」
她說著,腦海裡回想起吠舞羅裡唯一有正經產業的草薙的酒吧,趕緊補充。
「還有調酒。」
都是正經事,草薙是吠舞羅裡最靠譜的人,所以調酒也一定是正經事業。
只要她學好了,就可以獨立自主,然後就不用麻煩任務目標養她了,說不定她還能反過來養任務目標,這樣就更容易接近了!
「調酒?」
七海建人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想學做飯擦桌子可以說正常,加上換燈泡也勉強說得過去。
可是那個畫風格格不入的調酒又是怎麼回事?據他了解自己這個堂兄一家的工作是新聞媒體,對方一小女孩兒怎麼會突然說調酒?誰帶壞的?
「不,這些不需要學,尤其是那個……『調酒』。」
下意識在最後兩個字上加重了讀音,七海建人忍住想要直白質問的想法,把自己剩下的話說完。
「我的意思是,因為工作原因,大部分時間我都不會在家,但是不用擔心,我會提前准備便當,下班也會盡快回來,就算是加班也會提前告訴你。」
像是一些員工之間的聚會完全可以推了,而且說明情況,自己把工作全部完成的話,上司應該也能夠理解自己不加班的事情。
「……還有你上學的問題。」
七海建人聲音一頓,回想起三源葵之前對於學校的奇怪的說法,是完全不覺得自己會去學校的驚訝。
「已經在這邊了,你原本的學校離這這裡太遠,所以你需要轉學。」
至少有了一個新的開始。
「上……學?」
三源葵輕聲重復這個陌生的詞,對於這個地方也十分陌生。
還有那個『原本的學校』,系統給的資料裡也沒提到過,難道是太籠統所以省略了?
可是她沒上過學,完全不知道上學是什麼流程,而且據說人很多,人多的地方對於她和安娜這樣能感知人心的存在來說其實……並不好受。
連最微小的惡意,都能感知得清清楚楚,也正是因此,才會對人多嘴雜的地方不喜歡。
「必須去嗎?」
三源葵遲疑的詢問。
「我可以,一直在家。」
「為什麼不想去?是不喜歡學校嗎」
七海建人還是沒忍住問了出來,並非是因為他想戳傷口,是因為這是個必須嚴陣以待的事。
哪有小孩子不上學呢?
三源葵:「……」
學校內部長什麼樣她都不知道,以前多多良的描述裡,說得都是他在上學的時候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至於學習內容……
組團偷看女老師換衣服算嗎?
三源葵陷入沉思。
雖然多多良會和草薙一起教自己和安娜很多事,但是因為教的東西什麼都有,從實驗微波爐能不能熱雞蛋到相機的操作應用,再到一些怎麼用數字公式解決問題,甚至還有如何挑選出瓜田裡最甜的西瓜……
她反而不知道到底哪個是學校會教的東西。
但是看七海這個樣子,自己在這裡的設定以前是上學的……
三源葵沉重的憋了半天,也想不出怎麼既能拒絕對方、又正當不會無理的理由。
可是能住進來就近觀察已經很好了,大不了自己把觀察的時間放到晚上。
最終,她只能憂心忡忡地答應下來。
——雖然依舊面無表情。
「……我知道了。」
上學……應該不難吧?吠舞羅的大家都上過學的,學校會教她怎麼洗衣服做飯嗎?八田很會用滑板打架,應該是在學校學的吧?伏見用電腦很厲害,應該也是在學校學的。
八田以前還經常說他和伏見一起在學校打敗了很多人,所以——學校應該是一個讓學習的學生們組隊,然後用學到的能力相互打架的地方!
每天都要打架,只有最厲害的團隊才能走出學校,優秀畢業,就像是尊他們一樣。
如果是這樣……
三源葵下定決心。
「我會努力打敗其他人的。」
不會丟吠舞羅的臉!
七海建人:???
什麼打敗?打敗誰?
一時之間,七海建人只覺得哪裡不對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能用略帶飄忽的聲音,下意識反問了一句最可能的回答。
「成績?」
「嗯。」
三源葵認真點頭,甚至反過來安慰了一句七海建人。
「放心,不會丟臉。」
丟臉?難道其實真正的原因是學習成績方面的問題?
完全不知道三源葵對學校到底產生了怎樣可以說是根深蒂固卻又合情合理的誤解,七海建人見對方點頭,又不好揪著這個問題一直問。
算了,到時候和班主任重點溝通一下吧。
他默默地想,並且在心裡做好了會突發意外的准備。
「那麼,最後一點。」
七海建人問出了從一開始就十分在意的問題。
「有關於葵你的能力。」
無論是對方那天直接找到公司的方法還是那種若有若無地被窺視感,都讓七海建人十分在意。這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對方至少是明白如何運用這份能力的。
三源葵:「……」
果然還是問了,為什麼這麼喜歡問這個?但是說是不可能說的,安娜因為能力被強迫了還歷歷在目
三源葵果斷選擇癱著一張臉,雙眼無神的直視前方,整個人像是只在樹梢上發呆的麻雀,盯著虛空,一動不動的。
那意思十分明顯。
能力?不知道,不清楚,別問我!
「雖然擁有咒力的人稀少,但是並不罕見,上次因為時間問題我並沒有說得太詳細,但是相信我,葵。」
七海建人流露出明顯的咒力波動,向三源葵證明。
「咒術師也有專門的學校培養學生,這是一種……」
他下意識頓了頓,才說出了後面的話。
「是一種天賦。」
咒術師與普通人相比,說萬裡挑一都是多了。
三源葵:「……」
她沉默的看了眼給自己解釋的七海建人,
特殊的波動是能感受到的,但是那也是因為她的感知而已。
超能力和對方所說的「咒力」是不同的,她所在的世界裡,所有的超能力都來源於一塊名為德累斯頓石板的存在。
石板授予個別生命異能,這種聯系即使跨越世界,也依舊沒有減弱。
而咒力……
三源葵低頭猶豫著把手伸進口袋,拿出隨身攜帶的彈珠,她抬眸注視著不知為何有些復雜的七海建人,緩緩抬起拿著彈珠的手。
反正對方已經知道了,只是稍微的看一下的話……
藍色的彈珠在七海建人的目光下被三源葵放到右眼前,他看到對方眯起左眼,透過這片藍色,注視著自己。
能力的發動和彈珠有關?是必須的道具嗎?目前看來彈珠本身好像並沒有什麼特殊的,無論是看著還是感受,都只是個普普通通的玻璃珠而已。
下一秒,輕微地,與當初在辦公室一樣,普通人絕對無法發現的、一種若有若無的被注視的感覺重新出現在感官裡。
七海建人的身體下意識有些緊繃,眼眸卻若有所思的注視著三源葵。
有些奇怪,已經使用了能力,卻沒有絲毫咒力的感覺……
三源葵在觀察七海建人身體裡咒力的運行。
原本的那次她僅僅是單純地觀察對方的行動,就像是曾經和安娜舉著攝像機跟在尊後面錄像一樣,並沒有深入地去看。
像是能力能夠做到的那些更深入的,比如高度感應直視人心精神鏈接之類的事情她一點都沒做。
因為之前在上個世界裡她在知道異能力的事情後,直接直白詢問作之助能否與自己建立一次精神鏈接,這樣兩個人都會在這一次精神鏈接中了解彼此,她的好感度絕對能跨越幾大步。
作之助同意了,然後她做了一個晚上的噩夢(但是第二天就好了【重點】)。
倒不是織田作之助本人過去的原因,而是那些不小心看到的記憶裡,和實驗室裡諸多實驗失敗或者半成品,比如半人半獸之類的怪異存在完全不同的,滿是殘缺斷肢的戰爭慘烈情景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這次之後,她就直接被對方嚴肅教育絕對不能再隨便干這種事。
透過彈珠後的世界是五彩斑斕的、擁有正常色彩的世界,三源葵僅僅是注視著七海建人的身體,很快就看到了所謂的咒力。
和超能力完全不一樣,名為咒力的能力在七海建人的身體裡引而不發地流動著,而產生它們的源頭卻是……
她繼續深入,終於在這片循環的咒力裡,找到了源頭。
——是情緒。
完完全全是由負面情緒組成的東西,就像是……外面那些被對方稱為咒靈的存在一樣。
和自己完全不同的體系。
三源葵放下了彈珠,只是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句話。
「我看懂了。」
只是看懂了,但如果對方想要把她送到那個咒術學校的話,肯定是不行的。
想到這裡,三源葵又補充了一句。
「我不學咒力……咒術師。」
七海建人:「……」
所以還是沒有透露的意思對嗎?
七海建人一時間感覺頭疼,他可以和一個客戶或者因為一條合同周旋半個小時,但是面對三源葵這樣的小女孩兒,強硬的東西就半點使不出來。
總不能強迫人家一定要說吧?
至少不想當咒術師這一點能讓她以後少很多麻煩,以後相處時間長了自己總會知道,畢竟現在才是相處的第一天。
七海建人看了三源葵半晌,給出一句告誡。
「平時最好不要隨便用它看人,如果因此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定要通知我。」
「嗯。」
三源葵點頭點得相當乖巧。
姑且相信吧,七海建人想。
至少到現在為止,對方大體上還是很懂事的,他因為工作的原因,已經習慣了所有事情在一開始就說得明明白白,但從對方這個小孩子的角度來說,自己也只是一個領養了她的陌生親戚而已。
「那麼學校的事情我這兩天會弄好,但是因為上班的緣故,所以這幾天你暫時自己呆在家裡可以嗎?或者我也可以找托管的地方白天把你寄放在那裡。」
雖然把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子獨自放在家裡不太好,但是社畜就是這麼無奈,這一陣他請的假也確實夠多了。
七海建人看三源葵搖了搖頭,輕聲說出兩個字。
「家裡。」
那麼……
他在心裡衡量了一下,有條理的說出接下來的打算。
「在我上班之前會准備好早餐和午餐,這幾天工作並不算多,下班的時間應該不會多晚,你……」
他頓了頓,詢問。
「明天晚上有想吃的東西嗎?」
然後,七海建人得到了比點頭更加迅速的回答,
「藍莓醬!」
七海建人:「……」
這種執著……自己明天走之前是不是應該把放藍莓醬的櫥櫃給鎖上?
令七海建人頭禿的一天總算過去,第二天,他沉默的注視著枕頭上多出的幾根金發,面無表情的去洗漱。
怎麼感覺好像比平時多了一兩根?
洗漱、准備早餐,一切都和平日裡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分量與站在門口像是暗中觀察的貓一樣扒著門框,只露出半個身體的小姑娘醒目的提醒了他現實的不一樣。
煎蛋、火腿、面包片,當然還有對方最期待的那個。
在三源葵熱切的眼神下,七海建人從壁櫥裡拿出了那罐仿佛閃著聖光的藍莓醬。
吃完,詳細囑咐一遍什麼能動什麼不能動後,上班。
直到人在公司開始忙碌,七海建人才逐漸把擔憂沉下去。
中午。
「七海君。」
鶴田清隆笑眯眯的帶著自己食物,瞥了一眼對方桌子上的文件,坐在七海建人旁邊。
「總覺得你今天比平時要更有效率呢。」
「只是和平時一樣……」
七海建人不覺得自己和平日有什麼差別。
「是嗎?」
鶴田清隆點了點頭,下一句話直接暴露了他的來意。
「不知七海君昨天過得怎麼樣?」
七海建人拿著面包的手一頓,看向鶴田清隆的目光頓時復雜起來。
鶴田前輩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
「因為大家都在聊天群裡討論好幾天了,當然,還有就是我私人的想法。」
鶴田清隆直接交代了老底。
「雖然七海君你在工作上確實沒得說,但是也因為太過認真,所以反而讓我比較擔心。我還在想如果七海君因為太嚴肅嚇到了小孩子怎麼辦?要不要我這個家裡有兩個孩子的前輩支援指導一番。」
新手奶爸都會手忙腳亂,雖然對方是直接養12歲的,但是也是養孩子新手。
別的不說,如何和小孩子相處,他絕對經驗老道。
「我……」
七海建人眉頭一皺,發出靈魂質問。
「很嚴肅嗎?」
他只是不覺得有什麼可笑的東西而已,自己這樣難道不是顯得自己很可靠嗎?他偶爾聽到後輩談自己的時候也都是「可靠」這樣的形容。
七海建人有清晰的認知,他不可能在公司散發打咒靈的氣勢,所以嚴肅會有,但是必不可能嚴肅過頭。
鶴田清隆:???
你一直以來都是什麼表情你心裡面沒點數嗎?你自己回想一下你自己,我一從你入職就教導你的前輩這麼多年以來都沒看見過你笑過幾次。
重點:計量單位為年,次數一只手數得過來。
現在公司裡那些後輩可是都以為你是個面癱了啊!
「如果你拿這種表情面對小孩兒的話。」
鶴田清隆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七海建人家裡慘烈的「父女」相處。
「別的我不說,至少大多數孩子都不會太想靠近的。」
要不怎麼說小學生和幼兒園的班主任絕大多數都是脾氣好性格溫柔的呢。
「我明白了。」
聽了鶴田清隆的話,七海建人仔細回憶了一番自己和三源葵的相處,然後發現……
相處的明明還不錯啊。
除了有關於對方的能力沒有問出來之外,其他的什麼對方都十分配合,人也是個安靜的性子,一個人坐在一邊玩彈珠都能能玩很長時間。
根本沒有什麼嚇不嚇得到的問題。
於是,七海建人篤定回答。
「我和葵相處得很好。」
「很好?」
鶴田清隆一愣,他看著七海建人認真的眼神,忍不住輕笑一聲。
「看來我可以開始期待了。」
七海建人:?
鶴田清隆意味深長的回答。
「期待七海君日後的『忙碌』了。」
不怕冷臉的、屬於少部分的孩子,能夠和七海君相處得不錯,一定是個溫暖又熱情,像是小太陽一樣的好孩子。
有這樣的孩子在,七海君死水一般的生活一定會熱鬧起來的。
完全不知道鶴田清隆到底對葵的性格產生了怎樣的誤會,七海建人蹙眉思考對方所說的「忙碌」,半晌也只是得出一個結論。
大概……是他和葵一起生活時需要照顧孩子的忙碌吧?
不過應該不是問題,他已經看過了很多如何與孩子相處的書,也收到了很多前輩的經驗,至少不會出現手忙腳亂這種不靠譜的行為。
然而——
七海建人沒有想到,這「麻煩」竟然來的如此之早。
住在一起的第二個晚上,七海建人從夢中驚醒。
夢境的內容根本說不上噩不噩夢但是那種縈繞不去的,不帶任何惡意僅僅是觀察的感覺,就足以讓雖然不干咒術師但是仍舊身經百戰的七海建人敏銳的警覺起來,脫離睡眠。
而且……
他面無表情的看向門口,確定了那種感覺並非僅僅是單純的夢境,而是切切實實存在著的東西。
不僅如此,甚至還十分囂張的沒有一點收回去的意思,大有『我看我的,你接著睡』的直白意思。
七海建人抬起手按了按額頭,覺得自己果然還是輕視了前輩的忠告。
畢竟前輩可不知道,葵她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小孩子,而是一個能力不明的、八成擁有術式的孩子。
第10章
「哢——」
門把轉動的聲音響起,七海建人打開對面的門,映入眼簾的就是坐在床上,已經收回了能力面無表情的三源葵。
對方對他的到來沒有絲毫的慌張,甚至還能在她身上看出那麼一絲絲無辜的味道。
「葵,我應該和你說過。」
七海建人啪地一聲打開燈,搬出自己告誡過對方的話。
「你的能力最好不要隨便用。」
雖然他的實力也還可以,但是光是看他就能夠察覺,如果是比他更強的人呢?
別的不說,光是他認識的就有幾號,哪天對方要是看了被哪個咒術師感興趣了,被忽悠去當咒術師怎麼辦?
最重要的,雖然幾率很小,但要是不小心被高級以上的咒靈給感覺到了怎麼辦?還指望咒靈能講道理嗎?
「我沒有隨便用。」
三源葵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平淡聲音回答。
「我現在,只對七海用過。」
畢竟任務目標就是對方,而距離太遠雖然也能觀測,但是會變成只能知道對方的位置和狀態,想要深入觀察比較麻煩。
所以她能夠好好觀察七海的時間就只有早上和晚上對方下班之後。
為了好感度,她當然要抓緊一切的機會!
「現在?」
始終不知道三源葵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目的的七海建人敏銳的抓住了一條線索。
「這麼說你還像這樣對別人……『觀察』過?」
三源葵的眼神一震,看向七海建人的目光不由得帶上幾分凝重。
這就是狡猾的大人嗎!
七海建人眼睜睜地看著三源葵在他問過之後,刷的一下低下頭注視著自己手中的彈珠,活像是個因為受驚把腦袋從洞口裡縮回去的小土撥鼠,恨不得就這麼在洞裡待到天荒地老。
看來是不會說了。
七海建人在心裡嘆了口氣,向前幾步來到床邊伸出手,彎腰把三源葵手中三顆藍色的彈珠撿進手裡,在對方茫然的眼神裡,說出一句話。
「該睡覺了。」
三源葵:?
睡覺和我的彈珠有什麼關系?
「這個我先沒收,等明天起床我會還給你的。」
據他觀察,對方總共也就只有三顆彈珠。
七海建人光明正大的收繳作案工具,又用眼神催促著三源葵躺進被窩裡,在道了一聲「晚安」後,關燈離開。
他回到自己的臥室裡,卻並未睡下,而是坐在床邊,仔細端詳剛剛入手的彈珠。
極其純粹的晴藍,與葵眼睛的顏色一模一樣,整個彈珠圓潤的表面沒有一絲瑕疵與劃痕,嶄新得就像是剛出廠一樣。
七海建人微微蹙眉,心底有些疑惑。因為除此之外,它們根本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就像是三顆普普通通的、在商店裡隨隨便便就能買到一大把的玻璃彈珠,看不到任何是「咒具」或者蘊含咒力的可能性。
但對方確實是在使用它們。
七海建人右手拿起一顆放到眼前,像三源葵一樣透過彈珠去看世界,可所見之處除了變藍,毫無其他作用,依舊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他不由得放下這「平平無奇」的彈珠,若有所思。
難道說……其實彈珠只是迷惑人的工具,其實葵的能力不需要彈珠就可以發動?
帶著猜測,七海建人看了眼時間,把彈珠放到床頭櫃上,重新睡覺。
這一次再沒有了那視線,他得到了充分的睡眠,只是……
用手臂撐起身體,七海建人坐起身,半眯著眼睛看向被打開的門口。
還穿著印著小綿羊的可愛藍色睡衣的小姑娘扒著門,露出半個身體,一雙晴藍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視著自己。
而且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宛如在牆角暗中觀察的貓。
「葵……」
七海建人輕咳一聲,壓下剛睡醒的幾分朦朧,並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眼左手腕上的手表。
6:40。
這麼早就在盯梢,甚至還開門看,是怕自己不還彈珠嗎?
他干脆起身穿鞋,相當明了的拿起昨天沒收的彈珠走到三源葵的面前,半蹲下身,交還它們。
「早上好,葵。」
他說著這句平平常常的話,心裡卻驀然生出幾分陌生。
對於在家這種地方,說出這種問候的陌生。
他這麼想著,耳朵捕捉到了一句清軟而又相同的回復。
「早上好,七海。」
是的,他現在並不是一個人了,以後這樣的問候也會變成每天都要出現的日常話。
很快就會習慣的。
在第三日的早晨,七海建人感覺到了,比預想中更加確切的現實。
日子就這樣過了一個星期,兩個人也在這段時間的磨合中相處越發放松,至少七海建人已經開始習慣性在晚上把三源葵的彈珠沒收,第二天再還給對方以換取自己不被打擾的睡眠了。
這天晚上,下班回來的七海建人帶回一條消息。
「葵,學校已經選好了。」
他說著,把新買好的書包和文具放在三源葵身邊後,抬起手松了松領帶,坐到沙發上。
「帝丹學校,涵蓋了小學到大學的所有體系,我調查了一遍,無論是校風還是教育,都沒有問題,距離也不算遠,對比之下是最適合的選擇。」
三源葵眨了眨眼,沒有什麼其他反應。
前天對方就說了這件事,她也沒有任何意見,對於她來說,無論是哪個學校都一樣,吸引力甚至還不如對方特意買給她的藍色的書包大。
七海建人已經熟悉了三源葵的一些習慣,一般對方沒有出聲的時候,就是可以的意思,而大多數事情,對於對方來說都在隨意的範疇。
除了莫名執著於藍色和藍莓醬,以及……總是光明正大還理直氣壯的觀察自己。
「我已經提前和學校溝通好了,明天我會和你先去一次同老師交接,以後就是你自己去了,所以需要你記下去和回來的路線。」
七海建人想到對方當初能獨自一人從福利院找到自己公司,並不覺得三源葵在認路方面會有什麼缺陷。
說不定反而相當擅長。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已經把對方原本的學校調查了一遍。
出乎意料的,所得到的結果無一例外是「三源葵?是一個安靜的孩子。」這樣類似的結果。
據從前的班主任說,沒有要好的朋友,一直都特別文靜,不愛說話但是很乖巧的一個孩子。
聽起來是很符合葵給人的一貫印像,但是七海建人就是莫名覺得,哪裡不太對。
可這種異樣的感覺僅僅來自於他的直覺,他相信自己直覺的判斷,卻又不會全然相信。
無論是什麼事,對於直覺總要留下懷疑的余地。
「七海。」
七海建人正想著,耳邊忽然傳來了所想之人的聲音。他抬頭,注意力重新回到現實,看到的是三源葵指著書包詢問的模樣。
「我能試試嗎?」
七海建人點頭。
「當然。」
這些東西本就是給對方買的。
他就這麼看著三源葵不甚熟練地背起書包,明明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但是眼睛裡卻是一覽無余的滿足。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有了新書包就這麼高興。
看著這樣的小姑娘,七海建人的心情也不由得輕松下來。
看樣子,應該會高興好一會兒吧?
事實證明,七海建人錯估了這個「好一會兒」的長度。
原本以為只要到了吃完飯的時候對方就會放下過來吃飯,然而事實上是一直沒放下書包的小姑娘直接背著書包吃飯,一點也沒有讓書包下來的意思。
「葵。」
一向都正經著一張臉的七海建人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
要怎麼說呢,大概再冷酷的人,看到這一幕也很難不產生和他相似的想法。
「書包不會跑,你不用時刻都背著。」
三源葵抬眸望了眼桌對面的七海建人,又回頭看了看自己身後大片的藍色書包,果斷搖了搖頭。
對於她來說,往自己身上增加藍色的東西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情。
這可是藍色!大片的藍色!
七海建人發出正經人的靈魂質問。
「你不覺得妨礙你坐著嗎?」
書包就占了椅子三分之二的位置,剩下的……
三源葵:「……」
好像是有點。
她垂眸沉思幾秒,遲疑的脫下書包,注視著書包的眼神露出幾分掙扎,然後……改為抱在懷裡。
像只抱著干果不撒手的小倉鼠。
七海建人:「……」
算了……
他心裡想著,神情卻不自覺的柔和了些許。
等葵過幾天適應就好了。
第11章
第二天一早,七海建人就准備好了早餐,特意准備的便當也放進了三源葵的小書包裡,再三確定沒有什麼疏漏後,領著小姑娘去往帝丹小學的路上。
「在這裡下車,就像是剛才,車裡會報站點的名字。」
已經下了車的七海建人一邊對三源葵詳細說明路線,一邊帶著對方前進。
周圍來來往往有許多的小孩子,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三源葵有些好奇的看著四周,目光總是不免被其中少數的幾個穿藍色衣服的人所吸引。
就比如……一個看起來有些不協調的小孩。
不,是很不協調。
她奇怪的扭頭,正大光明的看向左邊不遠處木著一張臉,跟在一個胖胖的禿頂老人身旁的小孩子,陷入沉思。
靈魂與身體有差異,難道是這邊的那個咒術?
正猜測著,那個男孩突然轉頭看向她這邊,三源葵面無表情的繼續直視對方,卻發現對方停頓了幾秒後,又刷的一下把頭轉回去了。
確定了。
三源葵在心裡得出結論。
對方絕對認識自己,不過自己想要確認的話,得就近觀察,或者用彈珠看一下。
不過……
她下意識看了眼身旁的七海建人,腦海裡出現了對方之前不讓自己隨便用能力的囑咐。
「怎麼了?」
注意到三源葵視線的七海建人低頭詢問。
「沒有。」
三源葵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
反正和自己還有七海無關,所以不需要特別關注。
七海建人也沒有追問,只是繼續向前。
「然後這邊直走就能看到學校了。」
隨著七海建人話音落下,三源葵抬頭,映入眼中的是門口旁邊豎著的む帝丹小學め這幾個字,再往後,是一塊鑲嵌在樓房中央的巨大方形鐘表。
許多小孩子浩浩蕩蕩的從門口進入,氛圍十分輕松,三源葵一路跟著七海建人,很快就來到了教務處。
「咚咚咚——」
「打擾了。」
剛剛關閉的門突然被敲響,和阿笠博士一起來辦自己【重新】上學相關手續的江戶川柯南下意識轉頭,就看到門口出現了剛才路上看到的女孩兒。
金發碧眼、面無表情,他眼熟的很。
對方當初給自己留下了不淺的印像,甚至他還准備對對方不同於常人的異常狀態准備調查一番,結果還沒做完,他就在游樂場被陰了,變成現在這個只有七歲的樣子。
別說調查,他這樣能不被人管都謝天謝地了。
不過看對方的樣子,身旁應該是她的新監護人了吧?
江戶川柯南抬頭打量了一番已經和教導主任交流起來的七海建人,心裡暗自點頭。
看起來是個正經又靠譜的……嗯,社畜啊。
「你……」
清軟的聲音忽然飄進耳朵裡,江戶川柯南扭頭看向聲源處,卻又發現自己必須抬頭才能看到對方的臉。
身高由一米七四變為一米零四的少年偵探面無表情,內心猙獰。
下一秒,他就聽到了兩個讓他天靈蓋一涼的字眼。
「工藤?」
江戶川柯南:!!!!!!
什麼工?工什麼藤?她怎麼認出來的!!!
他瞪大了眼睛,僵在原地,幾乎是驚悚的抬起腦袋,動作快得完全不在乎脖子差點發出的哢叭聲。
「什、什麼?這個……這個……姐……」
不行啊!對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兒他根本不可能叫出「姐姐」的吧!哪怕他看起來只有七歲!
江戶川柯南咕咚一聲咽下緊張的口水,艱難而又痛苦的說出符合小孩子的賣萌的話。
「啊哈哈,你肯定是認錯人了吧?」
三源葵歪了歪頭,更加精准的說出了那天她聽到的對方的名字。
「警察叫你工藤。」
江戶川柯南臉上的表情更僵硬了。
不可能!前兩天才發生的事她一個普通小女孩怎麼可能知道?難不成是直覺?還是認知障礙?總不能對方其實是臥底吧?
不可能,黑衣組織根本不知道自己身體縮水了!
「不、不是,我的名字是柯南,全名江戶川柯南。」
在腦內頭腦風暴的江戶川柯南還不忘扯出一個尷尬的笑臉,給自己立人設。
「雖然和工藤哥哥是親戚,但是並不是一個姓哦。」
快點被我糊弄過去啊!
對面的三源葵沒有了聲音,那張臉一直和他最開始看到的別無二致,一副缺失表情的模樣。即使是在說出「工藤」這兩個字、一口道破他的身份的時候,也感覺像是在說著「今天是晴天」這種確定的結果一樣篤定。
他就看著那雙晴藍色的眼眸若有所思的注視了自己好一會兒,才主動轉向其他方向,人也向旁邊挪動幾步,走到了她監護人身旁,不再指著他說「工藤」。
江戶川柯南狠狠松了口氣,目光飛速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確定自己和對方的對話並沒有被其他大人注意後,只覺得自己背後都冒出了冷汗。
被殺人犯直面威脅都沒這個嚇人。
事發突然,容不得他不緊張,況且這要是隨便一個小女孩……
他又悄咪咪的瞟了眼離開的三源葵,腦海裡滿是對方剛才的篤定與那次案件裡,平靜到異常的模樣。
好吧,貌似也並不算太隨便,他確定,對方肯定有不同尋常的地方。
科學表明,在排除某些病症的前提條件下,那些看起來行為表現性格異常的兒童,也許僅僅是有一套自己的判斷方式。
最著名的例子,通感症。雖然幾率很小,但是萬一呢!
不管怎麼說,自己得探探口風才行。
江戶川柯南目光堅定。
不然對方和誰說了怎麼辦?就算別人不一定信,但萬一呢?
江戶川柯南想了什麼,三源葵完全沒有在意,她確定了對方的身份之後,就沒有再說什麼的想法。
她早就習慣了有超能力的世界,只是把自己變小而已,對她來說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
至於對方為什麼變小,和她還有七海有關系嗎?
眼看著七海建人和教導主任與後來的老師溝通完畢,又對自己囑咐了好幾句,才轉身離開。
三源葵跟著氣質溫柔的秋山晴美老師,聽對方和她說新的注意事項。
「等會兒三源同學可以在門口先等等,老師會先進去管理一下紀律,再邀請你進來。」
秋山晴美看著三源葵面無表情卻能看出來在認真聽的模樣,忍不住揉了把對方的頭。
「不要怕,六年b班的大家都很友善,三源……」
糟糕,手感也太好了吧!她不著痕跡地頓了頓,沒有收回手,而是順勢再問出一個問題,延長這段摸頭體驗卡的時間。
「我能稱呼你為葵嗎?」
被摸著頭的三源葵完全沒有什麼疑議,只是點了點頭,表示可以的意思。
「那麼葵同學一定會很快就交到許多朋友的。」
秋山晴美戀戀不舍的收回摸葵的頭的手,心裡羨慕七海建人竟然有這麼可愛、一看就特別乖的孩子。
「有什麼困難的地方可以隨時找老師說哦。」
精致又漂亮,像是最高級的那種人偶……咦?
秋山晴美忽然一愣。
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把可愛的孩子這樣形容也太失禮了。
恍惚間,兩人已經到了教室門口,秋山晴美回過神,對身旁的孩子溫柔的笑了笑,甩掉之前的想法。
「老師就先進去了,要等老師的邀請哦。」
最後揉了把三源葵的頭又幫他理順,秋山晴美打開門,進入教室。
「已經上課了,大家坐好,老師要宣布一個重大的消息哦。」
重大消息?
學生們下意識眼神交流起來。
——難不成?
——也只能是了吧?
「啪啪啪——」
秋山晴美拍了拍手,拽回台下學生們的注意力,笑眯眯的開口。
「沒錯,就是轉學生,大家要好好相處,不要調皮哦。」
說著,她看向門口。
「現在,葵同學,請進來吧。」
三源葵聽到自己的名字,按照秋山晴美的話打開門走進教室,屋子裡幾十雙眼睛頓時刷的一下全部聚集在她的身上,讓完全不習慣成為焦點的她身體霎時間有了幾分僵硬。
這些目光是不是……是不是太奇怪了?
前進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駐,三源葵挺著自己面無表情的臉,手下意識摸向口袋裡的彈珠,心中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如果自己現在轉身就跑,有沒有可能追上七海和他一起走?
第12章
把家裡的孩子送去上學,不用擔心對方獨自在家出什麼岔子,對於忙碌的社畜來說,應該是一件讓人輕松的事情才對。
但是已經在公司做了一上午工作的七海建人卻覺得,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他總覺得自己好像更擔心了。
「就是那種很典型的,新手爸爸面對上學的孩子,既感動又擔憂的情緒嘛。」
憑借著多年交情,從七海建人一直都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看出對方心思的鶴田清隆,微笑著,一副過來人的樣子。
「擔心孩子在學校受欺負啦,怕她沒遇到喜歡的朋友啦,和哪個臭小子走的近啦……需要擔憂的事情簡直數不勝數。」
「鶴田前輩,恕我直言。」
七海建人冷靜回答。
「葵的年齡是12歲,並不是無法自理的幼兒園孩子,也不是會需要戒備男孩的青春期少女。」
所以那些沒來由的擔憂是不切實際的,也就只有……
七海建人眸光微斂,在心裡模擬了一下三源葵被欺負的可能性。
從性格上來說,葵這種安靜又不愛說話,甚至往大了說能算是有些自閉的孩子,自然是很難融入一個集體。更何況她還是能看到咒靈的咒術師苗子,在和普通人接觸的時候難免會出現一些問題。
最重要的是……
已經有些了解三源葵的七海建人不得不頭疼的承認一個事實。
葵貌似也不一定會想要去融入某個集體。
就像是工作一樣,如果不讓自己努力融入集體就會被集體排斥在外,而真的被排斥了的話,後果相當的嚴重。
小到某些信息無法快速得到,大到工作上的問題也無人合作,幾乎無法在公司內部生存下去。
七海建人的表情不由得更加嚴峻。
這麼一想問題果然很大!
學校裡,完全不知道七海建人苦惱的三源葵也遇到了麻煩的事情。
學校裡一會兒上課一會兒下課的教學模式是她不曾經歷過的,教學的內容也是有些沒接觸過有些早就明白了的簡單東西。只要觀察其他人,就很容易知道大致什麼時候要做什麼。
就是——這裡的人都太熱情了。
太熱情了。(重點)
一到老師走了的「下課時間」,教室裡你看我我看你,站起來三個女孩子向她圍了過去,很友好的問她問題。
她秉持著禮貌,回答她們問出的問題,然後……
一小半的人直接水泄不通的圍在了她周圍,七嘴八舌的問她許多問題,另外沒過來的明顯都在關注這邊,和「上課」時候的暗中觀察完全不一樣!
這不應該!她什麼都沒做,她也沒說過「全部燒掉」之類挑釁的話,也都盡量回答了其他人的問題,為什麼人不僅沒有消失還越來越多了?
如果不是下課的時間短,她怕不是連個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真的是大意了。
趁著午休逃離教室的三源葵躲在樓外人少的角落裡,神情相當地凝重。
上午就已經這樣了,下午到底怎樣才能安全度過?
就在她還在思考的時候,一旁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三源葵轉頭,入目的是一片讓人看著就舒心的藍色校服,她凝神,是早上還見過面的那個突然變小的「工藤」。
「我就知道你在這裡。」
可算被自己給逮到了,他一午休就往特意記下的對方班級跑,結果人完全不在,後來一推理,直接開始找人。
果然挨個找人少的地方沒錯。
江戶川柯南喘了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有時間嗎?我有事情想要問你。」
三源葵:?
「你……為什麼會叫我工藤?」
江戶川柯南裝傻式詢問。
「我雖然和工藤………工藤哥哥像,但是怎麼也不會被認錯吧?」
一個帥氣俊美一米七四高中生,一個戴著眼鏡一米零四小屁孩,怎麼都不可能確切到能說出「警察叫你工藤」這種明示的話。
三源葵:「……」
你這麼大個人,這麼大的不協調感,她要是看不出來才愧對自己的感知吧?
「不是像,你就是工藤,沒有變化。」
她認人最信任的是感知不是視野,因為感知不會像眼睛一樣被欺騙。
不顧對面僵掉的表情,三源葵想著對方變小可能有什麼不能說的事情,於是相當體貼的加了一句。
「以後會叫你柯南的。」
說完,她摸了摸肚子,想著自己因為離開匆忙而落在教室裡的便當,對江戶川柯南點了點頭,徑直離開。
只留下滿臉復雜的江戶川柯南,腦子糾結的恨不得擰成麻花。
問題是在你眼裡我到底哪裡沒變?你說出來我好改改啊!(震聲——)
在學校的一整天,三源葵無數次想要趕緊回去,在終於放學可以離開之後,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迅速離開。
以致於七海建人下班回家以後,剛開門就看見三源葵像是聽到了主人腳步聲的貓一樣,那雙晴藍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本能的,七海建人覺得讓人不妙的事可能要發生了。
「怎麼了?」
他表情不變,繼續自己進屋關門的動作,好似剛才的停頓根本沒有一樣,嘴裡不動聲色的詢問。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幾乎是他的聲音剛剛落下,對面小姑娘的聲音就緊接著響起。
「我可以不去上學嗎?」
表情誠懇,言語認真,一看就是出自內心的想法。七海建人只覺得自己白天的擔憂果然沒錯。
「今天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了嗎?」
轉學第一天,就算不主動交朋友,但是也應該不至於被排除在外吧?
不……好?
三源葵回想了一遍自己今天的遭遇,連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麼表情的臉都帶上了幾分嚴峻。
這一整天的遭遇是她第一次體驗到的深刻。
「人多,吵。」
她試圖把自己完整的感覺傳達給七海建人,好讓對方能答應讓自己不上學的事情。
「人很多,都圍過來,問很多問題,我回答了,可是人越來越多。」
說到這裡,三源葵只覺得相當地茫然。
正常情況下,自己回答了對方,而對方得到了答案之後不應該就離開了嗎?怎麼能又蹦出來好多的問題?就像是永遠也問不完一樣!
小姑娘心中的問號幾乎要具現化在腦袋上,七海建人繃緊了自己一本正經的臉,心裡卻在一瞬間放松下來。
雖然和他想像的不一樣,但是作為開端,看起來還不錯,至少證明了那個班級的學生是真的友善,有在熱情接納葵。
而且這種煩惱,還真的是對方能出現的。
七海建人放下了懸著的心,放下公文包,坐在三源葵左邊的沙發上,一副在認真思考的樣子。
「只有這些?」
三源葵猶疑的瞄了眼七海建人,沉重點頭。
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那麼,葵。」
七海建人委婉詢問。
「學校裡有比較喜歡的同學嗎?或者比較有好感的人?」
三源葵:?
盡管不明白對方為什麼突然問這個,三源葵還是想了想今天遇到的人,認真回答。
「晴美,工……柯南。」
完全沒有後面稱謂的名字讓七海建人一愣,隨即又反應過來。
晴美?是秋山晴美老師吧?至於這個柯南……應該是在教務處一起辦轉學的那個一年級孩子。
「葵。」
七海建人無奈的說出真相。
「柯南……是因為他的校服嗎?」
據他看到的,帝丹小學並不強制穿校服,所以那個叫柯南的小孩子身上一身藍色的校服看上去確實挺顯眼的。
重點:藍色。
三源葵點頭,確定了七海建人的真相。
不能像是懟某前輩一樣說大實話,也不能像是在公司一樣簡言意駭就能順利溝通。
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氣,一時間竟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麼好。
色系定好感,是不是有點不靠譜?
以及雖然好像不太可能,但是好像也意外的很有可能,甚至在眾多原因中這一條占據的比例估計絕對不小。
「葵。」
七海建人用聽似平靜的聲音,發出靈魂質問。
「你當初選擇我,是因為我那天穿著藍色的襯衫嗎?」
如果真的是色系看人,那接下來絕對要糾正才行,太危險了!
三源葵:……?
第13章
七海建人的問題來得措不及防,其話裡的犀利直指人心,有種「這八成就是真相了吧?」的確定感覺。
三源葵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其實有那麼一點的道理,因為藍色確實在她眼裡確實是占比例大的加分項。
但是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根據顏色加好感並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
於是,三源葵理直氣壯的點……啊不是,搖了搖頭。
七海建人:「……」
你剛才想要點頭來著對吧?所以你承認了對吧?
不過對方也不是會說謊的孩子,既然最終還是搖頭了……
七海建人有些意外。
「不是嗎?」
明明以對方平日裡的行為模式,他問的色系看人的可能性絕對很有可能,沒想到對方竟然否認了這個說法。
不,也許不是否認色系看人,而是……另一個。
七海建人想起了對方從一開始直到現在都在做的事情。
「現在依舊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觀察我什麼嗎?」
七海建人再一次詢問。
「葵到底是為什麼選擇了我?」
三源葵:「……」
怎麼說呢?雖然色系加好感,甚至還不少,但她也不是隨便是個藍色就跟著走的人,有沒有惡意她當然是能感覺到的。
而且跟著七海……最大的原因是系統任務啊!
三源葵的想法很簡單,完成任務=回家,所以為了能夠回家,她對於系統給出的任務抱有極大的動力。
歸根究底……
她沉痛的對七海建人搖了搖頭。
不能說!
「我知道了。」
對於得不到確切回答這件事,七海建人已經習以為常了,至少這次還縮短了範圍,讓他可以鎖定在顏色之外的可能性上。
「那麼,有關於上學的事情。」
七海建人看了眼趕緊坐直,眼中帶著希冀的小姑娘,嘴裡毫不留情地說出了否決的話語。
「很抱歉我無法同意,葵你需要繼續去上學了。」
三源葵的身體猛地愣住了,原本僅僅是沒有什麼表情的臉甚至都泛出了幾絲僵硬,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晴藍色的眼眸探究地看向七海建人的雙眼,直勾勾的盯了足足七八秒。
恍惚間,七海建人的腦袋裡湧現出一句不知道在哪裡聽過的話。
——拒絕我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其實……不,自己只是作出了一個正常而又合理的決定而已。
七海建人面不改色的任由對方看著,並用眼神回以他塵埃落定的堅決。
小姑娘沒有任性的激烈辯駁,可人卻直接肉眼可見的消沉下去,頭頂無形的耳朵好像也耷拉下來,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除了那點莫名的堅持,其他的地方都過於乖巧了。而且……
靠譜的大人在心裡嘆了口氣。
就算看了很多書,也很難真正的學會怎麼哄孩子這種比工作還要難得多的技能。
七海建人目光迅速在屋內掃了一圈,逐漸定格在廚房門口。
「已經是晚上了。」
他站起身,抬起手覆在三源葵手感相當好的頭發上,從頭出上一秒找到的借口。
「今天就一起做晚飯吧,你想要學習做飯不是嗎?」
三源葵下意識抬起頭,又一句話宛如加了重點號,清晰傳入耳中。
「可以先從你喜歡的蛋包飯開始。」
蛋包飯?藍莓醬!!!
三源葵瞬間又開心起來。
「嗯!」
不管怎麼樣,先學會了做飯再說!
說是帶小姑娘一起做飯,但其實也只是先讓對方打個下手而已,畢竟對於從來沒進過廚房真正動手的萌新尤其是孩子來說,相比起直接上手做飯然後大概率拿出個失敗品,切身參與過程先做出一頓成功的飯菜更好。
西裝外套脫下掛在衣架上,襯衫的衣袖挽起至小臂,七海建人拿起家裡唯一的圍裙,轉身看向三源葵。
「先用這個吧。」
他說著,彎下腰把圍裙系在對方的身上,還在身後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米白色的圍裙,本就是大人的圍裙套在身為小孩子的三源葵的身上顯得格外的大,甚至下擺的長度一直垂到了小腿下方,遮住了大半的身體。
至少能很好的起到圍裙的作用。
「你的那個我明天下班回來會買一個新的。」
七海建人直起身,想到三源葵的執著,不忘補充。
「嗯,藍色。」
「七海……不用嗎?」
三源葵低頭看了眼身上印著一塊面包的圍裙,又摸了摸身後的蝴蝶結,抬頭看向七海建人。
「我可以不用,七海用。」
「我沒事。」
說話間七海建人已經打開冰箱拿出了蛋包飯需要的東西回到廚房。
「葵你的話……」
他看著放在台子上的蔬菜,又偏頭看了眼亦步亦趨跟在自己身邊,還不到自己胸口高的三源葵,陷入沉默。
對方是普通的小女孩,菜刀……對她而言應該有些過了,而且對方的高度貌似也不夠自然夠到廚具。
「七海?」
眼見著七海建人遲遲沒有動作,三源葵伸手拉了拉對方的衣袖,出聲提醒。
「七海?蛋包飯。」
「嗯,沒事,你先等一下。」
七海建人回過神,在浴室找到小板凳,回去放在三源葵腳邊。
這下高度可以了。
看著猛地竄高了一大截的三源葵,七海建人滿意的拿起胡蘿蔔,給對方演示。
「先洗手,然後從切菜開始,像是這樣……然後切成小塊。」
胡蘿蔔七海建人演示性的切了一半,剩下的交給了三源葵,還特意拿了輕便的副刀給對方,以防止出現什麼意外。
三源葵看得相當專注,盡管接下刀具和胡蘿蔔的動作十分利落,但是她小心切菜的樣子真的十分謹慎。
不如說……簡直小心過了頭。
七海建人眼睜睜的看著小姑娘繃著一張臉,比劃了好幾下,像是第一次在紙上作畫一樣鄭重的把胡蘿蔔切成條,甚至中途還看了好幾眼他示範的成品,生怕哪裡切得不對勁。
那樣子,比他第一次出任務除咒靈都要嚴謹。
不過也挺好。
七海建人想。
至少不用擔心對方大意傷到自己,而且多嘗試幾次也就自然而然的熟練了。
也算是放心的七海建人手裡處理其他的工作,卻也一直都分出一絲注意力在三源葵那裡防止意外發生。
鍋碗輕碰的聲音,水流衝刷的聲音在房間裡擴散,伴隨著七海建人簡單易懂地講解聲音,廚房裡的氣氛異常和諧。
作為教學,七海建人並沒有只是讓對方切個胡蘿蔔就算作參與的敷衍了事,而是在確定時間足夠之後,每一樣都示範了一半,留下另一半交由三源葵。
於是,這頓飯的制作時間被拉得十分的長,等到所有的前期准備都做完,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分鐘。
直到最後的雞蛋也攪拌完畢,三源葵認真看著七海建人一邊講解,一邊開火炒飯,學得十分認真。
可就在這個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門鈴的聲音。
「叮咚——」
她也沒看向門口,而是用疑惑的眼神轉向七海建人,詢問對方是否要先開門。
七海建人剛拿起番茄醬的手一頓,腦袋裡迅速思考來人的可能性。
這個時間段不可能是工作上,那大概也就是哪個鄰居的一些互交的小事,一會兒就能搞定。
他把燃氣迅速轉為超小火,又把番茄醬塞給三源葵,囑咐道。
「我去開門,你放五勺番茄醬,像是我剛才那樣攪拌就可以了。」
「嗯。」
三源葵接過番茄醬,鄭重點頭,目送七海建人離開廚房。
她低頭看了眼手裡的番茄醬,又扭頭看了眼不遠處的藍莓醬,眼神……逐漸凝重。
已知,加了番茄醬會變紅。
那麼,加了藍莓醬之後,應該……
三源葵放下手中的番茄醬,心裡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而另一邊,打開門的七海建人卻措不及防看到了一個相當意外的人。
頭頂白毛,戴著墨鏡,最重要的是輕浮到讓他想要立刻閉門把這個人關在門外的聲音,在開門的那一刻同時響起。
「呦~」
這一刻,面無表情的七海建人選擇遵從內心的想法,手臂用力。
「砰——」
第14章
「喂喂喂,見到久別重逢的前輩第一反應竟然是關門嗎?」
五條悟眼疾手快地趁著門還沒被關閉的時候趕緊用手撐住,一只腳甚至相當刻意地伸進門內,成功阻止了七海建人關門的動作。
「這也太讓人傷心了吧?」
他擺出嘖嘖稱奇的意外樣子,嘴裡說著能讓人大動肝火的話。
「難道正常的流程不應該是先來個久別重逢的激動淚水嗎?」
「不,並沒有那種東西。」
關門失敗的七海建人一聽五條悟不著調的話,臉瞬間黑了一個度。
「而且這並不是久別重逢,我覺得五條先生你這種行為在廣義上應該被稱作不請自來才對。」
「是嗎?哎呀,我這不是路過你這邊,想起七海你在這邊就想著看看你……嗯?這個味道……」
五條悟動了動鼻翼,笑容瞬間燦爛起來。
「七海在做飯?那太好了,就加我一份吧~我今天忙完只吃了三塊麻薯四塊喜久福,正好還沒有吃飯呢。」
七海建人:「……」
你確定你還能吃下……不對,怎麼就到進屋吃飯了?
七海建人就一個愣神的功夫,五條悟已經干脆利落的打開門,笑容輕松仿佛進自己家一樣走進屋內,姿態分外自然。
沒攔住人的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的關上門,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他的預感成真了。
「七海!你哪裡撿的小孩兒?」
一進屋,五條悟的目光就定格在廚房,他定定地打量了好幾眼正認真攪拌炒飯的三源葵,目光逐漸逐漸……轉到了門口的七海建人身上。
「沒想到啊七海。」
五條悟墨鏡下的目光犀利起來,他後退幾步,一只手擋在嘴邊,說悄悄話一樣壓低了聲音。
「金發碧眼的王道小蘿莉,你不是看了哪個漫畫然後開竅了吧?還是喝醉之後一夜風流然後……嘿嘿嘿~」
如果不是打不過,七海建人真的想要把這個人立刻請(扔)出門外。
哪怕是五條悟因為喝醉「一夜風流」,他七海建人都不可能。
「葵是我堂兄的女兒。」
他看了眼廚房的方向,說下一句話的時候聲音低了幾個度。
「因為家裡出了事,現在被我收養。」
「還以為你終於開竅了。」
五條悟原本還有點八卦的興奮頓時消減了下去,甚至還嘖了一聲,以示「友好」。
「未婚先養女,不愧是你啊七海。」
「請不要說得好像我會單身一輩子一樣,我只是還沒有結婚的計劃而已。」
七海建人癱著臉,毫不客氣的懟了回去。
「我只是在盡我應該盡到的責任,而不是見面之後就把該關注照顧的孩子丟在一邊。」
五條悟:「……」
扎心了……
這說的絕對是惠吧?
「說起來……」
他左看右看,最終抬手指了指廚房。
「你在做飯吧?那廚房……」
剩下的話五條悟沒有說出口,但是墨鏡下露出的幾絲藍色裡,那叫一個意味深長。
七海建人深深地凝視了對方一眼,不再看他,轉頭走向廚房。他剛走了兩步,身後隨之又響起了得寸進尺的聲音。
「別忘了我的那份哦~」
七海建人:「……」
這人怎麼就進屋了呢?!
廚房內的三源葵對於客廳裡發生的事情完全沒有注意,此時,她的所有心神都放在了面前的炒飯上。
她本來是想趁機多放點藍莓醬的,但是到底還是沒好意思違背七海建人的話,最終只是在放了原本囑托的五勺番茄醬之後,又小小的放了……滿滿兩勺藍莓醬。
雖然只是兩勺,應該也能有點藍色才是。
她這麼想著,開始學著七海建人之前的動作,一絲不苟地用鍋鏟翻炒。
只是……
炒著炒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怎麼……沒有藍色?雖然藍莓醬的藍色很深很深,有的都干脆沒多少藍色,沒有安娜習慣的紅色鮮艷,但是也不能進鍋就沒啊?
三源葵疑惑的又翻炒了幾下,依舊沒有藍色出現在視野裡,目光不由得逐漸彙聚在一旁的藍莓醬罐子上。
難道是因為被紅色蓋住了?要不然自己……
「葵?」
七海建人的聲音打斷了三源葵的想法。
「我回來了。」
七海建人說著,一邊靠近,一邊重新從三源葵手裡接下鍋鏟,給她囑咐。
「外面的那位……」
七海建人看了眼三源葵的小矮個,又想到五條悟的年齡,果斷選擇了某個稱呼。
「外面的你叫他叔叔就行了,待會兒會在這裡一起吃晚飯。」
雖然他也確實得承認,對方的臉相當年輕,但是這和對方是自己前輩有什麼關系嗎?
都二十多了,也該被叫叔叔了。(冷漠)
「哦。」
從頭到尾連眼神都沒給外面只專注炒飯的三源葵點了點頭,注意力依舊集中在炒飯上。
七海建人不在意,或者說,他覺得葵對五條悟沒有興趣最好,要是能像面對不感興趣的事物一樣不搭理對方那就更好了。
不然被對方的不著調帶壞了怎麼辦?只有這一個,不能學!
鍋裡的飯依舊是番茄醬染成的紅色,三源葵加進去的兩勺藍莓醬宛如混入大海中的一瓢水,完全看不出存在感。
以致於七海建人竟沒發現三源葵的小動作。
由於鍋裡已經炒的差不多了不能再加,七海建人也只能拿了材料快速又多炒一份,又快速弄好蛋皮,把三份蛋包飯快速做好。
三源葵端著自己的那份向餐桌走去,而那裡,已經提前坐了一個人。
名字是……
三源葵放好蛋包飯,才轉頭看了眼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的人。
深顏色的衣服,然後……
「這麼看起來好像還更矮了。」
突然的一句話讓三源葵不由得抬頭看向五條悟,顏色很淡可能是白色的頭發,臉上的黑色應該是墨鏡,鏡片下的眼睛……
下一秒,三源葵整個人愣在原地。
藍色的……從來沒有看到過的……非常、非常的……
「嗯?傻了?」
眼前的小姑娘像是被凍住一樣一動也不動,五條悟伸出手在對方面前晃了晃,卻絲毫沒有動搖對方盯著自己臉看的眼神。
「莫非……」
他收回手摸了摸下巴,勾起一抹自信的笑。
「被我帥到驚天動地的帥臉給吸引了?我就說我的魅力是不分年齡……」
不等他說完,就被從廚房裡出來的七海建人冷酷無情的反駁回去。
「請五條先生放心,只有這一條,是不可能的。」
他把後炒的那一份放在五條悟桌前,揭露真相。
「葵只是非常喜歡藍色。」
言下之意十分明顯。
如果你眼睛不是藍色的,她都不會多看你幾眼。
「藍色?」
五條悟若有所思地瞟了眼還沒反應過來的三源葵,忽然把身體往左邊一歪。
三源葵像是被逗貓棒吸引的貓咪一樣,目光追著他歪的方向,半點不離他的眼睛。
五條悟眨了眨眼,正回身體,然後……把墨鏡調整到遮住整個眼睛。
原本還直勾勾盯著他的小姑娘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可那雙晴藍色的眼眸裡卻帶上了明顯的戀戀不舍。
五條悟玩一樣又摘下墨鏡,三源葵的目光頓時又嗖的一下來到他臉上。
「果然還是被我的帥氣吸引了嘛。」
五條悟對七海建人擠了擠眼睛。
「眼睛不也是我的一部分嗎?喜歡我的眼睛不就是喜歡我?」
而且他看出來三源葵確實只是喜歡而已。
「誰讓七海你的眼睛不是藍色的呢?」
我不是藍色眼睛還真是對不起了是嗎?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
太糟糕了!葵會被藍色吸引並不算太大的缺點,可是被五條先生這個人的藍色吸引那就是災難了!
偏偏五條悟還「不安好心」。
「喜歡嗎?」
他彎腰向三源葵的方向靠近一點,那雙可以稱作瑰麗的眼眸在她的視野中放大,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藍色在其中流轉。
「藍色,喜歡。很漂亮,特別……特別……」
是她從未見過的藍色,像是什麼呢?
遙遠的天空?深沉的大海?還是藍色的水晶球?亦或是會飛出泡泡的藍色飲料?能夠投影出藍色星空的台燈?
她在腦袋裡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到底該用什麼來形容。最終,只能抿著唇,鄭重地用上了只用過一次的形容。
「特別美麗,比天空還要美麗。」
單純的,只是為了顏色而稱贊的純粹形容,認真得仿佛這是一份顛倒世界也不會改變的認知。
很多人贊頌這雙眼睛,贊頌它擁有的意義、贊頌它帶來的力量。
僅僅是為了顏色而贊嘆的倒還真沒見過。
在七海建人下一秒就要提刀的犀利目光下,五條悟笑眯眯的直起身體,隨手拿起桌上離自己最近的藍莓醬,心情持續上揚。
「不錯不錯,眼光不錯,這孩子未來可期啊七海。」
七海建人:「……」
他深深的注視著五條悟,以及……他往蛋包飯上倒的大片藍莓醬,原本想抄刀子的手逐漸放下。
很好,對方因為藍色眼睛給葵帶來的好感度快要……不,是已經到期了。
第15章
完全不知道七海建人想法的五條悟還在隨意的往蛋包飯上倒著藍莓醬,姿態那叫一個瀟灑隨意,倒出來的藍莓醬那叫一個……多。
直看得三源葵身體不由得繃起,盯著對方的眼睛裡帶上了緊張。
這罐藍莓醬經過這段時間的消耗已經只剩下小半罐了,而且她剛才在炒飯裡還加了兩勺,就更少了。
現在、現在對方這種動作……
三源葵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在隱隱發痛。
快沒了!真的快沒了!
也許是她「熾熱」的目光實在是引人注目,五條悟倒著倒著,注意到了三源葵恨不得粘在他手上的視線。
藍莓醬,七海又說這孩子喜歡藍色,所以……
五條悟雙眼微眯,唇邊勾出一抹興味的笑,然後……拿著藍莓醬的右手快准穩地狠狠往下一倒。
三源葵眼睜睜的看著罐子裡就剩點底的藍莓醬一點不差的全都糊在了對方的蛋包飯上,瞳孔地震。
沒了……
沒了!!!
「哎呀,沒了嗎?」
玩心大起只想逗小孩兒的五條悟還故意拍了拍罐子的底部,然後相當「遺憾」的搖了搖頭,把空罐子放到桌子上,笑眯眯的故意說著讓小姑娘備受打擊的話。
「太少了,要是能有一整罐就好了。」
三源葵:「……」
你放的這些已經是七海不給吃的數量了,居然還能放一整罐嗎!!!
完全不覺得欺負後輩家小孩子有什麼不對勁,瞟著三源葵不敢置信的模樣,五條悟興衝衝的再度添油加醋。他嘆了口氣,擺出遺憾的樣子。
「哎,只能先湊合湊合了。」
怎麼樣怎麼樣?會炸毛嗎?惠已經不會炸不好用這種手段激了,但是這邊這個還是個嶄新的小朋友~
五條悟是故意的這件事,就算是瞎子也能從聲音裡聽出來。
三源葵面無表情的盯著五條悟半晌,又心痛的最後望了眼對方放了好多藍莓醬的蛋包飯,沒有如同對方所期待的那樣直接炸毛,而是抿著唇,伸手把藍莓醬的罐子拿到手裡,可憐巴巴的試圖從裡面再掏出幾滴殘留的藍莓醬。
仿佛是被搶了罐頭的貓,耳朵都失落的垂了下去,只能沮喪至極地扒拉著已經空了的罐頭。
期待小姑娘炸毛的五條悟:???
糟糕,怎麼感覺良心……好吧一點都不痛。
可他看的下去,有人看不下去。
「五條先生。」
七海建人起身走到五條悟和三源葵中間,然後伸出手,在眾目睽睽之下,面無表情的把兩個人的蛋包飯做出交換。
五條悟:!!!
七海你已經上升到動手了嗎!
三源葵:!!!
藍莓醬!好多藍莓醬!七海就是那種故事裡的天使吧!藍莓醬天使!
「這是葵和我一起做的。」
七海建人坐回自己的位置,表情不變,仿佛剛才的動作都是五條悟的幻覺一樣,只是在十分「禮貌」的請他品嘗食物。
「五條先生可以嘗嘗。」
……你換我盤子的時候可不是這種「禮貌」的。
敏銳地從七海建人看似平淡實則充滿警告的聲音裡聽到了最後通牒,五條悟笑眯眯的擺了擺手,心裡若有所思的做出了一個……看似不太正經的判斷。
看來七海護崽護得很嚴重啊,這就是大齡單身男性逃不脫的不歸路——變成一個蘿莉控(bhi)嗎?
再度他轉頭,瞟了眼沉浸在大份藍莓醬幸福中的三源葵。
小姑娘察覺到他的視線,一個激靈迅速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充滿藍莓醬的蛋包飯,啊嗚一口塞進嘴裡,甚至還鼓著腮幫子瞄了他一眼,然後護食地又把蛋包飯往她自己的方向挪了挪。
肉眼可見的不復一開始的好感度,甚至被當成了會搶食物的洪水猛獸。
怕自己搶?
五條悟忍不住挑眉。
自己堂堂人民教師怎麼可能搶小女孩的蛋包飯?
不過嘛……
他低頭看向自己身前的盤子,有些事情看得更加清楚了。
嗯,十分確定,身上沒有絲毫能成為咒術師的天賦,是個普通小女孩兒。而既然收養了普通人,那麼七海怕不是是真的要在普通人社會扎根到老了。
就算是為了這個孩子,對方都不可能再踏入「危險」的咒術師世界了。
五條悟這麼想著,隨口往嘴裡塞了一勺蛋包飯,下一秒,動作突然停住。
「七海。」
他艱難咽下,默默扭頭,震聲發出靈魂質問。
「你放了多少番茄醬?」
怎麼就這麼的酸呢?
其實也覺得有點酸的七海建人端著自己正經的臉,用聽不出任何心理的平淡聲音,回復對方。
「是正常的配比,請不要浪費食物。」
活像是懷疑蛋包飯酸的五條悟才是味覺失靈的那一個。
五條悟:???
這話說得也太不走心了吧?你家正常配比這麼酸的嗎?
有五條悟在,這一頓飯吃的並不消停,但也不算吵鬧。
等到飯也吃完,碗筷也都清洗整理完畢,三源葵相當懂事的自己回房間擺弄彈珠,把空間讓給兩個大人。
——盡管如果她想知道就真的能隔著牆感知到。
客廳裡的七海建人也終於問起了五條悟這次來這裡的目的。
「並沒有吧,只是單純地路過就來看一眼而已。」
五條悟隨意地靠在沙發上。
「如果說最近發生了什麼有趣的,就是收了一個新學生吧?」
說著,他摸了摸下巴。
「很有朝氣的一個孩子,你是不知道一下子就吞了兩面宿儺的一根手指呢。」
「吞了兩面宿儺的……一根手指?!」
七海建人的眉頭不由得狠狠蹙起。
盡管他離開咒術界多年,但是兩面宿儺的手指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可是清清楚楚,那可是極其危險的特級咒物。
「人竟然沒事,是體質特殊嗎?」
不然也不可能被對方收了當學生。
「能夠壓制兩面宿儺,可以說相當不得了呢。」
五條悟輕笑著回答。
「天賦也很不錯,身體很結實。」
「就算是這樣。」
七海建人問出的問題相當現實。
「上面並不會無動於衷吧。」
「死刑而已嘛。」
五條悟擺了擺手,絲毫不在意所謂的「上面」。
「現在是無限期緩刑了。」
「我明白了。」
一瞬間,在社會大染缸待了多年的七海建人就明白了上層的想法。
無非是打著看看能壓制幾根,能多一根是一根,實在不行直接殺了。
「但是雖然如此,這位學生本身還是需要注意的。」
七海建人就事論事。
「哪怕能夠一時壓制兩面宿儺,也不代表以後……了還能,而且就算五條先生你這樣和我說了……」
「我只是想要炫耀一下我新收的學生而已。」
五條悟打斷七海建人的話,一副不正經的樣子,笑眯眯反問。
「而且悠仁很可愛嘛,這一屆可是有三個學生了哦,算上上一屆,有沒有感覺到人丁興旺?」
「五條先生你是認真的嗎?」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的說出了相當犀利的話。
「如果是個普通學校大概早就破產了吧。不過……」
他頓了頓,也不得不認同對方的說法。
「如果明年也能有三個以上的話。」
去年的時候,算上那個中途加入的乙骨優太,現在的二年級一共有四名學生。
比2個確實好多了。
「三個以上啊……」
五條悟的聲音裡帶上了幾分懶洋洋的味道。
「說不定到了明年,好苗子就會像雨後的草地一樣,砰的一下冒出來呢?」
「雨後的草地和學生並沒有什麼可比性。」
而且擬聲詞也不對。
到底,七海建人還是沒繼續說下去。他緩緩吐出一口氣,目光先是在隔著牆壁的三源葵房間掃過,才重新看向五條悟,鄭重開口。
「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詢問五條先生。」
「嗯?問題?」
態度這麼認真,看來不是什麼小事。
五條悟心裡一轉,作出猜測。
能讓七海這樣問自己,只能說明是與咒術相關,莫非是最近遇到了什麼可疑的事情?
七海建人並未細說,只是問出了一個相當矛盾的問題。
「有能夠使用術式卻感受不到任何咒力的……」
他頓了頓,沒有用「咒術」之類的形容,而是換成了一個更加模糊的說法。
「的能力嗎?」
第16章
「使用術式卻感受不到任何咒力?」
五條悟微微眯起雙眼,低聲重復了一遍七海建人的問題,同時在腦袋裡迅速查閱。
很快,他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據我所知,沒有。術式需要咒力推動,哪怕是再微弱的術式,也不可能感受不到任何咒力。要麼是雙方能力差距過大,要麼嘛……」
五條悟說著,抬起手,比出了一個2的手勢。
「血脈,或者哪個沒落家族的禁術,這都是有可能的。不過既然七海你用上了『能力』這個詞……」
他沉吟了幾秒,再度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至少我可從來沒見過咒術以外的『能力』。」
哪怕是所謂的天與咒縛,也僅僅是犧牲了原本擁有的東西而已。而他五條悟,作為最強咒術師,真有什麼咒術以外的能力他會不知道嗎?
那必不可能!
所以……
「你遇到了什麼?」
五條悟摸著下巴,看向七海建人。
「如果真的有你也感覺不出咒力的『能力』,那確實值得探究探究。」
雖然對方離開咒術界這麼多年,但是一級咒術師的實力可不是水做的,更何況以七海的性格,可不會無緣無故突然問出這種問題。
所以這必然是對方親身經歷過的事情。
「我明白了。」
七海建人點了點頭,然後……就沒聲了。
五條悟:???
然後呢?這就沒了?你就不准備再說點什麼嗎?比如把你遇到的說出來之類的!
萬一真有什麼你可能看不出來,但是我眼睛亮我行啊!
五條悟整個人宛如被吊起好奇心卻絲毫不給答案的大貓,他用沉痛的目光盯了七海建人半天,眼神極盡暗示。
說啊!說啊!
而回答他的是七海建人冷酷無情的拒絕。
「有關於這件事,我還要再確定一下。」
事關葵,他怎麼也不可能就隨隨便便的漏了底,哪怕是面對他相當信任的五條悟。
更何況他知道現在還沒弄懂對方能力的確切信息,他有許多時間,可以慢慢來了解,可要是讓身旁這個二十多歲還總在靠譜與不靠譜之間反復橫跳的家伙知道了的話……
回想五條悟曾經那些「傲人」的戰績,七海建人的臉默默地黑了一個度。
不行,完全不行,絕對不能讓對方知道!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出格事?
「總之,就是這樣了。」
七海建人看了眼時間,面不改色的發出逐客令。
「很晚了,五條先生還有其他的事嗎?」
「聽聽、聽聽!」
五條悟用不可思議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七海建人,覺得自己成了個送上門的工具人。
「你竟然過河拆橋!」
「如果所謂的『河』還有『橋』真的存在的話,我相信許多人都並不介意這樣。」
「你承認了吧!承認了吧!」
「很遺憾,這兩樣東西在這裡並不存在。」
到底,這個話題消失在了兩個人的你來我往中。直到五條悟離開,兩個人都心照不宣的、誰也沒有再度提起。
這件事仿佛就這麼過去,三源葵與七海建人依舊過著普通的生活,五條悟也沒有再出現過。
可三源葵卻陷入了另一個煩惱之中。
「你問我……怎麼更了解一個人?」
江戶川柯南面色古怪。
身為目前唯二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盡管兩個人的年級隔了不止一點兩點,年齡……也差了不止一點。但是相比起一年級的小孩子,江戶川柯南寧願隔三差五找三源葵探探口風。(以及躲避過於『熱情』的同班小屁孩。)
至少對方是真的話少,比其他像是枝頭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的小孩子好太多了。
嗯,雖然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探出對方到底是憑借什麼認出他的就是了。
「你想要了解誰?」
這樣可以說是和三源葵畫風極其不符合的話,讓江戶川柯南下意識想到了自己女朋友的好朋友,花痴園子。
雖然對方和小蘭關系是真的好,但是對方求自己觀察她看上的帥哥的樣子真的很……讓人無奈。
只是……
江戶川柯南不由得狐疑的瞄了眼三源葵。
雖然對方也才小學六年級,但是園子從小就喜歡帥的了,所以她……總不可能看上誰了吧?
無視柯南奇怪的眼神,三源葵毫不猶豫的揭露了答案。
「是七海。」
「七海?我記得那應該是你的監護人吧?」
江戶川柯南的臉色更奇怪了。
怎麼突然感覺哪裡挺對又哪裡不太對勁?
「嗯。」
完全不知道江戶川柯南到底想了什麼的三源葵點了點頭。
雖然有作為最終手段的心靈鏈接,但是如果不是沒有辦法,她其實並不想用這個能力,因為鏈接是雙向的。
在這個過程中,說不上哪些情緒或者過去的什麼東西,一不小心就會順著鏈接讓另一方感覺到。而她從來都知道,她在研究所裡的過去並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萬一不小心傳遞過去了……
想到這裡,她鄭重的對已經算是熟悉了的江戶川柯南說出自己的苦惱。
「我想更了解七海,越快越好。」
「你……為什麼這麼想?」
江戶川柯南心裡一震,干巴巴的開口。
「你們不是住在一起嗎?也不用這麼著急吧?」
這個「住在一起」的前提條件說出來怎麼感覺好像更糟糕了?
「很急。」
三源葵抿著唇,一直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竟讓人看出幾分凝重的味道。
「四個月。」
她重復的說出那兩個字。
「很急。」
「四個月?什麼四個月?」
江戶川柯南下意識轉動腦筋,開啟偵探模式。
「這個時間有什麼含義嗎?」
三源葵沉默不語,只是少見的嘆了口氣。
總不能說再有四個月,七海就要死掉了吧?
「總之,很重要。」
她期待的看向對方。
「有辦法嗎?」
「話是這麼說,但是這種沒頭沒尾的事情……」
江戶川柯南頭疼的揉了揉額角,鏡片下的眼眸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三源葵。
她確實是認真的,還不是一般地認真。自己不能被突然的園子給帶歪想法,說不定人家就是單純的想要和監護人更其樂融融呢?
「好吧。」
他頓了頓,含糊的提出了一個兩人心裡都十分清楚的條件,
「如果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認出……嗯,這件事的。」
三源葵毫不猶豫點頭。
「好。」
於是,自信滿滿的名偵探用相當專業性的角度,以各種理論舉例,給三源葵灌輸了許多「理論上可行」的方案。
「想和人關系好,首先語言技巧是少不了的,如果你和對方說話的時候面面相覷半天說不出一個字沒有話題,那不就很尷尬?」
說著,他加重了語氣。
「尤其是你這種,當然我知道這對你應該有些難……」
他瞟了眼自從認識以來就沒看見過什麼稍微大一點的表情波動,說話連個長句子都沒有的三源葵,果斷選擇再加個建議。
「好吧,對你應該很麻煩,所以可以暫時用上一些技巧。」
「技巧?」
「沒錯。」
江戶川柯南推了推眼鏡,
「誇,你就稱贊他!」
沒有人能拒絕這個,這可是有科學證明的,哪怕人們面對誇贊時臉上沒表示,但是心裡肯定是有波動的。
「還有……這樣……」
江戶川柯南誇誇其詞,而完全沒有多少相關經驗的三源葵……相信了!
不僅相信了,還認認真真的把江戶川柯南說的一二三條都記在了小本子上,准備回去實踐一番。
「好了,大概就是這些了吧。」
說了一堆例子的江戶川柯南長舒一口氣。
「現在,該告訴我了吧?」
早點知道早點改,破綻這種東西當然是沒有最好,畢竟他也不可能強迫人家一小女孩兒和他說,所以能這樣和平得到最好。
他江戶川柯南……不,工藤新一還是很要臉面的。
「嗯,我知道。」
小心收起記錄完畢的「經驗」,三源葵重新看向對方,眼中帶著一分遲疑。
敏銳捕捉到這點情緒的江戶川柯南默默死魚眼。
「你不是想毀約吧?」
「不是,我只是在想。」
眼中遲疑消失不見,三源葵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彈珠,遞給了對方。
江戶川柯南:???
「彈珠?」
他接下,低頭看著手心裡除了藍得特別均勻好像還挺完美,不過除此之外什麼都看不出來的彈珠,瞬間生出懷疑。
對方不是想敷衍自己吧……不,就是想要敷衍自己吧!
「你用它看。」
三源葵捏著另外一顆彈珠,放到右眼前,給對方做示範。
「這樣。」
江戶川柯南:「……」
不說別的,用彈珠看人,那就算倒著看那也不可能看出什麼吧?更何況你這還是藍色的,除了看到的東西都藍了還有什麼用?
不過……
看著三源葵一本正經甚至還用眼神催促的認真模樣,江戶川柯南到底還是沒干出直說「我懷疑你在驢我。」這種話。
……雖然他真的很想說。
算了,暫且先順著對方的意思看看吧。
想到世界上各種「科學」的某些奇異例子,他深吸一口氣,右手食指和拇指捏起左手心裡的彈珠,緩緩放到右眼前。
第17章
除了原本五彩斑斕的世界被彈珠染成藍色之外,呈現在眼前的景像依舊沒有變化,天空還是天空,地面也還是地面。
江戶川柯南的臉上逐漸失去表情,並由衷的懷疑自己大概……不,是肯定被驢了。
他剛要拿下彈珠質問三源葵的時候,對方的聲音提前響起。
「看那裡。」
下意識的,他順著三源葵指著的方向看去,映入眼簾的是只有幾步之遙的玻璃窗。
燦爛的陽光折射出幾絲細碎的明亮,也使得上面的倒影分毫畢現,屬於三源葵的,還有屬於他自己的……等等!
下一秒,他整個人呆愣在原地,眼眸驟然睜大。
「這、這是怎麼回事?!」
透過彈珠的藍色世界裡,倒映在窗子裡的,除了他現在小孩子的樣子之外,還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屬於自己原本17歲少年的模樣。
這不科學!
江戶川柯南刷的一下拿下彈珠,用恢復了正常的視野重新看向玻璃窗,而上面除了他自己震驚的表情之外,看不到絲毫其他。
他又重新把彈珠放到眼前,一片藍色裡,那模糊的「影子」再度呈現在他的視線中。
這不對勁?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到底是什麼手法?!
就在江戶川柯南內心質疑的時候,看著對方把彈珠拿起又放下、拿起又放下好幾次的三源葵平靜詢問。
「看好了嗎?」
「不,等一下,我要想想。」
江戶川柯南下意識拒絕,低著頭翻來覆去的觀察手中藍色的彈珠,企圖找出這種明顯不正常事情的手段。
「光學迷惑?還是某種魔術手法?」
他喃喃自語,又抬起頭,銳利起來的目光在四周轉來轉去,試圖尋找什麼。
「難道有什麼布置?還是說某種投影道具?」
至於什麼靈魂之類的說法?別開玩笑了,科學世界沒有鬼怪!更別說這種一個彈珠就能看到的事了,簡直比有人正大光明開飛機炸東京塔還離譜。
任由柯南研究了好一會兒,三源葵再度詢問。
「好了嗎?」
回答她的是江戶川柯南完全忘記了最開始想法的回答。
「不,再等等,我一定會破解的!」
三源葵:「……」
破解?破解什麼?超能力嗎?
「事實就是這樣。」
她默默停下了賦予在彈珠上的聯系。
「怎麼突然消失了?」
江戶川柯南皺著眉放下彈珠,看向三源葵的方向,入目的就是對方伸過來的手,向上攤開的掌心所代表的意思分外明顯。
——時間到了,該還東西了。
「這個……」
他看了看面無表情的三源葵,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看不出異常的彈珠,視線最終又回到三源葵身上,扯出一個干巴巴的訕笑。
「你等幾天,讓我先研究研究!」
他說著,動作飛快地把手中的彈珠揣進口袋裡,腿上十分熟練的開始迅速落跑。那速度一看就是熟練工,平時在案發現場肯定沒少干這種事。
「我一定會破解的!」
回去就問問阿笠博士,這些一定是有科學解釋的,對方一個小學生都能做出的東西沒道理自己不能破解!
三源葵:???
她茫然的維持自己伸出手的動作,心中的疑惑比狗子吃飯時撒的糧還要多。
破解?怎麼可能?而且為什麼要搶我的彈珠?
到底,礙於對方教給了她方法,三源葵沒有追上去索要這顆彈珠。
只是被拿走一顆彈珠其實並沒有什麼,而且如果她不主動聯系,除非滿足某種條件,不然也僅僅只能當做一顆普通彈珠,沒有任何特殊功能。
但是也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問題。
三源葵摸著自己只剩下兩顆的彈珠,在心裡嘆了口氣。
雖然一個或者兩個都能用,但是三個是最穩定的,要盡快補充才行。
當天,完全不知道自家小姑娘得到了什麼經驗的七海建人下班回家之後,打開門,入目就是三源葵站在門口,一本正經的說出一句讓他措不及防的話。
「七海今天工作很認真。」
七海建人:?
工作認真?這是什麼意思?
不等他細想,對方的下一句話接連著傳進耳朵。
「所以七海很棒。」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保持住自己冷靜的模樣,心裡卻格外的……微妙。
而那邊的三源葵明顯還沒有說完,他就眼睜睜的看著小姑娘向前邁了兩步靠近自己,然後踮起腳伸出手努力向上夠了夠。
看意思,目標是自己的頭頂。
七海建人維持冷靜,挺直身體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小姑娘發現自己確實夠不到後,也沒沮喪,毫不尷尬甚至十分自然地轉為拍了拍他的胳膊,用力相當之大。
七海建人甚至可以清楚的聽到手掌和衣服接觸而發出的啪啪聲,不疼,卻格外響亮。他甚至覺得身後整個樓道裡都是這聲音的……回蕩。
而最後一句話也被對方用軟軟的聲音,一本正經的說出。
「辛苦了。」
七海建人:???
這不對勁!
「你……」
他低頭注視著三源葵,對方依舊是那副缺失表情的樣子,如果不是人還站在門口,簡直讓人懷疑剛才聽到的話是不是自己的幻聽。
想想吧,一向能不說話就不會說話、甚至每次開口都特簡言意駭的孩子,有一天突然在你回家的時候十分貼心的說「工作辛苦了~」這種明顯和平時表現風格不同的話。
七海建人沉默不語,七海建人回想曾經,七海建人查閱記憶。
五秒鐘之後,他得出了結論。
所以真相是——
「葵。」
他沉聲開口。
「你闖禍了?」
三源葵:?????
面對七海建人的話,三源葵第一時間是回想了一番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到底算不算闖禍。
早上有准時起床,上學也在正常上課,就連問柯南的事情都是等價交換。
而且對方還拿了自己一顆彈珠自己都沒有說什麼!(重點)
想到這裡,她果斷搖頭。
「沒有闖禍。」
七海建人也反應了過來,他進屋,關了門,詢問。
「那你這是?」
「我在誇你。」
三源葵完全沒有隱瞞的意思。
「我想要更了解七海,問了柯南,他說要誇你。」
「那個……一年級的男孩?」
七海建人瞬間想起了對方開學時印像最深刻的藍色衣服小男孩兒。
「這個建議……好吧,不能說不對。」
他把順路買來的洋蔥等蔬菜放到廚房,心裡忍住了嘆一口氣的感覺。
幸虧這條從一年級小孩子那裡了解來的建議還算靠譜,不過反過來想想,葵的社交圈是不是有點太小了?
三源葵像是等待了一天終於看到主人回家的貓一樣,亦步亦趨的跟在七海建人身後,還不忘發出喵喵的聲音,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七海聽到有覺得高興一點嗎?」
她相當直白地問著,並且對於自己的心聲也毫不隱瞞,難得的說了算是很長的一段話。
「如果七海因為我的稱贊高興,我也會高興。」
話音剛落,甚至不等七海建人出聲,她又自顧自的說出了答案。
「七海……有高興,很短,只有一些,開始和後面是其他的情緒。」
忍不住的,她又重復。
「很短。」
所以七海是對誇獎沒有什麼太大感覺的人嗎?那這條就只能先待定了。
「並不是不……高興,只是有些驚訝。」
十幾年裡,只是在工作裡作為場面話的「高興」從未像是現在這樣,僅僅是作為詞語本身的單純含義被期待,這讓七海建人在說出這個詞的時候,甚至有了一瞬間的遲疑。
他知道,這種簡簡單單而且來的突然的話,其實是在建立……不,加深聯系。
平淡而普通的生活裡會有什麼呢?無非就是這樣微小的事情不斷堆砌累積罷了。
像是一棵樹苗,在時間與養分的灌溉下慢慢長大,緩慢而又挺拔。
「我並不擅長誇獎之類的。」
七海建人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聲音輕柔了不少。
「如果有什麼覺得麻煩的事情隨時可以找我,作為大……作為家人,解決你的煩惱也是我的責任。」
是的,他是應該引導對方、帶領對方、在一個不說絕對正確,但也絕對不會歪的道路上前行。
「無論是什麼都可以。」
「什麼……都可以?」
那雙晴藍色的眼眸biu的一下亮起,三源葵上一句剛說完,下一句就緊接著響起。
「明天能去公司附近觀察七海嗎?」
一瞬間,七海建人的腦袋裡出現兩個成語。
——伺機而動,得寸進尺。
到底是誰帶壞了葵?!
第18章
到底,七海建人還是沒答應三源葵想要到公司附近看他的話,哪怕明天是周末。
但是他看著對方用簡短的話語「據理力爭」的樣子,也意識到一個事實。
葵是真的沒有什麼更親近的朋友,不如說連「有朋友」大概都處於不知何時才能實現的待定狀態。
他一邊切著洋蔥,一邊在心裡思考可能有用的相關經驗,然而作為一個單身社畜,他從前的經驗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思考間,一只小手貓貓祟祟的摸向台子上剩下的那一半洋蔥,即使沉思也沒走神到哪裡的七海建人動作一頓,沉默的看向手的主人。
——醒醒,你已經暴露了。
「七海。」
剛才還小心翼翼試圖悄咪咪拿洋蔥的三源葵被發現後完全沒有心虛的情緒,反而抬起頭,相當光明正大地看向七海建人,仿佛剛才的貓貓祟祟不存在一樣,認真詢問。
「我可以拿一點嗎?」
說著,她還比劃了一下。
「一點點,有用。」
洋蔥還能干什麼?
七海建人微微眯起眼,看了看洋蔥,又看了看雖然容易讓人擔心但人還是很乖巧的三源葵,到底還是沒拒絕。
雖然不知道到底要做什麼,以對方平日裡來看,並不是會無聊到玩食物的孩子。
這麼想著,他放下了心,給了對方一小瓣洋蔥,還不忘囑咐。
「不要靠近眼睛,記得洗手。」
然後,他得到了小姑娘乖巧的回答。
「我知道了。」
嗯,知道了,但是做嘛……
三源葵有那麼幾分心虛的瞄了眼七海建人,捧著洋蔥,轉身噠噠噠的跑回房間,然後……謹慎的關上了門。
她拿洋蔥當然是有用的。
盡管有安娜的能力,但可能是因為她與安娜在能看到的顏色上完全不同,所以彈珠的形成也並不一樣。
安娜只能看到紅色,她的彈珠是由自身血液凝結而成的紅色彈珠。
葵只能看到藍色,她的彈珠是由自身淚水凝結而成的藍色彈珠。
所以每次需要補充彈珠的時候,她都會十分煩惱。
眼淚對於研究所出身的她實在是少見,甚至某些單純的疼痛也難以讓她流淚。所以借助外物就相當地重要,而洋蔥這種在煮熟前相當刺激的蔬菜就十分契合了。
三源葵一眨不眨地看著被自己放在床頭櫃上的一小瓣散發強烈刺激的洋蔥,如臨大敵。
其實她也沒用過,因為以前並沒有出現過彈珠丟了這種把感知系能力按在地上摩擦的事情,所以迄今為止,她的三顆彈珠都是最開始的三顆。
總之,雖然以前沒發生過,以後很可能會出現類似的事件,所以這一次就當做在累積經驗。
這麼想著,三源葵的眼神越發認真。
首先,利用這種刺激性的食物刺激眼睛,讓眼睛能夠迅速流淚,那麼應該做的是靠近眼睛,並且越近越好。
她拿起洋蔥,果決地舉到眼睛附近,任由洋蔥辛辣刺激的氣息擴散,然後……狠狠地把洋蔥又掰了好幾瓣。
霎時間,這刺激一擁而上,直讓三源葵鼻尖都忍不住泛紅,眼前刷的一下模糊起來
很有效果。
她的心裡是與臉上含著眼淚可憐兮兮模樣完全相反的平靜。
看來以後不用擔心彈珠的補充……
她剛想著,門口忽然傳來了聲音。
「哢——」
三源葵:!!!
她下意識扭頭看向門口,原本就搖搖欲墜要掉下的眼淚直接衝出眼眶,在門口突然開門的七海建人眼中,劃過下顎,在完全離開的一瞬間猛然膨脹,凝結成一顆藍色的彈珠,咚的一聲摔到地板上。
三源葵:「……」
七海建人:「……」
一時間,兩個人面面相覷誰也沒動,房間裡充滿了寂靜,只有彈珠因為慣性在地面轉動的聲音,久久不散。
良久,七海建人率先出聲。
「葵。」
他忍住重新關門再打開的衝動,十分冷靜的在腦袋裡過了一遍咒術知識,然後……看著小姑娘還紅著眼眶,看起來甚至有些驚恐的模樣,不知為何,一則十分有名的童話突然出現在腦袋裡。
於是,七海建人用看起來相當平靜仿佛根本沒發生什麼大事的冷靜聲音,一本正經的沉聲開口。
「小美人魚?」
他說著,還特意望了眼滾到牆邊的,在他眼皮子底下由淚水變成的藍色彈珠。
「不,是人類。」
知道小美人魚這個故事的三源葵放下洋蔥,被對方發現的緊張消下了大半,認真反駁。
「我不是魚,彈珠也不是珍珠。」
可這是魚的問題嗎?
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氣,維持住自己的冷靜。
「所以要解釋一下嗎?」
他走進屋裡,撿起那顆滾落的彈珠,不著痕跡地觀察了一下,遞給了三源葵……等等。
他注視著對方手中碎成幾瓣的洋蔥,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
「不要揉眼睛,先洗手,剩下的待會兒再說。」
「哦。」
七海建人看著小姑娘乖乖的出去洗手,心裡有什麼快速劃過。
依舊沒感覺到任何咒力,原因……到底是什麼?
到底,七海建人「老爺」還是相當仁慈地把對「犯人」三源葵的「審問」放到了飯後,給她吃了頓飽飯。
此時此刻,犯人三源葵只能老老實實的交代自己的隱瞞。
「是超能力。」
她沉痛的解釋今天事情的原因,雖然只有簡短的一句。
「彈珠少了一個,需要補充。」
不然根本不會被發現!
「那麼,這份……」
七海建人停頓了一下,還是用上了三源葵的說法。
「這份『超能力』能做到什麼?」
三源葵:「……」
這份能力的本質是高度的感應並與感應之物同調,簡單來說,從找人到測謊再到共鳴預知心靈溝通……等等等等。
所以能做到的就有很多了。
她抬眸瞄了眼桌對面的七海建人,對方確實沒有絲毫負面的情緒,更多的是一種憂心忡忡的感覺。
自己……讓對方更難辦了。
她垂眸,抿了抿唇,小聲說出了能力的一部分。
「可以找人。」
她再度瞄向對方,像是牆角看主人臉色的貓。想了半天,又喵喵著打了個補丁。
「還有,測謊。」
找人和……測謊?
七海建人心底念著這兩個能力,有種不出乎意料之中的恍然。
最開始,能夠獨自一人找到他公司所在地的葵,還有在福利院裡,對自己說出篤定自己會收養她的話的葵,以及在日常的相處裡,敏銳到不可思議的葵。
他的心裡其實早就有相關的猜測,甚至現在對方所說的,應該都只是全部能力其中的一部分。
七海建人想起那種古怪的被「注視」的感覺,心裡有了底。
讓葵全部都坦白確實不太可能,能有現在的進度就已經很不錯了,至少進度已經向上了一大截。
據他的猜測,至少還有「感知情緒」以及「隔牆觀察」這兩種。
「現在,聽我說,葵。」
七海建人的聲音嚴肅下來。
「也許你現在還不太明白,但是這句話你一定要記住,不要讓別人知道你的能力,也別輕易對別人使用你的能力。還有這個……」
他把之前撿起的彈珠放到三源葵的手心裡。
他已經檢查過,看起來和感受起來確實沒有任何異常,無論怎麼測試,都僅僅是普普通通的彈珠。
這很好,至少不怕丟了後會出現什麼後果,很安全。不過該囑咐的還是要囑咐的。
「別讓其他人看到它們出現的過程。」
沒有任何咒力的能力,被知道覺得絕對會有很多人感興趣,更何況葵的能力本身,單單是那個找人和測謊,就已經過於好用了。
「哦。」
三源葵點頭,然後……問出了一件讓七海建人措不及防的事。
「我以後能觀察七海了嗎?」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內心問號。
所以你暴露了第一時間想的是這個?未免也執著過頭了吧?
即使是七海建人也不由得哽了一下,又一次問出問了幾次的問題。
「為什麼要觀察我?」
他至今都沒有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七海要上班。」
被詢問的主人卻答非所問。
「每天,很長時間看不到七海。」
三源葵是真心感覺這樣不行,上個世界因為接觸不夠而只能用精神鏈接的事情還歷歷在目。盡管相比起來,七海建人這邊每天早晚還能看到並一起吃飯,但是她覺得這並不夠。
她垂眸,聲音輕飄飄的像是細小的絨毛浮在空中,看不到落地的希望。
「我要……」
她捏著手心裡的彈珠,換上了更精准的詞彙。
「我必須更喜歡七海才行。」
為了回家,這一切都是必須的。
七海建人嘆了口氣,起身揉了揉三源葵的頭頂。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這一刻,他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彌漫在對方身上的情緒。
——是難過的。
他有些失笑,又笑不出來。
會有人為不夠喜歡一個人而難過的,也僅僅只有葵這樣純粹的孩子了吧?
「後天,我會放假。」
他放松聲音,說出心知肚明的、一定會得到肯定回答的邀請。
「一起出去嗎?」
第19章
和七海建人出門這一天,三源葵醒的很早,時間才只有五點半,就已經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揉著眼睛,試探著下地。
身後睡衣帽子上的兔耳一步一晃的隨著她的前進擺動,她打開門,然後……又悄咪咪的打開了七海建人臥室的門,看向裡面。
五點半的外面已經很亮了,但大多數的天光被窗簾遮擋,使得室內仍舊是昏暗的。
三源葵的目光定格在床上呼吸平緩的七海建人身上,像是想要潛伏進去好來一個泰山壓頂的貓,小心的扒拉著門,從剛好能容納自己過去的門縫裡擠進去。
這也是觀察對方的好時機。
三源葵想。
如果有攝影機的話就好了,就能一直記錄七海在做什麼,然後可以反復觀看,比如說現在。
她悄聲走到床邊,注視著床中央連睡覺都讓人覺得這人一本正經的男人。
因為閉上了眼睛,沉睡時舒緩的眉眼中合了醒來時的嚴肅氣質,三七分的頭發經過一晚上與枕頭的摩擦顯得有些凌亂,而且……
三源葵眯起眼睛仔細的觀察了好幾秒,緩緩對七海建人的枕邊伸出了手。
從睡夢中蘇醒的七海建人一睜眼,入目的就是突然出現在自己房間的金色毛茸茸腦袋。他撐著胳膊坐起身,揉了揉額角,有些無奈。
「葵,你怎麼在這裡?」
跑進自己房間,這應該是第二次了吧……
回答他的,是三源葵一如既往平靜的聲音。
「七海。」
她抬起手,把手中剛剛拿到的東西遞到對方面前,那語氣平淡得仿佛只是再說今天天氣很好。
「七海,在掉頭發。」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的注視著眼皮子底下的一根熟悉的、一看就屬於自己金發,心中宛如龍卷風摧毀的停車場,只覺得這個早晨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大清早的,可以不要這麼刺激嗎?
到底早上的「尷尬」事情很快就過去了,三源葵沒想太多,只是穿好自己藍色最多的小裙子,認認真真的在鏡子前整理自己。
顯然對這一天充滿了期待。
甚至難得換下平日裡西裝穿上常服的七海建人都多瞄了幾眼鏡子,確定自己身上沒什麼問題。
只是……
透過鏡子的倒映,他並不是有意卻切切實實的看到了……三源葵正記錄在對方隨身攜帶的小本子上的一句話。
む和七海去公園約會。め
七海建人:???
知道自己沒來得及說的去公園他不驚訝,但是後面的這個,就明顯不太對了吧?
「葵。」
七海建人忍不住出聲糾正這個在他看來非常不對的錯誤。
「我們去公園,不能說是『約會』。」
因為考慮到對方確實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才選擇了相對安靜的公園,但是怎麼也稱不上那種詞才是。
「兩個人在一起,出門,一整天。」
三源葵說著前提,並且相當肯定。
「是約會。」
「……不,是游玩。」
七海建人一本正經的反駁,揪著這個詞想要改變三源葵危險的錯誤用詞。
「大人帶領小孩子出門,是游玩。」
「游玩有很多人。」
在家裡每次說游玩的時候,都是吠舞羅的一幫人一起去。
經歷眾多被一堆人帶著游玩的三源葵堅持自己的想法。
「約會只有兩個……」
她停頓了一下,想到還在等自己回家,最好的朋友安娜,又立刻打了個補丁。
「最多三個人。」
沒錯,就像是曾經的三人約會,安娜自己和尊,不能再多了!
七海建人:「……」
所以根本就是和游玩一個意思,為什麼就不能改成游玩呢?
直到兩個人到了公園,七海建人也沒能改變三源葵關於「游玩」與「約會」的用詞,甚至就連他自己也只能暫時無奈接受。
潛移默化,等她再大一點就好了。
公園裡的人並不少,但也不算多,即使是節假日,大概因為更多的孩子們更喜歡熱鬧的地方,所以這處相對僻靜的公園裡帶著孩子的人極少。
但七海建人顯然做了十足的准備,甚至還買了一支冰淇淋給三源葵,明顯准備認真帶孩子。
藍色的冰淇淋旋轉著蜿蜒向上,頂端的尖尖卻歪斜著倒在一邊,三源葵探出舌尖輕輕的觸碰,一陣冰涼就帶著甜,悄悄融化。
她抬頭看了眼七海建人手上同樣是藍色的、已經被對方吃掉一小半的另一支冰淇淋,決定待會兒就記錄在小本子上。
一大一小相當同步的再度咬了口冰淇淋,三源葵已經在心裡想好了要記下的。
む冰淇淋好吃,七海很適合冰淇淋。め
夏日正是開花的好季節,顏色為藍的一點也不少。此時,三源葵就蹲在一小片藍色的花前,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藍色的花瓣,晴藍色的眼眸裡分外滿足。
「這是繡球花。」
七海建人在她身後講解。
「花期較長,能從六月開到八月,除了藍色還有紫色粉色白色等。」
雖然葵估計只會關注藍色。
他這麼想著,右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他轉頭,入目的是只有過一面之緣的……一年級小孩兒江戶川柯南。
「又看到你……啊,叔……這位大叔好啊。」
看到三源葵旁邊的監護人,江戶川柯南尷笑一聲,止住了自己追問三源葵到底有什麼神奇裝置的想法。
「柯南。」
原本還在看繡球花的三源葵站起身,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想法。
「不是魔術。」
她面無表情地淡定否決,並發出靈魂質問。
「能還我嗎?」
江戶川柯南:「……」
所以一個普普通通的彈珠就讓你記到現在還沒忘?不,不對。
可是他魔術手法也找了,阿笠博士也幫忙實驗了,最終除了得出彈珠普普通通沒有任何裝置不是魔術道具之外,沒有任何結果。
這就很讓唯物主義科學社會接班人的他懷疑,自己當初是不是應該在周圍認真找一圈,沒准有某種投影道具之類的東西在。
他靈光一閃,陷入沉思。
真的是普通彈珠的話,會讓對方在意這麼長時間嗎?難道那個彈珠真的有什麼他看不出來的機關?
「你就是這孩子的家長吧?」
就在柯南還在沉思的時候,後面的阿笠博士已經跟了上來,並迅速看清情況,和七海建人開始交談,轉移對方的注意力。
不然呢?難不成還讓人家家長知道柯南強搶人家小姑娘的玩具嗎?
知道柯南真身的阿笠博士覺得自己真的是為對方操碎了心。
他怎麼變小還越來越……那啥了呢?
有阿笠博士打掩護,江戶川柯南得以把三源葵揪到旁邊,小聲商量。
「是投影儀嗎?」
三源葵面無表情,重復一個詞。
「我的彈珠。」
「真的不是魔術手法?」
「我的彈珠。」
「其實……」
「我的彈珠。」
江戶川柯南:「……」
淦,這天沒法聊了!
「好吧好吧。」
他抽了抽嘴角,對復讀機一樣只會重復「我的彈珠」的三源葵沒有辦法。
「現在還在阿笠博士家裡,你如果要的話明天上學我就可以還給你。」
說著,他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所以真的不考慮給點提示嗎?」
簡直是在挑戰名偵探的好奇心,還是特麼干放著題目連點線索都沒有的那種。他是想找到真相不錯,但就算是名偵探也不可能徒手從水裡撈出融化進入的一勺子奶茶吧?
面對江戶川柯南的問題,三源葵沒有回答,反而說出了另一件事。
「我今天去拿。」
江戶川柯南:???
你今天?和你監護人?去阿笠博士家嗎?
他狐疑的看著三源葵沒有表情變化的臉,表情一瞬間變得相當古怪。
你不覺得帶家長突然上門,而且就為了個彈珠有什麼不對勁嗎?
「我自己。」
三源葵宛如聽到了江戶川柯南心裡話一樣。
「沒有七海。」
江戶川柯南表情更怪了。
你還想拋下你監護人自己走怎麼?你確定對方會同意?就你這種平時挺自閉還不愛說話沒啥表情,雖然長的可愛但是一接觸就知道是問題兒童的,讓你出門會放心就有鬼了吧?
……不對!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難不成他還把自己心裡話說出來了?謹慎如他,那必不可能啊!
不等他得到回答,一旁一直不知道在聊什麼的大人組忽然靠近。
「葵。」
七海建人皺著眉,心裡的不滿與無奈被他強硬地壓了下去。
「公司忽然有些事情,我……」
「我知道,七海忙吧。」
三源葵相當平靜,早有預料一樣點了點頭,十分自然說出請求。
「我去柯南家裡,可以嗎?」
去柯南家?應該是自己家吧?當然沒問題!
「熱心」老人阿笠博士笑容親切,當機立斷表示兩個孩子是好朋友,想一起玩耍也是正常的,並且拍著胸口保證,一定好好帶孩子玩,玩完了還給送回家,全程吃喝玩樂一條龍服務,不用擔心半點。
只有江戶川柯南一臉空白,懷疑人生。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真來了?你這是哪裡來的預料???
第20章
可能是難得看到三源葵有和哪個小孩子比較親近,哪怕這個小孩子是個一年級,但比起完全沒有朋友還是讓七海建人有那麼一點欣慰的。
更何況對方也確實和葵是一個學校的,和阿笠博士交談時也還順利,倒也讓七海建人對對方比較放心。
當然,更放心的是三源葵看人的能力。
七海建人是離開了,但是江戶川柯南卻只覺得心裡像是被貓撓了一樣,好奇心簡直要溢出。
「你早就知道他會中途離開?」
看七海建人背影消失,他就迫不及待的詢問。
「是推理出來的?」
比如十分了解對方工作之類的?
三源葵搖了搖頭,也沒隱瞞。
「感覺到的。」
江戶川柯南:???
感覺?這什麼?直覺嗎?
他定定的盯著三源葵,可對方面無表情的回視自己,一絲一毫的心虛都沒有,甚至還疑惑的歪了一下頭。
江戶川柯南抽搐著眼角敗退。
行行行,暫時信你是直覺還不行嗎!
「看來柯南和三源葵同學相處得不錯嘛。」
胖胖的阿笠博士對江戶川柯南眨了眨眼睛,又意味深長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三源葵那邊,最終笑眯眯的豎起大拇指。
從遇見到現在才多長時間?就直接說服人家小姑娘去自己家裡,可以的可以的,要不是柯南你是現在這樣,怕不是直接被女朋友……
看懂阿笠博士意思的江戶川柯南瞬間失去表情。
阿笠博士!你當我是什麼人啊阿笠博士!我會是那種誘哄小女孩兒跟自己回家的人嗎?明明都是對方干的!!!
他覺得自己相當冤枉。
可阿笠博士不聽,阿笠博士甚至都沒有再看柯南,而是笑容親切的來到三源葵那邊,友好互動。
「你好啊三源葵同學,我可以叫你葵嗎?」
他笑得臉上的胡子都翹了起來,配合上胖胖的身體,看起來格外和藹。
「大家和柯南平日裡都叫我阿笠博士,你也這麼叫我就可以了。」
三源葵點了點頭,目光定格在……對方藍色的襯衣上。
「阿笠……」
她看了看對方臉上淺灰的胡子,又重新看向藍色的襯衣,到底還是如對方所願,小聲的加了對方的後綴。
「博士。」
很親切,年齡很大,不能只叫名字。
「沒錯沒錯,葵是喜歡……」
察覺到三源葵看向自己襯衫的視線,相當喜歡小孩子、並且自覺自己的襯衫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阿笠博士腦筋一轉,很快就猜到了原因。
「喜歡藍色嗎?」
「哪裡是喜歡……」
一旁被忽略的江戶川柯南忍不住吐槽。
「她已經是完完全全的色系看人,對藍色都到痴迷的地步了,誰穿藍色就喜歡誰,吃飯不帶藍色就和貓一樣。」
雖然在學校裡他找對方的時候大部分原因其實是躲同班幼稚的小屁孩,而且符合標准人少好躲人的地方就那麼幾個,但是接觸下來也算是了解了對方一些。
總結起來就是——顏色決定好感度的藍色狂魔。
「這樣啊,那還真是了不起。」
阿笠博士倒是不覺得三源葵這算是什麼毛病。
小孩子嘛,色系看人怎麼了?倒不如說反而有種更可可愛愛讓人忍不住失笑的感覺。
江戶川柯南癱著一張臉,注視阿笠博士對三源葵慈祥的笑容,覺得這一刻的自己不知為何,分外多余。
等等,阿笠博士不是自己這邊的人嗎??
「總之,先去公園西邊的那家展廳轉一圈吧。」
已經和三源葵交流完畢的阿笠博士說出接下來的流程。
「結束之後差不多是中午,我們可以先吃飯,然後再和柯南去我家。我告訴了七海先生地址,他下午忙完了隨時能來接葵。」
說完,他還不忘征詢兩小只的意見。
「怎麼樣?大家有什麼別的想法嗎?」
「我沒有……」
江戶川柯南毫無異議,不如說他這趟其實就是陪著阿笠博士去那個展廳。
只是……
他瞄了眼三源葵,覺得對方很大可能是一個反應,他甚至能在心裡配出響亮的音效。
——還我彈珠!
還沒等他想好怎麼勸說,那邊的三源葵直接給出了和他想像完全相反的反應。
「嗯。」
江戶川柯南:?!
沒了?同意了?就這麼簡單???
他用犀利的目光看向三源葵的方向,而對方已經被阿笠博士牽起了手,亦步亦趨的跟在阿笠博士身邊,看起來相當乖巧,絲毫沒有提彈珠的意思。
瞟到阿笠博士樂呵呵前進完全沒想到自己的模樣,江戶川柯南內心某種想法再度復蘇。
怎麼就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多余?
多余人士江戶川陷入懷疑。
展廳和公園相隔並不遠,慢悠悠地走過去也不費多少時間,三源葵乖乖被牽著手,心裡卻有某種預感,隨著前進越來越盛。
她想掏出彈珠做些什麼,又想起七海建人最好不要隨便使用能力的囑咐,想要拿彈珠的右手又收了回去。
終於,在幾人離展廳大門只有幾步之遙的時候,三源葵站住不動了。
「怎麼了?」
由於牽著人,最先察覺到三源葵停下的阿笠博士轉頭關心。
「走累了嗎?」
「不累。」
三源葵搖了搖頭,目光定格在展廳好幾秒,然後松開被牽著的手,蹲下身掏出口袋裡的三顆彈珠,放到地磚上。
在所有人的視線裡,三顆彈珠像是遵循某種規律,卻又仿佛只是隨意滾動,在沒有任何外力的情況下,就這麼順著一個圓心滾了好幾圈。
直到第三圈轉完,三源葵重新拾起彈珠,抬頭看向阿笠博士,聲音極為認真。
「不能去。」
有咒靈,很大。
阿笠博士:?
不能去?等等,這是什麼意思?而且剛才那個彈珠又是怎麼回事?!
「現在,不能去,要快點離開。」
她抿著唇,想起七海建人說過的不對普通人暴露咒靈的話,苦惱的給出了一個時間。
「下午應該可以,現在不行。」
會有人處理。
阿笠博士:??
所以不是展廳是時間的問題嗎?
「為什麼要離開?」
江戶川柯南直白詢問,他直視三源葵的眼睛,沒有詢問彈珠自動的原因,反而問著另一個。
「原因呢?」
「有危險。」
三源葵再度望了一眼展廳,聲音凝重的重復。
「很危險。」
「又是直覺?」
江戶川柯南回想三源葵剛才擺弄彈珠的樣子,心裡忽然出現一個想法?
還是說……占蔔?可占蔔這種東西完全沒有科學依據,是迷信的!
「哎呀,那就不去嘛。」
到底,還是阿笠博士打圓場。
「也不是非去不可,我這次來也只是心血來潮,有時間下次再來。」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隨口,又像是特意問出一個問題。
「嚴重嗎?有傷亡嗎?」
江戶川柯南:???
阿笠博士你怎麼了阿笠博士!你這就信了嗎?居然還問「傷亡」?
三源葵搖了搖頭,沒有理會柯南的震驚。
「有傷,沒亡。」
「那我就放心了。」
一直都表現的十分和藹的老人望了眼展廳,按下眼鏡上某個不容易注意的小凸起又關掉,目光流露出幾分無奈復雜,轉瞬又消失不見。
人老了,總是見識過很多東西,知道某些年輕人無法理解的經驗。
「好了柯南,咱們走吧,展廳可以下次再去。」
他拍了拍柯南的肩膀,推著對方轉身就要離開,而就在這時,身後的展廳內部忽然發出轟隆的巨大聲音。
江戶川柯南下意識回頭,卻只能看到展廳完好的外表,無法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
「剛才……阿笠博士,你聽到了吧!」
他皺起眉,原本被推著走的腳步停了下來,腦袋一瞬間進入分析狀態。
「這聲音,很可能是裡面有什麼塌方掉落,有炸彈嗎?還是說……」
「柯南。」
阿笠博士打斷柯南的話,聲音第一次認真起來。
「我們躲到那邊。」
他幾乎是拽著對方把人拖到離展廳大門較遠的牆角邊,才松了口氣。
「會有人解決的,在此之前,不要進去。」
三源葵跟著點了點頭,幫著重復重點。
「不要進去。」
「裡面可能有炸彈啊!」
柯南掙扎著,奮力開口。
「別的不說至少先報警啊!(震聲——)」
阿笠博士你是和我一隊的啊!怎麼突然就投敵了?!!
而且你怎麼知道會有人解決?咱們幾個人都沒進去看到情況,哪來的解決的人?
「一會兒就會來的,放心吧。」
阿笠博士相當冷靜。
「這種情況一般很快就會來人的。」
三源葵復讀機一樣跟著補充安慰。
「很快的。」
江戶川柯南覺得自己簡直要被這兩個一老一少給氣死了。
「……那你們好歹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啊!」
明明大家都沒進去,卻好像只有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兩個都祖傳透視眼嗎?
完全沒有回答意思的三源葵突然開口。
「已經來了。」
江戶川柯南:???
他下意識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向展廳的方向,原本空蕩蕩的門口忽然站著一個黑衣白毛的人,手裡提著不知道裝了什麼的塑料袋,正背對他們提腳踹開門,走了進去。
那姿態分外囂張,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開門查水表。
「我不信。」
江戶川柯南面無表情看著投靠敵軍(三源葵)的丞相(阿笠博士),發出靈魂質問。
「除非你們給我解釋一下,到底怎麼回事。」
第21章
面對這靈魂質問,阿笠博士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江戶川柯南,整個人渾身上下都在表達一個意思。
——我知道但是我就不想告訴你。
阿笠博士覺得咒靈作亂這種事雖然影響挺大,但是普通人這輩子都未必能遇到一次這種事,所以對於原本還是僅僅是高中生的柯南來說,不知道其實也挺好的。
更何況對方平日裡是個唯物主義的科學至上者,從來不信什麼超能力,這要是一個知道了,怕不是直接碎了世界觀。
說到底江戶川柯南沒變小以前也還只是個未成年的高中生,就算是為了保護對方的世界觀,也不能隨隨便便給透露了出去。
——除非對方倒霉到能遇到第二次咒靈襲擊!
這麼一想,阿笠博士整個人都更加堅定了,就連原本望天望地的目光都敢正直的回視柯南了。
「阿笠博士……」
江戶川柯南抽了抽眼角,又看向了一旁的三源葵。
而三源葵從始至終都是那副沒有表情的面癱臉,連一絲一毫隱瞞的心虛都沒有,甚至回視他的眼神都一如既往的平靜。
柯南:「……」
這個還不如阿笠博士啊喂!
其實三源葵的想法十分簡單。
咒靈是一種普通人看不到的生物,就和原本自己世界裡超能力不被大眾所知曉一樣。既然七海不讓她和別人說,她就不說。
「這件事有點復雜。」
阿笠博士試圖打圓場。
「你就當作特殊的恐怖分子需要更專業的人來解決,你想想,要是恐怖分子用高新黑科技搞事,普通人怎麼可能知道怎麼辦?」
三源葵跟著幫腔。
「嗯,專業。」
有那個咒力的,都是專業的。
「那麼請問那個拎著公園右邊知名甜點店口袋的人真的專業嗎?我怎麼覺得就像個買甜點路過的倒霉蛋?」
江戶川柯南回憶剛才踹門進入的白發青年,只覺得對方一舉一動都看不出什麼專業,甚至還囂張過了頭。
哪家恐怖分子劫持展廳的時候,警察是囂張踹門進入的?就算是能一打十的特工也不可能這麼干啊!
「不要拘泥於形式,在某個領域專業性高的人總會有那麼點與眾不同。」
說著,阿笠博士還特意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柯南自己,然後笑眯眯的豎起大拇指。
三源葵看了看阿笠博士的動作,模仿著對柯南同樣豎起大拇指,再幫著強調。
「嗯,與眾不同。」
江戶川柯南只覺得一口氣梗在喉嚨裡,不上不下的。
阿笠博士你這是在說本天才偵探是個問題兒童嗎?這已經是明示了吧?!
還有三源葵!你能不面無表情的做出這個動作嗎?說實話看起來有點詭異,甚至還有那麼一絲絲嘲諷的感覺……
這兩個人一定有什麼瞞著他,什麼「特殊的恐怖分子」?什麼「專業人士」?當自己變小了智商也變回小學一年級了嗎?
「確定不報警?」
「確定,確定!」
「那待會兒『解決』了再去看一下吧。」
某兩個字被江戶川柯南咬得極重,甚至帶上了那麼幾分咬牙切齒。
「要是過一會兒那個人還不出來,別的不說,至少得報警吧!」
他話音剛落下,一旁三源葵始終沒有波動的聲音就緊接著給出答案。
「出來了。」
江戶川柯南:???
他刷的一下扭過頭看向展廳門口,入目的就是剛才那個白發青年走出門口的模樣,那姿態和他進去的時候沒有半分差別,手上的袋子沒有半點破損,衣服上看起來也沒有一絲髒亂。
活像是進去普普通通晃了一圈的普通路人。
「所以說,犯罪分子呢?」
江戶川柯南覺得自己有必要質疑一下了。
「我們算他解決了裡面的人,那總不能犯罪分子現在都躺在展廳裡了吧?」
他的疑問合情合理,就邏輯來說,沒有絲毫毛病。
但是他面對的事情不能以常理來看,於是……
「沒事沒事,已經解決了。」
阿笠博士拍了拍江戶川柯南的肩膀,長舒一口氣。
「放心吧,既然人家出來就代表解決了,救護車估計也快到了,咱們先去吃個飯吧。」
江戶川柯南:??
不是,阿笠博士你怎麼了阿笠博士?你的謹慎呢?你的善良呢?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三源葵看著阿笠博士的動作,再度學著對方,拍了拍柯南的另一邊肩膀,重復重點。
「解決了,吃飯吧。」
江戶川柯南:???
我懷疑你們兩個在針對我……
有證據的那種!!!
就在他懷疑人生的時候,一道陌生的聲音忽然響起。
「什麼解決了?」
江戶川柯南悚然抬頭,就看到剛才還在展廳門口的白發青年此刻忽然出現在自己三人的旁邊。
嗯?那邊和這邊還隔著幾百米呢?他怎麼這麼快?!
「這不是……嗯,葵嗎?」
看似剛到,實則聽完了這邊幾人對話的五條悟笑眯眯地打招呼。
三源葵抬頭看著五條悟高大的身影,回想起對方第一次來家裡蹭飯時七海建人囑咐自己的話,果斷開口。
「叔叔。」
五條·年輕帥氣·悟:???
「等一下,我確定一下……」
他彎下腰,尚還戴著眼罩的臉就這麼懟到三源葵面前,用不敢置信的聲音發出靈魂質問。
「你叫我什麼?」
三源葵絲毫不受影響,依舊癱著臉,平靜重復。
「叔叔。」
五條悟:「……」
是我臉不夠年輕不夠帥了嗎?這必不可能啊!
不不不,這不可能!自己的帥氣是不會打折的!
所以……
五條悟參透了真相。
「七海教你的對吧!」
除了七海建人,還有誰能教自家小孩兒叫他叔叔?!
應該是英俊帥氣的大哥哥才對!
他抬起手,修長的食指伸進眼罩與皮膚之間的縫隙,向上一抬,那雙蒼藍色的瑰麗眼眸就真的暴露在三源葵的視線裡。
「看著我的眼睛,你再確定一下。」
五條悟企圖偷七海建人的家。
「現在叫我一聲大哥哥還不晚哦。」
三源葵:「……」
藍色的、漂亮的、難以形容的。
僅僅是出現在她的面前,就像是黑夜中的光,吸引著她的注意力,讓她忍不住失神。
可是……
藍莓醬的事,她可是還記得!萬一對方一直搶自己的藍莓醬怎麼辦?
一想到這裡,三源葵原本對於五條悟漂亮藍色的好感度直接被壓下去了一半。
她之前可是感覺的很清楚,對方當初拿她藍莓醬是故意的!
她眨了眨眼,強迫自己挪開盯著對方眼睛的目光,堅定地說出那兩個字。
「叔叔。」
五條悟瞬間失去了笑容。
我懷疑你沒那麼喜歡藍色……
證據就是你對我的眼睛無動於衷!
「剛才你們都看到了吧?」
他放下手,原本被撐起的黑色眼罩回落,重新遮擋住自己的眼睛。五條悟重新直起身體,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哎呀呀,這就不太好了,看來只能用物理方法讓你們忘記了。」
江戶川柯南:???
這什麼人?來了逗三源葵這個小蘿莉不說,還想讓人物理失憶?
不是三源葵那個監護人七海認識的人嗎?
「我沒說。」
三源葵絲毫不受「威脅」。
「柯南不知道。」
「哦?是嗎?」
五條悟漫不經心的瞟了眼一旁神情緊張的江戶川柯南,又特意看了眼阿笠博士,才收回視線。
「算了,看來還有點意外收獲。」
已知,這個一年級小鬼是普通人,旁邊那個老人也是,而且按照「正常情況」來說,三源葵應該也是。
但是從對話來看,只有一年級小鬼不知道。
那麼問題來了。
七海建人會告訴自己看不到咒靈的普通人養女,這個世界上有咒靈這種存在的事情嗎?
可別忘了,對方可是一心一意要在普通人社會生活,不想摻和咒術師的事。
這樣之前那件事就說得通了,有關於七海問自己的,發動時,沒有正常咒力波動的術式。
所以——
「看這個!」
也不知做了什麼,五條悟手上忽然出現一只蠅頭,被他光明正大的拎到三源葵身邊,還相當隨意的晃了晃,惹得小咒靈翅膀可憐的撲騰了幾下,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身邊忽然出現奇怪咒靈的三源葵沒有任何驚訝,依舊是那副沒有表情的模樣,用平靜的目光回視五條悟。
「葵你這個反應一點也不好玩啊……」
五條悟擺了擺手,拎著自己的甜點袋子就踱步離開,留下最後一句話。
「告訴七海,我這兩天去。」
第22章
「專業人士」五條悟離開了,可剩下的三個人卻陷入了沉默。
三源葵和阿笠博士倒是沒有什麼,唯有被蒙在鼓裡的柯南,回想剛才五條悟干出的事情,滿臉懷疑。
他拎著空氣讓人看什麼?他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總不能是單純的逗小孩吧?
「阿笠博士……」
各種猜測一條條出現在腦袋裡,江戶川柯南幽幽開口。
「真不准備解釋一下嗎?」
「啊哈哈,柯南啊,這件事就別管了。」
阿笠博士打著哈哈,左邊牽住三源葵的手,右邊又拉住江戶川柯南,想出了一個完美的解釋。
「柯南你懂的,像是國家機密一類的事情都是不能透露的,這個時候只要當做沒看見離開,正常去吃飯就可以了。」
完全同意保密的三源葵幫腔。
「嗯,離開,吃飯。」
被拉著離開的江戶川柯南:「……」
有什麼「國家機密」是三源葵一個普通小學生能知道而我這個天才偵探不能知道的?!人家監護人的朋友,那個白頭發的可一點都沒掩飾,你阿笠博士就不能學學嗎?
阿笠博士才不會學,阿笠博士甚至迅速把人打包到餐廳吃飯,吃過後拉著兩個孩子回家,不給柯南任何機會。
「你的彈珠。」
從阿笠博士的實驗室裡拿出那顆藍色的彈珠,江戶川柯南遞給三源葵。
雖然他剛剛還之前還又透過彈珠看了一遍,可是依舊什麼都沒發現。
「嗯。」
三源葵接過自己失而復得的彈珠,心裡有些高興。
這樣她就有四顆彈珠了,萬一因為什麼消耗了一顆,也不用再特意去補。
「你……」
她剛把彈珠放進口袋,就聽到對面江戶川柯南猶豫的聲音。
「那次的那個,我能再看一下嗎?」
他說著,指著窗戶,艱難形容。
「就是用彈珠在玻璃上看到……嗯,就是那個……影子一樣的那個。」
「不可以。」
三源葵干淨利落地拒絕了對方,甚至還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識的捂住自己存放彈珠的口袋,生怕對方再干出搶彈珠的事。
上次讓對方看就已經違背七海的囑咐了,更何況對方又是沒有能力的普通人,這樣對對方來說很危險。
「你這個動作……」
江戶川柯南抽了抽眼角,覺得自己在對方心裡怕不是隨時會強搶彈珠,還拿了就跑。
「拿走你的彈珠是我不對,我道歉,所以……」
「不可以。」
三源葵面無表情的打斷對方的話,捂著口袋跑到阿笠博士的身後,才松了一口氣。
「柯南你就不要再想了,葵也是好心。」
早就已經叛敵,甚至維護敵方宛如維護自家小雞仔的老母雞一樣的阿笠博士安撫的摸了摸三源葵的頭,笑眯眯開口。
「一會兒七海先生就到了,柯南可不要欺負葵。」
江戶川柯南看著明明只是剛認識不久卻異常和諧的一老一少,臉上失去了表情。
阿笠博士,你明明和我是一隊的,我們才是隊友啊!(震聲——)
七海建人花了多長時間來領孩子,柯南就在這段時間裡吃了多少爺孫狗糧,那和諧友愛的氛圍簡直讓他心裡只剩下一句話。
——我不應該在這裡,我才是多余的那個。
終於處理完公司事情的七海建人拿著來時買的禮貌性小禮品,順著一開始阿笠博士說的地址,登門領人。
「這段時間麻煩照顧葵了。」
「哈哈哈,葵是一個很可愛的孩子,這段時間我也很高興。」
阿笠博士和七海建人寒暄了幾句話,眼看著對方早帶小姑娘離開,起身送到門口,然後……門一關,直接把柯南關到門內,只有他和葵還有七海建人三個在門外。
唯一被關外門內的江戶川柯南:???
他覺得自己被排擠了,認真的!
「今天中午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事情。」
想到明確提示三源葵監護人,也就是七海建人知道內情的那個「專業人士」,阿笠博士向對方提了一嘴。
「當然,和葵沒什麼關系,具體的她都知道,七海先生回去和她溝通就可以了。」
到底他一個外人,不好多說什麼,只是……
他低頭注視著已經在七海建人身邊,拉著對方衣袖的小姑娘,目光挪到一本正經,一看就是相當嚴肅的社畜七海建人身上,欲言又止。
「葵她,可以的話……」
他頓了頓,還是沒能對今天剛認識的七海建人說出什麼帶有主觀意義的話。
交淺言深是忌諱,更何況還是這種……
阿笠博士心裡嘆了一口氣,面上露出和藹的笑容。
「我這裡隨時歡迎葵來這兒玩。」
話音落下,他就感到自己的衣袖被輕輕拉扯的感覺,輕飄飄的力度像是貓咪小心翼翼的觸碰人類。他低頭,入目的是貓咪收回小爪子,神情卻格外認真的模樣。
「喜歡,謝謝。」
阿笠博士:「……」
我現在把孩子搶過來換個收養人還來得及嗎?
「我知道了。」
完全不知道對面在想什麼偷家事情的七海建人仔細觀察著阿笠博士,確定對方是真心這麼想的後,神情略微放松。
「看得出來,葵也很喜歡您,不嫌打擾有時間的話,會的。」
他對葵被喜歡這件事情並不感到意外,不如說如果有人真心的討厭葵,那才是真正會讓七海建人感到驚訝的事情。
雖說葵這個孩子沉默又不喜歡說話,甚至在某些方面十分倔強,但是即使是這樣,誰也不能否認對方是個可愛乖巧又懂事的孩子。
尤其是,真正和對方相處的時候很難不感到溫暖。
不管怎麼說,能有人喜歡葵,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原來前輩們說的那些對自家孩子的欣慰,就是這種感覺嗎?
七海建人的心裡欣慰著,甚至衍生出一種陌生的、近乎於自豪的情感。如果總結起來的話,大概可以成為一句話。
這孩子可愛嗎?我家的!
從阿笠博士家離開後,七海建人問了葵,確定對方沒有其他想要去的地方,就帶著人,一路回到家裡。
七海建人回家就進了廚房,而三源葵,則在沙發上苦思冥想怎麼告訴七海建人五條……叔叔的事。
七海一開始只是說讓她叫叔叔,而她只聽過七海叫對方的時候說的是「五條先生」,全名她並不知道。
但是最重要的事她是知道的,就比如七海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能力,而現在,這位五條叔叔貌似察覺了什麼。
雖然她沒有對那個被拎著的咒靈作出什麼反應,但是直覺告訴她,對方是真的知道了。
不僅僅是知道了,還要來找七海!
三源葵只覺得,對方所圖甚大,很難不是想要告家長。
正思考間,她眼前忽然出現了一片藍色,三源葵下意識追逐著,耳邊傳來玻璃觸碰桌面的輕響,下一秒,神游天外的氣味完完全全的就被拉了回來。
她也看清了這片藍色的全貌。
玻璃的杯子裡,呈現出的不是以往看不出顏色的灰或白,而是區別於所有的,矚目而又絢麗的藍色。
是離家以後久違了的、被裝在杯子裡的藍色。
她下意識抬頭看向做出這杯藍色的七海建人,對方依舊是那副平淡的模樣,仿佛這杯藍色的飲料和一杯普通的牛奶沒有任何區別。
「同事說的一些小技巧。」
七海建人絕口不提自己特意查詢、為家裡孩子吃飯飯量和藍色呈正比操心的事情,只是用和平日裡不差一點的態度,淡淡開口。
「蝶豆花、黑枸杞,都是可以做出藍色的效果,我也是試一試。」
蝶豆花本身比較寒涼,不適合常用,但是至少像是現在這樣給牛奶之類的飲品染個色是夠用了。
對葵來說,不管深淺,只要是藍色,她就喜歡。
「蝶豆花……」
三源葵輕聲呢喃著,神色間難得添上了幾分茫然的味道。
多麼熟悉的東西呢?
在可以稱之為家的吠舞羅裡,為了她和安娜兩個人不斷尋找能讓她們吃得更多的搭配。
安娜的番茄汁、任何紅色的飲品;三源葵的藍色、開發的特調飲品。
她知道,藍色的食物始終不如紅色的易得,而只在離開家以後,是沒有任性的權利的。
所以最接近生活的、最容易在商店裡看到的、就只有大都是紫色,但其實仔細看也最接近藍色的藍莓醬了。
而現在,在離開家裡不知道多久以後,她又看到了被裝在杯子裡的藍色。
有些……有些……要怎麼形容呢?
她茫然地低頭,抬起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企圖在自己簡單的語言體系裡找出確切的詞語,形容此時的感覺。
酸澀的鼻尖、呼吸變得有些短促、眼眶周圍有些漲漲的感覺、還有……熟悉的思念的感覺。
她有些……想家了。
和安娜不需要語言的溝通,草薙會准備藍色的飲料,多多良會彈吉他唱好聽的歌,尊懶洋洋的坐在一邊,其他人三三兩兩的在一起說笑。
只要大家在一起就會很開心。
「葵?」
七海建人的聲音打斷了三源葵的回想。
「你怎麼了?」
不可能是不喜歡藍色,可為什麼是這幅模樣?
「我……沒事。」
三源葵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七海建人看她抬起頭,彎下微微發紅的眼尾,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我很喜歡。」
生疏的、努力的、不夠燦爛甚至可以說得上微小、卻又切切實實存在的。
像是草地上努力綻放的細小花朵,含著清晨的薄霧,懵懂抬頭,又悄無聲息,分外安靜。
「非常、非常喜歡。」
第23章
溫暖的內裡在這一刻探尋著蔓延到了外界,讓人得以更清晰的感受到這份矛盾。
低落、難過、卻又笑的真切。
成熟的成年人是不會追著別人的異狀問東問西的,哪怕七海建人確實感覺到了三源葵心中矛盾的情緒,也只是坐到對方身邊,伸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無聲安慰。
好在對方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在安定了一會兒後,就恢復了平日裡的模樣,捧著那杯藍色的飲料,小口的喝著。
若不是還殘留了些許紅暈的眼角,簡直讓人懷疑剛才曇花一現的笑是個錯覺。
雖說讓人松了口氣,但是也生出了一種莫名的遺憾。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他第一次看到對方的笑,只是持續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七海建人確定了對方情緒穩定後,才轉而拿出一張紙在桌上寫著什麼,屋子裡一時間安靜下來。
像是舍不得藍色就此消失一樣,杯子裡的水位下降速度極慢,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在正好降落到一半的時候,三源葵小聲開口。
「七海。」
「嗯?」
七海建人偏過頭,看向她。
「今天的事。」
她想著至少還在思考的有關於那位五條的事情,用簡短的語言描述了事件整個過程。
「上午,公園右邊,展廳裡有咒靈,五條叔叔解決,發現外面的我們,說過幾天來。」
盡管中間許多細節都被直接省略,但是言簡意賅,能讓人輕易明白整個過程。
展廳裡的咒靈,外面的「他們」,說明他們並沒有直面咒靈,葵的敏銳在這方面讓人很放心。
就是五條悟又在發現了之後說過幾天來這件事,很是個問題。
「葵。」
七海建人沉聲詢問。
「你使用能力了?」
「沒被看到。」
三源葵對這點還是很有信心的,聲音十分篤定。
「我沒看,只是感覺到危險。」
雖然確實用彈珠觀測了一下,但是那個時候那個五條還沒有來,所以絕對不是這個的原因。
「不過……」
三源葵遲疑了一小會兒,還是如實報告。
「他猜到了。」
七海建人不由地皺起了眉。
「沒看到卻猜到了?」
正常來說,葵即使使用她的能力也看不出任何發動術式的異常波動,所以就算是被看到發動能力,也會被當做小孩子在玩彈珠。
而現在,葵卻說五條悟猜到了。
難道這就是五條先生的實力?如果是其他人,他可能還會有猜疑,但是如果是他的話……
七海建人想起對方平日裡雖然日常看起來吊兒郎當一點也不靠譜,實則實力深不可測也還負責的模樣,竟然覺得也沒有讓人多意外。
哪怕看起來再不靠譜,但是五條悟咒術界最強的稱號可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得到的,這是整個咒術界公認的事實。
那麼,由此推斷,對方想要做什麼呢?
七海建人第一個想起的,是咒術師界稀少的萌新咒術師學生,以及五條悟咒術高專老師的身份。
再加上葵過一陣考完試直接小升初,到9月就是上初中的時候,然後再過三年初中畢業就是上高中的時候……
想著想著,七海建人的臉逐漸就黑了。
對方不是把主意打到葵身上了吧?不行!絕對不行!
想了一晚上的七海建人第二天上班之余,在空閑的時候,仍舊忍不住思考。
「七海君?」
鶴田清隆笑眯眯的坐到七海建人旁邊,開口打趣。
「哎呀,是什麼讓我們這一陣好不容易精神起來的七海君這麼煩惱啊?」
「精神?」
七海建人有些不能理解這個形容詞,就算平日裡工作量增加的時候,他也一直用正經可靠的姿態面對客戶,怎麼到對方嘴裡就「這一陣」精神?
還是「好不容易」這種形容。
「因為七海君以前總是一副看起來就很疲憊的模樣嘛,平時也很拼,總是在加班,熬夜也是常有的事情吧?」
鶴田清隆忍不住感慨。
「原來七海君是沒發現嗎?你最近已經很久沒有那種看起來就很疲憊無所謂的感覺了,整個人就像是支楞起來了一樣,精神了很多。」
「這樣嗎?」
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改變的七海建人垂眸回想了一遍,卻完全沒覺得自己和以前有什麼區別。
除了因為家裡有個孩子的緣故不再熬夜加班,自己做飯的次數大大增加之外,其他的並沒有什麼很大的變化。
工作還是那麼多,喜愛的東西沒有變化,鏡子裡的自己……
想到這裡,他止住自己想要摸向頭發的手,暗自點了點頭。
反正和以前沒什麼太大區別。
「是壓力啊,壓力。」
看不過去的鶴田清隆終於忍不住揭曉答案。
「以前七海君總是有種心事重重、雖然態度認真但是得過且過的感覺。不過最近都和其他同事有共同話語了,不覺得和公司裡的其他人更能說得上話了嗎?」
七海建人:「……」
感覺有哪裡不太對,但是好像也不能說不對……
還有那個共同話語,只是討教或者聽別人家裡都是怎麼養孩子的,是正常事情吧?
「但是最近,那種感覺已經好很多了,明顯整個人看起來真的輕松多了,就是那種氣場上的,沒有那麼沉悶壓抑了。」
鶴田清隆說著,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然後,問出了一個問題。
「那麼,七海君,是什麼改變了你呢?」
是什麼改變了你呢?
改變了你……
改變的……自己?
像是從不知多少億光年外掠過的彗星,帶著這句話,不斷的飛向在七海建人的腦內,每一個字都帶著無聲的追問。
自己被改變了嗎?
眼珠微動,他下意識看向窗口,透明的玻璃不甚清晰的倒影著他此時的樣子。
西裝、領帶、一絲不苟的三七分、絕不會讓人覺得輕浮的嚴肅表情。
明明還是平日裡的樣子,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同,可七海建人卻分明看出,也只有自己能看出的,玻璃中的自己那怔然又帶著不易察覺的恍惚模樣。
自己有所改變了嗎?
沒有吧?
想法從未變過、在意的也沒有改變,僅僅是身邊多出了更重視的。
那顆彗星已經追至眼前,一聲聲的詰問再度響起,追逐著讓他給出一個答案。
他不由得再次質問自己。
自己真的有所改變嗎?
那所謂的壓力和疲憊、心事與孤獨、午夜的夢回、同一個空間的呼吸、許久不再思考的問題,在這一段看似普通而又平凡的時間裡……
不受控制的,他的內心少見的快於思維,給出了肯定而又矛盾的答案。
沒有改變,又確實變了。
第24章
七海建人獲得了一份嶄新的認知,而他並不想對此評價什麼。
恰好鶴田清隆也僅僅只是點醒這一點,沒有其他的意思,於是相當配合的繼續最開始的話題。
「所以說是家裡遇到什麼難題了?」
「嚴格來說,是個麻煩。」
七海建人回想昨日天降的苦惱,在心裡組織了一下語言。
「我從前的一個前輩……他可能發現了葵的天賦,很可能想讓葵去他那邊做學生。」
「七海的前輩啊……」
鶴田清隆仔細想了想,終於從記憶的犄角旮旯裡扒拉出對對方學校的印像。
「我記得七海好像是一個有關宗教的高專畢業的?應該是這個,老實說我根本沒想過還能有這種學校,當初還很意外。所以那個前輩……」
「啊,沒錯。」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
「他現在在那個學校當老師。」
「學習宗教方面的天賦?」
鶴田清隆有些意外。
「我記得你家孩子才12吧?他是不是有些早了?還是說那是個小初高一體的學校?」
感覺不太可能,一般正經學校才會三位一體,而像是高專這種帶「專」的基本不會有。
「就只是高專,前輩他……」
七海建人想了想,在不透露咒術界,以及高專一學期三個以上人都是人品爆發這種離譜的學生人數的情況下,能確切形容的大概只有……
「他喜歡拉學生入學。」
七海建人覺得自己的形容沒什麼毛病。
「是那種路上看到好苗子會直接邀請入學。」
鶴田清隆:???
這人哪裡不太對勁吧?路邊看上好苗子就直接上手?哪個正經老師會干這種事啊?還是說這學校已經搖搖欲墜因為過於冷門招不到學生要倒閉了?
鶴田清隆的表情一時之間分外微妙。
「你是什麼想法?還有葵那孩子呢?」
回想當初,七海建人臉上的神情都冷了一分,他毫不猶豫的表達了自己否定的意願。
「雖然是我曾經畢業的學校,但是我並不想從事專業相關的工作。」
還有葵。
想到當初三源葵直言不想學咒術的話,七海建人回答得相當篤定。
「葵對那些也沒有興趣。」
「……既然都沒有要去的想法,那你還在煩惱什麼?」
鶴田清隆有些疑惑。
「意見一致的話,不去就行了。」
七海建人陷入沉默。
這讓他怎麼說呢……
「那位前輩,有些……不一樣。」
他說著,聲音都沉了好幾分。
「實力……成績優秀,也確實值得信任,我也確實是信賴他。」
「所以?」
鶴田清隆挑眉。
「缺點是——」
「並不讓我尊敬。」
想一出是一出、日常時總是不聽人話溜號、安靜不下來像個話嘮多動症、過於隨性到工作途中還能直接離開買甜食!
理由是這個時間限量售賣完了就沒有你敢信?
總之,對方干過的不靠譜事數不勝數,雖然確實強大可靠,但是和實力呈正比的糟糕性格讓他實在難以尊敬得起來。
更別說他還知道對方以前是個什麼樣……
七海建人聲音裡的認真讓鶴田清隆知道,這句話可謂是對方的真實感受,一時間不由得肅然起敬。
「這麼說……我大概稍微能想像一點對方的形像了。」
大約就是和七海性格完全相反,估摸著還挺鬧騰的……嗯,能讓七海君承認成績,應該是學神的程度了吧?
不過……
「所以是擔心對方誘拐你家葵嗎?」
鶴田清隆摸著下巴,思索著開口。
「小孩子沒興趣的話,他就算誘拐也拐不過去吧?」
問題是,他怕對方看碟下菜。
七海建人沉默著,覺得真的很危險。
如果五條悟對葵承諾,她去高專期間就把高專的牆壁刷成藍色,那麼葵……還真的很有可能被這條件迷惑了!
絕對不能小看葵對藍色的執著,而且以五條悟的鈔能力來看……他還真有可能干得出來。
五條悟干出什麼不對勁的事都不讓人覺得意外!
「我覺得七海君暫時不需要太過擔心。」
看著七海建人憂心忡忡老父親的模樣,鶴田清隆忍不住笑著勸道。
「你家葵離上高中怎麼也還有三年,未來的事,誰說得准呢?與其擔憂,不如多想想孩子的現在吧。看來葵那孩子天賦不錯,好好教教以後也能有更多選擇嘛。」
「天賦和選擇……嗎?」
七海建人下意識重復這句話,心裡一時間復雜難辨。
這種事情……
相比起七海建人的工作,三源葵放學的時間可以說是早。在一如既往的獨自回家後,完全沒有什麼事情可做的她只是從冰箱裡拿出七海建人早上留出的藍色飲料,坐在沙發上小口的喝著,垂眸注視著在茶幾上看似毫無軌跡隨意轉動的三顆彈珠。
雖然不能詳細觀察,但是僅僅是確定對方的位置與狀態還是可以做到的,從前的經歷賦予了她非同尋常的耐心,就算是看著這些在常人眼中十分枯燥的東西,也能一直保持,幾個小時不做別的。
通常,在七海建人沒有回來、家裡也沒有需要做的事情的時候,她都是這樣過的。像是在空無一人的家裡等待主人回家的貓,不放過門外一點動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忽然傳來了門鈴的聲音。
「叮咚——」
桌面上原本滾動的彈珠被這聲音嚇得彼此相撞,發出「叮」的一聲四散開來,三源葵茫然地眨了眨眼,下意識看向門口,第一反應卻不是去開門,而是重新看向桌面的彈珠,再次驅動。
沒幾秒,她得出了結論。
五條,沒有惡意,來找七海。
他來早了。
他故意的。
不等三源葵再看,第二陣門鈴聲又響起。與此同時,還有五條悟那……宛如童話裡反派大灰狼誘騙小白兔開門一樣的聲音。
「叮咚——叮咚——」
「開門了——開門了——」
三源葵這次連頭都沒回,依舊是沒有表情的模樣,一眨不眨的注視著桌上滾動的彈珠。
——要放進來嗎?
不,會很麻煩,十分麻煩,最好等七海回來,他會處理。
得出結果的三源葵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依舊坐在原地,沒有理會門外的人。
門外的五條悟遲遲不見人開門,聲音頓時帶上了幾分疑惑。
「裡面明明有人的吧,總不會是聽不出我的聲音吧……」
門內的三源葵無動於衷,繼續看自己的彈珠。
「不會吧?不會真的聽不出來吧?你昨天還見過我的!」
五條悟只覺得分外離譜。
首先,名叫三源葵的那個小姑娘肯定在家,可他在外面這麼長時間對方都無動於衷的,別說開門了,連點聲音都沒有,就跟裡面沒人一樣。
這說明什麼?說明七海他教育的不對勁啊!
完全不覺得自己突然上門,還是人家家長不在的時候突然上門有什麼不對勁的五條悟摸著下巴,把鍋全部推給七海。
他懷疑七海建人和對方說了什麼「五條悟到訪不用開門」之類的過分的話!
不然怎麼還不開門?
到底,還是稍微懂得一點看碟下菜,知道自己真的不打招呼強行進屋絕對能讓七海建人從此把他掃地出門,列為拒絕往來戶的五條悟撇了撇嘴,心裡忽然生出一個想法。
他會搞不定一個小女孩兒?怎麼可能!
門後一時間安靜下來,但沒過一會兒,五條悟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帶了『伴手禮』呢。」
他說著,晃了晃手裡的袋子,裡面玻璃的罐子隨著塑料袋的抖動相互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
「哎呀,這幾瓶藍莓果醬要怎麼辦呢?如果進不去的話就送不出去了吧?真是可惜~」
三源葵:!!!
她身體一震,目光瞬間一變,原本遵循著某種規律的彈珠軌跡忽然一變,給出了確定對方話語的答案。
是真的!藍莓果醬的事,是真的!
開門?還是不開門?
「看來是不喜歡。」
門外的聲音再度響起,透過門板傳進三源葵的耳中,甚至特意在末尾拉長。
「那我就只能『遺憾離開』了——」
「哢——」
五條悟的聲音剛落下,甚至余音還未消失在走廊裡,面前的門就猛然被打開。
打開的空隙並沒有多大,只有剛好容納三源葵半個身體的大小。
從門後探頭,宛如特務接頭一樣帶著小心翼翼的金發小姑娘睜著那雙晴藍色的眼眸望向五條悟,語氣相當認真地開口。
「先給藍莓醬。」
五條悟:「……」
所以還真就藍莓醬大於一切?要不要這麼好騙?七海他都教育得不給自己開門了,怎麼就不能再多一點安全以及誘惑方面的教育?
「給給給。」
本就是靈光一閃,五條悟相當大方的把裝著藍莓醬的塑料袋塞進三源葵的手裡,一只手抵著門框,揚了揚下巴示意。
「這下能讓我進去了吧?」
「可以。」
三源葵點頭,想了想,又沒讓開,而是提出一個要求。
「能再等15秒嗎?」
五條悟:???
這什麼操作……等等!
黑色墨鏡下的眼眸略微眯起,五條悟忽然轉頭,目光轉到走廊的樓梯口,沒幾秒,一個熟悉的身影愈加接近。
他瞬間扭回頭,看向三源葵的目光一下子古怪起來。
這小姑娘了不得,這明顯是想要藍莓醬和七海都要啊!
三源葵毫不心虛的抱著裝藍莓醬的袋子,面無表情地回視五條悟,甚至還歪了歪頭,清澈的眼睛睜圓,帶出一股無辜的味道。
小貓貓又有什麼壞心思呢?她只是想要藍莓醬而已嘛_(:3」∠)_
得了便宜還賣乖。
五條悟覺得七海可能鎮不住這孩子了,就要他這種老師來……
不等他想完,已經上了樓梯看到自己家門口杵著五條悟的七海建人已經率先出聲。
「五條先生。」
他看了眼懵懵懂懂抱著陌生袋子的三源葵,又看了眼笑眯眯不知道有什麼壞心思的五條悟,目光剎那間犀利起來。
「能解釋一下嗎?五條先生。」
五條悟:「……」
解釋什麼?我五條悟需要解釋?
五條悟收回臉上笑眯眯的模樣,直接換成一副嚴肅正經的表情,搖著頭嘆息。
「七海,你家孩子實在是太不謹慎了!」
他拍了拍已經走過來的七海建人的肩膀,話裡話外突出一個意思。
——恨鐵不成鋼。
「你看看,你看看,我只是說有帶藍莓醬她就直接給我開門了,這得虧是我,要是換成其他陌生人呢?」
他拍著胸口,痛心疾首。
「這怕不是直接被拐賣了啊!」
七海建人:「……」
三源葵:「……」
空氣裡一時間沉寂下來,只有五條悟的聲音在走廊裡回蕩。七海建人下意識按照對方的話思考了一遍,竟然發現……好像還有那麼點道理。
沒錯,葵是對藍色偏愛到極致,為了藍色開門,好像……
他不由得看向三源葵,入目的事小姑娘面無表情卻又不知為何能看出清晰無奈的模樣。
七海建人立刻又反應了過來。
葵她是喜歡藍色又不是傻,更何況能力還擺在那裡,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因為藍莓醬就給壞人開門?
「先進屋吧。」
他繃著自己平淡的臉,也沒對五條悟的戲精行為做出什麼評價,只是打開門,催促對方。
「有什麼請進去再說。」
五條悟:???
七海你變了!你再也不是那個好騙……好像也沒多好騙來著……
哦,那沒事了:)
宛如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五條悟相當自然的進門換鞋,進自己家一樣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向後隨意靠著。
知道大人們要談事情的三源葵相當懂事地把藍莓醬都放到廚房,回到自己的屋子裡,給兩人讓出充足的空間。
七海建人把禮貌性的飲料放到對方面前後,坐在了另一邊的沙發上,率先開口。
「如果是有關於葵,那麼我沒有想要談的。」
「態度這麼明確?」
五條悟對此早有預料,倒是一點也不驚訝。
「那麼先拋開其他的,單純地討論一下。」
他雙腿交疊,身體略微前傾,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嚴肅,擺足了正經的態度。
「我想我在你這裡的信譽度應該還沒下降到不能聽秘密的地步,放心,我嘴巴很嚴的。」
七海建人:「……」
尊敬不尊敬是一回事,這涉及對方和他截然相反的性格,但是信任這種東西就是另一回事了。
信任度下降倒是沒有,不如說他其實相當信任對方。
七海建人沉默地注視著五條悟,良久,嘆了口氣。
「葵確實有些不同尋常,但是我希望她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且她也不適合那些。」
五條悟知道,七海建人所說的「那個」到底是什麼。
咒術界家族與高層的那些破事、人手不夠危險度極高的祓除咒靈任務、只為一己私欲或者什麼隨心所欲使用咒力的詛咒師……
這一切的一切,都包含在「咒術界」這個概念之內。
「現在確認的有測謊和定向找人這兩個,我猜測還包含情緒感知、對危險事物的感知。」
可以說是完完全全沒有戰鬥力的輔助能力。
「而且還沒有正常能力發動時的咒力波動嗎?」
五條悟若有所思地補充。
「倒是很隱蔽。」
甚至即使是他也沒有察覺到,雖然不排除對方沒在他面前使用過能力。
「所以葵完全可以在普通人社會生活。」
七海建人不覺得咒術師有多好。
沒有咒力波動,就代表不會被咒術師或者咒靈發現,那麼就等於安全。
「那麼,我有一個問題。」
看出七海建人的堅決,五條悟也不多說什麼,只是重新靠向沙發背。
「她要如何自保?」
五條悟摘下眼鏡隨手放在茶幾上,藍色的眼眸在這一刻帶上了幾分犀利。
「看不到咒靈的普通人都有被咒靈盯上的可能性,確定她未來不會遇到咒靈嗎?你能……」
剩下的話他未說出口,但是七海建人已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你能保證一定護得住她嗎?
能嗎?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七海建人,一級咒術師。
而在一級之上,還有一個名為「特級」的等級。
咒靈並非會原地不動的生物,而人更是。真的要深究起來的話,誰都沒法確定哪裡會不會突然出現一只高級咒靈,能夠來得及在它沒來得及作惡的氣候率先祓除。
哪怕葵確實是有規避危險的能力,但是她真的能每次都避開危險嗎?如果有來不及的時候呢?
「不要想太多。」
就在這時,五條悟開口了。
「雖然我想過讓你回咒術界幫幫忙帶帶學生之類的,但是可沒想過逼你回咒術界打工。」
他揚了揚眉,對七海建人擺了擺手。
「我也只是了解了解情況順便提醒你而已,這件事情我心裡有數。你家這個才多大?現在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兒白送給我我都不要。」
他這可是實話。
五條悟永遠都忘不掉,第一次和當初還是個小不點的伏黑惠見面的時候,簡直一言難盡天崩地裂的場景。
由此可見,小孩兒都不是什麼好搞的,當初的伏黑惠是,現在的這個三源葵估摸著也能算一個。
七海建人癱著一張臉,不想對五條悟的話做任何評價。
雖然對方再說實話,但是挺著怎麼就這麼……讓人想要懟回去?
「行了,沒事我就先走了,再不走我買的甜點都要壞了。」
該說的都說了,五條悟起身走向門口,留下最後一句話。
「等你提不動刀了,怕不是退休都不知道多久了。」
要知道,京都那邊的咒術學校校長一把年紀都76了,還不是吉他彈得很嗨?
「砰——」
隨著門被關閉,客廳裡只剩下了七海建人坐在沙發上,久久不動。
明亮的室內,除了他自己的呼吸沒有任何其他的聲音,安靜的仿佛這個房子裡僅僅只有他一個人,寂靜到有些異常了。
明明這樣的寂靜對他來說才是常態,一直以來的他都是在這種寂靜中度過的,可不知為何,七海建人卻第一次覺得有些難耐。
這個時候開瓶酒喝一杯就好了。
他下意識看向存放了酒的地方,耳朵卻敏銳的捕捉到了不屬於他自己的聲音。
輕巧的腳步聲、門把的轉動聲、還有房門被打開時,門軸轉動時發出的、極其細微的哢噠聲。
這聲音打破了這片不肯散去的寂靜,像是被驚起漣漪的湖面,一連串的浪花搖曳著,波瀾起伏。
七海建人看到對方站在自己的面前注視著他,也僅僅是注視著他。亮白的燈光自對方頭頂落下,為那燦金的顏色染上更加通透的色澤。
是從未想過會出現在自己生命中的顏色,但她此刻就在這裡,真實到不可思議。
這就是自己肩負的責任,在讓人感覺到重量的同時,又總是會像羽毛一樣,飄進心裡。
有些明白鶴田前輩之前的話了。
七海建人想。
不需要其他的什麼,直要對方站在這裡,自己內心所生出的這些平凡的情感,就是最好的證明。
「葵……」
他想要說些什麼,卻驟然被對方打斷。
「七海。」
三源葵定定地注視對方,眼中清晰的倒影著對方的模樣。
他很苦惱,還很沉重,復雜到她在不進行精神鏈接的時候,很難感同身受。
在上個世界僅僅是隱約的某種無法言說的感覺在這一刻不知為何,猛然攀爬向上,她茫然的感受這微小卻又有力的陌生情緒,卻無法分辨出它們的來源。
她是知道大致的未來的。
七海會重新做咒術師,然後再幾個月後因為敵人死亡,那個時候就是自己完成任務的時候,如果一切按照這樣的軌跡來,對她來說應該是讓人高興的事情。
事情的順利代表她離回家又更近了一步。
可是……她從未想過,在對方決定重新做咒術師的時候,到底是怎樣的想法,就像是她沒有想到對方現在這種,讓她難過的情緒。
可是……
可是……
「七海,休息吧。」
最終,她只是抿著唇,輕聲開口。
「晚飯,我做。」
難辦的事情會一直難辦,但是在此之前,休息也是必要的。
「我還沒有到僅僅是這些事就無法作出決定的程度。」
七海建人露出今天第一個放松的表情。
「不要小看了大人,這些都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心意我感受到了,晚飯有什麼想吃的嗎?」
他伸出手,揉了揉三源葵的頭,自己得出了答案。
「正好有新的藍莓醬,要試試嗎?」
對面的效果抬起手把對方的手從頭頂拿下,卻沒有放開,而是用雙手握著,晴藍色的雙眸依舊注視著七海建人,沒有說話。
明明沒有任何聲音,七海建人卻仿佛聽到了那無聲的關心。
「放心。」
他垂眸,聲音篤定。
「無論如何,我會處理好的。」
……
作為靠譜的成年人,七海建人如同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拿出了相當的執行力去計劃。
首先,各種可能都全部羅列,他能做到的與做不到的也都一一對比,需要的時間和其他條件也都不能落下。以及最後,適合與不適合的選擇。
而計劃之外,三源葵卻有些苦惱。
「學一些其他的也沒什麼吧?」
放學路上,考試完畢也碰到的江戶川柯南和三源葵並肩走在路上,忍不住吐槽。
「所以你是假期不想補課的小孩……好吧,你就是小孩子。」
差點忘了這就是個12歲小學生,但是想想現在的家長給考試之後放假的小孩子報某個興趣班應該也是正常的事情。
幸虧小蘭沒這麼想過,不然他堂堂一個高中生偵探去學小學生的興趣班,那還要不要臉了?
「不一樣。」
三源葵無比確定的回答。
「我學不會。」
「……你怎麼知道你學不會。」
江戶川柯南繼續吐槽。
「不喜歡?不想學?
三源葵再次強調。
「是學不會。」
七海要教她的是什麼?那是咒力的基礎應用之類的東西,可是她哪裡來的這種東西?她的能力都是從石板那裡來的。
在她的世界裡,人類本身是沒有超能力的,只是因為石板,才有了超能力者,就連王權者也是。
反過來說,沒有石板賦予的能力,所有人都是普通人,即使有哪種不普通的資質,那也僅僅是「資質」而已,還指不定是哪方面的資質。
石板和咒力根本就不是一種東西,這個世界咒術師具有的天賦她根本沒有,她即使已經通過觀察明白了那所謂咒力如何產生並運行,但是她也沒辦法真的對自己投入使用。
機身不同,且貨不對板。
「你直說不就行了。」
雖然不知道學的到底是什麼,但是柯南還是給出了建議。
「直說你學不會,實在不行各退一步換一種學。」
「嗯。」
三源葵點了點頭。
「我准備說的。」
話音落下,江戶川柯南只覺得自己瞬間被哽住了喉嚨,一口氣不上不下的。
你都想好了那你問我干什麼?難不成還是你小升初之前的最後一梗???
「算了,你有想法就行,我要往右……」
話還沒說完,身旁原本和他一同前進的三源葵突然停下了腳步。她轉頭看向右邊的路口,眼中帶上了凝重。
「等一下。」
她說著,從口袋裡掏出彈珠,蹲下身放在地面上。
「這是?!」
熟悉的一幕讓柯南瞬間想起之前和阿笠博士三個人一起去展廳那邊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當時對方也是這樣,突然拿出彈珠,然後就發生了對方和阿笠博士齊齊按住自己當謎語人的事!
藍色的彈珠看似毫無軌跡實則遵循某種規律地在地面轉了幾圈後,三源葵聲音認真的說出答案。
「暫時,別過去。」
「……說吧,什麼事?」
江戶川柯南眉頭一皺,覺得八成自己回家的那條路要出什麼事,還是那種只有三源葵和阿笠博士這兩個人知道的事。
就是不知道嚴重還是不……
正當他想著,一陣轟隆的聲音驟然響起,他下意識扭過頭,卻除了隔絕在樹林後的幾絲煙塵,什麼都沒有看到。
這聲音……倒不太像炸彈,反而是什麼東西倒塌了一樣。
「你在這裡,我……」
江戶川柯南轉身想要靠近暗中觀察,卻察覺到自己被身旁的三源葵拉住了胳膊,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三源葵如此凝重的模樣。
「沒人,也沒人受傷。」
「……你確定?」
「我確定。」
江戶川柯南:「……」
晴藍色的眼眸裡是自信的篤定,仿佛對對方來說,判斷這一點就如同天氣一樣,是明顯到抬頭看一眼就能知道的簡單事情。
可是依據在哪裡?用彈珠這種不科學的……
江戶川柯南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一直以來對方雖然異常但也能算做靠譜的過往一遍遍出現在腦海。
然後,他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
「說吧。」
他覺得選擇相信對方的自己簡直是瘋了。
「要我怎麼做。」
「等七海過來。」
隨著三源葵聲音落下,地面的彈珠啪的一聲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來不及了,等不到咒術師,被盯上了,時間不夠。
三源葵的表情看不出變化,可身體卻緊繃起來,右手迅速拾起彈珠,站起身,拉著柯南向僻靜無人的左邊跑。
「別看身後,現在和我,去那邊。」
「話是這麼說!」
跟著三源葵狂奔的江戶川柯南聽著身後不知為何,貌似好像大概也許應該跟過來的轟隆聲,覺得自己有點難過了頭。
到底是什麼東西啊喂!這聲音正常車都發不出吧!總不能是體重以噸為單位的奧特曼游街吧!!!
不讓回頭真的是要命了!難不成還是看一眼直接讓人精神錯亂失去理智san值掉光的克蘇魯神話產物嗎?!!
兩個小孩子跑的速度並不能有多快,但是好在後面的那個也沒什麼速度,所以總體還是安全的。
可人的體力是有限的。
「還跑嗎?」
江戶川柯南恨不得自己現在是原本的狀態,能直接拎著身邊這個居然只能和自己這個一年級身體持平的人跑。
「那邊。」
平時根本沒有做過什麼劇烈運動,最長的路程也就是家到學校的三源葵喘息著,心裡始終知道自己的目標。
「這裡。」
終於看到電話亭,她開門把江戶川塞進去,迅速說出一串電話號。
「打電話,說位置就可以。」
言下之意十分明顯。
——別的不要說。
「你確定?可是那邊聲音越來越近了!」
可柯南卻沒有反應的心情了,他心知這個時候打電話絕對只是耽誤時間,卻也僅僅是嘴上提醒,手上迅速翻出硬幣,按照三源葵說的數字撥打電話。
聲音越來越近,即使是專注電話,眼角的余光仍舊會在不經意間注視到聲源處,可除了不知為何憑空碎掉的地面,他沒有看到任何其他的東西。
不,不如說地面會憑空碎掉就已經是不正常的事情了吧!可惡,這種事情讓他怎麼用科學解釋?□□嗎?!
額角有冷汗劃過,電話裡嘟嘟的聲音遲鈍響起,往日裡電話被接通前的等待在現在宛如催命符一般,直讓人覺得慢到發指。
在這短暫的時間裡,江戶川柯南看到三源葵走出電話亭,直面那越來越近的無形存在。
「三源葵!」
江戶川柯南恨不得拎著衣領把人給撈回來。
要衝出去也是我衝出去擋著給你爭取時間啊!
「我能解決。」
三源葵的聲音異常平靜。
「告訴七海地址,就可以了。」
那震動越來越近,破碎的石子距離三源葵只有一步之遙,在她的視野裡,有著刀鋒一般爪子的咒靈那尖銳的指甲緩緩伸向她的額頭,在即將傷害到她的前一刻,某個從一開始就沉睡在身體裡的、用作保護的機制,被觸發了。
本是藍色的右眼在一瞬間出現了異常的反應,一枚紅色的印記自瞳孔裡驟然浮現,甚至將那只眼眸也染得火紅,不復原本的藍色。
四周的溫度乍然上升,有火焰的能量在眼前彙聚。三源葵抬眸,輕輕吐出從前經常能聽到的、讓人懷念的幾個字。
「燒掉吧。」
「轟——」
下一秒,赤紅的火焰瞬間包圍住整只咒靈,恐怖的高溫將與咒靈相連的地面化為石灰,卻絲毫沒有對三源葵造成一絲一毫的傷害。
不知名的咒靈哀嚎著,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第二聲,就在幾秒鐘的時間裡被燒至全無,連一點殘渣都沒有剩下。
目睹了這一切的江戶川柯南目瞪口呆。
等、等一下,剛才發生了什麼?怎麼突然就有火了?
他摸了把自己因為高溫而泛紅的臉,上面的汗跡讓他手上黏膩,卻又忍不住,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臉。
嘶——好疼!
所以說……
他心有余悸的注視著地面都被燒成灰的石板,艱難的動了動喉嚨,咽下一口口水。
石頭的熔點在1800度到3000度不等,就拿最低的算,那也是1800度……
什麼東西能突然弄出1800度的高溫還特麼讓近距離都快貼上的人不受傷,而且自己這個雖然不特別近但也不算遠的普通人僅僅是熱的,還能燒幾秒就沒了的……
江戶川柯南抹了把臉,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搖搖欲墜,甚至大聲嘲笑,就差在他面前跳脫衣舞。
根本就沒有這種東西吧!真的有對方一個小學生怎麼可能弄到啊喂!!!
就在他懷疑人生的時候,電話終於接通了。
「莫西莫西,這裡是七海建人。」
話筒裡傳來七海建人低沉的聲音。
「請問……」
不等他說完,柯南趕緊搶答。
「七海先生臥室江戶川柯南,我和三源葵在一起,我們需要幫助!」
還在公司裡勤勤懇懇上班的七海建人神情一變,氣勢瞬間凌厲起來。
「怎麼回事?」
「我和她……等等,三源葵你別暈啊!」
七海建人:!!!
「發生了什麼?」
葵她怎麼了?!
電話那頭的江戶川柯南語速飛快的把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我們遇到了不知道怎麼形容的透明東西一直追著我們,然後葵不知道怎麼用火把那個東西燒死了,她現在暈倒了,地址是……」
「別動,等我!」
七海建人只來得及和旁邊的同事說一句「幫我請假」,就急匆匆的向柯南說的地方趕過去。
電話結束,江戶川柯南看著簡直像是被炸彈洗地給洗了一遍的地面,趕緊走出電話亭,把暈倒的三源葵給拖進電話亭內。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留在這個「案發現場」,但是他現在只是一個身高才104的小學生,根本不可能做到扛著一個人跑多遠。
他總不能把人丟這裡自己跑,他可干不出這種不人道的事。
阿笠博士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還不如先躲在這裡,假如「專業人士」到了就說自己兩人是正在打電話被無辜卷入的小孩兒。
小孩兒的身份是天然的保護傘,反正他是真的一臉懵逼完全不知道細節,要是三源葵監護人七海建人先到了就正好趕緊走!
雖然這邊沒人,地方偏僻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人發現,但是萬一呢?
打定主意,甚至憑借多年和警察與罪犯們打交道的經驗,在心裡已經想好了說辭的江戶川柯南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了找來這邊的第一個人。
——七海建人。
江戶川柯南由衷地確認了一點。
雖然也有自己還沒報警的緣故,但是警察的效率,未免也太低了吧?這麼大的動靜都沒人知道嗎?
匆忙趕過來的七海建人一眼看到揮手示意的江戶川柯南,迅速跑上前,檢查三源葵的情況。
身體沒有明顯傷口,些許擦傷應該是電話裡暈倒造成的,也沒有明顯的血腥味,暫時可以排除有什麼嚴重外傷,其他更詳細的需要去醫院才能確定。
他抱起暈倒的三源葵,瞥過地面明顯被高溫燒過的痕跡,詢問這裡剩下的唯一知情人,江戶川柯南。
「剛才你和葵在這裡遭遇的事情,能詳細和我說一遍嗎?」
第25章
消毒水的味道,是存在於記憶中的熟悉氣味,有些過於純粹,不像是她從前的時候,每日裡接觸到的那樣復雜多樣。
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恍惚間,三源葵思維逐漸清晰,身體的感官先一步蘇醒,有腳步聲隔著什麼在外面越來越近,然後是開門的哢噠聲,熟悉的氣息越來越近。
是七海。
細密的睫毛顫動著,緩緩睜開,內裡清澈的藍若隱若現。
驟然從黑暗中掙脫,她不適應的眨了眨眼,抬起右手揉著眼睛,左手支撐著讓自己坐起。
「你醒了。」
七海建人扶了一把小姑娘,倒了一杯水。
「喝些水嗎?」
三源葵接過水杯,目光在周圍轉了一圈,立刻明白了自己現在的位置。
——醫院。
「江戶川已經和他的家人回家了,你昏迷的原因是脫力,暫時沒有其他的問題。」
七海建人解釋。
「但是我報了一些簡單的檢查,所以待會兒再檢查一下就可以回家了。」
「……哦。」
三源葵點了點頭,沒有浪費七海建人的關心,捧著杯子小口的喝了一些水,才把杯子放到一邊的櫃子上,看向對方。
「可以,不檢查嗎?」
她自己的身體她當然最清楚,之前暈倒的原因是因為激發尊的火焰消耗太大,所以才會發生這樣的事。
她的身體沒問題了!
「我沒事。」
以前,還在研究所裡的時候,無論受到什麼樣的傷害都會被治療的超能力治好,後來到吠舞羅了,就沒再受過什麼傷。
想到這裡,三源葵相當有底氣地保證。
「我的身體,很好。」
而且不做檢查就能早點回去了吧?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就情況來說,檢查之後才會讓人安心。」
七海建人並不覺得保證能抵消檢查。
「只是一些基礎類似於體檢的檢查,很快就會做完。而且……」
他注視著三源葵,聲音平靜的扔下一顆炸彈。
「江戶川已經把他看到的所有過程都告訴我了。」
三源葵一個激靈,身體不由自主的僵硬起來。
所有?她不是提前囑咐過柯南嗎?
她下意識抬起頭看向七海建人,瞬間確定了事實。
對方說的是真的,柯南都說了,七海知道了!
「並不是要責問你什麼。」
看著三源葵一瞬間小臉都緊繃著的緊張模樣,七海建人在心裡嘆了口氣。
「只是這一次的動靜有些過大了,所以至少需要必要的了解才行。」
他沒糊弄人,單單是那個被燒出坑的地面,就讓人沒法不注意,而且看咒靈的破壞,少說二級往上。
所以這個突然出現的火焰,殺傷力毋庸置疑。
平心而論,七海建人對於這件事擔憂最多的不是威力一類的東西,而是這種火焰會不會有什麼巨大的副作用。
並不是所有人都是五條悟,從小就能展現出不俗的實力。就說咒術高專裡的學生,都沒幾個能直接去打高級咒靈,更何況還只是12歲的葵?
這次看起來還只是脫力,但是作出最壞的打算,萬一有個下次呢?誰知道到底會怎麼樣?
就在七海建人都准備好長期備戰的時候,三源葵的聲音忽然響起。
「是保護。」
她的聲音十分平靜。
「危險的時候才會出現的,保護。」
「誰的保護?」
七海建人抓住重點。
難不成是某種術式?還是說葵以前接觸過哪個咒術師?但是就他知道的,沒有哪個是使用火焰作為能力的。
莫非……詛咒師?
三源葵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小聲開口。
「不能說。」
那是屬於另一個世界的事情,系統囑咐過她,是不能說的事情。
三源葵看著七海建人沉思的模樣,抿了抿唇,鄭重回答,聲音鏗鏘有力。
「是好人。」
其實是家人,但是不好說,所以只能用這個來形容了尊。
尊,人超好的!
周防·自由與暴力破壞的代表·日收保護費的團伙老大·抽煙喝酒樣樣精通·赤之王·尊:?
「我知道了。」
確定三源葵是真心保證,七海建人也沒有再深入探究源頭的意思。
「確定只在危險時觸發是嗎?」
一看對方松口,三源葵立馬點頭,生怕舊事重提。
「嗯!」
「回去把消耗和細節補充一下,看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他低頭看了眼左腕上的手表,對三源葵伸出了手。
「走吧,先出去。」
「嗯嗯!」
三源葵剛准備下地,動作卻忽然停頓下來。
「怎麼了?」
「沒……」
她搖了搖頭,繼續自己的動作,忍住想要拿彈珠看一次的感覺,心中疑惑。
不是咒靈,也沒有危險,七海的問題也過去了。
可是為什麼還有種哪裡不太好的感覺呢?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這種預感了。
「看這裡。」
穿著白大褂的中年醫生顯得溫和,把手中的小冊子翻到某一頁,放到三源葵的面前。
三源葵:?
她垂眸看著冊子上一塊一塊各種小小的不規則方形密集拼成的長方形,神情不由得凝重起來。
這是什麼檢查?她怎麼沒見過?
「不要緊張。」
中年醫生親切的微笑著,說出這項基礎辨色力測試的內容。
「只要說出你看到的裡面顯示的數字就可以了。」
辨色力測試,顧名思義,測試對顏色的分辨能力,一般都會用淺紅色和淺綠色交叉來干擾測試人,一種為底色,一種變為數字,混在底色之間。
如果是色盲,看到的只會有一種顏色。
而三源葵……她不是普通的「色盲」,她是除了藍色就只能看到黑白灰的「色盲」。
她沉默地看著完全都是灰色的圖片,完全沒發現醫生說的數字到底在哪裡。
明明灰成一個顏色,整張圖連深淺都一樣!
「是這張不明顯嗎?」
但是中年醫生還沒多想,只是又翻了一頁重新換一張圖,指著上面紅底黃花的圖,繼續詢問。
「這張呢?只要看出圖裡的是什麼就可以了。」
三源葵:「……」
她默默抬頭,看向七海建人。
「我能用彈珠嗎?」
透過彈珠就能看到正常顏色的世界,所以這個測試用彈珠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了。
感覺到不對勁的七海建人不動聲色,搖了搖頭。
沒得到許可的三源葵只能在心裡嘆了口氣,重新看向冊子,搖了搖頭。
中年醫生的神情頓時認真起來,他保持住自己親切的笑容,再度翻了一頁冊子。
「這個呢?」
黑色綠色藍色的斑點為基底,紅色在圖片的正中央拼接成一個k的字母,一眼望去,分外顯眼。
「這個我知道。」
終於看到有藍色的三源葵謹慎的看了好幾秒,鄭重回答。
「是很多藍色的圓點。」
話音落下,醫生表情未變,敏銳察覺到對方情緒的三源葵又看了幾眼圖,想著對方之前的要求,重新形容。
「像水母。」
中年醫生:「……」
不,這就只是為了襯托中間字母的單純的斑點而已,並不是水母這麼奇幻的東西……
他抬眸和三源葵身後的家長七海建人對了個眼神,又繼續翻了一頁,重新看向三源葵。
五分鐘後,三源葵被護士小姐姐帶到外面,垮著肩膀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面無表情的散發著低氣壓。
大意了。
她回想剛才的「檢查」,周身的氣壓越來越低。
這和在研究所裡的檢查完全不一樣,為什麼會拿圖讓她分辨顏色?外面的檢查都是這樣的嗎?她以前怎麼沒遇到過?
三源葵扭頭,關閉的門與走廊裡人來人往的聲音都遮住了七海建人和醫生的話,但是她即使不用感應,都能大概感受到之前氣氛的嚴峻。
大概第一次知道的好多人都是類似的反應,但是過一陣就好了。
知道了,很快就會習慣的,更何況也並沒有給生活帶來什麼不便。
不過說起來……
她沉思的摸著下巴,一個想法突然出現在腦袋裡,久久揮散不去。
這樣的話,自己是不是能順理成章的求七海把平日裡喝的水都染成藍色了?
那豈不是天堂一樣的日子!
三源葵回想平日裡的七海建人,覺得大概也許應該可能好像有得搞!
要不……
正在她打著小九九准備實施貓貓的壞心思的時候,原本被關閉的門哢噠一聲被從裡面打開,和醫生已經談完話的七海建人從裡面走出。
仿佛剛才在房間裡皺著眉表情凝重的人不是自己一樣,七海建人的表情和進屋知道消息前完全沒有變化。
「葵。」
他來到三源葵身旁,連聲音都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要去下一個地點了。」
「七海。」
貓貓抬起頭,睜大眼睛,晴藍色的雙眸無辜地看向七海建人,然後……光明正大的表達了自己的「壞心思」。
「以後可以一直喝藍色的水嗎?」
突然被訛的七海建人:「……」
這是知道瞞不過去就開始放飛自我了嗎?
「關於這件事……」
他深吸一口氣,冷酷無情的拒絕了對方。
「長時間用對身體有害,不可以。」
三源葵:盯——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繼續拒絕。
「不可以。」
三源葵:盯——
「不可以。」
三源葵:盯——
七海建人:「……」
可以不這麼看人嗎?
到底還是七海建人敗在了三源葵如有實質的目光下。
「今天可以。」
他嘆了口氣,補充說明。
「只限今天。」
下一秒,他看到小姑娘的雙眸瞬間閃亮起來,直接跳下長椅,順從的拉住了他的衣袖,語氣分外真摯。
「七海,真好!」
七海建人:「……」
如果不是為了限時供應的藍色,我會更欣慰的。
這麼想著,他的神情卻放松下來,甚至帶出一絲極其細微的無奈笑意,不再像是之前一樣繃著。
只是……
他用空余的右手摸了摸口袋裡的手機,心中原本被否掉的某個決定,冉冉升起。
第26章
七海建人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個有違於前幾天想法的決定。
他要回歸咒術界。
這並非是一時興起或者衝動才做出的選擇,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最終落下的決定。
當初他畢業就離開咒術界選擇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普通人是因為某些……,而現在,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他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現實有時候比故事更加荒誕,無論身在哪裡。
更何況,七海建人現在有了更想要做到的事情,而這件事在普通社會是不可能做到的。
「關於這件事,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七海建人看向三源葵,詢問。
「我會一起考慮的。」
雖然嚴格來說家長換工作對小孩子來說其實並不算什麼大事,也不至於參加討論,但是他換的不是簡單工作。
是從普通坐在辦公室就可以完成工作的金融企業打工人,變成每日衝在前線,拔刀砍咒靈的打工人。
危險程度不說,工作性質都是兩個極端。
「我……」
三源葵順著七海建人的意思思考了一下,果斷搖頭。
「沒有。」
不如說,這種可以說是注定的未來這種事,她無論說什麼都會發生的,讓人無法拒絕的,被稱作命運的存在。
不過嘛……
她想了想,覺得自己也不是只能在家裡混吃混喝。
「我可以幫七海。」
她還是很有用的,而且定位也很准,能省了追蹤的步驟。
幫忙?
七海建人瞬間警惕起來,腦袋裡第一個念頭就是……這要是被咒術界高層知道了那還不是羊入虎口?
「暫時不需要你做什麼。」
他聽似平靜實則肯定的否決了三源葵的想法。
「和平時沒有什麼差別,我也會盡量在下班時間到了就回家的,沒有什麼需要改變的。」
在金融公司打工也是打工,在咒術界打工也是打工,他不會因為上司變了就任勞任怨加班。
「可是……」
三源葵遲疑地說出一個事實。
「學校,放假了。」
七海建人:「……」
看著對方沉默下來,三源葵繼續補充。
「晴美說,到九月。」
七海建人:「……」
大意了!
現在是七月,離九月還遠著呢!
他維持著自己平靜淡然的臉色,垂眸像是沉思,實則在腦海裡瘋狂翻閱過去的記憶,尋找自己還是小學時期的時候,假期到底都干了什麼。
首先回家,這是毋庸置疑的,然後……看看書?自己出門轉轉?如果要找人的話,他還是知道要去哪裡的,畢竟他那時可還不至於不合群。
但是葵……
七海建人不由得看了眼三源葵,對方此時端端正正的坐在對面,注意到自己視線的時候甚至還回望自己,一如既往沒有什麼表情的臉和平靜的眼神讓人能輕而易舉的感受到,這個孩子並不活潑。
不止不活潑,還安靜到根本沒什麼朋友。
七海建人想著對方平日裡安靜沉默一個人擺弄彈珠就能和彈珠待一天的樣子,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或許那個……江戶川柯南能勉強算是一個?不管怎麼說,就算讓她出門,或者把她放在孩子堆裡,估摸著對方也是找個安靜角落自己玩自己的,不會多搭理其他人。
以及,除非那個人穿藍色……
「我可以教你咒力的一些基礎。」
想來想去,七海建人覺得也就這個靠譜一點了。他沒有什麼認識人家裡的有和葵一樣大的孩子,直接把人給咒術界的哪個幫忙看一下也不太好,他也不認識幾個能關系好到幫帶孩子的「靠譜」的人。
學基礎,怎麼也得學一陣,很適合。
七海建人覺得這決定沒毛病,但是三源葵卻突然開口。
「學不會。」
七海建人:?
「葵,你還沒開始……」
他還沒說完,就被三源葵她篤定的聲音打斷。
「學不會。」
七海建人看著對方眼神凝重,一本正經的說出一句……怎麼聽都不對勁的話。
「我是,超能力。」
「什……麼?」
七海建人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超能力。」
三源葵字正腔圓的重復,每一個字都帶著認真。
「不是咒力,是超能力。」
還是她那邊的世界裡德累斯頓石板賦予的,和咒力完全不是一個體系。
七海建人:「……」
他深深地注視著完全是從心裡這麼想的小姑娘,某個畫面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莫非……葵把魔法少女超能少年一類的動畫當真了?!
不過……
沒有揪著這個問題和三源葵追根究底的七海建人在和對方聊過後的當天下午,在感知五條悟自己決定的時候,不知抱著什麼樣的想法,隨口問了一句。
「五條先生。」
他聲音平靜的問出了一個和他成熟成年人畫風不太對的問題。
「你知道超能力嗎?」
五條悟:???
「超能力?」
五條悟一時間竟然沒反應過來。
「什麼超能力?」
回答他的是七海建人沒有一絲波動的沉穩聲音。
「就是魔法少女、超能少年那種的超能力。」
五條悟捏著手機,神情詭異,欲言又止。
七海啊,你也不小了,怎麼還……
難道你平日裡私下其實童心未泯,真就和你家孩子一起看子供向動畫片?
不過……
「被你看出來了嗎?」
五條悟的聲音驟然低沉,震聲開口。
「說!你是怎麼發現我怎麼吃都吃不胖的超能力的!」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的聽著電話對面突然戲精的聲音,果斷選擇回懟。
「抱歉,沒人想知道這個。」
不給五條悟再開口的時間,他語速飛快的結束對話。
「以及我知道了,那麼再見五條先生。」
說完,就毫不留情地按下結束通話的按鍵。
「嘟——嘟——嘟——」
聽著一點都不尊重前輩的嘟嘟聲,五條悟隨手把手機塞回口袋,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這是七海最新想出的冷笑話?」
如果說是冷笑話未免和對方也太不搭了,所以……是遇到什麼有意思的了?
可惜……這幾天教育學生暫時沒有什麼時間,下次再問一問好了。
……
七海建人在原本的工作單位辭職還算順利,畢竟怎麼說也干了好幾年,即便是那個只顧個人利益的上頭並不怎麼情願放過他這個好用的打工仔,但是最終也還是如他所願,順利辭職。
只是出乎意料的,有許多前輩和後輩都來和他送別。
在告別第五個後輩和第六個前輩之後,拿著自己整理好的個人用品,面對第七個前輩鶴田清隆的七海建人陷入了某種懷疑。
雖然仔細想想自己被送別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自己什麼時候和這麼多人關系這麼不錯了?莫非……
他看著鶴田清隆,驀然想到對方曾經和自己說過的話。
改變的人,改變的事情……
一起討論家裡孩子的……友誼?
「七海君。」
最後一個到來的鶴田清隆先是仔細打量了一遍七海建人,臉上的神情放松下來。
「說實話,我原本還想過要不要勸一勸你,或者幫你再分析一下的,但是現在看到你,我想是我自作多情了。」
「看到我?」
七海建人疑惑反問。
「是我哪裡不一樣嗎?」
「當然。」
鶴田清隆笑眯眯的回答。
「雖然不知道七海君為什麼突然要辭職,但是現在看來,七海君的辭職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吧?」
七海建人點頭。
「嗯,沒錯。」
鶴田清隆的神情認真起來,抬起手拍了拍七海建人的肩膀。
「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七海君是找到值的奮鬥的目標了吧。」
七海建人一怔,腦海裡下意識出現了某個熟悉的安靜身影。
「鶴田前輩,你……」
「畢竟是你的前輩嘛。」
鶴田清隆散去了剛才的嚴肅,溫和的笑了笑。
「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說到底七海君也才28歲而已,還正值青年,和我這樣快要退休的人不能比,真的是好事。」
像是每個看著後輩的長輩一樣,鶴田清隆看著這樣的七海建人,忍不住嘮叨起來。
「我大概也能猜到,以前的七海君雖然也是『目標明確』,但是還是能看出存在迷茫,現在的七海君就像是被擦掉灰塵的珠寶。」
他收回手,感嘆。
「已經開始發光了呢。」
他猜一定和對方家裡的小姑娘有關。畢竟自己這個後輩的改變就是從收養對方開始的,作為從到到尾見證了這個狀態的人,他還是相當欣慰的。
年輕人有目標真的是好事啊。
「我只是有了個其他想做的事而已……」
七海建人只覺得鶴田清隆的形容誇張極了,他甚至用余光瞥了眼玻璃上倒映的自己,確定自己和以前根本沒有什麼區別。
發光?這種形容可不適合他這種社會打工人。
「總之,感謝前輩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
「加油吧。」
鶴田清隆擺了擺手,送出真摯的祝福。
「七海君想做的事,一定會成功的。」
至此,七海建人告別自己原本的工作,重新步入咒術界。
自覺和從前沒有什麼大的區別,除了內容運動居多。
只是他剛回歸沒多久,就遇到了不對勁的突發事件。
「出差?還是去北海道那邊需要自己調查解決的任務?」
需要調查的任務,顧名思義,在只知道一點線索的情況下,需要接受任務的人把整個任務的信息都自己調查完畢然後解決源頭。
換句話說,運氣好的可能一天之內就能完成,運氣不好的,調查個三五天或者十天半個月都有可能。
七海建人皺著眉,目光犀利地看著來傳達這次任務的人,說出口的話聽似平靜,卻帶著隱隱的壓迫感。
「我想我應該明確說過,不接受東京以外不能夠當天下班回家的任務。」
第27章
七海建人不知道,為什麼在自己明確表達不出差的意願後還會被安排這種明顯需要很長時間的任務。但是有一件事,他卻十分清楚。
那就是在這樣明知他不想還是被安排了這種任務的情況下,他大概是沒有拒絕的權利的。
所以說,狗上司這種存在,果然不管哪裡都會有。
接了任務資料,知道接下來不會再有其他事情的七海建人果斷選擇回家。
「我回來了。」
他關門,聽著三源葵自從某次學過之後就一直沒有停下,如今已經變為例行的「辛苦了。」,心裡琢磨著接下來要怎麼辦。
回來的路上他大致掃了眼資料,總的來說,事件的開端是一個叫做「黃泉比良阪」的網站,內裡販賣的是自稱能夠喚回死者靈魂的容器,使其復活。
聯想到最近他從伊地知那裡聽說的有關咒術高專裡死了一個叫虎杖悠仁的學生的事情,不難猜測,這個任務就是故意給自己的。
高層通病,為了自身的利益,哪怕只有1%的概率會出事,也必須解決。
還想著的時候,七海建人聽到了三源葵的聲音。
「七海。」
明明他還沒有說出,對方卻直接問出了近乎預知的問題。
「不帶我嗎?」
「這是任務,現在還不知道會面對什麼。」
七海建人把資料放在茶幾邊,坐在沙發上,抬起手松了松領口的領帶,給對方解釋。
「順著線索追查就需要一定的時間,而且這次的任務地點是北海道,沒有什麼認識的人。」
帶人去是不可能的,先不說平時對咒靈時的打打殺殺,就這種調查任務,明顯是有詛咒師之類的人在幕後。
而這一類的事情,從來都不會造成什麼好的結果,他曾經見的多的,都是瘋狂絕望與悲哀墮落的混合。
屬於人類的惡意,有時甚至比單純的打打殺殺要復雜不知多少倍,葵這個年齡一點也不需要接觸這種會影響心理健康的東西!
最好一丁點都不要!
退一步說,真的帶了人,但是總不能去了就把小姑娘扔酒店裡然後自己去追查吧?誰知道調查中途會遇到什麼?萬一被反追蹤劫持了怎麼辦?
只要是有關於葵的事情,七海建人總是會想很多,他總是會想著最大可能的避免能影響到對方的意外,讓她可以健康的成長。
「我可以幫忙。」
其實並不太理解七海建人到底為什麼總是為不存在的事情擔憂的三源葵認真推銷自己。
「找人,我可以,很快的。」
「暫時不需要。」
七海建人絲毫不動搖,並且想到了一個放自家孩子的好地方。
想來想去,他認識並且尊敬,為人也靠譜的存在,就剩下那一個了吧?
——咒術高專的校長,夜蛾正道。
有童心(家裡一堆醜萌咒骸)、養過幼崽(能成長的咒骸熊貓)、為人正經可靠(從前老師現在校長)。
除了乍一看有點讓人懷疑是資深混黑人員的外貌,其他的完全沒有什麼問題。
越想越覺得沒毛病的七海建人直接拍板定論。
「這件事情就先這樣,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這段時間我會把你暫時放在一個長輩那裡。」
三源葵茫然的聽著都想好怎麼安排她的話,晴藍色的眼眸裡帶著顯而易見的疑惑。
帶上我,不就什麼都解決了?明明吠舞羅裡和青之王那邊打群架的時候都會帶她和安娜一起去,為什麼現在就不行了?
「一天。」
三源葵聲音凝重,繼續給自己加價。
「帶我,一天就能完成。」
到了,不需要調查過程,她可以直接感應出源頭地點,到時候打上門解決,就可以回家了。
快速、便捷、高效!
然而——
「不用。」
七海建人絲毫沒被三源葵的「一天之內完成任務」說動,甚至更堅定了。
不用想就知道葵想靠著她的能力能直接找到任務源頭,但是這看似便捷,其實缺點更大。
那就是他不調查就直奔源頭,萬一被上面知道了怎麼辦?
他自己的能力,上面還是清楚的,戰鬥能力,和輔助,尤其是調查之類的一點都不沾邊。真要是被注意到了,就和明擺著告訴別人,自己家孩子有特殊能力一樣。
「我會盡快完成回家的。」
落下和這件事相關的最後一句話,七海建人站起身,岔開話題。
「今晚想吃什麼?」
三源葵面無表情,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對方。
「蛋包飯。」
七海建人祭出殺招。
「多一勺藍莓醬。」
三源葵一怔,沒想到對方竟然用這個誘惑自己。
她是一勺藍莓醬就能被誘惑的人嗎?
「七海,最重要。」
她緊盯著七海建人,重復強調。
「最重要。」
抬頭仰視的角度讓那雙眼眸看起來更加圓潤,像是端坐著注視主人的貓,眼中只有一個身影定格。
有幾個人能拒絕小姑娘認真又誠懇的示好呢?更何況還是說出這種讓人無法不心生暖意的話。
完全沒想到三源葵直接打了個直球,七海建人沉默了好幾秒,按捺住心中的動搖,聲音硬邦邦的說出兩個字。
「兩勺。」
而且不能再多了。
貓貓垂下耳朵,盡管沒有發出聲音,周身卻散發著失落的氣息。
不,成年人是不會被幼崽輕易迷惑的!
他這麼想著,聽到自己的嘴不受控制地許出了承諾。
「兩勺半。」
七海建人:「……」
算了,既然葵不會答應,還是兩勺……
還沒等他開口改過來,就看剛才還可憐巴巴的小姑娘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渾然沒了剛才還貓貓失落的模樣。
七海建人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自己……是不是被下套了?
可是貓貓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到底,七海建人還是去約去廚房,做要多加兩勺半藍莓醬的蛋包飯。而被留在客廳裡的三源葵默默拿起對方留在桌子上的檔案袋,從裡面拿出資料看了一遍,確定了明細,又從裡面掏出一張地圖。
北海道的地圖,上面某個地方被畫個圈,是線索的一部分。她把地圖平整地攤在茶幾上,掏出自己的彈珠放在上面,開始使用能力。
三顆彈珠轉動著,圍成一個圈,又在轉動的過程裡一點點的縮小範圍,也不知過了多久,最終集中在某一個點。
很好,確定源頭了。
她收起彈珠,拿起桌子上的藍色記號筆把源頭重點標記。與此同時,七海建人端著盤子的身影越來越近。
「七海。」
三源葵接過自己的加量藍莓醬蛋包飯,像是遞了杯水一樣把地圖遞給對方,還不忘囑咐。
「明天,早點回來。」
七海建人:「……」
話是這麼說,「明天」這個前提就已經把你的心思全都暴露出來了吧……
他看著地圖上藍色的圓圈,哭笑不得的重新折疊地圖,塞回檔案袋裡。
不管怎麼說,調查的「流程」還是要有的,不過既然有了答案,反推倒也能很快捋順。
所以——
「會的。」
七海建人抬起手,揉了揉三源葵的頭。
「但是長輩那邊還是要去一趟的。」
謹慎一點總沒錯。
貓貓的「壞心思」一直都在,甚至格外明顯,但是每一次卻都只會讓人格外憐愛。
七海建人忍不住回想起一開始,在遇到對方時宛如看到人偶的第一印像,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雖然知道不是這個原因。但是,應該說還好自己那天穿了藍色嗎?
三源葵默默吃飯,對咒術和任務沒有任何興趣。
她只關心七海建人什麼時候能做完任務回家,兩個人繼續在一起,慢慢把就差最後一點點就能達標的好感度給填滿。
以致於第二天,七海建人把她帶入咒術高專直奔校長夜蛾正道所在地的時候,她完全沒有什麼其他反應。
「那麼就拜托您了,夜蛾校長。」
七海建人確認三源葵沒被夜蛾正道宛如□□大佬的第一印像嚇到,他放心把人留下,匆匆去做任務去了。
只留下偌大的房間裡,夜蛾正道與三源葵一大一小沉默對視,誰也沒有說話,屋子裡一時間分外安靜。
到底,還是夜蛾正道率先開口。
「七海應該和你說過了,我的名字是夜蛾正道,在他出差的這段時間暫時由我照顧你。」
而且大致情況他也猜到了,既然對方能把這小姑娘送到這裡讓自己幫忙,就說明這是個能看到咒靈、有天賦的苗子。
雖然以七海建人的事情來看,對方估計並不想把這孩子拉來咒術界就是了。
夜蛾正道想著,就看對面的三源葵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然後……就沒了。
就沒了!
他仔細打量一遍還沒有一米四的小姑娘,心裡想到昨天電話裡七海建人說過的內容。
他說這孩子性格安靜內向,現在看來……
「你有什麼想要的可以和我說。」
有豐富和問題兒童相處經驗的夜蛾正道面不改色的開口試探。
「內容合理我會滿足的。」
話音落下,他又看到對面的小姑娘搖了搖頭。金發碧眼外加精致可愛的容貌與乖巧的模樣,仿佛就是個安靜的小天使,不會給人添一絲麻煩。
一直以來接手的都是性格不一,而且大都是問題搞事兒童的夜蛾正道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習慣。
不,這必不可能!
為一開始看起來沒什麼,後來一個兩個全有問題的問題兒童們收不知道多少尾的夜蛾正道內心堅定。
不可能人人都像胖達一樣讓自己省心,所以一定是有什麼坑在等著自己!
這麼想著,夜蛾正道墨鏡下的目光不由得凝重起來。
莫非其實七海那個「安靜內向」是比較委婉的說法,真實情況其實……挺嚴重?
第28章
有豐富和小孩子(小時候的胖達)以及青少年(高專學生)相處經驗的夜蛾正道第一次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挑戰」。
也不能說是挑戰,只能說,他這麼多年真的是第一次接觸三源葵這個類型的孩子。
說乖吧,是真的乖,讓去哪就去哪,還很禮貌,甚至能在屋裡自己找個角落待著,一點也不鬧騰。除了沒有一點小孩子該有的好奇心還格外沉默之外,完全就是別人家的孩子。
據說是七海前段時間收養的孩子,大概是從小能看到咒靈再加上一些事情導致這樣的吧,這種事情也不算罕見。
但是也不能就真的這樣晾著,要是在七海任務都結束了自己還沒和小姑娘關系好起來,那他曾經教師現在校長的社交能力未免也太差了。
雖說……他的形像原本就不太受小孩子……咳咳。
心裡猜測著,夜蛾正道帶人到寬敞的廳堂裡,拿出自己平日裡做布偶戳毛氈的工具,也沒多做什麼,只是盤腿坐在離小姑娘兩米遠的地方,縫制布偶,並分出一部分注意力關注對方。
對能力是傀儡操術的他來說,日常有相當一部分都被他拿來做能夠被他操控的咒骸布偶,而且他也很喜歡做這個。
兩個小時後,夜蛾正道感到對方的注意力從地板的彈珠上轉移,順著他的方向,來到他正在縫制藍色兔子布偶的上。
被七海重點提及的「非常喜歡藍色」看來確實有用,自己這一堆玩偶只有到兔子的時候才看過來。
心裡確定著,他不動聲色地繼續縫制,有意放慢速度,平時二十分鐘左右就能完成的兔子被他慢放到足足半個小時才結束。
足足看了半個小時夜蛾正道縫制布偶兔子的三源葵,對於兔子區別於普通兔子的一排整齊的牙齒,還有仿佛失去智慧一樣的鬥雞眼絲毫沒有覺得哪裡不對,滿心都只是最大的印像。
——藍色的。
藍色的布偶因為縫制完畢被放在一旁其他已經做好的玩偶們那邊,和禿頭綠色河豚、兔牙粉色小熊、鳥嘴黃色青蛙、死魚眼黑白熊貓……這些一個兩個乍一看很醜,實際上……還就是醜萌醜萌的布偶相當契合。
她又最後看了好幾眼,才慢慢收回視線,重新放回身前的彈珠上。而眼看注意力又要消失的夜蛾正道看似不動如山,實則開始出招了。
藍色兔子布偶的身體忽然動了動,猛然從地板彈跳起來,它晃了晃腦袋,一對鬥雞眼越過夜蛾正道,定格在三源葵身上。
而與此同時,第一時間感受到異常的三源葵敏銳抬頭,目光定格在兔子身上。
兔子,在動。
明明是燈暗那麼一點,就能構成恐怖片場的場景,三源葵卻僅僅像是看到家裡養的兔子翻了個身一樣,神情一片平靜,連一絲一毫的驚訝都沒有。
夜蛾正道就看著一人一玩偶默默對視了半分鐘,那小姑娘就又收回目光,去看她的彈珠去了。
果然七海說的話委婉了不止一點。
他想。
兩個小時不出聲也不做別的,留在原地看不知道有什麼用處的彈珠(雖然可能和什麼有關),但是換位想想,這是普通的正常小蘿莉能做出的事嗎?
就是胖達,你讓他一動不動就盯著什麼,就干盯兩小時別的什麼也不干,他都會覺得難受。
所以這小姑娘已經不是普通的「安靜內向」了,這都已經是自閉的程度了!
自覺已經明白了七海建人隱藏內容的夜蛾正道在心裡點了點頭,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辦。
別的不說,首先,得有能先感興趣的東西。
得到指示的藍色兔子玩偶蹦跶著走到三源葵的身邊,光明正大的站到她對面,撲騰了幾下手臂,擠著表情,渾身上下都表達出一個意思。
來啊~來追我啊~
因為被輸入咒力變成咒骸於是變假成真的兩排亮白牙齒和失去智慧的鬥雞眼放到一起,還是這種賣萌的姿勢,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詭異和……賤賤的。
要是個普通小孩兒在這裡,指不定立馬彈跳起身去追它,然而它對面是只注重顏色的三源葵。
小姑娘注視著醜萌醜萌的玩偶在自己面前扭來扭去,就差來一段空中劈叉精彩動作,絲毫沒有挪動自己的想法。
不僅沒有挪動,甚至她就這麼沉默地盯著甚至已經開始劈叉的兔子玩偶,一張小臉一如進門時一樣平靜,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夜蛾正道觀察了半天,得出了更實際的結論。
就算是自閉,這孩子也程度不輕。
不過他還有別的招數!
兔子玩偶似乎是跳累了,抬起手抹了把臉上虛假到根本沒有的汗,然後對著三源葵舉著雙手,眉毛垂下,一副兔兔累累要抱抱可憐的樣子。
夜蛾正道對這個有相當大的信心,因為這是當年胖達還小的時候,曾經露出過的最可憐巴巴的樣子。
他都拒絕不了,更何況是別人!
事實證明,三源葵確實沒有拒絕。
不僅沒有拒絕,還相當認真的伸出雙手,抱住了看起來賤嗖嗖的兔子,然後……特意看了眼夜蛾正道,小聲說出了一句讓他意料之外的話。
「謝謝。」
這孩子……
夜蛾正道身體一震,心裡第一個想法竟然是……這孩子……不,葵她有禮貌到這種程度嗎!
不不不,怎麼想自己應該注意的是對方為什麼忽然和自己道謝吧?總覺得並不那麼簡單才是!
就在他想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敲門的聲音,伴隨的還有聲音落下後,門被打開時門軸發出的輕微細響。
一個他熟悉至極的聲音傳到耳邊。
「正道,今天中午……」
這聲音說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中午……」
熊貓看著屋內和平常一樣眾多玩偶中間的夜蛾正道與此時極為顯眼,絕對不可能是咒骸的三源葵,陷入沉默。
首先,咒術高專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別說還是裡面這個看起來小小一只的人類小蘿莉。
然後,正道身為校長,也沒理由就僅僅是陪小蘿莉玩。
所以,真相其實只有一個!
「這是新的……學生?」
連他自己這樣的熊貓都入學了,新來一個看起來是小蘿莉,但只是長的小,其實年齡夠了也完全說得通啊!
回答他的是夜蛾正道平靜的否定。
「不,你想多了,胖達。」
「……哦。」
「另外,今天午飯我就不去食堂了。」
夜蛾正道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即使看到胖達也沒什麼反應的三源葵,果斷選擇不帶人去人多的地方。
雖然因為學校裡學生極少,所以食堂其實並沒有多少人,但是以對方這個「安靜內向」的程度來看,指不定會發生什麼。
「幫我和食堂說一聲,待會兒有咒骸會去拿。」
「……啊?哦,沒問題。」
胖達摸不著頭腦的關上門,抬腳往食堂的方向前進。走了一半,又忽然停下腳步,掏出手機,用爪子劈裡啪啦地在只有三個人的班級群裡發了條信息。
【熊貓】:提問,最近有什麼其他新學生的消息嗎?
看到消息的禪院真希狗卷棘:?
你個校長親兒(?)都不知道,我們怎麼可能知道?難道……五條老師他因為虎杖悠仁去世的緣故,覺得一年級學生不夠出去找人入學了?
三源葵在夜蛾正道這邊過得很好,而另一邊,七海建人的感受就不那麼美妙了。
原因是,他在北海道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五條悟。
「七海你這是什麼表情?」
五條悟笑眯眯的扶了扶墨鏡,笑容閃閃發亮。
「看到我難道不應該感到驚喜嗎?」
「驚喜?」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地開口。
「與其說是驚喜,不如說是驚嚇更為妥當。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五條先生你現在應該在東京,而不是北海道。」
高層給他任務的原因他一清二楚,雖然他曾經高專時期是對方的學弟,但是因為畢業就改行,這麼多年才重新回歸,所以在咒術界的明面上看起來和五條悟的關系並不算親密,更何況他在外表現也總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至於私下……
想到對方上門時的不客氣,和搶孩子藍莓醬的幼稚行為,七海建人的臉黑了一個度。
五條悟沒有正面回答的意思,他拿出手機,對七海建人晃了晃。
「哎呀,這種小事情就不用在意了,畢竟北海道還是有很多值得一來的地方的。」
「是嗎。」
明明是疑問句,卻被七海建人說得沒有絲毫疑問的意思,不如說他根本就不信對方這一套。
五條悟也不在意,笑眯眯回復。
「是甜點店哦。」
七海建人:「……」
雖然心裡知道是假的借口,但是以對方平日裡的不靠譜來看又微妙的感受到了一絲絲真實……
「我只是來做任務的。」
「是是,任務任務。看到你把你家葵放到校長那邊,我就知道了。」
五條悟說著兩個人心照不宣的話。
有葵在,七海建人肯定拒絕出差,卻還是被下達了需要出差的任務,那任務肯定不簡單。
「所以你什麼都不知道就過來了對嗎……」
七海建人嘆了口氣,給五條悟簡單說了一遍任務內容。
隱秘網站、據說能夠死者復生、疑似詛咒師搞事……
「原來如此。」
五條悟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看來高層的器量也就這些了。」
因為悠仁死亡,怕自己想「復活」他?高層這是看不起誰啊?
「總之,就是這樣。」
七海建人看了眼左手腕的手表,直白開口。
「可以邊走邊說嗎?我還是比較趕時間的。」
「你不都做好了幾天不回去的准備了嗎?」
五條悟隨口吐槽一句,還是邁開腿跟著對方動了起來。
「不過沒想到七海還帶著地圖呢。」
以前可沒這個。
五條悟抽出七海建人帶著的地圖,迅速展開。
「我看看,那個地方在……嗯?」
他看了看地圖上顯示線索的黑色圓圈,又著重看向地圖上,另一個看起來暫時和任務沒有關系的藍色圓圈,墨鏡下的眼睛微微眯起。
這圈……無論是顏色還是地點,都有點微妙啊。
第29章
七海建人確實在一天之內解決了這次的任務。
無敵的五條悟在旁邊充當「掛件」,看自己這位學弟雷厲風行的整合線索,直指源頭。
而預料之中的,那個源頭是在地圖上,被畫了藍色圓圈的地方。
「還真是沒想到,她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啊。」
解決源頭離開的路上,五條悟回想地圖,心中猜到真相。
「能力難得的實用,七海你真的沒有讓她以後做咒術師的打算嗎?如果沒有……」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由原本的感嘆驟然變得正經。
「那最好別讓那些人知道。」
咒術師中,專精輔助、奶媽這方面的人,真的比熊貓還要稀少。如果是游戲,那麼咒術師大概就是一群決不吝嗇於往自己身上堆攻擊力,並且越高越興奮的狠角色。
至於輔助和奶……抱歉,咒力這種東西根本和治療之類的正面東西是兩個極端。
打咒靈專精決定,奶媽只能是萬綠叢中一點紅。
而想想就知道,地圖上的那個圓可是在七海到北海道之前就已經存在了,而當時的對方有的只是任務的基礎資料。
在只有這些浮於表面的信息下,直接把最終源頭給標記出來,代表的是什麼可不用他說。
往小了說,是能根據這麼點信息「找人」;往大了說,預知都能給弄出來。
更何況最真實的情況七海怕不是現在還沒弄明白,而葵那個孩子今年也才十二歲,成長空間還很大。
「我知道。」
七海建人聲音平靜。
「相關的事情我已經考慮過了。」
以他的謹慎,還有葵現在的年齡,他還有很多時間。
五條悟聽出七海建人的意思,沒有再說這個,又換了個話題。
「說起來知道你要回歸咒術界做打工人,我可是相當的驚訝來著。」
畢竟當初對方可是鐵了心不當咒術師,這回突然回來,他是真的意外過。
「是有一些原因,而且有一個最主要的。」
說到這裡,七海建人停頓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說出有關於火焰之類的事。
「前一陣我帶葵去檢查,葵她……只能看到藍色。」
「只能……看見藍色?」
五條悟第一反應是咒術相關。
「哪種術式的代價?或者副作用之類的?」
要知道,有關於得到了某種超乎尋常的天賦,相對也付出某種「代價」這種事情,在咒術界也並不算罕見,最有名的就是天與咒縛了。
某些家族裡,甚至還會直接給家裡的某些孩子用類似的術式。他記得京都府立咒術學校那邊,就有個因為這個被迫從小就半身不遂換咒力的學生來著。
「暫時不知道。」
七海建人說這話時也依舊平靜,看不出什麼急切,然而……
「不是吧不是吧,一陣不見,七海你怎麼這麼拉了。」
五條悟嘖嘖稱奇。
「連個小蘿莉都搞不定,還是這麼久都沒搞定,這效率不行啊。」
「就算我的效率再怎麼不行,在葵那裡也是比五條先生你好許多的。」
七海建人加快腳步,只想把身旁這個不說好話的人給扔到身後,明明白白的表達出自己的態度。
因為欺負小孩子差點被列為拒絕往來戶的人,好像並沒有什麼資格笑他。
「明明我這麼帥氣,那次只是意外而已!」
五條悟快步跟上,信誓旦旦地開口。
「而且上次我們已經和好了,她都拿了我三瓶藍莓醬還給我開門,那件事早就過去了,所以唯一還在斤斤計較並且念念不忘的人就只有七海你一個人哦。」
當他是什麼?洪水猛獸嗎?他可是可敬可愛的人民教師啊!(震聲——)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七海建人看五條悟的目光瞬間變了。
一絲絲的一言難盡、一點點的難以言喻,復雜到簡直可以說是調色盤的目光,就這麼刀子一般扎到五條悟臉上。
五條先生,你說這話的時候,真的不覺得害臊嗎?
「嗯?怎麼了?」
臉皮厚如城牆,根本不怕區區刀子,防御都沒破的五條悟宛如沒感覺到七海的眼刀,笑眯眯反問。
「果然七海你也認同對吧?」
「恕我直言,五條先生。」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
「你大概需要去美容院辦一張卡。」
然後經常去刮一刮臉,真的。
「然後讓她為我心動?」
七海建人的目光挪到五條悟渾身上下唯一屬於藍色的眼睛上面,耿直開口。
「請把『眼睛』兩個字加上,不然我很可能會想要報警。」
「好好好,是是是,不過你在看什麼?」
五條悟敷衍點頭,許出「下次一定」這種更敷衍的承諾,探頭看向又重新展開地圖的七海建人。
「不是都完成了?」
「是這樣沒錯。」
七海建人淡定回復。
「在考慮下次帶葵來旅游的可行性。」
五條悟:旅游!!!
「我覺得……」
「不,你不覺得。」
七海建人果斷拒絕。
「家庭旅游,不需要外人。」
想到五條悟平時的性子,他又迅速補充。
「你那些學生也不需要。」
被打斷話語還被噎住的五條悟幽幽張口。
「……別看我這樣,我平時還是很忙的。」
「哦,我知道,所以有事快說。」
七海建人低頭看了眼時間,時針即將到5這個方位。
「還有十分鐘就是17點了。」
他就不信對方跟過來就是為了看他做任務。
「好吧,我坦白,我是有事想要你幫忙。」
五條悟惆悵的說了自己的目的。
「我的學生,虎杖悠仁。」
「那個有宿儺手指寄宿的少年?我記得他前段時間死在了一次『事故』任務裡。」
七海建人對這個倒是知道個大概,甚至所謂的「事故」都能猜測到幾分,無非是高層的那些套路罷了。
「啊,是和這次任務不同的情況,所以想讓你幫忙照顧一下。」
七海建人一瞬間從這段話裡透出深意。
虎杖悠仁並沒有死,或者說……復活了,而且沒幾個人知道。
「關於這個少年……」
「放心放心。」
五條悟的聲音難得正經。
「悠仁他善良率直,有覺悟和膽量,果敢認真一樣不少,最重要的是——」
他豎起拇指,給予充分的肯定。
「親和力很強哦。」
七海建人難得被哽住。
「我想這應該算不上理由。」
「怎麼會不呢?」
五條悟笑眯眯的像是條狐狸,意有所指的開口。
「情商比七海你高好幾倍,適合和小朋友相處。」
可這是情商的事嗎?真要情商他當然都是知道的,只是懶得去迎合而已。
七海建人癱著一張臉,說出一個名字。
「兩面宿儺。」
有這麼個□□,你敢和我說適合和小孩子相處?
「是悠仁不是兩面宿儺。」
五條悟聲音篤定。
「僅僅是悠仁這個人而已。」
七海建人一時間沉默下來,如果放在以前,他大概除了責任心的這部分,就無法理解其他更深的層次。
但是現在……
他收起手中的地圖,停下了向前走的腳步,注視著五條悟,松了口。
「只是一段時間的話。」
「當然。」
遠在咒術高專的三源葵還不知道七海建人答應了什麼,也許是早就確定了七海建人的行程,在有了新「玩伴」的兔子玩偶後,倒也不再用彈珠盯著了。
就是夜蛾正道,一天下來之後感受到了比曾經帶小時候的胖達還……微妙的省心又心累的感覺。
省心是真省心,人待在一邊居然能自己待一天,也聽得懂話,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一點都不需要特意看著防止亂跑。
心累也有點,畢竟沉默還話少,一天下來連話都沒說超過兩個手指頭的數。
所以這算什麼?另一種概念上的有得必有失?
時間已經是近八點,離七海建人的到來大概還有一段時間,提前收到對方任務完成要回來的信息的夜蛾正道在心裡估算著時間,覺得大概也快了。
而就在這時候,原本還在一旁盯著兔子玩偶的三源葵突然站起身,向門口跑過去。
「葵?」
發現三源葵難得主動起身的夜蛾正道有些意外。
「你要出去嗎?」
「七海。」
三源葵解釋了一句,抬手打開了門。
八點的外界並不亮,與燈火充盈的明亮屋內是兩個極端,她打開門後,也不出去,就站在門口,目光向外眺望。
她是聽到腳步聲的貓嗎?還卡在門口這麼眼巴巴的等著。
夜蛾正道腦袋裡下意識浮現出這句話,他忍不住用嶄新的視角重新看向三源葵,然後……莫名覺得回不去了。
糟糕,越看覺得越像了怎麼辦?
「七海大概還有一會兒才回到。」
夜蛾正道試圖把貓貓……啊不是,把人勸回來。
「七海如果到了,我會告訴……」
他話剛說一半,門外靠近的腳步聲成功把他剩下的話全都卡在了喉嚨裡。
早上才來拜托他看一陣自家孩子的七海建人,正正好好的出現在門外。
他看到門口的小姑娘飛速撲過去,用一般人可能都聽不出來,但和她那個一直都沒啥情感的平淡聲音相比已經算是十分上揚的語氣,欣喜地叫門口人的名字。
「七海。」
然後抱著對方的手臂,不撒手了,完全就是個等了一天終於等到主人回家的貓貓,一看到人回來了,就迫不及待的蹭過去。
夜蛾正道突然想和七海建人討論討論經驗。
對方這性格一看就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形成的,估計七海收養之前就這樣了,說不定情況還可能更嚴重。
而七海能得到這樣的信任,無一不說明了,七海建人在這方面不容小覷。
所以——
七海,你是有什麼特殊的養女秘訣嗎?難得都是做父親的,咱們討論討論?
我可以用養兒秘訣換!
第30章
一天之內完成任務的七海建人和校長交流幾句,就因為天色過晚告別夜蛾正道托管所(bhi),帶著自家粘人的小姑娘,坐上等外學校外的出租車,一起回家。
雖然知道在咒術高專裡絕對不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但七海建人看著三源葵懷裡,那個夜蛾正道大方送給她的玩偶,怎麼看怎麼……奇奇怪怪的。
是因為校長的審美嗎?畢竟校長制作的玩偶大部分都很……嗯,說醜不算太醜,但是說可愛又可愛不到哪去。
大概胖達就已經是校長的審美巔峰了,這還是因為嚴格遵循了正常熊貓的外形,沒按照他自己的興趣再加什麼奇奇怪怪其他動物的器官零件。
現在這個肯定因為是藍色才被葵接受,不過……
「在那邊,感覺怎麼樣?」
七海建人低頭看向在身邊老老實實抱著兔子玩偶的三源葵,試探著詢問。
「有遇見其他人嗎?」
正常來說應該只有夜蛾正道校長,但畢竟是咒術高專,要是遇到學生,那也只能說是正常的事情,他記得二年級有3個,一年級……明面上現在有兩個。
「沒有,一直在屋裡。」
三源葵如實回答,又想起之前露過一面的熊貓。又補充。
「中午有熊貓,過來……」
她遲疑了一下,回想自己感覺到的,抬起懷裡夜蛾正道贈送的,現在已經不會動了的兔子玩偶,形像舉例。
「應該是,熊貓。和這個動時候,差不多,多了靈魂,三個。」
七海建人若有所思。
「三個……嗎?」
熊貓肯定是夜蛾正道校長的兒子胖達,當初胖達的誕生解釋是一場意外,但是具體的內情就不是當初的他會知道的了。
沒想到現在竟然突然知道了這個內幕,所以大概胖達的身體裡其實還有兩個人格可以切換的意思?最重要的是,她提到了「靈魂」。
七海建人第一次覺得,秘密這種東西竟然如此好看透,與此同時卻沒有一點得知秘密時應該有的興奮,只感覺到了深刻的擔憂。
連這樣的事情都可以輕易看透,而且看樣子夜蛾校長好像一點也不知情,這說明了什麼?說明葵甚至都沒認真動用能力就看出來了。
……雖然也有可能動了,只是對方也沒感受到。
可秘密這種東西,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而靈魂,可從來不是什麼簡單的領域。
車內一時間安靜下來,直到到了家裡樓下,兩人下車,看著出租車漸行漸遠,七海建人才重新開口囑咐。
「這件事情,不要說出去。」
「哦。」
三源葵應下,抬起右手揪住七海建人的衣袖,有些欲言又止。
有關於夜蛾正道,她好像感覺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未來。
「怎麼了?」
反手牽住三源葵的七海建人低頭詢問。
「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三源葵沉默著,搖了搖頭。
「……沒事。」
具體怎麼樣她現在還不知道,總歸還有時間,最重要的是……
她恍惚間,想起了當初的十束多多良。
在知道自己結局會是死亡的情況下,依舊要在這條道路上前行,夜蛾正道大概……
她只能看到的、能透露的大概也就是一句短短的「你再繼續下去就會死」,甚至沒辦法說出原因。
所以就算知道了結局又怎麼樣?真的會有人避開這段已經寫好的命運嗎?
所幸……
她忍不住抬頭望向身邊的七海建人,走廊的燈光從頂端投下,帶出明亮的同時也碎出了更明顯的陰影。
在她的視野裡,世界滿是黑色、灰色、白色,在這連夜空都無法看到的狹窄樓道裡就更加明顯。但是,也映襯得其中的藍色越發矚目。
藍色的襯衫很漂亮,七海也是很好很溫柔的人。
想到這裡,三源葵又高興起來。
不管怎麼說,七海還是有第二次機會的。
七海建人能感覺到身旁小姑娘低落沒一會兒又重新開心的狀態,但完全不知道三源葵想了什麼的他也只能歸功於即將到家的開心上。
本來接人之後就已經是八點多了,此時到家也接近了九點,七海建人直接讓對方先洗漱睡覺,自己則是趁著這段時間,看了看五條悟提供的虎杖悠仁的基本資料。
10秒鐘後,他面無表情地合上資料,捏著紙張的手忍不住用力。
他就不該相信五條悟能有正經的時候!這都寫的什麼東西?還む相處之後就會明白啦~(括弧笑)め,你覺得括弧笑很幽默嗎?
那抱歉,大概只有五條先生你自己才會這麼覺得。
等到三源葵洗漱完畢,七海建人已經調整好心態,順便把五條悟寫的煩人東西扔進垃圾桶。
也不知道是早就知道了,還是裝了透視眼,三源葵開口就是:
「七海,有新任務。」
七海建人點頭,不忘重點標注。
「這次不用出差,是普通任務。」
頂多是任務裡多了個高專一年級生要帶,並不耽誤他的正常工作。
「我能一起……」
三源葵剛說了一半,就被七海建人迅速打斷,一點也不給她說完的機會。
「不能,不可以,現在是睡覺時間。」
不用想都知道這個「一起」肯定是想一起去的意思。
咒術師不是打打殺殺就是打打殺殺的工作裡帶葵?絕對不可能!
眼看著小姑娘被拒絕之後,也沒多說什麼,乖乖回房間睡覺去了。七海建人松了一口氣,以為她放棄了。
然而,是他想的太美好了。
「……葵。」
大清早,看著臥室門口半開的門後露出半個身體的三源葵,七海建人撐死身體坐起,揉了揉自己有些凌亂的金發,發出無奈的嘆息。
「這次是……」
每次對方貓一樣大清早來扒門,肯定就是什麼自己不答應的事想讓自己答應。
要不是頻率不高,算上這次也才是第三次,他真的就要考慮睡覺的時候鎖門了。
「工作,一起。」
門口還在扒著門的貓貓沒有一絲一毫的心虛,甚至因為缺失表情,更凸顯出了那麼幾分理直氣壯。
「我也去。」
上次是出差時間長想幫忙,這次又是什麼?既然不是出差,那麼理由應該也不會一樣。
七海建人掀開被子穿上拖鞋,看了眼時間,向門口走去,平靜詢問,對於身後會綴著個小尾巴習以為常。
「那麼,原因。」
「危險。」
三源葵看對方越過自己走向衛生間,趕緊噠噠噠的跟上,綴在後面。
「七海會,受傷。」
雖然她還不知道到底怎麼受的傷,但是只要她跟著,就能規避危險,這樣七海就不會受傷了。
「危險和……受傷?」
七海建人前進的腳步停住,原本還因為剛醒有幾分朦朧的眼眸瞬間清醒。
他的下一個任務就是幫五條悟帶學生,一起做任務,如果他受傷的話……
「有更詳細的嗎?」
三源葵搖了搖頭。
「只知道受傷。」
「嚴重嗎?」
七海建人繼續詢問。
「昏迷不醒?或者需要持續的治療一兩星期?」
三源葵茫然的聽著七海建人聽起來就相當嚴重的猜想,陷入沉默。
好像和對方說的相比,那個受傷很小……哎?
「就是……受傷。」
她回想自己模糊感知到的,努力說得輕易明白。
「然後治療,很快就好了。」
但也是受傷,還出了很多血。
三源葵強調的開口。
「受傷,很疼。」
「我知道了。」
絲毫沒有懷疑三源葵可能會出錯的七海建人在心裡猜想可能性。
第一個可能,敵人過於強大,他付出代價祓除了,或者即使受傷也沒攔住對方逃跑,不然以他的作風是不可能放過源頭的。
第二個可能,是敵人的能力很棘手,或者挑了他身邊沒有戰鬥力的人下手。
現在想想,不帶葵的情況下,他身邊也就是輔助監督伊地知還有五條悟托自己帶的虎杖悠仁……或許也可能是普通民眾。
但無論是哪一個,都確實麻煩。
七海建人揉了揉擔心的小姑娘的頭,作出保證。
「這次任務我會小心的。」
會拿出比平常任務更加小心謹慎的態度面對。
「所以不用擔心。」
三源葵無視自己被揉亂的頭發,面無表情,聲音平淡,說出口的話卻相當犀利。
「你就是不想帶我。」
根據她當初和安娜的討論來看,在這種既定命運的軌跡下,除非直接放棄這天軌跡,比如說干脆不做這個任務,不然只要進入這個軌跡,感覺到的就一定會發生。
「有些事情不是一點傷就不會做的,況且我也有了警惕。」
七海建人松開終於揉夠了(咳)的手,語重心長的教育。
「要對大人有信心。」
周邊可沒有幾個特級咒術師,他這個一級已經是高等級了,如果他不做,換成其他人怕不是會有更大的傷亡。
如果說在不知道的時候換個人他還無所謂,現在在知道了的情況下,他就不能放手不管了。
確定了對方沒再說什麼,七海建人暫時拋下其他,先去洗漱,只留下三源葵在外面,晴藍色的眼眸裡帶著幾分糾結。
相信大人什麼的,確實有很多人這麼說過。
不過就結果來看……
她掏出自己的彈珠,蹲下身放在地板上,三顆彈珠循著常人難以理解的軌跡看似胡亂地轉動著,沒一會兒又全部停下。
三源葵看著結果,默默看了眼七海建人的方向,難得情緒外露地小聲嘆了口氣。
果然,大人每次說這句話的時候,有一半的概率不能相信!
第31章
七海建人無論如何也不打算帶三源葵。
但三源葵不再提及似乎已經認命的乖巧模樣也成功讓他產生了誤判,忘記了對方是個在一開始能做出獨自找到他公司事情的,相當大膽的人。
於是,等七海建人飯後放松警惕出門工作後,三源葵毫不猶豫的離開了家裡,帶上平日裡根本沒怎麼花的零花錢,跟著彈珠的指引,往關鍵地點去。
七海建人完全不知道家裡的孩子到底干了什麼,他只是跟著五條悟,在對方的介紹下接手了虎杖悠仁,就領著對方,和伊地知三個人去做任務。
汽車裡,三人之間誰也沒有說話。伊地知作為輔助監督正兢兢業業的當著司機,七海建人正打開檔案袋看著這次任務的基本資料,唯一的少年虎杖悠仁看著窗外陰陰沉沉已經開始掉落雨滴的天色,一時間竟有些不太適應。
未免也太安靜了吧?根本沒有人出聲,難道這就是七海先生的辦公氛圍?
他轉頭悄悄瞄了眼七海建人,對方好像一直沉浸在資料裡,一副嚴肅的模樣簡直宛如學校裡的教導主任。
「虎杖同學。」
一直在看文件的七海建人忽然出聲。
「如果你沒有事情做,可以先看看這些。」
他把手中看完的一半資料遞給愣神的虎杖悠仁,
「了解任務的信息是最基本的事情,很多時候,線索需要從這些基礎信息裡推論。」
「啊?哦哦,是!」
虎杖悠仁接住資料,挺胸抬頭擺出認真對待的模樣。
他看著資料,再悄悄瞥了眼還在看剩下資料的七海建人。心裡忍不住感嘆。
是和五條老師完全不一樣的老師哎,好嚴肅!
可沒多長時間,他的這個最初印像就被一個重擊打得出現裂縫。
平穩前行的車子很快就來到了這次任務的地點,一家電影院。
窗外的雨還在嘩啦啦地下,完全沒想過今天下雨的虎杖悠仁都准備下車之後跑進影院了,卻措不及防看到,身旁嚴肅謹慎的七海建人掏出一把……藍色帶卡通圖案的傘,下車展開。
撐在對方頭頂的傘上面,小叮當的圖案異常顯眼,顯眼到讓虎杖悠仁忍不住神情微妙。
這個老師!這個第一次見面就會說出「工作都是狗屎!」的奇怪打工人老師居然用這麼可愛的雨傘!!!
原來對方竟然是喜歡卡通藍胖子這種類型的嗎!反差好大啊!
就在他內心震驚的時候,已經下車的七海建人的聲音清晰傳進耳中。
「虎杖同學,如果你喜歡小叮當,那麼我可以推薦商店給你。」
對方的聲音異常平淡,說出的「小叮當」也毫不覺得和他人設不符,反而像是在談論公事一樣。
「我想你現在需要下車和我一起進去。」
「沒沒沒。」
虎杖悠仁擺著手,趕緊下車,進入雨傘的另外半邊。
「怎麼說呢,就是有些意外。」
他老實說出自己的想法。
「因為一般用這種卡通的都是小孩子或者學生吧?當然我不是說大人就不能用,就是因為很少才覺得意外嘛。」
說著,他笑容燦爛。
「有種見識到了七海老師另一面的感覺。」
「不要叫我老師,我只是個普通的咒術師,並非老師。」
七海建人反駁了一句,抬眸瞥了眼雨傘邊緣笑容燦爛的小叮當,想起了家裡只能看到這個顏色的小姑娘。
這個時候,對方應該在家裡,說不定其實還在擔心。
他這麼想著,心裡嘆了口氣。
「以及,並不是我喜歡,只是因為它是藍色,僅此而已。」
自覺get到什麼的虎杖悠仁聲音相當有活力。
「是是,是藍色是藍色。」
藍色的傘多了去了,正常來說,不帶卡通圖案的藍色雨傘不知多少種。但是對方用的卻是這種需要特意去買的卡通圖案,所以絕對有內情!
當然,他也沒有要探尋八卦的想法。
一行人進了電影院,直奔案發現場,戰場教學。
「說起來……」
虎杖悠仁摸著頭,看向兩個大人。
「你們有沒有聽見腳步聲?」
他說著,還生動形像的舉例。
「就是那種噠噠噠的,好像在跑,一會兒就沒聲了。那種……嗯,皮鞋落地的聲音?」
「啊這個……」
既不是咒術師,五感也不敏銳的伊地知只能搖頭,和虎杖悠仁一起看向七海建人。
「聽到了。」
七海建人略微皺起眉,看向電影院外的走廊。
「聲音在咒靈腳印的反方向,在刻意避開我們。」
最重要的是,這個聲音有點熟悉,讓他心裡騰起一股不妙的感覺。
「這個時候除了外面守著的警察,電影院裡根本不可能有人,所以是不是就說明……」
虎杖悠仁摩拳擦掌,覺得線索近在眼前。
「追上去看看怎麼樣?」
「嗯,不要分散。」
七海建人囑咐了一句,就一馬當先,快步走向門口。
三個人跟著似乎意識到自己被發現而努力放輕卻控制不住的聲音,一起在電影院裡追了大半圈,卻始終沒有追到人。
什麼時不時突然停下又響起、走過了卻發現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他們剛跑過的身後……
「我覺得,不是工作人員,也是對這個影院特別了解的人,不然可做不出這種操作。」
區區半圈,虎杖悠仁倒是一點都不累,甚至還有心思分析。
「這種仿佛打游戲在別人熟悉自己完全陌生的地圖被吊著耍的感覺,噫——」
他說著,有些郁悶。
「要不咱們……嗯?怎麼不追了?」
身前原本前進的七海建人忽然停下了腳步,他下意識跟著停下,疑惑詢問。
「難道是發現了什麼線索?」
「不,只是有一個想法。」
七海建人回答對方,心裡那種微妙的奇怪感覺越發的深了。
詛咒師可不會光吊著人躲貓貓不進行攻擊或者布置陷阱,而咒靈是沒那個智商干這個。
而不想被發現的,最重要的是能躲得過他一個身經百戰的咒術師的人,貌似也並沒有太多,所以……
他抬眸,看向走廊陰暗的深處,掏出自己的手機,播出一個電話。
在持續了半分多鐘後,那邊依然沒有被接通。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的按下掛斷,知道某個猜想變成了事實。
家裡的座機沒人接,等於家裡現在沒有人。
那麼,原本在家裡的葵現在在哪裡,還用想嗎?
「葵。」
他黑著臉,抬高聲音,尾音在走廊裡回蕩。
「出來吧。」
「嗯?!」
虎杖悠仁一驚,剛想說什麼,可看著七海建人此時並不算好的臉色,瞬間把自己的話給咽了下去,改成挪動腳步靠近伊地知潔高,小聲在對方耳邊嘀咕。
「伊地知先生,是七海先生認識的人嗎?」
伊地知潔高人已經要麻了,就算別人不知道那個「葵」代表什麼,他身為在此之前輔助了七海先生無數次的輔助監督,當然知道那是什麼。
那可是七海先生家裡孩子的名字啊!!!
「伊地知先生?伊地知先生?」
沒等虎杖悠仁從內心震動的伊地知潔高那裡知道信息,就聽到有腳步聲從身後響起。
噠噠噠的熟悉聲音,表明就是他們追了半個電影院的那個,虎杖悠仁下意識轉身,沒幾秒就看到剛剛穿過的,應該沒有人的拐角忽然出現了一個……金發小蘿莉。
「唉?!!」
虎杖悠仁覺得這有點措不及防。
「小女孩!!!」
所以追了半天他們三個人連一個小女孩兒都追不上嗎?莫非對方還是躲貓貓大師?從小到大專業躲貓貓人士,專業咒術師都搞不定的那種?
最重要的是,對方金發碧眼小裙子,看起來很可愛的!還和七海先生認……等等!七海先生認識?
他著重看了眼小蘿莉金色的長發,又轉頭瞄了眼七海建人同樣是金色的三七分,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啊這!再想想七海先生的小叮當傘!這怕不是他的孩子吧!!!
完全不知道虎杖悠仁幾個腦洞就猜出了「真相」,七海建人只是快步走到扒著牆壁心虛露出半個身子的三源葵面前,平靜的聲音充滿了風雨欲來的味道。
「我記得我在家裡和你說過,我會搞定今天的事情。」
他沉聲說著。
「我以為我們早上已經達成了共識。」
「並沒有搞定。」
三源葵攥著自己手心裡的彈珠,聲音平靜的說出自己觀測到的結果。
「七海會受傷。」
「一些小傷這種事情總是沒辦法避免的。」
「我很,擔心。」
三源葵注視著七海建人的眼睛,坦誠說出心裡的想法。
「很擔心七海,不理會的話,這裡……」
她指著胸口,聲音平靜,宛如只是在說一句「今天是晴天」,這樣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話。
「會有些難受。」
七海建人:「……」
哪怕是沒有表情的臉,也絕不會阻隔的,這種純粹的感情。
因為擔心,所以無法放下不管。僅僅是這樣單純的理由。
可他不能夠放任這種事情,受傷總是不可避免的,咒術師的工作本來就是有風險存在的,受傷本就在可承受範圍內。
更何況高專裡還有會反轉術式的前輩做醫生,去了就能直接治好。
所以——
七海建人做出最後的掙扎。
「葵,你要明白,你出現在這裡很危險。」
三源葵看向七海建人的目光向後面挪了挪,在虎杖悠仁和伊地知潔高身上轉了一圈,又回到了七海建人身上,然後……眨了一下眼。
長時間的相處讓七海建人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你們,三個人,沒找到我。
如果有危險,你們確定……?
第32章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從簡單的一點眼神表情中明白三源葵的想法,至少在七海建人身後不好插手對方家務事的伊地知潔高和虎杖悠仁是沒看出來三源葵在七海建人眼裡,簡直要拉滿的……無聲嘲諷。
不,甚至連嘲諷都不是,只是在說大實話。
一片安靜中,伊地知潔高和虎杖悠仁面面相覷,眼睛裡是如出一轍的茫然。
虎杖悠仁:【伊地知先生,怎麼辦?氣氛好凝重啊!】
伊地知潔高:【我不知道啊,要不虎杖同學你去試試?】
兩個人眉來眼去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是怎麼交流的,虎杖悠仁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抬腳向七海建人和三源葵所在的拐角走過去。
「總之,就是七海先生的女兒跟過來了而已對吧。」
他聲音輕快,努力讓氣氛重新和諧起來。
「既然來都來了,那就只能帶上了吧?我覺得……」
話沒說完,一直在對視的一大一小瞬間扭頭,齊刷刷的看向他,兩雙眼睛裡是截然相反的態度。
大的相當犀利,小的……亮晶晶的好像小貓,好可愛!
就在這想法出現在腦袋裡的那一瞬間,虎杖悠仁覺得剛才就很犀利的目光,好像更涼了……
他默默轉移自己在小蘿莉身上的目光,看向表情都涼颼颼的七海建人,下意識一個哆嗦,求生欲瞬間噴湧而出,一句話氣都不換就這麼飛速吐出。
「我是說可以讓伊地知先生帶著她不用跟著咱們這樣比較安全!!!」
伊地知潔高:??
伊地知潔高:!!!
等等!怎麼突然就說我了???
不等他反應,就感受到七海建人的目光轉移到自己身上,伊地知潔高下意識挺直身體,一副認真靠譜的模樣。
然後他就看七海建人的表情緩和下來,點了點頭。
「就這樣吧。」
伊地知潔高:!!!
等一下啊!雖然被尊敬的前輩這麼信任很開心,但是這麼重要的工作交給我真的沒關系嗎!!!
伊地知潔高的掙扎沒人知道,但是三源葵交給他看管卻已經成為了事實。七海建人拉著自家小姑娘的手把人帶到伊地知潔高面前,囑咐。
「帶她下樓,我和虎杖同學找到線索就下去。」
之前咒靈的線索還沒去看,天台的方向肯定有什麼東西,打打殺殺這種事情就不需要葵看到了。
「是!」
伊地知潔高趕緊保證。
「請放心交給我吧!」
拼了命也會保護七海先生的女兒的!
「七海。」
本想一起卻直接被交給後勤的三源葵忍不住開口。
「我很有……」
「不,你不行。」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直接拒絕。
「如果還想跟著,就和伊地知下去等我們。」
三源葵睜大眼睛盯著七海建人,默默明志。
「不可以。」
然而七海建人打定主意,冷酷無情。
「沒得商量。」
三源葵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大概是沒可能一起了。
「這個。」
她抬起手,攤開,手心裡的藍色彈珠在昏暗的走廊裡折射著不知從哪裡來的,一抹微弱的光亮。
「給七海,帶好。」
「給我嗎?」
七海建人一怔,沒想到對方會把從不離身的重要媒介交給自己。
「嗯。」
三源葵點了點頭,把彈珠塞到對方手裡,重點囑咐。
「一定要帶好。」
「我知道了。」
不收下對方只會更擔心。
七海建人收下彈珠,抬起手摸了摸三源葵的頭。
「和伊地知下去吧。」
確定交接後,七海建人和虎杖悠仁上了樓繼續追蹤咒靈的痕跡,三源葵就和伊地知潔高下樓,最後上了車,在裡面等待。
外面依舊在下著雨,雨滴拍打在車窗上,發出劈裡啪啦的喧囂聲音。而與之相反的,是車內的一片安靜。
安靜,相當安靜,甚至從和七海先生分開開始,這個孩子就沒出過一點聲了!
坐在駕駛位的伊地知潔高小心的瞄了眼自從上了車就一眨不眨注視著車窗外電影院門口方向的小姑娘,緊張地動了動喉嚨,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樣。
哄小孩兒怎麼哄?他接觸的都是高專學生,像是這種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的根本不在他業務範圍內,更別說還是七海先生的孩子!
說起來,小孩子都喜歡零食的吧?
伊地知潔高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卻沮喪的發現自己貧瘠到連塊糖都沒有。
誰家出任務的時候還帶糖?
可這是七海先生的女兒啊!
不過……雖然做出了跟到危險地方的事情,但是現在這種像是扒著窗口等家裡人回來的樣子真的看起來好乖,完全看不出之前還讓七海先生頭疼的模樣。
說起來,七是海先生好像今天上午才知道任務的吧?
伊地知潔高一個激靈,突然發現了盲點。
為什麼她會知道任務地點還提前來了?甚至是在七海先生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提前來了,最重要的是在電影院裡的時候連帶著七海先生都沒抓住她。
莫非……她其實已經會咒術了?
推論出合情合理結果的伊地知潔高心中震驚。
不、不愧是七海先生的女兒!
伊地知潔高想了什麼三源葵完全不知道,她只是盯著門口,等七海建人回來。所幸也並沒有讓她等太長時間,兩個人就從電影院走出。
三源葵仔細瞧兩人身上完好,暫時放下了心。
「哢——砰——」
因為在天台斬殺咒靈於是變得濕漉漉的兩個人上了後座。
「天台有一些咒靈,讓人帶到高專交給醫生檢查一下,我懷疑他們……」
七海建人皺著眉頭,到底還是沒在三源葵面前說出「懷疑原本是人類,但是被改造成咒靈」這種殘酷的話。
「總之,暫時先這樣,剩下的等檢查結果出來再確定,先找個地方換衣服。」
「是!」
說是找個地方換衣服,也不需要要多遠,伊地知潔高先打電話指揮其他打下手的人去搬咒靈,就開車找了最近的一處落腳點,停了車。
「濕衣服可以先晾一下,在結果出來之前,有什麼想法也可以先說。」
脫下濕外套的七海建人看著屋子裡准備的臨時換洗衣服中白色的襯衫,又看了眼自己身上尚還潮濕的藍色襯衫,最後瞟了眼乖乖坐在屋子裡的三源葵,暫時放棄了換襯衫的想法。
畢竟是夏天,就當涼快了。
「七海先生你不晾衣服嗎?」
經歷過一起打咒靈後,覺得已經和對方熟悉起來的虎杖悠仁聲音更活潑了。
「我不需要。」
七海建人看著在隔壁房間已經換好衣服的虎杖悠仁,一口拒絕。
虎杖悠仁沒在意,反而笑容燦爛。
「而且她……嗯,我聽見你叫她葵了,葵也很擔心你,你看。」
七海建人順著虎杖悠仁的話回頭,入目的是已經走到干淨白襯衫面前的三源葵,拿起它,又遞給自己的動作。
「衣服,干的。」
那雙晴藍色的眼眸裡只有認真,絲毫沒有平日裡,暗地裡恨不得他一身衣服都是藍色的樣子。
「換。」
「……我會換的。」
七海建人心中微暖,拿起襯衫去了隔壁。而他剛一離開,虎杖悠仁的目光……果斷轉移到了三源葵的身上。
「你好啊葵,我是虎杖悠仁,是七海海這次帶的隊友啦。」
說到這裡,他自己反而嘀咕起來。
「嗯,是隊友吧?感覺七海海……」
正嘀咕著,他聽到對面小姑娘清軟的聲音緩緩開口。
「七海……海?」
「嗯嗯,這是我剛想出來的稱呼哦。」
虎杖悠仁像是說悄悄話的小學生一樣,壓低了聲音,還生動形像地瞥了一眼門口,仿佛怕老師突然出現一樣。
「是不是聽起來比七海先生好聽多了?這麼稱呼也顯得很可愛對吧?」
主要是在五條老師剛帶他認識七海海的時候,他完全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有孩子,現在一看竟然孩子都這麼大了!
最重要的是,據他觀察,七海海對葵她沒辦法,明顯是根本嚴不下來。
和他社畜打工人的第一印像完全相反,顯得人反差極大。
「覺得可愛的話,待會兒可以這麼稱呼試試。」
虎杖悠仁膽子相當肥的慫恿,完全沒被七海建人之前的冷臉給嚇到,甚至在慫恿小蘿莉的時候,都做到了共同擔當,一同進退。
「我們可以一起,說不定七海海會很高興。」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七海先生的女兒會不叫「父親、爸爸」一類的,反而直接叫「七海」,但是怎麼想,「七海海」都比單純的姓氏「七海」要親切的多吧?
「七海海比七海,更……可愛?」
一直都是隨心稱呼其他人的三源葵垂眸,陷入沉思。
「會更高興?」
以前也沒見到什麼人會因為一句稱呼高興,姓氏和名字都是讓人稱呼的東西,以前她稱呼哪個的時候,都沒有人覺得不對勁。
但是……
她抬眸,看向虎杖悠仁,對方此時的真誠與坦蕩讓人知道,他確實是真心這樣想的。
「我知道了。」
三源葵鄭重點頭,決定待會兒等七海回來就試一試。
「說起來……」
虎杖悠仁趁著還有些時間,果斷繼續接觸。等到七海建人換完衣服回到房間,看到的就是三源葵和虎杖悠仁「相談甚歡」的樣子。
——雖然99%的話都是虎杖悠仁說的。
門口待命的伊地知潔高安靜如雞,七海建人望著屋子裡一派和諧卻莫名充滿了自家小姑娘被套近乎感覺的場景,果斷選擇打斷。
「我回來了。」
他輕咳一聲,走進屋,剛要說什麼,就聽到兩個人裡,一個用一如既往平靜的聲音,一個用相當活力十足的聲音,高度重合的說出三個字。
「七海海——」x2
七海建人:??!
第33章
有誰能拒絕兩個可愛的貓科動物亮晶晶的眼眸呢?
七海建人能。
他覺得這是一個「陰謀」,甚至源頭可能還要從五條悟開始的「陰謀」。
尤其是虎杖悠仁,他只是換了個衣服,對方就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直接讓葵和他一起變了稱呼,快得不像話。
莫名的,他感覺到了那麼一絲絲危機。
「首先,我的名字是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板著臉走進屋,聲音平靜。
「無論從哪一點上。都沒有『七海海』這種叫法。」
「唉?可是很可愛啊。」
大型貓科少年虎杖悠仁瞪圓了眼睛,舉起一只手像是課堂上回答問題的小學生,反問。
「難道不是更親切嗎?」
七海建人:「……」
親不親切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至少你套葵近乎這種事,就讓人親切不起來。
眼睜睜的,七海建人看見虎杖悠仁「不懷好意」地在自家小姑娘耳邊小聲嘀咕了一聲什麼,然後葵點了點頭。
「七海不討厭吧。」
小型貓科幼崽三源葵直白開口。
「七海海這樣的,名字。」
至少從她的感覺上來看,對方並沒有厭惡的情緒。
「只是……」
七海建人用目光刮了眼仿佛根本沒教唆葵的虎杖悠仁,在兩雙滿是無辜的眼睛裡忍不住嘆了口氣,艱難而又無奈地糾正。
「只是還好,而且是稱呼不是名字。」
「哦。」
三源葵點了點頭,又認認真真地再次叫了一遍。
「七海海。」
七海建人:「……」
見七海建人沒有反應,她又叫了一遍,尾音因為疑惑有輕微的上揚。
「七海海?」
「……」
七海建人緩緩吐出一口氣,哼出一個聲音。
「嗯。」
「好耶!七海海承認是七海海了!」
見七海建人敗給了三源葵,虎杖悠仁恨不得和三源葵擊掌,以示合作愉快。
「禁止『好耶』。」
面對敢拐帶自家乖小孩兒的虎杖悠仁,七海建人的目光瞬間犀利下來。
「接下來是正經事。虎杖同學,在檢查結果出來之前的這段時間裡,我會綜合信息。而你,寫出一份你的猜想報告出來,不限字數。」
「唉唉唉?報告!」
虎杖悠仁滿臉震撼。
「這不是實戰任務嗎!!!」
不是吧不是吧!七海海居然這麼記仇?還當場就報!
「虎杖同學。」
七海建人略微眯起眼,聽起來依舊平淡的聲音裡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請問你還有什麼其他問題嗎?」
虎杖悠仁腦袋一麻,危機感刷地一下竄上脊背。
「沒、沒有!」
他一個激靈,挺胸抬頭趕緊答應。
「我會好好寫的!」
既然不限制字數,自己寫個幾十或者一百字什麼的,大概也……咳咳咳。
七海建人點了點頭。
「很好,那麼……」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異樣的聲音打斷。
「咕嚕~」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轉向聲源處,虎杖悠仁的……肚子。
「啊……那個……」
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又摸了摸自己飢腸轆轆的肚子。
「有點餓了,要不咱們先吃個午飯再說?」
七海建人:「……」
怎麼總有種今天諸事不順的感覺?
「也到中午了,大家要吃什麼我下去買。」
伊地知潔高趕緊過來打圓場,順便攬下買飯任務,逃離這個不知為何讓人莫名想要遠離的……屋子。
最終,伊地知潔高記錄了飯菜,就匆匆下樓,只剩下三個人在屋子裡,氣氛微妙。
七海建人也沒空閑,他塞了紙筆給虎杖悠仁後,拿起地圖固定在黑板上,根據路上再次增加的資料,一處處畫上紅圈,重點標注。
而被塞了紙筆的虎杖悠仁……悄咪咪的重新靠近三源葵,嘀嘀咕咕地小聲說話。
「葵,七海海平時也是這麼嚴肅的樣子嗎?」
三源葵眨了眨眼,先是沉思了幾秒,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
「咦?竟然是這樣嗎?」
明明沒發出任何聲音,可不知為何,虎杖悠仁硬生生從三源葵的動作裡知道了她表達的意思。
「不愧是七海海。說起來,葵你躲人好厲害啊。」
他想起自己這邊三個人,還帶著七海海這麼個厲害的存在,結果找了半個電影院都沒找到人。
要不是後來七海海反應過來猜出是她,怕不是繞整合電影院都找不到人。
「簡直是躲貓貓大師。」
他相當直白的誇贊。
「真的超級厲害,我都想學了。」
三源葵注視著虎杖悠仁燦爛的笑臉,遲疑地看了眼剛剛掏出來的彈珠,又重新看了看對方,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沉地搖了搖頭。
「哦哦,不能復制啊。」
不知為什麼,就是懂了三源葵意思的虎杖悠仁有些遺憾。
「那就沒辦法了,但是下次可以一起玩。」
虎杖悠仁信誓旦旦,甚至連自己的能起到的作用都想好了。
「到時候咱們一隊,你指方向,我帶著你跑,絕對是冠軍!」
只是知道,但其實並沒有玩過躲貓貓的三源葵難得生出幾分興趣,雖然表情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可晴藍色的眼眸裡卻透出幾分期待。
於是,她鄭重的點了點頭。
「好!」
虎杖悠仁豪氣承諾。
「到時候咱們……」
說到一半,他忽然背後一寒,下意識扭頭看向牆邊原本在整理信息的孩子家長。
「虎杖悠仁同學。」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的注視著他,周身冒著冷風的氣勢讓屋子裡的溫度都仿佛低了幾分。
「請問你的報告寫多少了?」
「對不起!我現在就寫!!!」
虎杖悠仁苦逼兮兮地寫著報告,三源葵看了一會兒對方抓耳撓腮的樣子,起身走到七海建人身旁,揮了揮手。
「怎麼了?」
七海建人低下頭,看到自家小姑娘指了指黑板上的地圖,又攤開手,藍色的彈珠在白嫩的手心中央,異常顯眼。
想要幫忙的想法也簡單明了。
「暫時不用,這件事情我心裡有數。」
他直接拒絕,又從襯衣口袋裡掏出電影院裡對方遞給自己的藍色彈珠,准備還給對方。
「這個……」
他剛要遞給三源葵,就看對方搖了搖頭,嘴裡是那個被虎杖悠仁拐帶的「親切昵稱」。
「給七海海。」
小姑娘重點強調。
「要一直帶著。」
除去這個還有三顆,所以給七海海更好。
七海建人一頓,收回了彈珠,承諾。
「我會的。」
這次沒能幫上忙找地方,三源葵倒也不氣餒,只是順勢吃了午飯後,乖巧的坐在一邊,和幾個人一起等咒靈屍體的檢查結果。
「那麼接下來就是任務分配了。」
七海建人站在黑板前,一副上司給後輩職員派發任務的模樣。
「首先,由剛才家入小姐的檢查,我們知道了更多的消息,但是僅僅是這些還不夠。」
他敲了敲黑板,然後拿起一張照片,固定在黑板上,上面是一個黑發的少年。
「交給虎杖同學你的任務是調查這位少年,從監控可以看出,對方即使不是事件的一員,也絕對是知情人。」
「哦哦!是我自己去嗎?」
「伊地知會輔助你,自己……」
七海建人頓了頓,目光來到一旁神游天外的三源葵身上。
現在讓對方乖乖回家估計也不可能,那麼就和虎杖同學一起支走,他已經分析出了足夠的東西,一會兒可是准備直接去找罪魁禍首的位置,跟在自己身邊明顯過於危險了。
「還有葵,你跟著虎杖同學一起吧。」
七海建人果斷做出決定,還像模像樣的安排了任務。
「葵對謊言和危險很敏感,如果那個少年說謊或者本身很危險,葵會感覺出來。」
「好厲害!」
虎杖悠仁看向還沒反應過來的三源葵,拍著胸口保證。
「放心,我會照顧好葵的。」
七海建人突然覺得心裡有點梗。
怎麼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引狼入室?
「七海。」
三源葵不大卻足夠清晰的聲音傳到耳邊。
「嗯?」
七海建人抬眸,入目的是三源葵晴藍色的眼眸。
清澈的,卻又仿佛能夠映照所有,就連那些沒有說出的、特意去隱藏的,都好像無所遁形。
不、並不是好像。
七海建人在心裡反駁。
應該是本就無所遁形才是,她是具備這樣能力的。
他看著對方抿著唇,似乎是要說出拒絕的話,可就在他都想好如何反駁的時候,吐出的卻是一份讓人意外的叮囑。
「小心受傷。」
這一瞬間,七海建人竟說不出話來。
她具備通曉人心的能力。
這份能力,感知善惡、明辨謊言、探尋真心……他可以斷言,帶來的並非是幸福。
因為這不適合。
不適合待在總是不夠坦誠、表裡不一,甚至陰奉陽違、口腹蜜劍的人群。人們總是不習慣坦誠自己,甚至會下意識的遮掩,進而發展出謊言。
哪怕是在生活中,哪怕是面對朋友、面對家人。
她看到的,這樣的謊言,究竟會有多少呢?
應該已經數不盡了吧?
就連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哪怕這個想法最初只是「為了你好」,但也沒辦法否認,那是借口與謊言。
「葵。」
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氣,聲音鄭重。
「我很……」
話還沒說完,就被三源葵打斷。
「沒關系。」
小姑娘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模樣,聲音裡帶著幾分了然。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跳下椅子,主動走向門口的虎杖悠仁,表示自己順從他的安排。
「我都知道。」
她抬眸注視著七海建人,輕聲重復了一遍之前的叮囑。
「小心受傷。」
第34章
三源葵和虎杖悠仁坐在伊地知潔高的車裡,幾人的調查任務是那個叫吉野順平的少年。
但是經過了之前據點裡,七海建人和三源葵突然微妙有深意的對話後,無論是伊地知潔高還是虎杖悠仁,都下意識的安靜如雞,使得車內極為靜默。
虎杖悠仁隱隱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但是被七海建人和伊地知潔高……或許還要加個不出聲的三源葵,被聯合糊弄的他還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自己調查,七海海也調查,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呢?
「說起來,我們要調查的人,是要接觸吧?」
到底,虎杖悠仁不再多想什麼,主動開口,打破平靜。
「是跟蹤看他做什麼嗎?還是直接打一架或者用咒力之類的試探之類的?」
「如何接觸試探的方法我已經提前准備好了。」
看虎杖悠仁主動出聲,安靜開車的伊地知潔高松了口氣,在後視鏡裡瞄了眼上了車就一直乖乖坐著沒動作的三源葵,解釋方法。
「我們在找到人後,暫時先觀察幾分鐘,然後就是由虎杖同學出場的時候了。」
聽到自己,虎杖悠仁不由得探頭。
「哦哦,要我做什麼?」
「這是蠅頭,十分低級的咒靈,待會兒就用這個試探吉野順平。」
伊地知潔高從副座拿起被關在籠子裡的咒靈,對虎杖悠仁晃了晃,舉例接下來的幾種可能性。
「第一個,咒靈飛過去,如果吉野順平看不見,那麼由虎杖同學出手,抓回蠅頭。」
「第二個,如果吉野順平看得見,卻逃跑,依舊由虎杖同學出手,抓回蠅頭。」
「第三個,,如果吉野順平既看得見又自己出手解決了咒靈,那麼就證明,他和任務有直接的關系,需要抓捕。」
「我有一個問題。」
虎杖悠仁舉手說出疑惑。
「那如果他是裝作看不見呢?」
演技要是不好那倒是沒問題,但是如果對方是個能拿奧斯卡的那種……
「啊這……」
伊地知潔高一愣,又馬上反應過來。
「這個時候就是葵……葵……」
他說著說著,陷入了糾結。
糟了!要怎麼稱呼?像是虎杖同學那樣稱「同學」怎麼想都不對勁,但是總不能說「葵小朋友」,或者對一個十二歲的小蘿莉順勢「葵小姐」,要是說「葵醬」……臥槽,自己不會被七海先生鄙視吧!
他想來想去,還是艱難的決定像是七海建人和虎杖悠仁一樣。
「七海先生說葵……咳,葵她能夠看穿謊言,我們可以通過她知道,吉野順平如果是假裝的,那麼我們也能知道。」
「原來如此,那就拜托啦。」
虎杖悠仁看向三源葵,聲音裡是滿滿的活力。
「關於這方面,就交給葵你了。」
三源葵抬眸,看著對方燦爛又充滿信任的笑容好幾秒,點了點頭,難得出了聲。
「交給我吧。」
雖然感覺對方的身體裡藏了什麼不太好的東西,但是這樣的人,並不討厭,甚至足以讓人心生好感。
「說起來還有最後一種可能性。」
伊地知潔高深吸一口氣,就連聲音都更加鄭重。
「如果目標吉野順平輕而易舉解決了蠅頭,能隱約看出等級不低的情況下,我們就先離開。」
「哎?!」
「這是對安全的負責。」
伊地知潔高解釋。
「作為輔助監督的我並沒有什麼戰鬥力,葵還只是十二歲,而虎杖同學你也剛入學不久,我們這邊會很吃虧。」
虎杖悠仁撓了撓頭,遲疑開口。
「可是我們有躲貓貓戰術啊。」
伊地知潔高一臉懵逼。
躲貓貓戰術是個什麼鬼?他怎麼不知道?
「就是葵啊。」
虎杖悠仁靠近三源葵,右手攬住小姑娘的肩膀,左手抬起,豎著拇指,笑容異常閃亮。
「葵已經答應和我組隊了!就連七海海和咱們三個加起來都發現不了葵,對方總不會比七海海還厲害吧?」
伊地知潔高:「……」
吉野順平會不會比七海先生厲害我不知道,但是虎杖同學,我覺得你會被七海先生針對去寫報告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就像是七海先生一直在努力砌牆,而你揮著鋤頭在一旁專業撬牆腳,甚至還鍥而不舍地挖了個洞……
更甚於……
伊地知潔高看著被攬住的小姑娘看了看攬住自己肩膀的手,聽著虎杖悠仁的話,像是想起了什麼,還認真點了點頭。
伊地知潔高看虎杖悠仁的目光瞬間震撼起來。
這哪裡是挖出來個洞……
這特麼是都摸進七海先生家裡了啊!
隨著討論結束,三人也找到了吉野順平,對方正一無所覺地走在路邊,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鎖定跟蹤。
「虎杖同學,你准備好了嗎?」
伊地知潔高拿著關了蠅頭的籠子,和身後的兩個人囑咐。
「葵和我在一起,不要離開我的身邊,記住了,千萬不要離開我身邊。」
躲貓貓戰術什麼的,怎麼可能放任這種不靠譜的事情?萬一對方遇到了危險,他怎麼和七海先生交代?
重點都說完,他打開裝著蠅頭的籠子,剛要做什麼,耳邊卻突然傳來虎杖悠仁的聲音。
「那邊有人來了哎。」
伊地知潔高一愣,下意識抬頭,然後……比人更快出現在視線裡的,是籠子裡因為門戶大開,而迅速逃跑的兩只蠅頭。
他重新低下頭,甚至能聽到自己脊椎不堪重負的聲音,腦袋裡一片空白。
籠子,空了。
救、救命qaq
「我先去抓一個!」
虎杖悠仁一馬當先跑出去,伊地知潔高也趕緊站起身去追另一個,他跑了兩步,忽然停下身體,趕緊轉身。
「葵,你先在車裡。」
他帶著三源葵把人塞回車,又從後備箱裡找了個手操網,又囑咐好幾句,趕緊去追另一個蠅頭。
獨自一人在車裡的三源葵看著車窗外逐漸消失的人影,茫然低頭,選擇掏出彈珠。
一分鐘後,她明白了一件事。
伊地知他,沒有兩個小時,抓不到那個蠅頭。
那麼問題來了。
三源葵托著下巴,陷入沉思。
她要在車裡干等兩個小時嗎?雖然是七海海他故意的,但是也是交給自己的任務,不然……
她抬眸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留給伊地知潔高一張紙條後,打開車門,主動跳下車。
去虎杖那邊看看吧,而且那個吉野順平,看起來好像……嗯,要再觀察觀察才行。
依靠能力,三源葵很輕易就感知到了虎杖悠仁的位置,她剛拐過拐角,入目的就是對方揮舞著一個褲子跑得飛快,後面一個胖胖的中年人死命去追的場景。
她疑惑的歪了歪頭,身後忽然傳來聲音。
「葵你怎麼在這?」
仗著自己體能好速度快,已經繞過一圈的虎杖悠仁看著拐角處,之前伊地知潔高說什麼也不讓離開身邊的三源葵,疑惑詢問。
「伊地知先生呢?他放心了?」
三源葵轉身,先是搖了搖頭,又抬起手,指了指虎杖悠仁手裡的蠅頭。
「原來如此,去抓另一只蠅頭了啊。」
虎杖悠仁若有所思的點頭,對三源葵眨了眨眼。
「既然這樣,那葵你就先和我一起吧。」
反正伊地知先生抓完之後就會通知自己的。
完全不知道伊地知潔高會勞心勞力到抓個蠅頭都要兩個來小時,虎杖悠仁相當有責任心的對三源葵伸出手,像是哥哥牽妹妹一樣,拉著人走出拐角。
「呦——」
他大大方方地對吉野順平打招呼,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你這麼快就轉了一圈嗎?」
吉野順平一臉懵逼,目光定格在被對方牽著手的三源葵身上。
「還有這個小女孩兒?你哪裡找的?」
還是金發碧眼的小蘿莉,怎麼想都和你沒血緣關系吧?
「這是我……嗯,前輩的孩子啦。」
虎杖悠仁擺了擺手,完全不覺得三源葵的加入有什麼關系。
「總之,一起談談吧。」
到底,吉野順平還是跟在了虎杖悠仁和三源葵的後面。他打量兩個人,心裡的微妙感簡直多得要溢出。
已知,那個少年,有那樣漩渦圖案紐扣的應該是咒術師之類的,但是那個小女孩兒……
他再度瞄了眼安靜走路,從開始到現在沒出過一聲的三源葵,感覺更奇怪了。
前輩的女兒什麼的,你們咒術師是平時還兼職帶孩子嗎?
他這麼想著,卻措不及防的對上了一雙晴藍色的眼眸。
清澈的、平靜的、甚至是安靜到異常的。屬於十一二歲的孩子,卻又不屬於十一二歲的孩子。
明明看起來像是在單純的注視,卻讓吉野順平在一瞬間,生出一種熟悉的感覺。
——是觀察。
一如自己剛才在觀察她一樣,她也在觀察自己。
隱約的,他感到某種聯系在兩個人的對視中生成,像是一根看不到的絲線,搖搖欲墜地連接著他們。可這感覺過於微弱,微弱到讓人只會覺得是一瞬間的錯覺。
如果能「看」的更清楚的話……
他的心中莫名生出這樣的想法,下一秒,那個孩子也有了動作,她用空余的手拿起了什麼,然後……
「你在看什麼?」
一道聲音忽然打破了寂靜,像是無波的水面泛起漣漪,吉野順平下意識抬頭,入目的是虎杖悠仁疑惑的模樣。
「眼睛一眨都不眨的,我都叫你好幾聲了。」
「唉?我?對不起。」
剛才那一瞬的感覺隨著聲音消失不見,吉野順平下意識道歉,眼角的余光不由得瞥向三源葵。
對方還是原本的樣子,手裡也只是多了一顆藍色的彈珠而已。
他下意識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可能是有點太緊張了。
「我們到了,你看這裡還不錯吧?」
虎杖悠仁也沒追問的意思,指了指夕陽下微波粼粼的河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先打個電話,你稍等一下。」
首先,問問伊地知先生這個搞砸的時候該怎麼辦啊!
然而……
「嘟——嘟——嘟——」
依舊不知道伊地知潔高還在抓咒靈的虎杖悠仁完全打不通對方的電話。
他蹲在一邊,滿臉灰白地小聲嘟囔。
「伊地知先生,你接電話啊!」
三源葵蹲在他旁邊,看著抓狂的虎杖悠仁,小聲提醒。
「兩小時。」
虎杖悠仁:!!!
伊地知先生這麼菜……啊不是,速度這麼慢的嗎!現在可是五點多鐘,等兩個小時過去了怕不是已經晚上七八點了!
晚飯怎麼辦?他雖然是出來做任務,可口袋裡現在完全沒有錢啊!
「葵……」
他深吸一口氣,收起手機看向三源葵,滿臉認真。
「接下來只能靠我們自由發揮了!」
第35章
既莫得錢財,又聯系不上人,更何況三源葵說的「兩小時」不知為何,又相當可信。
虎杖悠仁只能按照自己的風格,拉著小蘿莉來到吉野順平旁邊,一同坐在台階上。
「你好,我是虎杖悠仁。」
「……你好。」
吉野順平禮貌性回復,覺得對方好像有點……奇奇怪怪的。
說起來你們到底是怎麼溝通的?
到底,把這些想法都藏在心裡,他看向虎杖悠仁,反問回去。
「請問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哦,就是電影院的事。」
虎杖悠仁完全沒有一絲委婉,相當果斷的直接詢問。
「你在電影院看到什麼了嗎?比如這個。」
他剛要晃一晃手裡抓到的蠅頭示意,轉頭卻看到三源葵在一旁戳著蠅頭的小翅膀,有些感興趣的模樣。
「等等等等,葵你不要戳這個,咒靈不能隨便戳的。」
他趕緊把蠅頭換成另一只手拿遠,不讓對方能接觸到,還不忘囑咐。
「它會咬你的,真的會咬你的。」
說著,還相當可愛的用手彎成爪子,嘴裡發出擬聲詞。
「就啊嗚一口這樣,所以最好不要碰。」
虎杖悠仁宛如勸自家小妹遠離外界可能有危險的野生動物的操心兄長,三源葵抬眸看了對方好幾秒,點了點頭,不再關注咒靈了。
虎杖悠仁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轉頭,就聽耳邊傳來一聲似乎是忍笑忍不住的聲音。
「噗——」
那聲音極其輕微,聲音大一點甚至可以讓人忽略不計。他迅速扭頭看向聲源處,入目的是吉野順平還殘余幾分偷笑的正經無辜眼神。
虎杖悠仁注視著吉野順平的目光頓時深遠起來。
虎杖悠仁:你剛才笑了!
吉野順平:我沒有!
虎杖悠仁:你笑了!你分明現在都沒還停!
兩人眼神暗中交流了好幾句,終於決定不在這個話題上給予時間,回到正事上。
虎杖悠仁再次晃了晃蠅頭,繼續詢問吉野順平。
「反正就類似這個的存在,你知道嗎?」
「不,完全不知道。」
吉野順平眼睛也不眨。
「我最近才能看到這種……東西,以前從來沒看到過。」
「原來如此。」
虎杖悠仁偏過頭,目光來到三源葵的身上,小姑娘也正看著她,先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葵語大師虎杖悠仁心裡頓時有了數。
對方第一句的「不知道」估計隱瞞了什麼,後面的「最近才能看到咒靈」八成是真的。
有可能……也像是他自己一樣,因為一些被卷入某些事情忽然就能看到了?
不過看對方的態度,自己再怎麼追問也不會說,所以……
「哦,那沒事了。」
虎杖悠仁直接一錘定音,然後……套近乎。
現在對方不說是因為兩邊不熟悉,換成他自己也會很警惕,只要熟悉了成為朋友了,這些都不是問題!
在虎杖悠仁的高情商+親和力下,兩個少年一時間相談甚歡,三源葵漫無目的地注視著四周,忽然定格在不遠處的攤位上。
流動的……冰淇淋?
會有藍色口味的嗎?像是七海海買給自己的那種。
她眨了眨眼,站起身,准備向攤位走去。
「葵?」
即使聊天也依舊分出心神注意三源葵的虎杖悠仁立刻注意到了她的動作。
「是覺得無聊嗎?」
畢竟只有他和吉野順平圍繞電影聊了好一會兒,葵一個十一二歲的小蘿莉,不可能看過這麼多甚至有些內容還奇奇怪怪的電影。
真被拐去看了,怕不是罪魁禍首會被七海海追著揍吧?
「那邊。」
三源葵指了指右邊有流動冰淇淋攤位的路,虎杖悠仁探頭掃了一圈,確定沒有什麼不對勁的人和東西,白囑咐。
「不要離開太遠,等一會兒……咳咳……等有人聯系我們就好了。」
三源葵點了點頭,邁動腳步,直直地向冰淇淋攤走去。
「小姑娘?買冰淇淋嗎?」
攤主大叔笑的爽朗。
「小朋友給九折優惠哦。」
三源葵本想指個1,但回頭看了眼還在台階邊聊天的兩個少年,想了想,又加了兩根手指,變成了3。
「3個啊。」
攤主大叔笑呵呵地拉開櫃子,裡面各種顏色的冰淇淋頓時暴露在視線裡。
奶白色的原味、淺粉色的草莓味、淺綠色的香草味、淺黃色的芒果味、還有淺咖色的巧克力味。
五顏六色的冰淇淋散發著絲絲寒氣,清新的涼氣讓人垂涎欲滴。
只是……
三源葵看著櫃子裡一片深灰+淺灰的顏色,足足愣了好幾秒。
沒有藍色……
沒有藍色口味的!
她只能沉默地收回了一根手指,整個人像是被抽了水的花,有些蔫蔫的。
「只要兩個了嗎?」
攤主大叔也不意外,問了小蘿莉想要什麼口味。三源葵隨便指了一個,從口袋裡掏出錢,換回了一手一個,不知道什麼顏色的冰淇淋。
直到她拿著冰淇淋回到虎杖悠仁和吉野順平身邊,兩個人依舊在愉快聊天,彼此臉上都帶著笑容。
三源葵靠近,走到兩人身前,把左手的冰淇淋遞給了虎杖悠仁。
「唉?給我嗎?」
虎杖悠仁一愣,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沒覺得吃小蘿莉買的冰淇淋有多羞恥,反而相當自然的定下約定。
「謝謝葵啦,下次就讓我請你吧。」
說著,他信誓旦旦的承諾。
「我知道很多很好吃的店,真的超級美味,到時候我們帶上七海海一起去!」
「兄妹」互動,和諧友愛,吉野順平看著眼前這一幕,心中騰升出了微妙的情緒。
他們的關系果然很好。
他想。
關心……這種什麼的,他們應該認識很長時間了吧?
無論是兄妹,還是朋友,至少這種溫暖的感情,他果然是……
吉野順平垂眸,把頭轉向一邊,不再看著兩人。可就在這時,他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只手。
白嫩的小手,握著冰淇淋下方的小碗,其中的粉色與碗中散發著寒氣的奶白色冰淇淋球相比,像是貓貓掌心的肉墊,異常顯眼。
吉野順平愣在原地,他順著拿著冰淇淋的手,茫然抬起頭,像是一只面前突然被放了根火腿腸的流浪生物,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眼看他愣在原地,三源葵又把手中的冰淇淋往前送了送。
對方還沒有反應,甚至還下意識往後一仰,差點躺在台階上。
三源葵:?
為什麼好像很……嗯,驚恐?是不喜歡這個口味嗎?
「沒事吧?怎麼就倒了?」
虎杖悠仁趕緊把艱難用胳膊支撐自己不至於躺台階上的吉野順平拉起來。
「我……那個……」
吉野順平有些慌亂的游移視線,左轉右轉就是不敢看那碗奶白色的冰淇淋。
「這個……是不是……是不是給錯人……這樣的……」
「給錯人?」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笑容一瞬間燦爛起來。
「這裡就只有我們三個吧?」
「可可可是你們吃就可以了。」
吉野順平趕緊擺手。
「不用在意我!」
只有兩碗,怎麼可能是帶自己這個剛認識的陌生人的?明顯就是客氣一下!自己要是當真那才是真的可笑……
他低頭垂眸,眼底幾分陰郁虛虛實實地浮現。
沒錯,當真的人,才是可笑的那……
清軟的聲音驟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給你。」
吉野順平驚愕抬頭,小姑娘依舊拿著冰淇淋試圖遞給自己,臉上的表情是始終如一的平靜,仿佛她所做的只是簡簡單單的遞了個東西。
而不是給予他這個僅僅見面不到一小時的陌生人,如此善意。
趁著吉野順平愣神,三源葵干脆把冰淇淋放到對方手裡,趁著對方下意識為了拿穩而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滿意重復。
「給你吃。」
說完,她就轉回身,坐回自己動身之前的位置。
虎杖悠仁的右邊。
虎杖悠仁左邊的吉野順平低頭注視著手裡奶白色的冰淇淋,不由地向右轉頭,然後……對上了虎杖悠仁滿足的臉。
「嗯?快吃呀。」
已經相當迅速的吃了一半冰淇淋的虎杖悠仁鼓著臉頰,表情相當無辜。
「天氣這麼熱,吃冰淇淋好爽的。」
「我……她……」
吉野順平憋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開口。
「不再買一份……嗎?」
自己兩個高中生吃冰淇淋,讓人家一個小女孩兒在一旁看著,最重要的是這冰淇淋還是小女孩兒買的……
電影裡都不敢這麼演吧!他的羞恥心簡直是被按在地上摩擦,為什麼你能這麼自然地開吃甚至都吃了一半了!
「啊這個……大概是葵不太愛吃冰淇淋吧。」
虎杖悠仁停下動作,摸著下巴,扭頭看向三源葵。
「或者是沒有喜歡的口味嗎?」
三源葵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你看,放心吃吧。」
虎杖悠仁對吉野順平豎起拇指。
「下次我會請葵吃好吃的作為回報的!」
「那也不是讓人看著的理由吧!」
吉野順平不由得吐槽一句,又小聲嘀咕。
「而且我才不用你一起。」
「嗯?你說什麼?」
吉野順平臉頰微紅,加大聲音掩飾自己的羞恥。
「我要回報會自己請,才不用你幫我請。」
「那我們也可以分開請嘛。」
虎杖悠仁開始畫大餅。
「到時候我請你們一次,你再請我們一次。」
吉野順平:「……」
這聽著怎麼有點不對勁?
「虎杖悠仁。」
他面無表情地開口。
「我請……請葵是一回事,為什麼要加上你?」
在虎杖悠仁完全不心虛的表情裡,他言辭犀利。
「你是不是想要蹭飯?」
「怎麼能這麼說呢?」
虎杖悠仁揮舞著勺子,義正言辭。
「只要請一次客,就能被請客兩次,這就是一次的請客和雙倍的快樂啊!(震聲——)」
說完他又沉思了一下,扭頭看向三源葵,試探性開口。
「不然我們不帶七海海玩了?」
剛才還無所謂的三源葵目光瞬間犀利起來。
「不行。」
「真的不行?」
「不行!」
「那好吧。」
虎杖悠仁摸了摸下巴,認真思考可能性
「不行可以試試三倍的請客嘛。」
就是感覺要薅七海海的羊毛可能會有點難。
「噗——」
與上一次的不同,這次的笑聲極其明顯,明顯倒了兩人視線都轉到吉野順平身上的時候,對方也只來得及用手擋住上揚的唇角,彎下的眼角與帶著輕松笑意的眼眸完全暴露了出來。
「什麼嘛!你明明也很饞三倍請客的!」
「我才沒有。」
吉野順平迅速回了一句反駁,唇角怎麼也無法不去上揚。
手中的冰淇淋還在散發著能將炎熱驅散的涼意,有些融化的奶白色掛在碗底。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冰淇淋置入口中,冰冰涼的甜一只浸到心裡,散發出與之相反的暖意。
好甜,比以前吃的要甜多了。
他想。
這家的冰淇淋,應該放了很多的糖吧?
第36章
虎杖悠仁和三源葵成功打入內部,摸到了吉野順平家裡。
當然,是對方的母親邀請的。
莫得錢財,還聯系不上伊地知潔高接自己的虎杖悠仁簡直雙手贊同。
晚飯終於有著落不用餓肚子了!
「說起來,你們不是兄妹吧?」
吉野順平的媽媽,吉野凪看著和虎杖悠仁完全不一樣的三源葵,好奇詢問。
「像是皮實的男孩兒,怎麼樣也能放點心,如果是小女孩兒在外面感覺會更擔心吧。」
「唔唔……葵是我……嗯,老師的女兒。」
虎杖悠仁咽下自己的飯,
「因為老師有事情,然後負責幫忙的伊地知先生現在也有些事情做沒時間接我們,所以我們才暫時回不去。」
說著,他想起現在估摸著還在辛勤抓蠅頭的伊地知潔高,嘆了口氣。
伊地知先生,以後再一起做任務,我一定不會讓你靠近咒靈的。
「不過不這樣也吃不到阿姨這麼好吃的飯菜啦。」
虎杖悠仁話題一轉,豎起拇指,眼睛閃亮亮的。
「阿姨做的食物超級好吃!」
吉野凪笑得更欣慰了,語氣也更加親切。
「哎呀,悠仁太客氣了,覺得好吃就多吃點。」
不過……
她的目光再度來到一旁吃飯的三源葵身上,小姑娘拿著筷子,安靜吃著自己碗裡的,如果不是悠仁那孩子時不時帶一下,比如說詢問看法會讓這孩子點頭搖頭之類的,怕不是連多大反應都沒有。
這個孩子從遇到開始就沒說幾聲話,無論是吃飯還是什麼,都有些過於安靜,感覺已經超過內向的範圍了。
說起來……
吉野凪看著三源葵好幾分鐘,突然發現盲點,表情逐漸凝重。
這孩子,怎麼就光吃飯不夾菜?這可不行,干吃飯不噎嗎?就算是飯團那也有夾心啊!
難道自己修煉多年的廚藝要慘遭滑鐵盧了?
三源葵完全不知道身邊的大人在想什麼,確定沒有藍莓醬後,她就只是沒滋沒味地一點點吃著碗裡的飯,心裡沉思。
本來還沒有多大的感覺,但是遇到吉野順平的媽媽之後,感覺就強烈了不少。
那種兩個人都命不久矣的隱約感覺,如果能用彈珠看的話,應該能感應得更加清楚,但是……
三源葵摸了摸自己口袋裡的彈珠,腦海裡是七海建人曾經的話。
禁止使用這方面的能力。
在上個世界結束的時候,系統也說過類似的話。
【最好不要隨便救人。】
起因是她帶著其他幾個孩子一起躲開了死劫,當時因為住在一起,所以並不算不能預料插手,很容易就帶人跑路。
最後雖然任務也完成了,但是到底還是被終於能交流上的系統好一頓叮囑,說了好一會兒萬一因為救人讓命運□□預,任務完不成就白干了不說,回家會延期的嚴重後果。
但是……
三源葵抬眸瞄了眼左邊正在和虎杖悠仁聊天的吉野順平,又瞄了眼右邊眼底含笑的吉野凪……
等等。
三源葵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她為什麼盯著自己?
「名字是葵,對吧?」
吉野凪拿出自己最親切的微笑,就連聲音都柔和了不少,聽得一旁不小心聽到的吉野順平下意識一個激靈,驚到睜大雙眼。
媽你聲音什麼時候這麼溫柔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兒子是什麼想法,吉野凪只是笑眯眯的注視著小蘿莉,沒有貿然靠近。
「我看你一直在吃飯,是桌子上沒有你喜歡的菜嗎?」
突然被詢問的三源葵看了看吉野凪,又看了看桌子上豐富的飯菜,想了想,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喜歡,藍色的。」
「藍色?」
吉野凪難得懵了一瞬,但作為成熟女性,她很快就理解了三源葵的意思。
「是說喜歡顏色是藍色的菜吧?原來如此。」
哎呀,雖然挑食是不對的,但是小蘿莉這種對於顏色的執著很可愛嘛。
「但是其他的菜還是要吃一些哦,雖然不是藍色,但是味道沒得說……順平——」
察覺到自家兒子堪稱驚悚的目光,吉野凪眼睛一眯,聲音瞬間拉長。
「你這是什麼眼神?」
「我不是,啊不是,我沒什麼!」
吉野順平刷的一下低下頭,還扒了兩口飯,以示自己的無辜。
眼神這種東西,媽你眼睛也太好使了吧!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作為母親怎麼能不了解自己兒子,吉野凪托著下巴,輕笑著開口。
「如果順平你也是可愛的小姑娘的話,媽媽可以每天對你輕聲細語,像是呵護花朵一樣呵護你呦~」
最後一個「呦」字顯示出了充分的調侃。
變成小姑娘和輕聲細語什麼的……媽你這是在說鬼故事嗎?
吉野順平一個哆嗦,繼續扒飯,安靜如雞。
算了算了,現在這種聲音就已經很不習慣了,自己只是驚訝而已啊!
調侃了兒子,吉野凪心情大好,目光轉回三源葵的身上,她掃了眼一桌的食物,夾了個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很少不會不吃的天婦羅到對方碗裡。
「來,嘗嘗味道吧。」
她幾十年的廚藝必定不會差!
善意與溫柔……確實感覺到了。
三源葵垂眸注視著碗裡的天婦羅,原本被打斷的想法再一次浮現在腦海裡,一個問題緩緩生成。
拯救這種事情,是不必要的嗎?
她可以救下「任務目標」,為什麼就不能救下其他人呢?如果說是命運一類的事情,只有想改變和不想改變而已……
而且大家也不是這樣的。
她想。
吠舞羅的大家是不會見死不救的,不然的話,她和安娜又怎麼能夠離開研究所呢?
如果說是為了早些回家的話……
她抬眸看向吉野凪,對方依舊微笑著,耐心等待。
三源葵猶豫了一下,小聲道謝。
「謝謝。」
「能吃得開心就是對我最大的感謝了。」
吉野凪笑眯眯的說著,突然聽到了一陣電話的聲響。
陌生的鈴聲,不是自己的,那會是……
她轉頭看向聲源處,入目是虎杖悠仁手忙腳亂的拿出手機,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接一下電話,接一下電話。」
他趕緊離開飯桌,按下接聽。
「虎杖同學。」
電話那頭是七海建人穩重的聲音。
「你們在哪裡?」
「現在……咳咳……」
到底還是有點心虛的虎杖悠仁老實回答。
「其實我們在順平的家裡吃飯。」
調查任務目標調查到人家家裡,甚至還交了朋友一起吃飯,自己應該……嗯,算是很成功……吧?
「吉野順平?你們在他家裡吃飯???」
繞是七海建人,也不由得皺起了眉,一時間只覺得十分不對勁。
你確定是你們打入嫌疑人內部而不是嫌疑人請君入甕?沒聽說過鴻門宴嗎?
「你們三個?」
「其實就只有我和葵。」
一說這個,虎杖悠仁瞬間有了底氣。
「伊地知先生因為蠅頭跑了去抓蠅頭。」
他望了眼牆壁上掛著的鐘表,肯定而又有些憂愁地開口。
「現在估計還在抓吧?」
伊地知先生,那就是一只蠅頭,就蠅頭啊!最低級的,連等級都沒有的蠅頭啊!
七海建人被這話哽住喉嚨。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點什麼。
難怪自己打不通伊地知的電話,原來去抓蠅頭去了……
「你們的地點,我去接你們。」
他看著外面已經可以說黑下來的天色,一步步向街道走去。
「已經很晚了。」
而且他大概是經歷過了葵所說會受傷的事情,現在避免了,估計回去之後葵也不會再偷偷跟出來了。
「哦哦,地點是……」
虎杖悠仁剛說完,就感覺衣袖被拉住,他低頭,看到的是剛才還在吃飯的三源葵。
「嗯?怎麼了?」
他疑惑詢問。
「是要和七海海說話嗎?」
三源葵點了點頭,伸出了手。
「好。那七海海先別掛,葵要和你說話。」
手裡從虎杖悠仁轉到三源葵手上,她把屏幕貼近耳邊,聲音認真。
「能力,觀察,想用。」
如果能感覺得更清楚的話,其他的不說,至少她能夠更確定了。
至於其他……那就是別人的事情了,她說出情況,別人乃至當事人作出判斷,從前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你遇到了什麼嗎?」
七海建人的聲音瞬間沉著起來,這是他在禁止對方隨便用那個能力之後,對方第一次向他申請,想要使用。
「觀察誰?」
「順平,順平媽媽。」
在虎杖悠仁迷茫的視線裡,三源葵聲音平靜的說出了一句不得了的話。
「他們,要死了。」
「唉?!!!」
措不及防的虎杖悠仁因為震驚而下意識喊出聲,讓飯桌上的兩個完全不知情的人忍不住側目看向門口,可虎杖悠仁卻已經沒有心情去關注了。
他滿腦子都是三源葵的話。
——順平和順平媽媽要死了!
怎麼回事?我是誰我在哪?人不是還活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要死了?有什麼根據嗎?難道葵其實能預知嗎?!
三源葵沒有管虎杖悠仁的震驚,繼續向七海建人申請。
「要觀察更清楚,才可以確定。」
「現在有危險嗎?」
「沒有。」
「我知道了。」
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氣,覺得事情大概會有些麻煩。
「我現在立刻過去,等我到了再說,在此之前。你先不要做什麼。」
「嘟——嘟——」
通話結束,三源葵把手機還給虎杖悠仁,整個人像是根本沒說過什麼讓人震驚的事一樣,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可虎杖悠仁卻平靜不下來。
明明大家在一起氣氛和諧的吃著飯,過程也相當溫馨,順平和順平媽媽都是非常好的人,他還成功和順平成為了朋友,明明是這麼美好的事情,
可這飯吃著吃著,怎麼突然就要吃死人了?!!
第37章
虎杖悠仁完全沒想到自己接個電話會接出這麼大一個消息,好在說出這個驚天消息的人就在他身邊,讓他在反應過來之後還能夠直接詢問。
「葵!」
他彎腰,小心而又緊張的瞥了眼還在飯桌上,被說是命不久矣的兩個人,在三源葵耳邊小聲開口。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就要出事了?」
三源葵指了指對方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機。
「等七海海來再說?」
葵語大師虎杖悠仁覺得分外煎熬。
「提前透露一點,就透露一點。」
任誰知道剛和自己吃飯的朋友一家都要出事了,都不會放心。
「現在沒事。」
三源葵相當淡定,甚至還抬起手,安慰的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胳膊。
「吃飯。」
可誰還能安心吃飯啊!!!
可三源葵回去了,他支棱的在門口也沒什麼能做的,就只能跟著一起回到餐桌上,坐如針氈。
「你……」
吉野順平欲言又止。
接個電話之後怎麼還這樣了?難不成還是……不,等等。
他神情一凜,腦袋裡忽然有了個猜想。
虎杖雖然人好,但是是有上司的,他也不知道那個上司到底是什麼樣,誰知道……
「剛才打電話的是葵的父親。」
虎杖悠仁打斷吉野順平的聯想,他不覺得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他的事情完成了,要來接我們。」
吉野順平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那你這副簡直要抓耳撓腮的緊張樣子究竟是為了什麼?
虎杖悠仁沉痛注視著吉野順平,沒能開口,默默扒了口飯。
這要他怎麼說?難不成說葵說你們都要出事了,你們命不久矣趕緊問問葵大師到底怎麼回事?
真當葵是能預知的大陰陽師嗎?
虎杖悠仁嘆了口氣,又憂愁地扒了口飯,十秒鐘之後,他……加快了扒飯速度。
反正葵都說了現在沒事,不管怎麼說,吃飯最重要,總不能七海海過來了自己還就吃了個半飽吧?那多辜負這桌這麼好吃的飯菜!
看著胡吃海塞的虎杖悠仁,吉野順平再次打出一個問號。
他不由得把視線轉向三源葵,看著小蘿莉相當正常的樣子,忍不住生出一個不太靠譜但是莫名很可能的懷疑。
虎杖他,難不成是怕走之前吃不飽嗎?
到底,因為食物恢復心態的虎杖悠仁很快讓氣氛再度熱鬧起來。時間也一點點過去,很快就到了七海建人趕到的時候。
「叮咚——」
門口響起了門鈴的聲音,屋裡幾人一愣,虎杖悠仁立刻反應過來。
「應該是七海海……我是說葵的父親到了。」
他跟著吉野凪起身,很有安全性的建議。
「不過還是看看貓眼,萬一是別人呢?」
「嗯,我看看……金發……三七分?」
吉野凪看著貓眼,繼續描述。
「一身西裝,看起來很正經啊。」
從貓眼看就一股子社會精英白領以及……工作狂的感覺。
「對對對,就是七海海!」
虎杖悠仁瘋狂點頭,吉野凪順勢開門。
「您好,我是七海建人,冒昧拜訪。」
七海建人保持禮貌,他剛要在說些什麼,就看到一個有金色的小蘿莉從裡面擠出,迅速奔向自己,抱住他的右邊胳膊。
他仔細看了一眼,確定自家孩子完完整整,表情也沒有什麼不對。
雖然對方一直都沒有什麼表情就是了。
「打擾了。」
七海建人說完最後一句客套,對面同樣是職場女性的吉野凪也笑眯眯回復。
「沒有沒有,葵和悠仁都是很好的孩子,有他們在家裡都熱鬧了很多呢。」
七海建人:「……」
熱鬧的肯定是虎杖同學,葵……她根本不可能熱鬧起來。
不過下面的就是正事了。
本就已經是晚上了,依舊在加班中的七海建人也沒有在客套拖沓的意思,直接步入重點。
「感謝您對他們的照顧,不過我來這裡也有其他的重要事情需要溝通,尤其是您,吉野夫人。」
七海建人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有關於一個案件,我們大概需要詳細談一下。」
不能向普通人透露咒術界的事,所以偽裝警察和案件之類的事情,他其實相當輕車熟路。
「案……件?」
吉野凪嚇了一跳,再看七海建人的樣子,怎麼看怎麼有種在看便衣警察的感覺。
「什麼案件?」
她平時遵紀守法,真要說有什麼事,那大概就只剩下了……自己的兒子,順平。
但是順平是不可能犯事的,她雖然平日裡散漫,但是對自己的兒子還是了解的。
所以是有什麼事情被卷入進去了嗎?說不定順平這段時間的休學也是因為怕被牽連這樣的。
「是前些日子電影院學生被殺案,請放心,和您的兒子並沒有直接關系,但是我們懷疑凶手的下個目標是您和您的兒子。」
吉野凪:!!!
溝通良好,七海建人剛要繼續開口,就被一道激烈的聲音打斷。
「你要做什麼?!」
聽不下去的吉野順平立刻擋在吉野凪身前,原本還輕松的臉在一瞬間陰郁下來。
「如果是說那件事,我已經說了和我不知道。」
終於暴露出真面目了嗎?真人先生對方敵人,咒術師。
本就是深橄欖綠的眼眸蒙上一層陰影,吉野順平瞥了眼七海建人身邊的三源葵,又不帶情感地望了眼正處於自己和對方中間的虎杖悠仁,心裡冷笑一聲。
竟然牽連到家人,他就不應該信任咒術師的。這一天的一切,其實都是故意接近的陰謀嗎?
他抿唇,強行忽略心中的幾分難受,態度強硬。
「請不要再打擾我們。」
還被盯上?真人先生可是他最尊敬的人!
「順平,我們……」
虎杖悠仁來不及說什麼,就被吉野順平打斷。
「虎杖悠仁。」
他完整的叫著對方的名字,擋在身側的手握緊,聲音低啞。
「我不想多說什麼。」
涉及到家人,涉及到他的媽媽,所有的都沒得說。
如果實在不行,如果實在沒辦法,那麼他被真人先生……的能力……他的能力……
「吉野順平,現在,還請你冷靜下來。」
在這緊張僵持的時候,七海建人打破平靜。
「你已經是高中生了,應當明白,如果我們真的有惡意,就不會在這裡和你這樣說了。」
他看向吉野凪,這位明顯更成熟明事理的女性。
「我確定我所說的都是『事實』,所以希望我們能談一談。」
哪怕直到現在,他依舊沒有了解葵的能力到底是什麼,但是他確實是相信她的能力的。
今天,在和那個明顯擁有自己的氣味的特級咒靈戰鬥的氣候,如果不是有葵給自己的彈珠預警,他是真的會被對方突然提升的速度攻擊到受傷。
說起來……有關於這一點,葵……
腦海裡突然模糊地浮現出什麼,卻又像是覆蓋著迷霧,讓他怎麼也看不真切。
「七海君。」
突然的聲音讓這份思緒迅速跌落,消失不見。
「有關於這件事,我想我確實應該了解一下。」
吉野凪側身,讓出空間。
「媽媽!」
吉野順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一個陣營的隊友怎麼突然就叛變了。
「順平,這件事關系到我們的安全。」
吉野凪在這一刻展現出不同於平日裡散漫的穩重。
「雖然這麼說有些喪氣,但是如果真的是『歹徒』盯上了我們,僅僅憑借我們兩個孤兒寡母,反抗成功的概率很低。」
「我……」
吉野順平不忿地張了張嘴,話到嘴頭,卻怎麼也說不下去。
對方還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內核,她也不知道咒術師和咒靈的事情,更不知道他現在已經擁有了保護的能力……
更何況,他也不一定能打得過這個……七海建人。
吉野順平深吸一口氣,他咬著牙,卻怎麼也不想讓步。
這種軟弱的、無法反抗的感覺……
如果真人先生在就好了。
他忍不住想。
如果真人先生在的話,一定會有辦法的,他也不會被咒術師欺騙。
是的,就是欺騙。
他按住胸口,讓自己不要再去想。
朋友什麼的……
吉野順平低著頭,遲遲沒有聲音。三源葵盯了他好一會兒,才轉移目光,看向七海建人。
「七海海。」
她晃了晃對方的手,拿出彈珠,說著兩個人都明白的話。
「可以嗎?」
七海建人:「……」
話是這麼說,但是可以的話,他還是覺得不用更好,罪魁禍首他已經能確定是那個人形特級,接下來只要找到對方並且祓除,就是解決。
暴露的風險……
「我想幫忙……」
看著七海建人不贊同的神色,三源葵頓了頓換了個說法。
「想……幫助。」
如果是吠舞羅的大家,也是會幫助,所以幫助,是沒有錯的。
七海建人一時沉默下來,他定定的注視著三源葵,心裡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應該拒絕對方的。
可同時,他也清楚的知道,這份拒絕是根據他這個大人的思維,安全確實有了,但也充滿了禁錮。
孩子本就不應該被束縛太多,她們不算自由,卻也是最自由的存在。
如果這個時候他拒絕了,那麼拒絕掉的,真的僅僅是一份單純的幫忙嗎?
每一次都被拒絕,那是否,在遙遠的未來,她再也不會想要幫助別人了呢?
七海建人忽然再次意識到,自己的每一個選擇或者決定,都會成為對方未來的某個印記。
幫忙與幫助,看似差不多,實際上卻是不同的。
「我知道了。」
七海建人抬起手,摸了摸小姑娘的頭,聲音裡帶著幾分釋然。
「用你的方法吧。」
至於其他的,那就是他這個大人應該做的了,如果連這點尾都收不好,又怎麼是一個合格的監護人?
第38章
三源葵得到了使用能力的許可。
如果是在以前,這份許可大概也只能讓她的感覺更加確定而已。感知僅僅是感知,還達不到近乎於預知的程度。
就像是當初,她和安娜也僅僅是能感覺到多多良跟在尊身邊早晚有一天會死,但是怎麼死?到底是什麼時候死?因為什麼人死?完全不知道。
同理,以前的她大概只能得出順平一家會死,至於原因地點時間,則完全不知道。
而現在不一樣了。
她不僅僅能感知得更加清楚,甚至連時間段都能感覺到。很明顯,這份能力在一點點的變強。
明明是「借」來的能力,卻像是她本來就擁有的一樣,在她的身體裡生根發芽,逐漸壯大。
她也曾詢問過系統,對方說是合理的,是任務完成後的饋贈,是好事。
三源葵也就不再多說什麼,畢竟變強對她來說確實是好事。
只有兩個人明白,其他人完全不明白的對話落下帷幕,在所有人的眼中,三源葵松開七海建人的手,一步步走向吉野順平。
她要做什麼?
吉野順平的腦袋裡一瞬間浮現出對方剛才的話。
『幫忙……幫助……』是對她的那個父親說的,是想要幫助對方捉住自己嗎?可對方這麼小,怎麼看都不像是這樣,難道是想要用對方取得自己信任?
也有這個可能,對方的咒術師都能用自己的孩子來試探他了,還有什麼做不出來?
又或者說,咒術師們都擁有什麼特殊能力,就像是他的式神澱月一樣,可以用毒一類的?
吉野順平的神經緊繃著,像是有點什麼風吹草動就會立刻出現應激反應的兔子,他一眨不眨地盯著三源葵,仿佛向他走近的不是一個他自己都承認過的可愛小蘿莉,而是一個隱藏著危險的洪水猛獸。
可最終,對方在距離他只有一步的地方,停下了。
吉野順平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捏著一顆藍色的彈珠,用與他現在的緊張情緒完全呈反比的平靜聲音,說出一句話。
「看著它。」
他下意識看去,順著彈珠向上的軌跡,透過這片藍色,對上了一只眼。
下一秒,他僵住了。
完完全全的,沒有時間再去分出心思去關注自己的身體,因為另一種奇異的感覺已然將他的注意力全部都拽了過去。
清晰的感覺從那只透過彈珠的眼睛裡傳遞過來,像是被對方一直注視到了內裡,一絲一毫都沒有放過,無論是什麼,都完整的呈現在對方的眼中。
被連接的感覺,像是一根線從那頭延伸到這頭。
有些熟悉。
吉野順平驀然想起了初遇的時候,也是在某一刻,擁有了這種感覺。
原來那一刻並不是錯覺。
他渾渾噩噩的想著,警惕後知後覺的重新衝出,占據了最高點。
被「看穿」了——
過於危險了——
不能夠在對視了,那只眼睛,不可以再看,要避開,要……
身側的手攥緊,指甲在掌心刺下深深的印記,他壓下自己的情緒,強迫自己移開目光。
可那聲音再度響起。
「看著我。」
說出這句話的三源葵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模樣,就連聲音也沒有絲毫變化。
不受控制的,吉野順平的目光再度回到了對方的身上,然後,變為了顫抖。
起先是瞳孔緊縮,然後牙關緊咬,汗水在背後聚集,心髒劇烈的跳動著,讓人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這種……這種……像是在看既定的死人這樣的感覺,甚至…!
「咚——」
什麼落在地上的聲音異常清晰,一瞬間打破了他不妙的狀態,他盯著不再透過彈珠的藍色眼眸,他顫抖著唇,聲音幾乎是從嗓子裡一點點擠出來的一樣。
「這是……什麼?」
三源葵卻只是接過虎杖悠仁眼疾手快幫忙撿起來的彈珠,蒼白著臉解釋了一句。
「你看到了我看到的。」
讓別人也觀察到這種事情果然消耗很高。
她後退幾步回到七海建人身旁,把彈珠放回口袋裡,落下最後一句話。
「接下來,就是你的選擇了。」
除了當事人,沒人知道他們這短短的十幾秒的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哪怕是七海建人,也無從知曉。但吉野順平的狀態卻明明白白的說明了,兩人並非僅僅是單純的對視了十幾秒。
「順平?」
吉野凪被兒子像是受了刺激的狀態嚇了一跳,趕緊靠近想要檢查。
「我沒事……」
吉野順平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進來吧。」
在吉野凪驚訝的眼神裡,他後退一步,不再拒絕。
「我希望,你們能給她提供保護,作為交換,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訴你們。」
「順……平?」
這態度轉變怎麼這麼大?總不能是像電視機演的一樣被催眠了吧???
「媽媽。」
吉野順平伸出手,想要抱住對方,卻又在抬起的那一刻停住。
「這件事情,交給我吧。」
他的表情是吉野凪從未見過的鄭重與堅持。
「我會解決的,我……」
他垂眸,沒有說出剩下的話。
——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確定自己兒子的話出自內心,吉野凪欣慰的拍了拍吉野順平的肩膀,順手還揉了一把對方的頭,笑得輕松。
「這件事我不會多過問,媽媽的安全可就交給你了。」
作為母親,總是相信自己兒女的。
到底,七海建人還是進了吉野家。
他先是用一套專門應對普通人的說辭讓吉野凪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然後又把虎杖悠仁和三源葵安排在對方身邊,他自己則帶著吉野順平,去了另一個房間單獨談話。
談話進行的還順利,在問完之後,七海建人卻措不及防的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有一件事,是我私人的請求。」
他這麼說著,聲音相當嚴肅。
「雖然說是私人的請求,但是相當重要,甚至是需要定下契約的程度。」
吉野順平沉默了幾秒,心裡明白對方在說什麼。
「是有關於……葵?」
「沒錯。」
七海建人點頭。
「可以告訴我,在那段時間裡,你是什麼感覺,看到了什麼嗎?」
這對他確實十分重要,哪怕他並不想葵使用這份能力,但是應該有的了解他還是要有的,這對於他以後的准備也具有相當的幫助。
從對方的反應來看,刺激肯定不小,而葵的那句「你看到了我看到的。」,也能夠作為參考。
但是參考是參考,有現成的例子,還是知道為好。
以及,保密的契約是一定需要的。
為了保護葵,這一點必不可少。
「你竟然不知道嗎?」
吉野順平狐疑的看了眼七海建人,心底有些疑惑。
他是最近才得到的能力,瞞著家裡普通人的母親無可厚非,但是你……
別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作為對方的父親,知道自己孩子有能力卻不知道能力的細節,你不覺得哪裡不太對嗎?
面對吉野順平帶著疑惑的視線,七海建人不動如山,沒有解釋的意思。
到底,吉野順平也沒多問什麼,只是醞釀了一下語言,說出當時的感受。
「最開始,是一種被注視的感覺,就像是被放在攝像頭下,裡裡外外都被看透了一樣。」
這種感覺足以讓人生出恐懼。
「然後是被連接起來的感覺,我不知道如何准確形容,大概就是一種即使不需要開口也能知道對方要表達什麼的,甚至有些親密的感覺。」
是種甚至能讓人留戀這種狀態的……奇異感覺。
「親密?」
七海建人沉思著,拋出一個問題。
「是雙向的『連接』嗎?你也能感覺到她的………這種?」
「嗯,沒錯。」
吉野順平點頭,深吸一口氣,說出下面最重要的。
「然後,我通過她的感知,知道了在她的感知下,我與媽媽都會……的事情。甚至……」
他頓了頓,垂眸沒有看著七海建人。
「我看到了一些零碎的碎片,不,比起看到更像是一種感官上的感知。很抱歉,因為過於模糊,我現在還沒辦法整理出來,只知道媽媽他,是被咒靈……」
其實……大致還是有一個「畫面」的。
十分模糊,但是依舊能讓他認出,躺在床上,渾身是血的母親,被禁錮著看向她的自己。
而禁錮自己的,則是他萬分熟悉的——真人先生。
雖然說了很多關鍵信息,但是七海建人和吉野順平兩個人的談話卻並沒有耗費太多時間。
等到兩個人都出來的時候,客廳裡的氣氛卻相當的好。開心果虎杖悠仁和吉野凪小聲聊著天,身旁還靠著個頭一點一點,昏昏欲睡的三源葵。
「七海海和順平,你們出來了啊。」
他揮了揮手,小心沒有抬高聲音,卻能感覺到,剛才還因為困頓把重量靠在自己這邊的三源葵直起身體,用手揉著眼睛。
「已經結束了,時間也很晚了,是時候回去了。」
畢竟人是需要休息的,而且葵看起來消耗不少,更是需要。
「那安全問題怎麼辦?」
終於能放開聲音的虎杖悠仁躍躍欲試。
「我可以保護阿姨和順平,要是真有危險來一個我揍一個!」
七海建人:「……」
虎杖同學,雖然知道你是好心,但是還請你有一個自己身體裡有定時炸彈的自知之明。
不過對方說的他確實想過,吉野凪和吉野順平確實需要人來保護,就他來之前打的那個特級咒靈的樣子,就不能安排低了,不然指不定就是送人去死。
而因為虎杖同學復活被五條先生隱藏起來的緣故,現在能參與這個任務的人……沒有。
只有知情人他自己加葵還有伊地知。
所以誰保護就不言而喻了……
七海建人面不改色的作出決定。
「你回去,這個我自有打算。」
第39章
人類不比咒靈,到底還是要休息,但是由於多了吉野順平母子倆,所以七海建人沒有選擇回家,而是帶著人,一起去住了酒店。
有地方住了,有他在安全性也有了,哪怕多了個虎杖悠仁,也依舊沒什麼大問題。
於是, 第二天,七海建人發揮謹慎態度在周圍掃了一圈回來之後,看到的是……聚集在一起的孩子們。
虎杖悠仁,吉野順平,以及自己家的小姑娘三源葵。
能讓葵和你一起扎堆,虎杖同學,我應該說……不愧是你嗎?
「七海海你回來了!」
虎杖悠仁揮著手,精神奕奕。
「我們什麼時候找那個罪魁禍首給順平報仇啊?」
由於七海建人和吉野順平的保密,他也就知道個大概。
「現在還不是時候。」
七海建人逐漸走近,解釋說明。
「那是一個特級咒靈,以我現在的能力還無法祓除……」
他在它與他之間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第二個。
「他,所以需要等。」
「特級?!」
虎杖悠仁睜大眼眸,完全沒想到會突然聽到「特級」這個最高級。
不過……
「七海海你怎麼知道的?」
他轉頭看向吉野順平,疑惑開口。
「難道是順平你說的?」
「不是我……」
吉野順平趕緊搖頭,說著大實話。
「我對等級還不太了解。」
是真的,當初真人先生……真人給他講咒術師與咒靈的相關知識的時候,很多東西都相當具有……嗯,文學性,所以真的要說確切的等級分類什麼的,他完全是一臉懵逼。
不過……
忍不住地,他的目光飄向坐在自己左邊在地圖上轉了好一會兒彈珠的小蘿莉。
如果是對方判斷的話,應該很輕松吧?
虎杖悠仁:???
你看葵干嘛?莫非……
突然被兩道目光盯著的三源葵茫然抬頭,不明所以的歪了歪腦袋。
兩道目光又迅速收回,齊刷刷的捂著額頭,發出「嘶——」的一聲。
整個過程看得七海建人眉頭直皺,渾身散發涼氣。
你們兩個是當我這個家長不存在嗎?
「是我昨天遇到了。」
他打斷兩個人的猜想,直接公布答案。
「打了一場,被他跑了。」
並且他的攻擊沒辦法對對方奏效,是個相當棘手的存在。
「跑了?」
虎杖悠仁在涼氣中放下手端正坐好,面色嚴肅,一開口卻是……
「我們可以追著打啊?」
七海建人:「……」
你當特級咒靈是什麼?五條悟平時是怎麼教學生的?面對特級咒靈就真的莽的嗎?
「看來有必要和你說一下了。」
七海建人敲著桌子,開始教學。
「咒術師的分級是這樣的,從最低的四級到一級,同樣也適用於咒靈,四級之下就是蠅頭這種十分弱小的咒靈,而一級之上是特級。」
「咒術師的分級有嚴格的評定,四級咒術師必定能勝過四級咒靈,因為四級咒術師的實力接近三級咒靈,往上亦然,所以通常會找與咒靈同等級的咒術師完成任務,這些是基本常識。」
「說起來……」
虎杖悠仁的聲音相當艱澀。
「為什麼我一點都不知道這個『基本常識』?」
七海建人:「……」
他看了虎杖悠仁好幾眼,確定對方說的是真話,也不由得有些一言難盡。
五條先生,你平時都在教學生什麼啊五條先生!!
「那你就要去問你的五條老師了。」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的開口。
「相信他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的。」
雖然不知道五條先生到底是哪位,但是就衝著虎杖悠仁抽搐的嘴角和七海建人隱隱發黑的臉色,就足以讓吉野順平努力使自己的存在感降低。
惹不起惹不起。
「說起來……」
虎杖悠仁貼近三源葵,在吉野順平看勇士的目光裡,小聲詢問。
「葵,七海海是幾級啊?」
三源葵轉頭注視著虎杖悠仁期待的眼眸,伸出手,豎起食指。
「原來如此。」
虎杖悠仁若有所思,相當機靈的沒再說什麼讓七海建人發眼刀的話。
「那我們怎麼辦?」
已知,七海海打不過那個咒靈,而七海海是這裡戰鬥力最高的人。
那唯一的辦法就只有……
「找外援嗎?」
「很高興虎杖同學能想到這個方法。」
七海建人看了眼時間,平靜開口。
「對於超出業務範圍內的敵人,正確的做法當然不是傻傻地衝上去,我在昨晚已經把事情告知了五條先生。」
畢竟說起來這個任務還是對方挑出來的,現在這麼大的變動,他嚴重懷疑五條悟這個人的手其實很黑。
「啪嗒——」
輕微的碰撞聲響起,因為過於微弱,沒有引起什麼注意,虎杖悠仁還和七海建人說些什麼,一旁只是傾聽的吉野順平注意到三源葵想要夠筆的動作。
大半個身體都探出椅子,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努力伸出的指尖卻總是差上那麼一絲絲。
仗著胳膊長,吉野順平趕緊先把小姑娘正回去,就近抽出一支白色的筆,詢問。
「是這個嗎?」
一直都沉默寡言的小姑娘難得開了口。
「藍色的。」
「好。」
完全沒有問的意思,他抽出外殼是藍色的筆遞給三源葵,小姑娘在道謝後,拿著筆在地圖上畫了起來。
他凝神一看,對方在偌大的地圖裡,像是隨手一畫般,圈住了某個地方。
這是……有什麼深意嗎?
吉野順平在想什麼三源葵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又能幫到七海建人的忙了。
跳下椅子,三源葵噔噔噔的來到七海建人身邊,舉著地圖,遞給對方。
「這是……」
七海建人的目光定格在地圖上熟悉的重點標注,一下子就反應過來。
「罪魁禍首。」
三源葵點了點頭,說出口的話出人意料的……暴力。
「還沒跑,可以燒……干掉。」
你剛才是不是說了「燒」?還有,小蘿莉說話這麼暴力真的好嗎?
一時間虎杖悠仁看向七海建人的目光帶上了那麼一絲絲震驚,明晃晃的仿佛在說——原來你是這樣的七海海!
你都在教小蘿莉說什麼啊!
完全無辜的七海建人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完全沒有教過這種東西,他平時怎麼可能在孩子面前說這種暴力的話?
虎杖悠仁用懷疑的眼神無聲質問。
『真的沒有?』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瞪了回去。
「那問題就來了。」
虎杖悠仁深吸一口氣,聲音嚴肅下來。
「到底是誰教壞了葵?」
下意識的,他緩緩轉頭,看向屋子裡最後一個人,直看得吉野順平抽了抽眼角,瘋狂搖頭。
他和葵是昨天才認識的,虎杖你懷疑我干什麼?
也不覺得是吉野順平,虎杖悠仁轉回頭,默默盯著七海建人,再度排除嫌疑。
那麼,問題真的大了。
到底是誰教的?
屋子裡一時間沉默下來,三源葵……就算感受到了也不在意,她給完地圖之後,就向門口前進,在眾目睽睽之下,打開了門。
門外,一個讓人熟悉的身影就這麼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裡。
「呦——」
五條悟大大咧咧的揮了揮手,還不忘給三源葵點了個贊。
「不錯不錯,這門開得很及時,七海你學學。」
他邁進屋裡,順手關了門。
「我早就說是你的偏見,我和葵和好的證據現在還不夠充足嗎?」
「五條老師!」
虎杖悠仁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
「早啊悠仁,老師我可是一聽到就快馬加鞭地趕過來的呦。」
五條悟笑眯眯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看向七海建人。
「來來來,描述一下細節吧,特級咒靈而已,找到就能干掉的。」
話音落下,屋子裡瞬間寂靜下來,只留下他最後一句話,盤旋在眾人的腦海裡,久久不散。
找到就能干掉的……
能干掉的……
干掉……
干掉!!!
一瞬間,除了三源葵,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五條悟的身上,那眼神異常復雜。虎杖悠仁更是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把三源葵拉到身後。
如果是別人,可能還會讓人猶豫一下,但是五條悟的話……
是真的很有可能啊!
五條悟:???
什麼意思?你們這是什麼反應?不是請我來打特級咒靈的嗎?
怎麼我說完話,你們一個個好像我不是來幫忙的,而是特級咒靈本體過來了一樣?
「這個,拿去。」
五條悟聽著七海建人用比平時涼了不止一個度的聲音說著,還直接把地圖塞進自己手裡,動作半點溫柔都沒有。
「既然你忙,那我們也不多打擾你了。」
如果不是不敢動手,七海建人絕對不介意現在就把人往外推。
「人形、異色瞳、身上有縫合線、能改變身體結構、普通攻擊貌似用處不大。情報就這麼多,位置也給你標記好了,請速戰速決。」
七海建人擋在五條悟面前,冷酷無情的開口。
「任務完成不用回來,發信息告訴我就行了。」
五條悟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不是,七海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跟著你一路還拜托你照顧悠仁你都沒這麼無情過,怎麼現在突然就……
他越過七海建人,看向自己一向可可愛愛尊師重道的學生,發射疑惑光波。
尊師重道的虎杖悠仁身體一僵,到底還是沒忍住良心,用嘴型無聲提示。
注——意——用——詞——
五條悟:?
注意用詞?自己說了什麼不對勁的話嗎?
他回想了一遍自己進屋以來說的話,完全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
很正常啊?都是平日裡的日常用語,和他熟悉的人應該早都習慣了才是啊?
五條悟再度發射疑惑光波。
明目張膽到虎杖悠仁覺得自己要完。
「虎杖同學。」
「是,七海海!」
他下意識挺胸抬頭,下一秒又被五條悟的聲音打斷。
「等一下等一下。」
五條悟滿臉震驚。
「七海你什麼時候變成七海海的?!」
最重要的是,你們的親密度漲得也太快了吧!這才一天一夜你們就已經到用昵稱還一起聯合做謎語人的程度了嗎!!!
第40章
五條悟覺得自己被排擠了。
沒錯,向來都是自己不理會別人,為所欲為的咒術界第一被排擠了。
他覺得這件事情十分重要,關乎他的人氣等一系列大事,但是別人不這麼想。
「五條先生。」
排擠五條悟榜單上位列第一(?)的七海建人一本正經的提醒。
「這個咒靈擁有智慧,並非是只懂得待在原地的那種,還請速戰速決。」
「對對,還是咒靈重要。」
排擠五條悟榜單上……被掛了名字的虎杖悠仁忍不住點頭。
「不然順平和阿姨……就是順平媽媽,會很危險的。」
不是他不向著自己老師,是這個問題真的很嚴重,雖然七海海和順平說的時候沒告訴他細節,但是他又不是傻子,從葵的話還有其他人的反應就能推論出很多東西了。
所以干掉那個特級咒靈,迫在眉睫。
「悠仁啊,我一個不注意……」
你怎麼就和七海合伙了呢?
五條悟痛心疾首。可七海建人不管那麼多,他不在乎五條悟心痛不心痛,他只在乎對方什麼時候祓除咒靈。
「五條先生。」
他用眼神再一次催促。
「好好,我知道了。」
五條悟撇了撇嘴,到底還是知道輕重緩急的。
「我看看,在這裡是吧。」
他掃了眼地圖,隨手還給七海建人,又看了眼被虎杖悠仁拉到身後的三源葵,給了七海建人一個大家都懂的眼神。
「真方便。」
這真的是,比窗都好使,幸虧對方不想暴露葵的能力,不然真被上層發現了,免不了用各種手段拐人。
雖然有自己在不可能成功就是了。
「五、條、先、生。」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的加重聲音,下一秒,就看對方擺了擺手,轉身離開,消失在門口。
屋子裡的氛圍又重新舒緩下來,七海建人轉身,看向其他人。
「那麼,只要過一會兒五條先生解決了那個咒靈,這件事情就是徹底結束。吉野順平,你和吉野女士就可以回家了。」
雖說並不尊敬五條悟,現在甚至更……但是對方的實力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啊……?」
措不及防的吉野順平一愣,只來得及打出一些無意義的聲音,心裡滿滿的都是不真實感。
完事了?這就完事了?剛才還說特級是等級最高最難打的咒靈,現在那個五條先生一來一走就說事情完成了。
這就是特級咒術師的實力嗎!
「放心,五條老師很厲害的。」
虎杖悠仁笑容燦爛,滿臉輕松。
「超級厲害,不信你問葵。」
葵的話,那絕對是超可信的。
莫名明白了對方話裡的意思,甚至自身完全不想反駁只覺得真的就是這樣的吉野順平不由得把目光轉移到三源葵身上。
三源葵認真點頭,給予充分的肯定。
「厲害。」
雖然搶過自己藍莓醬,但是實力確實毋庸置疑,而且眼睛的顏色真的很漂亮。
「這樣啊……」
吉野順平稍微的放寬了幾分心,只是結果還沒到來之前,他怎麼也無法完全放松。
「說起來……虎杖是有那個學校的……吧?」
他垂眸,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又相當底氣不足。
如果不是葵,自己肯定還是之前還是那種態度,說不定還在想著怎麼投奔真人那邊……
那才是真的羊入虎口。
「咦?順平你問這個?莫非……」
虎杖悠仁身體一震,瞬間湊近,叭叭叭地說個不停。
「順平你想來我的學校嗎?順平你想當咒術師?是了,你能看見咒靈肯定沒問題的,我跟你說學校可大了,同學也都超級有趣,五條老師人還特別好……」
他興奮的把自己的感受從頭到尾說了一圈,似乎想到了什麼,聲音又小了下來。
「不過還很容易受傷就是了,畢竟打咒靈也很危險嘛。」
不說他身體裡的那個兩面宿儺,就是他之前任務的那個咒靈,就差點把所有人給團滅了。
「這是正常的事情。」
吉野順平的聲音忽然響起,不似剛才的遲疑,充滿了堅定。
「任何事物都需要承擔相應的風險,這一點我已經想好了,我只是……」
他深吸一口氣,握著拳,吐露心聲。
「我想要有能夠守護的力量。」
如果他也像是那位五條先生一樣,可以隨隨便便就解決特級咒靈……不,哪怕是像七海先生那樣,也能夠保護自己重視的人了吧?
自己的母親,還有就是……
他悄悄瞄了眼三源葵,又趕緊收回目光。
七海先生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所以他也能猜測出很多。比如說,葵的能力應當十分稀有,不然對方也不會警惕到要建立契約來保密的程度。
哪怕對咒術界一無所知,但是單單能夠「觀察」到未來,這種預言系的能力哪怕是在裡都是相當稀有的存在,更何況對方還這麼小,以後還有相當大的成長空間。
「而且……而且我也不是什麼都不會。」
他下定決心,緩緩發動自己的能力。眾目睽睽下,一只半人高的半透明水母緩緩從他身後飄了出來。
「這是我的式神,澱月。」
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開心的介紹。
「剛開始只有氣球那麼大,現在已經能長這麼大了,比較擅長……」
還不等他說完,一旁一只沒有動作的三源葵忽然有了動作。只見小姑娘一眨不眨地盯著澱月,一向沒有多少情緒的眼眸裡亮晶晶的,像是看見了毛線球的貓,耳朵尖都支楞起來了。
來不及阻攔,對方幾步奔向澱月,毫不猶豫地抱住了水母式神的身體,甚至還小動物似地蹭了蹭,半眯著眼眸的模樣看起來相當滿足。
水母、半透明、這些都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淺藍色!
它是淺藍色的,那麼大一只,淺藍色的!
「唉?!」
虎杖悠仁睜大眼眸,下意識猜測。
「難道葵喜歡水母?」
不然怎麼會這個反應?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方情緒變化這麼大,還這麼滿足的樣子!
「我、我也不知道啊!」
措不及防被小蘿莉抱住自己式神的吉野順平有點慌。
「澱月的觸手是能分泌毒的,那個……還是不要靠近這樣……吧?」
雖然他能控制,但是萬一呢?
吉野順平控制著澱月動了動,想要抽身離開,但是三源葵卻抱的很緊,直接斷絕了澱月抽身的可能性。
「葵?」
他試圖勸說。
「你先松開怎麼樣?我把澱月變小,這樣應該能好一點?」
變小?那怎麼行?這麼大一片藍色要是變小了那多可惜!
三源葵立刻警惕起來,果斷搖頭。
「不變小,這樣很好。」
「可是……」
「很漂亮。」
三源葵聲音誠懇,任誰都能看出,她此刻的真心實意。
「非常漂亮。」
很漂亮而不是有毒很危險……嗎?
擁有那種能力,他並不認為對方會不知道澱月的危險性,可現在……
吉野順平沉默著,忽然有酸澀彌漫而上。
「……謝謝。」
「感覺順平比我厲害多了唉。」
活躍的聲音響起,一旁的虎杖悠仁也加入到式神澱月動手動腳的隊伍中,做戳戳又摸摸,玩得不亦樂乎。
「我也想能召喚出厲害的式神,要是有機甲那種的就好了,簡直不能更帥氣!」
吉野順平:「……」
別想了,我還想要機甲呢,我還想過假面騎士呢……
「感覺順平入學一定會順利的。」
虎杖悠仁相當信任對方。
「到時候我們就是同班同學了!」
「為什麼是同班不是其他班?」
吉野順平有些疑惑。
「難道咒術師不分類教學嗎?」
「啊這個……」
虎杖悠仁撓了撓頭,果斷揚起笑臉。
「因為算上我,這一屆就只有三個學生,順平入學的話就是第四個,所以……」
吉野順平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咒術師人這麼少嗎?!」
雖然聽起來很合理,但是和他之前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啊!
酒店裡氣氛溫馨,而遠在郊外的真人,卻總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所以就這麼點事?」
之前被打得就剩下頭,最近好不容易恢復了身體的漏壺坐在一邊的碎石上,絲毫不嫌棄扎屁股。
「你不是找了個人類小鬼嗎?那家伙也打聽到五條悟做任務去了。」
「那家伙」,特指漏壺十分不爽的合作伙伴「夏油傑」。
「雖然發生意料之外的事情也很有趣,但是我更想知道是什麼阻礙了我的計劃。」
真人翻了一頁手中的哲學書,給他們這伙裡的智商盆地(暴躁老哥)解釋。
「兩面宿儺寄宿體死而復生的事五條悟現在還不能讓咒術界知道,所以對方不能請幫手,唯一的一級咒術師看性格也不是會讓順平言聽計從,帶著家人跟他一起走的樣子。」
「所以呢?」
一向直來直去,對陰謀詭計一竅不通的漏壺抽了抽眼角。
「你就直說要干什麼就行了。」
「當然是……」
話剛說一半,一直沒有聲音的花御忽然抬頭,仿佛是感受到了什麼,刷的一下站起身,一只手拽著漏壺,一只手拽著真人,直接發動能力,往地下遁。
因為實力還沒恢復而慢了幾拍才反應過來的漏壺恨不得破口大罵。
「是五條悟的氣息,他不是出任務去了嗎!」
他就知道那家伙(夏油傑)不是咒靈,靠不住!!!
即使是被拎著,也不影響真人思考。
「這意外的確是我沒想到的,有趣。」
前些日子剛被五條悟打沒身體的漏壺恨不得拎著對方搖晃。
「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說笑嗎!」
有趣個鬼!等五條悟把你打得就剩個頭,你看還有沒有趣?你可是咱們裡唯一能耍陰謀詭計的,從此變傻了怎麼辦?
況且自己剛恢復了的身體!要是再沒了,還要重新花時間啊!
花御:「……」
你們尊重一下帶著你們逃命的我可以嗎?
第41章
五條悟在郊區扔了個大,感受不到咒靈的氣息後,給七海建人發了條信息,就直接走了,快得讓虎杖悠仁差點以為七海建人的話生效了。
但也衍生出一個嶄新的問題。
這次的任務,從開始到現在,也就一天多一點就完成了。昨天五條悟可剛把人托給他,對方的事肯定不是一天就辦完的,怎麼也不可能再把人丟回去。
也就是說,七海建人還得繼續帶虎杖悠仁。
「這不是挺好的嘛?」
虎杖悠仁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
「我很喜歡七海海和葵,一起的時候也學到了很多,別說一個,再做十個任務我都可以!」
「不,虎杖同學,你想多了。」
七海建人平靜糾正。
「去做任務的只有我和你。」
帶葵是不可能帶葵的,哪怕葵自帶導航。
「唉——沒有葵嗎?」
虎杖悠仁有些失望。
「我還想試試捉迷藏戰術來著……」
他小聲嘀咕著,又在七海建人犀利的目光中一個激靈,挺胸抬頭。
「我知道我知道,任務對葵很危險。」
所以只是隨口一嘀咕,真要讓小蘿莉一起出任務,他除了七海海之外第一個不同意。
「總之,任務完成,今天可以解散,我會讓伊地知送你回去,明天我會挑選合適的任務。」
最重要的是他穩妥,雖然意外總是免不了發生,但是五條悟手這麼黑挑出個帶特級咒靈的這種,他七海建人自認為還是做不到的。
「至於吉野順平你……」
七海建人抬眸望向桌邊任由自己的式神被小姑娘隨便抱的吉野順平,很快也給安排得明明白白。
「事情解決,你可以和你的母親吉野女士回家了,至於你想要入學的意願,我會上報高專的校長,你能否入學就看校長的意思了。」
畢竟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咒術師打工人,怎麼可能有後門?
「這是地址還有我的電話號碼。」
拿過紙筆寫上咒術高專的位置,七海建人遞給對方。
「去之前提前告訴我一聲,我會轉告校長。」
畢竟作為為咒術界輸送新鮮血液的學校,也不可能是隨便一個人想來就來的地方。
「好、好的。」
吉野順平雙手小心翼翼接過紙條,趕緊道謝。
「非常感謝,七海先生!」
「不用了。」
就在兩個人交流期間,虎杖悠仁卻悄咪咪的摸到三源葵身旁,和對方說著悄悄話。
「葵,你待會兒會回家是吧?」
還在痴迷抱著藍色水母的小蘿莉聞言勉強從這一大片軟乎乎的藍色裡茫然抬起頭,給了虎杖悠仁一分注意力。
「你看,今天任務完成了,大家都要分開了。」
三源葵:0_0?
「你想過,一起玩嗎?」
主要是回去就是他自己一個人,說實話有點煎熬,而且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差不多也摸出了對方的一點大概。
他大膽推測,七海海估計都頭疼葵的性格。
「玩?」
三源葵第一個想法就是安娜喜歡的,在游戲廳裡打僵屍,據對方形容,最好是出血量超大能噴出很多紅色的那種。
而她自己……是抓魚的游戲。因為背景是藍色的,還有很多藍色的魚。
「玩什麼?」
「有很多啊,比如去吃好吃的,也有很多游戲吧?就這種……之類的?」
虎杖悠仁說著說著又有些不確定。
葵是女孩子,女孩子喜歡的東西……都是啥來著?
糾結期間,三源葵的心裡已經有了等式。
好吃的不等於藍色=沒興趣。
玩游戲沒有藍色≈沒興趣。
所以——
「有藍色嗎?」
「藍色?」
虎杖悠仁一愣,果斷點頭。
「有!」
他可是見識到了對方到底有多喜歡藍色,沒藍色也能找出藍色來!
肯定的下一秒,他就看到了小蘿莉認真點頭。然而……
「虎杖同學。」
七海建人低沉的聲音從他背後驟然響起。
「請問你在做什麼?」
「七、七海海啊哈哈哈……」
虎杖悠仁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絲毫沒有掩飾,光明正大地說出自己的意圖。
「我這不是在和葵商量一會兒去哪裡玩嘛。」
「一會兒去……玩?」
七海建人的目光瞬間犀利起來。
「如果我沒記錯,我應該是說了虎杖同學可以坐伊地知的車回家才是。」
「畢竟是第一次和七海海完成任務嘛,就是那個……那個……」
虎杖悠仁撓了撓頭,終於想出了形容詞。
「團建,沒錯,就是團建。」
七海建人:「……」
我在帶你幾天也就完事了,又不是什麼要相處幾年的公司員工,團建有什麼用?
想團建建議找你的五條老師,這裡……
不等他多想,原本抱著淡藍水母不松手的三源葵有了動作。
小姑娘雙手松開,來到七海建人的旁邊,卻還沒忘再牽著水母的一根觸手,另一只手抬起晃了晃他的衣袖,說出三個字。
「游戲廳。」
這麼長時間沒去過,她其實……挺懷念的。
嗯,只有一點點。
七海建人:游戲廳???
瞬間,他看虎杖悠仁的目光更犀利了,嚇得虎杖悠仁雙手舉起作投降狀,擲地有聲的就是一套否認三連。
「我不是!不是我!我沒有!」
我也很意外,我真的沒說過這三個字啊!
空氣中一時間安靜下來,只有寂靜在空氣中游蕩。
「噗——」
兩個人轉頭,看到的是拼命忍笑的吉野順平。
「算了。」
七海建人看了看虎杖悠仁,又看了看自己身邊難得真的被說動出去玩的三源葵,松了口。
「等後續都結束,我會和你們一起去的。」
「好耶!」
「禁止『好耶』。」
由於要安撫自家母親,吉野順平只能遺憾拒絕,沒能一起去上。七海建人發揮自己的靠譜迅速完成後續,帶著歡天喜地的兩……的虎杖悠仁,和表情不變的三源葵,一起出了門。
七海建人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會在任務之外的日常裡,去游戲廳。
可現實總是這麼措不及防,如果是虎杖悠仁一個,他可能還挺放心,但是加上自家小姑娘,就完完全全變成了擔心。
對方並不喜歡人多的地方,而游戲廳的人從來不少,他從來沒想過會從對方嘴裡聽到「游戲廳」這個地點。
乍一聽就像是魚要往岸上去一樣不協調,可仔細想想又挺正常的。
小孩子喜歡玩游戲難道不正常嗎?
不,擋在其他小孩子的身上是正常的,可是如果放在葵身上……
七海建人瞅了眼跟在自己身側的小姑娘,心裡全是過往的畫面。
他這麼長時間,就沒見過對方玩彈珠以外的什麼東西。
七海建人對游戲廳並沒有什麼興趣,而虎杖悠仁已經開始撒歡,作為唯一的成年人,他也負起了自己的責任。
——出錢。
「這個。」
琳琅滿目的各種機器中,三源葵相當迅速地找出了自己喜歡的,然後……開始釣魚。
十分鐘過去了,虎杖悠仁轉了一圈回來,興致勃勃的觀察了一分鐘,准備和三源葵比試。
二十分鐘過去了,虎杖悠仁連輸五局。
三十分鐘過去了,虎杖悠仁一直在輸。
四十分鐘過去了,虎杖悠仁就沒贏過。
一個小時過去了,虎杖悠仁趴在機器上,滿臉空白,兩只手無力地垂在半空中,雙眼無神的注視前方,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靈魂。
而三源葵,一直在玩,都沒停過!
又過了好一會兒,虎杖悠仁的靈魂好不容易飛回身體裡,小姑娘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跳下椅子。
「洗手間。」
目睹了全程的七海建人沉默異常。
「……我帶你去。」
游戲廳的衛生間並不難找,可人到門口,三源葵卻停駐了下來。
沒有危險,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怎麼了?」
三源葵搖了搖頭,邁步進入,然後……看到了一個會讓普通人相當迷惑的場景。
一個穿著袈裟的背影站在女廁(重點)的窗口前,一個跳躍,就跳上了半人高的窗子,偏頭看了眼剛進入還在拐角的三源葵,額頭的縫合線異常醒目。
下一秒,對方刷的一下跳了下去。
三源葵面無表情的看完全程,絲毫不覺得游戲廳的女廁裡出現一個頭頂縫合線穿著袈裟的奇怪男人有什麼不對勁。
只是……
還是有奇怪的地方的。
她想。
感覺對方應該已經死了才對,而且多了什麼。
她拿出彈珠,想要看得清楚,可想起七海建人從前的囑咐,又默默收了回去。
算了……
待會兒和七海海說一下,然後讓他……報警?
此時的外面,七海建人身邊是滿臉感嘆的虎杖悠仁。
「沒想到葵這麼厲害。」
七海建人隨意嗯了一聲。
「嗯。」
「七海海你沒有什麼想玩的嗎?」
面對虎杖悠仁的孜孜不倦,七海建人果斷拒絕。
「沒有。」
「很多老爺爺老奶奶也都在那邊玩,七海海玩完全不突兀!」
「不,不需要。」
應該說虎杖同學不愧是五條先生的學生嗎?
「說起來……」
就在七海建人以為對方又要說什麼游戲相關的事情的時候,卻措不及防聽到了意外的話題。
「七海海也沒想到葵會這麼喜歡那個游戲吧?」
七海建人沉默下來。
是的,他確實沒想過。
或者說,他沒回歸咒術界之前,因為工作沒帶對方出門過幾次,現在回咒術界了,也同樣沒有多少次。
現在想想,對方的大部分時間一直是在家裡獨自一人度過的。
這份喜歡,能夠讓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喜歡,他一直都沒有知曉過。
一直不出門,就真的是不喜歡待在外面嗎?難道更喜歡安靜,就代表吵鬧的地方沒有會讓她中意的存在了嗎?
七海建人想著,沒有那一刻如同現在這樣,清晰的認識到了一件事實。
——自己,對葵的了解並不夠。
第42章
七海建人能感覺到,游戲廳出來之後,三源葵更加沉默,所幸只有一小陣,就恢復了以往的樣子。
事實上,三源葵是真的陷入了糾結。
她發現自己沒辦法說出看到的那個男人的信息,而這種現像顯然是不正常的。被阻止,證明對方與七海海的死亡有關系。
很奇怪,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樣,為了回家,她應該無視這一點,老老實實等到10月,只要七海海死掉,她就可以完成任務去做下一個了。
最終目的就是回家,她一直都沒有忘記過。這樣不僅七海海可以活,自己也離回家更進一步,這是雙贏。
只是……
這樣真的好嗎?
如果在自己世界裡的時候,她能夠提前知道多多良為什麼會死,肯定不會猶豫的說出,恨不得所有人都能夠警惕。
自己……
「葵?」
有聲音打斷了三源葵的思考。
「累了嗎?」
此時,兩人早就和虎杖悠仁分開回到了家裡。
七海建人手裡是一杯藍色的飲料,她搖了搖頭,接過飲料,叼著吸管小口的喝著,目光悄悄地瞄了好幾眼對方。
「七海海。」
三源葵突然開口。
「你會覺得難過嗎?」
「傷心?」
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問出這種問題的七海建人有些措不及防,但還是認真給予了回答。
「如果說是負面情緒,那麼合理的紓解是大人應有的能力。」
也許少年會為了某些事情衝動又意難平,鑽牛角尖又放不下導致精神受到影響,但是他這種的大人都早早學會了如何處理。
「讓自己不太難過……這種?」
三源葵似懂非懂,又拋出一個問題。
「如果我離開了,七海海會多難過?」
「為什麼這樣問?」
七海建人略微蹙眉,內心思考自家小姑娘突然問出這樣問題的原因。
最近能說是和平時不一樣的,也就只有對偷偷跟過來,參與了這次的任務。
所以是因為吉野一家的事情嗎?他可還沒忘,在事情處理完之前,葵所看到的,是吉野母子死亡的……未來?
難道是因為這件事情受到了刺激?但是葵……
就在他深入思考的時候,一旁的三源葵已經坦然說出了原因。
「因為我以後也會離開七海海。」
她注視著七海建人的眼睛,強調著。
「因為以後會離開,所以想知道。」
「以後會離開……嗎?」
七海建人重復著,逐漸升起幾分哭笑不得的情緒。
他看著身邊的小姑娘,對方那雙晴藍色的眼眸此刻正執著的盯著自己,像是不得到回答就不會移開一樣。
「葵,現在考慮這些,可能太早了。」
對方今年也僅僅是十二歲而已,距離叛逆期都遠著,更別說到離開他能夠獨自生活養活自己的地步。
「不早了。」
三源葵認真反駁。
現在是七月,離十月可是很近了。
「會嗎?」
「……」
怎麼說呢?太直白了,直白到他甚至想要迂回的去回答。
一向不介意吐露內心的想法,甚至可以,坦言評價自己的工作甚至上司,能當著五條悟和其學生的面說自己「並不尊敬五條先生」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難以言說的感覺。
並非是一言難盡,而是近乎於一種扭捏的澀然。
七海建人嘆了口氣,盡量醞釀需要。
真的很難想像,這種情緒會出現在他自己的身上。
「會有一些,但是如果真的到了那天,還是會欣慰的吧。」
無論如何,看著孩子成長,總歸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所以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他大概最多的應該是欣慰吧?
至於孩子以後談戀愛結婚?不,那太遠了!他拒絕想像這個:)
「欣慰?」
三源葵呢喃著,腦袋裡浮現出一個超大的問號。
會很欣慰?他也不討厭自己,為什麼自己離開了七海海會很欣慰?
她狐疑地重新感受了一下,確定對方說的是真心話,不由得用可以說是震撼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對方一遍。
這、這就是大人嗎?
哪怕和自己分開了,竟然感受到的是欣慰而不是難過!
難道其他大人也都是這樣的嗎?因為自己還沒長大,所以才會對分開感到的是難過而不是……欣慰?
「……葵?」
察覺到三源葵震撼目光的七海建人覺得自己和對方的溝通可能有哪裡出現了失誤。
不然對方怎麼一副打開新世界大門的眼神?
「你說的分開是哪種分開?」
三源葵毫不猶豫的回答。
「從世界上離開。」
七海建人:「……」
怪不得,原來是自己的理解……
「是因為……算了,雖然不知道葵你為什麼問這個。」
七海建人意識到,這是一件十分嚴肅的事情,哪怕到了今天,他也依舊沒有弄懂對方能力的真相,可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弄懂就能明白的。
有關於未來的能力,向來消耗的就不會少,誰又知道,消耗的會是什麼呢?
他放棄詢問原因,聲音逐漸沉了下來。
「我會難過,所以無論發生了什麼,都要和我說。」
葵的感知過於強大,是好事也是壞事,而對方現在還只是個孩子,很多事情都沒辦法很好的判斷與處理。
為了讓小姑娘感受到事情的嚴重性,他特意強調。
「如果你出事,我會非常難過。」
「這樣……」
好像不夠具體。
三源葵想了想,繼續詢問。
「會吃不下飯嗎?會睡不著覺嗎?會難過到哭嗎?」
七海建人:「……」
這些問題……
這讓自己怎麼回答?
可想起對方一意孤行的時候,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不能不回答。
必須要讓對方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可不等他說什麼,身旁的小姑娘就已經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像是已經聽到了回答一樣。
「我知道了。」
還沒說話的七海建人:……?
三源葵繼續喝自己的藍色飲料,一場談話就此終結,七海建人獨自糾結著,到底也沒糾結出什麼結果來。
按照吉野一家的事情來看,如果真的出現什麼危及生命的事,葵她不可能不提醒。
所以大概是……小女孩兒的胡思亂想?畢竟小孩子的思維總是天馬行空的,像是問出這種問題應該也並不奇怪。
七海建人稍微放下了心,沒有再深思,然而直到好幾天過去了,他才猛然發覺了不對勁。
怎麼感覺平常恨不得黏在自己身邊的小姑娘最近好像在……躲著自己?
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自己這一陣在帶虎杖悠仁回家晚了所以不開心?可是以前也沒這樣過?
「所以說,七海海你完全不知道原因啊。」
一天的調查結束後,問了好一陣,終於追問出真相的虎杖悠仁面露驚奇。
「和葵談一談呢?葵應該也不會不告訴你吧?」
「我問了。」
七海建人癱著一張臉,說出結果。
「她說,『我們應該減少說話的次數』。」
「……然後就沒和你說過幾句話?」
虎杖悠仁回想三源葵一整天都說不出幾句話的性格,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都這麼少了,再減少怕不是在沒有的邊緣大鵬展翅!
「七海海,你不是真的哪裡惹到葵然後忘記了吧?」
虎杖悠仁不由得向七海建人投以狐疑的目光。
畢竟葵那麼可愛懂事的一個小蘿莉,還那麼粘七海海,現在竟然能對七海海說出可以是直說「拉開距離」的話,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怕不是天要下咒靈的驚訝程度吧!
「……我確定沒有。」
七海建人是真的回想過,可他的行為模式和平常沒有什麼不一樣,怎麼想都不太可能。
「總之,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
七海建人了沒有在這種事情上求援的打算,畢竟這是家事,和其他人無關,能告訴虎杖悠仁都已經是對方追問的效果了。
只是……
「七海海你確定葵會說嗎?」
虎杖悠仁發出靈魂質問。
「你之前問就沒告訴你吧?而且還能確定一下葵對別人的態度有沒有變化嘛。」
七海建人頓了頓,看向虎杖悠仁的目光微妙的犀利起來。
「虎杖同學,你很無聊?」
「不,怎麼會?」
虎杖悠仁抬頭挺胸,信誓旦旦的回答。
「我這是樂於助人!」
七海建人「……」
應該說你不愧是五條悟的學生嗎?
到底,七海建人還是把虎杖悠仁考慮在內,畢竟很多時候,他也不得不承認,大人與孩子可能真的存在著代溝。
而虎杖悠仁,身上沒帶藍色,卻能用僅僅一天就獲得了葵的不少好感,這種親和力著實不簡單。
於是,就有了現在,虎杖悠仁抱著游戲機,登堂入室的情況。
「上午好,我今天放假,所以就來了。」
當然,七海海則是知情的。
開門的三源葵一點也不意外門後是誰,她後退讓對方進來,用眼神詢問虎杖悠仁。
「這個嘛……」
虎杖悠仁探頭在屋子裡掃了一圈,確定七海建人到底在不在。
「七海海現在不在吧?」
畢竟雖說來,但是他也沒和對方串供時間之類的。
下一秒,他得到了三源葵簡潔的回答。
「超市。」
「哦哦,那我就放心了。」
虎杖悠仁關上門,毫不猶豫的,用閃亮的笑容……直接賣了七海建人。
「其實是因為葵你這段時間不是不怎麼理七海海嘛,所以七海海很苦惱。我也很擔心,就來問問了。」
「哦。」
三源葵點了點頭,就沒聲了。
「能告訴我嗎?」
虎杖悠仁坦然詢問。
畢竟以葵的性格來看,真的不想說,那是絕對會悶在心裡。
所以直接詢問比迂回簡單多了。
「當然,如果不能的話也沒關系,我帶了游戲,我們可以一起玩。」
虎杖悠仁的聲音落下,自覺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然後一起玩游戲的准備了。
可措不及防地,他聽到了小蘿莉同意的答復。
「可以。」
虎杖悠仁:!!!
自己的面子竟然比七海海還大,所以果然是七海海你不小心惹到葵了吧!
第43章
虎杖悠仁登堂入室,沒想到自己會越過七海建人,真的得到三源葵的回復。等到兩個人坐到沙發上,他迫不及待地詢問起來。
「所以葵這幾天到底和七海海發生什麼了?」
能調解就趕緊調解,畢竟一個是話少又沒什麼表情的小蘿莉,一個雖然成熟靠譜但是作為大人天然和小孩子有那麼點代溝。
虎杖悠仁還真怕這兩個因為什麼誤會直接冷戰到五條老師回來都沒和好。
「沒發生,事情。」
三源葵認真的強調,給出了解釋。
「我以後要離開七海海,所以不能和他再關系好了。」
「哈?」
為什麼以後離開了就不能現在關系好?
虎杖悠仁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並把對方聽起來毫無因果聯系的話在腦袋裡仔細轉了一圈,驀然反應過來。
「葵你是……擔心?」
他詢問著,聲音在末尾彎出一個古怪的腔調。
就算是葵語大師,在這一刻也不能確定自己猜的到底是否正確。
「我和七海海關系好。」
三源葵並沒有否認,那雙晴藍色的眼眸注視著虎杖悠仁,裡面滿滿都是凝重。
然後,她說出了一句在大人聽起來,相當幼稚的話。
「離開會難過,所以關系不這麼好,就不用難過了。」
「可是……」
虎杖悠仁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笑還是應該更加嚴肅,這種哭笑不得的情緒盤旋在他心間,逐漸衍生出柔和的暖意。
並非是嘲笑的笑,而是對於這份心意,而不自覺想要露出的,溫柔的笑。
怎麼說呢?他大概已經明白對方的想法了。
他想。
一開始知道七海建人獨自一人撫養葵這樣小的孩子時,他是真的挺驚訝。作為被爺爺一個親人從小撫養長大的人,他其實還真的挺能理解。
對方的這種想法,就和小孩子在外面被欺負了,為了不讓家人擔心而隱藏起來一樣,這反而是許多孩子都不會做出的事情,因為向父母哭訴是小孩子的合理權利與本能。
而過於懂事的孩子,往往……
虎杖悠仁長舒一口氣,越看對面小蘿莉認真嚴肅的樣子越覺得不適合,索性直接伸出手,揉亂了對方的金發,直把三源葵揉得一臉茫然。
「葵,你有想過嗎?」
他問。
「被家人突然疏遠也會很難過的。」
「分開更難過。」
三源葵抬起手推開在自己頭頂作亂的手,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被揉亂了頭發,依舊癱著自己沒有什麼表情的臉,繼續說自己的觀點。
「會逐漸不難過的。」
雖然疏遠也會難過,但是一點點的開始,只要時間足夠,那麼就可以真正的疏遠。
哪怕只是一點點,也能夠在離開的時候,讓七海海不那麼難過了。
「可是現在開始疏遠是不是太早了?」
虎杖悠仁想起自己和已經過世的爺爺,忍不住開口。
「你和七海海還有很長時間。」
和他的爺爺不同,七海海也就二三十歲的青年,而葵也才十二歲,兩個人以後還有很多年要過。
真的要從現在開始疏遠,那葵怕不是要疏遠到成年,七海海怎麼可能放任?
三源葵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同意對方的這個觀點。
根本沒有很長時間,明明再過兩個月左右就要離開了,她的時間也很少的,所以必須要抓緊時間,讓七海海和她的關系不這麼好才行。
「不覺得嗎?」
虎杖悠仁嘆了口氣,他的目光越過三源葵,來到對方身側的窗子上,注視著外面湛藍的天空,聲音裡沒有了往日裡的輕松。
「我經歷過的。」
他輕聲說著。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能後悔的,大概也就只有沒有和對方多多相處陪伴……這樣的遺憾吧。」
窗外的天光掠過透明的玻璃滲透進屋內,溜過地板,來到桌前,為兩人的半身鍍上一層金色。
這一刻,房間裡沒有一絲聲響,只剩下輕微的呼吸聲浮動著。
確實是太安靜了,可不能這樣。
虎杖悠仁想著,轉頭重新看向三源葵,卻注意到,那雙被陽光浸著的清澈藍眸裡,有明顯的疑惑。
像是單純的小動物遇到了自己無法明白的復雜事情,只能茫然的圍著轉圈圈,用爪子試探,始終無法深入的理解。
「我……」
三源葵如實說出自己的想法。
「不太能……理解。」
哪怕因為能力,她能輕松地感知到各種各樣的情緒,到說到底,對於復雜的情緒,哪怕感知到了,在不進行精神鏈接的情況下,也無法清晰的真正理解。
就像是還沒學到的數學題,哪怕看到了,在不知道公式的情況下,也只是看著而已。
並非像是她在自己的世界一樣,有吠舞羅一大家子要顧及,在這個只需要為了一個人的世界裡,她只要保證這一個人就夠了。
上個世界裡,織田還有幸介他們,能繼續新生活,而且因為本來就不能頻繁見面,她還並沒有現在的擔憂。
可這一次,實在是太近了。
住在一起,朝夕相處,她很喜歡對方,對方也很在意她。
在無可轉圜的情況下,基於自身的情感與理智,她判斷出,淡化自己的存在,這樣才是最好的。
「既然知道分開會難過,那麼同樣,葵你也會覺得難過不是嗎?」
虎杖悠仁試圖轉換視角慢慢說服對方。
「這份心意應該是相同的,不需要讓彼此都覺得難受。」
「不一樣。」
從先前的茫然中拔出幾分注意力,三源葵搖了搖頭,又重復了一遍。
「不一樣的。」
她有明確的目標,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永遠都不會比七海海的難過更難過。
是的,因為她不會比對方更難過,所以她的難過就算不了什麼。
「可是……」
虎杖悠仁還試圖說些什麼,可三源葵卻已經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的意思,她跳下椅子,去冰箱那邊拿出冷飲,放到虎杖悠仁身前的桌子上,意思十分明顯。
別說了,喝水。
虎杖悠仁:「……」
從表情到動作,小蘿莉渾身上下都是一個大寫的拒絕,虎杖悠仁只能嘆了口氣,拿起冰冰涼的飲料,灌了一大口。
七海海,不是我不努力,是我勸不住啊,葵她已經打定主意了!以對方的性格,這事還真不是談一談就能搞定的。
這麼想著,他重新拿起游戲機,發出邀請。
「那咱們一起打游戲吧!」
等到七海建人在超市買完東西回家,看到的就是家裡一大一小打游戲的場景。屋子裡氣氛火熱,充滿了虎杖悠仁「衝啊!」「我掩護!」「這裡這裡這裡!」一系列大呼小叫。
而自家小姑娘按著游戲機,看不出來什麼,一如既往的沉默。
七海建人:「……」
所以說,虎杖同學你可以一個人就搞雙簧了嗎?
暫時沒過問什麼,到底還是招待了虎杖悠仁,甚至等到對方下午離開,也沒說什麼。
一直等到第二天,他和虎杖悠仁一起繼續做任務的時候,七海建人才得知了昨天他不在的時候,對方到底和葵說了什麼。
「……總之,就這些了。」
呱唧呱唧地說了一堆,好不容易在內容上沒加個人主觀看法的虎杖悠仁終於在描述完畢之後,忍不住詢問。
「所以七海海你確定不是葵接觸到了什麼類似的事情?或者說看電視看到的?」
完全沒想過三源葵突然疏遠的理由居然是這樣的七海建人沉默了好一會兒,竟不知如何開口。
因為以後會離開,所以提前「分開」,這樣離開的時候就不會太難過這種事情,讓他相當無奈。
無法理解,又不得不承認,能想出這個方法的對方確實天賦異稟,忍不住為這份天真嘆息,卻也無法否認這份確實在為另一方著想的心情。
應該說,不愧是小孩子嗎?大概也只有小孩子才會有這樣讓人哭笑不得的想法了吧?
況且……
七海建人回想自己從開始到現在與對方相處的時間,沉默的時間更久了。
一開始上學還好,他在公司上班,對方白天也能在學校,不需要多操心。
但是如今,在假期的時候,他依舊在外奔波,而對方……也只能整日待在家裡。
獨自一人。
工作忙是借口嗎?
是。但也不是。
他是知道的,葵是一個特殊的孩子,更加敏感,也更加……孤單。
自己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監護人。
七海建人這樣想著,在心底嘆息。
「過了這段時間,我會請一陣假的。」
這件事情必須要解決。
虎杖悠仁一愣,眼睛忽然亮起。
「莫非……」
回答他的是七海建人平靜的話語。
「五條先生這幾天就會回來,我會把你重新交給他。」
「我也沒想參加吧!」
怎麼有種像是扔燙手山芋的感覺?
虎杖悠仁覺得自己好像被嫌棄了。
七海建人表情不變。
「如果虎杖同學想要旅游,可以咨詢五條先生。」
「……別了吧。」
七海海你果然壞心眼……
虎杖悠仁都能在腦袋裡想像出五條老師拎著他瞬移到某個地方,然後暴打不知名咒靈一頓,最後再讓他寫個感想的場景了……
反正就是想像不到正經的旅游!
「說起來……」
總覺得,像是貓咪一樣。
不知為何,他驀然想起不知何時聽到的話。
越是依戀家的貓咪,在自己臨死前便會越發堅定地離開,不想主人看到自己虛弱死亡的模樣。
不過……人怎麼會和貓咪一樣?
虎杖悠仁搖搖頭,甩掉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
「不,沒事了。」
第44章
三源葵和七海建人最近的這件事,也就只有虎杖悠仁知道,他雖然擔心,但是也不會逮個人就說。
以致於五條悟回來重新接手虎杖悠仁的時候,過程相當順利,排除對方沒用的話,就是讓七海建人十分滿意的順利。
那麼另一件事情也該開始了。
「哢——」
門鎖轉動的聲音在一片寂靜的屋內異常清晰,三源葵聽著這聲音,制止住自己想要轉頭看過去的想法,一動不動。
七海建人關門進屋,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姑娘鵪鶉一樣縮在沙發上的樣子。
七海建人也不意外,他拎著袋子,故意開口。
「我回來了。」
幾秒鐘後,他得到了一句遲鈍了好幾分,甚至有那麼一絲絲小幽怨的回答。
「……歡迎回來。」
雖然兩個人的對話被三源葵刻意減少了,但是這一句不知為何保留了下來,以致於七海建人在發現之後,只要是「回家」,哪怕其實就是去樓下超市買個東西,都會把以往下班回來才會說的這句話給有意說出。
成年人怎麼會不會心機?這方面,三源葵可以說是完敗。
當然,後果也就是日常對話被她一縮再縮就是了。
把買來的東西放到桌子上,不出意料的看到小姑娘自以為隱蔽的瞄了這邊好幾眼,七海建人也不戳穿,只是在東西都放好的時候,突然出聲。
「葵。」
對方的眼神嗖的一下收回去,仿佛剛才貓貓祟祟的目光並不存在一樣。
他走過去,在沙發坐下,看著小姑娘一件嚴肅地往遠處挪了好幾下,直到相隔出一米,才松了口氣的模樣,平靜開口。
「明天一起出去嗎?」
一起出去?那怎麼行?她現在要和七海海疏遠,不能一起的。
三源葵果斷搖頭。
然後,她就聽到七海建人公布答案。
「去水族館,葛西臨海水族園。」
雖然想了去別的地方旅游,但是考慮到葵對藍色的喜愛和對吉野順平的式神水母直接抱上去的行為,他覺得水族館應該能十分符合對方的喜好。
而在東京的葛西臨海水族園是日本最大的水族館。
三源葵捏著彈珠,三個字在腦袋裡不斷旋轉。
水族館水族館水族館水族館……
水!族!館!
她去過!當初還是多多良他們帶她去的!而且裡面的那個藍色超級多!真的超級多!!!
是天堂一樣的地方!
為、為什麼七海海會突然想到這個?還要帶自己去?
三源葵驀然警惕起來。
她抬眸瞄了眼一米外等待回答的人,對方的表情一直沒有變化,仿佛就是說了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一樣。
但三源葵能感覺到,這一點都不普通。
七海海明明蓄謀已久了!
自己不能被誘惑,只是水族館而已,天堂和自己現在要疏遠對方的計劃相比,根本比不上!
她在心裡這麼告誡自己,然後相當堅定地……搖了搖頭。
只是比之前的搖頭慢了不止一個拍子的動作,直接暴露了她其實……根本沒她自己想像中的堅定:)
「票我已經買好了,如果不去會浪費掉。」
七海建人說著,不忘補充了針對弱點的會心一擊。
「藍色很多,藍色水母也有。」
啊這……
這……!!!
三源葵號機陷入程序混亂,此時,敵方抓緊機會,再次給予了一波攻擊。
「只是去一天,也不耽誤什麼。」
一、一天而已,確實不耽誤什麼……吧?
所以……
三源葵心裡的天平逐漸傾斜,在去的那一邊duang的一下被加進一個重量級砝碼,直接到了底。
「去!」
七海建人點了點頭,瞅著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糖衣炮彈給套路的小姑娘,露出一絲笑意。
果然還是小孩子。
於是,第二天,一大一小就直接出門,奔向了這家最大的水族館。
水族館難免少不了人,雖然挑的並不是休息日,但是因為孩子們的假期,人還是有一些的。
七海建人看了眼身側下車也不忘和自己保持了一米距離的小姑娘,哭笑不得的向對方伸出了手,牽住她。
理由也相當的有力。
「人多,別走丟了。」
三源葵沉默地掃了眼稀稀拉拉的人群,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她能走丟?就七海海算走丟了,她都能當場把人給重新找到。
到底,她還是沒有做出什麼動作,只是乖巧地跟著七海建人,進入水族館。
盡管是不同的水族館,但只要是水族館,就一定不缺少藍色。
無論是只有幾米寬的小型的,還是占據了整個長廊的一大片藍色「海洋」,都充斥著獨屬於水生物的美感。
最重要的還是藍色。
貼在玻璃前,三源葵一眨不眨地盯著玻璃後面游動的不知名藍色的魚,一雙晴藍色的眼眸隨著魚的動作而轉動。
簡直是痴迷了,但是又很正常。任誰只能看到藍色,都會對藍色喜愛到極致吧?
七海建人想著,主動開口。
「對它們有什麼想法嗎?」
到底還是留了心神注意七海建人的三源葵抬起頭看了眼對方,有些糾結。
之前都牽手了,再說話就太多了。
「今天是例外。」
早就猜到小姑娘心思的七海建人聲音沉靜平穩,聽著就讓人覺得有道理。
「難得來這裡,其他的事情可以明天再說。」
三源葵:「……」
話、話是這麼說啦,但是……
她又自己糾結了好一會兒,又看了眼玻璃後的漂亮藍色,到底還是投降了。
「在想魚煮熟之後的事。」
三源葵小聲開口。
「煮熟還是藍色就好了。」
「大概……很難吧。」
完全沒想到三源葵會想這個的七海建人陷入沉思。
「大部分是魚鱗,吃的時候必須刮掉。不帶魚鱗的倒是沒什麼常見食用的,煮熟就……」
就自然界來說,熟了還帶藍色是真的少,至少肉類很難做到,而且沒什麼人會想要吃觀賞性魚……
很多魚的顏色來自魚鱗,魚鱗一刮什麼彩色都沒了。
說起來……
「葵,你餓了?」
七海建人低頭看了眼手表,現在時間是十一點半,也是中午了。
「沒有。」
這次三源葵回答得飛快,並且嗖地一下把頭扭回看向魚的方向,甚至因為額頭和玻璃相撞,發出「咚——」的一聲。
這一聲不算響亮,卻能讓人聽得清清楚楚。七海建人看對方完全沒有關心自己額頭的意思,無奈地撥開小姑娘,讓人往後退退。
「那待會兒在吃,我看看磕得怎麼樣。」
小姑娘留戀地望著魚,到底還是隨著他的力道,乖乖後退。七海建人觀察著,確定只是紅了一點,沒有其他。
老父親頭疼囑咐。
「要小心。」
被囑咐的三源葵點頭,然後……繼續撒歡盯著魚。
時間一點點過去,很快來到了十二點。
七海建人:「餓不餓?」
三源葵:「不餓!」
十二點半。
七海建人:「餓了嗎?」
三源葵:「沒!」
一點。
「……葵。」
不等七海建人說什麼,三源葵的回答就直接響起。
「不餓!」
那聲音異常篤定,和前幾次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不餓也得吃。」
七海建人拎著小姑娘命運的衣領,冷酷無情地把黏在水箱玻璃上的人給扒下來,對對方留戀與可憐巴巴的眼神視若無睹,仿佛就是那狠心劃出銀河要隔開牛郎和織女的王母娘娘。
那是狠心嗎?那是讓閨女迷途知返!
看景和吃飯哪個更重要?那必須是吃飯。反正他是知道了,對方明顯是要藍色不要飯!
到底,三源葵還是被拖去吃飯,這裡的兒童套餐相當可愛,米飯上還放了一個小小的企鵝。
但是心裡只有藍色的小姑娘小倉鼠一樣鼓著臉頰,努力讓自己快點吃完,還不忘時不時直勾勾地盯著對面七海建人的飯,大大的眼眸裡暗含催促。
七海建人的速度是比平時慢的,他此時心中想的,是有關於接下來的事。
從最開始他自己的詢問以及最後虎杖悠仁的詢問,他已經可以確定一件事了。
這疏遠來得突然,讓人措不及防,可並非是無跡可尋。
其根源,應該就在順平母子那裡。
還有那場對話,有關於離開與難過。
七海建人知道,如果只是追問對方肯定是不會告訴自己的,葵這個孩子看似乖巧聽話,平日裡也確實是這樣,但其實一旦打定主意,就很難從中撬開。
固執的隱藏、固執的沉默、就像會固執的跟上他一樣。
最讓他擔心的是,對方預見了什麼。
既然能看到吉野母子相關的「未來」,那麼看到自己或者誰的,也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有關於「離開」之事,只是聯系到,就會變得沉重。而他,從來都不是為了這種未來,才回歸咒術界的。
現在,難得是個處於放松狀態的好時機,而且還有一整個下午的水族館做後盾。
完全沒想過有一天,水族館會成為自己底氣之一的七海建人,心情有些微妙的復雜。
半顆糖喂進去,另外半個在空中吊著,中間的阻礙是他的問題。
可以說是相當直白的陷阱了。
總之——
「葵。」
看著小姑娘咽下最後一口,七海建人暗自深吸一口氣,用仿佛知道了一切的平靜聲音,開口。
「有關於『離開』,我想知道,你看到的。」
看起來還有很多時間,但是他並不想耽誤多少時間,尤其是與……相關的。
他需要知道,完完整整的知道一切已知的線索,然後就是……
——徹底的杜絕。
第45章
三源葵想要拿飲料的手停駐在半空中,看向七海建人的目光裡帶著十足的詫異。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對方會在這個時候,詢問自己這件事情。
原本還期待的心情在這一瞬間變得沒有了波瀾,三源葵收回手,聲音格外平靜。
她說——
「我沒有看到。」
是的,的確是沒有「看到」。
迄今為止,除了那個10月,有關於七海建人死亡的事情,她所得知的也是最開始到來的那一天,系統所告訴她的信息。
む死得特別慘め,是系統說的,她的這份能力還沒有上漲到隔著好幾個月,還能清楚的知道人到底是怎麼死亡的程度。
預感、知道要出事,和確切的知道怎麼出事是兩回事。
吉野順平那次,也是因為時間很近,所以才會觀察到。除非時間現在就推到10月,那麼她大概能稍微知道那麼一點兩點的「細節」。
換做以前,她連時間是10月都看不出來。所以這一句「沒有看到」,她相當有底氣。
坐在對面的七海建人不知道三源葵的想法,他只是凝視著對方那雙晴藍色的眼眸,觀察著,確定裡面是否有違心的東西。
可他看到的只有平靜。
清澈的、如同鏡子一般,倒映著他皺眉的臉。
「無論是感知還是直覺。」
七海建人放輕聲音,誘導著開口。
「只要你說出來,無論有什麼困難,都不是不能解決的事情,只有說出來才會有辦法。」
他並不認為,對方會是一個因為擔憂幾年幾十年後出事,而從現在開始疏遠關系的人。
三源葵沉默著,沒有回答。
如果她是切實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那麼她大概就能夠真正的說出一切預警。
可事實上她並不是,甚至還需要那件事的發生。如果七海海沒有死亡,那麼她也就等於任務失敗。
如果一開始就不接近就好了,可是不接近的話,她又怎麼可能會對一個從未接觸的人抱著可以為對方去死的好感度呢?
像是一個駁論。
到底,三源葵還是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沒有困難。」
是的,有關於生死的這一塊,其實沒有任何困難。
「是嗎?」
七海建人頗有些頭疼地嘆了口氣,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家小姑娘的難搞程度。
不常見,但是一旦出現,那絕對是相當重量級別的難搞。
「那麼,我就只有最後一個問題了。」
冷不丁的,七海建人的聲音沉了下去,內容犀利得直指人心。
「死的人,是你還是我?」
這一次,三源葵回答得相當篤定。
「我們都活著。」
沒錯,無論是對方還是自己,都會活著。
只是……對方在這個世界,她會去其他世界而已。
「我明白了。」
七海建人點頭,率先站起身,走到對方身邊。
「葵。」
他說出了讓三源葵措不及防的話。
「和好嗎?」
她望著對方,視線泛出幾分空茫。
「相比起其他,現在的疏遠是更會讓人難過的事。」
七海建人的聲音裡帶出幾分溫情。
「我們是家人,所以不需要推開彼此。」
「一家……人……」
三源葵喃喃地重復著,想要說些什麼,可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半個字句。
一家人?是的,一家人……明明是溫暖的才對。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卻覺得沉重呢?
她茫然的想著,卻怎麼也沒辦法給出答案。
溫暖的、輕松的、沉重的、難耐的。還有復雜到她難以說清的什麼,兀自加重這份重量。
不了解的、不熟悉的、從未感受過的、這到底……是什麼呢?
「葵?」
七海建人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思緒。
「好嗎?」
她迷茫點頭,還沉侵在那份疑問裡。
「……嗯。」
「很好。」
頭頂傳來熟悉的溫暖,話題也回歸了日常。
「要去逛水族館的另一邊嗎?」
對方向自己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是邀請的動作。
要說什麼呢?好像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吧?
她抿了抿唇,抬起自己的手,交付其上。
「……去。」
一場相內容當嚴肅的談話,就在短短的幾句問答裡落下序幕,三源葵不知道七海建人的「明白了」到底是明白了什麼。
她只知道,疏遠的計劃已經沒了,兩個人又恢復了原本的相處模式。
以及,水族館真棒!
而七海建人,則是找上了自己在咒術界為數不多熟識的人,開始了對咒術界亂七八糟的關系,還有最近有可能出現的大事或者活動之類的東西進行更詳細的了解。
比平日裡認真多了的態度,讓五條悟看了都忍不住調笑。
「莫非七海你是准備來幫我?」
「請不要開這種一聽就不可能的玩笑。」
七海建人翻著書,冷靜回復。
「我只是在擴充知識,多知道一些總是好的。」
問題是你這個擴充和平時的擴充根本不是一種擴充吧?你自己平時自詡打工人,根本不關注咒術界裡,各種家族的八卦的!
五條悟不由得吐槽。
「你現在感覺是別人說的,期末生死時速的那種擴充。所以最近發生什麼了?」
不然怎麼這麼急?
七海建人:「……」
當然是葵的事。
七海建人想。
人不死,不代表不出事,重傷甚至昏迷不醒那不也是不死?按照葵不能觀察預測太久遠未來的假設,那麼這個「事」,八成離得不遠。
然後,就是按照平日裡的行為分析。
就連他有可能受傷的任務,對方都會不顧他的反對偷偷跟過來,如果他真的會因為某件事情重傷,對方不可能會是想要疏遠關系這種做法。
那麼,剩下的猜測就合理了。
——出事的那個人,是葵自己。
所有的想法都是他自己的推測,而事情還沒發生,他即使說出,也無跡可尋。
七海建人揉了揉額頭,回了五條悟另一個「目的」。
「葵的眼睛。」
「那個啊——」
一說這個,五條悟瞬間明白了,畢竟只能看到藍色實在是沒遇到過,三源葵絕對是絕無僅有的第一個,甚至按照稀有程度,估摸著還可能是最後一個。
「雖然咒術我很多種,但是針對這種事情的,也並沒有多少。」
尤其是這個「多少」還得加個問號。
咒術界的咒術,大多數都是實戰打架的類型,哪怕是輔助,99%都是輔助怎麼實戰打架更順暢。
真想從裡面找出個能治眼睛的,真的要靠運氣。況且三源葵那個眼睛,還不一定是簡單的,甚至是咒術導致的代價一類的後果都有可能。
「不過聽說你最近不把她留家裡,反而經常往校長那邊帶。」
五條悟挑眉詢問。
「難不成是准備以後進咒術界了?」
「不,這種事情我完全沒有想過。」
七海建人想也不想地反駁。
讓自家小姑娘進吃人的咒術界?怎麼可能?
「主要是為了安全問題,她自己在家裡我不放心。」
都知道有可能出事了,他還沒那麼大的心把孩子自己放家裡。
「安全問題?」
五條悟的表情有些古怪,他上上下下宛如打開新世界大門一樣掃了好幾圈一本正經的七海建人,一開口就是靈魂質問。
「你以前不也放家裡?現在才擔心,那過一陣小學上學你擔不擔心?」
七海建人翻頁的手一頓,剎那間沉默下來。
不得不說,這還真是問到點子上了。
獨自在家裡不安全,難道獨自一人上學放學在學校裡學習就安全了?咒靈搞事可不會看地點,除了少數的特級,其他的都沒什麼智商。
「喂喂喂,不是吧?」
原本就隨口一問的五條悟看對方頓住的樣子,頓時驚了。
「七海你竟然在認真考慮?」
謹慎是這麼用的嗎?七海你原本的成熟靠譜正經老練呢?怎麼覺得像是個保護欲過剩的護崽老父親?原來有小孩兒之後會變成這樣嗎?
「不可以嗎?」
七海建人重新翻頁,淡定反問。
「哪怕是窗,也會出現失誤。」
咒靈等級誤判、咒靈都大開殺戒挺長時間了才給出判定……這類的事情他就不多說了。
只是……裡面有多少是上層人動的手腳,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就在他想的時候,五條悟的古怪的聲音傳遞到耳邊。
「七海。」
五條悟豎起拇指,笑的異常燦爛。
「新人設,繼續加油。」
七海建人:「……」
真的,如果不是打不過你……
雖說五條悟日常不說人話,但是這一次,七海建人確實是真的有考慮了對方有關於學校的說法。
下個學期葵是就是初中生了,如果是他教的話……
七海建人買了初中一年級課本,挨個看了看,最後默默合上,陷入沉思。
也不至於看不懂,但是他作為遠離課本多年、甚至辭職前干的也是金融這種和課本裡毫不相關工作的人,讓他教學,估摸著最讓人擔心的是……對面能不能聽懂的問題。
況且上學作為小孩子能夠交到朋友的重要地方,他隨隨便便讓人不去並不好,更何況新學期新同學是交友的好時間。
最終,七海建人作出決定。
就先觀察兩個月。
他想。
如果三個月內沒有發生,那麼就暫時恢復。
然後——
八月,什麼相關大事都沒發生。
九月,什麼相關大事都沒發生。
哪怕京都姐妹校交流會出了點問題,但是因為和七海建人以及三源葵無關,反而因為距離原因,都是事後才知道的。
直到三源葵在九月開學,七海建人還特地給對方配了個手機,以便聯系。
結果人都上學好一陣了,都沒出現所謂的「出事」事件。
一時間,七海建人忍不住陷入懷疑。
難道……是自己真的想多了?
第46章
時間步入十月末,足足近乎三個月沒有發生什麼相關的「大事」,一度讓七海建人以為自己是真的想多了。
事實上,他也確實不再像一開始那樣警惕。
直到那一日的到來。
——10月31號。
雖然是萬聖節,但這個節日並不屬於法定假日,況且還是星期一,身為學生,三源葵理所當然的需要上學放學,沒有任何異常行為。
事實上,她也確實有一段時間沒有用能力去感應最近可能發生的事。
知道了,卻不能說出。與其無法給出答案,不如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不管怎麼說,七海海都不會有事,這就夠了。
放學回到家裡,此時的家中並沒有人,七海建人最近接手了兩個人,一個叫伏黑惠,一個叫豬野琢真,每天帶他們做任務。
有的時候任務出現點需要時間的意外,回家晚了些這種事情總是免不了的。
只是……
在桌子上趴了好長時間的三源葵抬頭看了眼時間,覺得這次的時間真的好長。
都已經七點多了,還沒有回家。
忽然,座機的鈴聲響起,她刷地一下站起身,頂著臉頰因為和桌子相貼而出現紅痕,迅速接起電話。
不出意外,是七海建人的聲音。
「葵。」
走到一邊,特意避開了身邊伏黑惠和豬野琢真,七海建人確定自家小姑娘有好好地待在家裡,囑咐道。
「我這邊有一個緊急任務。」
七海建人抬頭瞥了眼不遠處被估算出半徑已經約400米的巨型帳,嘴裡卻把事情說得相當輕松。
「目前需要的時間還不清楚,會盡快解決回家的。」
不過雖說盡快解決,但是想想就知道,就算是「盡快」,那也盡快不到哪裡去。
這麼大的帳,可不是一般的咒術師能輕易布出來的,更何況還是在這種聖誕的時候,地點則是人流密集的涉谷,很明顯對方所圖甚大。
現在上層決定讓五條悟一個人進去去解決罪魁禍首,他們是在外圍,任務也只是看著有沒有漏網之魚,然後順勢抓起來而已。
所以說,他回家的速度主要取決於五條悟解決罪魁禍首的速度。
「七海海。」
清軟的聲音從電話的那頭傳遞過來,七海建人等了幾秒,卻沒聽到後續的話。
他不由得追問。
「怎麼了?」
「……」
三源葵沉默著,就連自己也不知道她想要說的話到底是什麼。
不好的預感,下意識的呼喚對方的名字,以及……
她垂眸,聲音像是沒有了重量。
「沒事。」
意識到這一段實在是莫名其妙,她抿著唇,又加了一句。
「早點回來,我會等你。」
這一句,會是真的嗎?
七海建人打著電話,可他帶的人卻沒有那麼平靜,尤其是豬野琢真,幾乎要把八卦寫在臉上。
「伏黑!伏黑!七海先生又在打電話了!」
他拍著伏黑惠的肩膀,光明正大的……小聲八卦。
「說起來都這麼長時間了,我完全沒看過七海先生的家人,伏黑你肯定也不知道。」
「時間並不長。」
對這種八卦並沒有什麼興趣的伏黑惠淡定扔出個炸彈。
「而且我知道。」
「知道?!」
豬野琢真瞳孔地震。
「等一下等一下,咱們不是差不多時間和七海先生一起任務的嗎?你怎麼就知道了?快說說!快說說!」
不應該啊!伏黑惠這小子一臉不高興的,也沒自己健談,怎麼就比自己先知道了?
他還就知道七海先生有個孩子是可愛小蘿莉,具體的……完全不知道啊!
伏黑惠:「……」
伏黑惠扭過頭,看著黑漆漆的帳,沒有回答的意思,臉上的表情相當微妙。
他怎麼知道的?還不是虎杖悠仁還有新加入的吉野順平說的。
雖然兩個人都沒說太多,但是天知道為什麼虎杖悠仁總是對那個他自己所謂的む躲貓貓戰術め念念不忘,都高專生了,還這麼……童心未泯?
「不要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啊!」
豬野琢真恨不得晃著伏黑惠身體,把對方倒過來使勁抖,把他知道的信息全部都給抖落出來。
哪有人這麼吊人胃口的!
「我之前還想偷瞄七海先生的錢包裡有沒有照片來著,結果根本沒有!」
別說是照片了,除了錢和證件,其他的毛都沒有。
不愧是七海先生!
就在豬野琢真遺憾的時候,他的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你們在說什麼?」
「沒、沒有!」
做賊心虛的豬野琢真立刻挺直腰板,打著哈哈。
「就聊天,聊天。這不是那個啥嗎?」
他瞄到不遠處黑漆漆的帳,頓時靈光一閃,勾起微笑,讓自己滿臉寫著靠譜。
「我在和伏黑說帳的事!伏黑,這個帳啊,其實就是結界,它……baba……」
伏黑惠面無表情的聽完,聲音毫無波瀾地回了一句與之前相似的話。
「哦,我知道。」
豬野琢真:「……」
伏黑,做人真誠一點,配合我一下好嗎?
興許是七海建人並沒有聽到他的八卦,反而同一邊打輔助的伊地知潔高交談起來,讓豬野琢真著實松了口氣。
可事實上,七海建人交流完畢後,留出了幾分心思,思考起對方說的一件事。
有關於——照片。
沒人提他還沒反應過來,現在想想,因為他自己已經很多年都沒有照過照片,所以早就理所當然的習慣了,以致於到現在,都還沒有給葵照過什麼照片。
以前的前輩們都說小孩子長得很快,不過現在想起倒也不晚。
七海建人想。
不如這周末就帶葵去看看吧。
七海建人這邊還在任務,而家裡放回了電話的三源葵卻措不及防地聽到了熟悉的活潑聲音。
「崽!我來了!!!」
直接響在腦袋裡的聲音讓三源葵瞬間就能分辨出來。
是系統。
只在降臨世界的第一天、還有即將完成任務的時候才會出現。
「有沒有想我啊崽……啊不是,咳咳,我是說,宿主過的怎麼樣?我看看好感度……哦哦!不愧是宿主,這次任務完成妥妥的了。」
系統在使勁地誇,可三源葵卻只是愣愣地盯著自己剛放下的電話,沉默著沒有什麼反應。
原來……已經到這一天了啊……
是的,她早就有隱隱約約的感覺了,只是又被她自己強行忽略了而已。
如果沒有說出那句話就好了,自己好像……做錯了。
三源葵茫然的想著,心底帶著幾分難言的酸澀,那是後悔……嗎?
如果……沒有說出就好了。
她想。
因為以後都沒有了,自己不會再等對方了,所以那句情急之下補充的話就變成了謊言。
「宿主?宿主?」
系統原本喋喋不休的聲音停了下來,變為了擔憂。
「宿主你有什麼想法都可以和我說,我可是你的系統啊!」
「我……」
三源葵張了張嘴,卻只是吐出了一個音節,就沒了後續。
半晌,她搖了搖頭,不再試圖開口。
系統著急了。
我那麼可可愛愛一宿主,真要難過,那八成……
這麼一想,系統斬釘截鐵地大聲開口。
「宿主沒事吧?我跟你說,宿主做的都是好事!你看任務目標都是命中注定要死亡的,你完成任務就是在救他們的命,是拯救人命啊!(震聲——)」
「……嗯。」
三源葵輕嗯一聲,沒有否認。
系統說得確實是對的。
系統得到肯定,再接再厲。
「而且雖然分開了,但是任務目標得到了未來啊!有未來了什麼都會有的!你看看這次的任務目標,還沒到30,收拾收拾未來指不定還能娶個老婆!」
「未……來?」
三源葵眨了眨眼,原本低落的心情消失了大半。
未來……是的,還有未來,未來的七海說不定會有自己的孩子,不用像是自己一樣。
看自家宿主恢復過來,系統的聲音越發篤定。
「沒錯,老婆!」
不管七海建人真實的未來到底怎麼樣,反正現在,他未來就是幸福美滿老婆孩子齊全!
到底,三源葵不再糾結,她來到窗邊,隔著玻璃注視著外界黑暗的夜色。本就無法看到色彩,夜晚在她的眼中也就格外黑暗。
或許只有在黑暗裡,她看到的東西才與其他人是相同的。
不會那麼快,應該還有一段的時間讓她隨意做些什麼,甚至她根本就不必去往現場。
七海建人死亡的那一刻,這份能力就會自動開始,拯救對方的性命。
只是……
心裡有一個想法,模模糊糊地出現。
或許……自己還能做一些什麼。
比如說——
想到了什麼,三源葵找出地圖放在桌子上,掏出自己的彈珠,久違的發動能力,開始觀測。
涉谷,地點是……
三顆藍色的彈珠轉動著,最後聚集在同一個點上。
「系統。」
她收起彈珠,作出決定。
「我要去,涉谷。」
至少……她要幫七海海最後一個忙。
是的,這是她唯一能夠做到的,最有用的幫助。
「啊這……」
系統覺得自己有必要勸一下自家宿主,他是知道七海建人怎麼死的,那叫一個慘,最重要的是涉谷那邊現在死人特別多,相當不適合過去。
這可是好幾個特級咒靈外加個腦子策劃出來的,甚至直接把這邊的最強戰鬥力五條悟給封印了,然後好多咒靈和咒術師在裡面在裡面廝殺。
咒靈方好幾個特級,而咒術師這邊一級二級大雜燴。
就……真的,要不是咒靈那邊各種陰謀內訌交織,指不定這邊咒術師團滅在裡面都有可能。
自己家宿主這麼柔弱一小蘿莉,又沒什麼戰鬥力,過去就和羊入虎口有什麼區別!
但是宿主又鐵了心……
最終,系統操著老父親的心,挫敗地給三源葵開了導航。
雖然自家宿主自帶導航就是了(系統笑容勉強jg)
而另一邊,七海建人完全不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情。他只是在等了很長時間都不見五條悟出來後,與其他咒術師們聯絡,帶著人開始突入帳內。
開始還算順利,可越深入,遇到的咒靈也就越多。
甚至是——特級。
而七海建人的等級是——一級。
第47章
一級咒術師對戰特級咒靈的結果,哪怕是剛了解咒術界的萌新都能夠明確的判斷出來,更何況,這裡的特級並不止一個。
好不容易帶著人從一個特級咒靈的領域脫出,又被另一個特級咒靈攻擊至重傷,大半個身體都被燒的體無完膚。
身體的劇痛、脫力的倒下、思維的停滯、腦海中的空白。
直到打鬥的聲音逐漸遠去,七海建人的腦袋裡總算是找回了幾絲理智。他顫動著眼瞼,費力睜開唯一完好的右眼。
出現在眼前的,是涉谷車站的天花板,並不亮,甚至因為之前的戰鬥,只剩下零星幸存的幾盞燈,還在頑強的亮著。
七海建人的目光逐漸凝聚,緩慢恢復意識的的腦袋裡出現一個問題。
現在……是幾點了呢?
渾身各處都在散發著疼痛的感覺,已經感受不到身下地板的冰涼,身體近乎麻木。
但他還在想著。
應該過去很長時間了,在打電話之後,不僅在外面等了很長時間,就連進來之後,好像也經歷了很長時間的戰鬥。
他吃力的動了動右邊的手指,調動著自己的身體,努力支撐著,讓自己坐起,看向左手。
一片漆黑,混雜著絲絲縷縷的血色,燒傷的痕跡蔓延著望不到盡頭,幾乎讓人認不出這是自己的手。
可感覺卻又是實實在在的,告訴他這就是他自己的,原本的那一只手。
七海建人唯一完好的眼眸裡閃過失望。
戴在左手強的表也早已經被咒靈的火焰所融化了,他無法知道現在的時間。
這可不妙了啊。
他想。
手機好像在之前的戰鬥裡就損壞了,伏黑他……哦對,還有伏黑,他被抓走了。
思維更加清晰,七海建人緩緩轉過頭,看向不遠處的樓梯。那裡一片黑暗,像是一處深山中的奇異洞穴,彌漫著無窮無盡的危險氣息。
——如果放棄尋找,像個廢物一樣躺回去,或者走出車站去外面,說不定還能撐到家入小姐的後援。
一個聲音這麼說著,在他的腦海裡嗡嗡作響。
——七海建人,你知道的,你不可以出事,你的家裡還有人在等你回去。
——如果你出事了,你想過葵會怎麼樣嗎?
七海建人的眼神帶著幾分茫然。
是的,還有人在等著自己回去,她說在等自己,還讓自己早點回去。
——沒錯。
那個聲音越發蠱惑。
——不必再強撐了,你已經重傷瀕死了,如果還想活著,就不要再去管任何人。
不要去管任何……人?
七海建人想要皺眉,卻發現自己連這樣簡單的動作也無法做出。
自己做得到嗎?
不去管別人的生死,僅僅是為了能夠苟活,放棄自己堅持的,無論是責任還是什麼……
自己,做得到嗎?
無神的眼眸中重新燃起點點光亮,身體不知何處,重新湧上些許的力量,七海建人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重新撿起自己的武器,再次看向那黝黑的樓梯。
還有很多普通人沒有獲救……還有需要解決掉的危險改造人……還有……要去找到伏黑才行,那還是一個孩子,要找到他才行……
還有……還有……
還有葵。
七海建人又一次想到了這個名字,明明他已經在全力想著現在的情況,卻總是攔不住這個名字,出現在腦海裡。
只是……
他擠著干枯的喉嚨,用嘶啞的聲音,說出了蘇醒的第一句話。
「對不起,葵。」
他呢喃著說出道歉的話,不知是對三源葵還是自己,蹣跚的腳步卻堅定地向那裡邁出第一步。
——對不起。
踩著幽暗的樓梯,七海建人一步步向下,咒靈的火焰直接把他身上的上衣燃燒殆盡,燒焦的黑色也遍布了大半個身體,清晰可見。
一片死寂中,只有他的腳步聲在這邊空間中回蕩。
七海建人用還算完好的右手握著武器,心裡滿是亂七八糟的東西。
雖然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但是感覺過了很長時間,最少也是10、11點之後了吧?
這個時候葵應該睡覺了,只是自己不在家,她會不會還沒有睡覺在等自己?
說起來之前想過帶葵去照照片,如果去固定的影樓之類的地方,總覺得不夠真實。
或許可以買一個相機自己照嗎?這樣一起出門的時候就可以帶上,隨時都可以了……
啊,對了。
什麼時候能退休呢?
到時候不用再總是工作工作的,葵應該對自己總沒時間陪她有很大意見的吧?
退休了,就可以買一個人少風景好的房子,然後輕松生活,不用總是忙忙碌碌的了。
到時候要干些什麼呢?
或許可以打理出一個花園,多種一些藍色的花;也可以多研究幾份料理;庭院也能裡種一些樹,然後在樹下放桌椅……
如果窗外能看到大海的話,葵會更高興吧?
對了,還要早點找到解決看不到其他顏色的這件事,不然在生活裡總是不方便的,還有……
還有……
想得越是多,七海建人就越是沉默。他清楚的知道,應該想一些無關的東西來轉移注意力,可卻又好像連腦袋也傷到麻木一樣,根本控制不了想到的內容。
他未來的計劃裡,從來不缺少對方的身影,甚至都已經開回會想不起來,在沒有對方到來的時候,自己日復一日的生活到底是怎樣的枯燥又一成不變。
他驀然想起,還在公司裡的時候,那位前輩所說的話。
む是什麼改變了你?め
眼前逐漸出現光亮,是樓梯走到盡頭的證明。
七海建人垂眸,居高臨下地注視著聚集在下面被咒靈所改造的生物。他們已經注意到了七海建人的存在,正一擁而上,企圖將他撕碎。
七海建人握緊了右手的武器,用盡自己身體裡僅剩的力氣,揮刀砍去。
前輩說得沒錯。
他想。
如果是現在,那麼他大概能夠用肯定的語氣回答了。
——是的,自己確實改變了。
——那是一分溫暖的,奇跡。
大片的改造人倒下,直至最後一個,七海建人卻已經沒了多少力氣。
如果不是有意志,那他大概早就已經倒下了。
他這麼想著,面前措不及防出現了一個身影。
藍色的頭發、異色的眼眸、甚至是臉上的縫合線,都讓對方格外的顯眼。甚至一出現,就已經在七海建人反應不過來的時候,按住了他的胸膛。
特級,最重要的是——
他的思維停頓了一瞬,才反應過來對方的身份。
那個在吉野順平事件裡的,那個特級咒靈。
看樣子是這次事件的策劃人之一吧?算上對方已經是三個特級咒靈了,這次的事情實在是過於嚴重了。
而且五條先生當初竟然沒有把他祓除嗎?這還真是……要連唯一的靠譜也要失去了嗎?
「很意外嗎?」
隨時能夠發出殺招的真人反而是笑眯眯的樣子。
畢竟當初他可是沒想到,僅僅是普普通通想要試探虎杖悠仁,主要是對方體內的兩面宿儺的時候,竟然人都沒碰到,對面就直接扔了個五條悟過來。
要不是那天花御在,怕不是他根本沒什麼活路。
七海建人沒有說話,哪怕他握著武器,卻也不能給自己帶來一絲的安全。
一級和特級,本就相差甚遠,更何況他還是重傷。
「七海海——」
過去在腦海中浮現,耳邊有聲音在喊著自己的名字,少年的聲音撕心裂肺,那是屬於……虎杖悠仁。
他偏過頭,一個幾乎是確定的未來,在心中浮現。
自己……已經到盡頭了啊……
可是……他還有很多事沒有來得及做……
他看著虎杖悠仁,就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只有最後一個念頭在心中回蕩。
可不能讓葵……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啊。
「碰——」
是屍體掉落在地的聲音,打鬥聲伴隨著真人的逃跑而遠去,只留下一堆屍體,混合著鮮血。
可唯有一處不同。
失去血肉的上半身緩慢地逐漸恢復,一片死寂的空間裡,樓梯口突兀地想起急促的腳步聲,啪嗒啪嗒地向下。
很快,那小小的身影暴露在地下裡,身上的異常極其明顯。
是光。
微弱的熒光籠罩在她的身上,卻又像是她自身所散發出來的一樣,在昏暗的空間十分矚目。
——是那份能力發動的效果。
她無視一地奇形怪狀的殘骸,像是早已明確了目標,直直地向著七海建人的方向跑去。
血泊裡,已經恢復了大半個上半身的身體映入眼簾,三源葵急促地喘息著,顧不上地面的血跡,腿一軟,跌坐在地。
趕上了!還來得及!
隨著七海建人身體的修復,三源葵的身體也愈加透明,她趕緊從口袋裡掏出一顆彈珠,放到對方的手心裡,同時賦予了什麼,一直都急迫的心情這一刻才終於落地。
「系統。」
「明白,宿主放心!」
得到肯定的回答,三源葵深吸一口氣,她攏住七海建人的手,卻又不知道應該再做點什麼。
想要做的都已經做完了,那應該……是沒有了吧?
可是如果不說些什麼,她又覺得有些難過。
說起來……
她抿著唇,感受著對方逐漸有了溫度的手,遲疑了幾秒,對著已經聽不到她聲音的人,小聲開口。
「對不起。」
她的身影越發透明,逐漸只剩下了輪廓。
「我說了謊話。」
只有七海建人手心的藍色彈珠,還一如既往的清晰。
「我不會再等你了。」
她的聲音幾乎要消失不見。
「所以……」
所以在未來,七海海會有更好的生活吧?
「再見。」
第48章
死亡是怎樣的感受呢?
七海建人只知道,在身體近乎麻木的疼痛中,僅僅是一瞬間,在他甚至還來不及感受更多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知覺。
一切變為了無。
可既然變為了無,卻又什麼……有能夠再次「感受」到呢?
不知到底有沒有斷片的意識上浮,知覺緩緩回到身上,卻再沒有了原本的疼痛,涼意從背後上湧,以及……不可能的心跳。
撲通——撲通——
一下又一下,有力地跳動著,是昭示生命的存在。
這可能嗎?
七海建人模糊的想。
難道……自己獲救了?那個特級咒靈其實沒對自己下殺手?
更多的思維蘇醒,感知也更加清晰,不斷湧進鼻腔的,那些血腥的氣味也被分辨出來。
不應該的。
以自己的傷勢,能救自己的大概只有會反轉術式的家入醫生,可如果是對方,他絕對不會被放在血腥味如此濃烈的地方。
所以——
躺在地上的七海建人猛然睜開眼,忽地一下坐起身,銳利的目光迅速看向四周,周圍一地的改造人殘骸映入眼底。
下一秒,他愣住了。
這是……他倒下前的地方,可身體……
他低頭原本被燒焦大半的身體如今恢復了原本的樣子,如果不是缺失的衣服與褲子上殘留的燒痕,他幾乎以為自己是做了個夢。
最重要的是——
牆壁是灰色的,那些奇形怪狀的改造人也是灰色的,就連地面上,本應該是紅色的鮮血,也是灰色的。
各種各樣的灰色,深的淺的,就這麼構成了一整個世界,像是一幅只用了鉛筆的素描。
他抬起自己的手,眉頭蹙起。
掌心中,一枚熟悉的藍色彈珠閃閃發亮,而除此之外,就連拿著這顆彈珠的手,也是不是屬於皮膚的肉色。
七海建人的心猛地一沉,心中猛然升起了不安。可身體裡多出來的陌生部分卻不停地催促著他,做出一件事。
必須要做的事情。
他緩緩地,學著三源葵曾經的那樣,舉起手中唯一能看到顏色的彈珠,放到眼睛前,透過它去看。
下一秒,七海建人瞳孔緊縮。
涉谷事件裡,七海建人異軍突起。哪怕是事件落幕之後,與夜蛾正道一起,做出了許多即使五條悟被封印,也能拖延上層的事情來。
就連原本被上層想要卸磨殺驢的夜蛾正道本人,也沒有死亡。
直到五條悟從獄門疆裡出來反殺上層終結一切,七海建人就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樣,在處理完雜事的下午,再次遞交了離開咒術師界的申請。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
夜蛾正道嘆了口氣。
雖然在外人看來,對方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但是只有與七海建人熟悉的人才知道,他到底有多麼的……異常。
誰都清楚,對方和葵的感情有多好,而現在,在那個孩子……「失蹤」的現在,誰也無法對七海建人說出那個名字。
七海建人沒有變,但是確實又變了。
他拿著那顆曾屬於葵的藍色彈珠,或看或感知到許多只有他自己才能說清的東西,對藍色投以更多的目光。
虎杖悠仁還在私下偷偷的擔心,不僅僅是三源葵,還有七海建人。
他曾親眼目睹真人是怎樣殺死的七海建人,整個上半身都化為血水,只剩下下半身倒在地上。
是絕無可能被救起對方樣子。
而現在,對方完好無損,葵卻消失了。
無論是「感知」還是「看到」,這都是葵的能力,可七海建人卻擁有了。
所以,一定是葵做了什麼。那孩子的能力從一開始,就沒有暴露多少在其他人的視線裡,就連曾經的七海建人也是一知半解。
從未被實現的,完整地「死而復生」的代價……
「沒錯,我已經沒有理由待在這裡了。」
七海建人的神情是超乎尋常的平靜,他注視著夜蛾正道,目光卻又像是掠過對方,注視到了什麼更加深遠的東西一樣,平白帶出幾分空曠。
「我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夜蛾正道:「……」
可是你現在的狀態真的很讓人擔心啊!
「七海。」
夜蛾正道沉聲想要勸勸對方,並非是不想讓對方離開咒術界,而是至少先把心態變正常了。
可還沒開口說出什麼,就被早有預料的七海建人打斷。
「抱歉校長,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了。」
他說著,低頭看了眼左手腕的表,對夜蛾正道點了點頭。
「那麼,沒有事情我就先離開了,我需要早點回家。」
夜蛾正道沉默地目送七海建人離開,墨鏡下的眼裡是深深的無奈。
自欺欺人,這樣真的好嗎?
早點回家。可哪裡還有葵……等你回去呢?
七海建人忽視身後的眼神,大踏步離開校長室。他剛走出屋外關上門,左邊就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七海。」
他轉頭,是五條悟靠在牆壁上。
對方手指把玩著墨鏡,毫無遮擋的蒼藍色眼眸就這麼暴露在他的視野裡,用篤定的聲音,說出一句話。
「你已經能看到顏色了吧。」
七海建人的腳步停住了,他尚還握著門把的手攥緊,用不帶情緒的目光,注視著對方,沒有說話。
對方說的是對的,他……確實,在逐漸失去這一份,葵贈予的能力。
不知道該說到底算是怎樣的了,但對於他來說,這絕對稱不上幸運。
一開始,是除了黑白灰之外,只能看到藍色,世界的藍色從未像是這段時間一樣,矚目得只要出現在視野裡,就能第一時間被注意到。
天空的晴藍、大海的湛藍、路邊標牌上參雜的藍色、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哪怕是隔著櫥窗的商店裡,也會看得清清楚楚。
沒經歷過,就永遠無法真正的體會。
現在,他終於真正理解了,自家的小姑娘對藍色的喜愛。
那真是漂亮的顏色,不是嗎?
可現在,這份本就不屬於他的能力,在一點點的消失。
就像是……的消失一樣。
相當突兀的,在某一天,他發現自己能看到淡淡的色彩。與之相對,能力逐漸減弱。
直到現在,他所看到的世界已經和從前別無二致,而那份讓他更貼近葵的能力,也再感受不到了。
七海建人甚至在想,到底是彩色的世界更好,還是只有灰色和藍色的世界更好。
就連最後一絲的聯系……
他的沉默想著,低聲開口。
「早就能看到了。」
是的,能看到彩色世界的方法,他在蘇醒的時候,在透過彈珠第一次觀察世界時候,就已經發現了。
明明是只有灰色與藍色的世界,可透過那顆藍色的彈珠,展現在眼前的,卻是世界原本的繽紛模樣。
——是彩色的世界。
也正因此,他才明白了,他在之前,不讓葵隨便用她的能力,不讓對方隨便用彈珠觀察的時候,到底干了什麼。
他親口隔絕了對方可以看到彩色世界的通道。
而葵從沒有拒絕過。
世界從來都是這樣,知道的越多,就越會明白自身的愚蠢,就越會明白自己到底是怎樣的無能為力。
他應該更加重視葵的話,更加重視對方的異常,不應該放松警惕。
可現實……
「七海。」
五條悟的聲音打斷七海建人的思緒。
「去喝一杯嗎?」
大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排解宣泄痛苦的方式,不同於少年,很多時候,他們的情感並不會多麼豐富。
五條悟相信,對方總是會走出來的。
「……下次吧。」
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氣,用平日裡的冷靜聲音,第二次說出一句話。
「我要早些回家才行。」
他說著,對五條悟點了點頭,重新邁開步子,離開這裡。
五條悟看著對方雖然挺拔卻莫名孤寂的身影一步步離開,直到消失不見才收回目光,重新把手中的墨鏡戴在臉上,唇邊再沒有了笑意。
很不妙。
他想。
對方的這個「走出來」所需要的時間……大概不會短了。
七海建人並不想知道別人都是怎麼想他的,他也從不是活在別人評價中的人。
離開、坐車、回家。
他用鑰匙打開門,空蕩蕩的客廳與外面同樣空曠的走廊間,回響著同樣的聲音。
——金屬鑰匙碰撞的叮叮聲。
除此之外,在沒有其他的聲響,安靜得讓人難以忍受。
七海建人進屋,啪的一聲關上門,他先是一如既往地掃視了一眼客廳,嘴中是早已經形成習慣的幾個字。
「我回來了。」
沒有半分回應。
那句本該擁有的,就連冷戰時期也沒有缺少的回答,遲遲沒有響起。
明明他這次已經很早回家了,只要想,以後也不會再出現加班的情況了,甚至可以隨意調動未來的時間。
七海建人換了拖鞋,走進屋,坐在沙發上。
然後,停住不動了。
現在,應該做點什麼呢?
他想。
只要想,自己應該算是可以正式退休了,畢竟他攢的錢,絕對夠他後半生過得舒服了。
說起來,他以前是怎麼想的來著?
七海建人垂眸,原本想過無數遍的東西出現在腦海裡。
好像是……買一個靠近海邊的房子,最好帶花園,然後就可以和葵一起……
和葵……一起……
不,還不能離開。
如果離開了,那麼這最後的,一起生活的痕跡不就也消失不見了嗎?
下意識的,他從胸口的口袋裡拿出那枚藍色的彈珠。
藍色的、一如既往的光滑圓潤,在陽光下甚至折射得閃閃發亮。
可在那份被賦予的能力消失殆盡之後,這顆特殊的彈珠在他手中就只能變成一顆普普通通的彈珠。
誰又能想到,它是由淚水形成的呢?
像是童話中的小美人魚,若是哭泣,淚水就會化為一顆顆珍珠。
他這樣想過,可也忘了一件事。
小美人魚僅僅擁有……
這是他的幸運嗎?
分明是對方的不幸才是。
「不應該這樣。」
只有一個人的屋子裡,七海建人喃喃著,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重新站起身,拿了一瓶酒,回到沙發,倒進玻璃杯中,一個人獨飲。
酒是很好的飲料,能幫助許多的人。
可惜,七海建人的酒量很好。
金黃色的液體中,有微小的氣泡升騰,更有許多掛在杯壁,固執地不想動搖。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或許是因為卸下了所有的重擔,或者僅僅是酒精的作用,又或者僅僅是無法忍受現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咽下一口酒,緩緩開口,像是對誰說話,又像僅僅只是對自己說著未來的打算一樣。
「之前,我想過,要照一些照片。」
因為小孩子長得很快。
「後來想想,買個相機出去拍也挺好。」
更方便,也更適合。
「可這個想法來得有些晚了。」
晚到就連他自己,也沒有一張屬於對方的照片。如果不是學校還有入學時的證件照,那麼他甚至就連這一絲絲的痕跡都沒有。
「或許拍一些風景也不錯。」
沒有人……就只能是風景了吧?
「說起來,之前想過去旅游,可直到現在還沒有真正去過。」
出差時還想過一起去北海道,卻一直沒能完成。
「如果真的旅游了,時間會很長,這件事可以以後再想。」
他……不適合去遠的地方,他要早點回家才行。
「可以養一只動物。」
他曾見到過葵接近流浪貓,應該很喜歡貓咪。只是他需要上班,而葵也需要上學,家裡不適合養寵物,才沒有提及。
「再養幾只魚,藍色的。」
雖然大概葵會更喜歡水母。
……
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而外面的太陽早已日落,只剩下稀薄的夕陽還保留在天際,讓失去了光明的客廳逐漸昏暗。
直到那光消失殆盡,黑暗占據所有,七海建人灌下杯子裡最後一口酒,對著僅僅只有自己的房間,落下最後的聲音。
那是一句詢問。
「你覺得呢?」
葵。
第49章 未盡之花
「哥哥,父親說今天家裡會來客人,讓我們准備一下。」
一大早,宇智波泉奈留在訓練場裡找到了自己的哥哥,說著自己聽到的消息。
「父親還說這次很正式,讓咱們表現得穩重一些。」
「居然還特意囑咐……」
把手裡最後一支苦無扔出,隨著噗的一聲,場中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的小正太扭過頭,不再關注那枚正中靶心的苦無。
明明前幾天都說過了,難道自己在父親的心中竟然不穩重到需要特意囑咐的程度?
但是在弟弟面前,兄長的靠譜是必需的,宇智波斑沒多說什麼,只是就著這個消息,知道了到底是什麼事。
「最近的大事就只有那個了吧?」
作為族長的長子,比其他人多知道一些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況這件事也並沒有隱瞞的意思。
顯然,宇智波泉奈也知道到底是什麼事。
「結盟是好事啊。」
明明也就只有十歲,可泉奈倒是像個小大人一樣,分析著。
「我們的主要敵人是千手一族,羽衣一族的敵人也是千手一族,兩個家族合作不僅對平日裡出任務的大家有幫助,還能打擊千手那邊。」
所以怎麼想結盟都是好事。
「我也不是說結盟不好。」
到底,宇智波斑沒把自己心裡的那一絲絲小別扭說出來,只是借著揮手苦無的動作,把這個話題略了過去。
「我回去換衣服。」
不就是正式!
而此時,三源葵完全沒有想到,這一次的任務世界,竟然如此的……不一般。
身體縮小不算什麼、戰爭不斷也不算什麼、不是科技社會……也不算什麼。
可!是!
就連最便宜最容易得到的藍莓醬都沒有了!!!
恍恍惚惚過了一陣只有壽司、飯團、味增湯……等一系列相當特色風味的食物後,看著除了衣服或者少數人的發色瞳色,其他一點藍色都沒有的情景,三源葵已經能夠預感到今後的生活了。
藍色?不存在的,能穿藍色就是最大的幸運了。
「葵。」
尚還有些陌生的聲音在三源葵身邊響起,她抬頭,是這系統安排裡,次身份上的「父親」。
「一會兒就到了宇智波一族,你做好准備了嗎?」
三源葵點頭,明白對方的意思。
來的第一天系統就說任務目標是一個叫む宇智波泉奈め的人,死的很慘(雖然系統好像對每個任務目標都這麼說)。
這一次是羽衣與宇智波聯合,作為兩族友好,她需要待在宇智波那邊,倒是和她的任務相契合。
因為被縮水到只有四五歲,所以作為全程被抱著到達目的地的人,三源葵倒是輕松。
隨著靠近宇智波族地,一群人也改用了走的方式,對面的宇智波那邊也迅速反應,出門迎接。
兩家族長寒暄了一會兒,相當默契的開始介紹自己身邊帶著的孩子。
「這是小女羽衣葵。」
羽衣一族的族長面帶微笑,說著兩邊都相當心裡有數的話。
「天賦相當不錯,可惜身體較弱,無法成為忍者。」
「這是我的兩個兒子,長子斑,次子泉奈。」
宇智波族長,宇智波田島拍了拍身側自家兩個兒子的後背,並且重點關照了泉奈。
大的不行,小的可以試試。
兩個兄弟看著雙方家長的態度,相當默契地對視一眼,表情隱隱約約有些怪異,用眼神交流起來。
泉奈:哥哥,我覺得接下來可能……
他望了眼對面羽衣族長身邊小小一只的小女孩兒,覺得對方和自己這邊看著簡直不是一個世界裡的。
金色的頭發相當柔順,在陽光下簡直閃閃發光,對方垂著眼眸,纖長的睫毛收斂了大半的藍色眼眸,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他執行任務時,看到過的陶瓷娃娃一樣。
無害到了極點。
而無害與柔弱,代表的是……容易死去。
宇智波斑倒是也猜到了接下來的流程,兩邊都介紹完孩子了,接下來的事情也不是他們能參與多少的,那剩下的是什麼已經不言而喻了。
肯定是讓他們帶對面的小女孩兒熟悉或者轉轉之類的。
他瞥了眼都已經被定性不能成為忍者的三源葵,果斷用眼神回了自家弟弟一句三連。
斑:身體弱,不是忍者,沒興趣。
更何況對面看著也就四歲,估計還不能帶去修煉,他宇智波斑哪裡會哄小孩兒?
宇智波泉奈有些無奈。
——不是,哥,我覺得這個逃不開!
這可是結盟家族族長的女兒啊……
宇智波斑挺著自己為了靠譜而冷酷的臉,給了泉奈一個信任的眼神。
——所以,交給你了!
宇智波泉奈:???
——你不會帶小女孩兒我就會帶的嗎?
宇智波斑面無表情。
——……那你說怎麼辦?
短短的幾個眼神,兩人已經暗地裡交流了好幾句,可不等他們交流出一個結果,那邊的大人就已經幾句話再度寒暄完,把三個小孩子放到一起,去談正事去了。
兩兄弟看著被迫接手的,比自己這邊小了不止一歲兩歲的小女孩兒,紛紛陷入沉默。
到底,還是身為弟弟的宇智波泉奈打破了寂靜。
「你好,雖然剛才父親有介紹,但是我想自己介紹會更好。」
他繃著臉,認真開口。
「我是宇智波泉奈,這是我的哥哥宇智波斑。」
不管怎麼說,父親都囑咐了,要正式、要穩重、不能丟宇智波一族的臉!
「接下來就是我……」
他瞄了眼一旁干脆不說話裝高冷的哥哥,果斷把對方也給帶上了。
「我們帶你參觀宇智波家族。」
下一秒,他終於清楚的看到了三源葵的眼睛。
藍色的、像是天空一樣,是和他們完全不一樣的。不僅僅是顏色上,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呢?
陌生到宇智波泉奈發現自己無法確切的形容出來。
三源葵不知道對方的想法,她只是抬頭注視著還只有十歲的黑發小男孩兒,變小的身體依舊讓她有些不適應。
這就是這次的任務目標,看起來很小,而且死掉的時間……好像要很遠很遠。
三源葵一時間有些迷茫。
怎麼時間跨度這麼大?系統真的沒傳送錯時間嗎?
「喂,我說你。」
看三源葵愣住,遲遲不說話,一旁的宇智波斑高冷不下去了。
「你是喜歡在別人介紹的時候發呆嗎?」
宇智波泉奈刷的一下扭頭轉向宇智波斑,眼神極力暗示。
哥!你就算嘴毒也別在這個時候嘴毒啊!
宇智波斑:「……」
泉奈,我真的已經很收斂了,而且我覺得是對面的問題……
這時,反應過來的三源葵果斷道歉。
「抱歉。」
確實是她走神了。
她介紹自己的名字,直接忽略了姓氏。
「我是葵。」
倒也沒有對三源葵忽略姓氏的介紹有什麼反應,畢竟對面就是個四歲的小女孩兒,也不能要求太多。雖說現在的時代,這個年紀的孩子早就進行忍者訓練了,但是對方顯然和他們不一樣。
兩兄弟開始帶著三源葵在宇智波大宅內部轉。
古色古香的和風大宅,到處都有宇智波一族的團扇家徽。最讓三源葵覺得高興的是,這邊的色調藏藍深藍居多,就連駐守和偶爾看到的路過的人,身上的衣服大都也是這個色調。
宇智波,真好啊!
然而隨行的兩個東道主兄弟卻不這麼覺得。
「哥哥,你覺不覺得她的注意力……」
宇智波泉奈小聲和宇智波斑說著,瞥了眼目光隨著某個一閃而過的族人而轉過頭的三源葵,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有點奇怪。」
宇智波斑默默回視,給了個早就知道的眼神。
從一開始就奇奇怪怪的,不僅僅對房間很關注,就連路過的族人都能第一時間注意到,哪怕有的是用瞬身術的間隙停頓了一小會兒,對方竟然也能第一時間察覺到並看過去。
宇智波斑忍不住懷疑。
就這眼力,竟然說就是個沒修煉過的普通人?
他再度瞥了眼三源葵,無論是對方白淨嫩滑的皮膚還是毫無掩飾的腳步聲,都能讓人明白,這真的確確實實就是個沒接受過訓練的普通人。
哪怕是最基礎的體能訓練怕不是都沒有過!
不會是羽衣一族想要借此放松警惕然後想要觀察到什麼吧?
畢竟說是結盟,但是事情沒成之前,誰知道會不會真的成功?
可一個小女孩兒能觀察到什麼有用的?他和泉奈也沒帶對方去什麼重要地方,都直在外圍轉圈。
不,不能小瞧,四歲又怎麼樣?自己和弟弟們還不是沒幾歲就上了戰場!萬一是羽衣家的特殊能力呢?外面還有個白眼家族會透視呢,更可況是據說每一代能力都不太一樣的羽衣一族。
這麼一想,宇智波斑的覺得事情有點嚴重。
「這件事,交給我吧。」
他對宇智波泉奈點了點頭,同樣悄聲回復。
「無論羽衣家有什麼目的,我都不會讓她成功的。」
宇智波泉奈看著氣勢莫名凜冽起來的哥哥,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我就是想討論一下羽衣葵可能有某種感知上的天賦,或者可以直接問問對方,畢竟大家的年齡都很方便,沒有太多忌諱。
怎麼感覺哥你想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他扭過頭,冷不丁地對上了三源葵看著兩個人的目光。
那眼神分外平靜,就連對方的表情也一直從未變過。可偏偏就是這份平靜,讓宇智波泉奈心裡一跳,奇異的感覺油然而生。
就像是背著當事人私下傳遞信息,然後好巧不巧被當場抓包了的……尷尬:)
不對,忍者怎麼會因為這種事情就尷尬啊!
第50章
宇智波泉奈只覺得三源葵的目光裡充滿了む我已經知道你們偷偷說了什麼め的了然。
對方估計是真的從未有過什麼訓練,這對於一個忍者家族、還是族長的女兒來說,實在是不可思議。
可羽衣族長又說她天賦不錯,所以大概是身體差,不足以支撐訓練。
畢竟就宇智波來說,真的有天賦好的族人,為了出任務能活下來,怕不是恨不得從小往死裡訓練。
宇智波泉奈覺得自己的分析合情合理,卻架不住自家哥哥沒和他對上腦電波。
人一旦有了懷疑,就忍不住想要延伸並證明這份懷疑的真假。宇智波斑沉浸在懷疑中,腦袋裡迅速閃過諸多想法。
首先,再帶著對方轉幾圈,確定對方的關注重點在哪裡。
「泉奈。」
他看向自己的弟弟,給了一個む你懂得め的眼神。
「繼續。」
收到眼神的宇智波泉奈欲言又止。
不,我不懂啊哥!
到底,他還是沒說出什麼,只是頂著自家哥哥信任與三源葵平靜的目光,硬著頭皮開口。
「接下來我們去那邊,那邊是訓練場,我和哥哥平日裡會在那邊學習訓練。」
宇智波斑心中欣慰。
不愧是自己的弟弟,知道用訓練引誘,如果對方對宇智波的忍術之類的感興趣,肯定會答應的!
然而——
「走不動了。」
完全無視兩兄弟奇奇怪怪的態度,三源葵這一句說得相當坦然。
「累,休息。」
就以她現在只有四歲的體力,能跟著這兩個人逛半個大宅子就已經很不錯了,要是再接著走……
三源葵覺得不行!
「這你就累了?!」
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啊喂!
宇智波斑有些震驚,他忍不住回想起家裡弟弟們……還是四歲的時候,一個兩個都能順著宇智波大宅跑上好幾圈不帶說累的。
他們現在僅僅是用走、還是慢走的速度走了才半個宅子。
你跟我說你累了走不動了?
「哥哥……」
宇智波泉奈忍不住提醒。
「她沒訓練過。」
而且哥,你那個故意冷酷的樣子已經沒了……
宇智波斑:「……」
可是這弱得有點超乎想像了……
「既然如此。」
他面色古怪地伸出手,像是拎小動物一樣拎起三源葵。
「就去訓練場那邊休息吧,那邊人少。」
「哥哥……」
宇智波泉奈趕緊按住宇智波斑的手讓他把三源葵放下,說話時某兩個字加重讀音。
「這是,客、人。」
平時對自己人或者出任務也就算了,對客人怎麼也不能用拎這麼失禮的事。
「那這樣?」
宇智波斑又一直胳膊圈住三源葵的腰,一個用力,三源葵立刻頭和腳朝下,全身的支撐點都在對方的那一只胳膊上。
她蹬了蹬自己的小短腿,卻因為高度只能蹬在空氣上。她努力抬起手拽住身旁把她夾在胳膊和腰之間的少年,一直都平靜無波的眼神逐漸犀利起來。
拯救了宇智波斑的是宇智波泉奈,他再度開口,打斷了三源葵正在凝聚的想法。
「哥哥,正常一點……」
宇智波泉奈是真的無奈了。
明明平時都能背人的,怎麼到現在就又拎又夾的?就算對方確實小小一只的,但也不能這樣啊!
「那這樣可以了吧?」
宇智波斑撇了撇嘴,相當干脆地直接把夾在腰間的三源葵給改為抗在肩膀上。
「反正用瞬身術一下就到了。」
被對方肩膀硌著胃的三源葵面無表情地扭過頭,看著自己身下罪魁禍首的一頭相當叛逆炸起來的深色短發,干脆利落地抬起手揪住其中的一縷,然後——用力。
「你干什麼!!!」
被頭皮的疼痛拉扯得歪著腦袋,用力之大讓宇智波斑覺得自己在不管可能會被毫不留情地揪掉頭發。
他趕緊用空余的左手按住三源葵在他腦後作亂的手,總算是制止了變成斑禿的可能性。
可那只手就是死死揪著不肯松開。
「喂!你松手!」
三源葵不吱聲,只是揪著對方頭發的手又用力了幾分。
「你不要莫名其妙啊!」
感受到又緊了幾分的頭皮,宇智波斑恨不得把人摔地上。
這是客人不能摔,這是客人不可能摔!就這小鬼這麼弱的身體,他真摔了怕不是要躺半年!
他好心帶對方去休息,對方這怎麼回事?
這時,一道忍俊不禁的笑聲驟然響起。
「噗——」
宇智波斑刷的一下看向自家恢復了正經表情,看不出偷笑的弟弟,一言難盡地叫著對方的名字。
「泉、奈!」
你明明笑了!還笑出了聲!
「哥……哥哥咳……」
聲音因為忍笑還有幾分顫抖的宇智波泉奈輕咳一聲,對自家做出這一套換成誰都會生氣操作的哥哥建議。
「你只要把她放下來,就沒事了。」
放下?
宇智波斑的神情瞬間凜然。
放下不就是自己認輸了?怎麼可能?自己怎麼會對四歲小女孩兒認輸?
這麼想著,他斬釘截鐵地開口。
「你讓她先松手。」
除非對方先認輸!
宇智波泉奈:「……」
哥你……真的打算在這種奇怪的地方較真嗎?
操心的弟弟嘆了口氣。到底,他還是轉到宇智波斑的身後,准備勸一勸三源葵。
畢竟自家哥哥自家知道,真的強起來那是拉都拉不回來。
「你……嗯,葵,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吧?」
宇智波泉奈准備慢慢誘導。
「作為交換,你也可以叫我泉奈。」
盡管姿勢並不舒服,但是帶來的是高度的提升,三源葵垂眸注視著眼前僅僅有十歲的任務目標,沉默了幾秒,果斷拒絕。
「我們還不能這麼稱呼對方。」
宇智波泉奈倒也沒生氣,只是反問。
「為什麼?」
「因為我們剛認識。」
一直都隨心所欲叫名字的三源葵第一次在名字上慎重起來,她認真解釋。
「我們還不熟悉,所以現在不能直接叫對方名字。」
她這一次一定要把握好距離感,不能再出現上個世界七海海那樣的情況了!
「可這樣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宇智波泉奈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倒是也同三源葵認真討論起來。
「你看,你是羽衣一族,而羽衣一族有好多人,我如果只叫你羽衣,就不一定會分辨出我叫對方人是你。」
「不。」
三源葵篤定開口。
「我能分出來。」
「可別人分不出來。」
宇智波泉奈相當有邏輯地反駁。
「如果別的羽衣族人以為我在叫他呢?」
三源葵:「……」
是很有道理……
「那可以這樣。」
她想了想,換了個方法。
「就叫我『你』。」
「這樣也不好。」
宇智波泉奈搖了搖頭,小大人一樣繼續反駁。
「如果只有兩個人沒問題,可是如果有兩個以上,比如現在,我哥哥也在,那這樣就很容易混亂。」
他說著,作出總結。
「所以叫名字才最方……」
不等他說完,一道聲音幽幽響起。
「我說你們……」
宇智波斑轉過半個身體,扭頭看向自家弟弟,那眼神格外的心酸。
「竟然還閑聊嗎?」
甚至還完全忘了他這個哥哥還在被揪著頭發,竟然就這麼閑聊起來了。
泉奈!你在做什麼啊泉奈!
宇智波泉奈:「……」
我在和對方講道理啊哥,有點耐心啊哥!
「總之。」
宇智波泉奈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輕柔下來。
「葵,可以先松開哥哥的頭發嗎?我保證他不會再這樣了。」
三源葵看了眼渾身上下充斥著靠譜的宇智波泉奈,又看了看扛著自己,看不到臉的宇智波斑,仔細感知了一會兒,果斷拒絕。
「我松手,他不會放,會用……嗯,瞬身術,帶我去那邊。」
她用空余的手指了指宇智波泉奈介紹過的訓練場的方向,聲音相當篤定。
甚至篤定到宇智波泉奈忍不住望向自家兄長,然後……得到了一個む她怎麼知道め的疑惑眼神。
宇智波泉奈:「……」
哥,父親為什麼特意囑咐你心裡沒有點數嗎?你居然還真的是這麼打算的!
「這樣吧。」
他抬起手拉住宇智波斑的衣袖,為自家兄長留出了一個面子,帶著幾分歉意,對三源葵開口。
「這樣他就不會瞬身離開了。」
這一次三源葵倒是松了手,宇智波斑感受到頭皮沒了拉扯之後,迅速把人給放下,黑著臉瞬身離開,只留下一句話消散在空氣裡。
「我先去了。」
終於雙腳落地,不用像是個麻袋一樣被人拎著夾著扛著的三源葵和宇智波泉奈面面相覷了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對方忍不住開口。
「其實我哥哥平時很靠譜的。」
泉奈認真給三源葵解釋,想要扭轉自家哥哥造成的負面印像。
「他真的是好心,只是動作比較……」
「我知道。」
三源葵倒也不是真的記仇或者什麼,他能感覺到,宇智波斑其實並沒有什麼惡意,倒是有一些微妙的……嗯,懷疑。
但這不妨礙她做出反抗就是了:)
宇智波泉奈仔細觀察,確定三源葵是真的沒覺得自家哥哥怎麼樣,松了口氣。
「訓練場離這裡並不遠,前面拐彎再走一會兒就到了,如果你覺得累,我可以背你過去。」
背?那怎麼可以?
三源葵瞬間反應過來,趕緊搖頭。
背也算是親密接觸了,這樣不行,她得和任務目標保持距離!
「我可以走!」
說著,她邁開腳步,主動向前走,不給留一絲機會。
這次的時間太長,她一定要把握好距離,讓自己在任務目標那裡只是個普通朋友。
最好是一年才互稱姓名,兩年才更加熟悉,三年四年五年才能靠近牽手的那種!
第51章
宇智波泉奈說的訓練場是空出的一大片空地,四周的邊緣放著訓練用的道具,練習投擲的靶子也有許多。
但這一切,三源葵都沒有什麼興趣。她只是坐在走廊的邊緣,為終於能夠休息松了口氣。
「哥哥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宇智波泉奈的目光掃了一圈,根本沒看到自家哥哥的身影,只能無奈坐在三源葵的左邊。
「有什麼好奇的都可以問我。」
然而……他看到的,是三源葵用眼神比量了雙方之間的距離,然後慎重地往遠離他的方向挪了挪。
宇智波泉奈就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和自己原本只有一米的間隔,直接變成一米五。
宇智波泉奈:?
「因為我們還不熟悉。」
見他疑惑,三源葵認真解釋。
「就像是名字,我們之間的距離現在也不能太近。」
む保持距離感會讓其他也人自覺保持距離め,這是吠舞羅裡的某個人說的。三源葵自覺忽略む當然,傻的除外。め的後半截話,覺得這一句非常有道理。
總之,距離是要有的。
她想著想著,垂眸又陷入沉思。
「這樣看來……我們應該也不能說太多的話……」
交流會拉近關系,如果交流多了,關系就很容易拉進,這樣就和她想的一兩年才稍微熟悉五六年才做朋友就不相符了。
就在三源葵沉思著快作出決定的時候,有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
「我有一個問題。」
她抬頭,是宇智波泉奈一本正經的模樣。
「我覺得我們之間的關系應該要稍微近一些。」
三源葵:?
「雖然我們確實是第一天才認識,但是我有幫過你,對吧?」
三源葵想著對方勸他哥哥的時候,點了點頭。
確實,對方是幫助了自己。
看三源葵點頭,宇智波泉奈的聲音更鄭重了。
「所以,我覺得們之間的關系應該更近一些才是。」
三源葵卡了幾秒,不得不承認。
對方說得很有道理。
互相幫助也是一個更加熟悉的過程,對方幫自己擺脫了被扛著的狀態,雖然自己還沒幫上忙,但是可以以後補上。
這樣互幫互助就成立了!!!
宇智波泉奈就看著三源葵從思索到恍然,再到震驚。明明表情沒有絲毫的改變,可眼神卻豐富到幾乎毫無遮攔。
完完全全和他的家裡,他所遇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忍者必須是冷靜的,因為這是最最基本的東西,在戰場上,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慌張。所以表露情緒這種事情,幾乎只會出現在自己的家族或者親近的人中。
他從沒有見過,生於忍者大家族,依舊這樣……天真干淨的人。
沒錯,天真與干淨,像是精心呵護養在室內的花,完全沒有經歷過外界的風雨。
死亡與戰爭的陰影會壓在每個人的頭上,哪怕是沒能成為忍者的人,也無法將之揮去。
那怕她只有四歲。
如果家裡……不,不可能,家裡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對方……應該是被她的家人保護得太好了。
他想。
除了這個可能,他想不到除此之外的,能讓對方毫無陰霾的方法。
說不上好與不好,只能說……應該會很辛苦。
宇智波泉奈想了什麼,三源葵完全不知道。她只是在思考過後,掂量著兩人之間的距離,然後小小地,靠近了一啾啾的距離。
不多,也就5。
「可以了,可以靠近這些,不能多靠近了。」
三源葵對於兩人之間依舊隔著的大片距離感到滿意,還不忘補充。
「下次我會幫你的忙的。」
「啊?……哦。」
猛然回過神的宇智波泉奈沒有拒絕這份好意,雖然他並不覺得對方能幫到自己什麼就是了。
一個話題落下,四周頓時安靜下來,更因為現在的地點是本就沒有其他人的訓練場,使得空氣中格外的寂靜。
宇智波泉奈正想著到底要說點什麼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說你們,怎麼都不說話?」
他回頭,看到的是剛剛還沒了身影的自家哥哥。
「哥哥你是……」
他一眼看到對方手裡的盤子,頓時猜到了宇智波斑傲嬌的心思。
「別誤會,我只是不想被父親說不會招待客人而已。」
宇智波斑撇了撇嘴,大大咧咧的坐到了走廊上,和宇智波泉奈與三源葵呈三角之勢,然後把盤子放到三人中間,還不忘嘴毒。
「吃吧,到時候可別說我們餓著你。」
盤子裡的東西相當可愛,是圓乎乎的丸子,三個一排,被串在木質的簽子上。
可三源葵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這個上面,她在宇智波斑坐下的第一時間,就在心裡估算兩人之間的距離,然後……趕緊把自己往遠處又挪了挪。
動作之迅速讓宇智波斑一臉莫名其妙,還沒離開盤子的手甚至都僵硬下來。
這、這是什麼意思?怎麼自己一靠近對方就和看見敵對忍者一樣後退,她當自己是什麼啊?!
忍不住地,宇智波斑往三源葵那邊挪了挪。可下一秒,對方又如臨大敵地又遠離了好幾分。
那距離……好像和他靠近的距離是一樣的。
宇智波斑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了三源葵好幾秒,忽然唇角一勾,像是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一樣,果斷又往對方的方向挪了挪。
三源葵繼續後退,宇智波斑也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就真的跟著繼續挪。
目睹全程的宇智波泉奈:「……」
哥!你在干什麼啊哥!!!
一大一小就這麼相當幼稚地挪了好幾次,直到三源葵的右邊變成了牆,再也沒有可以後退的地方,她抬起手,制止對方的動作。
「你不能再靠近了。」
「為什麼不能?」
宇智波斑完全不在意,甚至還趁著這句話的時間,把一米五的距離生生又縮減成了一米。
「我們還不熟悉,要保持距離才行。」
三源葵拿出自己的那一套說辭,試圖勸說對方不要再靠近。畢竟她不能只對宇智波泉奈這樣,區別對待是不好的。
「不熟悉又怎麼樣?」
宇智波斑完全不管三源葵的說辭,甚至話裡話外都分外囂張。
「這裡是我家,我坐到哪裡都是正常的。」
來啊,來反駁啊!我看你能說出什麼!
宇智波斑心裡,無論是三源葵不忿還是生氣,他都做好了准備。
哪成想,對面的小女孩兒沉默了好幾秒後,竟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出了一句差點讓他心梗的話。
「你說得對。」
宇智波斑:???
對什麼對?你不是應該反抗我嗎!你就不覺得生氣嗎?
而完全是真的覺得對方說得很正確的三源葵起身,重新回到原本的地方坐下,突然想起保持距離後半截話。
む當然,傻的除外。め
所以——
三源葵若有所思地轉頭,用讓宇智波斑簡直要炸毛的眼神盯了好幾秒,對還呆立在原地的對方補充了一句話。
「你放心,我們的心會保持距離的。」
宇智波斑:「……」
什麼鬼?心保持距離又是什麼?難道我還想要接近你個莫名其妙的小鬼頭嗎?
懷疑人生中,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陣熟悉的悶笑。
「噗——咳咳。」
「泉奈……」
他看向自家弟弟,一言難盡。
你變了泉奈,你平日裡不是這樣的!
「總之,哥哥快回來吧。」
宇智波泉奈熟練的打著圓場。
「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最終,宇智波斑還是同樣坐回了自己一開始坐下的位置,盤著腿,恨恨地咬著丸子,一邊嚼,一邊還不忘瞅一眼三源葵,看對方被丸子塞得鼓鼓的臉頰,心情倒好了些許。
哼,就跟個兔子一樣,又白又弱的。
反正他不喜歡弱的。
氣氛因為丸子和諧了許多,宇智波泉奈咽下最後一口,把簽子放回盤子裡,光明正大地詢問。
「之前的路上,我看葵你好像很關注房間和人,有什麼原因嗎?」
宇智波斑動作一頓,看似不在意,實則豎起耳朵,並在心裡給自家弟弟點了個贊。
「宇智波,藍色,很多。」
三源葵也沒有掩飾的意思,直接就說出了答案。
「喜歡藍色,很漂亮。」
「……藍色?」
聽到答案的兩個人相當意外,完全沒有想到是這種普普通通,甚至就只是個純粹個人愛好的答案。
三源葵相當淡定地對兩個穿了深藍色和服的兄弟發出真摯的誇贊。
「你們也很漂亮。」
宇智波,天堂!
聽到這句話的兩兄弟完全不是一個反應。
宇智波泉奈:「這……謝謝?」
感覺是在誇衣服?
宇智波斑:「不准用漂亮!」
不管是誇什麼,反正絕對不能是漂亮!忍者要什麼漂亮?
受限於體力,即使很喜歡充滿藍色的宇智波大宅,但三源葵也沒能逛得完整。
而有關於羽衣一族和宇智波一族的結盟,在雙方族長敲定後,也很快迎來了離別。
畢竟都是忍界的大家族,這一次的結盟,羽衣一族的族長直接到來,算是給足了宇智波一族面子。再加上私下交流已久,雙方自然沒有不成功的道理。
羽衣族長一行人上午到的宇智波一族,中午商量結盟,下午商量完,完全就可以直接離開了。
但到底是族長,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不可能長時間離開自家家族,而結盟這種事情也只是兩個家族的人都清楚明白就行了,也不需要開一個昭告大會之類的復雜儀式。
神不知鬼不覺,說不定還能陰雙方共同的仇家千手一波,這樣豈不更好?
羽衣族長一行人離開,宇智波族長自然要相送。走到外面,羽衣族長拍了拍三源葵的腦袋,看向宇智波族長。
「小女今後就拜托你們了。」
「請放心。」
宇智波族長保證。
「我們會像是家人一樣對待他的。」
兩族友好的像征,沒有什麼比聯姻更常見的了,雖然宇智波並不喜歡和外族通婚,但是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如果不是羽衣族長只有這一個女兒,怎麼也不能這麼小就給送過來。
三源葵對此毫不意外,她倒是不在乎自己到底是以什麼身份留在這邊的,哪怕是所謂的聯姻,她未來也不可能真的和誰結婚。
畢竟,她一開始就與系統商量好了,為了在遙遠的未來,不至於變成吠舞羅的大家和安娜都認不出來的樣子,她心理狀態與身體始終會定格在最開始。
也就是十二歲。
哪怕現在縮小了,但是到了十二歲以後就不會再長。
所以聯姻之說不可能完成,等到十二歲她肯定達到了目標,任務目標和她也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就算離開也沒有任何問題。
等時間到了,就能直接完成任務去下一個世界。
所以這一波,穩!
第52章
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就眼睜睜地看著,原本應該和羽衣族長離開的三源葵,又隨著兩家族長的幾句話,來到了自己這邊。
即使早熟,但到底兩人還是個十歲十二三的孩子,完全沒能猜到兩家大人還想聯姻的他們對視一眼,一時間連表情都怪異了起來。
怎麼突然就留在自己家,甚至自己父親還說會當家人一樣看待?
聯盟還要把對方家女兒當另一方家裡嗎?那自己這邊難不成還要也出一個人放到羽衣家?可是按照羽衣葵是族長的女兒來算,出人怎麼也得同等重量。
也就是說,族長的女兒或者兒子,而宇智波家……
宇智波斑瞳孔地震。
可是自家父親的孩子就剩下自己和泉奈了啊!自己是長子不可能,那難不成要把泉奈送到羽衣家不成!
這怎麼行!這是自己唯一的親弟弟!他不要弟弟換妹妹啊!
兩兄弟身邊的三源葵就看著大的那個內心從疑惑到驚訝再到震驚拒絕,雖然臉上奇異的維持了鎮定,但是內心早就像是個調色盤一樣的亂。
不由自主的,三源葵又一次想起了上午想起來的話。
む傻的除外。め
情感豐富的……傻的?
一旁敏銳捕捉到三源葵若有所思眼神的宇智波泉奈是真的無奈。
他大致猜測到自家哥哥想了什麼,但是他卻不認為自己會真的被當做交換送到羽衣家。
怎麼說呢,父親就剩下他和哥哥兩個孩子,而忍者的死亡率一直都居高不下,平均壽命大概只有30歲。
培養都不夠,別說送走了,他哥就是關心則亂。
「哥哥他平時不是這樣的。」
找了個空隙,宇智波泉奈小聲給三源葵解釋。
「他只是想的比較多,你別在意。」
三源葵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是真的完全沒有在意。
怎麼說呢,自從一開始想起了那個む傻的め的形容能套上之後,她覺得對方無論做了什麼不對勁的事,她都能想到這個,然後用平靜的心態看待。
宇智波斑心裡著急,卻礙於現在的兩族族長分別的重要場面,沒表現出太多。
但是如果自家父親真的說要把泉奈送走,他已經准備好了第一時間護住弟弟反駁的准備。
哪成想,直到兩個族長寒暄完畢,羽衣族長帶著族人離開,他也沒聽見相關的事。
泉奈不用被送走了,自己這邊白得了一個妹妹!
宇智波斑面色看似平靜,實際上卻恍恍惚惚的看了眼身旁新鮮出爐的、原本是別人家卻成了自家,還是父親欽定要當成家人照看的三源葵,一個激靈反應過來。
不對,沒有血緣關系才不是妹妹!頂多就是羽衣家放在自己家的小鬼頭!
「斑,泉奈。」
回到宇智波大宅裡的宇智波族長看著自家兩個兒子和多出來的三源葵。
「今後羽衣葵會留在宇智波,你們也要把她當做家人一樣照顧。」
他說著,到底想著自家兩個兒子才十、十二三歲,沒有深入的說什麼,只是囑咐。
「她的房間已經整理好了,就在泉奈旁邊,以後……」
他重點看了眼宇智波泉奈,心裡已經把這兩個綁定。
「還需要泉奈多照顧了。」
反正都還小,人也都在他宇智波家了不著急,順其自然以後也就知道了。
「我?」
宇智波泉奈一怔,沒想到自家父親會點名選擇讓他照顧。
「我會的,父親。」
交代完畢,三個孩子得以離開,在前往房間的路上,宇智波斑瞥了好幾眼三源葵,終於忍不住開口。
「喂,我說你。」
他扭頭,探究地開口。
「你就不覺得不對嗎?你現在可是被留在我家了。」
竟然這麼平靜,完全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你可是被你的家族拋下了。」
宇智波斑一針見血地說出事實,雖然他還只是個十二三的孩子,但是生活在這個年代的孩子,沒一個是傻的。
畢竟傻的可活不到這個年齡,更何況他還是族長的孩子,怎麼可能一點都不懂。
他停下腳步,一雙黑色的眼眸直直地注視著三源葵,話語異常犀利。
「你被當做籌碼拋下了。」
「哥哥——」
宇智波泉奈想要阻止自家兄長,從小就聰慧的他當然也明白這一段的意思。
如果是他自己被家族這樣了,雖說會理解,但到底心裡肯定免不了難過。更何況是還小的葵,對她來說實在是很過分的事情。
更何況父親把照顧的責任交給他,那他也應當履行這份責任才是。
「泉奈。」
宇智波斑的神色異常平靜,平靜到讓宇智波泉奈下意識想起了,在執行任務中,自己的兄長便是這樣的平靜。
平靜地想出無數計劃,平靜地執行,最後平靜地看著結果,或應對意外。
「她懂。」
宇智波斑聲音篤定。
「是。」
三源葵的聲音忽然響起,宇智波泉奈恍然低頭,看到的是三源葵清澈的、卻又帶著如出一轍平靜的目光。
「我知道。」
她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一開始。」
她僅僅是注視著他們,剩下的話語便自然而然地,從哪雙眼眸裡傳遞出來。
——還有什麼問題嗎?
空氣中的聲音戛然而止,安靜的仿佛連風吹過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打破這份寂靜的事宇智波斑。
「哼,只是不想你以後哭著要回羽衣而已。」
他輕哼一聲,率先邁步,只留下最後一句話落在身後。
「至少從現在來看,應該看不到了。」
宇智波斑走得飛快,只是一會兒就消失在拐角,只剩下的三源葵和宇智波泉奈,還留在原地。
三源葵眼神示意,要不要繼續跟上去。宇智波泉奈點著頭,覺得自己無奈又糾結。
自家哥哥那個嘴毒式關心又出現了,是好心,但僅限於熟悉的人才能看得出來就是了,畢竟嘴毒這種事……
「我哥哥他……」
不等他說完,三源葵就已經表示理解。
「沒有惡意。」
她確實能清晰的感受到,宇智波斑說這些話的時候,確確實實是沒有惡意的,反而……更多的是一種說不清楚的復雜。
三源葵的房間位於宇智波泉奈的旁邊,帶著宇智波一族特有的……顏色風格。
深、藍、色!
自此,她也就在這裡定居了下來。
三源葵發現,需要她做的事情很少,或者說,幾乎到了無所事事的程度。
在這個充滿戰爭的年代,各個忍者家族最重要的,無非就是怎麼培養出更好的下一代,讓他們能夠更加適應戰場,降低死亡率而已。
而無法成為忍者,所代表的實在是過於殘酷,雖然不需要被送去戰場,卻也說明連最起碼的自保之力都沒有。
宇智波對無法成為忍者的三源葵沒有任何要求,只要不離開族地中心太遠,去哪裡都沒什麼關系,更何況這個年齡也沒法做什麼。
倒是宇智波泉奈,自從聽了自家父親的囑咐後,每天像是上班打卡一樣,出現在三源葵的房間外。
「哥哥他最近白天總是消失不見。」
獨自一人完成了訓練的宇智波泉奈換完衣服,到三源葵房間打卡,說出的內容倒也無所顧忌。
主要是他發現了,他也不需要特意找小女孩兒可能會習慣的話題,無論是說什麼,哪怕是對方估計聽不懂的修煉,她都會認真的聽,而且話少還不會泄露。
更何況都是父親承諾過的「一家人」,那麼他也就當做自己多了個異父異母的妹妹。
「平時都是我們兩個人一起訓練的,但是這幾天不知道為什麼,時不時會說有事,然後一個人消失不見。」
宇智波泉奈坐在屋外的走廊上,抬頭看著屋檐外灼目的陽光,一頭黑短炸都仿佛蔫了幾分。
到底有什麼事會比和他一起訓練還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家哥哥找的借口真的很……咳咳,不太行,讓他很擔心。
因為他離開了族地,而離開族地的外面,實在是過於危險,雖然很少有忍者會靠近一個家族族地的附近,但是誰也不能保證不會有其他家族的忍者潛伏在外面。
三源葵同樣坐在一旁,也不忘和對方保持145的距離,反問。
「想知道,是嗎。」
「雖然想知道,但是除非告訴父親,不然不太可能。」
宇智波泉奈給三源葵解釋。
「哥哥基本都是瞬身術離開的,而且以哥哥的實力,如果跟蹤絕對會被他發現。」
雖然他想知道,但是看自家哥哥這隱蔽的態度,估計並不想被什麼人知道。
但他又真的很擔心。
宇智波泉奈難得憂慮地嘆了口氣,覺得這件事情很難辦。
按照哥哥出去的頻率,遲早會被父親發現,等父親發現了,就不知道是什麼後果了。
看著宇智波泉奈憂心忡忡的模樣,三源葵想到對方一起跑幫助自己還沒有幫回去的事情,果斷開口。
「我可以幫你。」
這邊人都會噴火噴水變臉變身了,她也沒有了怕被抓實驗室的限制。
「幫我?」
宇智波泉奈的眼中帶上幾分狐疑。
「怎麼……幫?」
這一陣他也確定了,葵是真的真的沒有受過任何訓練,甚至可以說體質柔弱,宇智波大宅走半圈就能累到走不動的……嗯,普通人。
他都不能跟蹤自家哥哥,別說是對方了。
還沉侵在忍者跟蹤潛伏找線索的宇智波泉奈正思考的時候,就看到對面的三源葵掏出了三顆藍色的……玻璃球,輕輕放在地板上。
這是……
沒有任何查克拉的波動,三顆彈珠突然像是被什麼牽引著分開,然後轉動。循著某種軌跡,在木質地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大約過了半分鐘,彈珠的轉動戛然而止,而注視著彈珠的三源葵重新抬起頭,用手指向某個方向,聲音是如同知道了結果的肯定。
「那邊,直走。」
第53章
遠離自家家族駐地的河邊,宇智波斑站在河邊,身旁是他最近新交到的朋友。
一個……年齡相近,留了近似於河童頭的發型、著裝也土得掉渣的人。(斑的評價)
兩個人沒有互通姓氏,並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哪個忍者家族的人,也因此能夠放下這些,只以興趣交朋友。
這在這個年代實在是一件很罕見的事情,普通的孩子沒這麼大膽,大膽的孩子也不缺少警惕。
總之,兩個人奇妙的相遇又認識,並且聊得還相當不錯。
「所以說,你到底在苦惱什麼啊……」
千手柱間坐在河床邊,上下打量宇智波斑。
「你怎麼知道我有苦惱的事情?」
宇智波斑瞥了眼千手柱間,看起來不想承認。
「可是斑你現在的苦惱特別明顯啊。」
千手柱間毫不猶豫地說出自己看到的。
「說說嘛,之前我煩惱的時候斑你也開導我了啊。」
「之前是你自己的問題。」
宇智波斑直接開始嘴毒模式。
「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動不動就消沉嗎?」
千手柱間:「……」
「那還真是對不起了……」
千手柱間低下頭,滿臉消沉,就連聲音也喪氣起來。
「我這個人就是這樣,被嫌棄也是正常的吧……」
「喂!你就這一點特別討厭啊!」
宇智波斑咬牙壓下想要對著對方腦袋來一拳的動作,恨恨開口。
「之前和你說過,我家裡兄弟的情況。」
「我記得。」
千手柱間點頭。
那次是他家裡有弟弟死了,他心情不好在這邊遇見了對方,兩個人聊的時候說的。
「你說你家裡有五個孩子。」
後面還有一個む曾經め,但是這種前提就不用再說出來了。
「怎麼說呢,我家裡最近又多了個不知道怎麼算的……孩子。」
宇智波斑皺著眉,整個人看起來分外糾結。
「就是突然之間,多了一個,就是這種感覺。」
「你父母……又生了一個?」
信息不算充足,千手柱間只能這麼猜測。
「家裡添了兄弟姐妹努力保護就行了啊,斑你說你家裡還有弟弟,那你應該對這種事很熟悉啊。」
就像他作為長子,怎麼照顧弟弟都已經變成相當熟悉的事了。
「不是,這次不是我父母,而且也不是弟弟。」
畢竟聯盟的事情不能說,宇智波斑斟酌著形容。
「父親他……收養了一個小鬼。」
反正已經是宇智波的人了,這個形容也差不多。
「不、不是弟弟!」
千手柱間的注意力完全被這一句話給奪去了,幾秒蘊含的意思讓他的聲音都忍不住加大。
「那就是妹妹了!斑你竟然有妹妹了!!!」
天知道他家裡全是弟弟!斑之前也說過,他家裡的也都是男丁,就仿佛兩邊家庭被男性占據。
沒想到對方不聲不響就多了個妹妹!
眼瞅著千手柱間滿臉的震撼和羨慕,原本還有些糾結的表情頓時轉換成了得意。
「哼,只是父親收養的小鬼頭罷了。」
「那也是妹妹啊,那可是妹妹啊!」
千手柱間說著,突然感覺到了心酸。
「我也好想要,肯定和弟弟的感覺不一樣吧?是不是白白軟軟的特別可愛?」
「想要就讓你父親收養去,別在這裡丟人。」
宇智波斑輕哼一聲,倒也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白確實,軟的話……」
他回想起自己扛著小鬼頭時候的感覺,倒也沒否認。
「確實和別的不一樣。至於可愛……」
他又想起對方自己一接近就挪,甚至還說什麼亂七八糟「我們的心會遠離」之類的話,果斷否決。
「才不可愛,而且弱的要死。」
想到走半個宅子就走不動的三源葵,宇智波斑強調似的重復。
「一點都不可愛!」
「噗——」
「喂!你笑什麼!」
一看千手柱間不僅笑甚至都笑出了聲,宇智波斑瞬間不滿。
「不是,我只是在感嘆。」
千手柱間微笑著,一語中的。
「說了這麼多,但其實斑你並沒有討厭她吧?反而更像是在鬧別扭一樣。」
重復兩次「不可愛」簡直就是正大光明的告訴別人,他在鬧別扭。
「我怎麼可能和小鬼頭鬧別扭?」
宇智波斑拒絕承認這個事實。
「是她太弱了,我不喜歡弱的,你知道的,柱間。」
說到這裡,他的神情格外認真。
「太弱是沒辦法活下來的。」
千手柱間忽然沉默下來,他非常清楚,宇智波斑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在這樣的戰爭裡,弱小就意味著死亡,哪怕稍微有一些運氣,但終歸不是長久的東西。
甚至連父母們,也都會對孩子們的實力做出評判,然後下意識為更有可能活下來的那一個,傾注更多的注意力。
並非是絕情,而是因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戰爭導致了人們只能這樣。
良久,千手柱間問出一個問題。
「她會成為忍者嗎?」
如果只是單純的弱,不需要特意提起,那麼斑所謂的「弱」,應該是到了某種程度。
——無法強大起來的程度。
「不會。」
宇智波斑回答得相當干脆,畢竟這是羽衣一族族長都親自下的判定。
「那倒也不用太過擔心吧?」
千手柱間若有所思。
「不能成為忍者從某種角度來說也是一件好事,這樣就不用做任務上戰場,也就是說避免了很多危險。」
雖然世道對沒有無力的平民也不太友好,可只要不出家族駐地太遠,幾乎也不可能遇到什麼危險。
「說不定會活的比很多忍者都長呢?好好愛護的話,應該就是理想中未來不曾接觸過戰爭的孩子的樣子吧?」
宇智波斑:「……」
空氣中一時間再度沉默下來,千手柱間遲遲沒得到回復,不由地抬頭,卻發現旁邊站著的宇智波斑正在用一種相當奇異的目光打量自己。
然後……就是一句分外熟悉的嘴毒的話。
「你有時候還是會說出點有用的東西嘛。」
千手柱間:「……」
「那還真是對不起了……」
千手柱間抱著膝蓋,滿臉消沉。
「我這個人就是這樣,總是異想天開……」
「我這是在誇你啊喂!」
宇智波斑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對方肩膀上,坐在柱間旁邊,勾起唇角。
「真是的,不要總是這副樣子,我這次真的是在誇你,想法倒是不錯。」
「你也覺得不錯吧?」
千手柱間臉上的消沉刷的一下直接消失,換上了笑臉。
「所以就不要鬧別扭了,明明是這麼好的事情。」
「再說一遍,我沒有鬧別扭。」
宇智波斑看千手柱間的眼神都危險了幾分。
「就算我弟弟訓練之後不和我一起而去找她,我也完全不在意!」
千手柱間聽完之後,眼神復雜,欲言又止。
「斑,你這不是……」
一下子就暴露了嗎?而且你明明在意得不得了。
「是什麼?」
感受到小伙伴更加犀利的眼神,千手柱間嘆了口氣,轉而開始想辦法。
「你和你弟弟一起去不就行了?」
你看你也不討厭對方,然後又抱怨弟弟去不和你玩,看似是不想弟弟去。
其實你分明是想去,但因為弟弟不帶你,所以拉不開面子開口說一起去吧!
「哼,我才沒那麼幼稚。」
宇智波斑拒不承認。
「父親讓弟弟多照顧她,可沒說讓我多照顧她。」
千手柱間:「……」
你確定嗎斑?你的幼稚程度分明已經高到某個界限了啊,不然怎麼會在這裡為這種む弟弟和新妹妹一起玩不帶我め的「幼稚」事情苦惱?
「真的。」
千手柱間真誠建議。
「坦誠一點吧,斑。」
你看你和我的時候都能一起暢談理想,怎麼一到家人這裡就這麼……幼稚?回去趕緊去加入你的弟弟妹妹,別私下一副不帶我玩我記住了的樣子啊!
「我拒絕。」
宇智波斑油鹽不進。
「我不想變得和你一樣傻。」
千手柱間:「……」
「原來我在斑你心裡很傻嗎……」
他抱緊膝蓋,又雙叒叕消沉下去。
「真是抱歉啊,我這麼傻……」
「柱間!」
宇智波斑怒了。
「你給我支起來不要再這樣了啊!!!」
今天都第幾次了?消沉也要有個限度啊喂!
留在兩人說話的時候,身後的森林裡,忽然傳來了異常的聲音。兩人瞬間起身扭頭,警惕的把目光投向聲源處。
「莎莎——哢——」
布料與草叢的摩擦聲、腳步落在土地與石子碰撞的輕響,可以說是毫不掩飾的,暴露在兩個人的感官中。
只是一個分外明顯,一個隱蔽著,幾不可聞。
那聲音越來越近,直到有身影從茂密的樹林與草叢中穿出,警惕的兩個人表情瞬間變了了模樣。
「泉奈?還有小鬼頭!」
宇智波斑難掩震驚。
「你們怎麼找到這裡的!外面很危險!」
「這、這是斑你的弟弟妹妹?」
千手柱間看了看剛找過來的兩個人,又看了看宇智波斑,再重新看回兩個小孩子,同樣震驚。
黑色頭發的那個一眼就能看出是兄弟,可是小女孩兒那個怎麼回事?怎麼是和斑黑發黑眸完全不一樣的金發藍眸?
收養一般不都是收養近親的孩子嗎?忍者家族是不可能隨便收養沒有自己家族血脈的孩子的。
千手柱間陷入沉思,千手柱間艱難聯想,千手柱間恍然大悟。
說起來,他自己家裡就有這種情況來著,比如自己是黑色頭發,弟弟扉間就是白色頭發,還有一個弟弟板間的頭發是一半黑一半白的。
所以說……
「斑。」
千手柱間坦然詢問。
「你的妹妹也變異了嗎?」
宇智波斑:?????
第54章
宇智波斑覺得柱間有病,還是大病。
任誰看著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孩子,都會想有沒有血緣關系,而不會說出「變異」這種猜測,更何況變異後面還有個「也」。
難不成你家裡除了你這個黑毛,還有白毛黃毛藍毛綠毛怎麼了?
宇智波斑深吸一口氣,不再理會柱間,轉而來到自家人面前。
「泉奈,你們兩個是怎麼找到這裡……」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想到身後的柱間,沒有揪著這個話題繼續,轉而說起了另外的。
「這裡離族地還有一段距離,對你,尤其是這個小鬼頭,很危險。」
自家弟弟出來本來就讓人擔心了,現在還帶個沒有任何武力值的羽衣葵……
這不就是危險度倍增嗎!
「哥哥,你也知道這裡有危險。」
宇智波泉奈繃著個臉,看了看自家哥哥,又瞥了眼斑身後的陌生柱間,意思相當明顯。
所以說哥哥你訓練完人都不見的原因,就是為了私下離開族地,去和不知名的人見面。
陌生人竟然比弟弟還重要嗎?而且看反應就不像是個普通人家的小孩兒,反而更像是——忍者。
「柱間是不一樣的。」
宇智波斑剛要說什麼,就看自家弟弟瞬間警惕起來,黑色的眼睛瞪著自己身後,裡面滿是警告。
他回頭,看到的是柱間尷尬的伸著已經抬起一半的手,看樣子是要……拍自己的肩膀。
「那個,別緊張別緊張。」
到底,顧及斑弟弟的心情,千手柱間到底沒拍上去,而是毫不尷尬地收回了手。
「請不用擔心,我和斑是好朋友,關系特別好的那種。」
他說著,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然後,下意識開始對症下藥。
「我們都沒有互通姓氏,所以就這麼相處下來了。斑真的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和他認識我很高興。」
「哼。」
被一頓誇的宇智波斑虎著臉回應。
「和我比,你也還可以吧。」
「沒有交換姓氏……嗎?」
宇智波泉奈認真觀察了千手柱間,看不出對方又說謊的意思,又看向自家哥哥,得到了肯定的眼神。
但是他不放心。
他又低頭看了眼身旁的葵。在來的路上已經透了一些底的三源葵同樣肯定點頭。
「沒說謊。」
「這樣的話……」
宇智波泉奈稍微的放下了一點心。
但完全放松警惕是不可能的,在這個時代,只要有除卻宇智波的外人在,就永遠沒辦法真正的安心。
看出自家弟弟是不打算立刻追究的宇智波斑在心裡松了口氣,剛要幾句話結束這次的會面把自家弟弟和葵帶走,就聽到身旁柱間相當沒眼色的一句話。
「說起來,這就是斑的新妹妹了吧。」
千手柱間蹲下身,看著三源葵的眼眸閃亮亮的,充滿了羨慕。
「說起來我弟弟頭發和眼睛也和我不是一個顏色,所以家裡的孩子顏色不一樣是很正常的事情,斑你也不要太糾結。」
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宇智波泉奈整個人的警惕程度頓時又上漲了好幾分。
自家哥哥這都已經把這個都漏出來了?這人真的不是在趁機騙自己哥哥嗎?
感受著自家弟弟已經消散的警惕心重新回歸巔峰,宇智波斑表情木然,覺得自己拳頭硬了。
「柱間,閉嘴!」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
千手柱間:???
「要不……我下次也把我弟弟介紹給你們?」
千手柱間試圖挽回。
「我起來我弟弟和你弟弟好像啊,他要是知道我敢外出交朋友,一定會狠狠說我一頓的哈哈哈……哈哈……哈……」
說到最後,那笑聲越來越弱,無論是對面兄弟倆幾乎同款的面無表情,還是連三源葵這個小女孩兒也莫得表情的臉,都讓他大受打擊。
而且斑弟弟看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復雜了otz
「我懂了!」
他一臉深沉,決定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今天就找到這裡斑你就和弟弟回去吧時間不早了我也回去了我們下次再見!」
一句話連個停歇都沒有,千手柱間揮著手,沒一會兒消失在對面的樹林裡。
涼風掃過,只剩下宇智波兩兄弟和三源葵,面面相覷。
良久,是泉奈嘆了口氣。
「回去再說吧……」
不管怎麼樣,在這裡說也不是個事,而且還可能有危險。
泉奈蹲下身,想背著三源葵回去,卻措不及防地看到自家兄長拎貓一樣把對方拎起,甚至還晃了晃。
一邊晃還一邊問。
「泉奈你怎麼把她帶出來了?她這體力,帶出來不就是累贅?」
宇智波泉奈一口氣梗在喉嚨裡,艱難喊停。
「哥!停手!」
這哪裡是累贅啊!他簡直懷疑羽衣那邊不知道自己送過來了什麼!
這麼好用的能力自己不用白送宇智波來了,他簡直懷疑那邊是不是人均都是葵這種感知了!
而此時,完全不知道三源葵到底在找他這件事上,做出了多大貢獻的宇智波斑相當不以為意,甚至正大光明地發揮了嘴毒的特性。
「泉奈肯定是背了她一路吧?不然就她這個小身板,連四分之一都走不了。」
三源葵:「……」
雖然你說的是事實,但是……
被拎著,像是塊布一樣被甩來甩去,最重要的是還不止一次的三源葵面無表情地轉頭,抬起手生生按住宇智波斑的胳膊,扭過身體,然後張嘴,下口。
真當她比安娜乖嗎?
「小鬼頭你怎麼回事!」
措不及防被咬住手腕的宇智波斑一個激靈,忍住自己想要反擊甚至把人甩飛的本能,停下甩人的動作。
「你是狗嗎給我松口!」
信不信他抖個手你這口牙都別想要了!
「哥哥,冷靜!」
宇智波泉奈趕緊起身上前,把三源葵從自家哥哥手上卸下來,護在身後。
宇智波斑低頭看了眼自己還在泛痛、有著清晰牙印的手腕,整個人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哥哥,其實這件事不能怪葵。」
確定自家哥哥就是多了個印血都沒出,宇智波泉奈為三源葵說話的聲音瞬間就有了底氣。
忍者嘛,平時磕磕碰碰就算出血其實都是正常的,只要不是內傷骨折,都不是大事,所以皮都沒破真的不好意思說這是傷。
由此可見,葵沒下狠口。
當然,他也很關心哥哥。但是兩邊對比一下,他覺得葵的身板是經受不住自家哥哥的力道的。
怕不是一擊躺三個月,兩下就直接瀕死那種。
「哥哥?」
眼看自家哥哥一直沒有聲音,宇智波泉奈忍不住把從側面露出個腦袋的三源葵給按回身後,藏的更嚴實。
三源葵拽了拽泉奈的衣袖。
「他沒生氣。」
宇智波泉奈一愣,看向自家哥哥的眼神頓時詭異起來。
「哥哥?」
他小心詢問。
「你沒事吧?」
「就這還沒貓力道大的小鬼頭怎麼可能讓我有事?」
家族裡的忍貓都比她強十倍!
宇智波斑放下自己被咬的左手,完全不在意上面隱隱的疼痛,反而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打量著泉奈身後重新冒頭的三源葵。
「原來你還知道什麼是反抗,我還以為你連這個都不知道是什麼呢。」
畢竟那個被賣了也沒有絲毫情緒的樣子給他的印像實在是深刻,就和對方給人的第一印像一樣。
是貴族或者錢家裡人才會有的,陶瓷做成的娃娃。
「被拎,很不舒服。」
三源葵保持著自己沒有表情的臉,想了想又補充。
「夾和抗也是。」
「你這小鬼要求還挺多的嘛。」
宇智波斑輕哼一聲,越過自家弟弟先一步把三源葵甩到自己背上。
「回去就別麻煩泉奈了,自己抱緊。」
盡管這麼說,他還是沒忘托著下面,繃著自己的臉不去看自家弟弟讓人窘迫的笑臉。
「走了,泉奈。」
「是,哥哥。」
以忍者的體力,哪怕兩個人一個十歲一個十三,帶著三源葵都相當輕松,甚至還能覺得對方沒自己訓練用的器材沉。
一路安全到家,回到大宅裡,宇智波斑放下背後的三源葵,然後……
就看到對方飛快往旁邊竄了好幾步,拉開的距離和她之前堅持保持的距離一個樣。
他抽了抽嘴角,沒說什麼,而是坐在走廊上,看向自家弟弟。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我離開的時候確定身後沒有人跟著我,泉奈你不應該知道,而且……」
他瞟了眼因為拉開距離而安心的三源葵,說出口的話相當冷靜而有邏輯。
「和她有關對吧?不然你也不至於把她帶上。」
「是這樣的。」
宇智波泉奈下意識看了眼完全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的三源葵,斟酌著坦白。
「據葵自己說,她能夠看出一個人有沒有說謊,還能感應到想找的人的位置。」
「所以她說的那兩句……原來如此。」
一開始的「沒說謊」,還有到他那時候的「沒生氣」,大概已經不止是看出是否說謊的地步了。
最重要的是——這份能力本身所代表的,不,或者說,這份能力本身能夠起到的作用。
分辨謊言可以去俘虜那邊分辨消息的真假,定位……如果任何人都能隨便定位,那這份能力足以讓人把她帶上戰場。
哪怕需要某種媒介,那也絕對是不能被放過的能力。
「羽衣葵。」
宇智波斑完整地念著葵的名字,眼中似乎只有平靜,又像是有悲憫一閃而過,像是在注視著離開了精致籠子的美麗雀鳥,完全沒有意識到自身羽毛的魅力與它會帶來的災難與悲哀。
他說——
「你不應該把這暴露出來的。」
第55章
三源葵對於戰爭的認知確實比較少,僅僅只有當初從織田作之助的記憶裡看到對方那些而已。
但並不代表她就是傻,不知道這份能力的珍貴。不然當初的安娜又怎麼會被實驗室囚禁?
但她既然敢用出來,自然是心裡有底氣的。
可宇智波斑沒等到她說出原因,人留下幾句「狠話」就瞬身沒了,只剩下宇智波泉奈和三源葵兩個人。
「葵。」
宇智波泉奈有些無奈。
「就如同哥哥說得一樣,你的能力很有用處。」
相關的領域有很多都可以用得上,如果不是身體太弱不能成為忍者,大概羽衣家也不會送到宇智波吧?
「羽衣,我這一代。」
三源葵平靜地說著前一陣來到這裡的時候,系統在第一天告訴她的話。
「都是感應。」
當然,不可能比她的強,後半句有關於強度的差別就不需要說出來了。
「都是感應?」
措不及防的宇智波泉奈被這個答案糊了一臉,整個人都呆愣了一瞬。
「怪不得……」
他恍然,終於松了口氣,臉上重新帶上笑意。
「如果是這樣就沒問題了,我這就去勸勸哥哥……啊,對了。」
他靠近三源葵,在原本145的地方停下腳步。
「你這次幫了我,所以我們之間的距離也應該更近了才是。」
他說著,異常果斷地往前邁了む一大段め距離。
——30。
30!!!
比5多了好幾倍!
葵貓貓震驚jg
「幫助也是分大小的。」
宇智波泉奈微笑著,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三源葵的震驚,給出了一個相當「合理」的答案。
「在我心裡,葵這次給了我很大的幫助,如果沒有你我是沒辦法自己找到哥哥的,所以我認為這個距離是合理的,代表我心中的……感謝。」
完全不給三源葵反駁的時間,他揮了揮手,同樣瞬身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最後一句話消散在空氣裡。
「所以今後就這樣,我先去找哥哥了。」
三源葵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這距離不對勁!
她看了看宇智波泉奈消失的地方,再用眼神暗自丈量了一下距離,覺得不對勁大了。
在她心裡,這一米五代表的是兩年,至少也要一年才能靠近。
而一年300多天,模糊計算是20多天靠近10。
可現在一個月還沒過呢,怎麼就突然沒35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呢?這互幫互助不對勁!宇智波泉奈也不對勁!
三源葵陷入糾結,而另一邊,泉奈很快找到了自家哥哥。
在訓練場。
難得的,宇智波斑在訓練場裡並沒有訓練,而是坐在走廊上,沉默地望著整個飽經磨難的訓練場,眼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到他的到來,對方的沉默變為了溫柔,就如同他每天都看到的那樣。
「哥哥。」
泉奈坐在自己哥哥的身旁,剛要說什麼,就被對方的聲音打斷。
「泉奈,你說戰……不,沒什麼。」
他又咽下自己的話,專為安撫。
「讓你擔心了。」
「哥哥這次有些急躁了。」
宇智波泉奈輕聲詢問。
「哥哥在想什麼?」
「我只是想到,哪怕不成為忍者,也無法安全……這樣的事情而已。」
宇智波斑的目光挪回訓練場上,卻又帶著幾分空茫,像是陷入回憶。
想要結束戰爭,這是他和柱間共同的想法,甚至柱間那家伙還會異想天開到想像未來分出忍者的等級,孩子也不用上戰場,不需要做隨時可能喪命的任務。
可說到底,在安全與和平下成長的孩子到底是什麼樣他們誰也不知道,他只是想過,如果沒有戰爭,他的那麼多弟弟也不會只剩下泉奈這一個。
大概沒有他們這樣的敏銳與警惕,但是與之相對的,不會像是他們這樣輕易死亡。
就像是柱間說得一樣,葵是個很好的機會,不能成為忍者,也不是平民家的孩子,身份是羽衣族長的女兒,最重要的是,戰爭的陰霾從未出現在她的眼睛裡。
多疑、警惕、壓抑……對忍者來說,冷靜是基本,可冷靜之下,總有諸多無法避免的。
而她從未接觸過戰爭,這是只要看到對方就會得出的結論。
忍者的四歲已經會殺生了,再大幾歲,就會派去任務。
刺殺、運送、情報傳遞、戰場廝殺……
大概……在戰爭年代想要看到忍者家族裡,沒經歷過戰爭的人的樣子,大概是他和柱間的異想天開吧?
宇智波斑有些惆悵。
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掉戰爭呢?
「哥哥想的總是很多。」
正想著,斑的耳邊傳來了自家弟弟的聲音。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是葵的話,還是可以安全的。」
宇智波泉奈輕笑著,說出宇智波斑沒能聽到的答復。
「葵說,羽衣家她這一代的,都是有感應能力的。」
宇智波斑一頓,轉頭看向泉奈,臉上還未消散的惆悵與下意識皺起的眉混合出一個奇怪的表情。
「都有?」
「是的。」
宇智波泉奈笑眯眯肯定。
「這種事情葵不至於撒謊,更何況是問一下父親就能得到答案的事。」
畢竟自己家都和羽衣家聯盟了,相互之間一些基本信息本就沒有隱瞞。
「沒想到哥哥你也很關心葵嘛。」
「誰關心那個小鬼頭了?」
眉頭完全舒展,宇智波斑卻抿著唇,第一時間想的是把自己之前的事給包住。
關心?他怎麼可能關心羽衣葵那個不聽話的?
「好好好,哥哥是因為我才關注葵的。」
泉奈貼心給自家哥哥找了個台階,以防止對方炸毛。
「只是下次哥哥可不要再走這麼快了。」
「是不是也要問過父親才知道。」
宇智波斑輕哼一聲,吃下這份體貼,並作出最後的掙扎。
「我會和父親確定的。」
宇智波族長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在從父親那裡確定後,明白自家父親有其他打算並不准備讓三源葵從事家裡的「工作」,宇智波斑心裡最後一點疑慮也放了下來。
他自認為自己不需要三源葵的能力干什麼,可是與斑不同,宇智波泉奈倒是完全不覺得借用三源葵的能力幫忙有什麼問題。
畢竟他用的時候都是用在了找自家哥哥上面,而且還可以「互幫互助」,拉近距離。
泉奈快樂得很!
又一次看到自家哥哥消失不見,八成偷摸離開去找千手柱間的宇智波泉奈帶著自己的尋哥導航葵,在一個遠離族地的山崖邊,找到了自家哥哥和柱間。
「哥哥——」
他拖長了聲音,滿臉認真。
「請更有危機感一點。」
原本以為那條小溪就已經挺遠了,這次倒好,去了更遠的山崖。
要是他不帶葵怕不是真的就找不到人了。
「泉奈,你不覺得你的行為更危險嗎?」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弟弟和人形導航找到自己身邊,宇智波斑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以後可能再也沒有了獨自一人的**時間。
為什麼這個小鬼頭就盯上自己了啊!
「哎呀,有什麼關系嘛,斑的弟弟妹妹來了我也很歡迎啊。」
同樣沒有什麼危機感二號,千手柱間相當大方地拍了拍宇智波斑的肩膀,笑容爽朗。
「別的不說,斑你的妹妹就很可愛,要是能借給我當我妹妹就好了。」
宇智波斑拍下自己肩膀的手,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借什麼借?想要讓自己父親收養去。」
「我家沒有啊!不僅我家都是男孩子,父親的兄弟姐妹也沒有多少,最重要的都是男孩子。」
越說,千手柱間越覺得心酸,看向三源葵的眼神也越發的羨慕。
難道自己家這方面是被詛咒了嗎?
「那就是你家裡自己的問題了。」
千手柱間越羨慕,宇智波斑就越發得意。
至於葵不是宇智波的血脈?哼,人都到他家了,還能沒嗎?
兩邊還在說話,三源葵趁機從泉奈身後離開一些,看向崖下。
這個山崖異常的高,從頂端往下看,一片片的森林一眼竟望不到邊。
她並不是第一次在這樣高的地方,從前,在吠舞羅和青之王打架的時候,有幾次會站在高高的樓頂,等待sceter 4的到來。
都市的高樓大廈裡,哪怕是燈光,也並不缺少藍色,五顏六色的霓虹燈總會亮起不同的色彩。
而現在,是完全不同的景色。
完全的,除了天空,就只是……灰色。
樹是綠色的。
她這樣想著,掏出自己的玻璃珠,放到眼前,重新向下望去。
「葵?」
注意到三源葵動作的宇智波泉奈詢問。
「有什麼問題嗎?」
葵每次發動能力都會用彈珠,所以他大概也明白,彈珠是她使用能力必要的東西,雖然現在僅僅是透過彈珠看,但是他並不覺得僅僅是單純地「看」。
畢竟看需要的是眼睛,而不是透過彈珠。
幾秒鐘後,三源葵相當認真地給出了一個奇怪的回答。
「樹是綠色的。」
宇智波泉奈:?
宇智波泉奈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樹……當然是綠色的。
「有可能是小鬼頭她紅綠不分。」
聽到兩人對話的宇智波斑若有所思。
「我之前做任務的時候遇到過這種人。」
「這麼說,我聽我家……親戚說過,他遇到過分不出顏色的人,聽說是完全看不出顏色這種病。」
「……她不可能吧?」
宇智波斑瞟了眼三源葵,完全不覺得她有柱間說的那種病。
之前還說他家裡藍色漂亮,而且他之前那也是順嘴一說。
正方他想著的時候,三源葵突然開口,她指著山崖下的某個地方。
「那裡,有人。」
「有人?」
所有人瞬間警惕起來,葵沉思著,越過泉奈,看向千手柱間。
「一個,比你小,你認識。」
千手柱間:??!
第56章
千手扉間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暴露的。
他只是察覺到自家哥哥最近鬼鬼祟祟地往外跑,還一次跑挺長時間,甚至每次回來,都心情很好的樣子。
讓他不得不在意。
畢竟在他心裡,自家大哥是個傻的,屬於被人騙了八成還不知道的那種人。雖然觀察力還過得去,但就是讓人擔心。
所以今天,他偷偷的跟蹤了過去,因為有意識隔著距離,倒也沒被自家大哥發現。
結果……
自己離得真的挺遠的,大哥也根本沒發現他,到底是怎麼暴露的???
「扉間……」
雖然心裡有了猜測,但還是有點不敢相信的千手柱間看著自己弟弟一臉嚴肅的表情,下意識有點心虛。
瞞著家裡人偷偷和其他家族的忍者交朋友,能不心虛嗎?
「大哥。」
千手扉間面無表情,紅色的眼眸直直地盯著自家哥哥,張口就是一段千手柱間異常熟悉的、恨鐵不成鋼的教育。
「原來這就是你最近在干的事情嗎?背著家裡人來這麼遠的地方,大哥你想過後果嗎?」
下意識的,宇智波泉奈贊同地點了點頭,並用同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了眼宇智波斑。
顧及自家哥哥的面子,他沒有說什麼,但是眼神裡的意思相當明顯,幾乎和那邊的千手扉間一模一樣。
——聽聽,聽聽,就哥哥你和那邊那個叫柱間的一點危機感都沒有!
被無辜牽連的宇智波斑:「……」
被弟弟教育的千手柱間:「……」
兩個同病相憐的人對視一眼,彼此清晰地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說好的哥哥的威嚴呢?怎麼感覺他們兩個有點……
到底,宇智波泉奈不管在內在外,都相當顧及自家哥哥,不會輕易在外人面前落他面子。
可千手兄弟那邊就不一樣了,作為家族兄弟中最冷靜靠譜(自認,也確實是)的孩子,千手扉間覺得自家哥哥真的應該立馬揪回家讓父親好好教育一下。
「大哥,想好怎麼和父親解釋了嗎?」
看看對面都是什麼?一個和哥哥你差不多大的——忍者。
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忍者。
還有一個……
目光停留在泉奈身旁的三源葵身上,千手扉間一直都冷靜的腦袋難得卡殼了一瞬。他眨了眨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三源葵一大圈,眼神瞬間古怪起來。
這小不點……和對面兄弟兩個的風格顏色完全不一樣,好像還不是忍者?
難道對面也是自家大哥一樣又傻又天真的那種?不然怎麼能帶來一個看著才不到5歲看樣子還沒訓練過的小不點,還是來見外族忍者這種事。
此刻,三源葵依舊在用彈珠觀察四周,察覺到千手扉間的目光,她下意識轉頭,透過藍色的彈珠,對上了對方的視線。
剎那間,雙方都愣在原地。
原來是紅色的眼睛。
三源葵想著,放下了彈珠。
紅色,如果安娜看到了,會喜歡的。
與之相對的,千手扉間的感覺就沒有那麼輕松了,視線對上的那一瞬間,仿佛被看透的感覺讓他幾乎毛如悚然地想要拎著自家哥哥瞬身,可那感覺在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又消失不見。
快的甚至讓人以為這只是個錯覺,是他精神緊繃之下的錯覺。
忍者最重要的是實力、冷靜、還有底牌。這種好似被看透的感覺很難讓人不去在意,可對方僅僅是個……
察覺到千手扉間盯著三源葵時間過長,宇智波泉奈下意識向右挪了一步,把她擋在自己身後。
千手扉間望了眼和他一樣沒什麼表情的泉奈,皺著眉,收回目光。
是錯覺嗎?還是哪個家族的血脈?白眼?不,白眼家不可能有藍色的眼睛。
正在他狐疑的時候,自家大哥的聲音傳到耳邊。
「扉間,難道不是和你解釋嗎?」
他轉頭,入目就是自家大哥毫無自覺地傻笑。
「我和扉間好好解釋一下,扉間就別告訴父親了吧?」
千手扉間:???
大哥你怎麼回事?還不想我告訴父親?
他幾乎是用震驚的眼神看向自家哥哥,那裡充斥的不是為什麼的意外,而是大哥你怎麼能這麼傻的驚訝。
你就不怕對面兩兄弟帶人把你給圍攻了?
眼看著千手扉間眼神更犀利了,千手柱間小聲開口。
「我好不容易才交到的朋友,斑和我特別志同道合,我們是特別好的朋友來著,你也可以和斑的弟弟試試交朋友啊。」
千手扉間:「……」
「大哥。」
扉間的聲音冷酷無情。
「你犯傻別帶我。」
「……哦。」
空氣中彌漫著難以言喻的尷尬,而尷尬的來源全部都是千手。
至於宇智波兩兄弟和葵……在一旁看戲有什麼可尷尬的?
良久,是宇智波斑率先打破寂靜。
「柱間,你不行啊。」
他抱著胳膊,毫不猶豫地用嘴毒的方式漏了對方的底。
「完全就是任由自己弟弟擺布的樣子嘛,你還說要保護弟弟,確定這個樣子可以嗎?」
保護……弟弟?
完全沒想到自家大哥竟然連這個都和外人說的千手扉間更沉默了。
「扉間,其實……就很正常嘛。」
千手柱間揚起笑容。
「作為哥哥當然要保護弟弟了。」
「這不是你隨便跑的理由。」
千手扉間抿著唇,到底還是稍微松了點口。
「你能保護好自己就不錯了。」
見弟弟松口,千手柱間瞬間精神起來,就連笑容都更燦爛了。
然後……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張口就是一句:
「而且斑也說過,還說要保護好家裡唯一的弟弟,後來還別別扭扭的說葵勉強也算一個。」
雖然原話是小鬼頭,但是他千手柱間不能這麼沒禮貌嘛_(:3」∠)_
一瞬間,場上的焦點從千手柱間身上直接轉移到了宇智波斑的身上,甚至亮度還上升了那麼幾個百分點。
察覺到自家弟弟和三源葵的目光齊刷刷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的宇智波斑身體一僵,漆黑的眼眸瞪向千手柱間的時候甚至帶上了殺氣。
好你個柱間,我幫你解圍,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嗎!
「哥哥當然要保護弟弟!」
同樣感受了一把什麼叫公開處刑的宇智波斑忍住想要和柱間打一架的心情,努力讓自己說話的音調同平日裡一樣「淡然」。
只是……快了不止一個百分點的語速完全暴露了他的心情。
「小、小鬼頭就勉強算一個,勉強算。」
他用眼角的余光瞄了眼泉奈,對方正相當感動。他又把目光向下看向葵,對方……
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面無表情?
面無表情。
面無表情!
「喂,你這是什麼反應!」
好歹給個反應吧,我勉強才算的你,你就不覺得應該硬氣一點說我不勉強都能帶上你嗎?
「唔?」
三源葵歪了歪頭,心裡感覺到了對方確實是好意,想了想,給出了一個答案。
「你以後會很強。」
「那是當然。」
宇智波斑輕哼一聲,揚起下巴。
「我以後一定會成為最強的那個。」
「所以很安全。」
如同落下定論一樣,三源葵重復著幾個字。
「肯定,能做到。」
斑會活著,泉奈以後也會活著,大家都會活著。
藍色的眼眸中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但也正式因為這份平靜,讓她說出的所有話都像是內心堅定的想法。
她是真心覺得他會很強,能夠做到他想要做到的。
「算你有眼光。」
宇智波斑別別扭扭地開口。
「不僅僅是未來,我現在也會每天都變得更強。」
宇智波這邊氣氛溫馨,一旁的千手柱間沒有打擾這份溫馨,和自家弟弟小聲開口。
「你看,我就說斑很好吧?而且我們的實力也相近,當然,我要更強一點。」
「對家人和對敵人兩種態度是正常的,大哥。」
千手扉間油鹽不進。
「比起其他的,我更希望你能夠現在馬上和我回家。」
「這樣吧,我把斑的妹妹介紹給你。」
千手柱間打著哈哈,錯開話題。
「你仔細觀察,扉間你就不覺得葵和其他人有什麼不一樣嗎?」
千手扉間瞟了眼自家突然說出虎狼之詞的大哥,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你沒事讓人去盯著人家妹妹看?
不過……
他頓了頓,用隱晦的眼神,重新觀察了一遍三源葵。
小、矮、走的幾步不像是忍者一樣悄無聲息,一看就是沒訓練或者沒怎麼訓練;手太白嫩估計苦無或者刀劍也沒拿過或者拿過幾次;頭發和陽光一樣,太燦爛了對成為忍者很不利;眼睛……
扉間的目光凝聚在三源葵的眼睛上,忽然沉默下來。
太干淨了。
和忍者不一樣,甚至和他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是一種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干淨與通透。
「她……不是忍者。」
千手扉間斷言。
「是因為身體或者什麼原因吧?」
畢竟在忍者家族,除非是真的有缺陷,不然幾乎不可能不成為忍者。
「應該是身體的原因,葵的天賦真的很不錯來著。」
千手柱間有點可惜,可想到戰爭會給對方帶來的傷害,又覺得慶幸。
不被戰爭傷害的,屬於忍者家族的孩子,如果長大了,這份清澈應該依舊會保留的吧?
在未來,如果能看到就好了。
「就是葵最先發現你的,不然我們還真的沒發現扉間你竟然跟過來了。」
「她發現我?」
千手扉間霎時間抓住重點。
「大哥,你確定?是她發現了我,比你們誰都先?」
「是啊。」
「這樣……」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千手扉間陷入沉思。
一個家族的血脈一般是不會變的,既然這個小女孩兒表現出了類似於感知得天賦,那麼說明對方家族的天賦也應該是這個類型,錯不了多少。
而千手一族的主要敵人是宇智波,宇智波出名的是寫輪眼不是感知。
至於眼睛頭發的顏色,他自己還和自家哥哥不是一個顏色呢,不是判斷的標准。只要不是宇智波,那麼什麼都好說。
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說過的,對於自家大哥想要結束戰爭的時候想到過的辦法。
他當時是怎麼說來著?
「大人真笨,只要結盟聯合起來不就行了?」
既然如此……
紅色的眼眸閃爍著,千手扉間在心裡衡量了對面兄妹三人和自己這邊的武力值後,心裡出現一個大膽的想法。
實力和自己大哥相近,只要不死,未來肯定不會默默無名,至少能在家族的中上位置。
所以要不從現在開始就為未來作出安排,比如說……試試了解一下,為日後的結盟忍界打下基礎?
第57章
秉持著為了未來做打算的想法,千手扉間最終還是沒有選擇揭發自己大哥,而是選擇了暫時性同流合污。
重點:暫時性。
「既然這樣,我們就慶祝一下吧。」
千手柱間一直胳膊攬著自家弟弟,也不看對方想要自己趕緊松手的眼神,笑容滿面地提出建議。
「我們去抓魚烤魚吧。」
其他人:?
柱間,你家那邊慶祝是抓魚烤魚?
「沒有鹽不太好吧?」
宇智波泉奈看了眼三源葵,覺得這個提議非常不適合她。
忍者什麼沒吃過?真要到絕境別說沒調料的魚,估計樹皮都吃的下去。但是你要讓我這邊羽衣家精心養大……宇智波也會精心養大的妹妹吃,就不行了。
哥哥吃,沒事。
妹妹吃,不行!
「沒事沒事,扉間有。」
千手柱間毫不猶豫地賣了自己的弟弟。
「他喜歡抓魚吃,平時都會帶的。」
千手扉間:???
大哥你不對勁,你居然讓別的忍者吃陌生忍者做的東西,你真的不對勁!
紅色的眼眸幾乎是無語地看著自家大哥,千手扉間心裡嘆了口氣,轉而看向了對面的三兄妹。
還是幫自家哥哥解釋一下吧,不然……
還不等他張口,就聽到斑同意的聲音,甚至還直接找出了個地點。
「既然這樣,就去那邊的河吧。」
千手扉間:???
不、不對勁!你們就能毫無顧忌地吃陌生忍者的調料包嗎?就不怕裡面加了料嗎!
扉間的目光著重看了眼就差和自家大哥勾肩搭背的斑,又看了眼剩下的泉奈,終於在心裡感受到了一點欣慰。
因為那個斑的弟弟,也正在用擔憂又無奈的眼神看著他那個哥哥。
注意到扉間的眼神,兩人彼此交換一下目光,頓時心裡升起了那麼幾絲同病相憐的感覺。
千手扉間:真巧,你大哥也不靠譜啊。
宇智波泉奈:不,我哥靠譜,是你哥哥不靠譜。
千手扉間:……
啪——
同病相憐,沒了:)
最後,千手扉間略帶麻木的眼神轉移到了最後一個人,三源葵身上。
感受到對方的目光,三源葵感受著對方復雜的情緒,沉思了幾秒,試探著安慰。
「別擔心。」
她的眼神特別真誠。
「有問題我會感覺出來的。」
千手扉間欲言又止。
你們家族的感知型天賦還能分辨東西有沒有被下藥嗎?
到底,扉間還是癱著自己面無表情的臉,跟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去了河邊。
宇智波斑和千手柱間去撿柴生火,宇智波泉奈和千手扉間下河抓魚,至於三源葵……被四個人齊刷刷的賦予了一邊坐著等吃的む重任め。
相當沉重,沉重得三源葵奮力吃魚,還要小心被魚刺卡到嗓子。
「只是……」
「你們家族這是……」
手裡是烤了一半的魚,千手柱間一臉迷惑的看了看火堆旁邊烤魚的宇智波兄弟倆,又看了看離泉奈一米遠怎麼招呼也不靠近的三源葵,有些茫然。
「男女有別?不能在一起吃飯的那種?」
「不,我家並沒有……」
宇智波斑哼了一聲,甚至有些習以為常。
「是那個小鬼頭自己的奇怪想法,覺得不熟,所以要拉開距離,之前比現在嚴重多了。」
這一陣出門找他沒拉開純粹是因為她自己體力做不到自己來回加快速移動,不然柱間怕不是早就能看到這一幕了。
而千手柱間顯然沒有意識到事情所謂む不熟め的真正含義,他看了看斑,又自家今天剛到的弟弟,恍然大悟。
斑弟弟妹妹肯定不可能和自家哥哥む不熟め,以前沒看見這樣肯定是因為看自己看多了也熟悉了,現在唯一能讓對方不熟的人,不就是扉間嗎!
想到這裡,千手柱間擲地有聲。
「所以是因為扉間吧?」
宇智波斑:「……」
宇智波泉奈:「……」
兩兄弟意外地對視一眼,在極短的時間裡憑借親兄弟的默契,傳遞了不少的信息,然後……
宇智波泉奈面不改色地開口。
「對,就是你弟弟。」
總不能說葵和自己家還保持了部分距離吧?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暴露出去?他還計劃在短時間內把這一米都消除呢。
宇智波斑扭頭沒有吱聲,一臉深沉的模樣卻讓千手柱間信以為真。
雖然感覺好像哪裡不太對勁,但事實就是這樣。
「扉間。」
千手柱間扭頭,眼神鼓勵。
「和妹妹打好關系吧!」
千手扉間:「……」
大哥,你確定嗎?
他抖了抖眉毛,一句笨蛋想要從喉嚨裡竄出,但礙於外人在場,他硬生生地把這個詞憋了回去,轉為嘆了口氣。
他覺得自己今天想要嘆氣的次數比以前一個月都多……
人家兄弟倆還在對面坐著呢,你讓我去接近人家妹妹?大哥,你想要坑弟弟就直說,別用這麼拐彎抹角的方法可以嗎?
當然,千手柱間也知道,自家大哥也不是真想坑自己,他估計是真心想要你好我好大家好的。
但他只想要平靜、靠譜(重點)的和人交往,並不想干討打的事。
千手扉間拒絕了自家大哥的話,並默默吃魚。
場上,氣氛火熱你一句我一句的只有斑和柱間,兩個弟弟外加三源葵都沉默吃魚,沒有說話的意思。
突然,不遠處樹後的草叢傳出了輕微的動靜,一瞬間,火堆旁邊的四個人齊齊一頓,目光刷的一下看了過去。
一米外的三源葵淡定的咽下魚肉,提前公布答案。
「周圍沒人,是兔子。」
像是印證她的話,沒幾秒,就有灰色的兔子蹦出草叢,又趕緊鑽進另一片草叢。
「不是人就好。」
千手柱間重新把自己的魚翻了個面,松了口氣。
「你家的天賦真好用,是只有女孩子有吧?」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不然斑和泉奈就不會是這個反應,應該像是葵一樣,早就知道是兔子了。
斑泉奈:「……」
家裡天賦是寫輪眼的宇智波兩兄弟再度對視一眼,果斷選擇將錯就錯。
朋友是一回事,但是家族暴露了這朋友指不定就變成另一回事了。
「葵的天賦很好,只是身體……」
宇智波泉奈望著三源葵,沒確認也沒否認。
「你知道,她當不了忍者。」
「挺好的,也挺好的。」
真當了忍者,別人第一個下手的就是這種感知型的,危險度直接排在其他人前頭。
千手柱間想著,起身來到三源葵旁邊,相當親切地把剛烤好的魚塞進三源葵手裡。
措不及防又被塞了條烤魚的三源葵抬起頭,入目的就是千手柱間關愛的表情,以及一句關照。
「魚很多,多吃點!」
三源葵看了看左手熱騰騰的嶄新烤魚,又看了看自己右手才艱難啃了一半的烤魚,表情凝重。
吃魚這任務果然很沉重啊……
宇智波兄妹和千手兄弟兩邊的第一次完整會面交流,彼此給對方留下的印像竟然還不錯。
尤其是三源葵,千手扉間對她的感知天賦相當感興趣,要知道,僅僅是四歲就能感知到他跟蹤他大哥,可以說是相當厲害。
雖然成不了忍者,但是他們身後是一整個忍者家族,他們千手家要是能和對方聯盟,就能提前發現敵對家族的包圍了。
雖然父親不想結盟,但是日後大哥成為族長就沒關系了。
還是孩子的千手扉間已經開始為了未來做打算,並准備現在就開始試探著實行,督察並參與自家大哥和「朋友」的會面。
幾次之後,在擁有了一定信任度後,他把自己結盟的想法說出,試探對方對聯盟的感覺。
然後,問題來了。
——誰領導聯盟?
「能力出眾並且民心所向吧?」
最開始挑起話題的扉間冷靜開口。
「能力不出眾就沒辦法壓下其他家族,如果沒人認同其他人也不會承認。」
「可這樣其他家族不會甘願被領導吧?」
泉奈也相當冷靜,就著問題開始探討。
「哪怕這個人能力出眾,但是領導的人從自家族長變成了其他家族的人,這樣很難讓人認同。」
「族長還是族長,只是多了個聯盟的……嗯,盟主,這種。」
千手扉間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
「聯合起來,指定不能違背的規則,所有人都必須按照規則行事,這樣就不會出現動亂了。」
「在家族之上的,更大的規則嗎?」
宇智波斑饒有興致地插嘴。
「你圖謀不小嘛。」
「只要有能力,誰當盟主都一樣吧?」
千手柱間到倒是不覺得盟主的選擇有什麼困難。
「只要是為了大家,想要結束戰爭,誰當都可以啊。」
「大哥,請不要說這種天真的話。」
千手扉間瞥了眼自家不靠譜的哥哥,語重心長。
「這是很重要的位置。」
極為難得的,有一道聲音插進了討論裡。
「最強的那個。」
幾人循著聲音,竟然是一直沒出聲的三源葵。對方的表情相當認真,一看就是認真思考過的心裡想法。
「最強的人才能領導。」
就像是在她的世界裡,最強的王權者一樣。
「這……」
幾個人面面相覷,竟然發現無可辯駁。
沒錯,不強誰會聽你的?忍者不就是靠實力說話。
泉奈突然反應過來。
「哥哥很強,以後肯定是他當盟主。」
扉間平靜反駁。
「我大哥的實力更強。」
不能漲他哥志氣,滅自哥威風。自己大哥雖然天真,但是實力沒得說。
兩個弟弟為誰的哥哥更強辯駁起來,千手柱間無奈地對斑笑了笑,瞥見一旁說完一句重點就准備再離開的三源葵,若有所思地開口。
「葵,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在三源葵疑惑的視線裡,他毫不避諱地問出一個讓千手扉間說的話都卡了一半在嗓子裡的問題。
「因為你好像躲扉間很長時間了,所以我就想問問,是覺得扉間那裡不好嗎?」
三源葵沉思著,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扉間?可她明明是平等地對所有人都拉開距離啊?
第58章
平等遠離所有人的三源葵選擇如實給千手扉間說一句好話。
「我沒有覺得他不好。」
「可是以前你也沒躲這麼遠。」
千手柱間合上手掌,然後向外一拉,活靈活現地顯示出了距離感。
「現在休息的時候就只在一旁,還都是扉間出現之後才這樣。」
所以真的很難不讓人覺得,讓對方離得這麼遠,躲著的人是自己弟弟了。
千手柱間憂心忡忡。
扉間不行啊,這麼長時間都沒能和葵拉近關系。
三源葵看了看千手柱間,又看了看看似不在意實則耳朵早就豎起來的千手扉間,決定說大實話安撫民心。
對一個人遠離是特殊,但是對所有人這樣就是平等!
「我以前也……」
不等她說完,宇智波泉奈的聲音就搶先響起。
「其實葵之前也是這樣,但是因為以前時間比較短,沒像現在一樣經常坐在一起討論問題,所以不明顯。」
說著,宇智波泉奈的目光定格在千手柱間的身上,那意思不言而喻。
你以為葵在躲扉間?其實是你們兩個人!
至於他和哥哥……家人,家人懂嗎?都住在一起,早晚會更親密的!
泉奈和自家哥哥對視一眼,心中更加堅定了。
不管怎麼說,絕對不能暴露妹妹其實和自己這邊也拉開距離的事情。
「還、還有我嗎!」
完全沒想到自己也是其中之一的千手柱間瞳孔地震。
「我還以為以我的親和力,妹妹應該對我印像還不錯……」
三源葵覺得自己應該再說明一下。
「其實我對……」
話還沒說完,又被宇智波斑的毒舌打斷。
「親和力?你確定不是消沉力?還有,老老實實叫名字,這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
千手柱間沉默著,幾秒後,滿臉消沉。
「可是我們關系都這麼好了,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嗎……」
「誰跟你一個妹妹!」
宇智波斑狠狠瞪了對方一眼。
「我妹妹永遠都是我妹妹,不可能變成你妹妹,死心吧!」
我把你當朋友,結果你就肖想我妹妹!
「不然這樣吧。」
千手柱間輕咳一聲,從消沉的狀態中脫出,看了看自家沉思中的弟弟,猛然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容燦爛地望向宇智波斑,一句虎狼之詞脫口而出。
「其實弟媳也不錯啊,你們看扉間這麼優秀,未來肯定也……嗷!!!」
「大哥,你想被打別帶我。」
對自己大哥下了狠手的千手扉間收回自己貼在對方肚子的手肘,對對面眼神不善的宇智波兩兄弟點了點頭,充分表明自己的立場。
「抱歉,別在意他說的胡話。」
大哥,你再說下去,信不信對面兩兄弟聯手打人?
可已經來不及了。
「柱間。」
宇智波斑慢條斯理地站起身,黑黝黝的眼眸卻是相反的銳利。
「打一場。」
千手扉間:「……」
他看了看對面凶相畢露的斑,又看了看自己身旁傻笑的大哥,果斷選擇賣人。
「大哥,自己說錯的話就自己承擔。」
他說著,殘酷無情地扭過頭,不再看柱間。只留下千手柱間一個人,承受宇智波斑的眼刀。
斑和柱間兩人你來我往,純粹只用體術,而成功脫身,摘下自己身上的む危め字按給自家大哥的千手扉間,則是沉思著,腦海裡回憶之前的事。
兩次了,對面兩兄弟都在打斷葵的話,明顯是有意的,所以他們想要掩蓋的到底是什麼?
雖然沒被牽連,但到底還是記住了的千手柱間眼神暗中逐漸轉移到擺弄彈珠的三源葵的身上,冷不丁的,突然問出一個問題。
「葵,你疏遠的依據是什麼?」
會和對方的能力有關嗎?
突然被問的三源葵抬頭,如實回答。
「依據……沒有。」
因為她是想要和任務目標只做普通朋友,為了不讓任務目標覺得自己被特殊對待,才平等計劃和所有人的距離。
話音剛落下,有一個問題又接踵而至。
「那你是因為什麼不靠近我們?是覺得危險嗎?」
據千手柱間所知,距離往往和危險與安全感有關,在面對危險的對手,拉開距離觀察是極為正常的事情。
再加上那個感知天賦,他很難不往這方面想。
「不危險。」
三源葵搖了搖頭,認真說著自己的解釋。
「關系要一點一點的好,如果一下子很好了,就太快了。」
她還有那麼多年要待,以後關系深了,像是七海海一樣可怎麼辦?
「一下子?」
千手扉間理智看了看一旁還沒打完的兩方兄長,回想這段時間他們認識並待在一起的時間,陷入沉默。
雖然說法很正常,他也確實認同,畢竟就正常來說,聯系與好感都是在相處的時候一點點才加深了解的。
但是放在這裡怎麼覺得……有點慢?
莫非他被自家大哥給影響了智商?
「我說——」
趁機終於打了個平手的千手柱間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翻身站起,對自己聽到的作出反駁。
「友誼的深淺不是時間決定的吧?我和斑見面的時間加起來其實也沒有多長時間,但是我和斑就是好朋友啊。」
說著,他聲音篤定。
「所以我覺得,是根據了解來決定的。」
「了……解?」
兩個字徘徊在三源葵的腦袋裡,如同被加了復讀機,遲遲不肯散去。
三源葵陷入沉思,三源葵恍然大悟,三源葵心中震動。
有道理,如果不夠了解,就算住在一起好幾年,也可以是稍微熟悉一點的「鄰居」,就像是她以前還在研究所的時候,見過的那些人。
她和安娜的友情,如果真的算起來的話,也並沒有用多長時間。
「我知道了。」
三源葵認真點頭。
「重要的是了解而不是距離。」
宇智波泉奈心裡忽然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沒過幾天,他的預感成真了。
「我覺得我們不應該說太多的話。」
從千手柱間的話裡得到啟發的三源葵找到了還在訓練場的宇智波泉奈,認真說著自己的新理解。
「因為對話是增加聯系的過程,我們說的多了,就會更加了解彼此。」
「但是我覺得我們的關系已經超過了需要限制對話的時間。」
剛訓練完畢,坐在走廊上的宇智波泉奈心中給柱間和扉間兩兄弟記了一筆,熟門熟路地開始模糊界限。
路才剛有起色沒多長時間,怎麼能讓人添塊石頭直接給堵了一大半?
「用的已經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如果是和柱間扉間他們保持距離,那沒關系,是正確的。但是葵,你忘了一件事。」
他說著,站起身,靠近三源葵,近到彼此之間只剩下不到半步的距離,仿佛只要抬起手,雙方和服的衣袖就能自然而然地貼在一起。
「我們現在是一家人,所以陌生的前提是不存在的,不需要太多距離,我們本就應該是親近的。」
泉奈牽起三源葵的手,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三源葵的藍色眼睛,聲音鄭重地重復。
「別人無所謂,但我們應該是親近的。」
普通的宇智波族人也做不到這一點,哪怕姓氏並不同,但是有了父親的承認和已經住在了自己旁邊的位置,都完完整整的代表了一件事。
葵已經被打上了宇智波的標簽,那麼她就是宇智波的人。
而他會好好完成父親的囑咐,照顧對方。
三源葵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握著的手,停頓了好幾秒,才抬起頭,在宇智波泉奈期待的眼神裡,說出了一句讓對方愣住的話。
「家人裡,應該也有關系不太好的。」
她想了想,有用帶有些許上揚的音調,猶豫地加了個末尾。
「……吧?」
宇智波泉奈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把這句話給反駁出去。
羽衣家到底是怎麼養小孩的?大家都是忍者家族,難道不應該大同小異嗎?怎麼葵這麼小就知道這麼多不對勁的事情!
到底,三源葵看著對方有點憋屈的卡殼樣子,還是非常好心的解釋了一句。
「我也喜歡泉奈。」
「喜歡就應該靠近。」
宇智波泉奈想也不想地回答。
「像是我和哥哥一樣。」
只要在家,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會想在一起的,訓練也好教導也好,在有其他兄弟的時候是一起這樣,現在只剩下了他和哥哥兩個人時也是這樣。
與家人的相處經驗全靠兄弟相處的泉奈覺得,做家人,就應該這樣,雖然他以前沒有妹妹,但是妹妹和弟弟應該差不多才是。
「不一樣。」
三源葵能感覺到泉奈的想法,可對於她來說,對方希望的關系親密,卻恰恰是她不想實現的事。
因為喜歡,所以不能過多靠近。
現在的關系有多好,未來她離開了,對方就會有多傷心,她只是不想……再重復這一點。
「未來。」
她抿著唇,給出了一個未知的單位。
「未來,還有很多時間。」
她說著,悄咪咪抽了抽自己在對方手裡的手,卻因為對方的力道,沒有抽動。
三源葵心裡嘆了口氣,有些苦惱。
所以為什麼呢?一年認識兩年熟悉三年四年五年才牽手不好嗎?
正嘆息著,一道聲音忽然在旁邊響起。
「你們……干什麼呢?」
三源葵一看,是來到了訓練場的宇智波斑。
能讓自己擺脫提前牽手的救星來了!
她趕緊用空余的另一只手抓起斑的手,另一只手帶著泉奈的手轉移,啪的一聲把斑的手放在泉奈的手上,想趁著這個機會脫身離開。
然而……
宇智波泉奈微微一笑,握著三源葵手的那只手不僅沒松開,反而抓得更牢了:)
三源葵計劃失敗,空氣中一時間靜默下來。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宇智波斑,看著自己三個人奇怪握手的姿勢,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第59章
自從那一次談話之後,後面的事情就完全超出了三源葵的想像。
她原本想的是限制,結果宇智波泉奈卻像是打開了什麼新世界大門一樣,不僅常來找她,甚至還學會了把她強行拖到和宇智波斑一起的時間裡,組三人組組得相當開心。
兩兄弟在訓練場進行熱火朝天的晨練,三源葵坐在屋檐下的走廊上,拿著泉奈塞給自己當做零食的丸子,陷入沉思。
這進程……怎麼和自己想的有點不一樣啊?大早上也有丸子嗎?
三源葵覺得進程不對勁,倒是泉奈卻一點都不這麼覺得。自從那次談話之後,泉奈拉著自家哥哥,直接對認識的,家裡有妹妹的人詢問了如何與妹妹相處的經驗。
然後……
宇智波少年a一臉茫然:「難道不是一回家就會被妹妹撒嬌歡迎嗎?」
宇智波少年b滿眼懵逼:「就是回家就會聽到妹妹跑出來歡迎,說『歐尼醬歡迎回家。』啊。」
宇智波少年c躊躇回答:「妹妹……就是自然而然就很親密啊,出門會想著給她帶禮物之類的。」
……
既沒有被歡迎,也沒有那句一聽就特別甜的「歐尼醬歡迎回家」的斑與泉奈看著自己搜集記錄下的各種答案,被族人秀了一臉。
「泉奈……」
宇智波斑面色奇怪。
「這些根本不適用吧?」
「還是能起到幫助的。」
宇智波泉奈整理信息,倔強回復。
「葵還小,以後肯定也能聽到的!」
宇智波斑:「……」
他想了想別人家會叫「歐尼醬」的妹妹,又想了想家裡那個猶如面癱還沒多少感情波動的小鬼頭葵,覺得自己根本想像不到葵變成這個樣子。
「泉奈,雖然你的想法很好,但我還是覺得……」
斑欲言又止,生生把自己的毒舌咽了下去。
「小鬼頭她不可能吧?」
就小鬼頭那樣,他宇智波斑斷定,再給十年估計還是那副樣子。
「哥哥,事在人為。」
泉奈相當淡定。
「努力努力,說不定就實現了呢?」
斑靜默了幾秒,冷不丁問出一個相當實際的問題。
「你能想像得到嗎?」
泉奈整理經驗的手一頓,整個人僵在原地,瞳孔逐漸失去光亮。
啊這……對不起,哥哥,他好像也想像不到……
到底,還是認真在一眾答案裡挑了有用的,也就是泉奈現在使用的方法了。
總之就是:增加相處時間、多多關心、零食、禮物要有……
增加相處時間這一點,被畫了重點。
以致於,三源葵大清早就被叫起來,還被拖到訓練場這種操作也就完全不意外的發生了:)
她迷茫地咬一口丸子,看一眼訓練場的宇智波兩兄弟,然後再咬一口,再看一眼,反復循環著,想要看出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清早,凌晨!天還不怎麼亮。
她怎麼就從被窩被轉移到這裡了呢?
吃著吃著,一串丸子不知不覺被消滅了個干淨,三源葵靠在柱子上,揉了揉眼睛,眼中還有幾分沒睡醒的空茫。
好困……
她再度望了眼那邊訓練的兩兄弟,心裡估算了一下時間,果斷閉上眼睛。
沒一會兒,刀刃碰撞的聲音沒了,整個訓練場的聲音也逐漸歸於沉寂。原本應該在場中央訓練的兩兄弟停下訓練,收起了刀。
「我就說不應該一大早上帶她來……」
看上去容易炸,但其實正經起來還是很靠譜的宇智波斑看著靠著柱子就睡著了的三源葵,有些無語。
「拎回去算了。」
「哥哥,這是增進感情的重要過程。」
宇智波泉奈已經來到了三源葵的身邊,觀察了一會兒她安靜的睡顏,有些猶豫地回頭。
「好像……確實早了點?」
但沒有任務的時候,他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訓練增加實力中度過,如果這個時候也不在一起的話,能在一起的時間著實很少了。
少了怎麼培養感情?別人家的都是從小在一起,他這邊可是先天差了4年!
4年啊!
「不行就讓她在這睡。」
宇智波斑同樣靠近,他看著三源葵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惡向膽邊生直接伸出食指戳了過去。
沒幾下,白嫩的臉上直接被戳出一小片紅色。睡著了的三源葵沒什麼動靜,罪魁禍首倒是逐漸升級,甚至變為了捏。
可惡,怎麼這麼軟!
「哥哥……」
泉奈無奈地看著自家哥哥幼稚的行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讓哥哥松手別玩了?可是看起來好像……
「和弟弟感覺不一樣。」
斑一邊捏團子一樣的捏著三源葵的臉,一邊增加犯罪共犯。
「泉奈,你試試。」
「這個……」
他輕咳一聲,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在三源葵另一邊的臉頰上輕輕一戳。
像是為了對比,他另一只手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在心裡對比了一下。
真的不一樣,葵真的真的好軟啊……
他微微紅著耳尖,試探著想要再戳一下的時候,卻驀然看到了一片藍色。
清澈的、像是天空,卻又像是鏡面,輕易地倒映著他的樣子,裡面還有……
意識到什麼的泉奈刷的一下收回手,有些心虛。
人睡著了就去摸對方的臉什麼的,他這是向哥哥靠攏了嗎!!!
「呦,醒了?」
完全不覺得自己行為不端的斑依舊大大方方的捏著三源葵的臉。
「臉跟個丸子似的,挺好捏的嘛。」
三源葵感受著自己被捏的有些疼的臉,又看了看對面斑毫不心虛的模樣,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然後——張嘴,下口。
二度被咬的宇智波斑瞳孔地震。
「喂!你給我松口啊!!!」
「哥!冷靜!!!」
……
不得不說,泉奈增進感情的方法,其實相當有用。
至少三源葵在面對一個吃丸子都要多給自己拿一份的真心面前,很難做出堅定而有效的拒絕。
就是……吃人嘴短這種事情……
戰國時代莫得什麼零食,沒什麼藍色就不說了,每天壽司飯團鹹魚味增湯等傳統日本食物的三源葵真的拒絕不了!
也不是沒拒絕,但是丸子太香了,零食太香了……
「斑,怎麼覺得最近你弟弟和妹妹之間的氣氛奇奇怪怪的?」
又一次的地下聚會裡,千手柱間發出靈魂質問。
「感覺葵比警惕扉間還警惕泉奈,泉奈手一放在袖子裡或者拿什麼東西,葵就像是兔子一樣。」
還是聽到了風吹草動,正豎起耳朵謹慎觀察,有個動靜就會撒丫子跑的那種。
「沒事,不用管。」
作為當事人之一的宇智波斑樂見其成,並且在心裡思考怎麼弄點其他零食,最強還不忘敷衍柱間。
「過一陣就好了。」
千手柱間:???
很快,兩邊分開,三人往回走,難得的,用的是走的形式。
走著走著,宇智波泉奈突然有了動作。在三源葵警惕的目光裡,他抬起手,把手插進了和服衣袖。
三源葵精神一振,拉響警報。
對方的口袋不是口袋,而是故事裡的,那個潘多拉的魔盒!
天知道對方會掏出什麼零食,然後塞到自己嘴裡,她要是吃了,就不好意思拒絕了。
她警惕地盯著,直到時間過了好幾秒,泉奈都沒有什麼動作,三源葵稍微松了口氣。
看來只是放手,還好還好。
可就在這時,泉奈的手動了動,然後……掏出了一顆金平糖,微笑的看著她,並發出魔鬼的誘惑。
「吃嗎?」
三源葵:「……」
我要開能力預測了,我真的要開能力預測了!
三源葵趕緊遠離泉奈,人走到了斑的旁邊。
還好,斑人比較……嗯,怎麼說來著,傲嬌,不會像是泉奈一樣。
她剛想著,忽然聽到一聲輕哼,來不及反應,下一秒嘴裡一甜,一塊甜硬甜硬的糖就直接出現在了嘴裡,不住地淌著甜味。
葵呆滯抬頭,入目的是宇智波斑得意的笑容。
「甜嗎?」
三源葵:「……」
幫凶!泉奈的幫凶!!!
嘴裡的糖轉移到一邊,三源葵鼓著腮幫子捂住嘴,又默默遠離了斑,開啟了自己的能力。
這個也不行了,這兩兄弟都不能再靠近了!
不過……
她一愣,腳步下意識停住,異樣的感覺在心裡升騰。
地底,有什麼東西,或者說……人。
三源葵動作一頓,目光在森林掃過,卻並沒有看到什麼異常。
可感知是不會錯的,有敵意=危險。
察覺到這件事的一瞬間,三源葵加強感知,目光在四周再度轉了一圈,迅速定位到了對方的位置。
「泉奈,斑,我有重要的事情。」
「什麼事?」
斑挑眉,以為她是終於忍不住要反抗了。
與此同時,隱藏的地下,靠著家族天賦隱藏起來的兩個他族忍者眉頭一皺,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天賦讓他們更好隱藏的家族,收集各族信息外加暗殺已經是常態,尤其是各家有天賦的下一代,在這個外界99%都是敵對家族的時代,如果能夠在對方還沒成長的時候,提前暗殺……
他們兩個是收集宇智波家族信息的一員。這次,是他們撞大運遇到宇智波家族長的孩子不在家裡,而是幾個小孩兒沒有人保護,單獨在外面。
天賜良機。
「木聰,我記得宇智波家和羽衣家聯盟後,這個女孩兒是羽衣家族族長松開的女兒,羽衣家族的能力雖然不好確定,但是……」
心中有不好預感的大翔謹慎詢問同伴。
「她剛才是不是往這裡看了?」
「看了,只是掃了眼四周,不能確定是不是被發現。」
木聰肯定回答,他皺著眉,分析道。
「羽衣家近些年出現許多感知類型的忍者,疑似這一代大多為這個類型,這個情報裡雖然不能成為忍者,但是族長的血脈應該差不到哪裡去,只是看樣子才只有三四歲,正常來說,應該不能感知到我們。」
「我的直覺告訴我。」
大翔攥緊苦無,陰冷的目光在陸地上三個孩子身上轉了一圈。
「我們被發現了。」
第60章
「直覺嗎?」
木聰同樣握緊自己的手裡劍,猶如潛伏的毒蛇,蓄勢待發。
「你的直覺一向很准,既然這樣,那就只能提前了。女孩兒不是忍者跑不了,先殺宇智波這兩個小鬼。」
這裡離宇智波駐地還有一小段距離,就算搞點大動靜,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被宇智波家的忍者注意到,天賦這麼好的敵對家族下一代,必須死!
敵意越來越重,已經轉化成殺意了。
感受著這突然的轉變,三源葵眼神一凜,心中的警惕猛然拔高。
底下,大人,兩個,實力強,有殺意。
自己,泉奈和斑,三個,小,打不過。
求援,太遠,太慢,時間來不及。
不求援,對面太強,打不過,出事。
不是泉奈應該出事的時間,所以……
三源葵抿著唇,心裡某個想法升騰,不等她開口,在感知裡,兩個敵對的人已經做好了准備。
「小心。」
她只來得及提醒兩人。
「左邊地下有敵人!」
「敵人?」
斑和泉奈一愣,下一秒,幾乎讓人頭皮發麻濃重的危機感從身後乍然出現,屬於忍者的意識操控著身體本能躲閃,帶在身上的苦無出現在手上,乒的一聲彈開了飛來的敵方苦無。
「什麼人!」
兩人轉身擋在三源葵身前,目光銳利地望向敵人。
陌生的忍者冷笑著,抽出短刀,聲音冰冷而又危險。
「呵,當然是殺你們的人。」
話音落下,只想速戰速決的兩個人迅速向前衝去。
「泉奈!」
「是!」
斑握著苦無,糾纏住一個,明白自家哥哥意思的泉奈也主動糾纏住另一個,並在倉促間給了三源葵一個眼神。
——快逃。
「還有時間關心別人嗎?」
三個小鬼關系不錯,拋開最小的,這兩個宇智波實力也確實是這個年紀裡頂尖的,尤其是最大的那個,段時間裡竟然隱隱和自己不相上下,所以留不得。
可惜,他們還沒有長成,不過也沒機會長成了。
與泉奈對戰的大翔抽出短刀向泉奈砍了過去,刀勢凌厲,又悄無聲息。
泉奈不得不閃身躲避,集中注意力,尋找可以反擊的機會。
局勢太糟糕了。
他的腦袋高速運轉。
和柱間扉間見面的時候,雙方都沒有帶武器,至少武士刀這種太明顯的是默認不會帶的。
也就帶來了現在這樣只能用苦無應對的狀況,對面還是看不出家族的成年忍者,他和哥哥一人對一個都不可能持久。
最重要的是,這裡離家族還有一段距離,而他們根本勻不出人去求援,葵不是忍者也根本跑不回去。
似乎是死局。
「叮——」
苦無與飛來的手裡劍碰撞,把它們彈開,手裡劍銳利的尖端斜斜地插在地面,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而時間不過過去了幾秒鐘。
只有一個辦法了。
「哥哥!」
泉奈在後退的空隙裡望向斑,而斑同樣向後退步,與他對視一眼,似乎與他想到了一起。
「火遁!」
手中的苦無被他扔出,干擾木聰的前進,宇智波斑迅速結印,深吸一口氣,低喝。
「鳳仙火之術!」
無數火球四散著,向木聰攻擊而去,木聰發動土遁潛進地底躲開火球,下一秒出現在範圍之外。
「以為範圍大就會命中大?」
「哼。」
斑完全不在意這句話,他看著四周被火球點燃的樹叢,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這個忍術的目標從來不是對方,而是——點燃森林,鬧大動靜。
「這個小鬼……」
木聰一驚,微眯著眼,心裡很快對局勢作出了判斷。
鬧大動靜,宇智波族人看到無敵附近的森林有煙肯定會來查看,所以這幾個小鬼准備拖時間嗎?
以他們的糾纏能力,重傷被殺死之前說不定真的有可能等到宇智波家救援。
可惜,少年最好利用的一點就是——
他與大翔交換眼神,大翔突然後退,向泉奈左方扔出一個手裡劍,泉奈一驚,向右閃身躲避。與此同時,木聰一個瞬身,悄無聲息地來到泉奈身邊,趁著對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鎖住泉奈的身體,短刀梗在他的喉側,刀鋒對准了動脈。
「現在,那邊的小鬼,放下武器。」
木聰聲音冰冷。
「如果不想你的弟弟現在就死的話。」
「泉奈!」
宇智波斑握緊了苦無,看向木聰的眼神宛如孤狼搬,殺意縱橫。
「你們天賦不錯,給你們時間,你們大概會成為比現在宇智波族長更強的人。」
大翔站在斑對面,手中是三枚蓄勢待發的手裡劍。
「一起走至少還有個伴,放心,那邊的小女孩兒很快就會下去陪你們的。」
「葵……」
是了,這麼短的時間,葵根本不可能跑多遠……
可惡!
斑咬著牙,緊握苦無在手心裡滲出幾分涼意,那冰冷順著手臂一路向上,在他的心裡刻出一種深深的無力。
如果能更強的話……如果自己能夠更強……
「哥哥!不用管我!」
泉奈試圖掙扎,卻被禁錮得更緊。
「不肯嗎?」
木聰嘖了一聲,剛要說點什麼直接下手,卻措不及防的,像是被什麼卡住了嗓子,整個人被難言的窒息感所包裹。
像是有無形的水圍繞在他的身邊,氧氣一點點從身體中消失,即便是大口的吸氣,也無濟於事。
禁錮的力道下意識松懈,一直沒放棄的泉奈趁機逃離,木聰的手掐著自己的脖子,窒息的痛苦卻宛如附骨之蛆,無法消除。
他不對勁。
木聰的異狀被所有人看得清楚,幾人下意識更加警惕,目光在四周游走。
莫非……這裡出了第三方?
經過訓練的忍者比常人更能承受痛苦,木聰忍耐著這窒息的感覺,順著窒息感帶來的不知名聯系,迅速找到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樹後的,露出半個身體,用一顆藍色的彈珠,正注視著他的小女孩兒。
——三源葵。
其他人同樣注意到了。
葵皺著眉,一直以來都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隱忍痛苦的情緒,她咬著唇,一只手緊緊地抓著自己和服的領口,指尖因為用力泛出白色,右手卻執拗地舉著彈珠放在眼前,注視著木聰。
把自己曾經承受過的痛苦通過感應讓其他人也感受到,也算是這個能力的……攻擊方式了。
因為需要讓別人也感受,所以這份痛苦的回憶對自身而言也是等同的,如果因為痛苦而能力失控,就會敵我不分,安娜就曾有過這樣,所以哪怕能力升級了,她也只敢控制一個人。
這是在研究所裡,和安娜被迫去接觸石板時,被水逐漸淹沒窒息的……回憶。
「大意了。」
大翔眉頭一皺,手中原本對准斑弟弟手裡劍擲向三源葵,宇智波斑只來得及擋住其中兩個,剩下的那一個帶著破空的風聲,直奔三源葵的脖頸。
「葵!」
正要對木聰下手的泉奈扭頭,睜大眼眸,投出手裡的苦無,想要打偏那枚手裡劍的路線。
「葵!」
可是來不及了。
——她是躲不開的。
黑色的眼眸變為紅色,屬於宇智波家族的血脈被喚醒,一枚小小的勾玉在眼瞳中浮現。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夠帶來速度,無法擋住那枚飛向三源葵的手裡劍。
泉奈阻止不了,斑也阻止不了。
結局似乎注定了。
那枚手裡劍越來越近,似乎一切都被加上了慢動作,直到它來到三源葵的身邊,貼上她的稚嫩的脖頸,幾乎要進入其中進行殺戮本能的時候,異常升起。
有火焰在燃燒。
不同於此刻四周被斑忍術點燃的橙色火焰,這火焰是純粹的,是鮮紅的,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猶如一頭巨獸,自三源葵的眼前衝出。
手裡劍被頃刻間融化,僅余的鐵水又剎那間化為灰燼,三源葵放下舉著的手,那只被彈珠擋住的右眼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藍色的、如同天空一般清澈的眼眸,變為了那火焰一般的紅色,純粹得宛如寶石,卻又像是有火焰在燃燒,形成一個特殊的圖案。
可偏偏左眼依舊是天空的晴藍,以致於這異色的對比分外驚心動魄。
「有危險的存在……」
她喃喃地說著,看向攻擊自己的大翔。
「都要燒掉。」
隨著聲音落下,她身前紅色的火焰猛地撲向大翔,對方想要瞬身躲避,可根本來不及。
火焰包裹著大翔,恐怖的高溫在一瞬間充斥釋放,甚至不等對方慘叫,就已經消失,連一點屍骨的煙灰都沒能留下。
「還有一個……」
三源葵的身體搖晃了一下,臉色也因為消耗變得蒼白,卻堅持著,目光緩緩轉移到滿臉冷汗的木聰身上。
「危險,要……」
「葵。」
忽然,熟悉的聲音傳遞到她的耳邊。
「葵。」
她茫然轉頭,映入眼中的是泉奈不同於平時黑色的,鮮紅色的瞳眸,一枚黑色的玉緩緩旋轉。
可那裡面的情緒卻又是熟悉的。
是擔憂、後怕、還有……
「可以了,葵。」
泉奈說著,扶住了三源葵搖搖欲墜的身體擋住她的所有視線。身後,是斑睜著同樣鮮紅的眼眸,用撿來的手裡劍,趁機解決木聰的畫面。
「沒事了,已經沒有危險了。」
「沒有危險……了?」
三源葵茫然地重復著,感知中的敵意也確實消失不見。火焰像是煙火般輕飄飄地散去,右眼中的紅色也逐漸消失,原本的晴藍重新浮現。
她閉上眼,倒在泉奈的懷裡。
泉奈小心檢查,出了臉色蒼白看起來很虛弱,其他的他什麼都看不出來。
他抱著昏迷的三源葵,轉身,兩雙一模一樣的寫輪眼對視著,彼此都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哥哥,族裡的人應該看到快來了,關於葵的這件事……」
第61章
廳堂裡,宇智波田島看著自己兩個兒子,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私自跑出去,還帶人跑出族地,這次的意外就是最好的教訓,如果真的被敵方成功了,後果不堪設想。
幸好……他們足夠優秀。
一遍吧。」
「是,父親。」
斑和泉奈暗地裡對視一眼,由哥哥的斑開口描述。
「是我們帶葵出去游玩,在回家的途中意外遇到的那名忍者。」
宇智波斑直接隱瞞了出來的目的,柱間和扉間兩兄弟,以及最重要的信息。
——敵對忍者是兩個。
他條理清晰地把那名忍者出現後的表現說出,重點標注了意外兩個字。
宇智波田島心中隱隱有些欣慰,面上卻沉聲詢問。
「你們是怎麼打敗他的?」
正常來說,他以為自家兒子能拖到族人來救援就不錯了,沒想到他們兩個直接反殺了。
「因為當時的情況太凶險,泉奈被抓住,差點出事。」
宇智波斑抬眸注視著自己的父親,那雙漆黑的眼眸在抬起的瞬間,轉變為血紅的顏色,一枚勾玉在眼瞳中緩緩轉動。
「這是!」
宇智波田島心裡一震,嚴肅的表情都出現了幾分破綻。
「斑,你覺醒了!」
「是的父親,情況危急之下,我們覺醒了寫輪眼。」
「『我們』?這麼說……」
宇智波田島的目光瞬間挪向另一個兒子,只見對方抬起頭,原本黑色的眼眸此時正與他的兄長一樣,血紅的顏色裡有一枚勾玉清晰浮現。
宇智波田島沉默了幾秒來消化這巨大的驚喜,聲音中滿是欣慰。
「好,很好!雖然凶險,但是收獲實在出人意料。」
如果是覺醒了寫輪眼,那麼反殺根本就是理所當然。
宇智波田島對於自家的血脈一直是驕傲的,他看向自己一直以來都十分優秀的兩個兒子,聲音篤定。
「斑、泉奈,你們在這個年紀就開了寫輪眼,未來一定會成為足以支撐宇智波的強者的!」
……
一場關於森林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談話落下帷幕,雖然就結局來說,確實是讓宇智波田島驚喜的,但就事實來說,斑和泉奈私自離開族地、甚至帶毫無自保能力的葵出門,絕對是不能不懲罰的。
這一次是來了寫輪眼反殺,可誰知道下一次會是什麼樣?
最終,宇智波田島給兩兄弟下了禁足,除了任務,未來的一段時間內,絕對不可能離開家裡。
兄弟倆沒有異議,或者說根本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有什麼異議,只是平靜地聽了父親說是懲罰其實根本算不上什麼的禁足,然後雙雙離開了房間。
兩人默默無話,直到離開前廳到了後宅,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裡,宇智波泉奈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哥哥。」
他看向自家哥哥,已經恢復了黑色的眼眸帶著幾分掙扎。
「是因為什麼樣的理由……呢?」
其實他和哥哥還沒來得及串供,家族裡的人就趕到了,所以面對父親時,哥哥說的那些隱瞞的話,也是出自於……他本人的意願。
隱瞞柱間扉間是正常的,與外族忍者成為朋友這件事,一旦被發現,後果幾乎可以想像的出來了。
也正因為是外族,所以危險度也僅僅那一點而已。
可葵這一次……
泉奈回想起,自己被抓住的時候,對方忍耐著什麼幫助他脫困的表情,以及最後,那片讓人措不及防的恐怖火焰。
能夠融化鐵器,瞬間讓一個人燒至消失。毫無疑問,用理智來說,這是一個……隱患。
理智訴說的隱患,這不是柱間扉間那種零星見面的隱患,而是切切實實出現在家族裡的……隱患。
可人不僅擁有理智,還擁有感情。
會擔憂他的安全,會想將危險驅趕,在確認安全之後,才放心的倒在他的懷裡。
他一直都覺得,雖然父親的任務占了一部分,但他確實是比葵喜歡自己更加喜歡她的。
可在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現實是相反的。
她的喜歡比自己更加純粹。
泉奈分不出到底是什麼左右了他,在事情結束後,他只是想著,要怎麼樣才能讓對方更加安全。
僅此而已。
被保護的,以及……想要保護的心情,又與理智上應該告訴家族的「正確」交織在一起。
他應該全部告訴家族的。
可事實上他只覺得慶幸,慶幸於自己的哥哥並沒有把葵的事情告訴父親。
「泉奈。」
宇智波斑低頭看向自己的弟弟,聲音平靜。
「是覺得愧疚嗎?」
泉奈怔了怔,緩緩點頭。
他想得其實並沒有太多,僅僅是隱瞞家族的愧疚,還有隱瞞成功的慶幸……這樣而已。
完全相反的情緒甚至讓他覺得混亂。
「如果讓我說,我現在也不能給你一個確切的答復。」
伴隨著聲音落下的,是頭頂溫暖的觸感,泉奈眼眸睜大,看到了斑紅色的寫輪眼。
「我想這樣做,我就這樣做了,至於其他……」
宇智波斑輕笑著,挑眉反問。
「我宇智波斑還怕葵她一個小鬼頭給我找麻煩嗎?」
像是收到了牽引,紅色的寫輪眼不自覺同樣顯露,泉奈看著看著,忽然微笑起來。
「我知道了。」
是的,自己不應該忘記的。
他想。
與自己同樣的,幾乎是同一時間,一同開啟的寫輪眼。
所以心情,也是相似的才對。
……
三源葵在一開始就被診斷為驚嚇過度,被放回了自己的房間躺著。以致於她從昏迷中醒來之後,看到熟悉的擺設,竟然還有點意外。
從沒看過忍者使用過大型忍術的三源葵自認為自己這次動靜挺大的,而且這邊也不是七海海那邊的現代社會以及七海海那樣的成熟打工人。
她要是被上報然後被研究,真的一點都不意外,因為這邊的忍者形式本就和其他世界不同。
三源葵從榻榻米上坐起身,下地找到自己的彈珠,決定看一下自己暈倒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可她剛把彈珠放到地板上,還不等她使用能力,門就突然被打開。
她抬頭,入目的是暈倒前還看到的斑和泉奈兩兄弟,對方已經換下了因為戰鬥而出現損壞的衣服,顏色依舊是深藍色的和服異常顯眼。
「醒了?」
宇智波斑走進屋,態度一如既往,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三源葵就看著他他施施然走到自己身旁,彎下腰仔細打量了她的臉色,然後回頭就是一句話。
「泉奈,關門。」
「是!」
剛剛被打開的門又被關閉,聯通外界的空間直接被阻斷,三源葵遲疑地看了看自己還沒來得及用的彈珠,又看了看關上門後,一臉嚴肅認真的兩兄弟,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這是……什麼意思?
確定三源葵看起來除了臉色蒼白並沒有什麼問題,他試圖把人給拎回被褥裡,但看著三源葵還某些虛弱的樣子,到底還是止住了自己拎人的衝動,改為雙手伸進腋下,提回被褥裡。
「現在,小鬼頭你給我聽好了。」
他壓低聲音,宛如特務接頭密謀。
「你暈倒之前的事,不許往外說。」
明明是囑咐,卻說得和威脅一樣。
「這件事就是你沒用暈倒,我和泉奈開眼反殺,而且敵方只有一個人,聽懂沒有?」
三源葵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果斷點頭。
她又不傻,怎麼能不明白宇智波斑的意思?這分明是要包庇自己,幫自己保密啊!
斑,好人!泉奈,好人!
看三源葵點頭點得如此迅速,宇智波斑突然又有些懷疑了。
「你確定你明白了?」
「非常明白!」
三源接著點頭,充分表明自己的理解。
「我們,是同伙了。」
宇智波斑:「……」
行吧,同伙就同伙,她能明白就行。
「葵,你聽著,這很重要。」
還有些擔憂的泉奈同樣來到三源葵的旁邊,臉上帶著憂心忡忡的情緒。
「不要告訴別人,除了危及生命的情況也不要用。」
「不會用。」
三源葵想了想,補充著開口。
「我不會用。」
「不會……用?」
泉奈有點沒反應過來?
「怎麼不會用?」
「危險,就會自己出來了。」
想到了周防尊和吠舞羅的大家,三源葵的眼中帶著溫暖與想念。
「是保護。」
「這樣嗎?」
泉奈和斑對視一眼,心裡不約而同的出現相似的猜測。
應該是羽衣家擔心,所以下的什麼保護性忍術或者封印……之類的?畢竟羽衣家每一代天賦都不太一樣,誰也說不准裡面會出現什麼變異的。
如果是這樣,那麼他們大概真的可以松一口氣了。
之前的掙扎,也可以放下了。
泉奈想。
這種保護,即便是父親也無法多說什麼。
「說起來,葵已經睡了好幾個時辰了。」
像是想到了什麼,又似乎早有准備,不等三源葵反應,就眼睜睜地看著泉奈不知從哪裡,掏出了許多零食,小山一樣放到她的面前。
三源葵一個激靈,下意識捂住嘴。
「剛醒肯定餓了吧。」
泉奈微笑著,在葵的心中宛如蠱惑人心的惡魔。
「吃吧,吃光了我這裡還有。」
葵:這人不對勁!
宇智波兄弟因為被禁足,無法離開族地,更沒辦法借人借通靈獸給千手兩兄弟傳遞信息。
以致於千手柱間和千手扉間連續好幾次,都只能面對空無一人的河邊,唉聲嘆氣。
——唉聲嘆氣的只有柱間。
在半個月後,扉間看著空蕩蕩的河對岸,面無表情。
「大哥,基本可以確定了。」
他看向自家蔫了的大哥,說出推測。
「我們沒和他們決裂,沒有不告而別的可能,如果是被發現少不了被對方家族襲擊,而現在什麼都沒發生,那麼如果不是突然出任務,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他沉默幾秒,冷酷無情地說出了讓柱間如被雷劈的話。
「大概出什麼意外死在哪裡了吧。」
「不可能!!!!!」
第62章
所謂禁足,僅僅是日常不許離開家族,而特殊情況,就是出任務的時間了。
自己的兒子雙雙開了寫輪眼,作為父親,宇智波田島決定趁著這個機會接個任務,帶自己兩個兒子進一步鍛煉鍛煉,讓寫輪眼得以實用。
運輸貨物,來回大概需要一個星期左右。
別看是簡單的運輸貨物,但是以現在外界復雜的各種關系上來看,遇到其他人雇佣敵對忍者阻攔是常有的事。
鍛煉的機會這不就出來了。
「葵,我過幾天就回來了。」
臨走前,宇智波泉奈還不忘囑咐告別。
「放心,我會給你帶特產的。」
和泉奈完全相反,三源葵認真點著頭,臉上沒有一絲不舍,甚至眼眸還在暗地裡隱隱發亮。
一星期,沒有泉奈的生活!她終於不用在被投喂中糾結了!
「怎麼?我們不在你很開心?」
一旁真切觀察到三源葵眼神的宇智波斑捏了捏她的臉頰,在她逐漸犀利的眼神中提前松手,輕哼了一聲。
「以後有你開心的時候,我們真幾個月不在家看你會不會哭。」
哭?不存在,不可能。
三源葵的回答相當篤定。
「不會哭。」
除非是補充彈珠,不然她根本哭不出來。
不過說起來……
她看著自己面前的兩兄弟,想到這個世界的危險,又覺得有點擔心。
這裡比七海海那邊的咒靈還危險,出門都怕遇到伏擊,忍者的任務也特別危險。
坐視不管萬一發生之前那樣的事……
想到這裡,三源葵覺得自己不能什麼都不做。
她自身輔助沒什麼攻擊力不能給人保駕護航,但是至少還能提個醒。
「這個。」
她掏出自己的彈珠,留戀地看了最後一眼,給了兩兄弟一人一個,還不忘囑咐。
「帶著,別丟了。」
別的不說,至少危機的時候能提個醒。
「這是……你的彈珠?」
宇智波斑捏了捏被鄭重放到自己手心裡的藍色彈珠仔細觀察,沒看出什麼特殊。
但是他知道,對方到底是如何寶貝這小小的彈珠,也能猜到對方的能力大概需要這樣的媒介,甚至在那一日,更是用這彈珠,做到了……何種的事情。
她點頭,認真強調事情的嚴重性。
「一定,不能丟,等回來還……」
不等她說完,就見對面的宇智波斑拋了兩下手中的彈珠,搶先開口。
「這是你的關心?」
斑挑眉,直接往口袋裡一揣。
「那我就勉強收下了。」
三源葵沉默的盯著對方好幾秒,繼續自己沒說完的話。
「回來要還給我。」
斑:「……」
這個時候正常情況不應該是む送め嗎?怎麼還要む還め的?
「總之,我和哥哥會收好的。」
泉奈趕緊打圓場。
「那我和哥哥就先走了,葵。」
他說著,想起以前,自己母親在父親出任務時,他偷偷看到的動作,抬起胳膊,抱住了三源葵。
不管幾次都覺得好軟啊……
泉奈輕咳一聲,不自覺小了聲音,在三源葵耳邊留下最後一句話。
「等我回來。」
告別過後,三源葵看著兩兄弟離開,完全沒有分離的惆悵,只對接下來一個星期的生活充滿希望。
雖然距離好像因為保守秘密的原因,大家變成了同伙,她不好意思再拉開了,但是離開=見不到=沒接觸=不會漲好感度。
接下來還有這麼多年,她一定要在這段時間裡規劃好進度才行!
斑和泉奈不知道三源葵的想法,兩人離開之後,整備好要帶的東西,看著時間和父親會和,一起去做任務。
與此同時,千手家族的兄弟那邊,同樣接到了和自家父親出任務的通知。
「這一次的任務是摧毀一批押運的貨物。」
「普通的摧毀貨物會需要父親出手嗎?」
千手扉間眉頭一皺,很快想到了關鍵。
「父親,莫非對面是……宇智波或者羽衣一族?」
關於這一點,是近幾年逐漸興起的說法,雖然還不夠出名,但是隱隱已經有了點苗頭。
在火之國這邊,雖然有眾多忍者家族,但是最出名以及勢力和實力都在最上面的也只有寥寥幾個家族而已。
更何況宇智波已經和羽衣結盟,一般的小家族也用不到他父親出手。
「不錯。據說那邊是宇智波族長領隊,還帶了他的孩子。」
說是孩子,根本就是繼承人了。
千手族長點了點頭,看了眼自己現在唯二的兒子,並且重點關注了一下最近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柱間。
「這次我帶你們去,是任務也是鍛煉,以及看看宇智波家的下一代是什麼實力。」
說著,他再度瞥了眼一點都不積極的柱間,聲音加重。
「柱間。」
到底還是沒真的揮散注意力的千手柱間挺直身板,抬頭應聲。
「是,父親!」
「你的實力在這個年齡裡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宇智波家也不容小覷,到時候多觀察,如果有機會……」
剩下的話語不言而喻,無非就是,有機會下手就直接下手,能弄死敵對家族的繼承人那絕對是非常有益的事情。
千手柱間沉默著,不知怎麼回答。
是的,千手家和宇智波……幾乎算得上世仇了,這樣日復一日的打下去,盯著還沒有成年的孩子去殺,這樣的事情……
忽然,腿間傳來一陣疼痛,柱間眉毛一抖,眼角的余光一下子就瞥見自己弟弟正面無表情地借用和服衣袖,掐著他的腿。
一邊掐,還一邊給他持續發射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大、哥!趕緊給我回答,別不吱聲!
柱間忍住疼痛,憋住自己想要抖動的眉毛,低聲回復父親。
「……是。」
松手!扉間你快松手啊!
看出自己孩子底下小動作的千手族長繃著自己嚴肅的臉,到底沒揪出來,而是張嘴趕人。
「回去收拾收拾,半個時辰後在門口集合。」
「是,父親。」x2
柱間和扉間離開房間,走在會屋子的走廊上,扉間望了眼自家這一陣總是溜號的大哥,聲音裡帶上了自家父親一樣的嚴肅。
「大哥。」
「怎麼了?」
這一次,千手柱間反應得倒是相當迅速,可扉間只覺得自家大哥有必要教育一下了。
「你還在想む他們め的事情嗎?」
「瞞不過你啊哈哈哈……」
柱間笑了兩聲,見自家弟弟沒有配合的意思,又尷尬地咳了一下,如實回答。
「我只是比較擔心。」
「大哥,我想我應該和你說過,要麼是出任務沒來得及說,要麼是死在哪裡了。」
千手扉間相當冷靜理智地開口。
「不管是哪個,你都應該先放下他們。」
「可是擔心還是會擔心啊……」
千手柱間小聲bb。
「半個多月都沒有一點音訊,不擔心才奇怪吧?明明扉間你也擔心嘛。」
千手扉間:「……」
「我擔心的是你傻乎乎暴露給父親了自己還不知道!」
扉間拒不承認自己的擔心,強行拐過話題。
「或者說你和你願意相信他們死在哪裡了?畢竟忍者的死亡率一直都是我們這樣的最多。」
「不會的!」
一說這個,柱間瞬間反駁。
「斑是有和我一樣理想的人,他是絕對不會隨隨便便就死亡的!」
「那不就行了。」
千手扉間白了自家大哥一眼。
「人沒死什麼都好說,說不上之後什麼時候就見面了,你現在難道不應該增強實力嗎?省得以後見面要是讓他強過你去,那你才是沒面子。」
「你說得對,扉間!」
千手柱間恍然大悟。
「我這就趕緊去准備,可不能以後被斑比下去!」
千手扉間看著自家大哥又恢復了活力,在後面無奈地嘆了口氣。
其實斑他們兄妹三人突然消失,對現在的他們來說算是件好事,自家大哥一天天就會興衝衝交友,根本不知道好幾次要不是他遮掩,父親早就發現這件事了。
真要暴露出來,他甚至可以想像到父親會做什麼決定了。畢竟現在的大人,可一點都沒有他這種結盟的想法。
千手兩兄弟收拾好,跟著自家父親離開家裡,殊不知即將面對的是什麼。而同樣不知道的宇智波這邊,依舊認真做任務。
忍者的人任務不得一點馬虎,因為哪怕一絲的破綻,都有可能是送命的條件。
斑和泉奈跟著護送貨物已經是三天了,除了有幾個給他們練手的小家族忍者,尚還沒出現什麼事情。
可越是這樣,就越要警惕,不到任務完成的時間,任何意外都是有可能的,更別說宇智波做任務幾乎有一大半可能會遇到的宿敵還沒到。
——千手一族。
第四天,他們不出所料地遭到了伏擊。
早就有遇到千手的預料,宇智波族長冷靜面對伏擊。而千手一擊不成,也不多過躲藏,就正大光明的衝出,直面戰鬥。
斑與泉奈隱藏在忍者中間,兩人合作,與敵人戰鬥。
留在他們兩個剛剛聯合擊殺一個敵人的時候,紅色的寫輪眼卻敏銳地在戰場上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剎那間,斑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他猛地扭頭向那身影看去,可帶來的只是更加清晰的熟悉。
醜不拉幾的黑色河童頭,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齡身高,就見身邊跟著的小白毛都特麼充滿了讓人眼疼的熟悉。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身影同樣轉頭,兩人的目光對上彼此,同時愣在原地。
替柱間擊飛一個飛過來的苦無,扉間恨不得給自己這個戰場上發愣的大哥一肘擊。
現在可是在戰場啊!
「大哥!你愣什麼?!」
第63章
「扉間……」
千手柱間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聲音艱澀。
「我看到了斑和泉奈。」
消失了大半個月的他們?可現在是戰場,這樣說來……
千手扉間心中升起濃重的不好的預感,他轉眸,皺眉向柱間目光的方向看過去,整個人動作瞬間定格。
熟悉的黑色頭發的兩兄弟,原本應該是黑色的雙眼此刻血一般鮮紅,裡面黑色的勾玉轉動著,昭示了他們的身份。
——宇智波。
——是宇智波。
——所有忍者家族裡,與千手一族最敵對的宇智波。
他和大哥都被誤導了,他們所以為的感知系忍者家族,其實只是對方的偽裝而已。
為了誤導自己和大哥,竟然還找一個感知系的孩子誤導自己,不愧是宇智波!
可同時,扉間的腦袋裡又無比冷靜。
怪誰呢?怪他們的誤會?還是不否認的欺騙?可作為忍者,誰又會在外面輕易暴露自己的信息?
他知道自己可以冷靜判斷的,可是——
千手扉間冷著臉,表情明明白白的寫著兩個字。
不爽。
我以為的能結盟的忍者家族就這樣沒了!我幫著打掩護那麼長時間,還親身上陣的事以為能再未來給我幫助,結果現在告訴我其實就打了個水漂,還是剛扔出去沒兩下就沉底了的那種!
宇智波,怎麼就是宇智波!!!
身邊的大哥已經跑到了那邊和斑面對面地「打」了起來,扉間握著刀,目光定格在泉奈的身上,兩個人眼神交錯。
下一秒,兩個人舉起武器,齊齊向對方衝了過去。
「叮——」
長刀刀刃碰撞的聲音混在戰場的打鬥聲中,兩人的刀鋒對峙著用力,誰也沒有分開的意思。
「沒想到,泉奈……不,應該是宇智波泉奈。」
千手扉間冷著神情,連著姓名,完整的叫出泉奈的名字。
「真沒想到,時隔大半個月,我們會以這種形式再見面。」
「……我也沒有想到,扉間,不,是千手扉間。」
宇智波泉奈抿著唇,心裡萬分復雜。
「你竟然是千手一族。」
說實話,他確實和對面的人更加聊得來,如果對方不是千手一族,哪怕是除此之外的所有其他家族的哪一個,都不會讓他的心情如此復雜。
宇智波和千手,是宿敵。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扉間刀刃一錯,兩人又交鋒幾次,在又一次刀刃相抵時,一片沉默中,泉奈忽然開口。
「上次,我們回去的途中遭到了埋伏。」
「埋伏?」
扉間沉聲反問。
「什麼意思?」
覺得是自己這邊下手?
「我們贏了,事後被禁足。」
泉奈說完這一句,就不再繼續開口,能說這麼多也已經是念著曾經小伙伴的情面了。
現在,這裡有的只是……敵人。
相比於弟弟們這邊近乎幾句話就確立的關系,斑和柱間那邊平靜到近乎詭異。
第一次,拿著武器指著曾經的朋友,原本基礎的切磋變為了危險的戰場,巨大的反差讓人一時間甚至恍惚。
「斑……」
柱間想要說些什麼,剛開口,就被對面的人面無表情地打斷。
「閉嘴。」
「我……」
「閉嘴。」
「你……」
「閉嘴!」
千手柱間:「……」
柱間覺得自己憋得慌,明明是這麼大的一件事,明明是自己一直以來偷偷摸摸好不容易交到的地下摯友。
結果突然發現對方是自己敵對家族的忍者,甚至這個敵對還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敵對,兩個家族可以說是血海深仇,互相殺了對方不知道多少人的那種。
說好的感知系忍者家族呢?斑你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你的良心就不痛嗎?
「斑,我們……」
「閉嘴,在戰場上,我們就是敵人!」
沒有良心的宇智波斑冷酷無情地再次打斷千手柱間的話,紅色的寫輪眼更是平添了幾分凶意。
戰場、人群中間,你個柱間還想和我套近乎?因為河童頭所以智商也和河童一樣了嗎?
「既然你是千手家的人,那麼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可是斑,我們的理想……」
「你先看看你的武器。」
柱間一愣,低頭,手中的刀鋒帶著銳利的光澤,連帶著上面改為干涸的血跡分外明顯。
是宇智波族人的。
他下意識看向對面,斑手中的武器同樣帶著這份像征傷害的血紅。
是千手族人的。
柱間一瞬間沉默下來,他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此時還應該說些什麼。
兩個家族的仇怨是真的,這一刻的廝殺也是真的。
斑朝對面扔出一枚苦無,嘴裡是讓柱間習慣的毒舌。
「沒有能力,就不要說那麼多廢話。」
「你說得對!」
柱間閃身躲開斑的苦無,眼中帶著恍然大悟的光彩。
「斑,如果未來……」
「閉嘴!」
「……哦。」
相比於兩個弟弟切切實實的打架,斑和柱間之間的戰鬥看起來更加凶猛,但等到這一場打完,兩個人都是皮外傷,根本沒有多嚴重。
由於兩方之間的談話都在戰鬥中靠近對方的時候進行,再加上有意識偏離中心,一時間雙方家長還沒察覺出不對勁來。
反而是注意到了自家兒子和對方族長兒子戰鬥後,詢問覺得對方實力如何時,都得到了自家兒子一句「不相上下」的回答。
兩個族長紛紛頭疼。
怎麼對面家族也出了個天才,千手宇智波果然是家族大敵!
斑和泉奈任務遇見了什麼,三源葵不知道,她只關注兩個人能否安全回來。
而兩個人也確實安全回來了。
但是好像出現了什麼……意外?
收下帶給自己的伴手禮,三源葵不忘回收自己的彈珠,她看著兩個人像是憋著什麼一樣的心情,看了看房間中的伴手禮,到底沒有坐視不管。
於是,她問的相當干脆。
「發生什麼了?」
「葵你……也是。」
泉奈下意識想要遮掩,可想到對方的感應天賦,又無奈地承認下來。
「只是心情有些復雜,這樣的……」
「有什麼不能說的?」
一旁已經干脆坐下的斑敲了敲地板,咚咚的聲音讓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的時候,冷酷開口。
「小鬼頭,你就當柱間和扉間死了吧。」
三源葵沉思幾秒,直白反駁。
「我沒感覺到,他們死了。」
兩個人明明活的好好的,活蹦亂跳很健康。
宇智波斑:「……」
你這個感知到底是怎麼回事?隔這麼遠死沒死這種事情也能感覺出來的嗎?
「哥哥,別誤導葵了。」
泉奈嘆了口氣。
「柱間和扉間……這次出任務我和哥哥碰到他們了,他們兩個是……」
泉奈頓了頓,小心觀察三源葵的神色。
「是千手一族的人。」
「哦。」
三源葵應了一聲,看著泉奈的眼神沒有變化,甚至裡面還帶著讓他繼續說的意思。
——然後呢?
宇智波泉奈:「……」
可是我已經說完了啊,那兩兄弟是千手,千手的千,千手的手!
「葵你不覺得驚訝嗎?」
泉奈忽然感覺到了挫敗,仿佛全忍界都只有他自己覺得朋友變宿敵讓人驚訝。
三源葵眨了眨眼,直白而又犀利地指出了關鍵點。
「斑和泉奈都沒有,覺得傷心。」
宇智波斑:「……」
宇智波泉奈:「……」
啊這……
兩兄弟不由自主地轉頭,相互對視一眼,紛紛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相同的意外。
泉奈:哥哥,原來你也……
斑:泉奈,你也……
兩人安靜對視了幾秒鐘,齊刷刷移開視線。泉奈深吸一口氣,認真對三源葵囑咐。
「總之,葵,現在的情況是以後要是看到了他們兩個,有多遠離多遠。」
知道了原因的三源葵分外淡定。
「我不出門。」
她已經從根本上杜絕了看到柱間和扉間的可能,如果不是斑和泉奈一個往外跑一個帶她抓,她甚至都不可能認識那兩個人。
只是……
「千手和宇智波……」
三源葵看著眼前的斑和泉奈,若有所思。
她知道,這兩個姓氏代表的是相互敵對。
這個時代不同於她熟悉的現代,哪怕是在她自己的世界裡,注定是相反的赤之王與青之王,也從來都沒有說對對方的人下殺手的時候,就連打架也更像是在交流感情。
因此兩個王甚至氏族之間的關系甚至並沒有外人想像中的糟糕,甚至是有緣可以一起吃個飯的程度。
在這個類似於古代日本的時代裡,意外死亡可以說是家常便飯,殺戮與被殺時時刻刻都在外面上演。
在這裡,敵對,就意味著必須殺死對方。
也正因此,與敵人產生的友誼,就更加讓人煎熬。
「我……」
三源葵組織著語言,真誠開口。
「我不懂,不太能明白這樣的感受。」
如果是她,能想到的大概也只有難過,可偏偏對面並沒有這樣的情緒。
她困惑著,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們想做的,我會支持,這樣……」
無論是泉奈和斑還想和柱間扉間做朋友還是做敵人,她能做的大概也只有這個了吧?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哪怕一群人反對,只有有一個人支持,傻的那個就會興奮起來。
這是原本世界裡,伏見猿比古曾經告訴她的,對方說的很多話都特別有道理。
所以……
三源葵看了看聰明的泉奈,他已經是很感動的樣子,於是又偷偷重點瞄了眼宇智波斑。
可對方好像沒興奮。
她疑惑著,又瞄了好幾眼。
還是沒有,難道是因為傻的方向不一樣嗎?還是說……
三源葵再度看了眼感動中的泉奈,內心逐漸震撼。
莫非傻的那個其實是泉奈?!
第64章
漆黑的夜色裡,一輪半圓的銀月懸掛在空中,給這片黑暗帶來些許的光,不至於完全的黑暗。
睡夢中的三源葵忽然就醒了。
窗門緊閉,她看不到外面的月色,只是睜著眼睛注視著天花板,不同於五感的感知向她發出信號。
大概是房頂,上面有一個人,身份的話……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離開溫暖的被窩,又拉開木質的拉門,一步步走向庭院裡。
拉來的距離讓人抬頭就可以看到房頂的一切,原本空蕩的那裡此時正坐著一個平日裡不會在那裡的人,正隨著她出門的這點聲音,意外的望向她。
——是斑。
大概兩個人都沒想到,會在半夜以這種形式見面。
三源葵看了房頂上的宇智波斑好幾秒,比其他感官更快感到的,大概是少年不可言說的復雜心緒。
於是,她決定率先出聲。
「在上面,做什麼?」
在大多數人沉睡的夜晚實在是不宜發出多大的聲音,因此這句疑問的聲音不大,如果仔細探究,甚至還比平日裡說話的聲音還要小上幾分。
可三源葵卻篤定,對方知道她說得是什麼。
因為那身影跳了下來,藏藍色的和服化作一道暗影,落地的聲音如同大貓一般,悄無聲息的。
不同於為了速度的瞬身術,宇智波斑一步步靠近,直到三源葵兩步遠的地方,抱著手臂,也不只是什麼心思,問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問題。
「你在問誰?」
三源葵眨了眨眼,回答得毫不猶豫。
「你。」
「我是誰?」
三源葵沉默了,她用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遍宇智波斑,又沉思著掃了一圈周圍月下庭院的景色,心裡漸漸對現在的場景有了一個明確的認知。
這大概就是那種……月下惆悵、午夜心酸、黯然神傷?
這麼想著,她順著對方的意思,老老實實的換了平日裡大多用目光替代的稱呼。
「斑。」
「沒錯。」
宇智波斑彎下腰,伸出的手精准地捏在三源葵的臉頰上,說出口的話也意外的強橫與成熟。
「記住了,以後不准省略,這是必要的尊重。」
「必要的……」尊重。
重要的是後面的「尊重」。
三源葵一瞬間恍惚著,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在一廂情願的想保持關系的距離中,她或許做錯了什麼。
她確實下意識保持了禮貌,但唯獨這方面,她遺忘了禮貌。
「對不起。」
三源葵失落承諾。
「以後會的。」
感情的平衡,要在喜歡的情況下保持距離,大概是世界上最難的事情了吧?
「還以為你會和我強嘴。」
有些意外三源葵竟然真的因為他隨口的一句話生出愧疚,宇智波斑也不由得有些不自然,他松開自己捏對方臉的手,重新直起身體,對三源葵示意。
「要上去試試嗎?」
他用眼神示意房頂,還不忘嘴毒。
「看你的樣子,肯定沒上去過吧。」
就這武力值,讓她自己爬根本不可能,哪個忍者家族沒事會多此一舉用梯子?都是自己跳的!
三源葵:「……」
可是我上過幾十層高的大樓天台。
不過……
她看著古色古香的和式大宅,還有房頂上崎嶇的瓦片,忍不住點了點頭。
雖然都是房頂,但是這種房子的房頂她確實是沒上過的。
宇智波斑挑眉,抬手就對著三源葵的衣領伸了過去,可伸到一半,硬生生地在對方忽然警惕起來的眼神中,改為了把人抱起來。
「自己坐穩了。」
把人放到房頂,斑就沒了其他動作,只是像一開始一樣坐在一旁,看著三源葵新奇地左右掃視。
對大樓來說實在是不算高,可風景卻是與城市中不一樣的感覺,只是唯一的藍色就只有宇智波家掛著族徽的藍色簾子,還有她身旁的斑。
三源葵只是看了幾眼四周,目光就重新回到了斑的身上。
她還沒忘記,對方現在可是在月下惆悵來著。
「斑。」
她鄭重詢問。
「在煩惱什麼?」
早點解決就早點睡覺,雖然她估計幫不上什麼忙,但是學著多多良開導還是能學個幾分的。
「煩惱?」
宇智波斑右手搭在曲起的腿上,心裡有些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感覺。
「這種事情憑借你的能力,應該能感覺出來吧?」
說起來,對方的這個能力,如果人人都會的話,那麼會變成所有人都可以相互理解的世界嗎?
他想著,得到了三源葵否決的回答。
「不能隨便用。」
他偏頭,看到三源葵認真解釋的模樣。
「感知……探知,太清楚,不是好事。」
就像是安娜,一開始就是因為這份能力,才被研究所控制。更何況就能力本身來說,無論是感知其他人的內心還是探知到一個人相關的未來,很多時候,都不是什麼讓人高興的事情。
感知內心,代表無論內心的什麼都會全部感知到,喜悅的是一部分,而醜惡的,也是一部分。
最重要的是,這份能力並不是單純的感知,它只是衍生出來的一部分用法,真正的本質是む共感め。
む共感め,代表在感知某些的同時,自身也會感受到同樣的感受。
他人的難過、他人的痛苦、他人的悲哀、他人的絕望……
所以,太清楚,一直都不是什麼好事。
「這是你能力的切身體會嗎?」
宇智波斑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開口。
「我曾想過,如果人與人之間能相互理解,毫無保留,那麼戰爭是不是就會消失了。」
他抬頭,看著半圓的月亮,它灑下的光線不似太陽刺眼,柔和的讓人可以輕易地將它的一切看在眼裡。
「不僅僅是與家人的了解,而是可惜與敵人也相互理解,因為人與人的關系就是用不斷的理解中誕生的,所以有了理解之後成為朋友,大概就很難再生出戰鬥了。」
理解……嗎?斑是這樣想的嗎?
三源葵沉思著,認真給出自己的答案。
「我不知道。」
她凝視著宇智波斑,極為難得地,說出了很多的話。
「我不知道所有人都相互理解,會是什麼樣子。」
擁有了安娜的能力以後,雖然她們無法理解,但是沒有人,會比她們更能知曉人類內心的多變。
「人們的想法總是在變,理解無法阻止對立,會更開心,也會更難受。」
研究院裡從小照顧她的幸子把她當做自己的孩子,愛是真的。可是也同樣對她被實驗的痛苦無動於衷,並告訴她,承受那些都是正常的。
她一度以為這就是世界的全部,後來她從安娜那裡才知道,這些都是不正常的。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
晴藍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像是也深了幾分,可並不算明亮的月色卻像是格外偏愛著她,以致於在她的眼中,點亮了另一片月。
更像是陶瓷變成的了。
宇智波斑想。
可陶瓷遠遠沒有她的柔軟,以及……溫度。
他聽她輕聲說著,像是落下定論一般篤定。
「理解,沒有盡頭。」
「沒有盡頭……嗎?」
宇智波斑喃喃地重復著,忽然長舒一口氣。
「擁有感知能力的你說出來的,應該是最直觀的感受吧。」
他偏頭看向三源葵,眼中帶著輕松。
「不得不說,你比我想像中的成熟多了。」
「斑……想得很不一樣。」
三源葵回想自己在這個世界遇到過的所有人,哪怕是她以為很聰明但可能是傻的泉奈,都和斑很不一樣。
如果硬要形容,大概是一種比較……嗯……
「覺醒,超前。」
宇智波斑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覺醒?超前?」
「嗯。」
三源葵點頭,回憶相關的故事細節。
比如說……第六天魔王創業秘史,亞瑟王勤懇的社畜一生,始皇帝的萬裡長城手辦控。
只是這邊沒有這些故事。
三源葵苦思冥想,猶豫形容。
「就是可以做領頭的人,統領一個時代,成為……國王?大名?這樣。」
宇智波斑:「……」
話是這麼說,但是國王是什麼?你不覺得成為大名有點不對勁嗎?
「國家的大名都是世代傳承的,和忍者沒有什麼關系,貴族也是。」
「……哦。」
「忍者沒興趣當大名,不過……」
宇智波斑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真當大名很多地方應該會很方便,可惜……」
無論是哪個國家,都不會讓忍者當大名,更別說真要出現了,絕對會被所有國家排斥,甚至派兵都很有可能。
宇智波斑干脆後仰,躺到了房頂,在微涼的夜風中,閉上了眼。
「理解這種事,我早就該知道了。」
他也早就想過,只是因為想到葵的感知,才有了剛才的對話。
感受著宇智波斑心裡的復雜,三源葵遲疑的,問出一個問題。
「斑……很想試試相互理解嗎?」
都已經是幫忙隱瞞她能力的同伙了,一點幫助應該也沒問題。
「試試?」
宇智波斑睜開眼,很快意識到了三源葵的意思。
「是那天嗎?那個忍者的異常。」
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那次三人遇險時,對方用過的能力。在那道絢麗的火焰之前,是讓敵人如同窒息一般的控制。
「差不多,也不一樣。」
三源葵點頭,從口袋裡拿出兩枚藍色的彈珠,把其中一顆遞給對方。
「只有這一次。」
她平靜地注視著斑。
「因為所有都無處遁形,所以很多人會害怕。」
圓潤的彈珠折射出微弱的光,宇智波斑重新坐起身,注視著面前看似普通,卻代表了嶄新領域的彈珠,忽然輕笑起來。
「那就讓我看看吧。」
他說著,毫不猶豫地拿起了這枚代表不確定的未知。
「你說的理解,到底是什麼樣的。」
第65章
宇智波斑想像中的相互理解是什麼樣的呢?
坦誠相見,沒有隱瞞,就像是兄弟一樣。
可他同樣也知道一件事,哪怕是兄弟之間,也會存在有意識或者無意識被隱瞞的事情。就像是他自己,一開始在柱間的事情上也選擇了隱瞞。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藍色的彈珠是半透明的,看似小小的一顆,可裡面的藍色均勻得不像是這個時代能夠做出的昂貴工藝品。
斑拿著這枚彈珠,注意到三源葵正舉起另一個,放到了她自己的眼前。
「這樣。」
葵說著,透過藍色後變為彩色的世界,注視著斑。
「看著我。」
「必要的儀式嗎?」
宇智波斑捏了捏硬質的彈珠,學著三源葵的模樣,緩緩把他放在了眼前。
下一秒,瞳孔緊縮。
像是突然出現、聯系了兩人的纖細絲線,又像是一道跨越天塹的穩固橋梁,一種常人難以想像的關聯在這一刻的兩人之前,順著視線生出。
這種感覺相當奇妙,宇智波斑無法詳細地描述出此時的感覺,卻又被這樣的異樣充斥了所有感官。
仿佛是同血雙生的雙胞胎,卻又比這更加親密,斑斷定,就連雙生子也不會有比這更強烈的感覺。
強烈到什麼程度呢?
像是建立了特殊的通道,讓完全不同的兩個個體得以相近甚至相貼,甚至不需要說出任何的話,只要一個念頭,就能知曉對方所思所想,同時,自己的所有想法也都無處遁形。
喜怒哀樂,無論生出了怎樣的情緒,都會被對方感知到。
這太異常了。
宇智波斑想。
他本是不了解對方的,哪怕成為了家人,在一起生活了這麼長的時間,她們之間擁有了共同的秘密,可他確實知道,她與自己是不相同到極點的兩個個體。
正因為他們是不同的,彼此之間的差距天差地別,所以他與對方永遠都做不到了解對方。
——人與人之間不可能達成完全的理解。
他是這樣想的。
可現在,一切都被推翻了。
在這樣的連接裡,斑甚至覺得,沒有誰會比自己更了解葵,而對方也同樣,對自己的了解超越了所有。
太異常了。
她的想法、她的行動、她的情緒;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行動、自己的情緒。
就如同她一開始說得那樣。
無、處、遁、形。
沒有秘密、沒有隱瞞、同感喜樂、共享哀傷。
以及最重要的。
強大和弱小,堅強與軟弱。
忍者是強大與收斂的代表,極致的耐心,小心翼翼的潛伏,冷靜的一擊必殺。
展現出來的,從來都是強大,而在這種理解下,是幾乎不能被む忍者め這個群體所接受的,被暴露在別人目光下的東西。
弱點。
真正的弱點。
宇智波斑忍不住顫栗起來,身體的內部,一種原始的、人類共通的什麼,想要湧出。
是抗拒,是反對,是拒絕。
可他不允許自己做出半途而廢的糟糕事情。
空余的手握緊,壓下這股躁動,在一半正常,一半是藍色的視野裡,似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諷著什麼。
「原來如此啊,你說的『害怕』,是真的。」
他說著,卻用坦然的姿態,毫不吝嗇的承認著。
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
「人們渴望理解,卻又拒絕理解,就連我自己也是這樣。」
哪怕他的思維說著可以,身體鍛煉出的本能卻寫著拒絕。
但是——
如果連這一點都接受不了,那麼他宇智波斑和其他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む理解,很難。め
為了避免自己胡思亂想到什麼影響對方,三源葵的心情始終是平靜的。她在心裡說的話,全部都在同一時間傳遞到斑的腦海裡。
む哪怕理解了,也會生出不能理解的困惑。め
不同的兩個人,哪怕遭遇了同樣的事情,會做出的決定也不會相同。同樣的遭遇讓他們能理解對方的感受,卻不會明白對方為什麼會做出和自己截然相反的決定。
人與人是不一樣的,她和安娜會對彼此的這份毫無遮掩感到安心,滿足於不需要開口的心靈相通,吠舞羅的大家也不會介意。
可她是清楚的,更多的人不會喜歡。
「啊,我想現在沒有人會比我……」
斑頓了頓,把「我」換成了「我們」。
「應該是比我們更清楚了。」
又或者自始至終,最清楚的都是葵一個人,而他只是偶然才得以在對方的幫助下窺見另一片世界的……人。
三源葵沒有再說什麼,她今天,或者說今晚,說出的話已經超越了她平日裡一天的字數。
她這麼想著,想要放下彈珠,斷開兩個人的鏈接,可在生出這樣想法的下一秒,就被對面的人用那只空余的左手,握住了她舉著彈珠的手腕。
「葵。」
斑沉默著,沒有開口,卻有一句話順著鏈接,來到了三源葵這邊。
む不要對別人用這個能力。め
作為忍者,哪怕只有十幾歲,他也是已經去過戰場,做過無數任務的人了。
所以他更能知道,被忍者賦予常態的黑暗,到底是如何的
如果真的被人感受過,那麼葵下場只有兩個可以選擇。
絕對沒有放過離開這個選擇,或者是毫不猶豫地殺掉葵,又或者,被這種異常甚至扭曲的理解所捕獲,然後——沉迷。
斑的身體前傾,神情嚴肅異常,再次強調。
む絕對、絕對不要再用。め
三源葵乖巧點頭。
哪怕沒有斑的警告,她也是知道不能亂用這個的,如果不是值得信任,她也不會隨便在對方面前用這個幫忙。
所以……
む能松手了嗎?め
她在心裡傳遞這個信息,表達了自己要解開能力了的想法。
然而……
「哥哥,葵……」
一道幽怨的聲音在一旁驟然飄起,三源葵早有預料無動於衷,而被鏈接給弄的警惕下降的斑刷的一下扭過頭,看向聲源處。
「是泉奈啊。」
看著泉奈直勾勾的眼神,斑的心裡驀然有了種不知何處升起的心虛,他疑惑著,又馬上拍散。
自己根本沒背著弟弟干什麼,自己有什麼可心虛的?
這麼想著,斑瞬間坦然。
「吵醒你了嗎?」
他把泉奈說話那一瞬間就斷開鏈接的彈珠放回三源葵手裡,聲音裡帶著歉意。
「抱歉,下次不會了。」
宇智波泉奈:「……」
哥哥,這麼說是還有下次唄?
泉奈看了看左邊真心覺得自己聲音大吵到人睡覺的黑發,又看了看右邊一直沒出聲也特別平靜的三源葵,目光定格在了斑的臉上。
「哥哥,比起那個,我比較在意另一件事。」
他說著,目光瞬間犀利起來。
「比如說,你和葵在干什麼?」
宇智波斑:「……」
這個……
他看著自家弟弟完全是む你們背著我玩不帶我一起め的懷疑眼神,一時間竟然想不出用什麼話來反駁。
因為他確實不想把與葵的這份……無法說明的能力告訴對方。
斑不知道自己到底秉持著什麼樣的想法,但更多的,是他很少真的思考自己為什麼要做出一個行為,就像是人加菜時不會思考自己為什麼要夾這份菜。
只是想到了,就這麼做了。
最終,斑緩緩開口。
「我們……討論了一下人與人之間的理解問題。」
「人與人之間的……理解?」
泉奈的表情逐漸變得茫然。
這話題……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葵才多大,哥你居然和他說這種深沉的話題?還討論?
「就是這樣。」
斑一臉深沉地點了點頭。
他說的沒錯,他們本來就是在說這個。
作為兄控,泉奈按理說是不應該懷疑自家哥哥的,可是他之前看到的,兩個人拿著葵的彈珠看向對方,也不說話,但是表情和動作卻無一不在說明兩個人之間正在發生了什麼。
更重要的是,在他出聲打斷他們之前,哥哥與葵,兩個人之間異常的氣氛。
——親密無間。
月光籠罩著他們,卻仿佛是為他們覆蓋了只容納了他們兩個人的幕布,於是理所當然的,貼近到無以復加。
哪怕是他,也絲毫插不進去的,讓人難以忍受的……氛圍。
這不應該。
泉奈想。
哥哥最在乎的是自己,自己從不懷疑。
葵最在乎的也是自己,自己也不懷疑。
但是,為什麼有這樣的場景呢?
會讓自己一看到,就像是生出了距離,生生被隔開在兩人之外,無法融入,不能靠近。
所以,他們一定是有什麼事情在瞞著自己!
空氣中安靜下來,一時間誰都沒有再開口,只有樹葉交錯間的沙沙輕響。
也不知從哪裡吹來一陣風,又或是一直在有,只是這一陣的風格外的大,又帶著涼意。
「啊嚏——」
三源葵一個顫栗,眼中帶上了朦朧的霧色,她下意識看向地面,思考怎麼下去,一旁的斑已經憑著這個眼神,明白了她的想法。
真的很奇妙。
斑想。
如果是以前,他也只能判斷出對方是冷了,要帶回去,絕對不會像是現在這樣,已經能夠輕易地看出她是正在想怎麼離開房頂。
「算了……」
泉奈嘆了口氣,所有的想法都因為這一聲噴嚏給堵了回去。
「外面太涼,先把葵帶回去。」
他說著,想到自家哥哥不是想拎人就是想提人的動作,果斷上前想要帶人下去。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了讓他震驚的一幕。
自己的哥哥,竟然沒有再試圖拎人,而是相當自然的把葵抱了起來,跳下去。
自然,特別自然,自然到他差點沒反應過來,就像是私下裡抱了好多次那樣!
一瞬間,泉奈的眼神變了。
都這樣了還說你們沒背著我干什麼!
第66章
泉奈覺得自己的哥哥和葵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還是那種兩個人私下裡出現的秘密。
可是有什麼秘密不能和自己說!
抱著這樣疑惑又有那麼點小幽怨的心情,泉奈心塞的回到房間裡,准備等第二天好好問問,可沒等他真的問出來,就出了別的事情。
葵生病了。
「說是受涼,要吃一些藥。」
泉奈准確說出大夫的診斷,目光一眨不眨地看向罪魁禍首。
「雖說現在是秋天,天氣比夏天要涼一些,但是構成葵生病的根本原因……」
也就只有昨天晚上了吧。
「誰知道她弱成這樣啊!」
他還什麼事都沒有,明明對方吹風的時間連一小時都沒有。
一句話下意識說完,斑看著埋在被窩裡,眼眸水潤,臉頰因為發燒而泛紅,像個縮起來的小兔子一樣的三源葵,梗了一下。
她本來就不大,況且普通人和忍者的體質本來就不能一概而論,他一直都是清楚的。
「是我的錯……」
斑嘆了口氣,毫不吝嗇的承認是自己的責任。
「我早該想到的。」
對待葵,大概要用一種呵護的小心態度吧?因為她的生命,是如此的……
斑注視著病中的葵,腦袋裡浮現出一個詞語。
脆弱。
夜晚裡一點點的涼風都會讓她生病,哪怕是家裡體質最差的弟弟都沒發生過這種事情,毫無疑問,這確實是脆弱的表現。
可他忘不了另一件事。
危機的戰鬥中,是她用堅定的眼神,不顧危險發動了決定生死的能力。
那一刻,她是強大的,但她依舊是脆弱的。
只在那一刻而已。
「我,沒事。」
三源葵的手在被子下面動了動,艱難脫出它們的束縛,伸向外面,想要把幾乎要纏住自己的被子掀開。
「不行,葵你聽話。」
泉奈一看,趕緊又把好不容易掙扎出來的三源葵塞回杯子裡,再度掖好被角。
「你現在不能出去。」
他一邊警告,一邊心裡估摸著時間,看向斑。
「藥好像快好了,我去看看,哥哥你先看管一下,別讓葵出被子。」
斑看了眼被裹成一團的三源葵,又看了看自己愛操心的弟弟,艱難點頭。
「……好。」
雖然但是,泉奈你不覺得她只是覺得熱……嗎?
雖然斑是導致葵感冒的罪魁禍首,但是泉奈依舊相當信任自家哥哥的靠譜程度,很放心的離開了房間。
幾乎是在他剛離開房間沒一會兒,確定泉奈感覺不到這邊的斑來到床邊拎起被子的一角抖了抖,把在可憐掙扎都快熱出汗的三源葵成功拯救出來。
終於坐起身,抱著被角的葵松了一口氣,誠懇道謝。
「謝謝。」
「你這樣的,以後晚上沒事就別……」
說到一半,斑頓了頓,毒舌的話卡在了嗓子裡,別別扭扭的換成了關心。
「以後晚上出去多穿件衣服,」
「這是,意外。」
大概是生病的緣故,三源葵說話就像是一個比一個詞往外蹦一樣,偏偏她的表情還是一本正經的模樣。
可惜努力正經被燒紅的臉頰襯得異常……可愛。
「我沒,想到,下次,不會了。」
「你以為還有下次嗎?」
斑打定主意以後絕對不帶對方去房頂,可看著三源葵因為水潤而晶亮的眼眸,到底撇過頭,脫口而出的是一句中立的話。
「算了,反正沒有我你也上不去。」
憑她自己?給她十年她都上不去。
三源葵對斑的傲嬌已經習以為常,不如說,對方對於關心的表現形式就是這一類,隱藏在毒舌之下。
只是有一點。
「斑。」
哪怕是生病,也並未影響三源葵的思緒與判斷,她注視著床邊的斑,說出口的,是一句提醒。
「不要,被影響了。」
「被……影響……」
這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單獨拿出來,甚至很難讓人猜到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斑念著這幾個字,僅僅是注視著她的表情,就明白了葵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昨天那場む理解め,讓他變得遠比他想像中的更了解葵。
「你覺得我會被你影響?我……」
斑想要反駁,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確切的反駁。
如果真的沒有影響,那麼現在,他對她的了解又算是什麼呢?
「因為我們,更近了。」
三源葵有些苦惱,她想過兩個人鏈接之後的種種可能性,但是因為時間短,她覺得影響應該沒多大。
所以過一陣應該就消除了吧?
「太快,不行。」
「太快?你是這麼覺得的嗎?」
不知為何,斑的心中生出了幾分不滿,他做下身,身體前傾仔細觀察著三源葵的神情,忽然勾出了個肆意的笑。
「我倒是並不這樣覺得,你總是想用時間的角度看待關系是否親密,但是真的會如你所願嗎?」
他愈加靠近,直到兩人的臉只隔了一個手掌的距離,直到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雙藍色眼眸中的自己。
他說著,也僅僅是說著。
「有些人總是沒有那麼多時間的,定義親密的,從來不是時間。那麼,真正能夠定義的,到底是什麼呢?」
沒有人會比他們更加清楚,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或者說忍者。對他們來說,時間從來都是不夠用的。
三源葵依舊是原本的樣子,沒有躲閃,也沒有回避,僅僅是回視著斑,平靜的聽著他的自問自答。
這樣的姿態,人們會慣以怎樣的形容呢?
——無動於衷。
可斑偏偏就看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他輕笑著,聲音篤定,如同勝利者面對失敗對手的自信。
「葵,你是明白的。」
總是想要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你無法下定決心,無法拒絕別人。
晴藍色的眼眸終於如斑所願,泛起了波動。她輕輕地,用像是羽毛一樣輕飄飄的聲音,說出了斑所想的那個答案。
「牽絆。」
牽絆遠比時間更能聯系人們的關系,它更加有力,更加長久,她一直都是知道對方。
只是,要如何對待它們呢?
越是靠近,離開的那一刻便會愈加悲傷,甚至會讓人懷疑,這份牽絆的開始,是否真的是一件好事。
三源葵嘴唇微動,想要說些什麼,卻又驀然發覺,她根本說不出什麼。
又有什麼用呢?除了她自己,誰也不會知道有關於未來的,那些……事情。
最終,她只是默然的,說出一句話。
「會後悔的。」
「後悔?」
斑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一樣,聲音自信而又驕傲。
「你記住,我宇智波斑,從不後悔。」
因為他會一直、一直看向前方,走到他所想的那個地方。
有的人,大概天生就是這樣明艷的吧?
三源葵想。
信心、驕傲、擔當、溫柔……眾多特質彙集而成,糅合出一個宇智波斑,這樣明艷的人。
哪怕他本身並不是藍色,卻也像是在灰色的世界裡,散發了不一樣的光彩。
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她這樣想著,用晶亮的、柔和的、真誠的、像是在注視著寶物一樣的眼神,用自己最誠懇的聲音,說出發自內心的話。
「斑,很漂亮。」
話音落下,剛准備說點什麼的宇智波斑剎那間僵在原地。
「漂、漂亮?!」
這是用來形容他的話嗎?漂亮用來形容他這樣又強又靠譜的忍者根本就一點都不對吧!
他眼眸微眯,犀利地注視著三源葵,可左看右看,只能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滿滿的真誠。
真誠、誠懇、真實到不能再真實。
一時間,斑感到了難以言喻的窒息與如鯁在喉。
她居然還是認真的!!!
你就不會說點む強大め之類的形容嗎?還是說你就只會漂亮個沒完?
「不許說漂亮!」
斑沉下聲,決定好好教育一下葵。可往日裡毒舌一樣的話不知為何,自然而然的去往角落,只剩下其他的,那些一點都不嚴厲的,被毫無威懾力的說出。
「漂亮這種詞,禁止!」
三源葵茫然的眨了眨眼,甚至還歪了歪頭,眼中的疑惑讓她看上去像是個不懂得人類為何如此奇怪的貓貓一樣。
「別問,問就是不可以!」
明白葵意思的宇智波斑只是拒絕著,沒有用沒有威懾力的話,反復強調。
「聽到沒有?以後絕對不許說漂亮!」
「吱——」
房門忽然被從外面打開,泉奈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端著藥,愣愣的看著自己眼前自家哥哥都快貼到葵身上的一幕,一時間竟有點沒反應過來。
葵乖乖巧巧的坐在床上,哥哥竟然半個身子都探到榻榻米上了!
自己只是取了個藥,怎麼回來之後原本好好的兩個人忽然就是這個姿勢?!
下意識地,他輕咳一聲,打斷屋內的氣氛。
「哥哥,葵,你們……」
「泉奈?」
斑扭頭,入目就是門口泉奈遲疑中帶著不敢置信的眼神,他低頭看了看自己,又扭回頭看了看還在茫然中的三源葵,瞬間驚醒。
他們兩個人的距離……好像確實不對勁!
下意識地,斑拿起被子就把三源葵重新塞進去,甚至還按住被角,把人裹得死緊,一邊假裝是沒事人一樣,和泉奈說話。
「藥到了嗎?那就給她喝吧。」
三源葵:?
在?為什麼突然塞我?
宇智波泉奈:「……」
哥哥這是……欲蓋彌彰?
泉奈端著藥,怔愣的神情忽然一變,臉上的笑容溫柔起來,就連背景都開出了百合花,那叫一個燦爛艷麗。
很好,他現在更確定哥哥和葵有秘密瞞著自己了!
秘密!
瞞著!!
自己!!!
第67章
眼見自家弟弟笑的燦爛(不對勁),斑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房間,屋子裡只剩下了端著藥的泉奈,還有好不容易又掙扎出被子的三源葵。
泉奈搖了搖頭,壓下心緒,他來到三源葵的床邊,把手中的藥遞給對方。
瓷碗裡,是深色的液體,濃重的藥味從上面四散而出,讓人只是聞著就腦袋一震,忍不住想要拒絕。
葵伸出雙手,接下碗,有些好奇的看著這一整晚她從來都沒接觸過的湯藥。
這種仿佛第一次看到湯藥這種東西的態度,讓泉奈忍不住多想。
以前的葵……應該是被愛護到連著涼都不會有吧?
三源葵凝視著碗裡的深色液體,它的味道實在是過於刺激,以致於呼吸間全部都是這種泛著苦味的味道。
只經歷過打針還有藥片膠囊的葵確實對這種湯藥心存疑惑,她試探性的伸出舌頭,小貓一樣的用舌尖在邊緣舔了一口,下一秒,難以言喻的奇怪苦澀充斥著口腔。
「味道確實不怎麼好。」
雖然接觸得少,但好歹在記憶裡接觸過一兩回的泉奈到底還是對這東西有那麼點印像。
雖然大部分都沒了,但是有一個相當深刻。
——難喝!
「但是很有效,喝了再休息一陣,應該就沒問題了。」
他說著,變魔術一般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塊糖。
「喝完馬上吃,能壓下去的。」
「哦。」
三源葵點頭,沒有說出什麼,只是端著藥,在泉奈驚訝的眼神裡,一飲而盡。
幾乎是三源葵放下碗的下一秒,嘴裡就多了塊甜絲絲的糖,混合著不肯散去的苦澀藥味,形成了一股嶄新的奇怪味道。
要做點什麼轉移一下注意力。
葵含著糖,看向了屋子裡唯二的人——宇智波泉奈。
發現三源葵視線的泉奈已經沒了驚訝,甚至切換成了鼓勵的眼神,微笑的說著好哥哥必備誇贊。
「都喝完了,葵很乖。」
話雖然這麼說……
葵抬眸,凝視了對方好幾秒,問出了一個確定答案的問題。
「泉奈在,不開心。」
她念著對方的名字,說出口的話因為嘴裡的糖,變得有些含糊。
「回來,的時候。」
泉奈回收藥碗的手定格在半空中。
「葵……果然很敏銳啊。」
她的天賦賦予了她可以感知到更多其他人無法發現的事情,如果是忍者,絕對是一件能提高存活概率的好事。
可她並不是。
那麼,這份敏銳的天賦隨時會變為只會讓她更加擔憂的……
「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事。」
泉奈把手中的藥碗放到一邊,拉起的笑容裡帶著幾分苦惱,但更多的是安撫。
「大概是……一些小小的,出於自身的好奇,這樣。」
把事情歸類為並不重要的那一類,他垂眸重復著,像是要做下定論。
「所以真的不是什麼大事。」
秘密這種事情,正因為是秘密,所以才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哪怕他同樣作為家人,可是……
有不想告訴其他家人的秘密,也是……很正常的吧?就像是柱間和扉間的事情,不也沒有除了他們之外的宇智波家人知道嗎?
垂在身側,被寬大衣袖所掩蓋的手下意識攥起,泉奈的心裡不斷的想著這些話,壓下其他的不甘情緒。
哪怕他確實是想要知道的。
但他是要理解的,他已經不小了,是個能出任務的忍者了,早就不是要追著家人問東問西的年齡了。
所以……
所以——
「泉奈。」
驀然,熟悉的聲音傳遞到耳邊,有什麼軟軟的、帶著熱量的什麼握住了他的手,明明沒有什麼力道,卻讓他攥緊的手一點點的舒展。
他凝視著自己被握住的手,抬眸重新看向三源葵。對方的臉頰還帶著低燒的紅暈,藍色的眼眸裡泛著一層水光,像是只可憐兮兮的兔子。
可偏偏,她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就連聲音都是篤定的。
篤定到讓他剛剛說著的那些不在意的話語,在這一秒變為了謊言。
「泉奈,很在意。」
「……」
很在意……
是的,說的再多,為的是什麼呢?
讓自己不去在意罷了。
可越是這樣,不就越說明他在意的程度嗎?
手中不屬於自己的,比平日裡高出一截的熱度,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醒著他,他不夠強大的內心。
泉奈沉默著,低聲開口。
「好奇心不是必要的東西。」
忍者最需要的是謹慎,最不需要的就是好奇心,多余的好奇心帶來的大多數都不是什麼好的結果。
如果是能讓他知道的,那麼他自然會知道。態度就不會是隱瞞,這樣的……不自然。
隨著慢慢長大,這樣的事情以後會有更多,難道他還要每一件都去煩惱嗎?
他這樣去問,簡直是……質問。
「沒關系的。」
泉奈反手握住三源葵的手,像是安慰一樣,溫和拍了拍對方的頭。
「不說這些了,抱歉,葵,打擾到你休息了。」
做完這個動作後,他松開手,重新拿起藥碗,站起身不忘囑咐。
「我先把碗拿回去,你好好休息。」
三源葵還想要說些什麼,她伸手想要留住對方,卻因為泉奈飛快離開的步伐,連衣角都沒來得及摸到,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一個瞬身消失在屋子裡。
那迅速的姿態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覺。
三源葵面無表情地看著泉奈消失的地方,良久,嘆了口氣。
一邊嘆氣還一邊摸著下巴做沉思狀,憂心忡忡得像是個看到孩子青春期不願意和父母溝通的操心老母親(?)。
這麼長時間,她是感覺到了。宇智波這一族,好像心裡想得都格外的多。
從大人到小孩兒,情緒很容易復雜起來,然後壞的那部分還隱瞞起來,從來不對家人說,也沒有抱怨之類的話。
明明吠舞羅的大家都是有麻煩一起抗的,所以大家平日裡都很開心平和。
所以泉奈這樣不行啊。
三源葵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肩膀上增添了責任的重量。
泉奈這樣時間長了,會變成……嗯,自閉兒童的,總覺得對方誤會了什麼,她得把事和對方說清楚了。
三源葵是這樣想並且作出了決定的,可是現實卻並不如意。
原因就是宇智波泉奈,這個人的不配合。
哪怕找葵一如既往,但只要她一要提到就錯開話題,甚至如果葵真的一定要說,下一句八成就找了借口人溜了,半點都不帶猶豫的。
就連送藥的動作都變成了斑,生動形像的表現出了,什麼叫只要我跑得快,真相就追不上我。
直弄得三源葵陷入疑惑人類迷惑行為案例尋找,然後發現自己根本就沒遇到過這樣的人。
明明就是心裡想知道,自己告訴他的時候他還跑,而且不是欲拒還迎的假跑,是跑沒影的真跑。
每次都用瞬身術,生怕自己跑的不夠快一樣。
就連斑都發現了。
端著最後一份藥遞給已經快好了的三源葵,宇智波斑看著對方咕咚咕咚毫不嫌棄的喝下味道奇怪的藥湯,不忘在放下碗的時候,塞一顆糖過去。
s糖還是泉奈准備的。
回收空碗,斑趁著空余,詢問三源葵。
「你最近和泉奈……鬧別扭?」
能讓泉奈和葵鬧別扭,他是真沒想到能有什麼事情。按理說葵這幾天生病都沒怎麼出房間,不存在鬧矛盾的基礎。
可偏偏這還真的就發生了,對像還是泉奈不是他宇智波斑。
他自己和葵鬧別扭的概率都比泉奈和葵鬧別扭的概率大,斑心裡有數,泉奈的脾氣確實比他好多了。
三源葵看著毫無所覺自己也是罪魁禍首之一的斑,淡定開口。
「不只是我。」
「那還能有誰?家裡不就咱們幾個……你看我干什麼?」
話說一半,斑看著三源葵直勾勾盯著自己的目光,臉上的表情瞬間古怪起來。
「還有我?不可能!」
他想也不想直接否定,畢竟泉奈和他可是還和平時一樣,根本沒像是躲葵一樣躲他。
三源葵:「……」
三源葵也不吭聲,就這麼盯著斑,意思在對方眼裡相當明顯。
別盲目自信了,就是你。
「到底怎麼回事?」
能夠確定三源葵是認真的,而她一直以來的敏銳也導致了她在這方面不會出錯。宇智波斑皺起眉,思考起這些日子裡的事情。
泉奈的異常是從葵生病開始的,可葵生病的這段時間……
真的什麼都沒發生啊!(震聲——)
原本他是想讓兩個人自行和解的,就沒多詢問,畢竟就這兩個人,怎麼想都不像是會鬧別扭鬧多長時間的樣子。
哪成想葵病都快好了,還在鬧別扭。
「我問泉奈的時候,他說有任務在做准備。」
而且還是真的接了個任務去做,現在人都跑去做任務了。
宇智波斑越想越想不出來,他自己也沒干什麼和經常不一樣的事,怎麼就變成和三源葵一樣的罪魁禍首了?
看到斑相信了,三源葵點了點頭,說出了答案。
「房頂,第二天。」
葵語滿級了的斑瞬間反應了過來。
房頂的談話和事後的自己和葵談話?
這麼說起來……泉奈看到自己的葵那兩次確實挺驚訝來著,他還以為是單純的驚訝,結果竟然……
他確定談話的內容泉奈沒聽到,所以……
「在意我們說了什麼沒告訴他啊。」
得知真相的斑一時間竟然有點哭笑不得。
在意就問啊!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以為泉奈不問是不感興趣,結果竟然是這麼幼稚可愛的原因。
斑長舒一口氣,決定等自家弟弟回來好好說一下。
忍者從小就沒有任性的算了,對於難得的泉奈鬧別扭,他心裡還真有種說不出來的……欣慰。
鬧別扭哎!從小就異常懂事的弟弟居然會鬧別扭了!!!
不等他再動作,就感受到了一旁三源葵頗為奇異的眼神,奇異到讓斑渾身不自在到想炸毛。
那眼神怎麼說呢?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
——論別扭,你和泉奈有區別嗎?
第68章
夜黑風高,靜謐無聲,實在是個適合忍者活動的好時候,但此刻的泉奈並不需要,
上午剛交了任務,剩下的就是回家了,但路程還需要兩天,他與一同做任務的人現在正在中途的一個小村子裡借宿。
應該是休息的時間了。
泉奈心中清楚,可也許是任務完成後的放松,以致於莫名睡不著覺的他不知為何,來到外面,翻上房頂。
本應懸在空中的彎月被遮擋在雲層後面,身下是茅草覆蓋的房頂,就連一眼望向四周的景色也是普通甚至有些破敗的小村落。
泉奈抬著頭,目光虛無地落在空中,心裡驀然出現一句話。
時間不一樣,地點也不一樣,就連夜空都不一樣。
「呼……」
他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像是對自己的心沒辦法一樣,無奈開口。
「要想的不是這個吧。」
不出意外明天就會到家了,想這些都已經過去的做什麼?有這個時間還不如思考一下回去怎麼面對家裡的兩個人吧?
就因為一點小情緒就突然就跑出來,他這次真的太不成熟了。
「怎麼唉聲嘆氣的?」
突然出現的聲音打斷了泉奈的思緒,他扭頭,入目的是和自己一起做任務的家族同伴,宇智波鶴良。
年長他很多,十八歲,已經是一個相當可靠的忍者了。
這次的任務路程並不長,而且只是運送一個小盒子,所以並不算難,一路潛伏行動也相當順利。
「我沒有嘆氣。」
「糾結都寫在臉上了,就算我不說,待會兒應該也要嘆氣的吧?」
宇智波鶴良干脆坐到泉奈旁邊,一點也沒有年齡差距時應該有的矜持,反而哥倆好的拍了拍泉奈的肩膀,笑眯眯的開口。
「來來來,有什麼不開心的?說出來讓前輩這麼開心一下。」
宇智波泉奈:「……」
哦,忘了說,對方的可靠僅限於戰鬥和任務的時候,一旦放松下來……
「抱歉了む前輩め。」
泉奈面無表情地反駁。
「我沒有不開心的地方。」
「是嗎?」
宇智波鶴良一點也沒被勸退,依舊是笑眯眯的樣子。
「我不信,鴨頭,你騙我。」
泉奈:????
你需要吃點藥嗎?
「啊,口誤口誤,逗家裡孩子習慣了。」
意識到自己順嘴說出的什麼可怕東西的宇智波鶴良輕咳一聲,擺了擺手。
「總之,你絕對是有心事吧?先別急著反駁我,在我看來,泉奈君你一路都心事重重的,特別明顯。」
宇智波泉奈面無表情,沒有吱聲。
雖然但是,他對自己當忍者的基本素養還是很自信的,他做任務的時候根本沒有分神!
「別的我就不說了,有一點。」
宇智波鶴良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越接近回族,你的表現就越內斂,你覺得這正常嗎?」
不管怎麼說,回族都是讓所有人都高興的事情,一個人如果越接近家表情越凝重,那不是有事就是心裡有鬼。
任務兩個人都是一起做的,所以排除了任務途中的干擾,那麼最終答案也就顯而易見了。
「我說你。」
宇智波鶴良收回手,摸著下巴,悠悠然開口。
「和家裡人鬧別扭了吧?」
面無表情的泉奈盯了宇智波鶴良好幾秒,扭過了頭看向別處。
「呦,還真被我給說對了,沒想到啊你小子,看著不聲不響竟然還真是家庭矛盾。」
宇智波鶴良的話剛落下,泉奈的反駁聲就緊接著響起。
「沒有矛盾。」
他重新看向宇智波鶴良,重點重復。
「我家沒有矛盾。」
家裡一切都好,無論是他還是哥哥和葵,都沒有任何矛盾。
「既然這樣……」
宇智波鶴良恍然大悟,再次拍了拍泉奈的肩膀。
「那就是你自己賭氣了?」
這出來一趟,不是轉移注意力就是氣沒消,或者不知道回家怎麼面對的。
這種他看得多了,相當有經驗。
泉奈偏移視線,望向夜空,回答的話依舊否認。
「我沒有。」
「行行行你沒有,那我說說我的吧。」
宇智波鶴良伸了個懶腰,看向烏漆麻黑連個星星都沒有的夜空,拋出一個問題。
「我家裡總共還有三個弟妹,你覺得我是受弟弟妹妹歡迎的那種嗎?」
受……歡迎?
泉奈掃了一眼一旁的宇智波鶴良,對方正慵懶地向後一仰,躺在房頂,大大咧咧地一點也沒有任務時的冷靜嚴肅。
「你之前說過的。」
泉奈平淡的說著任務一開始就知道的答案。
「你和弟弟妹妹關系很好。」
「是啊,關系很好。除了我之外,最大的那個已經12歲了,最小的那個才七歲。」
宇智波鶴良說著,聲音裡第一次帶上了惆悵。
「可是我已經18歲了,忍者的平均壽命才也只有30左右而已,家族裡能夠活到四五十歲的又有幾個呢?也許是一次,或者是下下次的任務,就輪到我了也說不定。」
泉奈:「……」
泉奈想要說些什麼,這些喪氣的話聽起來根本不適合對方,可話到嘴邊,卻又失去了秩序,梗著他說不出任何有效的字。
因為對方說的都是事實。
「所以啊,我們的時間很短,經不起浪費。」
宇智波鶴良輕笑著。
「不管是什麼事情,說清楚就一定沒問題,對於我們來說,家人之間是不存在隔閡的。」
別的家族他不知道,但是宇智波,作為這個家族的人,宇智波鶴良相當清楚。
盛產弟控妹控兄控姐控的家族還需要說嗎?他就沒見過和家裡兄弟姐妹關系不好的宇智波族人,他自己就是個弟控妹控。
別扭?趕緊給我回家去和家人開誠布公的談一談,給我一秒消除啊!
「好了,該說的我也說了,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宇智波鶴良站起身,留下最後一句話,就瞬身離開,消失不見。
「今晚沒月亮也沒星星,沒什麼可看的,不如早點睡吧。」
房頂就只剩下了泉奈一個人,他注視著宇智波鶴良消失的地方,長舒一口氣,喃喃自語。
「時間……嗎?」
或許真的是他自己想得太多,明天到家之後……
他再度看向夜空,就如同宇智波鶴良所說,一片漆黑的天幕上別說月亮,連半點星星都沒有。
是壓抑的。
可泉奈的心情卻與之相反的上升著,最終變為了平和,甚至生出了期待。
自己……要道歉才是。
他想著,唇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葵明明一直想要和自己說的,自己還真是,什麼時候向哥哥看齊了?
不,如果是哥哥,大概這件事一開始就解決了,根本不會發生他這樣的事。
所以果然還是自己不夠成熟吧?
泉奈這樣想著,站起身,消失在房頂。
第二天。
「算算日子,泉奈今天也該回來了。」
訓練場裡,宇智波斑終於做完了一場訓練,他看了看日頭,在心裡估算了下時間,看向走廊裡,被他習慣性帶過來的三源葵。
「晚上吃飯之前肯定能到。」
「……」
三源葵靠著柱子,面無表情地坐在走廊上,抬眸看了眼斑,無所事事到幾乎要睡著。
「有這麼無聊嗎?每次訓練完看你都差一步就真睡著了。」
斑走到三源葵身邊,坐下身,若有所思的懷疑。
「吃了睡睡了吃,還不活動,再這樣下去你以後不會變成小胖子吧?」
三源葵沉默著,抬起自己沒有表情的臉,就這麼盯著口出狂言的宇智波斑,一眨不眨的。
胖?她好像一直都沒胖過。
「還挺自信。」
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三源葵,小姑娘穿著淡藍色的和服,整個人小小一只坐在那裡,從到這裡一直到他訓練結束,乖乖巧巧的連挪都沒挪一下。
還是那句話,家族裡的忍貓都比她強!
「你還是太瘦了,看著弱不禁風的,胖一點的話手感應該還能更好一點,體質說不定也會更好。」
這句話他絕對是真心的,本來就弱,要是因為生病出點問題,那不糟了?容易生病可不是什麼好事。
至少胖一點,多出來的肉能擋風啊!就比如他做任務的時候,面對胖子,下殺手的深度都得比瘦的深上那麼幾分。
所以說,這是什麼?這就是胖子的優勢!雖然行動可能沒瘦的時候方便,但又不是忍者,要什麼靈活?
三源葵懷疑斑說的話裡,重點是那句む手感め。可確定對方是真心在關心自己,三源葵慢吞吞的移開目光,淡定回復。
「謝謝關心。」
宇智波斑:「……」
這話落下,宇智波斑瞬間啞火。
你還不如和我互懟……不,她真的能和自己懟起來嗎?她被逼急了也就會咬手吧?
想到自己被咬過兩次的手,宇智波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恨鐵不成鋼。
咬有什麼用?還不是血都沒有?就應該備著點武器!
完全沒發覺,惹過三源葵的人只有自己的斑陷入沉思,而確定了斑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後,三源葵在心裡滿意點頭,掏出了自己的彈珠。
三顆彈珠循著某種軌跡在木質的地板上轉幾圈後,重新被她收起,在斑詢問的眼神中,公布答案。
「泉奈,已經回來了。」
「比我預想的快了,既然這樣……」
斑剛起身,三源葵的第二句話再度響起,甚至在另一邊,還傳來了同步的熟悉聲音。
宇智波泉奈:「哥哥,葵,我回來了!」
三源葵:「已經到了,歡迎回家。」
宇智波斑:?!!
約好的?你們確定沒合伙驢我嗎?說好的鬧別扭呢?這是鬧別扭能有的默契嗎?
以及——我這麼大個人在這裡,泉奈你的眼神……為什麼好像我不在這裡一樣?
第69章
剛回家,已經想通了,甚至覺得自己比之前更成熟了的泉奈一眼就看見自己哥哥可以說是古怪的目光。
「哥哥,你怎麼了?」
完全沒有發覺扎對方心的人是自己,泉奈相當疑惑的再度扎心。
「是我有哪裡不對嗎?」
宇智波斑:「……」
不對勁?不對勁大了。
斑沉默的想。
往日裡相親相愛充滿了弟弟對哥哥尊敬愛戴的那句「尼桑」,怎麼在剛才聽起來這麼……敷衍呢?
就好像自己是外帶的那個,而真正被打了重點標記的那個,從自己變成了……
斑扭過頭,目光來到了身旁三源葵的身上,恍然大悟。
變成了她啊!!!
「哥哥?」
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偏心,甚至也不覺得自己剛回來說的這短短一兩句話,能衍生出什麼震驚自家哥哥一整天的內容。
泉奈看了看自己,確定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就邁步迅速來到兩人身邊,疑惑看向三源葵。
「哥哥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
三源葵瞅了眼沉侵在思緒裡的宇智波斑,回答的聲音相當淡定。
「他很驚訝。」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驚訝,但是斑日常本來情緒也挺豐富的,所以大概不是問題。
「可能……看我回來比較早?」
泉奈一時間也沒摸清楚斑的想法,只能先這麼估算著,暫時略過這個話題。
「葵,我有話要對你說。」
泉奈微笑著,看了眼斑,嘴裡卻直接把對方給排了出去。
「就我們兩個。」
回過神的斑:???
怎麼回事?自家弟弟剛回來打招呼敷衍也就算了,怎麼連談話都只帶葵不帶自己了?
「泉奈?」
斑懷疑重復。
「就你們兩個不帶我?」
不對勁!這還是自己乖巧可愛的弟弟嗎?泉奈怎麼可能把自己排除在外!
「沒錯哦,哥哥。」
泉奈依舊彎著眼眸,笑眯眯的注視著斑,宛如百合花開,毫不猶豫的肯定了一句話。
「有一些事情,想和葵說,哥哥你一定會理解吧?」
斑只覺得一口氣噎住自己,卡在嗓子裡不上不下的,難受得要命。
泉奈,我們不是無話不談的一家人嗎!
斑覺得自己被排擠了。
還是被家裡弟弟妹妹聯合排擠,二人強強聯合,他兄長的威嚴搖搖欲墜。
不,是已經在墜落了!
他們已經不帶自己一起了!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不管是泉奈也好葵也好,明明自己才是兄長啊!
「哥哥……」
看到斑如遭雷劈的模樣,泉奈無奈地嘆了口氣,到底給了句解釋。
「就算是我,也會有一些不好意思被哥哥知道的話哦。」
宇智波斑:??!
不好意思?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泉奈你都在我面前說過む哥哥是最厲害的め這種話,莫非……
斑幾乎是震撼的看著泉奈帶著葵遠去,心裡一個想法緩緩升起,越來越高,沒一會兒就竄到了最頂峰。
——莫非泉奈要和葵說的是我的缺點嗎!
斑心裡幾乎要歪到另一片大陸的想法,泉奈和葵不得而知,他們只是在到了確定沒人的另一邊庭院裡後,一起坐在木質的走廊邊緣。
秋日的庭院裡落著變為黃色的樹葉,但仍有更多的還停留在枝頭,每當有風吹過,便會發出比夏日裡更加清脆幾分的碰撞聲。
兩個人就坐在這裡,一個注視著庭院,一個注視著天空。良久,泉奈率先開口。
「葵。」
他轉頭,看向自己右邊的三源葵,聲音裡帶著坦然。
「我要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因為我自己的原因,沒有聽你的解釋,還做出了一些……幼稚的事。」
說到幼稚兩個字的時候,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總之,我很抱歉。」
「沒事。」
三源葵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平靜回視對方。
「泉奈,沒做錯什麼。」
僅僅是一點點小小的別扭,也不是什麼足以分裂的大矛盾,現在他自己也想通了,所以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泉奈的表情認真起來。
「有些時候,表現的生氣一點會更占據……」
他又釋然的笑了。
「但葵你的話,怎麼想都不可能吧?」
生氣……確實不太可能,不如說她幾乎沒有過幾次這樣的感覺,哪怕是失落之類的,也比生氣要多得多。
葵心裡想著,問出一開始對方帶自己來就有的問題。
「泉奈,還要聽嗎?」
之前她想要解釋的那些都被對方給躲過去了,既然現在看開了,那麼再說也就沒問題了吧?
「不,我不用知道。」
泉奈意料之外的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怎麼說呢,秘密這種事情,如果只有哥哥有那就太不公平了,所以我也要和葵分享一個我的秘密。」
說著,他又有些不好意思。
「說是秘密……其實應該算不上吧?只是我在這次回來的時候,突然想到的一些事情,但因為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所以姑且就算作秘密。」
「分享……秘密……」
這應該是關系很近的朋友之間才會發生的事情,能夠加深兩個人的關系。
正常來說,她應該拒絕的,可是……
三源葵看著泉奈有些微紅的耳尖,對方真誠又釋然的內心讓她無法對著對方,說出半分有關於拒絕對方字眼。
如果拒絕的話,泉奈會傷心吧?現在的釋然應該也不會存在了。
所以……
「我會,認真聽的。」
三源葵認真說著,做出保證。
「也會保密的。」
「謝謝。」
泉奈臉上的笑容愈發柔和,他干脆兩只手撐在身後,屈起一條腿,目光凝望著天際,卻又不在天際。
「其實在葵你到來之前,我和哥哥的關系……怎麼說呢?其實和現在的不太一樣。」
他眨了下眼,思量著如何形容。
「那時我對哥哥十分敬重,哥哥一直都是那個年齡段最強的存在,族裡就算是比哥哥大幾歲的人也無法打敗哥哥,每次出任務也能完成回家。」
「在我的心裡,哥哥是最強的人,他會一直這樣強大下去,以後接替父親成為族長,然後帶領宇智波的大家。」
「哥哥越強我越開心,和哥哥一起訓練也很高興,如果能一起出任務就更興奮了,我是這樣崇拜哥哥的。」
三源葵沉思著,在心裡勾勒出泉奈心中的斑。
大概……是八田看尊的那種尊重,眼神還閃亮亮的那種……怎麼形容來著,小迷弟的感覺吧?
「哥哥對我也很溫柔,說實話,我大概知道哥哥除了溫柔之外其實也很……」
泉奈頓了頓,用詞非常的委婉正面。
「嗯,也很活潑,但是我其實幾乎沒有看到過,在我面前的哥哥,一直都是很好的哥哥的樣子。」
「我知道,這並非偽裝,而是面對家人和其他人自然而然的不同的態度,就連我自己也是這樣,但是怎麼說呢……」
泉奈露出有些苦惱的神情,聲音卻始終都是輕松的。
「還是覺得自己對哥哥的了解不夠多,除了一起訓練和一些小事,我大概也沒有什麼其他事情能和哥哥一起,而且因為崇拜,很多的事情我都會覺得,如果是哥哥就一定能夠做到。」
三源葵安靜的聽著,卻又不太能理解這樣的感受。
她記事起就沒有過兄弟姐妹,連父母的印像也在時間的衝刷下變得極為模糊,實在是不能理解血脈相連到底是怎樣的感覺。
「很奇怪的感覺吧?」
看到三源葵糾結的眼神,泉奈抬起手,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頭。
「我自己也覺得很奇怪,但在此之前,其實我從來都沒有對這些總結過。」
泉奈說著,又笑了起來。
「後來,你到了這裡,事情就改變了。」
改變的過程到底是怎樣的呢?
泉奈並不清楚,也許是過程實在是過於日常與細碎,以致於他甚至無法用確切的語言描述出來,只能追溯著源頭,最後定格在對方到來的那一天。
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一天,陽光明媚,天氣正好。
她來到了宇智波,並且被告知,將一直在這裡。
再然後,就是他們的相處了。
其實一開始,他對她好,更多的是因為父親的囑咐。父親指明讓他多照顧對方,他就聽父親的話,照顧對方。
後來……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泉奈自己也不清楚,或許是日常裡輕松地相處,又或者是危險時痛苦也要咬牙堅持的身影,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
他只知道,父親的囑咐所占據的原因越來越小,其他的,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其他東西越來越多,最後把那句囑咐給擠占得幾乎失去了空間。
他與她建立了聯系,在這個過程中,如願以償的看到了哥哥的另外一面,不僅僅是崇拜。
更加親密的關系在誰都沒有發覺的時候,無形的生成。
泉奈正沉侵在思緒裡,衣袖被輕輕拉動,他凝神,順著那只手向上,是三源葵催促的眼眸。
——然後呢?
「後面的啊——」
他拉長了聲音,沒有公布而出的意思。
說了這麼多,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如果再把心裡的這些說出來,會更讓人難耐吧?
「後面的我說不出來,但是有一點,是我想要告訴你的。」
泉奈抬起手,放在心口,可剛做完這個動作,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支著身體向葵的地方更加靠近。
他伸出手,握住三源葵的右手,連帶著這只手,按在自己的心口,神情專注而又認真,甚至帶出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虔誠。
「我很慶幸,能夠和葵更成為家人,這是我發自內心,最最真摯的想法。」
第70章
時間一點點過著,從春日趟過夏日,又從夏日越過秋日,最終在冬日又重復著,回到春日。
如此反復的輪回過去近十個,也不知是他對長發情有獨鐘,不知何時,斑的頭發愈加的長。
「黑長炸。」
說話內容一直都相當直白的三源葵對斑說出了頭發的最直觀印像,她想了想雖然沒有留長發但是發型依舊相當……的泉奈,再次精確的說出了另一個形容。
「泉奈,黑短炸。」
斑一時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詞,因為三源葵說的形容真的是無比的貼切。
但拋開黑短,炸這個已經算是宇智波一族的……特色遺傳了,幾乎絕大部分宇智波的頭發都是自然炸,能直的人少之又少,說是生下來的時候經過了變異都不為過,相當稀有。
他看了眼三源葵柔順的金發,擦著刀的手指尖微動,嘴裡是一句相當「友好」的話。
「如果你也想炸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辦到。」
已經成年的斑再也沒有了少年時的稚嫩,周身的氣勢也在時間的衝刷下愈發銳利,像是一柄出鞘的劍,哪怕是一動不動什麼也沒做,都會自然而然的,讓人感到心驚。
作為族長的兒子,宇智波的下一任繼承人,看著他自己本身的實力,他的名聲早已經響徹在外。
但這份銳利的前提是——在外面。
是的,外面。
如果是在家裡,就比如此刻,一邊給自己的武器做著保養,一邊還要應付三源葵對於頭發一針見血的評價,哪怕在外界再意氣風發,可這種時候怎麼都不像是能意氣起來的樣子。
更何況對面是一直都相當直接的三源葵。
「我不想炸。」
她直言拒絕了斑絕對含著不懷好意的想法,並且提出了另一條相當有建設性的意見。
「扎辮子,就不炸了。」
斑抹刀劍油的動作一頓,目光在三源葵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幾個綁頭發的發繩上掃了一圈。
——全是除了藍色之外顏色的。
斑一眼就看出了三源葵的打算,挑眉反問。
「你很閑?」
沒有藍色,肯定都被她自己留下來了,那麼現在的這些其他顏色的發繩出現在這裡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用出去,她就可以只剩藍色的了。還真是……好算盤。
——從小到大都這麼幼稚,泉奈為了幫他甚至還留了一小撮長發。
「閑。」
三源葵也不反駁,只是拿著手裡紅色綠色黃色……五顏六色就是沒有藍色的發繩,目光定格在斑的身上。
泉奈因為出任務已經大半個月了,斑之前也是,現在好不容易逮到了人,當然要趕緊消耗一下。
畢竟這些多余的顏色,也是對方明知道卻故意買的不是嗎:)
不等斑回答,三源葵已經起身,挪到了對方的身旁,甚至還拿出了早就准備好的梳子,對著他的一頭黑長炸就插了進去。
那動作突出一個快准狠,斑甚至懷疑,葵要不是身體所累,說不定是個捅刀的好料子。
「你繼續。」
斑的頭發看似炸得仿佛獅子頭一樣,但其實並不亂,甚至連打結的地方都很少。三源葵一邊在心裡思量造型,一邊催著對方的注意力回到正事,護養武器上面。
「放心,不會難看的。」
扎頭發嘛,她有泉奈的經驗,技術再差也不會好看不到哪裡去。
完全忘記泉奈只有腦後的一小撮給她折騰的三源葵充滿了信心,難得擁有現在斑這一頭茂密的長發,她怎麼也要試試編個麻花辮出來。
空氣中一時間安靜下來,只有斑擦著刀時發出的輕微聲音,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突然開口。
是一個問題。
「葵,你對現在的生活,有什麼想法嗎?」
「生活?」
指間是斑黑色的長發,三源葵把問題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給出了利落的回答。
「沒有。」
「一點都沒有嗎?」
「沒有。」
「遺憾呢?」
三源葵停住手中的動作,注意力從頭發轉移到斑的臉上。
對方仿佛只是隨口一問,注意力依舊聚集在保養刀劍上。但三源葵卻知道,一切並非看上去這樣。
至少平時的斑可不是一個問題會反復問出三遍的人。
「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確實發生了一些讓他措不及防的事情。
就在今天的上午,聯盟的羽衣一族,他們的む羽衣め確認死亡。む羽衣め是羽衣一族的一個特殊的人的敬稱,地位也就差族長一線。
繼承這個名號的人天賦會比其他人要強很多,而繼承方式仿佛都是從家族裡隨便揪的一樣,誰都可能是,只知道上一任死了下一任不久就會出現,讓外族人著實摸不著頭腦。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因為這件事,長老們提到了另外的事情。
有關於葵……的事情。
大概是一切都太自然了,無論是相處還是什麼,以致於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想到過這個方面,這個……葵居然是羽衣家送過來聯姻的這方面。
聽到這個消息,他第一時間竟然感覺不到其他的情緒,只覺得荒謬。
養了這麼多年的妹妹變成弟媳,不說其他的,光是別扭的感覺就能讓他別扭到身體都覺得不意外。
很奇怪,明明依舊是會再家裡,依舊是親近的,只是會換一個關系,可偏偏就讓他覺得像是偏離了原本的路線,走上了歪路一樣。
他或許……過於習慣現在的關系了,所以根本沒想過改變,也不想有改變帶來可能出現的衍生或者意外。
現在這樣很好不是嗎?怎麼會不習慣呢?
斑略微偏頭,身側葵的身影就被看的清清楚楚,依舊稚嫩的臉,一如往常的平靜表情,以及等待他回答的,晴藍色眼中的那一絲絲疑惑。
是熟悉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他甚至想像不到她出現其他的模樣。
斑想著,突然意識到一個事實。
她似乎從來都沒有變過。
哪怕是隨著時間,一點點長高的個頭,這兩年似乎也沒什麼變化。她明明已經十四歲了,還是成長的年齡,可身高與兩年前相比,一點變化也沒有。
無論是神態,還是……內心。
是保護起到的效果嗎?只是……這是保護就能做到的事情嗎?
斑覺得自己應該想到什麼,可莫名像是蒙了一層布,怎麼也探尋不到裡面,只能在一句疑惑中回過神。
「斑?」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
剛才的想法被打斷後像是白雪在陽光下,很快就消融不見,斑轉換著話題。
「你大概還沒有出過族地幾次。」
應該說除了小時候那幾次,她一直都沒有出去過,所見的風景也只限於宇智波駐地而已。
感覺出了斑在轉移話題,三源葵也沒有揪著不放的意思,只是順著這句話,理所當然地回答。
「外面,很危險。」
哪怕她沒有出去過,也知道外面的危險程度,甚至是……更加危險的戰爭。
這並不是一個和平的世界,甚至可以用殘酷來形容,她從一開始就有所體會。
「我知道,我很弱。」
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跑不過幾百米,舉不起一個人,哪怕擁有尊的火焰,可在保護機制過去之後,她又會毫無反抗之力。
重新擺弄斑黑發的三源葵結束了手間的動作,她在滿是灰色的視野中摸出一根不知顏色的發繩,固定住自己好不容易編好的成品後,目光回到斑的臉上,晴藍色的眼眸對上對方黑色的眼,裡面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她坦然落下最後一句話。
「以及,不喜歡外出,宇智波很好。」
宇智波很好,尤其是大多都用藍色布料這一點,如果吃的東西裡能有藍色就更好了。
天知道沒有藍色東西吃的這十年裡她是怎麼過的,如果再沒有穿的也大都是藍色的漂亮宇智波看,她真的就要對這個世界絕望了。
外面有這麼多幾乎舉族都穿藍色的人嗎?沒有!
所以誰都別讓她出宇智波,她就扎根在這裡了!
宇智波斑沉默著,沒有再說什麼。
是不喜歡還是因為沒見過所以不習慣,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最重要的是,她給出的答案。
——宇智波很好。
泉奈大概還不知道這件事。
斑想。
葵還沒到年齡,泉奈也沒有其他親近的人,況且他們幾個人的關系……在家族那邊看,已經是好到板上釘釘,根本不擔心意外。
可終究是不一樣的,他大概……要和泉奈說一說了。
正想著,三源葵的聲音不然響起。
「快來人了。」
她收拾著頭繩,偏過頭看了眼斑的刀,意思十分明顯。
「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毫無留戀直接離開,一點也不像是個大半個月沒看到哥哥的可愛妹妹,反而像是個就為了處理不喜歡的東西終於處理完了的屑……咳咳。
斑機械地擦著刀,臉上失去了表情。
所以她就為了給自己……扎頭發?
說起來她扎成了什麼樣?溜的這麼快,不會很……
他反手一摸,手感竟然還挺正常,不等斑觀察自己的頭發到底被禍害成什麼樣,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斑大人,族長有事情。」
「知道了。」
他收起刀,起身打開門離開,背影干脆利落,在還沒離開的通報人眼中異常地……震撼。
這、這麼炸……啊不是,這麼大的麻花辮,斑大人發量好濃密啊!還有發繩……
通報人忍住自己想要揉眼睛的衝動,下意識輸入查克拉露出一雙紅色的寫輪眼,好讓自己看得更加清晰。
然而開眼三秒鐘後,他沉默了。
這粉色……是斑大人最近的審美……嗎?
用粉色中和冷酷,妙啊!那自己……是不是也要緊跟潮流?
第71章
雖然完成了任務,但也因為受傷回家養傷,可泉奈卻覺得家族裡好像不太對勁,和他大半個月前離開的時候相比,有一個地方奇怪到了頂點。
那就是——好多族人都給自己弄了個相當少女心的粉色發繩,甚至一些留了長發的族人不知為何,編起了麻花辮。
麻花辮+粉發繩……是他離開家族太久了嗎?明明離開前還不是這樣,怎麼現在看不清楚族裡的流行趨勢了?
泉奈疑惑的回到房間裡給自己換藥,雖然驚訝,到底還是沒太在意這件事。
流行趨勢嘛,過一陣就會換的。
他傷到的是上半身,在零碎的疤痕中,胸口是一道不淺的刀傷,因為位置著實靠近心口,再加上大半個月的奮戰,以致於他不得不養一陣。
但說是修養,其實也就是從前方打生打死變成在家裡處理文件。
活是不可能少的,但好在泉奈對文件這種實物算得上擅長。
他心裡想著一會兒要去處理的文件,目光又落在櫃子上。那裡,是一個與房間擺設格格不入的藍色的盒子。
那盒子並不多大,只有成年人巴掌大小,卻因為上面精致的雕刻與花紋,顯得格外矚目。
果然還是先把禮物送給葵才是,他記得自己離開之前,葵有了個收集發繩的新愛好,有個小盒子裝,正合適。
那等自己處理完……
泉奈正想著,門口突然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咚咚咚——」
「泉奈。」
熟悉的聲音響起,清脆與軟糯混合,又帶著特有的平靜,就這麼透過門板,傳到屋裡。
「我開門了。」
一句話落下,不等泉奈開口,門就直接被拉開,逆著光的人影走進屋,再次關上了門。
三源葵看著泉奈身前還沾著血的繃帶與藥物,又看了看泉奈凌亂但又穿好的衣衫,說出口的話相當直白。
「你在換藥,為什麼穿衣服?」
在開門那一秒光速又把衣服套上的泉奈笑容僵硬,宛如是個勸登陸浪子離開的黃花大閨女。
「這種事情我自己很快就會解決,葵你……」
他輕咳一聲,又攏了攏衣服。
「不然你先別過去,我一會兒就好。」
三源葵茫然看著推脫的泉奈,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不就是受傷,有什麼要轉身的?如果說身體一類的,她從前在研究所看過的就不止十個百個了,而且你以前……她也不是沒看過。
最重要的是——
「我能幫你。」
葵向前幾步,坐到泉奈的身邊,看了眼地上的藥物,拿起其中一個,重新看向泉奈,聲音裡滿是坦然。
「脫吧。」
宇智波泉奈:「……」
葵,你不覺得你這句有那麼點不對勁嗎?
「我學過了。」
眼看泉奈還和小媳婦一樣猶猶豫豫的,三源葵再次認真保證。
「已經,很熟練了。」
這幾年她也不是光在屋子裡什麼也不干,哪怕是為了未來,她也知道,多學一些東西是有好處的,指不定以後什麼時間就用上了,所以她跟著能接觸到的人,學了很多她覺得很有用的東西。
所以,處理傷口是最基本的,更何況她有以前在研究所的先進經驗,學這個很快。
不過唯一苦惱的是真的能給她實踐的む實驗體め沒幾個,以致於她只能像是現在一樣逮人上藥包扎了。
三源葵的神情認真,甚至可以說是相當自信,可聽到這話的泉奈卻一怔,才緩緩放松了手,重新褪下半邊衣服,露出那道傷口。
三源葵拿著藥,不說相當熟練但也輕車熟路的開始處理。泉奈低頭看著三源葵有條不紊的動作半晌,忽然開口。
「葵……是最近學的嗎?」
因為他確實沒有發現過對方學這些東西。
「春天。」
春天嗎?現在……已經是夏末了。
得到答案的泉奈沉默下來,他忽然發現,他貌似……是疏忽了。
對於葵。
是因為這些年連綿不斷的任務嗎?因為見面的時間總是在這樣難得才有的空余裡,所以就連她又學了什麼都不曾知道。
如果不是這一次的偶然,自己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會發現呢?
「泉奈。」
不知道為什麼泉奈的心情有些復雜,三源葵纏著繃帶,轉移話題。
「傷,是誰?」
泉奈:「……」
當然是那個千手扉間。
近些年千手和宇智波的戰鬥越來越激烈,已經從仇家變成了一旦請一方就絕對會請另一邊搗亂的仇敵。
所以一旦有人受傷了,80%以上都可以直接歸類為和千手家戰鬥造成的。其中能和他勢均力敵甚至公認對照兩邊的,也就是千手扉間了。
都是族長的兒子,都有大哥,甚至兩個人的風格都有幾分相似的謹慎。
但到底是不同的,更何況,無論是他自己還是千手扉間,兩個人心裡都出奇的清醒,他們清楚自己的身份與立場,以及應該做的事情。
與兩個哥哥相比,他們之間的戰鬥更加殺氣四溢,甚至毫不留情。
這次他受傷需要休養,對方那邊也好不到哪裡去。
但是復雜的就不需要和葵說了,哪怕葵的心中能夠比誰都看得通透,但是泉奈不想,也不願讓那些不好的情緒找上她。
泉奈想著,忽然三源葵的聲音響起。
「其實……」
他垂眸,是三源葵在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後,重新直起對方身體。
「很久以前,我治療很快。」
三源葵說著,陷入了回憶。
世界上又怎麼會存在一模一樣的超能力呢?哪怕是王賦予火焰,成為一名王的氏族,氏族之間也會針對這份能力,衍生出不同的用法。
她本身的能力,是復制。
觸碰就能夠復制,有一個星期的cd,想要換也必須重新觸碰,但復制的程度是對像當前的100%。
非常好用,甚至差點連王權者都……
她復制過許多的能力,在研究所裡,治療是最常用的,因為治療這份能力就只有研究所的所長有,一旦有另一個,他就能空出很多時間,不用在一些實驗品差點出事的時候主持救場。
如果……她的能力再強一點就好了。
三源葵想。
再強一些,強到不會只能復制一個,那麼她應該會幫上更多的忙。哪怕是給出彈珠,依舊無法避免受傷,她知道,也不知道,他們至今經歷過的危機。
她知道自己只要待著,等待任務結束的那一天就可以了,可是……誰又能無動於衷呢?
斑和泉奈都很辛苦,如果她還會治療的話,是不是就會……
「現在不也很好嗎?葵的手法很利索。」
看著三源葵低落的樣子,泉奈果斷選擇轉移了話題。
「說起來,我今天回家看到了族裡許多人用粉色的發繩,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候興起的。」
到底,三源葵還是順著泉奈的話,不再沉浸在思維裡,回憶這件事。
粉色……她看不到這個顏色,所以完全沒注意到,原來很多人用嗎?
為什麼不是藍色?
完全不知道自己就是罪魁禍首的三源葵茫然地搖了搖頭,聲音淡定。
「不知道。」
「應該只是一時吧?」
泉奈穿好衣服,又回憶了一遍自己看到的一片猛男粉,忍不住趕緊低頭把殘余的繃帶都清理了,目光最終定格在某個藍色的精致小盒子上。
「葵。」
泉奈拿起小盒子,遞給三源葵。
「路過城鎮時看到的,因為是藍色,想著你一定會喜歡。」
大概是因為對方對於藍色那異常的喜愛,泉奈甚至覺得自己對藍色都敏感了不少,不然也不會一眼就在外面看到了店鋪裡的這個。
「很喜歡!」
藍色的盒子怎麼可能不喜歡?三源葵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盒子上不知名的花朵。
嗯……有點抽像,認不太出。
「是鳶尾。」
泉奈解釋。
「老板說有純真還有好消息的意思,可以送給家裡的姐妹。」
很有道理,對於忍者來說,能活著回家就是很好的消息了。
「哦。」
完全不懂花語的三源葵認真點頭,表示自己學到了並且很喜歡。作為忍者同樣不懂花語的泉奈點了點頭,兩個人都很高興。
可高興持續不了多久,在泉奈的傷好了大半之後,前線的戰況更激烈了。
也不知到底是一時衝突,還是早已經積怨已久,宇智波與千手兩個家族,最終在某個大型任務中,爆發了近乎戰爭的戰鬥。
盡管作為族長的父親和兄長斑都在,但仍需要更多的人需要前去支援,而領頭人,是泉奈。
他又要去戰鬥了。
泉奈對此沒有什麼意見,或者說這已經算得上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極為罕見地,三源葵在泉奈整備的中途,找到了他。
「泉奈。」
「葵?」
泉奈最後確定好了武器,轉頭看向葵,身上原本還因為整備武器帶出的幾分凌厲消失,轉而露出溫和的笑。
「怎麼來了?」
「感覺……不太好。」
有種不太安心會有什麼大事發生的感覺。
三源葵說著,攤開手露出了手中圓潤的藍色彈珠。
這是她想要動用能力的證明。
「近一些,應該……」
「葵。」
泉奈打斷了三源葵的話,他來到三源葵身邊,彎腰摸了摸她的頭。
「聽我說,葵,只是又一個任務而已。」
泉奈的聲音異常平穩。
「有你的提醒我會更加小心,如果會有什麼意外,也會被我解決。」
他感受四周,確定還沒有除了自己兩人以外的人,於是又低頭,眼中是不容置否的堅決。
「絕對不要動用你的能力。」
絕對不能開這個先河,有一就有二,享受了一次便捷,那麼接下來,很可能會出現不受他控制的事情。甚至如果產生了依賴,那麼,一切就會變成利用。
那將會是身不由己的,地獄。
所以——
泉奈捧住三源葵的臉,一眨不眨的注視著三源葵的眼眸。
真切的,擁有情緒的,關心的,甚至是……真實倒映的自己。
他忽然彎下眼眸,聲音輕柔。
「也更加相信我一些吧。」
第72章
宇智波一族的族長、斑與泉奈的父親,宇智波田島確認犧牲。
是在與千手的戰鬥裡,與千手族長同歸於盡。
至此,兩方家族不約而同短暫的停止了持續了幾個月的爭鬥,帶著自家族長的屍體回族,並且舉行新族長上任的儀式。
毫無意外,新的族長是斑。
事物的最初交接,要處理的東西成倍增加,盡管斑早就跟著父親處理過很多,但特殊時期需要做的總是出乎意料的多。
作為斑的弟弟,自然要幫著自家哥哥分擔,在終於解決完今天的最後一摞文件後,泉奈放下筆,目光來到窗口。
銀月高懸,安然靜謐,甚至就連往日裡經常路過的風都沒有了聲音。
已經很晚了。
在腦袋裡意識到這件事之前,泉奈又意識到了另外一件事。
有多久沒有見到葵了呢?是……幾天嗎?
叫來人把文件拿走,泉奈推開門來到外面,目光松散的在四周游移,心依舊沉浸在剛才的問題裡。
也不是沒有見過,只是……只是沒有好好的說過幾句話而已。
是太忙了嗎?
下一秒,心就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那又是什麼呢?
下意識的,泉奈的目光定格在某段路上,他的影子投射在木質的牆壁上,一動不動的仿佛就此定格。
或許……應該去看一看。
這個想法生出的瞬間,腳步就自然而然地提起,像是對這個答案等待已久,可又有絲絲說不出的什麼,催促著他就此回頭。
他穿過長廊,穿過庭院,最終,停在一扇門外。
駐立在門上的影子再次不動了。
這個時候,葵應該已經睡下了,他也沒有什麼事情,大半夜怎麼也不能隨便打擾女孩子休息。
借口再一次的生出,有理有據到讓人信服,泉奈後退一步,竟有種輕松的感覺。
著很異常,與往日裡完全相反,泉奈清楚的知道,卻又無法去探尋源頭。
大概是因為……自己還沒有做好准備吧?
可是,要做什麼樣的准備呢?
一向冷靜穩重的腦袋拒絕去向深處探尋,泉奈轉身,卻忽然聽到了腳步聲。
輕輕地、卻沒有任何遮掩,就這麼響在門後的房間裡,由遠及近。
幾乎是在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原本還在外面的泉奈直接瞬身消失不見。
「泉奈。」
三源葵還扶著門,對著空無一人的門外,篤定開口。
「我知道,你在。」
除了月光,就連一點風聲也沒有早點,三源葵只是平靜地,說出一個地點。
「房頂。」
「葵。」
隨著聲音出現的,是泉奈的身影。
「我以為……你已經睡了。」
葵沒有說話,只是側著身,望了眼對方,意思十分明顯。
——進屋說話。
可泉奈的第一反應確實拒絕,就像先找到這裡來的人不是他一樣。
「已經很晚了,有什麼可以明天……」
「泉奈。」
三源葵打斷這句推脫,說出口的話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不要逃避了。」
平日裡藍色的、如同晴空一樣的藍色眼眸在這夜色裡顯得深沉了幾分,她在房屋的陰影裡,以致於那明亮的月光觸及不到她的半分。
可偏偏仍舊讓人覺得,那是明亮的。
她沒有逃避過,所以逃避的那個人,一直是泉奈自己。
泉奈笑了,卻充滿了苦澀,他邁動腳步,從尚算明亮的月光下步入黑暗的房中,然後又被另一片剛剛點亮的暖黃色所籠罩,帶來一片暖意。
心理上的。
他直愣愣的站在一邊,一點都不像是平日裡那樣自然,猶如被困在籠子裡的貓,渾身上下都只叫囂著兩個字。
——離開。
他是能夠離開的,不如說根本沒有人能夠制止他的離開,可卻又有輕飄飄的兩個字,將他牢牢地定在了這片空間裡。
「泉奈。」
三源葵點燃燈後,抬眸看向還在門口不遠處的泉奈,再次用她平靜的聲音,犀利地扔出炸彈。
「你在後悔。」
「不,我沒有。」
泉奈幾乎不過腦袋就直接否認,可下一瞬,在看到三源葵清澈的眼眸後,他又沉默了下來。
他應該記得的,無論是怎樣隱藏的情緒,都不可能瞞得住對方。
房間裡再度陷入了安靜,葵坐在早就准備好的墊子上,又拍了拍另一個。看到泉奈用完全不符合他白日裡利落的順從姿態坐下後,再度開口。
她沒有說什麼都怪我沒堅持之類的蠢話,因為在當初被拒絕對方那天,她就已經有了各種准備。
「我其實,很想幫助你們。」
這個世界和其他的世界是不一樣的,葵非常清楚,如果她的能力得以實用,最有可能被應用到的,應該是在任務中提前感知到敵方的位置與布置。
哪怕不需要她親身上陣,但說到底,也是一個在間接奪取他人性命的,殘忍的工作。
可她……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三源葵一直都有清晰的認知,在擁有安娜的能力之後。
由於從小就待在研究所,她成長的所見所聞與被接受的信息,都讓她對一些不正常的事接受度很好,也並不是那麼……在意其他人。
尤其是……在這種充滿爭鬥的殘酷世界,她知曉,斑和泉奈經歷過許許多多的,無數她想像不到的危險,而這些危機,未來也會繼續出現。
她總是想著,她到底能夠幫助到他們什麼呢?
所以——
「我不介意。」
三源葵堅信,對方能夠聽懂她的意思。
「我們是忍者。」
良久,泉奈開口。
「對於忍者來說,面對死亡是常態,生死一線不過是出任務時的日常罷了,死在戰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有些話一旦有了開頭,剩下的就流暢起來,他深吸一口氣,用平靜的聲音,說出後續。
像是個結果的斷言。
「如果說後悔,我最後悔的,大概也只是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更加注意,以及……」
他頓了頓,說出了這個時代最無奈的事情。
「自己不夠強大吧,是我的問題。」
冷靜的、縝密的、沒有破綻、以及……為了家族。
毫無疑問,葵的能力是極其方便的,甚至他不止一次見過,更清楚其中其他人不知道的,並隱藏在心裡。
毫無疑問,她會給家族帶來勝利。
可是,這真的是一件好事嗎?這並不是單純的勝利,而是勝利與……她。
「關於這件事,不要再提了。」
泉奈又一次、又一次的,否定了這件事。
「唯有這件事,我不會同意,更不會後悔。」
他也不會讓自己後悔。
「這樣嗎?」
三源葵沒有再多說什麼,她只是注視著泉奈,像是要把對方此時的模樣印刻,然後,摸出一顆彈珠,放到他的手中。
「再想想吧。」
她說著,起身打開了房門,留下最後一句話。
「想通後,帶它見我。」
……
手中的彈珠在月光下折射出的光讓它仿佛也更明亮了幾分,原本還有些涼意,可在經手了一小陣後,又染上了手心裡的溫熱。
他與葵之間就連吵鬧都不曾有過,哪怕是這一次的談話,也像是一場平靜的交流。
可結果又總是難以言說的,他堅持他的,似乎從來都沒變過。
大概在想通之前,都不會好意思去見對方了。
可他一開始不就已經想通了嗎?
把這顆愈示著提醒的彈珠收起,泉奈回到自己的房間,不再多想。
泉奈與葵的交流日益減少。
其中大概因為公事過多占據了一大部分,但剩下的部分也能夠讓斑感覺的了異常。
只是同樣因為要處理的事情過多,但許多族務都被弟弟攬下,他多是飛奔戰場,以致於斑竟然是在冬季節日的時候才察覺出來。
他決定先問一問自家一想冷靜靠譜的弟弟。
「你們又鬧別扭了?」
「哥哥,別說了我和葵還是小時候的樣子一樣。」
都多大的人了,他怎麼可能和葵鬧別扭?只是意見不合而已,還是連一點火氣都沒有的那種。
泉奈嘆了口氣,指了指自己桌子上小山一樣的文件,再看向自己的哥哥,意思十分明顯。
這麼多的文件,等處理完怕不是直接半夜,難不成我還半夜去拉人起床聊天?
統領戰場更喜歡打架的斑看了眼弟弟桌子上的文件,有點頭疼。
也不是不能做,事實上他還很有經驗,每天也都沒忘自己處理自己的,但是處理文件這種事,到底還是讓人頭疼的。
手裡拿著文件,斑瞥了眼上面的內容,嘴裡不忘把話題扳回去。
「我昨天遇到葵了。」
「嗯。」
泉奈筆尖一頓,又立刻繼續書寫,看不出半分心緒。
斑覺得事情更微妙了。
「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泉奈平靜抬頭,就連聲音也是一模一樣地平靜。
「哥哥你沒故意逗她生氣吧?」
宇智波斑:「……」
完了,泉奈是被困在房間裡處理文件太久瘋了嗎?
斑在心裡倒吸一口涼氣,看似不動聲色,實則頗為沉痛的看了眼自家弟弟後,決定挑起一個勁爆的話題。
「說起來,有件事一直沒和你,現在正好就告訴你吧。」
斑的表情嚴肅起來,一副有重要事情要討論的樣子,泉奈一看,下意識也嚴肅起來,腦袋裡瞬間過了無數情報。
是哪個忍者家族節日准備搞事收到消息了?還是千手那邊又出什麼么蛾子了?
下一秒,他就聽到自家哥哥用低沉的聲音,說出一句……相當莫名其妙的話。
「我覺得妹妹比弟媳好多了,你覺得呢?泉奈。」
宇智波泉奈:……????
哥,你終於受不了處理文件了嗎?
第73章
泉奈覺得自家哥哥可能看文件太久,腦袋出了那麼一點點的問題。
不然為什麼會說出這麼個沒頭沒尾的話?
「哥哥,又看到什麼了?」
泉奈回想最近的族務,根本沒有相關的內容。
「算了,關於這個論點,我是支持你的。」
雖然好多年前就沒有了弟弟不知道有弟弟弟媳是什麼感覺,但是不妨礙泉奈做出聯想。
因為他有妹妹啊!
假如說葵嫁出去了,自己有了妹婿……
泉奈拿著筆的手收緊,木制的筆杆幾乎要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他黑著臉,擲地有聲。
「家裡不需要外人!」
自己的家人自己照顧,外人怎麼可能有家裡人照顧的好?那種多余的東西根本不需要!
「泉奈……」
作為哥哥,一眼就大致猜出自家弟弟想了什麼的斑沉默著,眼神古怪起來。
葵怎麼可能嫁出去?家裡怎麼可能有妹婿這種生物的出現?
「你想的……」
「怎麼了嗎?」
泉奈微笑著,背景火花帶閃電,散發著危險的氣息,仿佛只要有名為む妹婿め這種生物出現的苗頭,他就會立刻開啟他的萬花筒寫輪眼,給對方來一套宇智波最正宗的暗殺套餐。
「哥哥你也是這麼覺得的吧?」
宇智波斑:「……」
很好,自己不用擔心了。
斑想。
也不是說他反對,要是兩邊不介意他也不會說什麼。現在看來,能想到妹婿,泉奈的第一反應也是妹妹,所以答案也不用說了。
得到了答案,但沒完全得到答案,至少斑一開始的問題並未得到真正的回答。他琢磨著估計從泉奈身上得不到信息,轉頭就去找了三源葵。
然後,得到了對方同樣是否認的回答。
「沒有,鬧別扭。」
三源葵回答得相當認真。
「我們很好。」
或者說……和泉奈不經常遇見,她其實有些樂見其成的。
因為泉奈的……快了,如果在這最後的時間裡,這點遠離能夠稍微讓他們之間的距離遠一些的話,她反而會覺得欣慰。
只是……
她抬眸,看著斑此時的模樣。早已不是曾經的少年,已經成年接替了族長位置的他更多了一份沉穩,唯一不變的……三源葵的目光逐漸逐漸凝聚在了那一頭黑長炸上。
哪怕長度變了,炸的程度好像一直都是那樣呢。
「葵?」
察覺到三源葵目光的去向,斑弟弟腦袋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某個一無所知,還頂著一路異樣目光,快到目的地才發現的……公開處刑。
最讓人蛋疼的是那個粉色還一度成為了族裡的流行色,他走哪裡都能看到這顏色,想忘都忘不掉。
要不是粉色不適合任務戰場時的隱匿,怕不是能丟人丟到其他家族去。
一想到這裡,哪怕是斑,都忍不住黑了臉。
「別想了。」
他是不可能再讓葵動頭發了,要動動泉奈的,只要是葵干的,泉奈什麼顏色都不介意!
「不是,如果……」
三源葵搖了搖頭,嘴裡剛起了個頭,又停頓住。
有些事情,在泉奈那裡還可能會發生,如果換成斑,是絕對不可能的。
就比如……她想要用能力幫忙的事情。
「沒事了。」
宇智波斑看著也就到自己胸口的葵,抬起手按在對方的頭頂,甚至還揉了揉。
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光長年齡不長個子,我不知道你和泉奈發生了什麼,但是——」
他說著,彎腰,注視著三源葵的眼睛。
「有事情隨時找我,知道了嗎?」
不管怎麼說,作為兄長,調解弟弟妹妹之間的矛盾肯定是擅長的,雖然泉奈和葵根本沒鬧過幾次別扭,好像唯一一次罪魁禍首還是……有他自己一個。
這麼說來他好像也沒什麼經驗。
斑端著自己放到外面能止小兒夜啼的臉,認真嚴肅的思考起自己到底算不算的上有經驗這個問題。
到底,相當相信泉奈和葵肯定不會鬧多大別扭的斑沒有多問,改為了暗中注意。
冬日過後,外面的戰鬥愈發頻繁了。
千手與宇智波,其他家族與宇智波,不知什麼時候,千手一族開始向其他忍者家族拋出同盟的意向。
一開始只有幾個,然後在時間的流逝中,一點點的增加,逐漸形成一個龐然大物。
「最新的消息,千手一族已經聯系了白眼的日向一族,雖然白眼那一族現在還沒同意,但很大可能也只是時間的問題。」
泉奈看著最新的情報,望向了斑。
「給那兩兄弟時間的話,他們與白眼那邊結盟大概率會成功。」
「不如說一定會成功。」
斑掃過手中的情報,心裡有了數。
「雖然日向一族排外,但如果是柱間的話……」
想到那個在戰場上戰鬥也不忘喋喋不休的勸自己結盟,說什麼「一起實現理想」「我們聯手一定會成功的」千手柱間,斑面無表情,心裡嫌棄。
但嫌棄歸嫌棄,斑清楚的知道,千手柱間本人的實力,以及……傻乎乎的感染力。
都拐了那麼多忍者家族和他千手家結盟了,多一個白眼不也很正常?
「如果日向一族再與千手聯盟,那麼千手那邊的勢力就會更大,我們的敵對又會多一個。」
泉奈皺著眉,對現在的形式憂心忡忡的。
日向家的白眼看透對手身體內部經絡穴道查克拉就不多說了,這眼睛還能望遠洞察透視,對潛伏的忍者還來說極其不友好。
最最最重要的是,宇智波的盟友就只有羽衣一族,而且羽衣一族這段時間因為上任む羽衣め死亡之後一直沒誕生新的む羽衣め,再加上這兩年被針對死亡率有點高,自顧不暇。
也就是說,比起千手那邊都已經塊收攏火之國一大半的忍者家族比,他們宇智波可以說是孤軍奮戰。
什麼?聯盟?
當初和羽衣聯盟還是因為兩方都和千手有仇,又同為強力大型家族之一,聯合起來正好打壓千手。
現在剩下的也就一些中小型家族了,讓最強之一的宇智波去和小家族聯盟,還是好幾個?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宇智波咽不下這口氣,掉不了這個價!
結果就是硬剛。
但顯而易見,有些艱難。
大雨傾盆,衝刷著土地,雨滴嘩啦啦的拍打在樹梢,又順著綠葉,掉落在地上。上午時晴藍色的天空如今被烏雲遮擋,仿佛整個世界都晦暗下來。
結束了戰鬥,雙方近乎默契的進入到一段休養生息處理其他事情的時間。
泉奈聽著雨打在房頂瓦片上的啪嗒聲音,目光定格在手中的文件上,可黑色眼眸中的幾分空洞,卻昭示了,他在走神。
在想什麼呢?
實力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千手扉間,還有每每和他哥哥斑打得難舍難分的千手柱間,以及眾多受傷甚至死亡的族人,還有……頹勢。
一開始的不明顯,但現在已經能明顯看出來的一點點拉大。
如果非爭個魚死網破大概宇智波真的能把千手及其聯盟給殺個根基破碎,但宇智波要的從來都不是魚死網破。
可反攻契機……真的有嗎?
泉奈合上手中寫了損傷的冊子,目光游移的在半開的窗外飄過,良好的視力能讓他輕松看到雨水的降落,甚至是閃爍著的,總是快過一步的白色閃電。
「轟隆——」
巨大的雷聲後知後覺的響起,卻仿佛是一個可能,塞進泉奈的腦袋裡。
他下意識抬起手摸向口袋,指尖精准的觸碰到了某個微涼的圓潤東西。
是彈珠。
哪怕沒有看到,泉奈都能在心裡勾勒出它的模樣,以及——它的主人。
它的……主人?也許葵的能力……
不!不對!
泉奈忽然瞳孔一縮,像是被那微涼的彈珠燙到了手一樣,刷地一下收回手,放到自己面前。
他低著頭,注視著自己手的目光像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之人的手,又或者……重新認識了自己。
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這不應該,不能夠,不可以。
他怎麼可以有這樣的想法?
一直都冷靜的,哪怕是在戰場上面對足以致命的危險,也一直沒有絲毫動搖的心在這一刻生出了幾分惶然,泉奈的心猛地蹦了一下,可在落地的瞬間,又生出仿佛沒有了地面接著的墜落感,以致於像是漏了一拍,難受異常。
他沉默著,重新將手探進口袋,修長的食指和中指一夾,輕易就夾出了本就不大的彈珠。
他凝視著這片與葵的眼眸相似的藍色,輕聲開口。
「這是不對的。」
這是作為泉奈不應該生出的想法,即使是想像,都已經是罪惡。
可像是要與他作對一樣,那些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忘記的話語,又再度從最深處湧出。
——再想想吧。
不,不需要再多想。
——想通後,帶它見我。
他的答案一直是那個,沒有改變。
他的堅持……他的堅持所換來的結果……
泉奈又想起了和千手族長同歸於盡的父親,這大概是他的後果,屬於他宇智波泉奈的後果。
此時此刻的他,想到這種事情的他,到底算是什麼呢?
忍不住的,他自嘲的笑了,心中已然浮現出一句話。
——是罪大惡極嗎?
有腳步聲響起。
與家族裡所有人都不同的,明顯地讓人在聽到的。瞬間就可以清楚地分辨出來,它到底屬於誰。
像是帶著其他的韻律,每一步都帶著節拍,踩在他的心上,直至最巔峰的時候,驀然停下。
然後,是熟悉至極的聲,隔著一道門,響起。
「泉奈。」
一顆心,被高高懸起。
第74章
心中不知為何出現了心虛,泉奈在聽到聲音的第一反應,是把手中的彈珠閃電一般塞回口袋。
下一秒,門口的門被打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視線裡,她合攏手中還在滴著雨水的傘立到一一邊,看向房間的主人。
莫名的驅動讓泉奈先一步開口。
「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他起身,來到三源葵身邊,摸了摸她的手,上面還帶著此刻外界的涼意,泉奈把人拉進屋,又把自己的羽織披在對方身上。
「因為感覺。」
身上多了一層不屬於自己的寬大羽織,襯得三源葵像是鑽進衣服裡的毛茸茸小動物,她抬眸,認真解釋。
「感覺有結果,所以就來了。」
明明是再平常不過的聲音,可留在落下的那一瞬,讓泉奈的身體像是在面對強敵,緊繃起來。
結果?什麼結果?又能是哪個結果?
他們之間,唯一的,可以說結果的事情,也就只有那一個而已。
「是嗎?」
泉奈回應著,垂眸否定了這個說辭。
「那你大概是感覺錯了,如果說結果,那麼我應該一開始就和你說過。」
「不會錯。」
三源葵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就連馬上晴藍色的眼眸,注視著泉奈的時候,仿佛是透過了他的遮掩,看到了發生在不久前的,那短暫的……罪惡想法。
——無處遁形。
是啊,她的感覺,總是精准的不是嗎?
可為什麼,為什麼是這種平靜的態度呢?
偏偏是這份平靜,讓泉奈難以忍受。
「無論如何,這件事不要再說了,無論怎麼樣,我都不可能放心。」
垂在一側的右手在無人看到的地方收緊,他咬牙,說出一句話。
「不要給我……不要給任何人,傷害你的機會。」
泉奈,是宇智波泉奈。他不僅僅是泉奈,還有家族。
家族應該是第一位,他確實一直是這樣想的,但是唯獨,唯獨在她的事情上,他沒有。
也不想有,更不許有。
泉奈不能變成宇智波泉奈。
三源葵抬起手,握住泉奈放在桌子上的左手,不同於她因為外界而微涼的手,對方的手帶著溫熱。
他們的關系變得奇怪了,還是說……這個世界本身就是奇怪的?
付出與收獲……是最基本的事情,為什麼在這裡,就逐漸變得不需要她付出了呢?
帶著疑惑,三源葵輕聲問出一個問題。
「被保護,就不需要付出嗎?」
不等泉奈反應,她就自己略過這個疑問,反而對對方攤開手掌。
「彈珠。」
既然得到了答案,那麼也是時候收回來了。
回答三源葵的,是一句道歉。
「抱歉,葵。」
泉奈按捺住自己近乎空洞的心情,扯出一個笑容。
「暫時,再在我這裡放一陣吧。」
三個,兩個,應該是有差別的吧?
最終,葵沒能拿回自己的彈珠。但就實際來說,彈珠的數量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重要,哪怕只是一個,也沒問題。
新的戰爭又開始了。
千手和宇智波是無法和平共處的,作為族長與族長弟弟,總是要奔赴前線。
戰鬥、休整、下一個任務、繼續戰鬥、休整。
極其偶然的,休整中的泉奈突然想起了一句話。
他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契機讓這句話又出現在他的心裡,或許是今日的天空太過晴朗,又或者是處理的文件太過繁雜,又或者是今日來收取文件的是族裡的一名女性忍者。
總之,他想起了這句話。
「一慧桑。」
他叫住正整理好文件即將全部搬走的宇智波一慧。
「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聽一聽你的看法。」
「泉奈大人的……問題?」
宇智波一慧停下手間的動作,用一副即將聽上司考核的恭敬態度,站直身體。
「請說。」
「不用那麼緊張,是我個人比較私人的一些問題,因為想著一慧桑是女性,會更加了解女孩子的想法。」
宇智波一慧:???
女孩子?!泉奈大人最近有和那個女孩子走的近嗎?大八卦(bhi)啊!
「是這樣,有關於『被保護,就不需要付出嗎?』這句話。」
完全沒發現自己屬下眼睛亮的驚人的泉奈難得有些躊躇的幾樓。
「你覺得說出這句話的人……大概是什麼樣的心情?」
「『被保護,就不需要付出。』這種話嗎?」
宇智波一慧琢磨著,八卦把心思瞬間消退,只剩下了果然如此的想法。
也是,泉奈大人身上哪來的八卦可八卦?
她收斂情緒,認真地思考了一番這句話的潛藏含義,謹慎開口。
「雖然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在什麼情況下說的,但如果我是說這句話的人,那大概是不安的吧?」
「不安?」
泉奈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詳細說說。」
「如果我是被保護的一方,比如說是我的兄長,那麼我肯定也會想如何幫助他,與他一同奮戰,否則只是自己看著親人為自己奮戰自己卻除了擔心什麼都做不到,那未免也太……不安了。」
宇智波一慧笑了笑。
「如果沒有人和能力,那麼也只會能力想想而已,但一旦有了能力,就忍不住會想要幫忙吧。」
就像是她,哪怕她的體術沒那麼好,但除此之外,寫輪眼開了三勾玉,政務也算擅長,處理的不錯,她也一直在努力提升自己。
「所以我能給泉奈大人的回答,就是む不安め。」
不安嗎?
泉奈沉默了幾秒,對宇智波一慧點了點頭。
「十分感謝你的意見。」
「對泉奈大人有幫助就好。」
宇智波一慧搬著一大摞文件,穩步退下。
「那麼,屬下先告辭了。」
隨著宇智波一慧的離開,只有泉奈的帳篷再次陷入了寂靜,不同的是,這一次就連筆尖接觸紙張的聲音也都消失不見。
保護的,不安的。
泉奈垂眸,內心復雜到幾乎分辨不出是什麼感覺。
一慧說的大概是對的。那麼,是自己的保護欲過盛了嗎?所以只是一味的不想對方接觸這些,忽略了她的感受。
可是這些……
他轉眸,是文書中寫著傷亡的內容,看似只被幾張紙所容納的簡短內容,實則每一個名字都滲著鮮血。
如果不是戰爭,誰有會想要奔往戰場,日日戰鬥呢?
葵是不一樣的。
清澈、純淨、她不曾面對諸多鮮血,能做的最大的反抗,大概也就是被逼急了,像是兔子一樣的咬人。
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
但他仍舊無法同意。
泉奈想。
或者……下次回家的時候,和葵好好聊一聊吧。
但泉奈沒有想到過,當他再次見到三源葵,會是這樣的一個,讓他措不及防的場景。
或許說不上措不及防,要細說……也只能是不願。
今天是個不同尋常的日子。
三源葵在很早以前就有了預感,甚至還有過經驗。她難得地走出了後院,停留在大門前,眺望遠方。
不出所料,斑帶著宇智波的大部隊回來了,與此同時,還有……
她的目光轉移到斑的身旁,躺在擔架上,重傷的泉奈。
她的心裡很清楚,不僅僅是重傷,還有……命不久矣。
她的任務,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
斑注意到了三源葵,他罕見地一頓,迅速指揮人把泉奈抬進屋子裡,自己擋在三源葵的面前,似乎不想讓她看到泉奈此刻的樣子。
「葵。」
一向意氣風發的斑此刻異常地沉默,戰場上刀劍無眼,他比誰都要清楚這件事,只是他從來沒想過,泉奈會……
三源葵只是說了一句話,聲音裡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不合時宜的平靜。
「我明白。」
斑有了剎那的怔愣,他注視著三源葵此刻仿佛沒有絲毫意外的眼眸,心裡有什麼快速閃過,又消失無蹤。
「你……」
是不是……
不等他再說什麼,葵的下一句又響起。
「我可以,去看他嗎?」
「……嗯。」
泉奈是清晨被送回家裡的,蘇醒的時候已經是中午。
被千手扉間的新忍術一刀穿胸,哪怕斑用盡家族所有的醫療,也最多是在死前,多留幾日而已。
千手扉間下死手他毫不意外,他與千手扉間,如果有機會,是絕對會毫不留情地殺死對方。
無關其他,僅僅是立場問題,他們都是清醒又理智的,泉奈很清楚,僅僅是為了家族,他就不可能妥協。
只是他大概……沒想到過自己會著了對方的道,那家伙一如既往的會開發奇奇怪怪的忍術。
模糊的思維逐漸清晰,有光亮代替黑暗,身上傷口的疼痛也一擁而上,帶來活著的清晰認知。
死人是不會痛的,這是只有活著才能感受到的……殊榮。
藥味有些重了,現在會在哪裡?感覺不到風,應該不是在外面,說起來應該快到家族了,自己這個樣子如果被葵看到……應該會嚇到她吧?
而且……自己大概是沒有多少時間了,之前交代哥哥的也不知道他聽進去多少,要不趁著自己還有點力氣再重復一遍?
沒有自己在,哥哥以後說不定惹到葵生氣了都還不知道,而且以後……
以後大概就沒有自己了。
說起來,感覺周圍的氣息好像有點熟悉。
不等泉奈再度調動感官,熟悉的聲音就直接傳遞到耳邊。
「泉奈,你醒了。」
這是……!!!
下一秒,反應過來到底是誰聲音的泉奈腦袋一懵,刷的一下睜開眼睛。
自己這麼快就回家了嗎!他還沒想好怎麼面對,好歹還能拖個一天再死,哥哥怎麼也不給他隱瞞一下!(震聲——)
第75章
熟悉的天花板,以及……熟悉至極的人。
如果說誰最有資格在這種時候就在他身邊,大概除了治療的人就只有葵和哥哥了吧?而現在……他也根本用不上什麼治療。
「還真是……」
泉奈努力想要動一動手,可最終也只是將將抬起幾釐米的高度,就被三源葵察覺,主動握住了那只手。
泉奈感受到了溫暖。
這是與平日相反的,因為從前的每一次,溫度稍高的那一個人,溫暖另一個的那個人,應該是他才對。
應該是自己,以後……也不再是自己了。
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空氣中彌漫著默然,泉奈意識到,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哪怕是交代,至少也比此刻的沉默要好得多。
是的,這個時候再不說,難道要帶進棺材裡嗎?
他為自己的這個想法失笑,蒼白的唇微勾起一絲弧度,目光柔和。
他啟唇,說出口的,卻是一句道歉的話。
「抱歉,讓你看到我這樣的一面。」
被握住的手回握著,像是在汲取溫暖,又像是要抓住什麼。
「葵有被嚇到嗎?」
三源葵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
「有一點。」
「很抱歉,被你看到我這麼沒用的樣子還真是失職。」
明明葵一直都在不安,而現在,會更加的不安吧。
泉奈費力將握著三源葵手的右手抬起,放到臉頰上,不屬於自己的溫暖順著臉頰,一點點地擴散著,像是要溫暖他的全身。
「原諒我吧。」
他說著平日裡的話,好似僅僅是生了病,病好了依舊是那個對家人笑得輕松的泉奈。
「不是的,泉奈,沒有錯。」
三源葵說完這一句後又沉默下來,只是垂眸注視著泉奈此刻虛弱的樣子。
和往日裡完全不一樣了,就連臉上顏色也更寡淡,如果要她來形容的話,大概是更「白」了。
有氣無力,她可以清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這……本應該是「好事」的。
最多明天,她就可以離開了,離回家更進一步,這是非常好的事情。
可是……
可是……
「泉奈。」
三源葵的聲音聽不出絲毫的情緒,仿佛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冷靜到殘酷。
「你要死了。」
她重復著,敘述定論。
「你要死了。」
「葵你……總是這麼直白啊。」
泉奈苦笑著,卻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好的情緒。
因為這就是事實,在真實不過的事實。
「我之前已經交代了哥……」
「啪嗒——」
泉奈愣住了。
「啪嗒——」
又一道一樣的聲音響起,他近乎呆滯的注視著身邊的三源葵,睜大眼眸。
被送到陌生家族的她沒有哭過,一開始被哥哥欺負狠了的時候也沒有哭過,甚至在遭遇危險的時候,也沒有哭過。
她一直是不聲不響的,像是不叫她就會自己蹲在角落裡自娛自樂的孤僻孩子,從來不表露自己的不安,安靜到讓人心疼。
可現在,她哭了。
——是因為自己。
清澈透明的淚水湧出眼眶,它們打濕睫毛,順著臉頰,最終滑落在被褥上,洇出一小片不規整的圓。
可偏偏她的表情是那樣的平靜,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就像是平日裡,就像是和他說著什麼的時候,那種淡然的平靜。
因為她大概不知道,她的眼睛會說話,會暴露她所有的心緒。
濕潤的,與表情完全相反的,盛著迷茫與哀傷,一直都宛如晴空的藍色眼眸裡,此刻卻不再像是天空,更像是觸手可及的一片湖泊。
她可能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她此刻的失控。
泉奈的心中,生出一個疑問。
把高懸的天空拽下,變成湖泊的人,會是罪人嗎?
聲音泛出控制不住的啞意,三源葵說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我們的時間太長了。」
十多年的時間,太長了。
她自己也僅僅只走過了十二年而已,哪怕系統許諾了永遠不變,可時間帶來的影響卻並不會消散。
他們相處的時間太長了,長到她對對方的傷痛無法無動於衷。
——太長了。
泉奈莫名的理解了三源葵的話。
最初的葵,想要保持的距離,當初的他並不理解,而現在,他大概懂了。
無論是什麼人,都是擁有偏愛與私心的,家人與陌生人的傷亡,更牽動情緒的,永遠是家人。
是名為感情的漩渦。
「葵會後悔嗎?」
他問著,心裡卻已經有了確定的答案。
或者說是事實也是私心,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根本沒有什麼後不後悔的選擇不是嗎?
果不其然,葵在搖頭。
「那麼,就當做是我的私心。」
泉奈握著三源葵的手又緊了幾分,明明一開始還是溫熱的,但現在,像是被他所汲取了熱量,兩人之間的溫度變得相似。
是她的溫度變低了,就像是此刻的他一樣。
泉奈知道,自己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不該向對方討尋這樣一個承諾,這是枷鎖。
可他偏偏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哪怕傷口牽動著身體,疼痛到近乎麻木,也無法打斷這個駭人的想法。
理智拒絕著,可他分明看到,自己的手抬起,為葵擦著臉上的淚水,想要緊閉的唇齒張開,說出了一句相當過分的話。
「一個人大概會有些寂寞,所以以後,多來看看我吧。」
宇智波泉奈,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
怎麼可以定下這麼自私的枷鎖?
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
三源葵明顯愣住了,她抬起手順著泉奈的手摸了摸臉,指尖的濕潤讓她慢一拍才反應過來,她茫然地注視著指尖的水痕,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是……眼淚?
自己……哭了嗎?
她迷茫的用衣袖抹了抹眼眶,壓下疑惑重新望向泉奈,猶豫的學著對方的話,說出了相似的內容。
「你也可以……多看看我?」
因為泉奈並不會死亡,而她……會離開。
她在這裡會擁有一個墓碑嗎?
意料之外地回答。
泉奈想。
她認為的「看」到底是什麼呢?但不管是什麼,也比他所想的那個要好得多。
他不可以在奢求什麼了,哪怕是遺憾,是不甘,是留戀。
「好。」
泉奈努力微笑著,做出他以為注定不會實現的、只是哄著對方的承諾,轉移話題。
「這個,該還給你了。」
明明已經做不出什麼動作,可像是早就放在身邊,泉奈僅僅是動了動手,一顆熟悉的藍色彈珠就出現在三源葵的視線裡。
「以後……」
他頓了頓,無奈開口。
「大概需要你去說服哥哥了。」
葵發動能力的時候,總是需要彈珠,他一開始是想著,或許把彈珠拿走一個,她的能力也許就會有了限制。
這樣……她就不會總想著用這份能力……想要幫助他們。
了事實證明,錯誤的似乎總是他,一直是他。
是他的拒絕。
第一次,是父親。
這一次,是自己。
可他又怎麼能不拒絕呢?時至今日,他也沒有對這個決定後悔過,如果一定要說,也僅僅是將死之人對於生的不甘。
「作為家人,我大概……並不算合格。」
「但是——」
泉奈閉上了眼睛心裡是不曾忘記的,屬下對於那一句話的回答。
不安的,是不安的。
付出的人在不安,無法付出的人在不安,得到與得不到的人都在不安。
似乎……無論什麼樣,都會有不安產生。
錯的是誰呢?有或者說是戰爭,是這個時代。
葵會好好照顧自己嗎?他無法再為她帶來什麼禮物了,哥哥現在雖然沉穩,但依舊沒有那麼細心。
沒有他參與的未來,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心口的疼痛似乎又多了什麼,不僅僅是那道奪取生命的傷口,而是更加內裡的,甚至灼燒著他的神經。
泉奈壓下那些復雜,重新睜開眼,說出口的話直接否決了之前的話。
「抱歉,我收回之前的話,如果是看我,一年一次就夠了。」
過多地記掛死人,對還活著的人來說,並不是好事。
黑色的眼眸柔和地注視著三源葵,他說出了他最誠摯的祝福。
是囑托,對像是三源葵自己。
「葵,以後……也對自己更好一點吧。」
要更好一點,要再好一點,不要擔心太多,因為無論是他還是哥哥,都想要她無憂無慮。
「更……好?」
那又是多好呢?
三源葵無法理解泉奈的想法,在她看來,她在其他世界的時候,似乎一直都過的還不錯。
第一次在織田那裡的時候有吃有喝;第二次在七海海那裡的時候他還會做藍色的食物;現在和泉奈在一起的時候,除了時代限制沒什麼藍色的食物,但其他的事情她也沒有煩惱過。
她也會在熟悉了之後,為了藍色有一些小任性,她一直都過的很好。
更好……又是多好呢?
那似乎並不是她能夠觸及的領域。
「果然啊……」
泉奈輕笑著,想要摸一摸三源葵的頭,可身體的限制讓他只是動了動手臂。
「先從如何任性開始吧。」
他說著,目光溫柔。
「如果是葵,提出一些讓人頭疼的要求也沒問題的。」
「要求?」
三源葵張了張嘴,卻完全想不出她還能提什麼要求。吃穿不愁,還住在藍色眾多的宇智波,任性的要求……怎麼想都沒有。
或許……她也可以給泉奈相同的話,對自己更好一點……這樣的,既然是泉奈自己提出的,他應當更加了解。
「沒關系,可以多想想,然後說給哥哥聽。」
看三源葵猶豫,泉奈安慰地說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件相當嚴重的事情。
「說起來,哥哥呢?」
他都不一定能撐到明天了,正常來講哥哥不應該寸步不離的守在自己這個弟弟的床前嗎?
自己都和葵說這麼多話了,他人呢???
第76章
斑很快就回來了。
逆著光的身影在門口出現,神色深沉,默然無聲,只是靜靜地注視著門內的兩個身影。
三源葵不知道他去做了什麼,只是在看到對方的瞬間,心裡生出了一種非常不對的異樣。
一種……如果不做點什麼,就會發生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的感覺。
「葵。」
泉奈打斷了三源葵的思考,溫柔的著,說出一句話。
一句推托的話,裡面甚至帶著謊言。
「我大概有些累了。葵,你可以……明天再來看我嗎?」
如果說放著不管,他可能還撐到明天,但那個決定作出之後,他大概一定沒有明天了。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想讓對方知道,知道這件獨屬於宇智波的,有關於宇智波引以為傲的眼睛的……事情。
三源葵無聲的點了點頭,原本握著對方的手松開,任由空氣湧進手心,她站起身,最後注視著泉奈,像是要把他的樣子銘記。
是推托,也是謊言,她當然知道。
「泉奈。」
她開口,卻只是留下一句道別。
「再見。」
是兩個人都清楚的事,包含著兩個人都明白對方事。
斑目送三源葵離開房間,才進到屋內,此時的泉奈相較於和葵說話的時候,顯得更加虛弱了。哪怕是面對斑,也只能扯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他是強撐出來的,現在,最關注的對像已經離開,他也不需要再撐著了。
「哥哥,你的臉色太差了。」
但此時,他仍舊有心思和斑開著玩笑。
「如果說以前是止小兒夜啼,現在大概就是百裡內荒無人跡了吧?」
「泉奈。」
斑全無開玩笑的心情,可看著弟弟強撐著的樣子,也只能盡量的收斂自己周身的氣勢。
但收效甚微。
他在之前去看了宇智波祖先留下的石碑,可看來看去,也只看到了一個看不到具體內容,只有個名字是無限月讀的沒用東西。
斑動了動唇,剛要說什麼,就被打斷。
「聽我說,哥哥,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
泉奈輕咳了幾聲,肺部帶起的震動讓胸膛的疼痛又加重了幾分,他卻只是微笑著,繼續開口。
「雖然沒有想過我會走到這一步,但事已至此,我不會怨恨什麼。」
命運、未來、不公、自傲、獨斷、守護……太多太多的東西,他已經沒有,也沒資格再去想了。
「很抱歉,以後……家族就只能交給哥哥了,沒有我分擔族務,想必哥哥處理文件會很頭疼吧?」
斑依舊是沉默的,整個人坐在泉奈的床邊,像是個一動不動的雕像。
可他又不是雕像,因為雕像沒有情緒,不會沉痛不會哀慟。
「那麼,我再說一件讓我遺憾已久的事吧。」
泉奈嘆息著,提出一個請求。
「有時間的話,帶葵出一次遠門吧,她還沒有看過外面的世界。」
「火之國的山林,雪之國的雪景,水之國的大海,還有風之國的鮮花……」
「我這樣說,是不是有些多了?」
宇智波斑:「……」
足足好幾秒後,斑才回應。
「不多。」
他依舊是沉默的,像是吝嗇於多說幾個字,但泉奈清楚,他說的所有話,對方都聽進了心裡。
「還有最後。」
泉奈費力抬起手,握住斑的手,帶著鄭重,用虛弱的聲音說出一句話。
「關於永恆萬花筒寫輪眼。」
屋外走廊的拐角處,三源葵的身影停留在這裡,她不知道泉奈和斑兩個人在屋子裡說了什麼,也沒有探聽的意思,她只是在等著一個人。
她還是對斑帶來的感覺念念不忘。
「宿主啊,聽我一句勸,分開不是什麼大事,你就當是你離開家裡,獨自飛翔。」
雖然這個離家少年得多個xn,但是好歹是個寬慰。
「系統。」
三源葵面無表情,問出一個問題。
「你有,親人嗎?」
「啊這……有的系統可能有爸爸,但我是流水線出來的,倒還真沒有。」
至於同一個流水線出來的?大家都是各玩各的,也沒系統覺得同一個流水線大家就是兄弟了。
「哦。」
三源葵點了點頭,把系統之前獨自飛翔的不靠譜話放到一邊。
怪不得聽起來這麼耳熟,好像是他以前在路邊聽到過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斑終於從房間裡出來,他的臉色極其不好,甚至透著一股憤怒與無能為力的悲哀。
對自己的。
他們的談話一定不太好,或許泉奈說了什麼。
三源葵想著,攔在了斑弟弟身前,毫不猶豫地舉起彈珠放到眼前,透過這片藍色注視著對方。
「斑。」
幾秒鐘後,三源葵放下彈珠,認真開口。
「我不知道,回來之前,你去了哪裡,但在那裡,你會被騙。」
「被……騙?」
斑念著這兩個字,眉頭皺得更緊。
宇智波祖先留下的東西,而他被騙,看來這件事情並不簡單。
「現在呢?」
三源葵搖頭。
「還沒有。」
「我知道了。」
此時的斑已經沒有那麼多心情去管這個,所以說在現在的特殊時期,這些東西他還分不出精力去管。
既然葵在,以後總有時間,而現在,最重要的是……泉奈。
三源葵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確定斑明白後,抬起手。
「給。」
斑垂眸,那是一顆被包裝得很好的糖果,糖紙上是藍色的花紋,看上去相當精美。
是對方從來都不舍得的藍色,就算是往日裡,她分享出來的東西,大多是不帶藍色的。
藍色的東西都被對方像是小倉鼠一樣囤了起來,哪怕是一張藍色的糖紙。
現在……
是在安慰自己嗎?他的狀態……
想到在屋裡的時候,泉奈說的他臉色差的話,斑抿著唇,摸了摸三源葵的頭。
「我沒事。」
他……是族長,更是最大的兄長,他不會有任何的……脆弱。
三源葵只是倔強的抬著手,把糖果向斑弟弟方向又遞了遞。
「吃。」
宇智波斑:「……」
他嘆了口氣,拿起這塊小小的糖,在三源葵的注視下,撥開糖紙,在嗅到其中味道的時候頓了頓,又相當自然地把糖扔進嘴裡。
酸酸甜甜的味道從舌尖化開,一句向上,帶著陌生的甜膩。
甜的太過了,就像是……為了掩蓋其中的異常。
「不要學泉奈,你不適合下藥。」
斑看了眼下了血本的三源葵,哢嚓一聲咬碎口中的糖,任由碎片劃過舌尖,帶出幾分疼痛,聲音無悲無喜。
「告訴他,我同意了。」
……
三源葵對泉奈復述了過程。
「這還真是……」
泉奈沒有多做評價,只是溫柔的看向葵。
「幫我了很大的忙,辛苦了。」
三源葵搖了搖頭,輕聲開口。
「你說……我可以提要求。」
泉奈一愣,沒想到葵會忽然說這個,但很快他又微笑著,順著這句話詢問。
「那麼,葵想要提出什麼樣的要求呢?」
如果可以,他什麼都想為她辦到。
可三源葵再一次說出了讓人意外的話。
「墓裡要有藍色。」
「墓裡……藍色?這還真是……」
泉奈想要大笑,可牽動著傷口的身體讓他難以真正的笑出,只能是又上揚了幾分唇角,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就連僅剩的幾分傷感都隨之消失,真的不愧是葵。
「好。」
他答應著,仿佛不像是在說自己的後事,而是在討論即將新買的櫃子該刷什麼樣的漆。
「裡面全部刷成藍色怎麼樣?」
三源葵想了想,又繼續補充。
「花,也要有藍色。」
雖然沒參加過,但她知道,葬禮要放花來著。
「好。」
泉奈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現在是夏季,很容易就能找到。」
三源葵再想了想,沒能想到更多,只能遺憾告別。
「我要離開了。」
她強調。
「真的離開了。」
「好。」
泉奈注視著葵,聲音更輕了。
「那麼,再見,葵。」
以後多照顧照顧哥哥吧。
「再見,泉奈。」
以後和斑繼續好好活著吧。
三源葵關上門,離開了這間屋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片區域。
接下來的一切都不是她能參與的了,她需要等待的,就只有最後了。
最後,最終,她能做的那一件事。
……
面對死亡的感覺究竟是怎麼樣呢?
幾乎所有的忍者都能給出答案,在這個時代,能夠活下去的忍者,經歷過的死亡危機只多不少。
可真正的死亡……又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泉奈覺得他可以完整的說出來。
先是感到寒冷,那寒意從身體的周圍一點點地向內部進發,像是身在寒冬,風雪迫不及待地想要奪走一切的溫暖。
最後,它們爭先恐後地進入到心髒,不斷地侵蝕著,直到把這唯一的熱源熄滅,讓跳動停止。
明明神經已經被麻痹,哪怕是撐不住死在了手術台上,他也應該什麼都感覺不到才對。
可為什麼,知覺……在逐漸恢復?
難道是他殘破的撐過了手術?
他應該為得到這一點點苟延殘喘的時間而感到慶幸嗎?如果被葵和哥哥看到自己這個樣子,大概……會更難過吧?
與其如此,或許還不如死在手術台上。
泉奈這麼想著,卻又有更多的溫暖湧進身體,這股暖流並非是由外界帶來的,反而更像是從身體的內部,某個他也無法發現的地方突然出現,進而彌漫到全身。
寒冷被驅散,就連疼痛似乎也不在了。
難道……他其實沒挺過去,真的死在手術台上了?
帶著不知是遺憾還是慶幸的酸澀,泉奈掙扎著,緩緩睜開了眼。
下一秒,他愣住了。
這不是自己家的天花板嗎?難道自己變成鬼了???
第77章
鬼魂會擁有心跳嗎?鬼魂能感受到周圍的溫度嗎?鬼魂……還會重新拿回死前失去的東西嗎?
下意識地,泉奈抬起手摸向自己的眼眶,隔著眼瞼,眼球的觸感異常清晰,所看到的世界也一如既往。
甚至……
黑色的眼眸驟然變成紅色,有黑色的圖案在其中旋轉,世界驟然更加清晰,就連空中細小灰塵的游動,都分毫畢現。
依舊是那雙萬花筒寫輪眼,沒有任何變化。
這不對勁,至少對他來說,把眼睛給哥哥升級永恆萬花筒寫輪眼的他就算不瞎也不至於……還完好無損。
他應該已經失去了自己的雙眼。
最重要的是——
泉奈的手又挪到心口,那裡有心髒在跳動。
撲通——撲通——撲通——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溫暖的、有力的、強健的、昭示了生命的力量。
鬼魂是不會有心跳的,所以……
泉奈刷的一下坐起身,身上蓋著的白布掉落在腿間,他低頭扒開衣服看向自己的胸口,上面只有那些陳舊的傷疤,那道穿過胸膛,應該帶走自己生命的傷口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他的目光迅速在四周掃過,確定了現在的位置。
做手術那個房間的隔壁,而現在……
泉奈果斷地來到門口,毫不猶豫地拉開門。
失去了阻隔的光照射在他身上,他在溫暖又刺目的金色下略微眯眼,外面的一切都一覽無余地展現在他的眼中。
熟悉的建築,熟悉的長廊,以及……留守警惕的下屬們震驚的目光。
——他們能看到自己。
「泉、泉奈大人?!」
宇智波一慧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識輸入查克拉,一雙眼睛由黑變紅,三顆勾玉不住地瘋狂旋轉,甚至下意識抬起手,飛速結了個接觸幻術的結印。
可一切做完,宇智波泉奈的身影依舊立在門口,沒有一絲一毫地模糊消散。
是完好的泉奈大人,面色紅潤到和他被推進去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太不一樣了。
宇智波一慧是一開始就守在這裡的,也因此她十分清楚,泉奈大人的眼睛此時應該換給了斑大人,更何況……
宇智波一慧咬住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更何況泉奈大人本就重傷的身體因為撐不過這樣的手術,在被推出來的時候就已經……
她迅速看了眼四周,其他的族人也都一副震驚的樣子,一個兩個都紅了眼。
這裡這麼多人,這麼多雙寫輪眼,總不可能是群體幻術,更何況能做到這個的人說不定還沒出生,所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我。」
紅色的寫輪眼昭示了他的身份,而因為手術而被嚴格把守的這裡也不可能有人闖進來。
泉奈說著,看了眼還沒完成的手術室,重新看向守著的下屬們,面色凝重。
「一慧桑,由你來說,現在是什麼情況?有關於我手術這段時間的情況,詳細告訴我。」
「是,泉奈大人!」
宇智波一慧深吸一口氣,冷靜回答。
「泉奈大人在手術過程中並無任何不同尋常的事件發生,而且因為……因為泉奈大人在剛下手術台就失去了生命體征,所以由醫療人員宇智波川澤將泉奈大人推至手術室右邊的房間裡。」
「宇智波川澤正在手術室輔助,泉奈大人在房間裡的時間是十分鐘,在泉奈大人……蘇醒之前,也沒有任何異常事件。」
如果說真的有什麼異常,那就是泉奈大人死而復生,不僅好像沒了重傷,還自己把眼睛長回來了……
「沒有任何異常嗎?」
泉奈皺起眉,卻怎麼也摸不到個頭緒。
沒有異常的四周,他奇異的死而復生,這件事甚至和他哥哥沒有任何關系。作為忍者,他比誰都清楚,世界上沒有任何平白的奇跡。
太奇怪了,他怎麼會突然……死而復生?
泉奈怔愣著,思緒亂糟糟怎麼也找不出一個線索,只能一同在外面等待手術的完成。
終於,在確定手術成功並且自家哥哥完好無損後,他轉身交代了幾句後,瞬身離開了這裡。
在處理因為他這段時間造成的這種麻煩之前,他有一件事需要做。
就比如,去見一個人,把自己還活著的這個消息告訴對方。
或許……未來的他會為這一個未知的復活付出什麼代價,但至少現在,他是完好的。
自己又有時間了。
泉奈想。
無論怎麼說,能多一點時間誰有會不感到慶幸呢?尤其是他放不下的事物太多,多到他即使是死亡,也擔心得無法放心離開。
他想幫哥哥分擔更多讓他頭疼的文件,與他一起支撐宇智波,實現他的夢想;也想有更多的時間和葵在一起,帶她去她從未去過的地方,看看她從未見過的風景。
泉奈一直是一個理智的人,明明他的死而復生是如此的蹊蹺,正常的情況應該是先尋找原因,確定沒有危害,再進行其他。
可他其實並沒有那麼理智。
宇智波並非由理智組成,外界無數評價,其中「冷酷」「殘忍」「難以接近」最多。
宇智波不否認,但也不全認。
他們對親人族人之外的人當然沒有什麼耐心,但是,一旦面對這兩個,會變成另一種外族人難以想像的溫柔。
——是愛。
泉奈從不缺乏幻想,他可以在腦海中勾勒哥哥所想要的未來,也可以在心裡生出無人想過的念頭。
他忽然有了一個想法,一個有些對不起哥哥的想法。
就比如——哪天未來和平了,一定要找個時間,把哥哥扔在家裡處理文件,然後由他自己,帶葵去旅行。
這樣想著,泉奈的唇邊浮現出上揚的弧度。
畢竟哥哥是族長,根本不可能像是他一樣,輕易離開家裡。雖然有些針對哥哥,但還是那句話。
誰讓哥哥是族長呢?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果然還是由自己來完成才好。
哥哥會生氣嗎?
但是沒關系,那時他大概已經帶著葵離開很遠了。
能出去旅行,看外面的風景,葵應該會很開心吧?
不過……現在的葵大概在傷心。
他需要早一點見到對方,告訴她,他並未離開,已經不需要傷心了。
哪怕這份活著是有期限有代價的。
在瞬身術的作用下,身邊的景色迅速掠過,沒有花費多少時間,他就停在了一處拐角,低頭,整理了一下衣衫。
再往前走就是葵常呆的地方了,顯得太過凌亂可不行。
夏日的庭院綠葉肆意地生長,鮮花爭相彌漫著香氣,這一處庭院與其他地方不同,比起其他地方品種多樣的花朵,這裡只是單單種滿了藍色的。
泉奈望向三源葵的房間,目光卻敏銳地注意到了,門外走廊上……的一個盒子。
藍色的,精致的雕刻,名為鳶尾的花朵,以及……壓在它下面的紙張。
本就是燥熱的夏季,沒有一絲的風去撩動這紙張的一角,可就是這麼普普通通的一張紙,卻讓泉奈的直覺快過了思維,莫名地生出了不好的預感。
紙上似乎有字。
不,現在最重要的……並不是這個。
他想著,一個疑問在心中浮現。
葵呢?
感官裡感受不到她熟悉的氣息,泉奈迅速打開門,房間裡是一如既往的樣子,卻根本沒有他想要看到的人的身影。
於是,他的疑問再度浮現。
葵呢?
她去哪裡了?
這個家、這個宅子,她會去的地方並不多,也只有那麼幾個。
還是說……這張紙條,是她所去地方的信息?
泉奈驟然回身,目光定格在紙條上,本就並不算大的紙條被盒子壓住了一半,只剩下少半些字,可憐兮兮地顯露在外面。
那是兩個詞語。
む想我め
む衣服め
是什麼……想我?
又是什麼……衣服?
心中的不安猛地加大,泉奈僵硬著身體,緩緩地蹲下身,抽出紙條。
那上面是完完整整的兩句話,一句祝福,一句囑托。
む早日和平,不用想我。め
む墓裡要放藍色的衣服。め
「這是……什麼意思?」
泉奈近乎茫然地看著紙上的字,明明紙條上寫的內容已經足夠清晰,清晰到甚至他在看到的剎那就已經自動作出了理解,可一向冷靜理智的腦袋卻像是轉不過來彎一樣,怎麼也反應不過來。
墓裡。
墓裡……
到底是……誰的墓裡呢?
泉奈捏著紙條,豁然站起身,瞬間消失在原地。
訓練場、廚房、小花園、池塘、整個宇智波大宅,無論是哪裡,都沒有那個身影。
為什麼呢?
泉奈在心中,第三次詢問。
葵呢?
她去了哪裡?
為什麼……他哪裡都沒有看到她呢?
「泉奈大人,屬下只知道葵大人在離開後回到了房間,貌似一直未曾出來過。」
報告的宇智波守衛有些戰戰兢兢,一直以來都溫和的泉奈大人現在,莫名地讓人覺得可怕。
可他守的是後院的門,確確實實沒有看到葵大人離開,而且就算離開了,宇智波大宅裡這麼多人守著,正常來說怎麼也不可能讓人無故消失。
可現在,竟然整個族地都沒有葵大人的身影。
「不過……」
守衛猶豫著,頂住壓力,咬著牙,繼續開口。
「在回去的時候葵大人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內容是『沒有屍體怎麼處理。』我知道葵大人並沒有參加過幾次葬禮,就……回答她,會放亡者的衣物替代。」
「……」
空氣中一片沉默,壓力似乎在這一刻猛地倍增,讓守衛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在這度秒如年裡,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聽到了獲救的聲音。
「……我知道了。」
泉奈疲憊地讓守衛離開,他低頭注視著手心裡一直未曾放下的紙條,原本整潔的紙條已經被他攥出折痕,就連上面的字跡仿佛也有了些許的扭曲,他的目光只是定格在第二句話上,哪怕是眼睛酸澀,也不曾離開。
む墓裡要放藍色的衣服。め
與這句話相似的,是什麼呢?
有什麼出現在腦海中,那是不久前才發生的對話,清晰到他甚至可以完完整整地,分毫不差地,把內容復述出來。
那是兩句話。
——「墓裡要有藍色。」
——「花,也要有藍色。」
第78章
「藍色的……藍色的?」
泉奈不住地念著,聲音逐漸幾不可聞,那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中,滿是荒唐。
「替代的……衣物……」
真是可笑不是嗎?
那所謂的藍色的棺木也好,希望的藍色花朵也好,甚至是最後,那所謂的藍色衣服。
他以為是自己。
但她所說的根本不是他的葬禮,根本不是他宇智波泉奈的葬禮。
而是……葵她自己的。
——是她自己的。
「我竟然……」
竟然沒有發現,甚至就連一絲的異常也沒有察覺。
是他太失職了嗎?如果不是,又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他所遺憾的、他想守護的、他堅持的、直到最後也沒有動搖,甚至為此自喜的。
那些堅持,所有的堅持,到現在,卻告訴他——真正被守護的那個人,是他自己。
是他自己,是宇智波泉奈,不是葵。
荒唐,太荒唐了,這未免也太過荒唐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荒唐的事?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
「咚咚咚——」
「泉奈大人。」
門外是屬下的聲音。
「斑大人蘇醒了。」
房間裡是一如既往地靜謐,仿佛裡面空無一人,守衛恭敬地在門口等著,沒一會兒,門被打開,一道人影從裡面走出,速度快得沒一會兒就消失不見。
泉奈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算是什麼心情,兄長蘇醒他必須去看,但是……他又要如何同對方說明呢?
原本迅速的腳步在靠近房間時變得緩慢,越是靠近,就越是遲緩。
最終,停駐在門口,目光定格在門板木制的紋路上,沉默不語。
宇智波泉奈的生命,葵的生命。
他知道,其實對於他的復活,其他族人都是慶幸興奮的。
在其他人心裡,宇智波泉奈的生命是重過葵的,一個是族長的弟弟,和族長一起帶領宇智波征戰,而另一個……僅僅是從小來到了宇智波家而已。
甚至,她完整的名字,是羽衣。
——羽衣葵。
對於宇智波來說,孰輕孰重根本不用選擇。
可這般的、評價誰更加重要的重量,應該是當事人才對。
在泉奈的眼裡,根本不是對等的。
重要的那個,從來不是……從來都不是宇智波泉奈。
他……經歷了太多,哪怕有遺憾,有許許多多的遺憾,但那又怎麼樣呢?
他拼盡了全力,哪怕是死亡的結局,他也不曾覺得有什麼怨憤,僅僅是結局而已,都是他應該自己承擔的事情。
他應該承擔的,不是替他……承擔的。
——他根本沒有同意。
垂落在身側的手逐漸攥緊,些許疼痛甚至已經不能引起他的絲毫注意力,可就在這個時候,隔著一道門,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泉奈,進來吧。」
泉奈一怔,沉默地拉開門,走進了屋裡。
斑已經坐在了被放置的榻榻米上,換眼手術到底算不上小事,更何況還是萬花筒寫輪眼,被換的人還是族長,哪怕有醫療忍術,至少短時間內,還需要遮住觀察。
因此,他的眼前還蒙著白色的紗布。
「哥哥……」
泉奈張了張嘴,可干澀的喉嚨卻怎麼也擠不出太多的字,只能垂眸,輕聲處一句簡短的話。
「葵……失蹤了。」
是的,僅僅是失蹤而已。
連人都沒找到,又怎麼可以說是……說是……
泉奈低頭,手中的紙條有了更多的褶皺,每一道折痕路過那些字,都仿佛是在扭曲它們,好似只要這樣的痕跡增多,這些字組成的意思就會變為另一個完全相反的樣子。
自欺欺人。
房間裡一時間安靜下來,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就連呼吸聲也幾不可聞。
突然,斑的聲音響起。
「那張紙條,給我看看。」
泉奈抬頭,是斑還有些泛紅的眼睛,提前摘下的紗布使他的眼眸驟然被外界的光晃到,他微眯著眼,似乎還有一絲被晃出的水潤。
被光……晃得嗎?
泉奈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紙條,又在下一瞬放松了力道,緩緩遞到斑的面前。
斑接過,上面是兩句話。
む早日和平,不用想我。め
む墓裡要放藍色的衣服。め
給予者,被給予者;拯救者,被拯救者;保護者,與被保護者。
已經說不上誰到底是哪個角色了,他盯著紙條,只是覺得,無論是哪個,他似乎都相當失格。
作為哥哥,他先是無法保護弟弟。
現在,他是無法保護妹妹。
失去父親的無能為力,失去弟弟的無能為力,還有現在的……無能為力。
剛手術後不久的眼睛不適合過多的使用,了斑卻只是注視著這張紙條,沉默著,才把它還給泉奈。
他似乎總是在得到與失去中度過,明明這是這個時代的常態,可這一次,這一次的事情,他卻有種仿佛在做夢,時間被加速的奇異感想。
可這是現實,現實遠比夢境更加冰冷殘酷。
斑抬頭,認真地注視著自己的弟弟。
和清晨之前的虛弱完全相反,是再健康不過的,哪怕臉色絕對說不上好,但也……是活生生的。
死而復生的人。
消失的……人。
與他有關、與他無關;與他關系密切,與他……
與他……
還有什麼呢?
斑想。
是因為他注定要失去嗎?
如果死亡的那一個人是他,斑毫不意外葵也會這樣。那麼,奪去葵生命的,是什麼?
到底是他,亦或是千手扉間,還是這個——時代。
「哥哥。」
被推至額頭的紗布在此落了下來,黑暗中,斑聽到泉奈的聲音。
像是羽毛漂浮在空中,卻又有一股完全不同的低啞。
「我無法……感到高興。」
對這重新獲得的生命。
「我們可以再找一找。」
泉奈捏著紙條,說著違背理智的話。
「或許葵只是……離開了,她其實還活著,我……」
「泉奈。」
經歷過……沒有人會比他更加了解葵,哪怕是泉奈,也因此,他更加清楚,更加明白。
他也必須更加理智。
像是兩個人平日裡的思維完全顛倒,最理智的那個不想相信理智,更愛直覺的那個理智到嚴酷。
斑沉默著,說出一句話,透露著塵埃落定的殘忍。
「准備葬禮吧。」
泉奈豁然睜大眼睛。
三日後,葵的葬禮還是舉辦了。
埋進土裡的是她會喜歡的藍色盒子,裡面是一套她衣櫃裡藍色最多的那件和服。
摒棄了其他顏色的花朵,完完全全由藍色組成,像是一片藍色的海洋,就連地點也是一片沒有多少樹木的空地。
因為沒有樹葉的遮擋,更能看到藍色的天空。
全部都是她喜歡的,是她為自己預定的。
被藍色的花朵圍繞,抬頭就是一望無際的晴藍,方整的墓碑上,是一個名字。
摒棄了羽衣的姓氏,被私心換成了另一個,像是要昭示什麼。
不是羽衣,而是:
——宇智波葵。
……
天氣晴朗,萬裡無雲,是個適合趕路的好天氣。
帶著一身風塵,從外界回到家裡,泉奈把自己重新收拾了一遍,確保自己足夠干淨利索。
現在的外面已經可以說和平,在……以後的某一次和千手家的戰鬥中,斑和千手柱間確認聯盟,建立了忍村,其他國家也紛紛效仿,一度迎來了「和平」。
千手柱間一開始還以為是他的孜孜不倦終於打動了斑,但泉奈知道,其實只是因為一句話。
む早日和平。め
至於後面的那一句……
泉奈拿著禮物,來到了三源葵的房間。
這裡幾年來一直未曾變過,還是最開始的樣子,就連灰塵也沒有。
卻多了許多東西。
「抱歉,葵。」
泉奈把禮物的盒子放到了桌子旁。
「這次我去了風之國,那邊有一個地方,還挺有意思。」
就像是房間的主人還在這裡希望,他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這一路的見聞。
「因為可以控制傀儡的忍術,所以這方面的手藝很不錯,做玩偶這類的手藝也比別的國家強很多。」
「不過那個地方去了一次實在不想再去第二次,在沙漠裡,風沙大,太陽也熱,不適合你。」
「風之國但是那邊的花開的很漂亮,可以的話……」
說到這裡,泉奈頓了頓,剩下的半截不知為何,卡在喉嚨裡,怎麼也無法順利地吐出。
——我想帶你一起去看看,無論是鮮花,還是其他的什麼。
他偏過頭,注視著桌邊,那在這幾年裡已經堆成了小山,卻從未被打開過的禮物們,默然無聲。
良久,他突然開口。
「我總是會想到你。」
並非刻意,而是更加自然的想念。
「看到晴朗的天空會想到你。」
藍色的,像是你的眼睛。
「看到盛放的花朵會想到你。」
漂亮的,想要帶給你看。
「看到路邊的小攤會想到你。」
想要帶你一起去吃。
「看到夜空的煙花會想到你。」
絢麗的花火,是不可錯過的景色。
「看到好看的衣服會想到你。」
如果穿在身上,應該會很漂亮。
就連……處理文件疲憊時稍作休息的時候,也會在不經意間,就這麼想到你。
泉奈目光柔和,用略帶苦惱的聲音重復一句話。
「我總是會想到你。」
你看,我是這樣的想念你。
明明並沒有刻意去的想,可看到許多東西的時候,腦袋不由自主地就會浮現出她的身影。
卻好像她還在這裡,留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從不曾離去。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此時此刻,沁透他的,壓在心頭的,企圖吞噬他周遭空氣,讓他難以呼吸的,這些無法抑制的思念……
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所以……可不可以放任我,讓我繼續相信……」
泉奈動了動唇,無聲的話語消散在只有他一人的房間中。
「繼續相信,你還在這裡。」
——不曾分離。
第79章 末路之徒
系統覺得這一次的任務有點不對勁,他竟然安排不了合適並且和任務目標有關系,還能接觸到任務目標的身份。
三源葵覺得這一次任務的人和地點都不太對勁。
任務對像:太宰治。
經系統震驚介紹,還就是那個她第一次任務對像,織田作之助的朋友,那個渾身纏繃帶的黑毛。
她和織田作之助心靈鏈接的時候,在他的記憶裡看到過,可以說是相當眼熟。
但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む遇到織田,怎麼辦?め
三源葵在腦袋裡詢問系統,覺得有點難。
當初遇到織田的時候,系統直接給她安排了一個車禍現場,而織田就是那個見義勇為送人去醫院的好人,後來還直接收養了她。
雖然能再相遇是很開心,但是後來任務完成她就消失了,總不能說她其實去其他世界了吧?
嗯……好像也不是不行,織田的話……
三源葵想了想對方那相當「普通」又奇異的思維,竟然覺得好像還可行。
む不不不,宿主不用擔心,咱們現在在的不是第一個任務世界。め
系統看著任務列表,一邊頭疼得芯片都要燒著,一邊還不忘好聲好氣給三源葵解釋。
む咱們現在是在……宿主你可以當做平行世界,是新的世界,可能還會有和原本世界不同的發展。め
む哦。め
三源葵點頭,沒了疑惑。
發展一不一樣她並不在意,確定不需要解釋之後,但是有點慶幸還有點失落。
果然再見面什麼不太可能……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這次的目標太宰治吧?
三源葵沉思著,從心裡扒拉出太宰治的印像。
總是會干自殺或者會受傷的事情,和織田是同事,在港口黑手黨工作,年輕有為,聰明調皮,貌似擅長做菜,代表作活力清燉雞,是個孩子。
む不!宿主,這次不一樣啊!め
系統看完這一次的任務簡介,瞪大了眼睛,聲音撕心裂肺。
む這他喵的怎麼可能接觸到啊!太宰治成了港口黑手黨首領,在這個世界特麼已經好幾年都沒出門了!還特麼身居高位藏到只有特定人才能接觸!め
這不合理!為什麼他和他家可可愛愛的宿主會接到這麼沒有突破口的任務?
雖然看著人要是加入港口黑手黨估計還可能有點希望,但是黑手黨是干嘛的?那是殺人放火的地方,他絕對不可能把自家還是個孩子的宿主往火坑裡推!
他家宿主這————麼可愛,怎麼能去打打殺殺!!!
む宿主你等著!め
系統面無表情地合上任務列表,覺得自己有必要回去找人換個任務或者申訴一下了。
む宿主你別著急,千萬別加入黑手黨,我這就看看怎麼換個任務,很快就回來!め
む可是……め
不等三源葵心裡再說點什麼,系統的聲音瞬間就消失不見,她站在原地,看著不遠處向自己走過來的黑發男人,有些茫然。
「三源葵,對吧?」
森鷗外半蹲下身,笑眯眯地親切開口。
「本來接到警察的電話還以為孤兒院裡又要多一個可愛的孩子了,沒想到竟然是跑出去了的消息,真是讓我很擔心來著。」
金發藍眸!金發藍眸!是金發藍眸!!!
他可是在看到照片的那一瞬間就決定了,這孩子非自己孤兒院不可了。
「孤兒院?」
三源葵扒拉著記憶,很清楚眼前之人的身份。
他不是那個,織田工作地方的老板,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嗎?
「是啊,初次見面,我是你即將去的孤兒院的院長。」
森鷗外相當正經地介紹了自己,下一句,話鋒一轉,變得有些……不正經。
「當然,如果不介意的話,叫我院長哥哥我也……嗷!」
「你也什麼?」
看起來二十多歲的金發碧眼美女的手重重拍在森鷗外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讓三源葵甚至清楚地聽到了響亮的「啪」地一聲。
「別告訴我你一把年紀了,還做著你是小鮮肉,會被可愛的孩子們叫哥哥的美夢吧?」
「怎、怎麼會呢愛麗絲醬?」
森鷗外的笑容明顯僵硬了。
「我的意思是,哪怕不這樣,也要對我們美麗大方的愛麗絲醬叫姐姐才行!」
愛麗絲松開了按著森鷗外肩膀的手,滿意點頭。
「算你識相。」
說完,她就直接忽略森鷗外,勾起一個相當有大姐姐親和力的笑容,對三源葵笑的親切。
「我是愛麗絲,葵醬可以叫我愛麗絲姐姐,以後會和葵醬一起生活哦。」
三源葵:「……」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前面兩個人……不,一個人的自導自演,陷入迷惑。
雖然但是……他沒說謊,難道這就是系統說的和原本世界的不同發展?
已知,她的任務目標太宰治變成了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而面前這個原本應該是港口黑手黨首領的人成了孤兒院院長,還不是系統安排的。
那她自己要怎麼辦,已經很清楚了。
拒絕一切外來關系,爭取早日找到或者觀察到太宰治。
三源葵看了眼面前笑容親切的愛麗絲,又看了看她身後同樣笑容和藹的森鷗外,果斷後退一步,干脆拒絕。
「對不起,我不能和你們,一起生活。」
「為什麼呢?」
愛麗絲依舊保持著笑容,循循善誘。
「和愛麗絲姐姐一起不好嗎?家裡還有很多和葵醬一樣的孩子哦。」
「不好,不想。」
三源葵一本正經地拒絕,再次向後退了一大步,准備直接離開。
「再見。」
愛麗絲和森鷗外對視一眼,森鷗外嘆了口氣,頗有些滄桑。
小孩子不想去孤兒院,甚至比較抗拒的情況他也挺常見了,這種大多發生在父母剛起來不久,小孩子一時間還不能接受的情況下。
不過……為什麼壞人都要他來做?就算他已經習慣了,但還是……唉。
森鷗外直起身體,仗著腿長,幾步就追上了三源葵,並且按住了她的肩膀。
「別擔心。」
被按住的三源葵抬頭,看到的是森鷗外宛如被動加班的社畜一樣,燦爛卻又透著疲憊的……奇異笑容。
「叔叔不是壞人,你到了就知道了。」
三源葵癱著臉沒說話,不等她掙扎,整個人就直接被打包帶走。
三源葵:「……」
這開局果然不對勁,系統,你能回來再解說一下嗎?
就如同森鷗外所說,他真的是一家孤兒院的院長。這裡的房子干淨整潔,外面還種著色彩不一的花,更遠一點的地方整齊地種著蔬菜,房子裡的牆壁上貼著小孩子們用蠟筆畫出的可愛畫作,處處透著溫馨。
森鷗外和愛麗絲一回來,就遭到了熱烈的歡迎。
「愛麗絲姐姐你回來了!美慧上午的時候一直都很乖哦,和老師學會了新的字!」
「鶴子也很乖,還畫了畫,愛麗絲姐姐你看!」
一群小孩子嗚嗚泱泱地圍上來,除了少部分說是慰問實則打聽三源葵這個新同伴的事情外,大部分都圍在愛麗絲身邊。
「是嗎?我看看。」
愛麗絲相當熟練地挨個摸頭,拿起鶴子的畫作,看了足足五秒後,陷入沉思。
這畫……自己怎麼手賤拿了畫畫最抽像的鶴子的畫呢?
千島鶴子,七歲,孤兒院裡的畫畫「大師」,其畫作凌亂到驚天地泣鬼神,只有她自己才能看懂她畫了什麼。
當然,也不是說她故意讓人看不懂,主要是她的奇思妙想太多了,充滿了小孩子式的天真幻想,往往大人很難猜得出來。
愛麗絲沉默不語,愛麗絲決定忽悠鶴子自己把答案說出來,避免自己還要猜的命運。
另一邊。三源葵在大部隊到來之前,相當有預見性地躲在了森鷗身後外的牆角,避免了被熱情淹沒的尷尬。
可她想要避免,森鷗外並不想讓她置身事外。
應付了幾個小鬼頭,森鷗外看了眼忽悠不出答案也猜不出到底是什麼的愛麗絲,笑眯眯地靠近了葵,
「葵醬,你能幫幫愛麗絲醬嗎?」
他說著,指了指愛麗絲手裡的畫作。
潔白的紙張裡,用褐色畫了一個不算圓的圓球,內部被塗滿,最上方是用黃色和橙色拼接出的一條可以說是扭曲的線。
整幅畫作就是這樣,讓人根本看不出到底表達了什麼。
森鷗外並不指望三源葵是真的能猜出這畫到底畫的是什麼,畢竟鶴子的畫從一開始到現在,就只有她自己能看得懂。
但是作為一個突破點倒是沒問題,感情嘛,先從一起討論或者猜測一項事物開始不也不錯嗎?
這幾年作為孤兒院院長,森鷗外已經對這一套相當輕車熟路,精通如何讓一個孩子從抗拒到融入。
可這一次,意外出現了。
三源葵望了望那張畫,躊躇了一會兒。森鷗外清楚地明白,一路上都沒吭聲的對方,在考慮要不要和自己說話,他現在是強制性地把人帶過來了,有氣是肯定的。
他耐心地等待著,沒一會兒,三源葵又看了眼那張畫,還是開了口。
「你可以……告訴她。」
晴藍色的眼眸注視著森鷗外,三源葵用平靜的聲音,說出自己的想法。
「沒有樹葉,她的長頸鹿會餓死的。」
……?
森鷗外眨了眨眼睛,近乎茫然地打出一個問號。
長頸鹿?什麼長頸鹿?
他瞄了眼愛麗絲手裡的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丁點都沒放過。卻怎麼也看不出一個褐色大球外加頂上一條一半黃色一半橙色的線條組合起來會是長頸鹿這種……動物。
或許……那一半黃色一半橙色的……是長頸鹿?
森鷗外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眼仿佛只是隨口一說的三源葵,決定試一試。
「鶴子。」
他親切地對鶴子招了招手,說出了三源葵說出的答案。
「這邊的姐姐讓我告訴你,『沒有樹葉,你的長頸鹿會餓死的』哦。」
鶴子刷的一下扭過頭,眼中爆發出喜悅的光,意思不言而喻。
森鷗外:?!!
竟然真的是長頸鹿!!!
第80章
三源葵遭到了鶴子的熱情款待,小姑娘還是第一次被人看出自己的畫到底畫了什麼,對三源葵那是恨不得貼在她身上。
她還拿出自己以往的畫作給三源葵看,晶晶亮的眼眸裡滿是期待。
三源葵看了看森鷗外置身事外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又看了看不達目的就想一直跟著自己的鶴子,覺得自己這一次的開局果然很不對勁。
她癱著的臉沒能讓鶴子小姑娘有一點的距離感,直接親親熱熱的拽走了她,興奮的宛如樹梢上嘰嘰喳喳的小麻雀。
等愛麗絲挨個安撫好孩子們重新回到森鷗外身邊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看來鶴子要高興好一陣子了。」
愛麗絲坐在森鷗外對面的椅子上,隔著桌子,拄著下巴看向森鷗外,像是個普通人一樣感嘆。
「這是第一次有人能看懂鶴子的畫吧?她甚至能說出鶴子其他畫裡的內容。」
「不僅僅是鶴子的。」
森鷗外插話。
「其他孩子的也可以。」
他可是見證了三源葵如何被鶴子糾纏到變成一個無情的回答機器(bhi)的。
「其他孩子的我到底還是能分出來的。」
愛麗絲白了眼森鷗外,話語一如既往的犀利。
「如果不是鶴子的畫別的孩子也看不懂,那你早就是個和小孩子代溝無限大的歐吉桑了。」
森鷗外:「……」
所以現在出現了能看懂鶴子畫的三源葵,他就只能淪為歐吉桑了?
「咳咳,總之,情況還是要觀察的。」
森鷗外輕咳一聲,轉移話題。
「到底是和鶴子對上了腦洞,還是因為她本身的特殊性,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總會知道的。」
這個世界不缺少意外和偶然,但也擁有比這更加不同尋常的東西,就比如……
森鷗外注視著愛麗絲,勾起唇角,像是只在打著什麼主意的狐狸。
普通的孩子,會被……關注嗎?
三源葵在孤兒院的半天待的相當吵鬧,身邊是眾多因為驚奇終於有人能夠看懂鶴子畫作的小孩子,一個兩個看她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了什麼新奇物種一樣。
如果不是還有鶴子這個積極的小姑娘得意洋洋地在一邊不住地炫耀吸引了一半的火力,三源葵覺得她可能會真的考慮找個地方躲起來。
哪怕是孤兒院,森鷗外也沒忽視教育問題,好在孩子們下午還有課要上,著實讓三源葵松了一口氣。
由於她是新來的,所以在這段時間裡,就由愛麗絲帶她認認路,以及分配房間。三源葵默不吭聲地跟在她身後,只在愛麗絲看向她的時候回望過去,表示自己有真的在聽。
「這裡就是葵醬的房間了。」
隨著愛麗絲一起來到二樓的某個房間,和眾多孤兒院一樣,裡面有許多床位,分了一二層,是八個位置。
「日常用品這裡有新的,你介意和鶴子在一個房間嗎?」
三源葵搖了搖頭,表示一點都不介意。
鶴子……只是很熱情,她只是不習慣,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會在這裡待多長時間。
系統走了,說去想辦法,但她也不能什麼都不做,一點也不努力,萬一有辦法呢?
所以最先應該做的,就是從這個孤兒院溜出去!
「葵醬是個好孩子,說起來我很好奇一件事。」
愛麗絲坐在床邊,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三源葵猶豫了一下,沒有聽從,而是坐在了她對面的床邊。
愛麗絲但也並不介意,或者說經驗豐富。
「其實是有關於鶴子的畫。」
愛麗絲對三源葵眨了眨眼,與她相似顏色的眼眸彎起,像是一個調皮的大姐姐,親近的感覺油然而生。
「因為一直都看不懂鶴子的畫,所以鶴子總是會很失落,現在有了葵醬,所以想知道葵醬到底是怎麼看懂的,如果能傳授給我技巧就更好啦。」
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善良有愛心的大姐姐。
可事實不是這樣的。
三源葵想。
感受不到她的情緒,但能知道她擁有思維,可如果用能力觀察的他,大概看到的會是一團能量。
對方……愛麗絲,到底算不算是擁有生命呢?
三源葵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愛麗絲,尤其是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
就當做擁有吧。
她這麼想著,回答了愛麗絲的問題。
「是感覺。」
「感覺?」
愛麗絲追問。
「可以詳細說說嗎?」
三源葵依言,詳細地……多說了一句話。
「看到,就知道了。」
愛麗絲:「……」
她仔細觀察了一圈三源葵一直沒有變化的平靜表情,無奈地發現,對方說的相當認真。
所以真就是……天賦?
到底是今天才剛認識,愛麗絲也沒能深入的說什麼,只是帶著滿腹的む天賦異稟め,決定把剩下的都交給時間和森鷗外。
當天,三源葵在被動聽鶴子的話中,總算度過了上半夜。
至於下半夜……
時間來到凌晨一點,一直都沒有睡著的三源葵睜開眼,悄悄下床,走出了房間。
確定房子裡的人都睡著了,所有的孩子都還在睡夢中。
此時的走廊上靜悄悄的,更因為月亮被雲層遮擋,以致於一片黑暗。
夜晚對於除了藍色就只能看到黑白灰的人來說極其不友好,好在三源葵的感知夠強,能夠提前預警。
腳步在木質的地板走過,沒有發出半點的聲音,像是一只靈巧的貓,在牆角竄過。
在即將拐彎下樓的時候,三源葵突破停住了腳步。
感知告訴她,有人來了。
感知裡的意外,那麼這個人絕對是那個不是人類的愛麗絲。
需要躲起來。
她現在的位置是走廊,周邊不是窗戶就是房間,窗戶外面是鐵的欄杆,不可能出去。
那就只能先隨便找一個房間躲著了。
想到就做,三源葵就近悄悄打開一個臥室的門躲進去,動作輕盈而又迅速,透著一種……熟練。
這是她在宇智波家這幾年的成果之一,因為以前跟蹤任務目標的時候總會被發現,她覺得是自己沒有經驗,正巧宇智波是忍者家族,隨便問一個人都對潛伏這種事都手到擒來。
樓梯下的人……或者說愛麗絲,很快就走到了門口,三源葵掃了一圈室內,屬於八個小孩子的臥室。除了床和櫃子還有一些零碎的東西之外就沒有太多的東西,就連床底都堆了許多盒子。
那就只能……
「哢噠——」
門鎖被轉動的輕微聲音響起,猶如幽靈一樣,不仔細聽幾乎沒有的腳步聲也在同一時間出現。
愛麗絲走進屋裡,先是掃了一圈屋內,目光在掃過衣櫃時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唇角,卻沒有打開櫃門的意思。
她像什麼都沒有發現一樣,好似一個普普通通來看小孩子們有沒有踢被子的大姐姐,給其中兩個踢了被子的小孩子重新蓋好被子,就走出了門,有模有樣地去了下一間屋子,『做好事不留名』。
三源葵一直沒動。
連呼吸都沒亂過的三源葵才小心從躲藏的櫃子裡出來,重新打開門,溜向樓梯。
如果愛麗絲要檢查,這麼多房間夠她檢查好一會兒,而她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很快就可以做完。
輕巧下樓,路過大廳,三源葵一路直線,直奔大門。
屋子裡的大門是普通的門,只要鑰匙一轉就能打開,三源葵雖然沒有鑰匙,但是她有技能
曾經,在家裡,多多良對開鎖感興趣的時候,她跟著學了一會兒,並且在上個世界努力進修。
正常的門鎖,對她來說應該都不是問題……等等!
已經在門前的三源葵頂著眼前看似普通的門鎖,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普通的門鎖……好像沒有這麼難來著?
此時此刻,房子外面,下午有事離開,現在在回去路上的森鷗外收到愛麗絲提醒,正打開監控錄像,看著裡面三源葵貓貓祟祟的一套動作,不由得感慨,
「沉不住氣,果然還是小孩子。」
老謀深算的大人會選擇先放松別人的警惕,一點點為自己的行動增加成功率。
也就只有衝動的小孩子才會在第一條就迫不及待地想著離開了吧?
不過孤兒院裡的鎖是不一樣的,要知道,這幾年的孤兒裡不乏有沒來之前為了生存,在貧民窟精通坑蒙拐騙的流浪孤兒,他為了不用總起夜抓人,托了那麼點關系,給孤兒院大門的鎖換的都是比較專業的那種。
看起來是普普通通的門鎖,其實內有乾坤。
嘛,只是專業到一般職業小偷都打不開的程度罷了:)
沒辦法,他也是為了不至於『年紀輕輕』就操心太多掉了頭發。
孩子們的房間裡是沒有監控的,有的也只是大廳這種公共地方,甚至因為以前某些桀驁難馴的小朋友,裝的還十分隱蔽。
不過說起來……
森鷗外看著三源葵一路的動作,陷入沉思。
好像有那麼點……專業的感覺。
不等他想多久,視頻裡的三源葵忽然動了。
因為身體擋住了攝像頭的視角,森鷗外看不到對方都做了什麼,只是看著對方從口袋裡拿出了什麼,對著門鎖捅咕了沒幾秒,門……開了。
森鷗外:??????
他的門鎖!
他那個專業門鎖!!
他那個專業到一般職業小偷都打不開的專業門鎖!
此刻,宛如紙糊不存在一樣,被對方輕輕一推,就直接敞開了大門,任由外界的冷風吹進屋內。
森鷗外整個人愣在原地,心裡只有一句話。
這不對勁,我攔住了無數刺頭的專業門鎖呢?!!!
第81章
森鷗外覺得非常不對勁,但三源葵卻對自己的成功非常滿意。
外界的涼風徐徐吹過,她趁機迅速換了鞋子,出門關門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帶拖沓,完全看不出有人從門內溜了出去。
雖然外面還有一個連著圍牆的大門,但就專業性來說……頂多也就是個專業門鎖。而他的門鎖……攔不住對方啊!
此刻,森鷗外看著監控裡的三源葵,仿佛是看到了一個開鎖王,自己重金買來的鎖仿佛就是個瑟瑟發抖小綿羊,弱小可憐又無助,被大灰狼一口一個,渣都不剩。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救場!現在唯一能救場的人,愛麗絲醬!抓人了!!!
接收到信息的愛麗絲撇了撇嘴,對森鷗外還要自己救場感到不滿。
明明做壞人的那個應該是對方,她是負責安慰的天使大姐姐,怎麼現在直接就反過來了?
辣雞門鎖一捅就開,一點都不專業,林太郎怕不是被驢了吧?
總之,都怪林太郎!
心裡吐槽了一番森鷗外,愛麗絲打開門離開房間,隨後裝作發現三源葵沒在床位的著急表情,迅速下樓,開門抓人。
絲毫不知道自己被自己的人形異能力給狠狠吐槽了一番的森鷗外欣慰地看著監控,覺得回去得針對這件事好好想想。
比如……到底是門鎖太辣雞,還是問題其實在三源葵的身上。
雖然這麼說,但其實森鷗外清楚地知道,門鎖肯定是沒問題的,至少在絕大部分人面前,沒有誰能騙得了他森鷗外。
所以另一個答案就是確定的了,不過……倒是也不出意料。
森鷗外想。
能被……關注,怎麼想三源葵都不會是個簡單的小孩子,她的身上,絕對有秘密。
就是不知道,自己會用多長時間扒下這個秘密了。
不管怎麼說,有愛麗絲出手,絕對……嗯,絕對……?
剛准備放下手機的森鷗外看著監控裡的畫面,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愛麗絲,你在干什麼啊愛麗絲!!!
只見監控錄像裡,愛麗絲像是和三源葵玩起了躲貓貓的游戲,兩個人圍著房子,一個躲一個找,生生繞了一圈。
然後,愛麗絲連人家小姑娘的衣角都沒見到。
現在是玩的時候嗎愛麗絲!
孤兒院,接到了森鷗外詢問信息的愛麗絲面無表情地攥起拳頭,凶殘地在監控鏡頭下揮了揮,內心宛如機關槍,對森鷗外的吐槽已經落了一地子彈殼。
敢不敢認真一點看監控?我是在玩躲貓貓嗎?我那是真的找不到啊!
就對方這隱蔽兜圈子的速度,她不加速跑超過對方的速度多跑半圈把人給追上,那絕對抓不到人!
最重要的是!
愛麗絲癱著臉,幾乎要死魚眼了。
已經兩圈了,還沒抓到人,再轉圈下去,誰都知道她已經發現對方了。
事實上,三源葵已經發現了。
正常人,在發現孩子不見以後,第一反應大概是去了衛生間之類的,就算到外面找,也最多是轉一圈,發現沒有就去房子裡的其他地方找,或者看監控。
她雖然感受不到愛麗絲的情緒,但是行為的異常她還是能感受到的。
看來今天不行了。
哪怕愛麗絲不是能量形成的,她也不太可能跑得過一個成年人,所以……
在監控鏡頭外,森鷗外沉默的視線裡,三源葵不再溜愛麗絲,而是果斷重新打開門,回到了房子裡,上樓回到房間,選擇睡覺。
等了好一會兒,看三源葵確實進了房間沒有出來,森鷗外收回手機,一邊走著,心裡沉思。
不管怎麼說,收獲還是有的。
首先,潛伏的樣子雖然有些稚嫩,但是在有接觸熟悉這些的人眼裡,還是能看出一些對方有學習過潛伏這種事的痕跡。
然後就是開鎖,他可以確定地說,沒有專業培訓過,是絕對不可能開的了他的鎖,而普通的孩子,哪怕是小偷,也不可能。
最後,就是那一段「躲貓貓」了。
森鷗外回憶監控中的內容,眉頭逐漸皺起,他重新拿出手機,回放了剛才的片段,很快就確定了什麼。
視頻裡,雖然是兩個人圍著房子轉動,但是三源葵與愛麗絲的距離卻始終是差不多的對角,哪怕愛麗絲突然向反方向走,對方也瞬間就能反應過來。
就像是……知道愛麗絲的位置一樣。
稚嫩卻專業的潛伏痕跡,同樣專業的開鎖技能,還有不知到底是觀察還是什麼的躲避。
森鷗外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莫非是哪家專門培養的?可看起來又屬實不像。
果然還需要多觀察觀察。
第二天,就仿佛昨天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三源葵跟著起床,心裡默默策劃下一次跑路。
但是森鷗外顯然不能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別說監控已經拍到了,就是愛麗絲轉的那兩圈,都讓雙方心知肚明了。
此時,放任絕對不是好方法,最好的應該是把人叫過來,就這證據和所作所為發起談心。
先給出壓力,然後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蘿蔔加大棒一套下來,別說小孩子,很多成年人八成都能破防。
什麼?不破防?那絕對是你技術的問題,和千錘百煉的套路一點關系都沒有!
早飯前,三源葵被森鷗外帶走了。
「三源葵。」
坐在桌後,森鷗外第一次完整的叫著三源葵的名字,聲音嚴肅。
「昨天晚上你做什麼了?」
隔著一張辦公桌,三源葵看了眼對方,沒出聲。
確定三源葵沒有一點緊張的感覺,森鷗外進行了下一步,擺放證據。
「那麼,這些。」
電腦中是昨晚視頻的錄像,從躲到別人的屋子裡到下樓開鎖甚至是屋外溜人,都完完整整地顯現出來。
看完視頻的三源葵面無表情,依舊沒有絲毫緊張感。
「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森鷗外屈起食指,用關節敲了敲桌子,「咚咚」的聲音把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他微笑著,加重了某個詞的聲音。
「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三源葵依舊癱著一張臉,就這麼看著森鷗外,像是不知道緊張怎麼寫一樣,分外平靜。
「你要知道,你的行為非常危險。」
「林太郎!」
早有准備的愛麗絲匆忙開門進屋,開始不講道理地「護短」。
「不准凶葵醬!」
「凶?我哪裡凶了?愛麗絲醬,我在好好的說道理啊!」
「語氣給我溫柔點,你會嚇到小孩子的!」
愛麗絲白了森鷗外一眼,轉頭面對三源葵的時候瞬間變成了和和氣氣。
「沒事,葵醬不用管林太郎說的那些,我相信你。」
愛麗絲摸了摸三源葵的頭,笑容溫柔。
「葵醬是好孩子,我能感受到的。」
「愛麗絲醬,但是事情怎麼也要有個交代吧……」
森鷗外聲音強硬。
「如果每個孩子都來一回半夜出走,那我今後也不用睡了。」
「看看你的出息。」
愛麗絲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森鷗外,又揉了揉三源葵的頭。
「不就是原因,來,葵醬,給他說,看林太郎還能說什麼。」
被揉了腦袋的三源葵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模樣,就連眼神都絲毫未變,仿佛面前發生的兩個人對峙其實是在討論今天天氣一樣稀疏平常,根本不值得動什麼情緒。
森鷗外深沉地看了眼小姑娘,只覺得自己仿佛從她的表情裡看到了一句話。
一句相當嘲諷的話。
——演,接著演,我看著呢。
這還演個鬼!
三源葵沒有說話,愛麗絲沒有說話,森鷗外更沒有說話。空氣中一時間安靜下來,彌漫著一股嗆人的尷尬。森鷗外和注視著三源葵,三源葵平靜回視森鷗外,別說動搖,連一絲情緒都沒有。
他就這麼看著無動於衷的小姑娘,心裡突然浮現出一句話。
技術不到家的人竟是我自己?!!
「葵醬……」
愛麗絲救場的聲音幽幽響起。
「你不喜歡愛麗絲姐姐嗎?」
「喜歡。」
三源葵慢吞吞地開口,在愛麗絲欣喜的表情中,大喘氣地說出了後半句。
「你的眼睛。」
愛麗絲:?????
「眼睛?」
她眼睛和正常人類的眼睛根本沒有區別,那麼大概是顏色。
愛麗絲心裡冷靜思考,問出了個關鍵性問題。
「藍色?」
三源葵誠懇點頭,不忘補充。
「嗯,最喜歡藍色。」
愛麗絲是能量體是一回事,藍色的眼睛又是另一回事了,無論是什麼,都不妨礙她喜歡藍色!
森鷗外聽著兩個人的對話,若有所思地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目標。
既然蘿蔔加大棒失敗了,大概率是對方性格原因或者不吃這一套,反正絕對、絕對不可能是他自己技術的問題(重點)!
現在他就是個開孤兒院的普通院長,根本不可能像是以前當黑手黨首領時期那樣,威逼利誘干什麼不好的事,效果打個折扣也是可以理解的!
既然如此,先利誘吧!
森鷗外默默起身,在箱子裡找出一個成年人腦袋大小的藍色小海豚玩偶,在三源葵的面前晃了晃。
瞬間,原本還無動於衷的小姑娘那平淡無波的晴藍色眼眸刷的一下亮了起來,像是看到了逗貓棒的貓咪,直勾勾的盯著目標,連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
還真是喜歡藍色啊,而且看起來程度甚至不低。
「說嗎?」
森鷗外覺得自己找到了對方的軟肋,聲音和藹可親,笑得異常斯文禽獸(bhi)。
「說了,這個就是你的了。」
第82章
三源葵本來是想要拒絕的,可森鷗外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他居然還給藍莓醬!!!
但三源葵也沒准備真的全盤托出,畢竟這個事本來就不能透露,更何況是眼前這個人。
說不出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他拯救過,也破壞過,這是一個難以單純的用好壞來評價的人。
三源葵抱著小海豚玩偶,乖巧給出答案。
「我要,找一個人。」
「找一個人?」
森鷗外琢磨著,腦袋裡第一時間反應出來的,是某個暗地裡關注這個小姑娘的人。
莫不是太宰君的……哪個舊賬?畢竟真的是有威脅的人,按照對方現在的轉換,怕不是早就渣都不剩了。
「找到之後呢?」
「跟著他。」
三源葵想也不想地回答。
「跟在他身邊。」
「然後呢?」
森鷗外覺得這不是目的,畢竟哪有人的目的只是跟在一個人身邊什麼都不做的?
然後?
三源葵搖頭否定。
「沒有了。」
當然是單純地跟著或者能觀察也可以,畢竟只要好感度到了,她就算是勝利了!雖然這次好像不一般,但是她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做,也不去努力。
「沒有了?」
森鷗外觀察著三源葵,確定對方是認真的,不由得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難道是階段性指令還沒到?現在就只有一個找到誰誰誰的任務?
「你要找誰?」
三源葵抱緊小海豚,不吱聲了。
這個世界的變化她還不是特別清楚,而且就衝著對面人曾經的身份,她就不能告訴。
在第一個世界的時候,從織田的記憶裡得知,森鷗外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太宰治是高層干部,還是森鷗外的學生。
那麼,看現在的情況,猜也能猜出什麼。
比如,退位讓賢、政變篡位!
退位讓賢的話……
三源葵瞄了眼自己面前笑眯眯的森鷗外,覺得不太可能。
所以絕對是第二個,政變篡位!
想到以前電視裡經常能看到的情節,她覺得自己的猜測沒毛病。
在被趕下台的舊首領面前說自己要找把你趕下台的人,這肯定不可以!
三源葵自覺她還是很有常識的。
「不能說?不想說?嗯,看起來是不想說。」
知道自己今天絕對問不出來的森鷗外嘆了口氣,一副為家裡孩子操碎了心的老父親模樣。
「算了,不想說就不說,我也不是什麼□□的人嘛。」
愛麗絲:「……」
行吧,誰還不會bb呢?
無視愛麗絲的白眼,森鷗外一本正經地開口。
「好了,今天的事就到此為止吧。不過葵醬,以後可不能再做這樣危險的事情了。」
三源葵抱著小海豚,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不溜?不可能,不溜怎麼找任務目標?
「實在不行你可以叫我……咳咳,找愛麗絲姐姐陪你一起找人。」
森鷗外說著,有些感嘆。
「外面可是很危險的,雖然近幾年比以前安全了不少,但是到底對葵醬你這樣的小孩子來說並不算安全。」
比老首領在位、比龍頭戰爭的話,確實好很多,但是貧民窟依舊存在,黑暗面一個不少。
雖說這些都和他沒什麼關系了,但是他作為一家孤兒院的院長,擔心自家孩子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森鷗外覺得自己開了很大的特例,可三源葵並不這麼覺得。
說實話,她並不想帶個監視自己的監視器,外加讓自己因為顧忌而不能用能力的拖油瓶。
「我申請離開。」
她的聲音相當平靜,淡然得仿佛就說了句「我要吃飯了」。
「駁回。」
森鷗外笑眯眯否決。
「當然,如果葵醬有證據證明你在外面也不會出事的話,我倒是也可以考慮考慮哦。」
一身輔助,開大非死即傷的三源葵:「……」
知道森鷗外這裡走不通,三源葵干脆站起身,抱著自己新得到的藍色小海豚,直接離開房間。
計劃多了,總會離開的!
「哢——」
門被關閉的聲音響起,屋子裡就只剩下了森鷗外和愛麗絲兩個人。面對森鷗外,愛麗絲眼神也不溫柔了,聲音也不親切了,直接直起身體,正大光明地吐槽。
「太沒用了,林太郎。」
「不要著急,愛麗絲醬。」
森鷗外倒是一副自在的樣子。
「你看,我們昨天才把葵醬接過來,今天就能得到這麼多信息不也挺不錯的嗎?」
「我只是覺得你太不靠譜了。」
愛麗絲面無表情地扔出自己的下一句話。
「而且你不覺得,她對我的態度……」
態度?
森鷗外回想三源葵對於愛麗絲的態度,然後……沒覺得有什麼特別不對的地方。
雖然他日常誇愛麗絲,但是愛麗絲又不是錢做的,哪怕是小孩裡,第一次見面不怎麼喜歡愛麗絲的雖然稀少,但也不是沒有過。
「愛麗絲醬……」
森鷗外沉默了幾秒,艱澀開口。
「雖然我知道,你天生麗質溫柔大方,但是受歡迎這種事,就算是愛麗絲醬你也……」
接受現實吧愛麗絲醬,不就是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受歡迎嗎!不就是人家小姑娘沒有那麼喜歡你嗎!
好歹人家親口承認了喜歡你的藍色眼睛啊!
「嗯?林太郎你在說什麼?」
愛麗絲勾起唇角,溫柔地掰斷了森鷗外桌子上的鋼筆,「哢嚓」的一聲仿佛是響在森鷗外的心裡,讓他笑容都僵硬了下來。
「我是說,這不是愛麗絲醬的原因!」
求生欲超強的森鷗外趕緊轉了話頭。
「只要再和愛麗絲醬相處一陣,她一定能體會到愛麗絲醬的溫柔的!一定會覺得愛麗絲醬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姐姐!!!」
「算你過關。」
愛麗絲滿意地把斷成兩節的鋼筆「咚」地扔回桌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我去看看孩子們,你自己隨便。」
森鷗外:「……」
我新買沒幾天的……鋼筆……啊!
森鷗外慘遭威脅,損失了鋼筆一根。這一切三源葵沒有絲毫關注,她最關心的,只是怎麼離開這裡,找到自己的任務目標,太宰治。
可是在當天,她卻沒有找到絲毫離開的機會,哪怕是晚上,也能看到愛麗絲如同一只幽靈一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一樓門口的各個地方。
第二天,依舊沒有機會。
第三天,還沒有機會。
第四天,更沒有。
仿佛是根本不用睡覺一樣,愛麗絲每一次都能恰巧出現在門口堵門,甚至不只是愛麗絲,還有森鷗外跟著一起輪番上陣。
三源葵麻木地抱著小海豚,心裡出現了暴力逃脫的想法。
在吠舞羅學到的一句話特別適合現在的情況。
遇事不決,全都燒掉!
當然,火燒孤兒院是不可能的,這麼多孤兒都要靠著這裡生活呢,她不可能為了自己的事情,對孤兒院做出什麼破壞。
所以真的做了,頂多對監控做做手腳。
留在三源葵真的就差點准備嘗試的時候,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意外發生了。
森鷗外和愛麗絲下午出門了!一晚上都不回來的那種!
孤兒院裡就只剩下了孩子們和普通的一些員工,三源葵想要離開簡直輕而易舉。
這不對勁!
她覺得可能有什麼陰謀。
今天之前,為了防止她溜走,還和打架一樣警惕,結果突破就離開了,還一句話都沒有,一副不管了的模樣。
這可能嗎?
電視裡的這種情節,都是那個……嗯,是那個釣魚執法的!
三源葵沉思著,掏出彈珠,看著它們不斷轉動,直到最後停止,結果也全部顯現。
——是故意的,也確實有陰謀,但是就結果來看,自己並沒有危險。
自己沒有危險,但是別人呢?況且也只是這一件事情的感覺,萬一是想要跟蹤自己,以後還有別的?
三源葵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她干脆直接作出決定,先等等再說。
上個世界十幾年都等了,這個世界多等等根本沒什麼。
當天晚上,三源葵抱著小海豚,安然睡覺。
而遠在外界,森鷗外把玩著自己新買的鋼筆,時不時看一眼監控,異常輕松。
「咱們都離開了,葵醬應該會行動吧?」
愛麗絲倚在沙發上,托著腮,就事論事。
「畢竟她那麼想出去,這次給了她這麼大的機會。」
就差明擺著說「家裡沒人,隨便走」了,按照對方這幾日可以說是鬥智鬥勇的執著……
「葵醬不跑我都可以不叫愛麗絲了。」
「拋開這一點來說,葵醬還是知道很乖巧可愛的孩子的。」
森鷗外又瞥了眼還沒人的監控,插話。
「平時也很聽話,雖然吃的少但是也不挑食,安靜不惹事,雖然不喜歡社交但是也會答應其他孩子的請求……」
糟糕,這麼一想,簡直就是個超級乖巧的小姑娘了!
手間把玩著鋼筆的工作一頓,森鷗外看了眼自己由和對方一樣大的小蘿莉變為現在大姐姐的愛麗絲,不由得補了一句。
「就是不夠活潑。」
不然的話,就這天然的金發藍眸,簡直又是一個可愛的小愛麗絲。
「別想了,不管是什麼樣的,都和你沒關系。」
愛麗絲撇了撇嘴,毫不留情地打擊。
「人都要放走了,你也只能想想桃子了。」
「那也不是我想要放走的啊!」
這方面,森鷗外覺得自己相當委屈。
如果不是太宰君,他森鷗外會把已經到手裡的小蘿莉,還是金發藍眼的可愛小蘿莉放走嗎?
那必不可能啊!(震聲——)
他滄桑地嘆了口氣,把從鋼筆中拿出的紙條又看了一遍,才拿起桌旁的火機燒掉紙條。
明亮的火光在燈光下延伸出燙人的熱度,由火焰分界,白的部分一點點消失,灰的部分一點點拉大,又紛紛掉落。
特殊的氣味擴散著,很快又融入到空氣中,再難以分辨。
「夢想還是要有的。」
森鷗外莊重地仿佛在參加重要會議,可說出口的話卻……
「你看,愛麗絲醬,我們現在算是擁有過一個金發藍眸小蘿莉了,以後說不定還會有這樣可愛的小蘿莉到家裡呢?」
愛麗絲面無表情,一點都不想和對方同流合污。
「自己吃桃,別叫我。」
「……哦。」
兩個人一邊做著自己的事,一邊注意監控,然而隨著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畫面裡始終空無一人。
半夜,無人出現。
後半夜,依舊無人出現。
凌晨,還是無人出現。
直到天光破曉,一夜沒睡的森鷗外看著依舊空無一人的監控,揉了揉額頭,覺得自己大概需要一點東西提提神。
以及——
「愛麗絲。」
他轉過頭,表情一言難盡。
「你是不是要改名了?」
「滾!」
第83章
剛回來的森鷗外和愛麗絲的眼神很奇怪。
三源葵乖乖混在孩子中吃著午飯,對終於重新出現,還「陰謀失敗」的兩個人實行暗中觀察。
愛麗絲倒是一如既往,另一個森鷗外卻像是缺了水的草,蔫了吧唧的。
是陰謀沒成功的緣故?
不等三源葵細想,沒一會兒,愛麗絲又宣布了一個消息。
「孩子們,看這裡,有一件意外要告訴大家。」
愛麗絲拍了拍手,趁著一眾孩子們還沒吃完,都集中的時候,說出了一個回來的時候早就想好的另一個借口。
「因為外面線路維修的原因,今晚會停電,但是有蠟燭大家不要害怕,不過天晚的時候還是不要亂走哦,明天就會恢復的。」
「知道了——」
「我們會小心的愛麗絲姐姐!」
三源葵默不作聲地聽完,心裡再度升起了昨天森鷗外和愛麗絲出門時差不多的預感。
陰謀,絕對有陰謀!
要不今天也……不行動?
於是,停電當晚,三源葵安然睡覺。真心要放走三源葵的森鷗外和愛麗絲面面相覷,開始反思自己的錯誤。
這是被對方發現自己一點要刻意放人了吧?
連續防水n天,三源葵一直都沒有絲毫動靜,仿佛一開始那個每天和森鷗外愛麗絲鬥智鬥勇想要出去的人不是她一樣。
「要不就留下吧。」
森鷗外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出了相當不靠譜的提議。
「就不管太宰君了,金發藍眸小蘿莉這麼稀少,自己留著也很不錯嘛。」
況且他給了這麼多機會,人小蘿莉到現在還沒跑,這說明什麼?
說明人家小蘿莉是喜歡這裡啊!
什麼?覺得自己這邊突然放水太反常所以才按兵不動?不,那就是舍不得離開!
「如果你覺得你能爭得過……」
愛麗絲毫無感情地棒讀。
「加油啊林太郎,我覺得你可以的——」
森鷗外:「……」
愛麗絲,你這樣我突然覺得我不行了……
「再這樣下去,我覺得就要強……」
不等森鷗外說完,愛麗絲忽然打斷了他的話,聲音古怪。
「用不著你了。」
森鷗外:?
「人家葵醬已經走了。」
森鷗外:!
他刷的一下扭過頭看向監控,上面小蘿莉光明正大到甚至囂張的身影就這麼出現在監控裡,和一開始還玩潛伏的貓貓祟祟根本不一樣,三源葵走得那叫一個挺胸抬頭,大搖大擺。(iyou)
這……這是誰給她的自信?
「還能是誰?」
愛麗絲幸災樂禍的聲音涼颼颼地響起。
「當然是你啊林太郎——」
三源葵是知道這段時間森鷗外一改堵人,恨不得敞開大門讓她走的事情的,盡管對方其實做的挺隱秘的,但是對於她來說,只要真的想,就不存在秘密。
至於為什麼真的又行動了,是因為她又用能力試了一遍,陰謀持續存在時間不會短。
既然她出去也不一定接觸得到,那就先把第一步做了,先出去了再說。
離開的行程異常順利,三源葵也沒有什麼東西,渾身上下就只是多了一個小海豚,被她抱在懷裡,在早上,走到了城鎮。
正是開店上班的時間,路上的行人們大都步履匆匆,向著自己的目的地而去,也有不少的孩子背著書包,一起說說笑笑。
三源葵找了個椅子,開始思考今後的打算。
系統都想要換任務了,還說太宰治幾年都沒出大樓,所以明顯,想要遇到不太可能。
但是既然任務目標只在一個地方不會動,如果是觀察的話……應該不難。
找個離得近的地方,開始觀察模式,觀察對方的行動應該也沒問題,既不會打擾到對方,又不會讓她沒有進度。
就像是一開始在七海海那邊一樣。
敲定了要實施的行動,三源葵點了點頭,開始了為了觀察對方第一步。
——賺錢。
首先找到一個被丟失的錢包,然後,根據情況等在原地或者找到警察,最後,沒問題就會得到金額不等的答謝!
仗著自己的能力,三源葵很快就鎖定了最近的目標,一個長得普普通通實際上也普普通通的錢包。
然後,等待和交給警察的選擇是……
三源葵蹲下身,把小海豚和錢包都抱在懷裡,掏出彈珠放在地面,觀測起來。
國木田獨步轉過拐角,看到的就是一個不一般的景像。
十一二的小姑娘蹲在牆邊,像是個躲在一邊獨自玩耍的小動物一樣,一眨不眨地盯著地面上的彈珠,懷裡抱著一只玩偶,還有半個錢包……
等等!
國木田一個激靈,瞬間反應過來,目光定格在那半截錢包上面,越看越眼熟。
這不就是自己剛才抓小偷的時候,意外掉落的錢包嗎!
竟然被一個小女孩兒給撿到了,對方應該……
國木田的目光重新從錢包轉移到三源葵本人身上,可由於對方低著頭,只能看到那一頭柔順的金發披散在對方身上,顯得異常乖巧。
應該是個好孩子,不管怎麼說,先把錢包找回來才對。
國木田心裡想著,正要邁步,原本正注視著彈珠的小姑娘忽然抬起頭,目光精准地望向國木田的位置。
國木田看著對方看了看自己,又低頭看了看轉動的彈珠,然後像是確定了什麼一樣,撿起彈珠,站起身直直地向自己走過來。
熟悉的錢包被對方遞到自己身前。
「……謝謝?」
國木田試探性地拿過錢包,打開看了看裡面,確認證件一個不少,松了口氣。
雖然也不是不能補,但是重新補還是會浪費一些時間的,所以能找回來當然更好。
他放好錢包,看向身前的小蘿莉,沒有因為對方的年齡而敷衍,反而認真開始介紹。
「非常感謝,我的名字是國木田獨步,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我……」
「咕~」
突然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國木田的目光彙率在聲源處,也就是三源葵的肚子上,陷入沉默。
這是……餓了?可對方看起來也不像是流浪兒童,是單純地沒吃早飯,還是其他的原因?
罪魁禍首三源葵繼續癱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絲毫不覺得肚子的反抗是多大的事。
不就是早上還沒吃飯餓了?又餓不死。不過看起來……這個人好像沒有用錢感謝的意思。
三源葵想著,對國木田點了點頭,就准備離開去找第二個目標錢包了。
只要找的多了,總會有人用錢感謝她的,然後她就能順利解決吃飯問題。
眼看著三源葵後退一步,有了離開的意思,國木田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住了對方。
「你……還沒吃早飯吧?」
他看了眼手表,艱難舍棄了准時上班的日常,決定待會兒向偵探社裡請個一頓飯時間的假。
「作為答謝,我請你吃早飯怎麼樣?」
三源葵准備離開的腳步定住了。
賺錢是為了解決溫飽,現在既然有人說要請吃飯……
她重新看向國木田,一雙藍色的眼眸帶著一絲期待。
「可以,吃藍莓醬蛋包飯嗎?」
國木田獨步:「……」
好、好普通的要求!他都做好了去肯德基麥當勞的准備了!結果竟然只是想要吃一頓普普通通的蛋包飯嗎?
這有什麼難的?國木田果斷點頭。
「沒問題!」
直到坐到了餐廳裡,藍莓醬蛋包飯也做好上餐,國木田看著三源葵小倉鼠一樣一股一股的腮幫子,心裡頗有些糾結。
今天,星期一,是小孩子上學的日子。
現在在外界的小孩子,除了正常上學的,大都在孤兒院裡,而孤兒院裡的小孩子是不會離孤兒院多遠。
當然,也有一些……情況更復雜的,明顯和對面這個干干淨淨眼神清澈的不一樣,所以那個可以直接排除。
所以真相……
國木田皺著眉,謹慎詢問。
「你是不是……迷路了?」
一勺蛋包飯塞進嘴裡,三源葵抬眸看了眼糾結的國木田,搖了搖頭。
雖然還沒有地圖,但是追著丟了的錢包就一定沒問題!
不等她多想,對面的下一個問題接踵而至。
「你不著急上學嗎?」
三源葵:「……」
不著急,也並不想去。
她看了眼好像在操心什麼的國木田,又看了看自己還剩下大半的藍莓醬,決定加快吃飯速度。
果不其然,國木田的問題接二連三的出現了。
「你是哪個學校的?」
「需要我送你過去嗎?」
「不然我幫你聯系家長?」
三源葵吃飯的速度更快了。
沒一會兒,在國木田絮叨的聲音中,她放下勺子,一雙藍色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國木田,又看了看收銀台,再挪回國木田身上。
不聲不響,意思卻十分明顯。
——吃完了,該結賬了。
國木田獨步:「……」
說出一半的話被強行噎回了肚子裡,國木田深吸一口氣,站起身,選擇先結賬付款。
不管怎麼說,有這種干淨清澈眼神的孩子,沒有書包還沒有去上學,還不說自家大人信息,怎麼想都不可能放著她獨自一人離開。
哪怕是哪家孤兒院裡跑出來的,也得給送回去才能讓人安心。
橫濱雖然看起來安全和平,但實際上有許多本地人不成明文的規定,很多地方都不適合去。小孩子不知道,萬一誤闖了,簡直災難。
實在不行送到警察局都比放著不管好。
這麼想著,國木田迅速結賬,然而等他一回頭,看到的就是三源葵人溜出門口的背影。
她走路怎麼沒聲?!
仿佛是感覺到了他的視線,小姑娘回頭看了他一眼,竟然直接跑了起來。
國木田獨步:!!!
第84章
最終,國木田還是沒能追上三源葵。
與成年人不同,還是矮矮一只的嬌小孩子只是在人群裡轉了幾圈,就像是隱身了一樣,讓國木田怎麼也看不到一點人影。
在尋找無果後,國木田只能抱著沉重的心情,去偵探社。
「早上好,國木田先生?」
前台的接待微笑著和他打著招呼。
今天的偵探社裡異常地安靜,谷崎兄妹雖然在這裡工作,但是兩人還是學生,星期一當然還需要上學,與謝野醫生平日裡在醫務室裡待得比較多,不過就連宮澤賢治和亂步先生也沒在辦公室裡,甚至……
國木田又掃了一眼,確定沒有自己另一個同事織田作之助來到過的痕跡。
又雙叒叕遲到,竟然比自己這個請假了的還晚,這家伙不是又被哪個婆婆拉著,被強行聊天了吧?
「早上好。」
國木田回應著,又接著詢問。
「亂步先生是有委托了嗎?」
「是的,早上因為委托的原因,由與謝野醫生陪同亂步先生出門。」
接待小姐姐順便還把其他人的信息說了出來。
「宮澤因為要去除草所以打個招呼就離開了,而織田先生是還沒有到。」
國木田:「……」
行吧,賢治經常種地養牛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一定習慣了,但是織田果然是被哪個婆婆絆住了吧?他都說了那麼多次,怎麼他還是改不了這個毛病?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不是織田遲到的事。
國木田心裡為偵探社各種不按套路出牌的社員們嘆了口氣(亂步先生除外),向接待小姐姐道謝,就坐到自己辦公的位置,打開電腦決定一邊工作,一邊查找信息。
沒有亂步先生,靠自己也沒問題,只是因為需要各種查找排除,所以沒那麼快而已。
首先,看看有沒有掛走失兒童或者離家出走的,感覺這個可能性最大,然後再找找孤兒院有沒有掛這類的,最後……
就在他認真工作的時候,門忽然被打開了,一個有著紅色頭發的高個子男人走了進來。
「織田。」
國木田看了眼時間,看向對方的眼神犀利起來。
「你又遲到了!」
「啊……這個啊……」
織田作之助抓了抓頭發,有著無奈。
「吃早飯的時候被拼桌的婆婆拉著聊了一些……嗯,一些事情。」
當然,說是一些事情,無非就是一些家長裡短,或者發生在周邊的八卦,上了年紀的人有許多都會變得絮絮叨叨,一旦聊起來很容易忘記時間。
「我說了很多次,這種時候就應該麻利拒絕,你看看你遲到了多長時間?」
「話是這麼說,但是……」
織田作之助回想自己一開口想要拒絕的就會被打斷的經歷,果斷決定轉移話題。
「我聽說你早上請假了。」
「嗯。」
暫且收住說教的國木田深吸一口氣,簡明扼要說出原因。
「出門十分鐘後遇到了小偷,追了三條小巷後抓到交給警察,發現錢包在追逐過程中意外掉落。」
織田作之助不由地感嘆。
「那還真是不幸。」
和他這個被婆婆拉著聊天幾個小時都只是無奈的普通人不同,國木田獨步,一個每天做什麼都要規劃好甚至定時定點精確到秒的人,有個小偷破壞他行程就算了,還丟了錢包……
織田作之助覺得自己甚至能想像出對方之前是有多抓狂了,就像是每次自己或者別人沒按照他計劃行動的時候。
「錢包被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兒撿到並歸還了我,請假是為了感謝請對方吃飯。」
說到這裡,國木田想起自己這個同事織田作之助私下裡干的「大業」,忽然覺得可以問一問。
「織田,你認識一個孩子嗎?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個,金發藍眸,大概這麼高,帶著海豚玩偶,長相……」
作為武裝偵探社的一員,國木田幾句話就形容出了三源葵的大致形像,織田作之助回想了一圈自己知道以及可能知道的各種孩子,搖了搖頭。
「沒有印像,怎麼了?」
「好,我知道了。」
至少和織田相關的地區可以暫時排除了。
「只是有些在意,我問她的事情她不願意說,警察局也不願意去,還趁我不注意跑了,我懷疑對方正在離家出走。」
國木田簡單解釋了一句,就回到正題。
「既然上班了,就趕緊工作。」
確定對自己沒有幫助後,國木田推了推眼鏡,化身為冷酷無情的監工機器。
「織田你已經遲到了這麼長時間,工作速度要提升才行。」
「工作啊……」
織田作之助拿起自己桌子上最顯眼的一個文件看了眼,一臉淡然地對國木田晃了晃。
「看來我今天要出去工作了。」
國木田獨步:「……」
要不是知道織田你的性格,我真的要覺得你是故意的了。
他瞥了眼委托書上委托人的名字,表情瞬間復雜起來。
「織田。」
國木田給了織田作之助一個信任對方眼神。
「快點做完回來工作!」
丟下勤勤懇懇的同事國木田,織田作之助了解了自己需要做的任務內容後,就直接離開了辦公室。
武裝偵探社雖然在某些人那裡可以說是大名鼎鼎,但是作為一家擁有門面的偵探社,有不明真相的人民群眾把武裝偵探社就當做普通偵探社從而下達委托的人也有不少。
其中,就有他現在這個任務的委托人。
偵探社常客,下達的委托裡100%都是家裡的貓貓狗狗離家出走需要去找,以致於一線看到委托人的名字,就已經能猜出到底是什麼委托。
唯一的偵探亂步,對找貓的體力勞動沒興趣,與謝野晶子作為醫生最關心的只有誰又受傷了,國木田是處理文件的中堅力量。
所以一般這種事都是谷崎兄妹或者與動物友好的宮澤賢治做,而織田作之助……他一點也不介意就是了。
什麼任務不是做?
轉過拐角,織田作想著宮澤賢治的經驗裡,這家貓貓會躲避的地方,很快圈定了範圍。
第一個地方沒有,但是這樣只要挨個找一遍,很快就能……等等!
眼角的余光好像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麼,莫名覺得有點熟悉的織田作之助扭過頭,看向拐角深處。
那是一個小女孩兒,她的手裡拿著一張地圖,正低頭專注地看著,讓人下意識擔憂,對方會不會因為沒看路而被絆倒。
但很快,就像是地圖背面安了眼睛一樣,那小女孩兒從容不迫地轉彎,消失在另一個拐角。
織田作之助的心裡忽然出現了辦公室裡,國木田的話。
金發,雖然沒看到眼睛的顏色,但是抱著的小海豚玩偶,穿著有藍色碎花的裙子……
這不就是國木田說的那個離家出走的孩子嗎!她前進的方向是……
織田作之助抬頭,看著說近不近說遠不遠的五棟橫濱最高大樓,心裡猛地一跳。
還拿著地圖,她知道那邊是做什麼的嗎?那裡可不是普通人隨隨便便就能過去的地方,是橫濱人寧願繞路也不會去的地方。
三源葵對於自己的處境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早上的男人的錢包,對方請客一頓飯,兩個人就兩清了。
她後來又撿了幾個,得到了鈔票收入後,果斷火速買了地圖。
雖然都是橫濱,但是她當初第一個世界的時候開局就被織田遇到並收養,根本沒去探索,所以對這個城市可以說是相當陌生。
但陌生不是問題,至少因為當初織田記憶的緣故,她知道,港口黑手黨的大本營是五棟最高的大樓。
所以太宰治一定在裡面,只要她在附近找個可以安靜觀察對方的地方,就沒有問題,就是……
隔著好幾百米,三源葵感覺著那邊附近的武裝力量,陷入沉思。
以前……織田那邊的時候,印像裡好像樓下附近沒這麼多人守著來著?
她低著頭,看著地圖陷入沉思,卻忽然感覺到有誰從身後靠近自己。
衝自己來的,甚至有點……熟悉。
三源葵轉身,愣在原地。
織……田?不,應該是這個世界的織田。
織田作之助幾步就來到了三源葵的身邊,高大的男人熟練地彎下腰,沒有第一時間抓人問出是不是離家出走什麼的,只是用平淡卻又讓人安心的聲音,問出一個問題。
「你迷路了嗎?」
三源葵默然無聲,藍色的眼眸注視著織田作之助,心中有拿出彈珠,觀察一番的衝動。
不同世界的同一個人,是相似的,但是感覺中,又好像哪裡不太一樣。
三源葵的無聲被織田作之助認為是在猶豫,畢竟他只是一個突然搭話的陌生男人,有點警惕心的小孩子都不會輕易相信。
說實話,這挺好的。
他這麼想著,然後直白地說出一句話。
「請相信我。」
織田作之助一本正經地重復。
「我是好人。」
三源葵似乎是茫然地眨了眨眼,在織田作之助可以說是「自賣自誇」的話語裡,又乖巧地點了點頭。
「……哦。」
她頓了頓,像是要強調自己相信了一樣,重復念著。
「你是好人。」
看上去……是相信了吧?
盡管養了十多個孩子,但是哄孩子當面依舊算不上擅長的織田作之助只能是指了指□□大樓的地方,選擇實話實說。
「那邊是很危險的地方,如果你迷路了,我可以帶你過去,或者給你指明方向。」
危險確實,比之前世界的□□大樓還人多。
三源葵點著頭,很贊同這句話。
「謝謝提醒。」
她說著,下一句扔出了個不一般的話。
「沒有迷路。」
織田作之助:?
他看了看眼前可可愛愛神情平靜的小蘿莉,又看了看另一邊每個窗戶幾乎都寫著危險兩個字的□□大樓,陷入了深沉的疑惑中。
沒有……迷路?
第85章
織田作之助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已知,小姑娘是國木田早上才遇到的,疑似離家出走。現在,對方拿著個地圖,一邊靠近港黑大樓,一邊說自己沒迷路。
所以真相是——
「你想進去?」
織田作之助指了指港黑大樓的方向,心裡甚至已從港黑員工的孩子猜測到家人和港黑有仇……
三源葵看了眼大樓,不由地點了點頭,但她還是知道輕重的。
「想,但進不去。」
她說得相當坦誠,完全不覺得自己在做什麼危險的事情。
「准備在外面,觀察。」
外面觀察?難道是在牆角看港黑門口那種?
織田作之助思量著,謹慎詢問。
「外面……樓下?」
「這裡。」
三源葵把地圖攤開,用手在地圖的港黑大樓四周畫了一個圈,示意。
範圍算多近,但也絕對稱不上遠,織田作之助甚至確信,如果這小姑娘真的在這個範圍裡干出暗中觀察港黑大樓的事,估摸著還沒多長時間就能被大樓四周警惕的看手給逮住抓起來。
畢竟以港口黑手黨的規模,別說小孩子,就是不知情的游客都被告誡,不敢往這邊來。
織田作之助看著小姑娘明顯十分認真的眼神,再次詢問。
「你……為什麼要觀察這個……大樓?」
「找人。」
三源葵但是不覺得是不能說的東西,只要她不說找誰,那麼大一個樓,誰能知道她要找的是太宰……
等等,自己要找的是太宰,而織田的朋友就是太宰,雖說換了一個世界,但是關系……應該不會變化太大吧?
她想到從黑手黨首領變成孤兒院院長的森鷗外,一時間又有些不確定起來。
「你……」
織田作之助剛要說出自己的名字,就聽見三源葵樣一種相當熟練,仿佛早就知道了他的平靜聲音,說出了他的名字。
「織田認識,太宰嗎?」
自己好像還沒有介紹自己吧?還是說自己已經有名到人盡皆知了?或者這孩子家裡是自己認識的人?
織田作之助想著,最終還是決定先放下這個,思考問題。
「太……宰?姓氏是太宰的人嗎?」
他在自己的記憶裡詳細轉了一圈,確定就連樓下小賣部的老板都不是這個姓氏後,搖了搖頭。
「抱歉,我不認識,你要找的人是他嗎?」
三源葵陷入沉思。
不同的世界……果然差別好大啊。太宰和織田都不是好朋友了!!!
「你是覺得那位『太宰』是在那棟大樓裡嗎?」
三源葵點頭,相當確定。
系統說了,人已經好幾年沒出門了。
看著小姑娘堅定的模樣,織田作之助覺得自己好像隱約摸到了一點門。
首先,對方是要找一個叫「太宰」的人,而這個人雖然在港黑大樓,但是根本不知道到底是港黑員工還是因為什麼事被港黑抓了的人。
第一個還好一點,如果是第二個,簡直自投羅網,羊入狼群。
或許……
織田作之助猶豫了一瞬,下一秒下定決心,先不管是哪一種,把這小姑娘撈走遠離這邊的危險再說。
「我能夠占用你一點時間嗎?」
織田作之助挺著一本正經的臉,說出了一個相當貼合的理由。
「其實我接了一個委托,需要找到一只叫美子的貓,但是一直沒找到,你可以幫我一起找嗎?」
說著,他想起國木田說的話,不忘效仿。
「報酬的話,我請你吃午飯,可以嗎?」
這……
三源葵看了看織田作之助平淡卻誠懇的臉,又扭頭看了看港黑大樓,最後低頭注視著手裡的地圖,陷入沉思。
雖然不是一個織田,但是幫忙……當然沒問題!而且太宰治在大樓裡不會跑掉,所以下午再來也是一樣的?
這麼想著,三源葵果斷選擇了織田作之助,省一頓飯錢。
「可以吃,藍莓醬蛋包飯嗎?」
對方回答得相當利落。
「沒問題。」
三源葵滿意伸出手。
「貓咪,照片。」
……
十五分鐘後,離家出走的奶牛貓美子成功被找到捕獲,仿佛是一通離家出走玩爽了,此刻的貓咪安靜地趴在三源葵的肩膀,一聲不響。
而織田作之助在懷疑人生。
十五分鐘裡,足足有十四分半是花費在路程上,剩下的找到貓再讓這只出了名鬧騰的貓中哈士奇安靜下來乖乖不跑,僅僅用了半分鐘不到。
而全過程都是這個叫三源葵的小姑娘一手操持,從指明方向到說服貓咪。
織田作之助難得體會到了一把當掛件躺贏的感覺。
只是……
想著三源葵來地圖上轉圈的彈珠,還有透過彈珠和貓咪的「交流」,他覺得自己幾乎可以確定了。
這個孩子,八成有異能力。
放這麼個有異能力的孩子獨自一人在外面,怎麼想都是一件非常不安全的事情。織田作之助充分發揮了自己收養了十幾個孩子的經驗與功力,想把三源葵給拐進武裝偵探社。
可惜遭到了強烈的拒絕抵抗。
「織田你回來了?既然回來了那麼就……」
國木田剛要催促著對方處理文件,下一秒剩下的話直接卡在嗓子裡,他看到對方進屋,身後是早上還見過的那個小姑娘。
這一上午就找到了甚至還把人給拐到了偵探社裡,不愧是收養了那麼多孩子的織田作之助,他已經對小孩子有特攻了吧!
「國木田。」
織田作之助分外淡然。
「社長在嗎?還有亂步?」
「都不在,預計下午會回來。」
國木田推了推眼鏡,目光在三源葵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的身上轉了一圈後,看向織田作之助。
「你這是……」
「啊,做任務時碰巧遇到的。」
織田作之助坦誠說出了自己如何把小姑娘拐過來的。
「她想要找的人在港口黑手黨,因為比較擔心她的安全,所以就把人帶過來了。」
國木田獨步:「……」
你這確定是普通的「帶」嗎?
國木田瞥了眼三源葵似乎無形的耳朵都耷拉下來的低落樣子,直接猜到了結果。
怕不是被半強行帶過來的,不過事關港口黑手黨的話,就不得不讓人在意了。
織田作之助給三源葵安排了一個椅子,還不忘放點小零食投喂。同時,他掏出手機,飛快地打了一段話,發送到國木田的手機裡。
國木田低頭一看,眼神瞬間變了。
又一個有異能力的孩子?干得漂亮織田,把人帶回來簡直太正確了!
異能力的作用千奇百怪,要是沒教育好性格偏激甚至往歪上一走,簡直是災難。
而且要找人的話,武裝偵探社的亂步先生永遠是最好的選擇。
——前提是他有興趣幫忙。
辦公室裡,除了國木田和織田作之助,還有已經照顧完田地的宮澤賢治。文件之類的怎麼也輪不到宮澤賢治一個十幾歲的童工來做,此時對方正窩在一邊,不知道在做什麼。
三源葵蔫蔫地坐在椅子上,只覺得織田作之助不一樣了。
果然是因為不是同一個世界嗎?他都會強行帶人了!明明應該吃完午飯就分開的!
三源葵貓貓嘆氣,伸手把零食裡唯一一塊擁有藍色糖衣的糖塞進嘴裡,目光在房間四處游移。
看起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辦公室,還養了一些盆栽,不過除了文件之外藍色的要素比較少,不過……
她看著看著,目光定格在宮澤賢治的身上。
他穿了藍色的衣服和褲子哎!
或許是三源葵的目光太過直白,原本還在擺弄什麼的宮澤賢治忽然抬起頭,眼神准確地捕捉到了三源葵的身上。
三源葵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兩個未成年就這麼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大眼瞪小眼了足足有半分多鐘,才終於有了動作。
三源葵抬起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聲音認真。
「你贏了。」
「你也很厲害嘛。」
和三源葵仿佛通了腦電波的宮澤賢治笑容燦爛,直接搬了個椅子,坐到她旁邊。
「要是你再堅持幾秒鐘的輸的人就是我啦,我是宮澤賢治,最喜歡的……」
他思考了一會兒,在種田、天婦羅蕎麥面、三矢汽水……等一系列愛好中,艱難選擇出對自己最喜歡的那個,擲地有聲地開口。
「我最喜歡的是牛!」
「我是三源葵。」
絲毫不覺得對方說最喜歡牛有什麼不對勁,三源葵有樣學樣,開始介紹自己。
「最喜歡藍色。」
「哦哦,藍色嗎?」
宮澤賢治眼眸一亮,說出口的話前面與後面牛馬不相及。
「這麼說你應該也喜歡天空吧?你覺得明天是晴天還是雨天?」
三源葵看了眼窗外的天空,掏出玻璃珠透過它又看了一眼,回答得相當篤定。
「晴天。」
「後天呢?」
「晴天。」
「大後天呢?」
「小雨。」
「那大大後天呢?」
「小雨。」
……
「葵!」
一連問完了今後一個月天氣的宮澤賢治抓住三源葵的手,聲音熱情誠懇又激情澎湃,仿佛是找到了同好的小伙伴,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
「我們一起去種田吧!你一定很合適!」
三源葵眨了眨眼睛,想要拒絕,然而下一秒不等她開口,宮澤賢治的聲音再度響起。這個笑得一臉燦爛的少年用天使的臉蛋,說出了仿若惡魔的誘惑。
「我有藍色的桶和鋤頭,到時候我們一起穿藍色的衣服,我還可以請你吃飯,碗也用藍色的,我家還有藍色的床單,還有藍色的花哦!」
三源葵僵在原地,心裡滿是對方的話,無限循環。
藍色藍色藍色藍色藍色……
「織田。」
目睹了宮澤賢治如何攻略三源葵的國木田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兩個小孩子聊得來,這不挺好的?可是……
「我怎麼有種……仿佛看到了誘拐現場的感覺?」
第86章
織田作之助關注的重點和國木田不太一樣,在國木田還在糾結到底算不算誘拐的時候,他已經在摸著下巴,一臉感嘆了。
「原來真的有人能夠預測未來半個月的天氣啊。」
曾經宮澤賢治說他老家那邊預測天氣是基本技能的時候他還覺得可惜看不到,結果現在就這麼出現了。
雖然只有半個月,但如果宮澤賢治再問下去的話,感覺一個月以上也能說出來。
他看了眼被宮澤賢治的話明顯動搖住的三源葵,心裡若有所思。
喜歡藍色喜歡到這種程度就能被拐走嗎?要是他之前把人帶到偵探社的時候也用的這種方法,應該會更順利吧?
「織田,這是關注的重點嗎?」
國木田快被自己不知道是天然呆還是天然黑的同事給弄得有點抓狂。
「除非她的異能力是天氣預報,不然怎麼想都不太可能吧!」
說不定是瞎說的呢?
「可我覺得應該是真的。」
織田作之助一副好騙的老實人的模樣。
「總不能賢治也判斷不出來吧?」
畢竟宮澤賢治那邊人均天氣預報,雖然對方還小,但是預測個幾天或者一個多星期的天氣……應該也很合理吧?
所以現在對方那麼興奮,明顯是葵說的和他自己預測的是一致的。
國木田:「……」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
國木田正被卡著,一旁被討論的對像忽然來到他旁邊。
「國木田先生!我帶葵先去樓上的田地看看!」
國木田:???
什麼田?田什麼?
不等他反應,就看著宮澤賢治一臉熱情地拉著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滿眼寫著茫然的三源葵,二話不說直接出了門。
辦公室的大門被啪地一聲關閉,僅僅剩下兩個大人的屋子一片寂靜。
「宮澤他……」
國木田忽然有些憂慮。
「不會把小姑娘帶歪吧?」
雖然宮澤賢治人淳樸善良又熱情,但是他的思維還是比較……嗯,只適合他自己,比較有唯一性。
「嗯?帶歪?」
織田作之助一副老干部的模樣悠然喝了杯水,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兩個孩子聊得來挺好的,我記得樓上的天台被賢治種了片田,一起種田不也挺好的嗎?」
國木田:「……」
究竟是我不對勁還是這個辦公室裡的人不對勁?
國木田默默地閉上了嘴,決定重新處理文件,等待社長還有亂步的歸來。
然而……
半晌,處理文件的國木田忽然糾結地開口。
「異能力……不會真的是天氣預報吧?」
「感覺不像。」
織田作之助依舊淡然。
「她還能精准找到貓,好像還能和貓溝通,雖然不能確定,但感覺是很強大的輔助。」
都能和貓溝通了,那豈不是可以隨便擼貓?
「找到家長的時候注意試探一下,其他的……」
想到現在還不確定的三源葵的身份,國木田只能等待。
「就等亂步先生回來再說。」
沒等多久,江戶川亂步和與謝野晶子回來了,國木田也不耽誤時間,直接就說了這件事。
亂步一開始還百無聊賴地找零食,可在聽到某一句的時候,整個人瞬間精神起來,打斷國木田的話。
「你說了『和貓咪溝通』,對吧?」
「亂步先生,是『疑似』。」
國木田默默補充。
「據織田說,雖然貓咪也表現得能聽懂的樣子,但是依舊不太確定,所以……」
「人帶過來!」
江戶川亂步覺得這個不能放過,如果是真的,那說明什麼?說明社長以後擼貓有望了!
擼貓有望的後果是什麼?自己會被誇啊!
一旦涉及武裝偵探社的社長福澤諭吉,江戶川亂步的行動力直接呈直線上升,和以往准備回來就懶洋洋癱在椅子上吃零食完全不同,他放下拿著零食的手,甚至嫌一來一回慢。
「和賢治在天台吧,我自己去!」
國木田:「……」
亂步先生這個行動力……是不是有點不對勁?一開始還沒興趣的,一說到「疑似能和貓溝通」就感興趣了,平時……也沒看他多喜歡貓啊?
到底,一群人還是跟了上去,直到亂步興衝衝地打開天台的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幅……辛勤勞作的場景。
還是客人的小姑娘頭上是宮澤賢治的草帽,認認真真提著一個藍色的小桶,給宮澤賢治的菜地澆水。
一邊澆水一邊還聽宮澤賢治有關於如何種菜才能種得更好的知識,一副要往這方面發展,未來要成為一個種菜大手的樣子。
國木田相當震撼。
宮澤你在干什麼啊宮澤!我以為你頂多給人家小姑娘介紹介紹你的勞動成果……
結果你竟然把人拉來做苦力!
雖然宮澤本人也沒閑著,可這不是待客之道啊!
國木田的反應絲毫沒有人關心,江戶川亂步完全不覺得三源葵被忽悠和宮澤賢治一起種地有什麼不對,他一馬當先跨過幾個土溝,碧綠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三源葵,直接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你能和貓咪溝通對吧。」
給菜地澆水澆到一半的三源葵茫然點頭,足足過了好幾秒,又像是反應過來了一樣,看了眼亂步身後的織田作之助,又趕緊搖了搖頭。
她已經看出來了,這裡的幾個人……除了自己面前身上一點藍色都沒有的這個,全部都是有這個世界特產異能力的。
所以織田把自己帶過來,肯定是以為她也有。
但是她沒有!超能力和異能力是不一樣的。
所以只要證明她沒有,就應該會放走自己了。
這麼一想,三源葵的頭搖得相當迅速。
也不算是謊話,因為動物本來就沒有什麼太過精准的復雜語言,除非是非常聰明或者變異的才能溝通,不然的話只能從傳遞善意或者簡單想法之類的開始。
「還想騙我?沒有人能騙到厲害的名偵探亂步大人!」
一看三源葵搖頭,江戶川亂步一撩披風,用一個相當帥氣的姿態從胸前的口袋裡拿出一個黑框眼鏡,直接戴在臉上,表情神氣十足。
「哼哼,就讓我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和貓咪溝通!」
說罷,他看向三源葵。
「你能和貓咪溝通。」
三源葵面無表情地回視,一張臉始終沒有什麼表情。
可一切都難不倒江戶川亂步,尤其是戴上了眼鏡的江戶川亂步。
「原來如此,可以說能也可以說不能嗎?」
他觀察三源葵的表情,了然點頭。
「但是就結果來看,和能已經沒有什麼區別了。」
所以破案了,有了她,社長就能摸到貓了!
「很好,再讓我看看……你是從郊區那邊過來的,身份是孤兒。」
畢竟哪怕是小學生,離家出走都不會忘記帶點必備品。
不過在此之前,並不像是個普通人,反而有種與正常人不一樣的,長期……
但這就是以後的事情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人和貓放到社長面前。
三源葵:「……」
這人……不對勁!
「果然說對了,是郊區的孤兒院跑出來的吧。」
江戶川亂步叉著腰,一臉得意。
「你是想找人對吧?你要是幫社……幫我擼貓的話,我就幫你。」
無論是誰,在他面前還不是小菜一碟。
三源葵注視著完全沒干什麼,但就是掏了她底的江戶川亂步,眼神有些沉重。
這就是偵探嗎!竟然比電視裡的還要厲害!
她抬起腳,拎著自己的水桶,在所有人的目光裡,警惕地後退了一步、又一步、再一步。
直到整個人退到了宮澤賢治的身後,借用小少年比她高處一截的身高,成功遮擋住自己的身影。
「看來葵不太想找貓。」
宮澤賢治撓了撓頭發,身體不經意正了正,連三源葵外露的一點都擋住了大半,只剩下寬大的草帽邊緣,和懸浮半空中半個藍色小桶分外顯眼。
門口的國木田忽然覺得頭疼,覺得自己滿腦袋的問號和槽要吐。
宮澤你在干什麼啊宮澤!就因為幫你種菜澆水你就被收買了嗎?
還有亂步先生,你不覺得人家小姑娘被你給嚇到了嗎?還有擼貓是什麼啊!最重要的竟然就只有能幫你擼貓嗎?我還沒來得及說對方要找的人在港黑大樓啊!
以及,竟然是從孤兒院跑出來的!到底是哪種情況?總不能是孤兒院虐待孩子吧?這樣的話不送回去就情有可原。
而且……
國木田看一眼和三源葵也沒差一兩歲的宮澤賢治,突然有種得過且過破罐破摔的感覺。
畢竟擁有異能力,偵探社裡已經有一個未成年宮澤賢治了,多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好像也沒什麼?
不對,自己在想什麼啊?這個場面不能再這麼混亂下去了!
國木田深吸一口氣,想要把人都弄回辦公室再說。
「亂步先生,要不……」
剛開口,身後就穿來了一陣熟悉的低沉聲音。
「你們……在做什麼?」
「社長?」
太好了!社長回來了!混亂能結束了!
國木田松了一口氣。
可他松得太早了。
「社長!快過來快過來!」
一聽見福澤諭吉的聲音,江戶川亂步立馬回頭,拽著對方的和服衣袖把福澤諭吉拉進天台,嘀嘀咕咕地說著。
「看到她了嗎?」
亂步指了指三源葵的方向,說出了絕對能打動福澤諭吉的話。
「孤兒,有能力。拿下她,我們就能有擼不完的貓了!」
福澤諭吉身體一僵,她看了看躲在宮澤賢治身後的三源葵,又看了看亂步堅定求誇獎的眼神,眼神瞬間犀利起來。
擼不完的貓?人形貓草?世界上還有這種好用的異能力嗎!
第87章
人形貓草(bhi)三源葵坐在武裝偵探社的辦公室椅子上,雙手老老實實放在身前,四周全是偵探社的人。
已知,織田作之助武力值很高,叫國木田的好騙一些,但是新來的叫社長的,武力值更高。還有那個比電視劇裡還可怕的,那個叫亂步的偵探。
三源葵覺得自己想要悄無聲息地溜走,可能比在孤兒院的時候還難。
所以她到底是怎麼變成這副處境的?就因為幫織田找了一只貓嗎?根本沒想到織田會這麼不講道理!
「別想了。」
江戶川亂步發出了漫畫裡的反派常用宣言。
「你已經跑不掉了。」
三源葵面無表情地癱著臉,周身卻散發著一種沮喪的氣息,讓人不由地覺得,如果不是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她,她怕不是早就蹲在牆角畫圈圈了。
雖然沒有畫圈圈但三源葵還是看了眼出聲的江戶川亂步,然後默默轉著椅子扭過身體,不再面對對方。
看起來更沮喪了……
福澤諭吉果斷示意其他人先看著小姑娘,自己把口無遮攔的江戶川亂步拽到他自己單獨的辦公室裡,一本正經地想要先壓下對方的想法。
「雖然……咳。」
他輕咳一聲,低沉的聲音與正經的表情絲毫看不出,他心裡曾為人形貓草瘋狂心動。
「但是亂步,武裝偵探社不是隨便就能加入的。」
更何況還是對方這種比宮澤賢治還小的小女孩兒,武裝偵探社的工作具有一定的危險性,就連宮澤賢治,當初也是因為心性和能力都合適,才被他帶出村子加入這裡的。
江戶川亂步坐在椅子上,右手拄著臉,笑眯眯地,說出一句話。
「她可以和貓溝通。」
福澤·喜歡貓·卻從來沒摸過貓·諭吉:「……」
雖、雖然這個能力確實很厲害,但是規矩不能變!
「不,就算是孤兒,但她的年齡和……」
江戶川亂步伸出一根手指,加大籌碼。
「她可以和所有動物溝通。」
福澤諭吉:「……」
下意識地,他對這個能力作出了相關用處的聯想。
所以能力就是和動物溝通嗎?感覺很適合收集情報,在動物園做飼養員應該會很受動物歡迎。
「亂步,這件事還需要問她本人的意見。」
人家不願意也不能強行留在武裝偵探社。
江戶川亂步再度增加一根手指,再度添加籌碼。
「這不是她能力的真正用處,她對情緒的變動很敏感,還預測了半個月的天氣,在織田的任務裡還只看到了照片,就憑借能力追蹤到了從未見過的貓的位置。」
福澤諭吉眉頭一皺,沉思起來。
「追蹤、預測、和動物溝通……」
可以追蹤動物,那麼應該也能追蹤人類;可以預測天氣那麼未必不能預測別的;還有和動物溝通,這份能力的本質是……
「最基本的,應該是む感應め。」
江戶川亂步直接說出了答案。
「因為高度的む感應め,所以對任何情緒的轉變都能感知到,可以找到從未見過的貓咪,可以感應到未來的天氣,與動物的溝通也是感應的一種。」
江戶川亂步看了眼沉思中的福澤諭吉,悄咪咪伸出手閃電般拿起一塊辦公桌上不久前秘書小姐放的茶點心,嗖的一下塞進嘴裡,才滿意地含糊開口。
「不過溝通不止是感應,所以還可以再加上一個可以來回的む傳遞め,現在就能看出這麼多啦,再給我點時間我絕對能全都看的明明白白的。」
「亂步……」
福澤諭吉抬眼就看見亂步做賊一樣的對點心下手,他無奈地想了下對方最近的零食量,在對方不舍的眼神裡,把點心挪到桌子的另一頭,不給對方偷吃的機會。
「む感應め,對情緒很敏感嗎,這麼說……」
對方從孤兒院跑出來也是情有可原了,他很清楚,孤兒院這種地方,真正能做到樣孩子們好無負擔的究竟是鳳毛麟角,更多的孤兒院裡,從不缺乏競爭與……惡意。
相比起大人,小孩子們更加純粹,就連惡意的理由也更加單純,如果孤兒院的管理人員再不負責任一點……
對情緒的敏銳能讓人避開傷害,也能讓人受到更多的傷害。
可能……比較適合放到織田那裡?
福澤諭吉認真思考起合適的地方。
武裝偵探社很多時候語言直面罪犯凶殺,雖然正常的輕松委托也有,但給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根本就是在壓榨童工。
織田那邊養的孩子都很熱情活潑,感覺……可行?
已經根據福澤諭吉把對方想要安排三源葵的想法看得清清楚楚,江戶川亂步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我是為了什麼?是為了讓社長你摸到貓,並且有摸不完的貓才這麼干的。
結果社長你竟然自己把貓推出去……
沒了這次機會,你怕不是這輩子都摸不到貓了吧!
「怎麼了?」
看到亂步欲言又止的模樣,福澤諭吉再度詢問。
「還有什麼信息嗎?」
江戶川亂步:「……」
社長,你就只關注信息嗎?
亂步覺得自己操心操得有點心累。
「有——當然有——」
他不滿地拉長了聲音,站起身把被轉移走的點心拉到自己面前,才繼續開口。
「不是孤兒院的原因,有一點長期與世隔絕的那種,但是她對織田很熟悉,織田又確實不認識她,很違和。」
門口忽然有敲門聲響起,秘書小姐打開門,把一個資料袋放到桌子上。
「這是亂步先生要的有關於三源葵的資料。」
說完,她離開去做別的工作,亂步往嘴裡塞了塊點心,拍了拍手迅速瀏覽了一遍,又隨手放回桌子上。
「資料和本人不相符,是假的。」
一邊說著,他還不忘吐槽。
「誰家家庭普通幸福只是前一陣父母雙亡的小女孩兒會是這樣?哪怕父親是港口黑手黨的人,誰做的假資料也太不專業了吧?就她那樣,絕對在封閉地方被看著長這麼大。」
「封閉的……地方?」
捕捉到關鍵詞的福澤諭吉聲音沉了幾分。
「大概是私人醫院或者地下研究院這種地方。」
江戶川亂步癱在桌子上,嘀咕著說明。
「是一種行為和思維上的不一樣,在我這裡很明顯就是了。」
福澤諭吉卻怎麼也輕松不下來。
「地下……研究所?」
顧名思義,只要沾上了「地下」兩個字,那麼無一例外,都算不上白,能是灰色地帶都算是好一點的了。
「沒有麻煩,應該沒了。」
不然誰會把這麼一個好用的輔助往外丟?說起來下次自己玻璃珠丟了就好找了哎!
江戶川亂步心裡想著,再度往嘴裡塞了塊點心。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細節,但是看她一點都不緊張的樣子,沒事的。現在拿下以後偵探社裡又多了個特殊人才,樓下咖啡店開成貓咖都沒問題了。」
福澤諭吉:「……」
無論是研究所還是假身份,亦或是對方的能力,每一個都不是簡單的……
所以人家む感應め還能む傳遞め的能力,就是開貓咖用的嗎?
不過……好像還……真的挺好用?
突然也想歪了的福澤諭吉看了眼亂步,心裡嘆了口氣。
自己是被亂步給帶歪了嗎?
辦公室裡的討論很快就落下帷幕,走了亂步的看穿,被扒了大半底的三源葵在福澤諭吉這裡成功變成了重點看顧對像。
就這能力,就不可能放著不管,萬一人被拐到哪個黑手黨裡,那以後人就完了。
可三源葵卻一點都不想待在這裡。
她的任務目標是太宰治,現在還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
首領哎!黑手黨首領,想想以前世界織田記憶裡黑手黨打架的情況,怎麼想都不能讓沒關系的人參與進來。
萬一她自己沒藏住被抓了,直接牽連到這家偵探社的好人還有織田……
這麼一想,三源葵的目標相當堅定。
「我要離開。」
「不然可以去我那邊。」
看完了資料,雖然感覺好像有哪裡違和但是沒有深究的織田作之助覺得他完全可以收養。
家裡都有十幾個小孩子了,多一個根本不算什麼,輕輕松松。
三源葵不動如山。
「我要離開。」
「不然去我家吧?」
完全沒搞清楚狀況的宮澤賢治熱情地舉起了手,臉上的笑容分外燦爛。
「葵可以住在我隔壁的房間,我可以把牆壁刷成藍色哦。」
三源葵:!!!
刷、刷成藍色!
她刷地一下扭過頭,又被宮澤賢治一身藍色的衣服閃得好感度止不住地上升。
他是認真的!他是真的准備這麼干!他好好啊!
不對,不能被誘惑!
任務重要!
任務最重要!
任務比藍色重要!
三源葵艱難搖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恢復堅定。
「我、我要離開。」
「她根本就是不想待在這裡吧……」
國木田一口道明真相。
「你們說什麼她都不會想待的。」
甚至感覺沒人看著,分分鐘溜走,就和他早上一樣。
「她不是要找人嗎」
國木田覺得應該對症下藥。
「那個人叫什麼?織田你知道嗎?」
「她確實問過我一個姓氏來著。」
織田作之助回想一開始的對話,在辦公室的門被打開的聲音裡,淡然開口。
「好像是叫『太宰』?她問我認不認識這個人,我回憶了自己所有接觸過的人,確實沒有姓這個的。」
「太宰?」
國木田一愣,思維被帶偏到家長裡短,一時間竟然沒反應過來。
總覺得這個姓氏有些耳熟。
另一面,剛打開門還沒走出的亂步扭頭看向福澤諭吉,啪地一聲又關上了門,表情認真。
「社長,事關『太宰』,我覺得需要重新定論一下了。」
大意了,這貓可能帶毒(?)。
福澤諭吉:「……」
真的不先確定一下這個『太宰』是哪個太宰嗎?萬一是個普通的太宰呢?
第88章
太宰,可以說是出名也可以說是「不出名」。
有關他的事情,在橫濱的上層,以及□□可以說是傳了個遍,但他本人,卻幾乎沒有誰真正見過。關於對方的暗殺從來不少,因為安全問題,對方一定幾年都沒出港黑大樓了。
對於普通民眾來說,那就是連名字都不一定真的知道,只是用「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來代替的稱呼。
況且橫濱除了那個幾年前上位成港口黑手黨首領的太宰,還能有哪個太宰?
「如果真的是那位『太宰』,就更要調查清楚。」
福澤諭吉心裡一定模擬了好幾個可能性。
雖然自從太宰治上位港口黑手黨首領以來,一直對外擴張,和武裝偵探社並沒有衝突之處,但是這件事情本身就並不簡單。
一個就亂步說,擁有高度む感應め和む傳遞め能力的一個孩子,還可能出身地下研究所這種地方的一個孩子,在此之前,怎麼會認識那個太宰治?
總不能地下研究所是港口黑手黨的產業,她是想『回去』吧?但那樣光明正大就可以了,沒必要流落到孤兒院。
事關太宰治,怎麼都無法讓人往簡單了想。
最重要的是——
「如果她的能力為港口黑手黨所用……」
那港口黑手黨的勢力絕對會更進一步,要知道,他們現在也僅僅是根據對方的表現猜出了一些細節而已。
「大意了。」
江戶川亂步重新爬回桌子上,整個人蔫了下去。
「反正港口黑手黨也不知道她的存在。」
輕易根據最近的動向推測出的亂步干脆破罐破摔,托著腮,發出建議。
「直接拿下,當招財貓吉祥物,自帶導航的那種,總不會就讓給黑手黨吧?」
有了對方,以後找貓找狗和普通無趣的找人任務就不用來煩他了,她連零食都沒吃多少,也不會和自己搶零食……
這麼一想簡直太好用了!
福澤諭吉:「……」
雖然很有道理,但是招財貓吉祥物是不是不太對勁?你是終於意識到你迷路太多需要一個導航帶指路嗎?
福澤諭吉覺得自己看透了亂步的心思。
……他就是想要一個工具人吧?
到底,二次討論完畢的兩個人重新走出辦公室,外面的三源葵依舊在艱難維持自己的初心,努力不被糖衣炮彈所侵蝕。
看到兩個真正的主事人出來,三源葵趕緊跳下椅子,噔噔噔幾步跑到兩個人身邊,先是看了看悠哉悠哉的亂步,又看了看表情嚴肅看不出情緒的福澤諭吉。
她思考了幾秒鐘,然後無視福澤諭吉能嚇哭小孩子的臉,在一眾む她竟然膽子這麼大嗎!め的視線裡,果斷選擇了拽住對方,也就是這家偵探社裡終極主事人的和服衣袖。
她的話相當直白。
「我要離開。」
福澤諭吉感到了意外,他自己不受小動物甚至是小孩子歡迎,他是相當知道的。
不僅如此,很多時候,哪怕他僅僅是想要努力放松表情,可莫名的還會出現看到他臉的人越來越緊張了,這種……他無奈至極的事情。
而現在,對方竟然沒有怕自己!
沒怕就算了,居然還能上手拉自己衣袖!
福澤諭吉低頭,有著金發藍眸的孩子表情認真,帶著執著,那只拉住自己衣袖的手並不像是亂步那樣用力攥緊,反而更像是一片羽毛,輕飄飄地落在袖口,好像只是動一動就能讓它飄走,讓人絲毫感覺不出什麼力道。
如果是亂步,福澤諭吉能夠輕易說出「別拽了,布料會抻長。」這種拒絕的話,但是這種完全不用力的小女孩兒……
福澤諭吉心裡想著不著邊際的事,可表情卻越來越正經嚴肅,看得屋子裡的其他社員心都不由地提了起來。
雖然社長並不是會對小女孩兒做什麼的人,但是這個表情……怎麼就有種好像下一秒就要拔刀了的感覺?
忍住啊社長!!!
福澤諭吉癱著自己不知為何越來越「止小兒夜啼」的嚴肅的臉,無視其他人的表情,開始……說正事。
「有關你找的人之事,我需要知道細節。」
三源葵:「……」
不,並不需要,我自己是知道人在哪裡的。
感覺大於表情,知道福澤諭吉沒有惡意的三源葵果斷搖了搖頭,重復自己的目標。
「我要離開。」
「你是一個人,就算離開也沒地方住,而且就算是旅館你這麼小也不讓住的。」
當然硬住也不是不行,就是要很多錢,有的還不安全。
曾經獨自一人生活過的江戶川亂步覺得自己相當有發言權。他打量著三源葵,一口道明了她來錢的方法。
「你不會就想每天撿錢包給失主掙錢吧?」
三源葵面無表情地扭過頭,不想和這個叫亂步的厲害的偵探對視。
他實在是太厲害了!萬一要是知道她是來做任務的那怎麼辦?
「橫濱這邊人販子可是很多的,尤其是你這樣的。」
江戶川亂步說著,壓低聲音,想要營造恐怖氣氛。
「長的漂亮,還有異能力,年齡小也適合,被抓住了就是洗腦起步。」
他可沒說錯,橫濱□□占據了半壁江山,更別說還有貧民窟這種三不管地帶,別看街道上表面繁榮,普通人安居樂業的。
但暗地裡,黑色乃至灰色產業總有人前僕後繼,前一陣偵探社裡還破獲了兒童誘拐案。
「哦。」
三源葵面無表情,不為所動,如同復讀機一樣,說著一句話。
「我要離開。」
江戶川亂步:「……」
也太不好玩了吧?
重新揚起聲音,亂步撇了撇嘴,說出了條件。
「幫忙干活,包吃包住,不攔你找人。」
話音落下,三源葵的一句「我要離開」卡在了嗓子裡。
「哼哼,我就知道你拒絕不了。」
江戶川亂步叉著腰,信誓旦旦。
「怎麼樣?拒絕不了吧?」
三源葵看向亂步的眼神有些沉重。
就算……就算包吃包住,但是……但是……
「你和賢治一起吧,住他隔壁。」
江戶川亂步笑容燦爛,宛如披著天使皮的……魔鬼。
「牆給你貼成藍色。」
藍色藍色藍色藍色藍色……
三源葵,正式被糖衣炮彈腐蝕。
對方是真心的,只要給他干活就包吃包住,還不攔她觀察!
雖然這樣為了不連累,觀察的事就要再隱蔽一些,不能太近了,但是……他包吃包住還給藍色又不攔人!
三源葵猶疑詢問。
「打工?」
江戶川亂步肯定點頭。
「打工!」
那她懂了。說起來……這裡的主事人不是叫社長的這個人嗎?為什麼是亂步在決定?
三源葵恍惚地松開抓著福澤諭吉衣袖的手,想著七海建人打工時的樣子,表情努力嚴肅起來,努力做出一個合格打工人的模樣。
「老板。」
「很好,很有前途。」
看出三源葵進入狀態,頗為新奇的江戶川亂步到底還是沒把老板兩個字攬在自己身上,而是指了指福澤諭吉。
「這個才是老板,你要叫我世界第一名偵探亂步大人。」
三源葵挺直身板,學著七海建人的模樣,用清軟的聲音,毫無波動地說出了兩個稱呼。
「社長老板,世界第一名偵探亂步大人。」
福澤諭吉:「……」
這是什麼稱呼?
明明是眼見者亂步到底是如何把小姑娘給忽悠到的,但是福澤諭吉莫名的,就是有一種衝動。
亂步你到底是怎麼把人家小姑娘給忽悠成這副模樣的?還有,你不覺得你自己的這個稱呼太長了嗎?!
福澤諭吉看了眼亂步,對方絲毫沒有覺得這一句「世界第一名偵探亂步大人」長,甚至還相當得意,帶著欣賞。
「別聽他的。」
福澤諭吉覺得自己不能讓亂步就這麼教壞小女孩兒。
三源葵看了看主事人福澤諭吉,又看了看「主事人」江戶川亂步,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那叫什麼?
下一秒,不等福澤諭吉再度開口,就被亂步搶先打斷。
「聽我的,就叫我世界第一名偵探亂步大人!」
完全沒有幾個人真人叫他這一長串稱呼的亂步完全不想放過被叫這個稱呼。
「我給你發工資!」
三源葵定格了幾秒,果斷拋棄了虛假的主事人福澤諭吉,投入真正的老板亂步的懷抱。
「沒問題,世界第一名偵探亂步大人。」
福澤諭吉:「……」
他一言難盡地看向亂步。
到底是誰發工資?亂步你的銀行卡都還在我這裡,你確定你有錢發工資?別看人家小姑娘小就忽悠人家了!
還真就一個敢說,一個敢做嗎?
而亂步已經開始下達第一個任務。
「那麼任務就來了。」
他一撩披風,像是要說什麼重要事情一樣,聲音鏗鏘有力。
「首先,下樓找一只特殊一點,膽子越大越好的貓咪,然後帶到社長辦公室來。」
給社長摸!
自己真的是為了社長操碎了心,他不誇自己十句都過不去!
至於其他……他掃了一圈屋裡的其他人,點了個人陪同。
「賢治一起去,要快一點。」
三源葵秉持著從七海建人那裡學到的打工人守則,也不問,也不好奇,直接點頭就出門下樓准備找貓。
剩下的其他人看著突然翻轉的神展開,面面相覷。
「社長,亂步先生,現在是……?」
福澤諭吉:「……」
現在?就是亂步用條件拉對方打工……吧?至少這些時間足夠調查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福澤諭吉想著,用沉穩的聲音,留下一句話作為結束語。
「先觀察。」
說完,他轉身,回到辦公室裡。
這件事還有很多疑點與不清楚的地方,既然港口黑手黨並不知道,那麼就有充足的時間來印證。
說起來……一會兒就可以摸貓了吧?他要不要先回顧一下正確的摸貓手法?
第89章
如果是單純的找一只貓咪,那麼對三源葵來說一點都不難。可是江戶川亂步的前提是特殊的,膽子非常大的。
這就讓三源葵有些糾結,如果說膽子大的貓咪,找一找也能找到,但是怎麼才能算是特殊呢?
「如果是小牛犢那樣大的貓咪,應該稱得上特殊吧?」
同行的宮澤賢治說出自己的想法,單純的少年只在大小上面作出聯想。
「又或者特別小?比老鼠還小的貓咪?」
確實,正常的貓咪肯定是長不到牛或者老鼠一樣大,所以這樣肯定能算作特殊。
很有道理啊!
「我知道了。」
三源葵認真點頭,掏出地圖,又拿出自己的彈珠,決定照著這個標准,試著尋找一下。
宮澤賢治興致勃勃地看著三源葵用彈珠圈定地圖,絲毫沒有覺得她這麼做有什麼不對勁,反而新奇感嘆。
「好厲害!」
彈珠轉動著,沒一會兒,標出了最近的兩個地方。
一個是一家動物園,還有一個是一條商業街道。
動物園應該不允許帶走動物,所以只能去另一個地方了。
完全不覺得商業街出現檢測出的比小牛犢還大的貓不對勁,三源葵向宮澤賢治說明地點,在對方雀躍的神情裡,一起向目的地走去。
白日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尤其是商業街,人流更是鼎盛,三源葵一只手舉起彈珠放到眼前,透過這片藍色,尋找定位到的「大貓貓」。
中島敦覺得有誰在看著自己。
作為港口黑手黨的一員,被外界綽號む白色死神め的他,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此時,和綽號裡的意味完全相反,他正捧著一份被包裝好准備帶回去的可麗餅,目光警惕地掃向源頭。
畢竟港口黑手黨的敵人眾多,激進的在大街上動手的我不是沒有。身體悄悄做好准備,他扭頭,然後……他看到了兩個比他還要小的兩個人。
中島敦:?
有點奇怪,再看一眼。
金發藍眸的小姑娘,還正舉著一顆彈珠,像是做游戲一樣透過彈珠看著,另一個小少年一副不在狀態的樣子,笑容輕快。
身體、細節、看起來像是個普通人,不管怎麼說,和自己沒關系,而他也根本不是會招小孩子喜歡的人。
想到還在等自己的泉鏡花,中島敦無視這股頗具穿透力的視線,准備離開,可不等他走幾步,就發現那邊的兩個人跟過來了。
「請問。」
三源葵追上中島敦,相當有譜地停在他一米開外,問出了一個讓對方措不及防的問題。
「你,膽子大嗎?」
「啊?」
中島敦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眼前的孩子依舊舉著彈珠,像是天空一樣的晴藍色眼眸裡,是再認真不過的認真。
下意識的,中島敦低頭確定自己的穿著。
黑色長風衣裹得嚴嚴實實,在頸邊圍繞的白色毛毛領也一點不少,周身的氣場也生人勿近,那怕因為拿著可麗餅中和了一部分,也並不像是和好人。
更何況他自身黑,怎麼都不想是能被人搭訕的那一方。
更何況白色死神被小孩子問膽子大不大,這是什麼戲劇性展開嗎?
就在他思索的時候,宮澤賢治驚嘆地聲音響起。
「你這樣穿不熱嗎?」
同樣是金發的少年驚奇地看著中島敦身上的長風衣+毛毛領,忍不住感嘆。
「哇嗚,這就是城裡人嗎?好時髦啊!」
竟然在夏天穿這麼多都不嫌熱!那可是冬天才會有的毛毛領哎!
中島敦:「……」
中島敦難得被梗了一下,他再次打量眼前的兩個人,心裡升起某種懷疑,可是屬於虎的直覺卻告訴他,對方確實無害,甚至還充滿了……善意。
莫非……就是兩個膽大的小孩兒?
「毛毛領,很正常。」
三源葵聽到有關於毛毛領的話,瞬間嚴肅起來,為毛毛領正名。
「毛毛領,不會熱。」
因為尊的外套也有好多毛毛領,他都不會熱,所以毛毛領就是不會熱的。
「唉?真的嗎?」
宮澤賢治真人看了眼中島敦的毛毛領,在對方古怪的眼神中,笑得一臉天然。
「城裡的毛毛領竟然不會熱嗎?不愧是城裡人!」
中島敦:「……」
不,城裡人穿毛毛領會熱的啊!他其實也很熱的!你是哪個犄角旮旯的鄉村來的嗎?就算是鄉村也不能淳樸到把城市和鄉下分成兩種人吧!
這兩人……是剛進城的鄉下笨蛋兄妹嗎?但是小的那個看著也不太像,反而有一種……頗有些熟悉的感覺。
沒有表情,情緒也淡淡的,像是……
像是……
怎麼也沒有想出,中島敦嘆了口氣,到底還是好心開口。
「如果迷路了,向那邊走,直走第二個路口右拐就是警局了。」
「我們沒有迷路啦。」
宮澤賢治擺了擺手,剛要開口,就被三源葵打斷。
「我知道了,打擾了。」
她嘆了口氣,她對中島敦告辭,拉著宮澤賢治就轉身離開,只剩下不明所以的中島敦待在原地,靈敏的耳朵捕捉到兩個人漸行漸遠的話。
「不行嗎?」
「他膽子,不大。」
「哦哦,那看來只能找其他的了,不過一開始我還嚇了一跳呢,還以為能看到牛……」
剩下的聲音因為距離消失不見,確定自己的直覺始終沒有改變,中島敦轉身,干脆離開。
說起來,膽子不大是說自己嗎?可是他……
很快,中島敦回到了泉鏡花的身邊,並把手中的可麗餅遞給對方,沒等他多說什麼,電話忽然響起。
他接通,裡面傳出的是簡單的一句話。
「首領傳召。」
端著槍支的同僚,負責巡邏的小隊,嚴密到最高規格的保護。中島敦就這麼穿過層層保障,直到港黑大樓的最頂層,在那張堅固的門前恭敬站好。
「首領,我是中島敦。響應傳召,前來拜訪。」
沒一會兒,門裡傳來了允許的聲音。
中島敦保持著恭敬,推門而入。
寬敞的大廳裡,是與外界完全格格不入的氣息,四周沒有一絲來自外界的光,僅有燭台孜孜不倦地散發著光芒與熱量。
漆黑的、被照亮的、莫名壓抑的。
在最中間的辦公桌後,坐著黑發的男人。
黑色的外套、紅色的長圍巾,最後,是遮住了左眼的繃帶。他僅僅是坐在這裡,就自然而然地,帶出了壓迫感。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太宰治。
中島敦低頭,單膝跪地。
「太宰先生。」
「給我好好叫首領!」
太宰治還沒說話,一旁的中原中也已經開始教育。
「叫中島的小鬼,別讓我看到你再犯。」
「中也。」
太宰治抬眸,止住了中原中也的聲音。
「先出去一下。」
「哈?」
中原中也不敢置信地扭頭,簡直懷疑對方不要命了。
「你讓我出去?而這個叫中島的小鬼留下?你確定?」
一個部下,來之前還沒在大樓裡,干部都不是,你讓他單獨和你待一塊?就不怕出事被暗殺?
「我想我應該並沒有征求你的意見。」
太宰治靠在椅子背上,微笑著開口。
「現在,我讓你出去。」
中原中也:「……」
行,你是首領,我一個干部還能怎麼的?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地呵了一聲,又用眼神警告了一番中島敦,才邁著步子,不爽地離開。
「哎呀,看來中也生氣了。」
太宰治注視著門被關閉,聲音裡卻沒有多少真正的苦惱,他看向還半跪在地上的中島敦,臉上依舊是微笑的模樣。
「那麼,就說一點讓人輕松的話題吧。」
輕松?
中島敦低頭注視著地板,腦海中第一反應就是……早上吃了的好幾碗茶泡飯。
下一秒,他又趕緊反應過來。
自己吃茶泡飯和首領說的輕松有什麼關系?首領的輕松和自己的輕松肯定不是同一個東西!是哪個任務完成的非常順利?還是又擴張了地盤?又或者是哪個交易沒費功夫就成功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太宰治的聲音再度響起。
「抬起頭,敦。」
中島敦聽話地抬起頭,看向太宰治,卻又只是把目光停留在對方下巴的位置,沒有再向上。
「那麼,就說說你今天的事情吧。」
太宰治雙腿交疊,似乎僅僅是為了讓他放松,隨口一提。
「不要緊張。說起來,我也有很長時間沒有出去了,就說說你今天在外面都遇見什麼了吧。」
「今天……是!」
中島敦深吸一口氣,回憶自己今天的行程,然後,像是作報告一樣開口。
「早上,吃了五大碗茶泡飯,然後和鏡花一起做任務。」
「上午完成了一個調查追蹤的任務,中午和鏡花在外面吃了午飯,店人裡很多,是一家開了很多年的店。」
「下午……」
中島敦難得卡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敢又絲毫的隱瞞,把自己中途摸魚給鏡花買可麗餅的事給說了出去。
「是嗎?這種干巴巴的敘述,嗯,不愧是敦君,雖然你有努力加入形容,但是聽起來完全和報告沒什麼兩樣。」
太宰治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百無聊賴。
「就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有趣……」
中島敦一瞬間有些惶恐,他猶豫了一下,決定把自己買可麗餅之後遇到的事情說出來。
「我在街道上遇見了一對……應該是兄妹的兩個孩子。」
白色死神被說「膽子小」這種事情,應該能算得上有趣……吧?
這麼想著,中島敦盡量忽略兩個人的外貌信息特征,專注講述自己被莫名其妙問「膽子大不大」,最後還沒說幾句話就被得出了「膽子小」的事情。
「……之後,我就回來了。」
說完最後一句,中島敦吊著一口氣,注意著太宰治的反應。
良久,一片寂靜的屋子裡才響起了一道聽不出情緒的聲音。
「是嗎?」
中島敦:「……」
所以這到底算不算合格的有趣?可是自己已經被掏空了啊!
第90章
首領辦公室裡,中島敦十分頭禿,心裡瘋狂想著還有什麼能夠作為值得一笑的談資,可貧瘠而又單調的生活卻讓他即使想說點什麼有趣的都說不出來。
相當失敗了。
正在他心裡緊張的時候,對面的聲音大發慈悲地響起,卻又拋出了另一個死亡問題。
「那麼,敦君覺得自己是一個膽小的人嗎?」
當當當當然不能!自己不能膽小!
中島敦身體僵硬,腦袋裡的第一想法就是否認。
他都已經是黑手黨,他會戰鬥、會殺人、會在現在以及未來做出更多更多的罪惡。
而黑手黨不能軟弱,如果他是膽小的,其他人會怎麼看待他呢?
他還要……還有鏡花,他不可以,也不能……
「我……」
中島敦僅僅是剛發出了一絲氣音,就被太宰治打斷。
「看來敦君有些緊張,不過我也只是隨便問一問,既然這樣,那麼我們再聊聊別的吧。」
中島敦腦袋有些發懵,卻又松了一口氣。他抬眸,上方首領的唇角依舊帶著他看不出意味的上揚弧度,然後像是僅僅又「隨口一問」一樣,說出了下一句話。
「你對這個說了你『膽子不大』的孩子是什麼感覺呢?」
聲音落下,中島敦的心又猛地一跳。
這個問題……真的是隨口一問嗎?是自己漏了什麼東西?還是那對可能是兄妹的兩個人真的有什麼問題?
不敢讓太宰治等待,中島敦神情一凜,腦袋裡飛速回想之前的感覺。
「比較大的那個少年看起來是個很淳樸的鄉長下少年,另一個好像比較冷淡一直沒什麼表情,但是感覺很真誠,直覺也說他們沒有惡意,所以我也只是和他們說了兩句話就分開了。」
雖說以為是兄妹,但其實也是根據兩個人的金發上判斷的,真要說,兩個人給人的感覺完全不相同。
不過太宰先生說了「膽子不大」,那麼應該主要是小的那個,可是……
忽然,有什麼一閃而過,中島敦抓住這一絲終於出現的靈感,說出了感受。
「不過……那個女孩兒,給我一種和鏡花相似的感覺,但是只有一點,一小部分。」
是平淡的表情嗎?還是少言的話語?到底是哪裡呢?
最重要的是——
「這兩個人有問題嗎?」
如果有,他可以立刻尋找,把人抓過來。
然而回答中島敦的,是太宰治不緊不慢的聲音。
「不,完全沒有。」
太宰治低頭,看著大有自己一下令就立馬飛奔出去抓人的中島敦,輕笑起來。
「只是聽著還算有趣。」
他可完全沒有讓這個「意料之外」與這邊沾上關系的打算,哪怕對方的出現確實很突然,甚至……
「那麼,閑聊到此為止,敦君,我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
中島敦精神緊繃地在首領辦公室接受了任務,最後恭敬離開。
等到完全出了門,回到了泉鏡花的身邊,還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雖然這麼想很不尊敬,但是太宰先生是每天在樓頂這麼多年終於感覺到無聊了嗎?
「怎麼了?」
泉鏡花悄無聲息坐到中島敦旁邊,詢問回來就一臉疑惑的對方。
「發生了什麼?」
「小鏡花,是這樣……」
中島敦挑挑揀揀和泉鏡花說了讓他自己都茫然猜不透的,和太宰治的「放松聊天」,並對自己的智商產生了充分的懷疑。
「怎麼想太宰先生都不可能是單純地和我……閑聊?」
中島敦覺得沒人能相信這件事,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那是誰?那是太宰先生啊!那是幾年就把港口黑手黨擴張成龐然大物、心機手段博弈預測樣樣不少的太宰先生!
在港口黑手黨的這種傳聞裡,他都忙到據說幾年沒睡過覺,每天日理萬機。
所以對方怎麼可能就和自己閑聊?肯定有什麼深意!
泉鏡花沉思著,問出一個問題。
「金發藍色眼睛?」
中島敦使勁點頭。
「我想起來了。」
泉鏡花用著面無表情的臉、用著毫無波動的聲音,扔下一顆她聽到過的驚天八卦。
「上個首領,是蘿莉控,有一個金發藍眸的孩子。」
「唉?!!!」
從未聽過如此八卦的中島敦茫然地注視著泉鏡花,只覺得世界都變了。
莫非這其實是前任首領的孩子?不能吧!真的是太宰先生肯定早就知道了!不對,要是不是太宰先生今天為什麼特意問?
泉鏡花的表情依舊淡定。
「不過這個,年齡不符合。」
中島敦頓時松了一口氣,可沒等他送完,剩下的暴露起頓時被泉鏡花的下一句話卡在喉嚨裡。
「蘿莉控,可能遺傳,現在覺醒了。」
中島敦:「……」
啊這……首領的位置還能遺傳這種東西嗎?我書讀的少,反思也知道遺傳和位置沒關系吧?
然而中島敦注視著泉鏡花,泉鏡花完全沒有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只是說出了聽到過的八卦,因此眼神分外坦然。
中島敦下意識看了眼四周,確定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聲音沉痛地開口。
「小鏡花,這種話以後……千萬別和別人說。」
這個已經算是誹謗首領了,沒聽到怕不是就沒有明天了!
中島敦經歷了什麼大起大落,三源葵完全不知道。她只是依照要求,很快又找到了符合要求的貓咪。
三花、雄性、膽子大、還特殊。可以說從頭到尾都符合了江戶川亂步的要求。
夏目漱石癱著自己一張貓臉,呈農民揣的姿勢趴在福澤諭吉的辦公桌上,淡定被福澤諭吉小心翼翼又無比滿足地順毛,完全沒有人類的羞恥心這回事。
當貓時間長了,就會逐漸為所欲為(bhi),區區被人摸而已,如有必要,他甚至能夠主動碰瓷!以貓咪該有的樣子,向人撒嬌。
反正他現在就是個無辜的貓而已,貓能圖什麼?頂多不被人注意地聽聽情報而已嘛。
別說,這按摩手法還挺好。
「干得漂亮。」
江戶川亂步覺得這只貓真的相當符合要求。
看見社長不僅沒跑沒炸毛,甚至相當淡定,被社長摸也沒有任何應激反應,老實到像是個假貓。
「我們本來先找到的不是這個。」
和三源葵一起把貓帶回來的宮澤賢治
「我們一開始找到的是一個偽裝成人的大貓來著!嗯,應該是這樣吧?」
福澤諭吉:???
什麼偽裝成人的大貓?我這貓差點就變成人了?
宮澤賢治興奮說著。
「那個人穿著一身黑,還有白色的毛毛領,竟然也不覺得熱,真不愧是城裡人。」
福澤諭吉欲言又止。
雖然有毛毛領,但是那??根本就是人吧……
「能變成白色的,大貓。」
三源葵緊跟著補充。
「但是,膽子不大,放棄了。」
福澤諭吉擼著好不容易得來的正常三花貓,腦袋裡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白色的,大貓,還能從人變成的,還穿著一身黑+毛毛領,怎麼覺得這形容……有點熟悉呢?
「原來如此。」
僅僅是聽形容就聽出來是對誰的江戶川亂步贊同點頭。
「港口黑手黨的む白色死神め太大了,不適合。」
福澤諭吉:???
等等!白色死神?港口黑手黨的白色死神?!
你們都找了什麼?不是普通的找貓嗎?怎麼找到白色死神身上了?!
福澤諭吉慎重看了眼完好無損的宮澤賢治和三源葵,腦袋裡完全想不出這兩個和黑手黨到底發生了什麼。
應該是……看一眼感覺不合適就離開了,沒有正面接觸吧?這樣還好,不過之後有關於黑幫的科普教育得盡快了。
不然以後出事了怎麼辦?
完全不知道福澤諭吉安排了什麼課程的三源葵秉持著打工人應有的姿態,不驕不躁,面無表情。
「這個,特殊、膽子大,符合要求。」
江戶川亂步一頓,目光聚集到三源葵身上,察覺到她話裡和他自己不一樣的地方。
他自己的原話的意思是要一個特殊到膽子越大越好的貓咪,重點在膽子大,是一個條件。
但是現在看來……對方把「特殊」和「膽子大」分成兩種條件了,不然也不能找到那個白色死神的頭上。
懶得掏眼鏡的亂步索性直接詢問。
「特殊在哪裡?」
他看著這貓干干淨淨,估計是家養的,流浪貓看著干淨,但是干淨不到這種經常洗澡的程度。
怕不是……這個也能變成人?
三源葵目不斜視,一臉平靜地回答了江戶川亂步的問題。
「是貓人。」
正在擼貓的福澤諭吉僵住了,正在被擼的夏目貓貓也僵住了。
福澤諭吉下意識低頭,桌子上的三花貓還是那副農民揣的樣子,怎麼也看不出和「貓人」有什麼關系。他又抬頭看向三源葵,小姑娘此時的認真模樣又不像是假的。
他默默收回放在三花貓背上的手,陷入沉思。
自己終於摸到的貓……到底是人還是貓?總、總不能是不小心瞥到的社員帶的漫畫裡的那種叫貓娘之類的生物……吧?
可這是公貓啊!!!
「怎麼說?」
「身體是貓。」
三源葵一口道破真相。
「靈魂是人。」
福澤諭吉:「……」
這不就是和那個白色死神相反的對照組嗎!!!
夏目漱石:……?!
這不對勁!他就是想看看弟子最近怎麼樣了,怎麼突然就被扒了不是貓的馬甲了???
江戶川亂步倒是來了興趣,他拿出眼睛又觀察了幾眼桌子上看似不動如山,實則陷入懷疑的三花,繼續扒馬甲。
「異能力吧?變成貓的異能力,看貓的年齡,人也應該是中老年了。」
「說吧。」
江戶川亂步叉著腰,眼眸微眯。
「你到這裡是什麼目的。」
夏目漱石:「……」
我原本是在路邊,根本沒打算過來的……
難道不是你這裡的人,一看見我就聯合那個金發小伙子強行把我帶過來的嗎!
第91章
還是三花貓形態的夏目漱石遭到了辦公室裡所有人的注視,如果不是這裡是武裝偵探社社長專屬辦公室,絕對更多。
夏目漱石癱著自己的一張貓臉,覺得這不行。
被帶過來也就算了,可是被扒馬甲算是什麼事?要是他剛到這裡一直高冷也就算了,可問題是他以為沒人看出來所以很形像地偽裝成了普通的貓。
而普通貓會做出的事情,包括但不限於……舔爪子、伸懶腰、喵喵叫、以及裝作被小姑娘異能力影響到的,貓咪常見的……蹭頭撒嬌。
更何況,還假裝是真的貓被自己弟子擼了好一會兒……
這、還、能、變、回、去、嗎!!!
夏目漱石覺得自己人類的自尊心隱隱作痛。
真要在現在變回人形,那他身為靠譜老師的尊嚴怕不是直接消失,然後在弟子心裡的形像也會直接碎掉的吧?真的不會形成心理陰影嗎?自己擼的貓其實是自己老師變成的,以後真的不會對擼貓產生心理陰影嗎!
夏目貓貓站起身,抬頭看了眼房間裡的人。
其中,夾雜在或新奇或警惕裡的罪魁禍首,直接說出他「貓人」身份的小姑娘一臉平淡,仿佛他這個「貓人」是什麼再正常不過的日常現像,是每一只貓咪都擁有的技能。
精致可愛、面無表情。
誰能想到就是這一個孩子扒了他的身份?這異能力也太適合扒馬甲了……
最後就是……
夏目漱石的目光來到福澤諭吉的身上。
作為對方的老師,夏目漱石能夠清楚感覺到,自己這個弟子的警惕和……僵硬。
僵硬中夾雜了那麼一絲絲震撼,震撼中又帶著一點點茫然,茫然中又參雜了一揪揪沉痛。
宛如調色盤,復雜到說都說不清。
算了吧……
夏目漱石默默作出決定。
為了弟子的心理健康,自己還是別暴露身份了。
眾目睽睽之下,桌子上的三花貓嘆了口氣,似乎是要當場現出原形。
然而下一秒,隨著亂步和三源葵幾乎同步的一聲「他要跑!」「他想跑。」落下,一道刺眼的光芒忽然以貓咪為中心亮起,宛如一個小太陽,讓其他人忍不住閉上眼睛。
福澤諭吉憑著感覺下意識拔刀,卻沒能攔下任何東西。
直到光芒褪去,辦公室的門被悄然打開,桌子上的三花已然消失不見。
「貓?」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到貓竄出去,甚至凌空一躍直接奔出偵探社大門溜走的國木田茫然跑向社長辦公室門口。
「社長!剛才……」
下一秒,他愣住了。
只見辦公室裡,亂步宮澤賢治和葵扎堆在一邊,桌子後的福澤諭吉正持著刀,面色明顯不善。
等等!發生了什麼?怎麼就變成社長拔刀了!
江戶川亂步沒有回答國木田,他從房間的櫃子裡找出一盒有些陳舊的蠟筆,又拽了張白紙,轉頭看向三源葵,把這些塞進她懷裡,聲音篤定。
「你知道他靈魂是人,也知道那個貓人長什麼樣對吧。」
三源葵接過這一堆除了藍色看不出其他顏色的蠟筆,點了點頭。
找貓的時候她用了彈珠找,因為她是可以透過彈珠看到其他顏色的,所以反而知道貓人的真實顏色。
「很高,現在,畫出來!」
江戶川亂步下達了第二份工作。
「畫出來,無論是貓還是人,我很快就能找到他。」
變成貓的異能力者,這不是對社長特攻嗎!絕對不行!雖然他自己也能找到,但是能省事干嘛不省事一點?
現在,他江戶川亂步可是有正規小弟的人,超好用的那種!
三源·超好用·工具人·葵一口答應下來。
「好。」
以為自己跑了就安全,不會再出什麼么蛾子的夏目漱石根本不知道武裝偵探社裡已經開啟想著按人尋找了。
三源葵拿著蠟筆,用著宮澤賢治讓出的桌椅,開始回憶三花貓的長相。
土黃色的衣服,有三個顏色的頭發……
她透過彈珠辨別了一番顏色,很快就開始畫著……她自認為畫得很像的畫。
貓咪飛速竄出整個偵探社都看到了,很快也知道了所謂的「貓人」事件,因此,三源葵的畫作得到了高度的關注。
也因此,她畫畫途中,時不時舉起彈珠,透過彈珠看畫到底舉動也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裡。
「她的能力……和畫畫有關嗎?」
已經放學,沒忘記來打工的谷崎潤一郎只聽到織田作之助一點水分都沒有,三句話說完全過程的前因後果,只覺得一臉茫然。
雖然但是……是不是說之後偵探社裡就要多一個比宮澤賢治還要小的未成年了?
「……目前還並不特別清楚。」
國木田老實回答,可想到江戶川亂步,又充滿了信心。
「但是亂步先生一定已經了解了。」
谷崎潤一郎:「……」
這不就和沒說一樣嗎!
很快,三源葵就畫完了畫。
「很好,我……」
江戶川亂步剛說一半,看到畫作的瞬間,聲音定格。
白紙上,是一個畫得十分清晰的人形,比起各種抽像派幻想派,除了看起來幼稚簡單以外,其實已經可以說的上十分清楚了。
嗯,至少江戶川亂步看來很十分清楚。
無論是咖色的衣服,還是黑色的帽子,亦或是咖色黑色白色三種顏色參雜的頭發,唇上兩撇奇異的小胡子,甚至……貓貓農民揣的姿勢。
一個人,貓貓農民揣的姿勢!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頭發的配色……可太眼熟了。
江戶川亂步看著極具辨識性的三色頭發,覺得這事有點戲劇性了。
夏目漱石,在橫濱人稱傳說中的異能者,可以說是大佬級別的都市傳說,沒有人知道他的異能力到底是什麼,就連他當初也僅僅是幫助社長找到對方,真要說異能力,因為沒怎麼接觸,他還真沒推測出來。
結果現在……
江戶川亂步拿著畫,高深莫測地看了眼完全不知道自己揭發了怎樣一個大佬的三源葵,忍不住欣慰地拍了拍她的頭。
「做的很好,再接再厲。」
他說著,跳下椅子,還不忘自己老板的身份。
「我給你漲工資!」
漲工資?
莫名被漲了工資的三源葵眨了眨眼,認真詢問。
「漲多少?」
江戶川亂步也不糊弄人,他拉開抽屜,拿出裡面手掌大小的藍色波板糖,在三源葵面前晃了晃。
「看到了吧,這麼大的波板糖!」
三源葵像是被逗貓棒吸引的貓一樣,眼眸隨著他手中的糖移動,江戶川亂步一連晃了好幾圈,才依依不舍地把糖塞進三源葵的手裡。
「既然我說給你漲工資,就不會虧待你。」
他忍著心痛,故作大方。
「就給你吃了!」
自己是老板,這是老板應該背負的沉重!沒錯!
辦公室裡的其他人:「……」
所以,所謂的漲工資就是拿零食糊弄小女孩兒嗎?
也不對,如果是亂步的話,給出零食真的是犧牲很大了,畢竟那是為了多吃一點零食對社長撒嬌耍賴樣樣精通的亂步啊……
可是這種莫名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氛圍是怎麼回事?
三源葵完全沒有介意。
或者說,她對於工資的認知幾乎大部分都是七海建人那裡知道的。
原本世界的吠舞羅有周防尊這個赤之王坐鎮,大家收保護費過得很滋潤;第一個世界直接被撿,沒來得及體驗錢的煩惱;在宇智波更是大宅都沒出過幾回。
所以漲工資=波板糖+1她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謝謝。」
三源葵認真道謝,沒忘記對方的超長稱呼。
「世界第一名偵探亂步大人。」
「跟著我好好干,這些少不了你的。」
江戶川亂步被這一長串的頭銜叫的十分舒服,他叉著腰,也不心疼了,甚至還覺得值。
其他人別別扭扭的,根本不會這樣順暢地這麼叫他。
「你先待命,我去和社長說事。」
說著,他邁著輕快的腳步,去找福澤諭吉,准備告訴對方這個驚天大發現。
突然被告知扒下了自己老師馬甲的福澤諭吉只覺得復雜萬分,他看著畫上面,人類趴著農民揣的姿勢,一直都堅如鋼鐵的他頭一次想時光倒流。
所以老師……當時就是這個姿勢嗎?自己還能裝作沒發現嗎?
「三花貓人」的事情在亂步拿了畫進社長辦公室之後就不了了之,其他人相當識趣地沒有再問。
三源葵就這麼留在了武裝偵探社,過著打工人的生活。日子就這樣平淡地過下去了,有江戶川亂步的欣賞,有宮澤賢治做小伙伴,還有織田作之助的關心,聽起來似乎很不錯。
可是……真的要這樣嗎?
三源葵無比的清醒。
她的目的,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初衷,以及她自己的願望。
所以,她發現了一件事。
每當她有想要離開武裝偵探社念頭的時候,就會發生「意外」。
或許是棘手卻又適合的任務需要她能力的幫忙,又或者是某些算不上危險的危險正巧的發生……
總之,一個又一個巧合,延長著她在這裡的時間,好像是要斷絕她離開的可能性。
如果她的能力不是安娜的,那她大概根本不會發現任何的不對勁,可事實是,這種旁人難以反應的「巧合」被她清晰的感知著,卻又因為沒有痕跡,難以追溯。
這是不對的。
三源葵想。
有什麼未知的,或者是人,或者是什麼,想要把自己固定在這裡,這個名為武裝偵探社的地方。
這是不對的,她是被關注或者注視的,所以她要找到對方才行。
用彈珠反復感知,她最終鎖定了一個地方。
——港口黑手黨大樓。
必須要去看看才行,雖然防護很厲害,她進不去,但是還有辦法。
只是需要一點小小的幫助,就比如——晶子的治療。
第92章
三源葵敲響了醫務室的門。
「咚咚咚——」
「請進。」
與謝野晶子從整理中轉頭,看到的就是三源葵的身影,自從這個小女孩兒進了武裝偵探社以來,很多事情都輕松了不少。
雖然有些事情因為腦回路不同出現了偏差,但這種區別於普通人的腦回路也是很可愛的地方,是個很讓人舒心的孩子。
「有什麼事嗎?」
「我想請求,幫助。」
關閉房門,只有兩個人的醫務室裡,與謝野晶子聽到對方樣問出了一個有點揪心的問題。
「如果我,受傷了,晶子會和昨天對谷崎一樣,對我嗎?」
與謝野晶子陷入了沉默,並迅速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昨天,谷崎潤一郎在出外勤的時候受了那麼「點」傷,她秉持著醫者仁心的想法,果斷把人拖進了醫務室,給他來了一套治療套餐。
治療過程異常血腥,但是治療效果卻非常完美,谷崎潤一郎在治療了一個小時後,完好無損地離開了醫務室。
難道是昨天谷崎的哀嚎太嚇人了?以致於在外面的葵聽到所以產生了不好的聯想?
這麼一想,與謝野晶子有點後悔。
大意了,太興奮以致於忘記偵探社裡還有單純的小孩子,真後悔昨天沒把谷崎的嘴給堵上。
「怎麼會?其實只是正常的治療而已。」
與謝野晶子摸了摸三源葵的頭,微笑著解釋。
「是谷崎他膽子小,一點疼都要大呼小叫的,所以聽起來才會那樣。」
三源葵沉思著,有些疑惑。
「治療……用電鋸、砍刀、斧子、不對嗎?」
說起來……以前在實驗室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來著,因為有些被試驗或者改造的人很結實,所以會用很多很鋒利的東西。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治療之前要砍一遍人,但應該是能力的緣故。
「沒錯。」
面對三源葵天真的疑惑,與謝野晶子深吸一口氣,果斷承認,然後轉移話題。
「在我這裡,那些都是輔助治療的東西!不過先別說這個,葵是有什麼事嗎?」
「我想,晶子也那樣,對我一次。」
嗯?她在想什麼?!
與謝野晶子迅速回憶了一遍最近發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裡,根本沒有什麼不對勁的。
「為什麼要……這樣?」
這些日子的相處裡,與謝野晶子已經非常清楚對面小姑娘的直白,所以她的詢問也同樣直接。
「原因呢?」
三源葵沉思幾秒,鄭重開口。
「有人,或者什麼,想操縱命運。」
只在漫畫裡才看到過,這種宛如中二少年或者神棍台詞的與謝野晶子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她看著三源葵一臉鄭重的模樣,確定了對方居然真的是這麼想的。
難道是誰給她看了漫畫?
「葵。」
與謝野晶子柔下聲音,溫柔地摸了摸三源葵的頭,把人往門外帶。
「這件事比、較、嚴、重,我們先找一下亂步。」
看看到底是哪個帶壞的!
沒一會兒,江戶川亂步聽完了與謝野晶子的懷疑,他迅速彎下嘴裡的薯片,看向三源葵。
「從頭說。」
「想離開這裡,但是離不開。感覺裡有什麼,把我推在這裡。」
不僅如此,還讓她很忙,都沒時間去□□大樓附近了。
這樣不行!肯定有一個罪魁禍首,在阻礙她的任務。
江戶川亂步轉動著椅子,讓自己面對三源葵,看似隨意地問出了一句話。
「武裝偵探社不好嗎?」
三源葵眨了眨眼,說了get到了對方的意思。
「好,但是我有……嗯,事情。」
「想好了?」
江戶川亂步睜開眼,碧色的眼眸如同一片湖泊,幾年滿是了然。
「這件事上,我不能幫你。」
「嗯。」
三源葵點頭,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因為本來就是她自己的事情。
「你知道線索了。」
眼睛重新眯起,江戶川亂步又往嘴裡塞了塊薯片,含糊地說著。
「靠你自己進不去的,所以是能力把。」
「在□□大樓裡。」
三源葵也沒有隱瞞的意思,況且在她心裡,對面這個偵探是真的超級厲害,那怕不說應該也會知道的。
「唔……這樣嗎?」
亂步意義不明地感嘆一句。
「看來不簡單了。」
「所以……」
不等三源葵說完,亂步就直接搶先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醫務室收費很貴的,你要讓晶子幫忙,沒有幾百萬搞不成的。」
他把手中的薯片放到桌子上,嘴一張就叭叭叭地吐出一堆前提條件。
「就算給你友情價打個折好了,那至少也要100萬,雖然對社員免費,但是因為葵你是我發工資,不是正式社員享受不到這種補貼,我建議你掙夠了錢再找晶子,不然你自己肯定太危險了,萬一把自己弄出事了怎麼辦?」
一旁完全聽不懂兩個人對話下潛藏意思的與謝野晶子就看著江戶川亂步一通叭叭,直把單純的小姑娘給說得兩眼茫然,腦袋裡只剩下了一個數字。
「100萬……100萬……」
不愧是亂步!
雖然與謝野晶子沒聽懂內容的深意,但是她大受震撼。
就葵這大部分被亂步主動動添加房租衣物零食等後,剩下來才會到手的那點錢,以及加工資還是亂步給還是的零食,想要攢到100萬……
她覺得沒個一兩年根本不可能。
亂步變成了老板之後,竟然也無師自通了絕大部分老板特有的周扒皮技能了麼!
被江戶川亂步一通忽悠的三源葵開始糾結100萬的事情了。
於是,武裝偵探社的社員們開始遭了殃。
「如何快速賺100萬?」
被問到這個問題的國木田一愣,臉上的表情瞬間嚴肅起來。
「做人要本本分分,不要想著一步登天,世界上根本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同理,就算真的有快速賺錢的渠道,絕大部分都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曾經作為教師的國木田拿出自己和學生「講道理」的氣場,開始了喋喋不休的教育,仿佛三源葵是個即將步入歧途的學生,需要好好教育拉回正途。
「只有付出了努力才能有收獲,像是我這樣每天努力工作,獲得的薪水才會更有成就感,所以……baba……」
三源葵:「……」
她沉默地停在原地,聽著國木田怎麼也說不完的話,面無表情,心裡卻開始想著下一個目標。
直到好一會兒,國木田終於以一個「所以你現在這樣就很好了,如果缺什麼可以告訴我,或許能幫你。」為結束語,說完了他一長串的教育。
看著小姑娘不僅沒像是其他人一樣走掉,甚至還說了句「謝謝」,國木田不由得有些欣慰。
下一秒,在他欣慰的目光裡,三源葵邁開腿,二話不說走到了他不遠處的同事,織田作之助那邊,問出了一個相同的問題。
「怎樣快速賺100萬。」
國木田:「……」
合著我說了那麼多,都是左耳進右耳出了?
「100萬啊……」
早就目睹了國木田那邊事情的織田作之助倒是真的認真想了想,可是哪怕是從他小時候開始回想,他能賺到100萬的手段……根本就不適合三源葵。
他,織田作之助,以前當殺手的時候一單幾百萬都不稀奇;後來不當殺手了因為孤身一人,也沒因為錢多愁過;現在到了武裝偵探社,就算養了十幾個孤兒……
他也沒為錢太愁過!
而且他做的工作,什麼依仗身手和異能力潛伏取情報,對方也不能干……等等!
織田作之助看了看正等待他回答得三源葵,陷入沉思。
以對方的異能力,無論是找線索還是找人或者什麼,都很方便來著,用的好100萬絕對不是事,可是現在……
想到三源葵現在已經淪為為亂步打「黑」工的狀態,織田作之助默默停止了想像。
其實亂步給的不算少,而且也沒壓榨人,但是因為零食之類的事情,所以看起來就……咳咳。
「這個問題我給不出答案。」
織田作之助的回答相當誠懇,並且無意識推鍋。
「不然葵你再問問其他人吧。」
「哦。」
三源葵點頭,慢了半拍,才補充了一句。
「謝謝。」
「沒關系。」
織田作之助摸了摸對方的頭,看著對方習慣的樣子,眼中帶上了一分笑意。
她對自己……真的有一種與其他人都沒有的,難以言明的默契的感覺。
被默契的感覺。
很奇異,也很神奇,並不討厭。
或許……
告別了織田作之助,三源葵又找到了她的好朋友,宮澤賢治。
「100萬?這個我不太懂啦,我還是比較習慣以物易物。」
宮澤賢治撓了撓頭,努力幫忙想辦法。
「種出來的果實可以賣錢吧?不然我們種一大片地,等到收獲的時候,就可以賣錢了。」
三源葵覺得很有道理,於是她慎重問了可以種植戶的東西,得到了宮澤賢治相當迅速的回答。
「苦瓜、茄子、胡蘿蔔、白菜、有很多選擇。白菜的話兩三個月就成熟了,其他的也差不多,兩三四個月這樣。」
三源葵陷入糾結。
兩三四個月……好長啊,她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也才一個半月,還是先當做備選吧。
告別了宮澤賢治,三源葵重新回到辦公室裡,准備等谷崎潤一郎放學過來再問一問對方。忽然,江戶川亂步的聲音響起。
「葵——」
他看向三源葵,發出老板的聲音。
「沒有薯片了,快去樓下的超市幫我買。」
「是。」
很有打工人意識的三源葵扭頭就要出門,可剛轉了個身,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重新轉回來,走到了亂步的面前,攤開手,意思十分明顯。
為了100萬,她現在很缺錢,不能有了吃住就不在乎錢了!
所以——買東西,給錢!
江戶川亂步:「……」
他一言難盡地看著三源葵伸過來的白嫩小手,忽然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你變了,你以前都不管我要錢自己掏錢買的!
第93章
讓人意外的是,三源葵竟然真的在很短的時間內弄出了100萬。
歸功於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放學當到這邊的谷崎潤一郎,在三源葵詢問對方的時候,嘀嘀咕咕地說了一些股票彩票之類的方法,雖然說完之後又被他自己反駁,但三源葵是記住了。
然後,她查詢了細節,雖然沒太明白,但是利用能力,似懂非懂地搞了一番,100萬就真的有了。
出人意料,又有那麼點情理之中,畢竟如果對方真的活用她的能力,別說100萬,日本首富都不是終點。
江戶川亂步看著三源葵有了100萬的工資卡,強制性地又把卡塞回她自己的懷裡。
誰真的想要她那100萬?
「你想讓晶子操作的細節,說說吧。」
三源葵相當平靜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
「身體很難受的時候,為了好受,靈魂可以離開。」
離開身體,就感受不到身體上的痛苦了,當初在研究所裡,強制安娜接觸石板就是用的這種方法,相應的,她……當然也體會過。
「離開,可以去很多地方。」
因為是靈魂體,所以幾乎沒有了限制,能力還依舊可以使用,她可以直接去那個作為源頭的港黑大樓,看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所以晶子簡直完美契合這個能力,又能讓人難受,又能治療。她壓住尊的那層保護,就是完美的配合。
「難受嗎?果然。」
任何的能力,已知的發動條件,都是至少真正經歷過才能清楚。
沒有她說的那樣,所謂的身體難受,那麼她又是如何知道在這種時候可以用靈魂離開身體來逃避呢?
那根本不是簡單的,用「難受」就可以稱得上的感覺,真正的應該是「痛苦」、或者「瀕死」才是。
誰會喜歡這種事情?
江戶川亂步念著這個前提的條件,在三源葵茫然的眼神中鼓著臉頰,似乎是報復性質地揉亂了她的頭發,才站起身,帶著向醫務室走去。
「跟我來。」
三源葵一遍跟著,一邊努力整理自己被揉亂的頭發,一進屋,就看亂步坐在椅子上,對著她拍了拍醫務室的床沿。
「雖然晶子下午才回來,但是沒有什麼是身為世界第一名偵探的我做不到的,現在睡覺,睡著了就成了。」
三源葵猶疑地打出了個問號,她很確定,雖然亂步是真的很厲害的偵探,但是他沒有晶子那樣的特殊能力,沒辦法在砍她的時候把她給救回來。
「你居然在猶豫!」
江戶川亂步把床拍得啪啪響,像是只不滿的大貓,啪嗒啪嗒地甩著尾巴。
「你以為只有砍人才能實現嗎?今天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實力!」
說著,亂步拍著床沿的頻率又快了幾分。
「快點快點,躺上去!」
「哦。」
三源葵感受著亂步無與倫比的自信心,老老實實地躺在了床上,努力讓自己睡著。
五分鐘後——
「你怎麼還沒睡著?」
三源葵的回答相當真實。
「因為我,距離起床,剛過了六小時十五分鐘。」
江戶川亂步:「……」
你就不能午睡嗎!
想一出是一出的亂步沉痛地站起身,把醫務室的窗簾拉起來,屋子裡頓時暗了……那麼一點點。白色的窗簾在面對日光的時候,基本上也和沒擋差不了多少。
「快睡。」
江戶川亂步又把椅子挪到另一邊坐下。
還像是個少年的身影又用自己的身體遮擋住一小片的光,又增加了一小片的陰影,他難得坐的端正,以確定自己的影子能夠起到作用。
「你早點睡覺,就能早點完成。」
「哦。」
三源葵乖乖應聲,重新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睡著。
半小時後,確定三源葵終於睡著的江戶川亂步,對三源葵的臉伸出了手。
靈魂成功離開身體了,但是和以前比,好像哪裡不太對的樣子。
漂浮在半空中的靈魂體三源葵沉思的看著亂步對於自己的「幫助」,到底沒有糾結於這個,而是迅速飄出房間,向著橫濱最高的建築,港黑大樓而去。
周圍的一切飛速掠過,只有感覺中的事物更加清晰,她一路向上,最終來到了感覺中最為強烈的地方。
——最頂層。
寬敞的,卻又沒有半點來自外界的日光,就連窗子都被遮擋的房間裡,只有燭台散發著光亮,照亮這個屋子。
在這屋子的中央,在眾多文件的辦公桌後面,是一個人。
那人自身黑色的西裝,身上卻多了一條紅色的圍巾,身上纏繞著的繃帶依舊,在最顯眼的臉上,用繃帶遮住了一邊的眼睛。
是一樣的,又是不一樣的。
三源葵注視著這個與她在第一個世界看到的不太一樣的太宰治,開始認真思考對方的不同。
她記得第一個世界是遮住了右邊的眼睛,這個是左邊的,然後這個的年齡比那個更大,給人的感覺……
沉郁?氣勢更強?還是死氣沉沉的什麼,比起那個太宰,這一個更加的……無法確切形容。
自己的詞彙量還是不夠。
三源葵這麼想著,逐漸地靠近,目光最終落在了對方辦公桌的某個抽屜上。
是感覺,那裡有很重要的東西,似乎……與這個世界還有很大的關聯,就像是……她原本世界的德累斯頓石板。
不,也並不像,德累斯頓石板是有生命的,而裡面的東西並不存在。
它應該是一個死物。
三源葵幾乎可以確定,那裡面的東西就是阻隔她的什麼……之一,既然是死物,那麼一定會有一個使用它的存在,而他被放在這叫辦公室的抽屜裡,所以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她伸出自己如今狀態下半透明的手,想要穿過抽屜去觸碰裡面,卻又在差點觸碰到的時候,被一道聲音制止。
「過多的好奇心並不是什麼好事。」
太宰治把手中剛簽好的文件放到另一邊,無視一旁中原中也驚訝疑惑的眼神,看向在對方眼裡空無一物的辦公桌旁,用一種似是熟稔,又似乎是感嘆的聲音,落下一句話。
「你還是來了。」
中原中也:?!
什麼來了?誰來了?!
藍色的眼眸銳利地掃向四周,中原中也可以很確定的說,這個屋子裡除了自己和太宰那家伙,根本沒有第三個人。
所以那個「來了」又是什麼情況?太宰他這是在對空氣說話吧!
莫非……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
他當首領工作這麼多年沒出屋終於憋瘋了?!!
中原中也的反正太宰治完全不在意,他只是注視著只有他能看到的三源葵的身影,說出了下一句話。
「你不應該來我這裡。」
三源葵收回了手,對方的能力她是知道的,雖然能力體系不同,但是她來之前也做好了被看到的准備。
況且,這些話也足夠讓她確定了。
「你在阻攔我,為什麼。」
三源葵的相當直白地問出自己的疑惑。
「你不討厭我,還認識我。」
不討厭她,為什麼要把她往其他地方推?而且對方……明顯就是認識自己的樣子。
她在此之前,還沒有見過這個世界的太宰,他會認識自己……是因為抽屜裡的那個東西嗎?
「討厭啊……大概不太可能吧,畢竟你是……」
剩下的話被太宰治隱藏在唇齒間,他垂眸,又重新拋出一個問題。
「比起我,你更喜歡他才對。那裡不好嗎?」
武裝偵探社,擁有織田作之助的武裝偵探社,織田作之助活著並且順遂心意的,能夠讓他無憂無慮寫著的地方,還不夠好嗎?
「很好。」
三源葵回想著武裝偵探社裡的人,肯定念頭。
「那裡,很好。」
「是嗎?」
太宰治微笑著,眼中卻看不出絲毫的笑意。
「既然如此,為什麼又要來到這裡呢?你應該知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行光明之事的武裝偵探社,燒殺搶掠樣樣精通的港口黑手黨。只要是一個正常的人,都知道選擇哪個才更加的好。
「嗯。」
三源葵點頭,老老實實地應聲,聲音相當地坦然。
「知道。」
空氣中一時間安靜下來,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死寂,太宰治沒有出聲,僅僅是注視著三源葵,視線甚至能穿透她半透明的身體,看到她身後的牆壁。
知道了,為什麼還要過來,織田作之助和太宰治之間,有可比性嗎?
她在見到織田作之助的時候,就應該選擇對方,就像是……那個世界一樣。
如果不是對方的出現太過突然,那麼大概也不會有現在這個場景,有被對方抓住了蛛絲馬跡的自己。
「還真是……」
太宰治喃喃自語。
「大意了啊。」
現實與情報不符,能力和那個世界比強了不止一點,連靈魂出竅都搞出來了,這孩子以前一直都在扮豬吃虎嗎?
三源葵望著太宰治似是頭疼的模樣,認真開口。
「我不知道,太宰怎麼了。」
他知道了什麼,或者不知道什麼,都是現在的她不知曉的,但是有一點,她從到這個世界以來,就不曾忘記。
「我只知道,我是為了太宰,才到這裡的,我要幫……」
幫助……太宰……
三源葵說著,卻忽然停止了聲音,她注視著這個不同的太宰治,不知為何,竟說不出下面的話。
幫助對方,讓對方不用受死亡的威脅,本應該是這樣的,可是……
生與死、矛盾的、如同絲線、所執著的、撐著不倒下的、微小的期望、抱有的渴望……一切的一切,統統與生無關。
她感受著這完全不同的心緒,心中忽然出現了疑惑。
沒有對生的一絲渴望,這樣的太宰……需要自己的幫助嗎?
第94章
「為了『我』嗎?」
太宰治呢喃著,眼中帶著幾分了然。
從對方尋找的人是他太宰治而不是織田作的時候開始,他就有了很多猜測。
明明織田作才是對方最親近的那個不是嗎?哪怕是在他看到的那些記憶裡,對方和自己的關系也不可能越過這一層。
她應該死了,她又活著出現在這裡,以一種擁有曾經經歷的姿態。
所以,這其中的事情,或許比他想像的要更復雜或者更……簡單。
「那麼,我知道了。」
太宰治微笑著,對三源葵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先回去等我的消息吧。」
估計是確定他說的是真話,小姑娘乖乖點頭,離開了這裡。太宰治重新扭頭看向辦公桌,眼角的余光裡,瞥見了中原中也一言難盡欲言又止的模樣。
太宰治非常悠哉地拿起一張紙寫著,然後蔫壞地……沒有任何說明,仿佛重新變回了平時工作狂一樣的樣子,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中原中也自己的幻覺一樣。
「我說你!」
中原中也瞬間炸了。
「不打算解釋一下嗎!還是說你已經衍生出精神分裂之類的毛病了?還笑得那麼惡心!」
中原中也十分確定,屋子裡真的只有自己和太宰兩個人,而外面的層層把關,就算是隱形人都不可能從一樓安全來到樓瞞過他的直覺。
剛才太宰治「自說自話」私聊,他都已經又重新確定了一遍安保,又用能力警惕,但無論怎麼樣,所有的感官都告訴他,那裡就是一片空氣。
就算給出和太宰那家伙因為む人間失格め看到了什麼他察覺不到的,那也不是現在和沒事人一樣的理由啊!
你特麼連個說明都沒有!他真的很懷疑對方精神出毛病了啊!
「懷疑自己首領是精神分裂還當著面光明正大地說出來,我該說不愧是中也你嗎?」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瞟了眼中原中也,仿佛是在為對方惋惜。
「那麼要讓你失望了,我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好的不能再好,恐怕需要看醫生的人是中也呢。」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捏著文件的手更加用力。
艸,拳頭硬了。
這是首領不能打!這是首領不能打!這是首領不能打!
他深吸一口氣,按捺住想要懟死對方的心情,沉下聲音,努力讓自己是公事公辦的冷漠態度。
「你知道你的安全問題有多重要,要麼說一下剛才怎麼回事我好加強防御,要麼我現在找一個精神方面的醫生給你帶過來!」
「沒想到中也竟然這麼關心我。」
太宰治把手中的東西放進文件袋,用一種今天中午吃蟹肉罐頭的隨便語氣,說出了一句不得了的話。
「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剛剛有一個很可愛的鬼魂小小姐來找我。」
雖然都是靈魂組成,也差不多,但是說靈魂沒有鬼魂好玩不是嗎?
「鬼……魂?」
中原中也表情古怪,滿臉寫著不信任。
「你認真的?你這麼多年都沒聽說過你能看到這種東西,現在突然說這個,敷衍我也不用這麼敷衍吧?」
太宰沒篡位之前,他們兩個雖然互相看不順眼,但還是搭檔。現在對方成了首領,他為了安全幾乎寸步不離,對方能不能看到鬼什麼的他還能不知道?
「不信嗎?但事實就是這樣,中也不相信就算了。」
太宰治變臉一樣瞬間收回臉上的笑容,本就沒有什麼笑意的眼眸更顯得冷酷。他抬起手,把手中的文件袋遞給中原中也。
「把這個給敦君吧,這是他的新任務。」
……
三源葵的靈魂很快就回到了身體裡,她睜開眼,入目的是醫務室的天花板,以及……一旁薯片被咀嚼的哢嚓聲。
「結果看來還不錯。」
江戶川亂步看著三源葵平靜卻又輕松的神情,很快做出了判斷。
「你和他達成了一致。」
雖然港口黑手黨的現任首領幾年沒出門,相關信息更是清了個干淨,大部分人甚至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更別說異能力之類的。
但是這其中絕對不包括他江戶川亂步。
「嗯。」
見到了罪魁禍首+任務正主,三源葵這一趟收獲頗豐,更別說她原本都已經做好了對方看不到自己的准備,沒想到會太宰的異能力出乎意料地能夠看到她。
「達成一致,等他消息。」
三源葵坐起身,認真道謝。
「謝謝,世界第一名偵探亂步大人。」
江戶川亂步:「……」
就算你這麼誠懇道謝!但、是!
亂步憋著氣,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你以後給我機靈點,別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
三源葵:?
她……不夠機靈?可是別人騙她他也會知道啊?
看著三源葵帶著迷茫的藍色眼眸,亂步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帶一帶對方了。
「九分真一分假知不知道?就像是這一次!」
他把薯片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拍著被子站起來,神情嚴肅地像是個在教導學生的老師。
「讓你給我100萬你就真的給嗎?」
晶子缺這100萬嗎?他江戶川亂步缺這100萬嗎?明顯就是個借口。
三源葵眨了眨眼,如實開口。
「好像,100萬不難。」
江戶川亂步:「……」
「因為是真的。」
雖然一開始沒有辦法,但是後來知道方法之後,就很簡單了。
她能感覺到,無論是打折後的100萬,還是100萬真的拿出來後對方的承諾,都是真實有效的。
對方不想讓她受到傷害,她也能夠感覺得到。
身體有大半被亂步的影子籠罩,晴藍色的眼眸在陰影中卻更沉澱了一份純粹,她注視著對方眯起的眼眸,一字一句,認真恢復。
「亂步,很厲害,很喜歡,是好人。」
而且溝通起來沒有障礙,認真來說,除了性格不一樣,讓她有了點和安娜溝通,那種不需要多說什麼就能明白對方意思的感覺。
「是朋友……」
說到一半,三源葵頓了頓,想到自己打工人的身份,又鄭重地換了個稱呼。
「是朋友老板。」
江戶川亂步:「……」
他之前說的都是真的,晶子的治療費放到外面幾百萬都要搶機會,他確實沒忽悠人。
但是這種明明說了真話還覺得自己忽悠了對方的感覺……怎麼回事?說真話怎麼能是忽悠人呢?這不對勁!
不對不對,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亂步深吸一口氣,腦袋裡又出現另一個問題。
む這是我的朋友+老板——世界第一名偵探亂步大人』め嗎?這什麼醜拒的稱呼?
「不行,得改!」
被醜到的江戶川亂步難得睜開眼睛,碧色的眼眸暴露在三源葵的視線裡,卻難得有了那麼一點點的不自然。
「雖然世界第一名偵探亂步大人最適合我,但是既然我們是朋友了,那就不能再用這個了。」
像是個和其他小朋友交朋友的小學生,江戶川亂步沉下心,信誓旦旦地開口。
「所以叫我亂步就行了。」
「嗯。」
三源葵改得相當之快。
「亂步老板。」
「是亂步!」
「那……」
三源葵猶豫了一下,小聲詢問。
「不是老板,還發工資嗎?」
江戶川亂步:「……」
你就關心的是你的工資,而不是和世界第一名偵探亂步大人成為朋友嗎!
工資比亂步大人還重要嗎!有了亂步大人工資算是什麼!
亂步氣呼呼地坐回椅子,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三源葵,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個字。
「發!」
「亂步!」
「哼!」
「亂步。」
三源葵歪了歪頭,肯定開口。
「你生氣了。」
亂步相當有骨氣地扭頭,拉長了聲音否認。
「我——沒——有——」
「你有。」
「沒有!」
「為什麼?」
「才沒有!!!」
「哢——」
門鎖被打開的聲音響起,與謝野晶子一進屋,就看到自己醫務室裡一大一小兩個「孩子」,一個氣呼呼地像是個要爆炸的河豚,另一個一臉平靜,甚至還帶著不明所以的疑惑。
「這是怎麼了?什麼有沒有的?」
「亂步他,生……」
三源葵解釋的話剛說了一半,就被床邊的亂步直接起身捂住嘴,搶著回答。
「我們什麼都沒發生!」
他,名偵探,才不是那麼斤斤計較的人!沒錯,就是這樣!
「這樣嗎!」
與謝野晶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兩個人,沒錯過三源葵嘴裡那一句從「世界第一名偵探亂步大人」更改成簡簡單單卻更加親近的「亂步」。
看來發生了什麼讓他們的關系更好了。
「不管怎麼說,亂步,你先出來,外面來了一個人。」
想起正事的與謝野晶子,帶著亂步離開,在關上門後,小聲說出了原因。
「一個少年,白發黑衣毛毛領,自稱港口黑手黨,指名說來帶走『三源葵』。」
這麼長時間的相處,與謝野晶子非常清楚,葵肯定不是黑手黨的人,哪怕她一直想要找到的人在港口黑手黨裡,但她本人絕對是個好孩子。
而亂步也說過,港口黑手黨並不知道葵的存在。
現在,有人找過來,還自稱港口黑手黨,就很值得懷疑了。
「這種形容……」
應該是港口黑手黨的白色死神,中島敦,那個能變成老虎的異能力者,差點被帶過來被擼的倒霉蛋。
「還有這個時候來找,我大概知道了。」
在與謝野晶子驚訝的眼神中,江戶川亂步回身重新打開醫務室的門,對三源葵喊的一嗓子暴露了所有。
「港黑的人來了。」
與謝野晶子:?????
第95章
中島敦覺得自己這次任務頗有些奇怪。
先是首領給出的任務裡沒有太過明確的說明,只是說到了之後直接說名,任務目標就會自己出現跟他走。
可現在……
中島敦表面坐得正經,實則心裡的警惕度直接拉倒了最高。
因為這個屋子裡的人,這家叫武裝偵探社的這些個社員們,一個兩個看著他的目光簡直就像是看狼一樣。
恍惚間,他甚至有種自己是專門騙小孩兒的人販子的感覺。
去而復返的黑發女人又回來了,叫走了其他人,又帶來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大的那個穿著自身偵探服,看起來是這家偵探社的人,而小的那個……
中島敦忍住自己想要擦一擦眼睛,這種一點都不黑手黨的衝動,內心震動。
這不是他那天遇見的小女孩兒嗎!
已知,三源葵明顯不是男性的名字,所以……
「我是三源葵。」
金發藍眸的小女孩兒一本正經地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似乎對於他的到來早有預料。
「所以,走吧。」
「嗯,好。」
沒想到如此順利的中島敦點頭起身,就帶著三源葵離開。超順利,一點阻攔都沒有,就好像之前那些個人的警惕都不存在一樣,就是……
他悄悄瞄了眼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女孩兒,心裡一陣的不自然,那在槍林彈雨中也能穩健知道自己需要什麼的心止不住地別扭。
明明一個月前自己遇到對方的時候,只是在首領突然詢問才說出有對方這麼一個人,連詳細的樣貌都沒說。
結果現在人居然被首領親自給他下任務要帶回去……
想到鏡花之前曾說過的「八卦」,中島敦忍不住瞳孔地震。
難道小鏡花說的是真的,首領那個位置是會遺傳蘿莉控,現在太宰先生也終於撐不住了,是自己害了她嗎!
不、不對啊!自己怎麼能這麼想太宰先生!
可是……可是……人都已經……都已經在自己身邊了,還能有假嗎?
也不對!萬一是其他情況呢!比如這個小女孩兒涉及到了「生意」上的事情!沒錯!就是這樣!太宰先生那樣的人,是絕對不可能被區區蘿莉控影響的!
一路胡思亂想,很快就到了港黑大樓,中島敦出示任務證明,再加上頂樓秘書的肯定,很快就帶著人一路向上。
這是三源葵第一次到港黑大樓。
層層包圍的守衛,各種的口令與認證,更別說還有密不透風的監控。
如果是她自己,是真的沒辦法不引人注意地上到頂樓,成功見到太宰。
怪不得系統說任務很難,如果不是太宰那頭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認識她,她應該沒什麼好辦法接觸對方。
三源葵跟著中島敦穿過持槍的守衛,最終,在一扇大門前停住。
「首領,我是敦,任務完成。」
隨著一聲「進來」,大門緩緩打開,三源葵進入室內,在中島敦驚訝的眼神中,用一種相當普通的態度,叫了一聲太宰治的名字。
「太宰。」
「葵。」
太宰治站起身,走出辦公桌,在中原中也如同刀子一般拒絕對方眼神中,無視對方,直接來到三源葵的面前。
他的目光在葵的臉上掠過,像是僅僅只看了一眼,又像是把她好好的端詳了一遍,用一種幾乎是熟稔的態度,說出了與這態度完全相反的話。
「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
「嗯。」
三源葵點了點頭,認同了這和說法,她沉思著,相當自然地做出了自我介紹。
「你好,太宰,我是三源葵。」
「你好,葵。」
太宰治微笑著,說出了與對方差不多的話。
「我是太宰,太宰治。」
一大一小面對面,說著宛如小學生交朋友一樣的自我介紹,堪稱其樂融融。如果這個場景放在外面,估計還沒什麼問題。
可中原中也看了看烏漆麻黑的牆壁,又看了看只靠著燭台發光的四周,再感受了一遍房間裡從未散去的沉郁甚至充滿死亡氣息的氣氛,臉上的表情逐漸怪異。
就算屋子裡的燈臨時被你給加了一倍,可這是哪?這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辦公室!港口黑手黨是干什麼的?燒殺搶掠樣樣精通的□□暴力組織。
你個做首領好幾年了的太宰治裝什麼純呢?你惡不惡心?還有這小女孩兒到底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以及你到底能不能為自己的安全操一點心?你不怕那小女孩兒突然掏出個刀把你給捅了?!
中原中也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問,可在這三源葵進屋之前,就被太宰治下命令,無論看到了什麼都不需要多「操心」的他只能咬著牙,自己警惕。
「那麼接下來,就是愉快的聊天時間了。」
太宰治的心情似乎很不錯,以致於就連平日裡讓人聽著就覺得沒有生氣的聲音都上揚了幾個度。
「我可是給葵准備了禮物。」
太宰治說著,以一種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態度,端起自己在對方到來之前就准備好的東西,笑眯眯地遞到了三源葵的面前。
「見面禮,來嘗一嘗我做的豆腐嗎?」
中原中也:「……」
清醒點,太宰,你做的東西那是正常食物嗎?狗都不吃!前一陣還差點崩了無辜下屬的牙,你這個做豆腐的愛好能不能給我收斂一點啊!
中原中也完全不能理解太宰治一個沉迷蟹肉的人竟然喜歡做豆腐。他做也就算了,但那豆腐硬的不行,他嚴重懷疑這是對方是故意這麼干的,目的就是迫害人。
一時間,中原中也不知道是為太宰治的安全問題擔心,還是為這個剛進來就要遭受迫害的小女孩兒遺憾。
三源葵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盤子裡的豆腐,一種和正常的柔軟豆腐絲毫不同的硬質觸感從指尖傳來。
很硬。
她想著,
相當給面子地拿起其中一小片塞進嘴裡,面無表情地嚼了嚼。
沒嚼動……
在屋子裡人震撼的視線裡,她鼓著腮幫子認真地嚼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把這塊豆腐成功嚼掉多少。
「味道,可以。」
怎麼說呢,和第一個世界的太宰做的簡直一模一樣。
「是嗎?」
太宰治看著三源葵鼓出來的腮幫子,自己也捏起一塊豆腐塞進嘴裡,半晌,同樣鼓著一邊的腮幫子,幽幽嘆了口氣。
「感覺還不夠啊……」
這種的程度,記憶中的程度……他不是……所以要做的更好。
「已經很好了。」
三源葵抬眸,向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青年,落下定論。
「已經,很好了。」
「不,還差一點。」
太宰治又笑了,帶著不同於首領宰應該有的浮於表面,像是在層層人群中,終於遇到了一個可以交流的存在,說著只有彼此才能聽懂的話。
「太宰。」
中原中也終於忍不住插話。
「我現在安排洗胃,應該還來得及。」
不然港口黑手黨首領被自己做的豆腐毒死簡直能上世界奇葩大賞,然後再安排一個精神科醫生過來。
他皺著眉,沉下聲音,帶著濃烈的警告。
「太宰,你不對勁。」
十分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自從這個小女孩兒進屋以來,不,是他莫名開始自言自語還說什麼鬼魂的時候,就開始了。
殺掉上任首領,成為現任的首領,再然後,以狠辣的手段開始擴張港口黑手黨。時至今日,無論是死亡還是黑暗,都變得如影隨形。
他跟在對方身邊,親眼看著對方宛如一個機器一樣,發號施令、處理工作,一點點變成幾乎無人敢與之對視的樣子。
而現在,一個上午還冷酷無情又收編了其他組織的對方現在跟抽風了似的對一個小女孩兒笑得那麼……那麼不威脅不冷酷。
這不對勁大了!
「那麼,我怎樣才是『對的』呢?」
太宰治把手中的盤子放到桌子上,臉上的輕笑在轉頭看向中原中也的一瞬間重新變回了對方所熟悉的浮於表面。
「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應該有的樣子嗎?那麼,一個首領應該有的樣子到底是什麼呢?」
「怎麼樣都不是你現在這種。」
中原中也迅速來到太宰治的身邊,有紅色的光在一瞬間閃爍又消失,證明了他的異能力依舊沒辦法對太宰治生效。
【人間失格】沒毛病,不是異能力的原因,那就更不對勁了!
「你從剛才起就……」
「就怎麼?」
太宰治反問。
「我倒是有些好奇,中也眼裡的『不對』到底是什麼。」
中原中也:「……」
「你和我說實話。」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先是看了眼毫無所知的三源葵。感官裡確定對方沒有一點威脅的感覺,才隱晦開口。
「你是不是走上了……的路?」
「……」所代表的意思讓人不明所以,但是在現在這種場景下,稍微有那麼點了解的人,都能在瞬間明白他這句「……」到底是什麼。
關鍵詞:首領、辦公室、金發藍眸、漂亮可愛的小蘿莉。
「沒想到中也竟然是這麼看我的。」
太宰治笑容不變。
「怎麼會?你也太小看我了。」
在中原中也松了一口氣的神情裡,他又輕飄飄地落下下一句話,宛如一個炸彈突然炸響。
「我可以不限於蘿莉哦。」
不限於蘿莉……
不限!蘿莉!!
中原中也:!!!
你特麼!
一旁半跪在地,還沒來得及退下去以至於聽了全過程,戰戰兢兢的中島敦:「……」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他中島敦的忌日嗎?知道了這麼多,自己真的還有活路嗎!!!
第96章
到底,三源葵這個從前和港口黑手黨完全無關的人,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定居」在了這裡,甚至人也可以說大搖大擺地就在首領辦公室裡為所欲為。
雖然三源葵本人相當安靜,經常往旁邊一坐就能自己坐一天,不吵也不鬧和和假人似的,但是這不是放個來歷不明的人在辦公室的理由!
無論中原中也如何反對,都被作為首領的太宰治否決。氣的中原中也找尾崎紅葉商量了好幾次,都沒摸出個原因。
「冷靜,中也,」
尾崎紅葉喝了口茶,簪子垂下的流蘇輕輕地搖晃著,整個人沒有絲毫著急的意思。
「就算太宰曾經……」
她頓了頓,隱去了那個已經默契成為了禁忌的前首領森鷗外的名字。
「但是他怎麼也不像是會成為一個……嗯,蘿莉控的人。」
「但是紅葉姐,你不在辦公室不知道,太宰他現在就和中邪了一樣!」
一想到自己在辦公室保護期間,太宰治干出的,完全和平日裡不一樣的行為,中原中也就恨不得給自己戴上一層痛苦面具。
「中……邪?很異常嗎?」
尾崎紅葉放下手中的茶杯,來了興趣。
「怎麼說?」
「你知道的,紅葉姐,太宰他自從……以來,簡直成了工作狂,除了偶爾做他那個越來越不正常的豆腐之外,幾乎都在工作。」
「嗯,沒錯。」
尾崎紅葉點頭,對此相當清楚,□□裡都有む首領工作狂到好幾年沒睡覺め的傳聞了,由此可見,對方那是比社畜還社畜。
「但是他現在不對勁了,他雖然還在工作,但是沒以前那麼勤,他做豆腐的頻率直線上升!」
一想到太宰治的豆腐,中原中也的表情更痛苦了。
「他不止自己做,還帶著那個叫三源葵的意思做,重要的是做完他們還給別人吃!」
硬得和石頭一樣!那是人吃的東西嗎?他還能吐槽一句「狗都不吃」然後轉身處理掉,但是那些不敢拒絕的可憐下屬們……
牙都差點崩掉了。
尾崎紅葉:「……」
她看著估計被送了不少太宰治牌豆腐的中原中也,只能復雜地安慰著。
「辛苦你們了。」
所以那豆腐還沒送到自己這裡,是中也和辦公室那邊的守衛抗下了所有豆腐嗎?
「還有!」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地在說出某兩個字時不情願地加重聲音。
「太宰這幾年什麼樣,紅葉姐你也知道,他平時下的命令,還有一舉一動那種……那種『首領』的感覺。」
面對屬下時,作為一個「王」的威嚴,還有作為黑手黨首領的冷酷。
「但是現在!他竟然……竟然……」
中原中也梗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了那個讓他渾身雞皮疙瘩的詞語。
「『活潑』了!」
甚至恍惚間讓他有種仿佛看到了還沒成為首領的太宰治的感覺,雖然還是那不讓人看著就不爽的樣子,但是和成為首領後的狀態比起來,好了不止一點。
「活潑?」
尾崎紅葉面色古怪地重復著這個詞語,一時間竟然有些想像不出來二十來歲的太宰治活潑起來到底是個什麼樣。
「沒錯!說真的紅葉姐,要不是確定太宰那家伙的異能力沒問題,我都要懷疑他是中了什麼異能力了。」
中原中也凝重點頭,說出自己覺得可能性最大的猜想。
「所以你說他是不是可能真的憋太久出現精神問題了?他原本就不正常,總搞自殺。或者說他其實……真的中邪了?」
真的很可能啊!哪怕是む人間失格め,總不能對這個也有無效化吧?
而且他已經找了最權威的精神科醫生,現在就在港黑醫療部待著,隨時能衝上去給太宰那家伙判斷治療。
「真的要中邪也輪不到這個時候,精神問題都比這個更可能一點,雖然……」
雖然好像哪個都不太靠譜,黑手黨裡很多人的精神其實都稱不上多正常,但不管怎麼說,異常確實來得突然,裡年裡模式都沒有太大變化的太宰突然改變,也確實需要注意。
雖說她倒是不覺得有什麼真的能陰但對方,如果太宰現在這麼做,那麼應當是有他自己的目的。
尾崎紅葉若有所思地垂眸,給了中原中也一個准確的回復。
「這一陣,我會調查的。」
中原中也一通吐槽,三源葵完全不知道,她現在正在和太宰治在對方早就開辟出的廚房裡,制作他相當得意的二號料理。
——活力清燉雞。
「水開了,這個時候應該放雞了。」
太宰治拎著被處理過的一整只雞,連切都沒切,直接放進鍋裡,無視死不瞑目的雞翹在半空中的兩只爪子,一臉輕松地蓋上了鍋蓋。
「葵,切成塊的都是異端,只有一整只放進去,才能更原汁原味。」
「這樣……嗎?」
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
三源葵看著鍋子裡倔強抵著鍋蓋的雞爪子,回想曾經七海建人教過的做菜方法……
嗯,好像沒有有關於燉菜方面的,那太宰說得的應該沒毛病。
想到這裡,三源葵認真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切塊是異端,燉雞要整只放才行。
「說起來,你在這裡也有一陣了。」
像是僅僅在等待時間的閑聊,太宰治偏過頭,僅僅外露出一只的右眼就這麼看向三源葵。
「『收獲』還夠嗎?」
三源葵從瓶瓶罐罐的調料中抬起頭,老老實實地回答。
「不夠。」
「是嗎。」
鳶色的眼眸裡沒有太多的情緒,太宰治重新扭回頭,注視著透過鍋蓋上升的白色蒸汽,平靜開口。
「那要快一點才行。」
快一點,越快越好,最好在頃刻之間就能完成,然後……就不需要再留在這裡了。
「快不了。」
三源葵只是給出了個否定的回答,那雙藍色的眼眸一直定格在太宰治的臉上,像是在觀察什麼,又像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卻留不下一絲聲音,整個廚房裡除了鍋子咕嘟咕嘟地響著,沒有一點除此之外的聲音。
冷場了。
太宰治察覺到了這件事,在靜默中沉澱威嚴,這本應該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套路,可現在的情況卻區別於以往的所有。
不是下屬、也不是敵人、剛剛認識了不久,他們之間大概也算不上多麼親近。兩個人之前唯一的關聯,也僅僅是對方那莫名的,對於自己的「執著」。
——還有共同的記憶。
太宰治心裡卻很清楚,這份「執著」,一定是賦予了某種他看不到的強制,就像是他剛才喜歡的那樣,某種「條件」並沒有達成。
否則對方不可能會放棄織田作之助,轉而尋找他太宰治。
無論是哪個太宰治。
現在,得說些什麼。
太宰治想著,看了眼不斷冒著蒸汽的鍋子,他打開鍋蓋,任由一大團的白色爭先恐後地飄出來,右手拿起一瓶醬油,一邊挑著話題,一邊往鍋裡倒。
「那倒是很遺憾,要怎麼加快進度?」
「太宰。」
三源葵的聲音再度響起,卻不是他想像中的回答。
「你現在,並不開心。」
太宰治倒著醬油的手一頓,他沒有轉頭,而是繼續注視著鍋子,任由升騰的水霧模糊了他的表情。
「怎麼會?」
他扣上醬油瓶,動作平穩地把它放回原處,就連聲音也異常平靜。
「還沒有做出成品,如果真的有所謂的『不開心』,那大概是……廚藝不佳?」
他說著,迅速扭頭對三源葵眨了眨眼。
「畢竟我也有一個成為大廚的想法嘛。」
如果是正常的情況,這句話就應該這樣被略過,可他面對的人是三源葵。
金發藍眸的小姑娘依舊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他,用近乎篤定的聲音,重復著。
「做菜,你不開心。」
「人並不是時時刻刻都會開心的。」
太宰治身上被刻意增添的活潑散去了一些,某種被掩蓋下的,更加銳利的什麼,若隱若現。
「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人,那麼他大概是個傻子。我只是在等待,等待它做好,然後……」
太宰治忽然停了下來,一個問題在心中豁然生出。
然後,又怎樣呢?
不等他壓下這個問題,就有聲音傳遞到耳邊。
「因為,沒有期待。」
認真的、確定的、知道的、了然的。
她總能用最直白的話,說出最直指人心的那幾個詞。
太宰治做好了一些菜,無論是活力清燉雞,還是越來越硬的豆腐,他分發給別人,得到的是『你又莫名其妙了』的眼神。
惶恐的:「感謝首領。」
憤怒的:「別給我!狗都不吃好嗎!」
無法理解,不能理解,或者說……本就不是別人能夠理解的事情。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港口黑手黨的工作狂首領會喜歡時不時做黑暗料理,並且熱衷於改良它們。
他不需要。
所謂的,期待的心情,他能夠期待的,在現實中根本不可能出現。
「我能做到的還有很多。」
太宰治輕聲說著,很快又落下了第二句。
「我能做得更好。」
能夠做得更好,也已經做出了很多,並且將在不久的未來,完成所有的階段。
那是只屬於他一個人的,最好的。
被掩蓋的,那些冷冽的什麼逐漸地顯露出來,太宰治注視著三源葵那雙從未變過的眼眸,鳶色的眼睛裡卻有與這些冷冽相反的什麼一閃而過。
「況且也並不是全無期待。不得不說,葵,你果然是直白得可怕。」
他說著,卻第一次露出了一抹帶著幾絲放松的輕笑。
「那麼,作為被期待的對像,等做好了要嘗嘗嗎?這可是我改良了好幾次配方的清燉雞哦。」
至少、至少在這方面……
第97章
太宰治難得對這一次的清燉雞做得十分認真,並且忍住了自己在裡面「加料」的想法,讓這一鍋活力清燉雞至少從調料的添加上看起來還挺正常。
然而也僅僅是在加的時候看起來沒「下毒」而已,至於做好之後的成品……
首領辦公室的茶幾上,被放在正中央的成品清燉雞,正散發出一種古怪的味道。這味道說香不香,說鮮也不鮮,甚至讓人無法用確切的詞語形容出來。
這特殊的氣味彌漫在整個辦公室裡,以致於中原中也剛打開門想進屋,就猛地停下了腳步,藍色的眼眸銳利地掃向源頭,一瞬間有種想要啪的一聲趕緊關門的衝動。
太宰治那家伙,又弄他的黑暗料理了!
「這不是中也嗎?」
已經看到門口中原中也的太宰治出聲阻斷了對方的退路,中原中也只能不情不願地走進屋裡,在離對方至少五米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來嘗嘗嗎?」
太宰治笑眯眯地發出了相當誠摯的邀請。
「這一次的活力清燉雞我改良了配方,味道應該會不錯的。」
中原中也:「……」
他默默看了眼鍋子裡切都沒切,還倔強朝天的兩只雞爪子,以及一點都不清澈,反而黑了咕咚的湯水,臉瞬間黑了。
就這玩意兒,你是放了墨汁嗎?還想讓我吃?怕不是吃完直接進醫療部,也不用來保護你了。
「不吃,別叫我。」
「不識貨啊,中也。」
太宰治倒也沒有強迫對方一定要吃的意思,只是轉回頭,看著正在認真拿著碗,盛湯的三源葵。
黑乎乎的湯水一點點被轉移到瓷白的碗中,三源葵盛了兩碗,擺在自己和太宰治面前,目光一點點轉移到剛進來的中原中也身上。
藍色的眼睛,很漂亮。
她這麼想著,相當自然地發出邀請。
「喝嗎?」
中原中也:「……」
這兩人是串通好了嗎?就等著坑自己喝這玩意?
「不喝!」
「哦。」
被拒絕的三源葵應著聲,仔細聽起來竟然還讓中原中也有種見了鬼似的挺失望的感覺,他皺著眉,目光在小姑娘臉上轉了一圈,驚訝發現……
和那個只想套路他的太宰相比,她居然是真心的!
一時間,中原中也的表情復雜起來,他又望了眼對方盛好湯的碗,眼神逐漸凝聚到罪魁禍首太宰治的身上。
這個三源葵連太宰治的豆腐都能完全沒有警惕的下口,所以這個湯……她可能還真不知道到底有多難喝!
事實上,三源葵還真對活力清燉雞了解不多,至少以前那個世界,太宰治的清燉雞還迫害不到她的頭上。
三源葵用舀了一勺湯,吹了吹,無視那詭異的氣味和顏色,以一個相當自然的姿態塞進了嘴裡。
「怎麼樣?」
太宰治迫不及待地詢問,神色間難得有一分期待。
「有沒有感覺到精力十足?」
「唔……」
三源葵拿出勺子,咕咚咽下嘴裡的湯,又仔細地回味了一下,在中原中也震驚的目光裡又嘗了一勺,才做出自己的最終評價。
「有點鹹。」
有、有點鹹?就僅僅是有點鹹沒有別的評價嗎?她是怎麼做到面不改色的喝第二勺的?
中原中也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三源葵,哪怕對方現在看起來很正常,但想到太宰治以往做出的黑暗料理的功效,他總覺得對方大概……已經被毒傻了!
還是意識模糊不清說胡話的那種,不然怎麼會就說「有點鹹」這種正常的評價?
「鹹嗎?」
太宰治同樣舀起一勺湯,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然後面色嚴肅地微微點頭,贊同了三源葵的說法。
「確實,那下次可以少放點鹽試試。」
太宰他居然也喝了!!!
一瞬間,中原中也有種把這一大一小都抓去洗胃的衝動,他沉默地看著兩個人就著這個湯連喝好幾口都沒什麼慘狀發生,不由得陷入了迷惑。
莫非……這次僅僅是看著糟糕,其實太宰他沒下毒?
就在他沉思的時候,一道不久前才出現過的邀請重復響起。
「喝嗎?」
中原中也抬眸,是三源葵認真的模樣。
自己看起來就那麼糾結嗎?
「中也的話,絕對會虛不受補吧。」
一旁的太宰治放下勺子,先是打量了一番中原中也,然後相當「真情實感」地嘆了口氣。
「中也,他不行啊。」
「誰不行?太宰你說誰不行!」
這聲音剛落下,中原中也瞬間炸了。
「不就是喝湯!說誰不行呢?你都能做我怎麼就做不到?!」
他太宰治自己都喝了,連帶著那小姑娘都沒事,那還能有什麼不敢喝的?
中原中也腳步重重地來到茶幾旁,二話不說盛了一碗湯,然後冷笑一聲,拿出喝酒的氣勢,往嘴裡一懟。
下一秒,他的動作停住了。
復雜的味道在舌尖炸開,奇異的感覺一路順著喉嚨衝向體內,說不出到底是酸甜苦辣的味道混合著,猶如一股龍卷風直衝腦門。
味覺一度失衡,它品了又品,最終用殘破的感知,留下了最後的評價。
綜合起來,好像……是有點鹹?
「他怎麼了?」
三源葵小心伸出手,戳了戳中原中也的胳膊,可對方就像是被定身了一樣,的保持著端碗喝湯的姿勢,一動也不動的。
三源葵探頭看向對方的臉,那雙失去了高光的藍色眼眸在這一刻分外明顯。
「他……失去意識了?」
得到答案的三源葵分外疑惑。
怎麼喝湯個一半人就沒意識了?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我就說中也他不行。」
太宰治瞥了眼一動不動的中原中也,聲音裡帶著一股頗有些幸災樂禍的遺憾。
「虛不受補,虛不受補啊。」
不過……
有其他人吃自己做的東西的「正常反應」的中也,還有與自己一樣,對這些東西毫無其他反應的三源葵。
「葵。」
太宰治凝視著完好無損的三源葵,輕聲開口。
「你很特殊。」
「哦。」
三源葵茫然回視,想了想,禮貌回答。
「謝謝。」
太宰治:「……」
他難得梗了梗,憋出幾個字。
「不用謝。」
……
中原中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度過莫名睡不著覺的一整天的,他只知道,在終於反應過來之後,就在心底咬牙切齒地發了個毒誓。
他中原中也要是再吃太宰治做的東西,哪怕一口,都特麼是狗!!!
太宰治作妖歸作妖,但是工作卻沒有耽誤,最重要的是,也和以前一樣,根本不出辦公室。而三源葵也一同待在他的辦公室,絲毫沒有出去的意思。
這一天,辦公室裡來了個意想不到人。
「倒是有一陣沒見到紅葉姐了。」
太宰治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尾崎紅葉。
「有什麼事情嗎?」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因為最近的一些留言,所以忍不住來看一看而已。」
尾崎紅葉說著,聲音裡忍不住添了幾分古怪。
「不得不說,現在你的風評越來越誇張了。」
從一開始む□□首領心狠手辣冷酷無情,是個莫得情感的工作狂め到む港黑首領終成蘿莉控。め再到む港黑首領其實葷素不忌。め又到む港黑首領其實喜歡女裝正太。め……各種各樣的八卦簡直要多不靠譜就有多不靠譜。
尾崎紅葉卻敏銳地從這些不靠譜的八卦裡,精准地捕捉到了重點。
不管是哪種,所有的八卦裡,都完美的隱藏了那個叫三源葵的小姑娘的信息。讓她忍不住懷疑,這些流傳的八卦後面,是太宰治本人在暗箱操控。
最有效的隱藏方式永遠不是嚴令禁止,人的好奇心終究是無法磨滅的,更何況是一整個黑手黨的數量,所以誇大其詞往往能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最重要的是——如果僅僅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太宰他,會多費這樣的力氣嗎?
尾崎紅葉總是能注意到更多的東西。
她正大光明地望了眼另一邊在沙發上坐著,看向太宰的小姑娘。
雖然看著沒有什麼表情,但是眼神清澈,一點都不像是……屬於這邊的孩子。
為什麼會把這樣一個孩子放到這裡呢?她有什麼特殊之處嗎?又或者有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價值?
尾崎紅葉並未對三源葵說什麼,只是輕笑著打趣。
「現在看太宰的樣子,我也算安心了,那怕真的成為了蘿莉控,也是讓人放心的蘿莉控。」
「紅葉姐。」
太宰治嘆了口氣。
「蘿莉控什麼的,我不會有這麼怪的品味的。」
如果他撿一個人都算做的話,那他撿敦的時候早就被傳瘋了。
「紅葉姐來這裡,僅僅是為了打趣我嗎?」
「當然不是。」
尾崎紅葉說出早就想好的「原因」。
「只是看這個孩子自從來了之後就從未出過這裡,所以想著若是空閑,也可以到我那裡坐坐,我看這孩子年齡不大,也許……」
她頓了頓,像是個為孩子操心的母親,笑容中帶上了些許無奈。
「也許和鏡花能有聊得來的地方。」
不過現在的鏡花,大概已經綁定中島敦了,兩人之間再難有讓人插足的地方。讓鏡花有其他的朋友,聽起來甚至有些不切實際。
「泉鏡花嗎?」
太宰治念著這個有些站不住腳的理由,目光轉向三源葵。
「那麼,葵。」
他直白地詢問著,像是在征詢對方的意見。
「你想去嗎?」
突然被問的三源葵在兩個人的注視下,坦然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想,只關注太宰。」
「這樣啊……」
太宰治起身,來到三源葵身旁。下一秒,他按著她的肩膀,把人推給了尾崎紅葉。
「那你就去玩吧,早點回來。」
三源葵:???
第98章
三源葵茫然的被太宰治塞給了尾崎紅葉,甚至人都已經跟在對方身邊一直走到房間外,都還沒反應過來。
問她什麼想法,她說了之後,怎麼事情就按相反的方向來了?
尾崎紅葉帶著人進了電梯,低下頭,更加仔細地端詳對方。
金發藍眸,顏色有點太有指向性了,別說是別人,就算是她,乍一看也有種太宰可能真的被傳染了蘿莉控病毒,現在爆發的感覺。當然,也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而已。
單單就論這幾年對方作為首領做出的種種事情,就不可能真的僅僅是放一個小蘿莉在辦公室裡賞心悅目的事情來。
她也調查了這小姑娘的資料,家裡有一位是□□的人,因為父母雙亡被送去福利院,後來不知怎麼又和武裝偵探社有了關系。
從背景上來說……但是和□□有那麼點關系,但是僅僅是這樣罷了,除非更多的被太宰隱藏起來。
尾崎紅葉想著,收斂起心中的這種猜測,轉而開口。
「覺得驚訝嗎?」
在三源葵抬頭,入目是穿著和服的尾崎紅葉輕笑的樣子。
「不如說能這麼直白地對太宰說那種話,就已經是連我都要驚訝的程度了。」
「那種?」
三源葵沉思著,卻沒覺得自己說了什麼不對勁的話。而且她總共也沒說幾句話啊?
「那句『我想只關注太宰』。」
尾崎紅葉帶著笑意重復著這一句,頗有些感嘆地作出評價。
「可是相當的不得了。」
哪怕她確實看見了太宰收斂了某些特質,但是有很多到底還是存在的,更別說在那種別說牆壁,就連天花板和地板都是黑色的首領辦公室待了這麼長時間,這孩子還能那麼直白地說出那種話,可不是不得了。
要知道,大概除了她和中也還有一些人,這□□上上下下了沒有幾個人不畏懼太宰。
隨著「叮」的一聲,電梯到達,金屬的電梯門緩緩拉開,三源葵隨著尾崎紅葉走出電梯,認真問出一個問題。
「這個,不可以說嗎?」
如果是什麼禁忌的話,那她之後會注意的。
「當然不是。」
尾崎紅葉想到太宰聽到後,下一秒就直接把人推給自己的行為,眼角含笑。
「不如說……再接再厲。」
再接再厲……那就是繼續的意思?
三源葵鄭重點頭,跟著對方拐彎,沒一會兒,就和尾崎紅葉來到了一個房間。
看著應該是個辦公室,但是內裡的擺設和太宰辦公室的西式風格完全不同,充滿了古色古香的日式風格。
三源葵跟著進屋,沒一會兒,就聽到了尾崎紅葉進屋之後的第一句話。
「喜歡和服嗎?」
三源葵:?
十分鐘後,三源葵穿著一身由尾崎紅葉提供的藍色的漂亮和服,任由對方給自己別上頭花,她摸了摸水藍色的衣袖,又摸了摸頭花,熟悉的感覺一擁而上。
不久前的她……還是這種裝扮來著。
「很漂亮。」
以後長大了,只會更漂亮。
尾崎紅葉滿意地看著和服三源葵,然後看似不經意地問著。
「看你很熟悉這些,以前經常穿嗎?」
「嗯。」
三源葵點頭,肯定了對方的說法。
在宇智波那邊十多年都穿和服,她已經對和服相當熟悉了。而且只要是藍色,其實她對穿什麼都不介意。
「那麼,先吃點點心吧。」
尾崎紅葉目光在三源葵換下來的衣服,尤其是衣領那裡掃過,又像是沒看到一樣,把桌子上的點心往三源葵那裡推了推。
「離鏡花到這裡還有一會兒,在此之前,我們可以先聊一聊。」
「哦。」
完全不知道應該聊什麼的三源葵默默啃著點心,所幸對面是尾崎紅葉,只要她想,就永遠不會讓氣氛僵硬。
更何況她在離開太宰那邊的時候,對方的暗示……尾崎紅葉回想起回來的時候手機裡收到的消息,柔聲開口。
「那麼,葵,我可以這樣叫你吧?」
不出意料看到了三源葵點頭,尾崎紅葉繼續說著。
「葵來到這裡也有一陣了,對這裡有什麼想法嗎?」
三源葵咽下嘴裡的點心,誠實回答。
「沒有想法。」
她的任務目標僅僅是太宰治一個人,和其他的,和他的身份沒有什麼關系。
嗯……好像也有?系統就是因為太宰成了黑手黨首領才匆忙走的。
「對黑手黨,沒有嗎?」
尾崎紅葉看著三源葵清澈的眼眸,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對方……或許還並不清楚,或者說還並沒有看到過黑手黨真正的暴力之處,否則又怎麼會是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呢?
下一秒,三源葵又給出了與她設想完全不一樣的答案。
「存在,就是存在。」
藍色的眼眸從始至終都是平靜的,像是一面鏡子,映照著,卻又僅僅是映照。
「好的還是壞的,很重要,也不重要。」
無論在哪裡,大概都沒有純粹的色彩。就像是以前,表面上是醫院,實則有禁錮超能力者的地下研究所,還有別人看似小混混集團的吠舞羅,其實熱血又善良。
許多東西是毀不掉的,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不會因為誰的喜歡和厭惡就徹底消失掉,而她自己能做的,就是管理好自己。
「這樣啊……」
尾崎紅葉呢喃著,抬起茶杯,垂眸注視著水中的倒影。
三源葵……到底是哪一種花呢?是生長在黑與白的分界,還是更加遙遠的天邊?
明明是清澈的,內裡卻又仿佛帶著灰色的混沌,可想要仔細分辨的時候,卻只能看到更加純粹的什麼。
是純粹,而不是純白。
尾崎紅葉不知道對方到底如何形成這樣的思維,但她知道,大約這樣的孩子,無論是在哪邊,都能夠迅速適應。
前提是……
她輕綴一口,放下茶杯,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葵與太宰,是如何相識的?」
太宰治,幾年沒出辦公室大門的工作狂,幾年以來與各種勢力鬥智鬥勇陰謀詭計,根本沒時間出門認識並且把這樣一個孩子隨隨便便就拐過來。
而且看起來還是這孩子對太宰相當在意的情況下。
三源葵相當坦誠。
「我來那天,第一次接觸,太宰。」
不過是這裡的太宰,當然,最奇怪的不是這個世界的不一樣,而是太宰他本人。
——他也認識自己。
「你們……第一次接觸?」
尾崎紅葉覺得簡直相當不對。
你們兩個,第一次相互接觸,不說太宰以前干沒干過暗搓搓觀察的事,就單單是你第一次接觸對方,就能這麼……執著太宰?還「只想關注太宰」,換句話說不就是「除了太宰誰都不想在意」!
總不能是太宰他真的用話術之類的干勾搭小蘿莉的事了吧!
相當自然的,尾崎紅葉把第三句問了出來。
「葵你對太宰……為什麼這麼執著?」
「執著?」
三源葵眨了眨眼,說出口的話讓尾崎紅葉瞬間捏緊了茶杯。
「想更喜歡太宰。」
只有更喜歡對方,才能完成任務。
「太宰,很好。」
三源葵想著太宰治,認認真真細數對方的優點。
「聰明、漂亮、會做菜、年輕有為、溫柔。」
嗯,心態還很年輕,好像膽子也不是很大。
尾崎紅葉捏著茶杯的手更用力了,她抑制住自己心中不斷湧出的問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足夠平穩,足夠波、瀾、不、驚!
「你是這麼看太宰的……嗎?」
聰明漂亮年輕有為,她可以承認,太宰確實長得好,腦子也好到離譜,年紀輕輕就成為了干部外加現在的黑手黨首領也能說是年輕有為。
可是溫柔以及……會做菜……
這些年踏著其他人屍體飛速擴張的港口黑手黨,以及眾多被「毒害」的員工都是活生生的反面例子……
一瞬間,尾崎紅葉看著三源葵的眼神,仿佛是看到一只被大灰狼的偽裝騙得神志不清的小白兔。
瞧瞧這可憐孩子,都被騙成什麼樣了?太宰在她面前得是個什麼德行才能讓這孩子給對方這樣的評價?
三源·被騙不自知的小白兔·葵在尾崎紅葉近乎憐憫的眼神下,相當篤定地點頭,對於自己說的話相當確信。
「太宰,很好。」
不僅讓她隨便觀察,還和她互動,甚至能夠綁定白天天天都共處一室,心裡防線足夠不用擔心對方對自己的好感度夠高而傷心,天底下還有比這配合的任務目標嗎?
這麼一想,三源葵覺得太宰治簡直完美,被誇100句都不誇張,於是她果斷強調。
「太宰,特別好!」
尾崎紅葉:「……」
算了,待會兒還是問問中也,太宰這段時間都對這小姑娘做了什麼吧,哪怕是銀那孩子都誇不出這種離譜的話……
該問的都問了,那怕最後一個不知道為什麼歪得相當離譜,但尾崎紅葉卻沒打算再問更多的。
雖然三源葵這孩子誠實得可怕,但是到底還是第一次認識,她也沒那麼多深入的東西想問。
沒一會兒,門口傳來了敲門的聲音,等到門被打開,門口的兩個身影出現在視線裡。
正常被邀請來的泉鏡花,以及跟著泉鏡花,兩個人幾乎綁定了的中島敦。
幾乎是在剛看到屋內人的一瞬,中島敦的身體就迅速僵硬,他刷的一下把掃到三源葵那邊的視線挪開,整個人都有點緊張。
上次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著出首領辦公室的,以致於他現在一看到這個女孩兒,腦袋裡就是太宰先生的那句話。
——む我可以不限於蘿莉哦。め
啊啊啊不要再想了!!!
在他身邊的泉鏡花察覺到中島敦的僵硬,轉頭詢問。
「怎麼了?」
中島敦:「……不,沒什麼。」
救命!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和單純的鏡花說啊!
第99章
隔著一張桌子,三源葵與泉鏡花相互對視。
三源葵的臉上沒有表情,泉鏡花的臉上也沒有表情,兩個人就這麼注視著對方,誰也沒有說話。
坐在泉鏡花身邊的中島敦坐得板板正正,他頗有些不自然地瞄了瞄鏡花,又瞄了瞄三源葵,總覺得屁股底下像是有針一樣,讓他坐立不安。
氣氛好尷尬,這已經算是冷場了吧?
他又瞄了眼坐在另一邊的尾崎紅葉,然而作為大家長的對方卻只是眼中含笑,相當自然地捧起茶杯又喝了口茶,一副悠閑自在相當輕松的模樣。
中島敦收回四處亂瞟的目光,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莫得情感的白色死神模樣,內心的小人卻失意體前屈。
所以感到尷尬的就只有自己一個人嗎!
無聲的時間裡仿佛度秒如年,也不知到底過去了多長時間,如同靜止的畫面開始動了。
仿佛是商量好了一樣,三源葵與泉鏡花在同一時間有了變化。
三源葵看了眼泉鏡花盤子裡的藍色點心,又重新看向泉鏡花,然後抬起手,把自己面前盤子裡還有一大半的點心稍微推了一下。
泉鏡花嚴肅著一張臉,目光在兩邊的點心上來回掃視,然後果斷點頭。
「泉鏡花。」
「三源葵。」
在相互說出自己名字的下一秒,兩個人動了。
泉鏡花盤子裡的藍色和果子被她放到了三源葵的那邊,取而代之的,是三源葵的盤子裡少了兩塊點心,被放在她那邊。
整個過程幾乎沒有多余的聲音,兩邊進行了相當順利且滿意的交換,又不約而同地開始啃點心。
目睹全程的中島敦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剛才……發生了什麼?你們到底是怎麼交流的?還是說其實我剛才斷片了以致於沒聽到其他的說話聲?總不能是腦電波交流吧?
敏銳察覺到中島敦微妙情緒的泉鏡花扭頭,詢問。
「怎麼了?」
中島敦:「……」
他沉默幾秒,把自己面前的點心推了一半到了泉鏡花的那邊,默默擠出兩個字。
「……沒事。」
仿佛是為了緩解中島敦的尷尬,又或者只是單純的感嘆,尾崎紅葉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悠悠地開口。
「看來鏡花和葵很合拍呢。」
中島敦:「……」
可不是麼,單單就腦電波交流這一點,他都做不到啊!
等等!
中島敦注視著茶杯中自己的倒影,忽然警惕起來。
竟然有第一次見面就比自己還與鏡花合拍的人!別人第一次見面都能做到,自己已經和鏡花待在一起這麼長時間都做不到,那豈不是說明自己……
和鏡花沒有想像中的默契嗎!!!
中島敦陷入了恍惚與自我懷疑,而三源葵對這一次的經歷相當滿意。
有藍色的衣服穿,還有藍色的點心吃,後來的泉鏡花眼睛都是藍色的。
「看來你玩的不錯。」
辦公室裡,太宰治從文件裡抽空看了眼三源葵。小姑娘此時身上是尾崎紅葉提供的藍色和服,和離開時的小裙子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看起來倒是很合適。
這種念頭一閃而逝,他就又低頭,陷入了眾多仿佛永遠也處理不完的文件裡,只是嘴上還能一心二用與三源葵說話。
「如果你還想去,說一聲就好。」
「嗯,紅葉……姐、鏡花、敦都很好。」
就是中島敦的情緒有點復雜,變化極快,總是波動很大的樣子,臉上卻看不太出來,所以應該是那種內心情感豐富的那種吧?
就是好幾次表情都有點……扭曲?別扭?心裡波動很大,臉上卻表現不出,所以可能對方臉部的神經有一些問題,比如面癱臉之類的。
完全沒想過對方只是在憋著的三源葵暫時性把中島敦劃拉到了面癱的一組。
問題得到了回答,太宰治沒了聲音,依舊兢兢業業處理文件,三源葵眨了眨眼,幾步來到他的辦公桌旁邊。
不同於這個辦公室黑色主調的藍色在這裡分外顯眼,就連那被燈火映襯得仿佛會發光的金發也異常醒目,哪怕是低著頭注視文件,眼角的余光裡也無法不去注意那與這裡仿佛格格不入的靚麗顏色。
不應該在這裡的,不屬於這裡的。
像是貓咪把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桌子上,伸長著身體看向你,就連看向你的眼眸也透露著單純的無辜,等待著你從繁雜的事物中抽出一個眼神,注意到她。
完完全全的不妙。
太宰治想著,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樣,一心只沉浸在工作裡,筆尖落得飛快。
可他忘了,貓咪從來都不是會真正乖乖等待的生物。
「雖然,那邊很好。」
她如是說著,抬起手戳了戳太宰治的胳膊,讓故作繁忙中的人不得不轉移注意力到她的身上,然後在這樣的視線裡,用認真的聲音,說出了讓太宰治覺得更加不妙的話。
「但是,更想和太宰一起。」
幾乎是在這聲音剛剛落下的瞬間,莫名的焦灼從太宰治的身體中升騰,他甚至難以感知到這東西的源頭,卻又能清楚地感覺到它們帶來的焦躁。
不知源頭,不知過程,卻知道結果。
認真的眼眸、直白的話語,太宰治卻只有想要離開的想法,或是自己離開,或是對方離開。
可現在,他又不能離開,對方也不能離開,於是就只能在這同一間屋子,呼吸著同一片粘稠的空氣,帶著灼燙,甚至就連距離也不能突兀拉開。
直白並不是好事,太宰治從未有像是現在這樣覺得。
『太宰很好。』『太宰特別好。』『想更喜歡太宰。』以及就這麼光明正大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更想和太宰一起。』。
他哪裡是『好』,又會讓人覺得『喜歡』呢?
如果沒有那份記憶,如果沒有那『強制』的『條件』,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所喜歡的基礎,是記憶中的『太宰治』,而不是他這個……偽裝的假像。
沒錯,就是這樣。
是『太宰治』,而不是太宰治。
不是自己。
諸多的復雜思緒在腦海裡旋轉,現實裡卻僅僅過去了兩秒,太宰治注視著三源葵,對方正眼巴巴地看著他,正等待著他的回答。
所以現在,要怎樣呢?
他想。
拿走放在對方身上的注意?可那未免太過於欲蓋彌彰了。
港黑首領的辦公室可不僅僅只有首領,還有另外的,為了保護而存在的人——中原中也。
逃避是不行的,靜默是不行的,只能全部接下,然後給出合適的、正常的反應。
太宰治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一個成語。
作繭自縛。
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嗤——」
一聲嗤笑打破了寂靜,猶如被投進死寂水面的石子,驚起了片片漣漪,惹得三源葵轉移了視線。
太宰治扭頭看向發出聲音的中原中也,並第一次覺得對方看起來竟然如此順眼。
然而……
「別看我,看太宰。」
中原中也勾著唇,眼中滿滿的都是幸災樂禍的味道,甚至在說到某幾個字的時候,加重了聲音。
「人家小姑娘都這麼【喜歡】你了,不給個回應怎麼行呢?是不是啊,【首領】?」
太宰治面無表情地盯著中原中也充滿了落井下石的表情,從對方的臉上明明白白看到了一句話。
む呵,死蘿莉控!め
太宰治:「……」
雖然但是……真以為人均森鷗外嗎?
不過嘛……
「葵,你能先去房間裡待一會兒嗎?」
太宰治微笑著,某些字同樣加重了讀音。
「我和我的這個不聽話的【下屬】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合理的理由,出現了:)
三源葵:?
可是我的答案呢?
她看了看明明微笑著卻莫名散發微笑氣息的太宰治,又看了看完全不怕帶著鄙視的中原中也,到底沒說什麼,轉身離開。
等到三源葵完全進了其他的房間後,辦公室裡的氣氛瞬間險惡起來。
「那麼,【中原干部】。」
太宰治拿起一沓文件,仿佛那文件好幾斤的重量並不存在一樣,輕飄飄地放到了中原中也那邊的桌子上,聲音裡帶著命令式的強制。
「作為【干部】我想你不介意為【首領】分憂。」
中原中也完全不慌,如果是以往,對方拿出什麼我首領你干部之類的身份來壓他,他肯定會相當不樂意。
但是在看了對方笑話的現在嘛……
中原中也短促卻又正大光明地嘲笑一聲,眉眼間全是嘲諷。
——就這?值了!
太宰治:「……」
太不順眼了,要不讓中也感受一下幾天幾夜不睡覺式的處理文件吧。
空氣中靜默了一瞬,下一秒,又被打斷。
「我說,太宰。」
中原中也收斂起笑容,臉上的神情嚴肅起來。
「這件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原本,太宰蘿莉控之類的事他根本連一個字都沒信,畢竟都和對方相處了這麼多年,不說非常了解對方,那看個幾分總沒問題吧?
所以一開始,他寧願相信對方是精神失常,或者是三源葵的身上有什麼有利於□□的重大秘密。
結果嘛,好家伙,人面對對方的時候簡直夢回雙黑時期,還是那種自帶柔光加濾鏡,自己給自己披一層比現在人畜無害很多的皮的那種。
別說是想要利用人家小姑娘了,不被人家小姑娘的直球給打沒都算是人堅挺了。你是因為當上首領幾年不出屋,所以面對這種直球防御就剩層脆殼了?
這很不太宰治!特別是當了這麼多年首領的太宰治!
還是說……
「你老實和我說。」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聲音鄭重中透著絲絲糾結。
「你是不是真的……真的變成蘿莉控了?」
第100章
太宰治否認了自己是蘿莉控的說法,並嘲笑了中原中也長得不高,想得倒是多。
事情就這樣看似過去,太宰治也得以成功避開,不用給出一個回答,可事實上,這都是假像,就像是想要逃避錯開的東西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出現在面前一樣。
哪怕擁有批不完的文件,或者處理不完的事物,可僅僅是過了兩天,太宰治就又一次被三源葵叫住。
「太宰。」
一直都相當乖巧的對方又一次來到了他的身邊,用那雙似乎能夠看透心靈的眼眸注視著他,直白而又篤定地落下一句話,
「你想躲避。」
太宰治筆尖微頓,隨即又轉過頭,像是早有准備一樣,臉上的表情是相當自然的疑問。
「哦?是什麼讓葵你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他頗有些苦惱地用目光示意了桌子上小山一樣高的文件,給三源葵提供了另一個去處。
「如果你覺得無聊,可以去紅葉姐那裡。」
然而回答他的,是三源葵沒有絲毫動搖的眼神。
「你想逃避,為什麼?」
「葵。」
太宰治沉默了幾秒,臉上的表情逐漸無奈。
「『想』這個字是代表著不確定的,因為僅僅是『想』,還沒有絲毫的行動實施,況且僅僅是以『想』來定罪,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如果僅僅是「想」就可以定罪的話,那麼大概全世界只有聖人能無慮了吧?
藍色的眼眸分毫畢現地倒影著對方帶著無奈的神情,那表情分明是極為清晰的,可在三源葵的心裡,卻是一副完全不同的面貌。
無奈是假的,自然也是假的。
「不一樣。」
她仔細地感受著對方的情緒,問出了一個讓太宰治措不及防的問題。
「太宰,討厭了我嗎?」
這准時是一個犀利的問題,至少對太宰治來說,是這樣。因為對方的思維有些時候實在是很好猜測,這一句無論怎麼回答,都會讓人難受。
沒有討厭,所以那所謂的逃避就不應該發生。
是的討厭,這樣有關於對方的後續就無法順利進行。
更何況……
如果要論「被討厭」,怎麼說也是他自己被討厭才是正常的情況,那怕對方確實過於直白,但太宰治知道,這些在她的身上甚至算不上是缺點,反而是……優點。
前提是,面對的那個人不是他太宰治自己。
可現在的場景,能回答的答案也就只有一個。
「並不討厭。」
太宰治輕聲開口,給出了一個算是解釋的話,
「像是我這樣的人,總是要更復雜的。」
「復雜嗎?」
可是這種說法和她感覺到的並不一樣。
三源葵有些疑惑,她後退一步,目光在太宰治的身上仔細掃過,像是完完整整地又感受了一遍,最後才用認真的聲音,說出了結果。
「我不覺得太宰復雜。」
甚至相反,她所感受到的,更加……純粹。
「那大概是因為……」
太宰治頓了頓,他的目光從三源葵的身上轉移到自己桌子的文件上,上面每一個字都是清晰的,卻又同樣是復雜的,他注視著這些常人難懂的東西,才順利地剩下的話。
「你是不一樣的吧。」
如果不夠復雜,他又怎麼會做出各種各樣的算計,如果不夠復雜,那麼他此時此刻也在進行的,所有的偽裝……
如果一開始,自己用「首領」的一面去面對對方,那事情會變成另一個樣子嗎?
太宰治忍不住地想著,又迅速地否認了這種猜想。
或許無論是哪一種,在對方的眼裡都沒有多大差別。
簡直是作弊的能力。
太宰治成功地把所謂的「逃避」給翻了過去,可三源葵卻無法真正的無視,她所需要的是一點點的了解任務目標,然後讓自己看到他的好,更加的喜歡對方。
如果任務目標說出了腦洞的話呢?
三源葵思來想去,決定從其他人那裡下手問一問。
「你說……太宰?」
難得沒在首領辦公室被三源葵抓到人的中原中也頗有些驚奇。
「你竟然問我對太宰那家伙的看法?是你自己想問的?」
「嗯。」
三源葵點頭,態度相當鄭重。
「想知道,其他人的想法,」
「這樣啊……」
中原中也沉思幾秒,果斷選擇答應下來。
「行,那我就給你說說。」
反正太宰那家伙在他眼裡什麼樣是個熟人都知道,他就是當著對方的面,都敢張口閉口「青花魚」,更別提還能告誡一下這小女孩兒,太宰治到底多麼辣雞。
別人不敢說,但是他敢啊!
「首先,太宰他不是個好人……不,他就不是個東西。」
三源葵眼神茫然,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什麼不是?什麼東西?
「他以前就特別會騙人的感情,被他騙過的女性都能繞港黑大樓一圈,說過的謊話連起來繞橫濱三圈都沒問題。」
說著,中原中也特意看了眼三源葵,聲音沉重。
「我這麼說,你懂吧?」
感受著中原中也相當真實心緒的三源葵緩緩打出第二個問號:??
我懂什麼?
「你知道他怎麼……算了。」
看了眼三源葵干淨清澈和黑手黨完全不相符的氣質,中原中也咽下太宰治殺前首領森鷗外上位的話,挑著那些不黑暗血腥的東西給對方說。
「你就記住,他坑蒙拐騙樣樣精通,如果是他說的話,最好不管什麼都別太相信。」
什麼?優點?也就腦子好使了。
中原中也想著太宰治那張讓他簡直生理性厭惡的臉,面無表情。
雖然現在因為當上了首領,看起來「靠譜」了不少,但是嘛……呵呵。
反正在中原中也眼裡,太宰治他除了腦子,渾身上下就沒有一條可以算作優點的東西了。
因為很多東西都不能深入的說,中原中也只能遺憾的停止。而聽了這一串充滿了「太宰治,不行!」評價的三源葵,內心充滿了迷茫。
已知,中原中也說的是真的,沒有騙人。
那麼,太宰以前是……職業騙子?不應該是黑手黨嗎?
三源葵陷入沉默,中原中也看著三源葵的樣子,忍不住詢問。
「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三源葵毫不猶豫地回答。
「因為想更了解太宰。」
「你……了解他?」
了解太宰治?認真的嗎?真的不怕被黑泥淹死嗎?
剎那間,中原中也的神情詭異起來,說震驚不震驚,說別扭不別扭,混合起來只有難以言喻的一言難盡。
「你……」
他欲言又止地看著完全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讓人震撼的話的三源葵,想到這一陣首領辦公室裡簡直抽風的太宰治,最後只是給了三源葵一個……復雜的眼神。
「算了,你想好了就行。」
雖然不知道太宰他到底有什麼目的,但是就憑著三源葵能讓太宰治吃癟,他中原中也就……就……不行啊!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僅存的良心有點疼。
要不再提醒幾句?別讓太宰治再禍害人小姑娘了吧!看看這人都被太宰給騙成什麼樣了?再加深了解,怕不是太宰那家伙羊皮一撕,直接暴露了本來的面目。
說起來,太宰那家伙現在好像也稱不上羊皮,根本就不無害,應該是披了個狼皮的……哥斯拉?
然而此時,三源葵已經離開了,前往第二個目的地,尾崎紅葉那裡。
「咚咚咚——」
「進來吧。」
早就知道了小姑娘前進的路線是自己這裡,屋子裡的尾崎紅葉對三源葵招了招手,把提前准備好的點心推向桌子對面,姿態輕松愜意。
「怎麼突然來了?」
她可是知道,這孩子來之前還去了趟中也那裡。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
三源葵坐到尾崎紅葉對面,隔著一張茶桌,直白地說出自己的目的。
「想知道,紅葉姐對太宰的看法。」
「原來是這個問題。」
尾崎紅葉並未回答,而是先問出了一個問題。
「你對中也的回答是怎樣看的?」
雖然並沒有聽到中也到底是怎麼和葵說的,但是尾崎紅葉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
沒想到尾崎紅葉會反而問自己,三源葵想了想,給出了回答。
「中也,說的是真的。」
尾崎紅葉含笑回應。
「中也並不喜歡謊言。」
「太宰以前,應該……」
三源葵難得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給出了一個答案。
「應該很辛苦。」
「為什麼這樣想?」
尾崎紅葉是真的來了興趣,她勾起唇角,循循善誘。
「中也說的,應該不是什麼過分的話。」
「他說太宰,以前騙人,很多,燒殺搶掠樣樣精通。」
三源葵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還帶著一分茫然。
「會是中也做出的評價,覺得疑惑嗎?」
「嗯。」
她點頭,問出了自己最疑惑的問題。
「太宰以前,是職業騙子,還是黑手黨?」
尾崎紅葉愣住了。
重點……是這個嗎?難道不是中也說的那些話的內容嗎?雖然沒說多少,但也和黑暗沾邊,就真的……沒有一點點介意嗎?
她應該說……不愧是……
尾崎紅葉心裡搖了搖頭,給出了答復。
「當然是……黑手黨。」
不等她再說什麼,三源葵的下一句話已經接踵而至。
「不管哪個,都很辛苦。」
藍色的眼眸裡是再認真不過的情緒,迎著陽光,顯得更加剔透,她鄭重地,說出一個前提。
「因為太宰很好。」
是她切身感受到的,絕對不會被誤導的。
「而且,可以很好的活下來,就不需要騙人了,所以需要騙人的時候,一定是,很辛苦的時候。」
第101章
很多時候,三源葵的邏輯和正常人都不一樣。
那怕作為黑手黨,尾崎紅葉自認為也不是多正常的存在,但是很多時候,也仍舊摸不透對方的一些想法,那怕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對三源葵正常中帶著奇異的邏輯有了大概的認知。
很多時候,她的行為都是非常「正常」的,但是一旦有了問題出現,深埋在她內心深處,與正常孩子完全不同的想法就會在她的直白下暴露個徹底。
最重要的是,一個生活在「正常」世界的孩子,是不可能擁有這樣的異常的,那怕是這句聽起來讓人覺得哪裡不對又挺有道理的話,也不是輕易就能被誰說出的。
孩子會做的,都有什麼呢?
被教導著認知世界,模仿著大人的行為,最後……親身體會著身邊的一切。
這不是區區資料上的那些,能夠培養出的思想。
果然是很假。
「葵。」
尾崎紅葉收斂著思緒,作出詢問。
「這句話,是誰教你的。」
「沒有人教。」
三源葵搖了搖頭,仿佛僅僅是陳述了一番今天早上吃了什麼一樣自然。
「是我自己的,想法。」
因為以前在研究所的時候看過很多這樣的事,有被實驗的人為了更好過一點,強壓著恐懼對人示好,說著她也能察覺到的謊言,這種事情她見過很多。
聽話的人總是更能得到一些優待的。
從小在地下研究所長大的她對「不正常」的事情接受度其實相當的高,甚至是屬於……黑暗面的東西。
在遇到安娜之前,葵甚至不知道,對比外面的世界,研究所竟是如此的黑暗,裡面堆積了無數不容於世的殘忍。
可是在被尊帶出,到了吠舞羅和大家一起生活之後,安娜就不需要隱瞞了,吠舞羅的大家也沒有說過謊。所以在那時她就覺得,如果過得很好,大概是不需要說謊的。
「自己的想法嗎?」
尾崎紅葉微微皺眉,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像僅僅是一個單純的詢問,神色又柔和下來。
「那麼,葵,你說過謊嗎?」
「嗯。」
三源葵對自己說不上是錯誤還是正確的錯誤供認不諱。
「以前,有說過好幾次的。」
就算最近的,應該就是……和七海海分別的時候,那句不小心說出的話吧?
現在想想,好像也過去許久了。
「好孩子。」
輕柔的聲音落下,同時出現的是落在頭頂的手。三源葵不再沉思,目光順著那只手,落回了尾崎紅葉的身上。
「如果鏡花當初……也就不用受那些苦了,幸好……」
一身和服迤邐的女性像是想起了什麼感嘆著,卻又咽下了某些字句,聽起來有些沒頭沒尾。所幸三源葵並不在意這些,只是抬眸,聽著對方接下來的話。
「並不存在任何的前提,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謊言總是無窮無盡的,甚至有時候,哪怕是一句短短的承諾,在未來都有可能變成謊言。」
尾崎紅葉說著,在三源葵頭頂的手慢慢下滑,最後停留在對方嫩滑的臉頰上,帶著憐愛,輕輕地撫了撫她頰邊的發絲。
幼小的孩子,無論是葵還是鏡花,因為還沒來得及經歷更多,所以無法確切的明白,到底怎樣的選擇對自己的當下以及未來是最好的。
所以才更需要她這樣年長一方的教導。
「葵,不要給任何騙你的人給予同情或是什麼。」
她這麼說著,一字一句都帶著她所體會過的竟然,從前摔過的跟頭。
「那怕是所謂的,『善意的謊言』。」
……
三源葵暈暈乎乎地從尾崎紅葉那邊離開,直到好一會兒過去,腦袋裡還是尾崎紅葉試圖塞到她腦袋裡的各種教導。
說起來……
三源葵想著,看了看走廊另一側落地窗外橫濱的景色,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紅葉姐她……好像後面就一直在說其他的,說了很多,以致於根本就沒回答她一開始,那個怎麼看待太宰的問題!
怎麼回事?難道她在那邊待的一個小時就是吃東西去了?
就在她低頭沉思的時候,迎面有聲音忽然響起。
「葵。」
短暫的一聲,聽起來冷冷淡淡,仿佛裡面沒有絲毫的情緒,緊接著響起的,是屬於少年的聲音。
「葵……小姐。」
依舊不能突破自己內心簡直心理陰影的中島敦,對三源葵的稱呼相當的禮貌。三源葵抬眼望去,兩個人正正好走到了自己身前不遠。
「鏡花,敦。」
三源葵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准確地打著招呼。
「下午好。」
泉鏡花面癱著和三源葵近乎一模一樣的同款面無表情的臉回應了一句後,空氣中頓時靜默下來,中島敦看了看又雙叒叕開始相互對視,仿佛是在進行腦電波交流的兩個女孩兒,相當識相地拉了拉衣領,閉上了嘴。
無聲的對視持續了沒一會兒,三源葵就打破寂靜,率先開口。
「我有事情,想問你們。」
三源葵相當直白的問出了自己今天最大的問題。
「你們對太宰,是什麼感覺?」
泉鏡花的回答相當直接。
「首領,上司。」
與之相反的,是她身旁,中島敦下意識僵住的身體,以及微縮的眼瞳。
「太、太宰先生?!」
擁有眾多傳言,被敵人畏懼的白色死神在這一刻仿佛是突然被老師點名答題的小學生一樣震驚。
那怕身形依舊保持了挺直,但他還是下意識瞄了眼四周,無論是走廊盡頭的守衛,還是頭頂不留空隙的攝像頭,都讓他下意識地有些緊張。
公開談論首領,還是在港黑大樓這種地方公開討論,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那可是太宰先生啊!不對,那怕不是太宰先生,這種事情怎麼想都不是能輕易隨隨便便就這麼問出來的吧!
也不對,既然都在公共場合我出來了,難道是太宰先生授意的?可是這是什麼意思?□□員工內部調研?太宰先生終於察覺到他最近的風評不太對勁了?
心裡仿佛是裝了無數的問號,有小老虎在使勁蹦跶,中島敦不著痕跡地咽了咽口水壓壓驚,然後不自覺的,用比平日裡還小了一分的聲音回答。
「太宰先生的智慧深不可測,本身也讓人非常尊敬,並不是能隨意評價的,所以……」
他深吸一口氣,鏗鏘有力地說出最後一句。
「我和鏡花一樣!」
總之,和鏡花的回答一樣肯定錯不了!
「哦。」
三源葵點了點頭,在中島敦充滿了暗中觀察的視線裡,用十分平淡的聲音回復。
「我知道了,謝謝。」
得到了答案的她毫不拖拉地告別了兩人,向著首領辦公室的地方前進。
和離開時一樣,太宰治依舊在兢兢業業地處理文件,唯一不一樣的大概也就只有那些文件的厚度。
三源葵沒有打擾對方,只是搬了和椅子到對方桌子的左邊坐下,像是只難得安靜下來靠在主人身邊的貓貓。
只是……那視線,未免太過於矚目了。
如果不予理會,那麼大概能度過好一陣不會被打擾的安靜時光,因為那孩子安靜而又乖巧,還相當有禮貌。
但這有一個前提。
——若能夠忍受那仿佛如影隨形的目光。
仿佛帶著溫度,還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愈加熱烈,甚至會把室內的溫度也帶得低了幾分。
但太宰治知道,這一切都只是臆想,目光是不會有溫度的,而葵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是平靜的,僅僅是安靜的注視,不帶走絲毫的其他意味。
但要怎麼說呢?
筆尖在文件中微微一頓,又在還沒有引起注意的時候又重新銜接,完美的看不出絲毫破綻。
迄今為止,他所感受到的,所有的目光,都沒有像是對方這樣的純粹。太宰治覺得,無論是帶著「善意」還是「惡意」的,他都能夠自如處理。
可如果僅僅是沒有任何目的的單純注視呢?
手中的文件被放到一邊,他拿起新的一份,垂眸看著上面顯示著的軍火交易,油然而生出了感嘆。
大概100把機槍的槍口對准自己,屋子裡突然有即將爆炸的炸彈,都比現在這要好受太多了吧?
但哪怕煎熬著,太宰治也不想要過早的結束,去面對這目光的主人。
煎熬的緩刑與立即執行,他大概……更擅長前者。
可明明他應該更擅長後者才對。
在寂靜而又見不到自然光的辦公室裡,黑色的牆壁與天花板讓每一個進到屋子裡的人都不自覺地感覺到壓抑,哪怕有燭光在孜孜不倦地試圖照亮每一片角落,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太陽。
幾年的沉澱下,足以衍生出隨處可見的死寂。
或許這叫辦公室,早就與死亡連結在了一起,無論是別人的,還是……
不知什麼時候,辦公桌的一角被占據了。
先是手,然後是胳膊,藍色的衣料隨著動作在這裡光明正大地在這空余的一角擴展著地盤,最後,是亮眼的金發。
那目光的主人全然換了一個角度,注視著仿佛毫不動搖的太宰治,在不知過了多麼漫長的時間後,終於支撐不住,被緩緩隱藏。
呼吸也變得綿長。
太宰治一直停留在文件上的目光終於在此刻緩緩地轉移到了身旁的人身上。
安靜的,乖巧的,一動不動的,同時又是弱小的,和……「強大」的。
不,明明只是執著而已。
指尖在自己也沒預料到的時候先一步出現在對方的臉頰上,帶著不同於他自己的溫熱,從這僅僅是一小點的觸碰裡,越過手掌,一路向上。
想要離開,又想要用力,看著指尖戳出輕微的凹陷,捏著臉頰,在對方即將醒來的一瞬間再裝作沒事人一樣離開,任由對方睜著茫然的眼睛,陷入迷惑。
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太宰治想著,強迫自己收回手,板正自己的目光,讓它重新回到文件上。
可還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他想著,忽然勾起了一抹微笑。
大概是……有貓咪躺在身邊,想離開的時候又不舍得起身驚擾到她的感覺吧?
還真是……失敗。
自己,竟然也會有這樣的感覺嗎?
第102章
三源葵醒來的時候,身上多了一件外套,她撐起身體,去看外套的主人。
對方仿佛是沒有察覺到她的蘇醒,依舊在注視著桌子上的文件,白色的襯衫襯得他更加蒼白,表情無悲無喜。
「太宰。」
三源葵輕聲開口,把衣服還給對方,還不忘道謝。
「衣服,謝謝。」
「沒什麼。」
太宰治收回衣服,手指接觸間很輕易地就感覺到了外套中還保留的溫熱,他頓了頓,沒有再穿回的意思,反而看似隨意地把它搭在椅子上。
與三源葵沉睡之前的逃避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太宰治注視著對方因為剛睡醒,還有些懵懂的模樣,聲音平靜。
「我想是時候詢問你了,葵。」
三源葵眨了眨眼,把僅存的一點模糊從腦海中驅除,太宰治的臉色相當嚴肅,她敏銳地察覺到,對方要問的可能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你在這裡也有一陣了。」
太宰治先是說出了一個前提。
實際上這個「一陣」是需要打上一個雙引號,就「長」來看,這個還不到一個月的「一陣」並不算長,甚至如果說是短也並無不可。
可誰讓事情已經開始亂套了呢?
並非是計劃或者什麼,而是他自己。如果繼續放任,太宰治甚至不想想像後面會變成起的麼樣子,他當然不可能放棄自己的計劃,可顯然,他已經開始不正常了。
不「正常」。
或許他一開始就不應該做把對方接過來到身邊,查看對方到底有什麼目的的事情。他應該是相當清楚的,這是一個直白到過分的孩子,如果對她問出自己的疑問,一定會得到回答。
可他沒有。
或許是好奇,又或者是一時的興趣,再或者是對方擁有的記憶,還有那份不屬於自己的「熟悉」,他做出這一陣這樣,放任對方的行為。
可現在不可以了。
太宰治想。
自己與對方到底算是什麼關系?根本就沒有什麼關系,他自己,更是早就有了結局。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讓對方離開,無論對方有什麼想法,只要他讓她完成,那麼就再沒有以後了。
這間辦公室裡,就不會再有除了死寂以外的東西。
這才是最適合自己的。
鳶色的眼眸裡蒙上一層更加深邃的隱形,太宰注視著三源葵的目光仿佛是漂浮在兩人中間的虛空一樣,擁有目的地,又沒有目的地。
他問出了最直接的問題。
「我想要知道,你尋找並跟著我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為了幫……」
話說一半,三源葵猶豫了一下,沒有說出「幫助」之類的話,只是搖了搖頭,如實回答。
「最終,不能說。」
「那麼,階段性的目的呢?」
太宰治垂眸,帶著恰到好處的失望。
「既然最終目的不能說,那麼階段性的呢?」
三源葵的回答相當迅速。
「更喜歡太宰。」
「更喜歡……我?」
這是太宰治第二次聽到三源葵說這句話了。
第一次,是他在竊聽器裡,聽對方在尾崎紅葉那邊說出的,卻沒想到會在現在,聽到第二次。
可為什麼要更加喜歡自己呢?
太宰治的腦袋迅速運轉,各種猜想層出不窮,最終,定格在一個不可思議卻又最有可能的猜測上面。
在那個世界裡,與三源葵羈絆最深的人是織田作,她甚至在對方死亡的時候,用她的能力拯救了對方,代替死亡。
而現在,對方沒有再想找織田作,而是他太宰治,甚至就連最終的目的也不能說。
不能說,而不是不想說。
這其中的差別可不是一點,代表了強制性與非強制性。
而最重要的是,其他的世界並沒有三源葵這個人,就像是突然造訪人間的某個存在,在做完自己的事情後,就會離開。
那是不是說明,她的目的,其實與那個世界差不多,就像是現在。
她會主動去尋找並接近目標,所以在那個世界,她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織田作。
那麼,她為織田作做了什麼呢?
被收養、共度時光,以及最後的……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一時間,太宰治說不上心中到底是何種情緒,他是應該為這一份「單純」的情感而感到慶幸?還是要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可笑?亦或是終於如釋負重地松一口氣?
這不是單純的,是帶著目的的,是並不純粹的,甚至……是強制性的。
與內心復雜相反的,是腦海裡無比冷靜的思緒,甚至在為這份不純粹而感到慶幸。
接下來需要做什麼已經相當明晰了,尋找時機,讓對方完成任務,他甚至都不用再給對方安排未來的後路。
可即使是知道,他也不能用還沒完成計劃的時候來賭,那麼就只能等到計劃完成之後了。
總歸會讓對方滿意的,而他大不了不過是多死一次。畢竟等到了那時,這個世界是容不下他的。
所以是輕松的。
大概是輕松的。
在短短的時間裡,腦中已經給出了一整套完整的計劃。太宰治注視著三源葵,已經能夠露出相當自然的微笑,甚至能夠用更加坦然的態度,來面對對方那之前還不想要面對的眼神。
「那麼,我大概已經了解了。」
他說著,給出一句似是鼓勵的話。
「想做什麼就做吧。」
……
三源葵覺得,太宰他好像根本沒像是他自己說的那樣了解。
距離對方詢問自己過後已經好幾天了,在表面上,對方和自己的相處更加「自然」了,甚至有種仿佛找對了方法的流暢感。
可三源葵的感覺給她發出的,卻是與這份自然完全相反的信號。
她與太宰之間就像是隔了一堵無形的牆,明明能看到彼此,卻又被隔開,兩個人之前距離好像……更遠了。
如果凹陷她的任務情況來看,這本是一件好事才對。
對方遠離自己,不會對自己多喜歡,等她離開的時候就不會又多傷心,這是好事。
可是……感覺卻告訴她,有哪裡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的那種,如果她放任不去解決,以後一定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這是和泉奈那裡完全不同的情況。
三源葵糾結地沉思著,努力想要捋清現在的情況,可她也只能判斷出異變是發生在前幾天和太宰的談話之後,再多的就沒有了。
明明她沒有說什麼奇怪的話,太宰也沒有說什麼奇怪的話,可結果就突然變成了這樣,她甚至想要拿起彈珠站到對方面前,用能力去「看透」。
「這是……怎麼了?」
剛走過一個拐角,就有熟悉的聲音響起,她三源葵抬起頭,入目的是尾崎紅葉的身影。
「怎麼看著失魂落魄的?」
尾崎紅葉走到三源葵身前,仔細打量著對方,距離上次見面也僅僅是過了幾天而已,那時的對方看起來還挺有……嗯,活力。
雖然在對方的身上想要看出活力這種感覺極其不明顯,但不管怎麼說,至少比現在有活力。
「發生什麼事了?」
看到尾崎紅葉,就想起對方之前一長串的教導,三源葵想了想,果斷選擇詢問對方。
總比她自己一個人想不到原因要好。
「是太宰。」
她直接說出了這幾天苦惱的原因。
「那天回去和太宰說話之後,感覺和太宰,距離更遠了。」
「距離……更遠?」
尾崎紅葉略微皺眉,若有所思。
她聽到的是不一樣的版本,據中也說,兩個人這幾天好像應該更自然了才是,還抱怨害得他連看熱鬧嘲笑太宰時間都沒了。
尾崎紅葉瞟了眼四周角落裡的守衛和頭頂的攝像頭,果斷把小姑娘拐進了自己辦公室,才深入詢問。
「怎麼回事?」
「找不到原因。」
三源葵一向平靜的聲音難得顯示出糾結。
「沒說奇怪的話,突然就這樣了。」
不可能,肯定發生了什麼。
三源葵的敘述充滿了迷茫,可尾崎紅葉卻不這麼看,據她了解,這孩子絕對能干出說了什麼驚天動地的話,都還覺得自己說出的只是相當平常的東西。
想到這裡,尾崎紅葉繼續詢問。
「你們說了什麼?」
「太宰問我,』找他的最終目的』,我說『不能說』,他問我『階段性目的』,我說『更喜歡他』,他說『了解了』,還說『想做什麼就做吧』,然後就這樣了。」
一句話的回答概括了全部的過程,或者說兩個人根本就沒有多說幾句。
尾崎紅葉目光相當古怪地在三源葵透著疑惑的臉上轉過,然後抬起衣袖,輕掩住唇角。
「我確定一下。葵。」
那怕上揚的唇角被遮掩,她的聲音裡仍透露出一絲笑意。
「你當著太宰的面,直說了想要更喜歡他,這種話對吧?」
確實說了。
三源葵老實點頭。
「這樣來看,那我大概也明白了。」
尾崎紅葉
直白,是好事也是壞事,至少對於太宰來說……大概是「壞事」。
可又不是真正的壞事,畢竟葵沒有被扔出□□就是最好的證明。
怪不得中也一說到能看太宰熱鬧的時候就眉飛色舞,現在看來……她倒是也有一點點想要看熱鬧的想法。
至於原因?港黑的氣氛過於壓抑,難得有「首領」的熱鬧可看怎麼樣?
看樂子可是人的天性,有了葵的這一陣可是十足的熱鬧,況且她也沒有做什麼不是嗎?
唇角的笑意加深,尾崎紅葉意味深長地開口。
「既然煩惱,那就行動。太宰已經說了『想做什麼就做吧』這句話,那麼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打行動。」
畢竟葵是擁有「許可」的,不是嗎?
第103章 [
三源葵的想法是如何的呢?
她僅僅是有對於現狀任其發展會造成不好未來的感覺,那種感覺對於她的任務是好的,但是對於太宰是不好的。
不,也許是好的,但到底是怎樣的她實在是無法分出,如果想要更清晰的知曉的話……
三源葵低頭,注視著手心裡的藍色彈珠,那雙與彈珠有著一模一樣藍色的眼眸在好一陣後才緩緩抬起,最終定格在太宰治的臉上。
太復雜的事情她就算知道結果也難以明白,但有一個能力能讓她明白。
只要太宰能夠同意。
或許是三源葵盯著太宰治的時間太久,久到太宰甚至從文件中抬起頭,主動詢問。
「怎麼了?」
三源葵直白開口。
「想太宰同意。」
「我同意?同意什麼?」
太宰治腦袋裡迅速轉了一圈最近的狀況,但就目前來說,最近可以說是風平浪靜,除了對方總在這裡覺得待不下去了,他還真不覺得有什麼是需要自己同意的。
不等他多想什麼,三源葵就已經用平靜到仿佛在說今天天氣不錯的聲音,輕飄飄地扔出一個驚天炸彈。
「想太宰同意,和我建立靈魂鏈接。」
「靈魂鏈接?」
最先出聲的甚至不是太宰治,而是一直在辦公室裡處理文件兼職擔任保鏢的中原中也。
「那是什麼?」
涉及「靈魂」兩個字,聽起來就不是什麼簡單的東西,更何況還加上了什麼「鏈接」,聽起來像是某種綁定關系。
「是……」
「停,葵你先別說。」
三源葵剛說了一個字,就被太宰治打斷。他瞥了眼疑惑中的中原中也,相當干脆地下達命令。
「中也你先出去。」
「哈?無緣無故你就叫我出去?我不能聽嗎?!」
有什麼是我一個一年365天差不多360天都在保護你的干部不能聽的!
然而回答他的就只是太宰治冷冰冰的一句話,
「不能,趕緊走,我才是首領。」
中原中也:「……」
首領就了不起嗎!
是首領還真就了不起……
被官大一級壓死人的中原中也啪地一聲放下筆,面無表情地轉身,腳步重重地踩在地板上,卻又被地毯遮掩得只剩下了悶響,像是他現在郁悶卻無處發泄的心情。
——你給我等著死青花魚,早晚有一天把你按在地上摩擦,然後鯊了泄憤!
屋子裡唯一的不知情人中原中也離開,只剩下三源葵和太宰治。太宰收回視線,轉向三源葵,問出了一個問題。
「這是必要的嗎?」
所謂的「靈魂鏈接」,他大概是了解的,據得到的記憶中的自己所知,織田是說過這件事的。
當然,是在……死而復生塵埃落定之後。
如果這是必要的,那麼這「挑戰」未免為太過艱難了。對於他,或者對於太宰治來說,這種「鏈接」絕對是不會被同意的事。
那怕他確實想要安排好一切,想要讓葵完成她的事情,但這件事,唯獨這種事情,他實在是難以……同意。
好在,沒幾秒,太宰治得到了三源葵否定的回答。
「並不是……」
一開始用「靈魂鏈接」,也是緊急情況,而且她也不會做強制的事情。只是現在的情況來看,用這個是最有效的。
「所以,為什麼突然想用這個?」
太宰治詢問著,並再次認真回憶了最近發生的事。
根本沒有任何意外,就連兩人之間,也因為那一次的談話讓他能夠更加順暢的處理。
如果不是必須的,那麼對方為什麼沒有任何預兆的,突然這樣問呢?
三源葵很快回答了太宰治的問題。
「因為,不明白太宰的想法。」
藍色的眼眸在燈光的映襯下帶著星星點點的光,那藍色在這樣的屋子裡比外界顯得更加濃郁,裡面盛著的,是最單純不過的疑惑。
「因為這幾天,和太宰相處,感覺不太好,又想不出原因,所以想知道,太宰的想法。」
無辜的表情、純粹的眼神、敏銳的感知、再加上仿佛是玩笑一樣,卻根本就不是個玩笑的理由。
因為感覺不好,所以想要這樣,應該稱贊一句不愧是行動派嗎?
還是說……讓他感嘆,對方的感覺實在是太過於敏銳了,明明在其他人眼裡是「好」的進程,在對方的眼裡竟然是「不好」的。
太宰治明白,問題的根源並非是他的演技下降,而是三源葵本身。
是她的能力。
無論是什麼,幾乎不可能隱瞞於她,除非她對此並不在意。而在對方在意這個列隊的自己,就成了一個時刻都被注意著對方對像,哪怕是有一絲一毫的不同,在對方的眼裡,都像是被放大鏡擴大。
但太宰治仍有應對的方法,或者說……早就想過的預案。
「那麼,葵。」
他拋出一個問題。
「這些對你的事情,產生了阻礙嗎?」
「阻礙……」
三源葵一怔,很快就搖了搖頭。
「沒有。」
不如說……如果僅僅按照任務來算,這甚至可以算作讓人輕松的事情。
「那麼,何必糾結這些呢?」
太宰治起身,來到三源葵的對面坐下,隔著一張茶幾,唯一露出的鳶色右眼即使處於燭光的範圍內,也想是被黑暗吞噬著,讓人看不清內裡的真實。
他注視著三源葵的藍眸,帶著蠱惑,每一個字句都透著「道理」。
「你並不是什麼事情都一定要探究的那種人,所以這些不成阻礙無足輕重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在意。」
沒錯,既然不是阻礙,那麼就不是需要細究的東西。你完成你的事情,我也完成我的事情,不需要更多的什麼。
「只要你的事情能順利完成就好了。」
順利完成,最後分道揚鑣,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結果了。
太宰治覺得這很好,非常好。可回答他的,卻是三源葵反對的聲音,
「並不是,無足輕重的。」
三源葵握著手心裡硬質的彈珠,絲毫沒有被太宰治的歪理邪說所蠱惑,目光裡是一如既往的堅定。
「是重要的,不止是事情,還因為想要……」
她忽然停了下來。
還因為什麼呢?
三源葵怔怔地注視著太宰治,如同被打開了靈光一閃的開關,一直被忽略的某個想法突然一擁而上。
是的,有一個……被她忘記的事情,是從一開始就不知為何,無法在面對對方的時候,說出的話。
她一直以來的任務,都是能夠幫助到任務目標的,大家都有著遺憾,並不想死,所以她的行為是幫助。
可太宰是不一樣的。
她無法對對方說出,自己是來幫助他這樣的話,從第一次的見面一直到現在,也無法說出。
那並不是能夠幫助但對方的感覺,反而……
三源葵忽然明白了什麼,那怕沒有用彈珠更加清晰明白的去感受,卻也仿佛知曉了某個秘密。
於是又她問出一個問題。
「太宰對自己,規劃的的未來,是什麼?」
太宰治的表情凝固了,但僅僅是一瞬間,這種僵硬就消失不見,他下意識撐出一個輕松的神情,腦細胞瘋狂運轉。
哪裡暴露了什麼?不,不可能,他從一開始但現在的所有所作所為都沒有暴露的基礎,甚至是一丁點的破綻。
葵不可能知道他的計劃,而且他也沒有讓對方接觸過む書め更不可能有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那麼,破綻在哪裡?她為什麼問出這樣帶有指向性的問題?
還是說……真的僅僅是感知?
表情輕松,甚至唇角還帶出了一分笑意,看上去下一秒隨時可能會說出什麼相當「正常」的話,可三源葵卻能知道,對方的注意力正在渙散。
換句話說,頭腦風暴。
——這種時候不能讓對方多想,要以雷霆之勢迅速追擊哦~
三源葵想著曾經十束多多良的教導,果斷站起身,主動來到太宰治的面前,抬起手捧住對方的臉,直視那只鳶色的眼眸,讓他難以用轉頭或者眼神離開來逃避。
然後難得非常強硬地追問。
「這個很重要,所以是什麼?」
非常非常重要。
成年男性與十二歲孩子的力道差距天差地別,太宰治是可以輕松掙脫三源葵的這份禁錮的。
可是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做出十分自然的舉動,然後正大光明地給出一個回答,這個回答要和他給自己安排的結局完全相反,甚至還要在回答的時候,讓對方感覺不出那時一段現編出來的謊言。
他是可以做到的,只要想,名為太宰治的人總是能想到方法讓自己達成目的。
可是……
他一直被禁錮在最低端的,屬於他自己的心情,忽然被風暴卷上了天空,並帶來了強烈的不滿。
為什麼呢?
為什麼他要被逼到這種地步?這種可以說是狼狽的地步。
哪怕是他「殺」森鷗外上位,在港黑首領的位置坐了這麼多年,經歷了無數常人難以想像的暗殺,把自己囚禁在這間辦公室裡,也從未有過如此的感受。
這是不必要的,為什麼要執著於這種多余的事情?而執著了又有什麼用?不過是徒增的可笑罷了。
幾乎是難以抑制的,一向被壓迫著的情緒越過那一直都牢不可破的理智,它突破封鎖,借由著喉嚨,率先發出聲音。
「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
不,這是不理智的。
現在轉移,還能夠成功,只需要……
可理智的運轉是徒勞的。
鳶色的眼眸裡拋去了僅剩的柔和,不帶絲毫的情感色彩,明明還保留著微笑,可聲音卻猶如從機器人的嘴裡吐出的字句,像是冰塊,被裹上了蛇的毒液。
「能讓你放棄你的『事情』嗎?」
第104章
毫無疑問,這是字句犀利的話語,簡簡單單卻又直指內心,像是懸在頭頂的那柄無形卻又鋒利的刀,在這一刻顯現出了它本來的樣子,並搖搖欲墜。
三源葵的內心,太宰治的……內心。
三源葵完全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話,或者說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與「放棄任務」有關的任何可能性。
哪怕是建立靈魂連接,哪怕有著不舍,哪怕相處了十幾年,哪怕這個世界出現系統不願出現的意外,她也從沒想過這樣的事情。
一次都沒有。
只因為這是她可以回家的唯一路徑,她的努力決定了她何時才能夠回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回家。
可現在,她卻聽到了這樣的話。
「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能讓你放棄你的『事情』嗎?」
知道……放棄……回家……
太宰……回家……
似乎是一個選擇,或者說是一場抉擇,可這個抉擇超越了三源葵所能思考的範圍,她的第一反應,就只是……回家。
「你看。」
太宰治抬起手,屬於成年人的手掌輕而易舉地圈住了臉頰邊三源葵手腕,不屬於自己的溫熱感覺在手心散發著,他下意識讓手心微微後移,不再觸碰這不屬於自己的溫度。
然後,他拿下了對方的手,讓它徹底離開。
「總有一些無論如何都無法放棄的事情。」
太宰治說著,臉上恢復了平靜,就仿佛剛才曇花一現的「異常」並不存在一樣,他一直是現在這個樣子,聲音平緩,像是教導。
「太追根究底總是不好的,葵。很多時候,只要能達成目標,過程無需太過在意。」
「可是……」
三源葵想要說什麼,可太宰治卻直接打斷她的話。
「你不想完成你的『事情』嗎?」
鳶色的眼眸深處,是全然的冷靜與理智,腦海中清晰地規劃著應該說的話,甚至就連自己可能得到的信息也計算得清清楚楚。
是的,就是這樣,冷靜與理智,甚至是冷酷,才是他這個太宰治的代名詞。
「一定是因為很重要的原因,你才會做這件事,對嗎?」
三源葵沉默著點頭,沒有否認這樣的說法。
太宰治笑了。
為了某個目標,並且為之一直努力,他可太清楚了。
只要目標足夠堅定,那麼就沒有任何人,沒有任何事物能夠阻攔。而像是葵這樣的,甚至要更加堅定,他可不認為,自己作為區區一個目標,能夠對她想要達成的目標造成什麼阻礙。
他需要策劃一個世界,而對方的這份「事情」,也絕對不會僅僅是第二次,所以對於他還說,這是最天然的,可以利用的阻隔。
「只要能完成你的『事情』就可以了,多余的並不需要多想,顧及太多的話……」
他站起身,手在三源葵的頭頂揉了揉,留下最後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可是很容易失敗的。」
太宰治回到了辦公桌,三源葵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陷入了沉默。
顧及太多是容易失敗的,她只要能夠完成自己的任務就行了……
太宰說的話聽起來對的,她一直以來……大概就是這樣想的,可她又不是這樣做的。
她確實會顧及很多,和任務目標的關系如何處理,離開了傷心怎麼辦……如果她僅僅只是完成目標,對其他完全不在意的人,大概也不會生出這麼多的顧及。
可這些她總是不可避免,因為這是能夠回家的必經之路,所以即使讓人傷心了,她也會毫不猶豫地進行任務。
可這一次,是不一樣的。
三源葵轉頭看向太宰治,對方正通過電話叫著中原中也進來,整個人看上去和中原中也離開前沒有任何差別。
是不一樣的。
三源葵從未如此清晰地感覺到。
過往的一切,她都可以應系統所說,當做是一個幫助,被幫助對方人會擁有新的人生。
可只有這一次並不是。
太宰治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人的本質是很難真正改變的,在第一個世界裡,時不時就會說著自殺並行動著的太宰,這個世界裡的他反而一次也沒有說過。
盡管如此,這個太宰的狀態在感知中卻更加地差。再加上她問出的問題,她不被回答的問題……
三源葵隱隱約約的,在心裡有了一個念頭。
或許她的幫助,是不被需要的。
中原中也從門外再進來的時候,辦公室裡看起來已經恢復了平靜。
太宰治在原本的位置處理文件,提出不知道什麼事情的三源葵也還坐在沙發上,一副苦思敏想的樣子。
得了,不用說了,肯定是太宰那家伙用話術說服了她。虧他還想著萬一能看到太宰的樂子來著。
當天一直過得風平浪靜,可中原中也看著兩個話都沒說一句的人,總覺得好像哪裡憋著一股勁,不太對。
他想著,果斷和新晉看太宰治樂子的樂子人,尾崎紅葉交流信息。
「不用擔心。」
暗地裡推波助瀾了的尾崎紅葉笑得意味深長。
「以葵那孩子的行動力,過不了多長時間的。」
畢竟那孩子可是不能小覷的存在,稍微大意的話,誰也說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呢。
事實上,太宰治是真的不覺得,在經過了那樣的談話之後,他和葵在這件事情上還有什麼可多說的。
能說的都已經說了,甚至一定攤開了屬於核心的某個點。
可他卻沒想過,三源葵的行動會如此地迅速。
僅僅是過了一天,太宰治剛把送某個文件袋到武裝偵探社的任務交給中島敦。
計劃已經通過了第二階段,芥川已經在武裝偵探社逐漸得到認可,那麼已經可以開始第三階段了。
已經想好了的三源葵就從屋子裡出來,走到了太宰治的面前。
房間裡的安靜相當完美,中原中也在門外,中島敦剛離開,銀也被他弄去做了別的,屋子裡就只剩下了太宰和葵。
那不同於以往的,平靜中帶著鄭重的神情讓太宰治有了不好的預感。
相當不好的預感。
「我有,最後一個問題。」
三源葵說著,藍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太宰治的臉。
「太宰很聰明,所以已經知道了我的目標。」
太宰治:「……」
感受著對方的心緒,她對這句話有了肯定的答案。
看來是的。
那麼——
她毫不猶豫地問出她這一天裡,想到的根本原因。
「太宰的目標,和我的目標,是衝突的,對嗎?」
「這個問題並不存在價值。」
太宰治垂下眼眸,近乎嘆息地開口。
「葵,你很聰明,你應該知道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才是最好的。」
三源葵卻並沒有被對對方的轉移話題所誘導,僅僅是再一次的,重復自己的問題。
「是衝突的,對嗎?」
否則,那句「幫助」,她不可能無法真正的說出。
因為那根本就不是幫助。
燈光下,像是承載了屋子裡全部的火光,竟讓人無法去對視,只想要轉移視線,不去直面那樣的目光。
藍色的眼眸裡所包含的,是太宰治無法理解的內容。
是無法理解,還是他拒絕理解?
他只是知道,這間屬於他的房間裡,被某種無形的存在入侵著,陌生的感覺正在試圖包圍他,想要堵住他所有的退路。
可這明明是他的房間,為什麼會有侵略者呢?
無形的侵略者。
有形的侵略者。
是他在一開始游刃有余,無意間放任的侵略者。
是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
——是三源葵。
他要給出什麼樣的回答呢?
「是」或者「否」,在這個問題裡都不對,因為它埋藏著陷阱。
回答「是」,就是承認,而承認的後果……大概會發生他並不像看到的。
而「否」……最終也會變成「是」。
辦公室裡,僅僅只有蠟燭的燃燒,所有的風都被屏蔽在牆壁之外,使得燭光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靜默吞噬了這片空間,帶著死一般的寂然,仿佛要凍住一切。
燭光沒有晃動,燭光或許是晃動了,因為太宰治分明看到了,在那雙藍色的眼眸裡,有光在搖曳。
不安加重了。
有藍色的彈珠被三源葵拿起又放到了眼前,透過它看向太宰治。
被「注視」的感覺彌漫全身,太宰治無比清楚,那是使用能力的媒介。
他下意識想要伸手阻止,可僅僅是一瞬間,那彈珠就被它的主人主動拿下。下一秒,他聽到了對方一如既往的,平靜的聲音。
「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麼?
三源葵是真真正正的做出了決定。
那怕她想要回家,也並不想以給人添加困擾的方式進行,如果她的任務帶來的僅僅是麻煩,那麼即使她踏著這樣的道路回到了吠舞羅,回到了大家的身邊,也不會是原本的她自己了。
而她的動機也及其簡單。
她的幫助,太宰不需要,那麼她能做的就只剩下一個了。
僅僅是這樣簡單的事情。
因為感覺是不會騙人的,心是不會騙人的。
最重要的是……她在那一瞬間的「注視」下,所看到的東西。
想要的、不想要的;純粹的、復雜的;擁有的、拒絕的;猜疑的、慶幸的……還有……理當如此地逃避。
為什麼會有太宰治這樣,復雜而又好懂的人呢?
三源葵想著,鄭重開口。
「太宰很好,我很喜歡太宰,並不是因為『事情』。」
在太宰治睜大的眼眸裡,她篤定的許下承諾。
「等一下,我會證明的。」
三源葵閉上眼,第一次在意識裡,啟動對系統的緊急聯絡。
第105章
事實上,在系統離開的任務世界裡,是可以緊急聯絡對方一次的,只是這個功能屬於除非有有關任務的非常大的事情發生,不然就只是浪費而已。
三源葵覺得現在正是時候,因為她作出的決定,確實是屬於變故。
「這裡是31……嗯?崽?啊不是,宿主?」
通訊裡,系統意外的聲音響起,還不能三源葵說什麼,就叭叭叭地開始嘮叨起來。
「宿主是等急了嗎?別著急別著急,我這邊申報的結果剛下來,雖然被拒絕了,但是我還可以找別的系統交換任務!放心吧宿主,絕對沒問題的,你再等等就能去新世界做任務了!」
畢竟系統的宿主每個都不一樣,肯定有擅長這一類的!
系統嘀嘀咕咕地說了一大通,眼看著還有要接著說的趨勢,三源葵趕緊在意識的通訊裡,打斷對方的話。
「系統。」
她相當直白地,說出了自己想要做的事。
「我要,放棄任務。」
「我現在……嘎?」
系統剛開了個頭的話直接卡在嗓子裡,只覺得他好像也許大概可能芯片出了點問題。
不然怎麼會聽到自家宿主說要放棄任務?
被驚到的系統好幾秒都沒出聲,三源葵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
「系統,我要放棄任務。」
「啊……任務……你說你要放棄任務……放棄任務……等等!放棄任務!!!」
突然反應過來的系統趕緊詢問,並且緊急查詢那好世界有沒有異常融合。
「出了什麼事?難道你那裡出現什麼異常了?有亂入?比如突然有奧特曼哥斯拉出現在東京打架的那種!」
「沒有異常。」
三源葵的聲音相當平靜,平靜到嚴肅再說什麼吃飯喝水的日常事情,而不是關乎她最重要目標的任務的事。
「這次不一樣,所以我要放棄任務,」
系統忽然安靜下來,盡管他一直都表現得咋咋呼呼,但真正到了重要的時候,他並不會拉胯。
「宿主,你想好了嗎?」
系統只能提供建議,不能干預,那怕他的宿主還沒有成年。因此,系統只是用平靜的聲音,再一次的詢問。
「我們在綁定的時候,我應該說過放棄任務的後果是什麼了。宿主,你確定要放棄這次的任務嗎?」
後果三源葵當然清楚,但是相比起那個「後果」她還是覺得這件事更重要。
三源葵的回答相當篤定。
「確定。」
「那麼,宿主,請放心。」
系統深吸一口氣,按下任務面板上む放棄任務め的那片紅色,還不忘安慰。
「只是一個任務而已,宿主你離開也很快的,等你回來我們就能做下一個任務了!」
就是……宿主要死亡才能回歸並且下個任務難度增加而已!完全不是事,他有、信、心!
嗯……還是趕緊看看下個世界是哪裡吧。
和系統的溝通順利完成,意識回歸,三源葵緩緩睜開了眼。
「你剛才……做了什麼?」
太宰治的聲音傳到耳中,她完全地睜眼,看向四周,此時此刻,她的位置已經換了地方。
不再是房間的辦公桌前,而是一邊的沙發上,姿勢也從站著變成了坐著。而太宰治正站在她的身前,一只手還按在她的肩膀上,目光定格在她的脖頸上。
高度的差距使得三源葵不得不抬頭才能看清對方的臉,卻也讓脖頸上突兀出現的東西顯得更加清晰。
那是一圈紅色的痕跡,像是一條細線,緊貼著脖頸環繞著。太宰治伸出手觸碰那道痕跡,卻又感覺不到絲毫的異常,仿佛那就僅僅只是一道用圓珠筆畫上去的線。
他略微用力地擦過這「紅線」,卻也無法抹去絲毫。
這不是個好東西。
在看到這條「線」的第一時間,太宰治就有了這樣的感覺,而明明在他把葵放到沙發上的時候,這條線還沒有。
它出現的瞬間,是對方睜開眼的時候。
所以——
「你剛才做了什麼?」
「在證明。」
三源葵說著,抬起手在頸間突兀出現的的纖細的紅色上摸了摸,她看不到,卻早就知道會出現這道「紅線」。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沒有多過在意,她看向太宰治的藍色眼眸裡,帶著顯而易見的雀躍,像是急於向他證明的小朋友一樣。
「這是成功的證明。」
雖然也是放棄任務後的世界排斥,以她趕緊離開為基礎讓她很倒霉,但是只要她離開這個世界就會消失了。
太宰治的印像不好的感覺猛地加大,他回想起三源葵在之前對他說過的,會「證明」的話,心中忽然一震。
她要證明,該怎麼證明?以對方那種直來直往的思維,能想到的證明方法,或者說……被他那樣說過之後,唯一的證明方法就只有……
仿佛有什麼固定住了太宰治的身體,讓他無法動彈,於是他只能愣愣地注視著三源葵,喉嚨裡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你的『事情』……」
他動著唇,卻怎麼也說不出後面的話。
結果顯而易見不是嗎?為什麼又說不出呢?
他看著三源葵肯定點頭,用一種相當輕松的聲音說出了他未能說出的結果,那平淡的態度仿佛僅僅是再說她今天放棄出門一樣自然。
「我放棄了,『事情』。」
放棄了「事情」。
放棄了目標。
放棄的,根本不是這麼平淡的東西。
可又是那麼的真實,就像是謊言無法瞞過對方,而對方如果說謊他通用也能夠察覺得到。
所以這是再真實不過的事情。
為什麼要放棄呢?明明只有目標,只有自己的目標,想要達成的目標,才是最不能放棄的。
就像是他持續到現在,只為了那一個的計劃。
怎麼會放棄?怎麼能放棄?又怎麼能說的這麼輕飄飄的,還用著這種歡欣的態度面對他。
有什麼從心底開始升騰,帶著讓人難以分辨的情緒緩緩向上,堅定的擴散著,攻城略地,不放過一絲一毫。
它們衝鋒,向上,一路向前,並逐漸加快腳步,在短短的時間裡占據了大片的地盤。
有竊喜混雜在它們中間,時不時地揮舞著手臂,顯示出存在感。
看啊——是竊喜。
這是不對的!
太宰治猛地松開手,直起身體後退了一步,甚至沒有多余的力氣來控制表情,只能任由自己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可怕的事情出現了,恐怖的事情出現了。
難以忍受的難耐由內心出現,像是血液在逆流,有無數螞蟻在身體中攀爬,以致於腦海中給出的第一條答案,就是離開。
遠離這裡,遠離這個人,她所說出的話,她所做出的事情,都是讓他難堪的源頭。
可真的只有難受嗎?
如果真的,僅僅只有難熬的痛苦,那麼那混雜其中的,所謂的竊喜,又是……怎樣一回事呢?
為什麼要竊喜?為了什麼而竊喜?
因為被「喜歡」?還是他已經一個人在這條路上太久,以致於僅僅是被路過都能心懷欣慰?
可他真的是無辜的嗎?所謂的竊喜,難道不是他卑劣的那一部分發出的嘲笑嗎?
若非如此,他又為什麼會出現竊喜的情緒呢?
混雜了苦水的美酒、紅色的,像征著**的果實、無法探知內裡的魔盒。
澄澈的眼眸,不祥的印記。
在這樣的混亂裡,一個想法緊急出現,如同從天而降的一根蛛絲。
既然葵的任務已經被她放棄了,那麼也不用再繼續待在這裡了。
所以……
所以——
他可以把對方再送回武裝偵探社。
是的,他可以這樣做,以自己不再是對方的「目標」的條件為前提,她與自己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理由了。
這是一個絕好的主意。
身體逐漸恢復知覺,或者這一切僅僅是他的錯覺,太宰治顫動著眼睫,想要說出他絕情的安排。
如果聲音冰冷一些效果會更好。
可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有聲音先他一步出現了。
「太宰。」
三源葵站起身,向前一步重新拉進了兩人之間的距離,甚至伸出手抓住了太宰治帶著涼意的手,不給他任何後退的機會。
那雙藍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太宰治,帶著一如既往的清澈,就連聲音都帶著理所當然的味道。
「沒有『事情』,我依舊喜歡太宰,和其他的沒有關系,我『看到』了太宰,只是太宰,是你。」
她說著,每一個字都帶著莫名的力量,一下又一下地擊在太宰治的心上。
「所以,太宰很好,非常好。」
哢——
有聲音在心底響起,溫熱溫度順著被握住的手一路向上,帶著無可匹敵的速度,一路來到了那發出聲響的地方,然後,緩緩滲透。
為什麼有人會說出這種話呢?
為什麼會有人,把這樣的話說給他聽呢?
「只是太宰」不就是說,她明白了他所想的,那些不堪的心思了嗎?
既然明白了,為什麼還要對他說出這樣的話呢?
太不負責任了。
實在是太不負責任了。
可是——
處於最深處,常年黑暗的地方忽然有了一道光,居住在深處的人抬頭,卻並不是太陽,而是一條縫隙。
萬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第106章
太宰治忽然不知道該如何與三源葵相處了。
或者說,就連與對方說話,都變得像是第一次來到海面的深海生物,以致於身邊出現那怕是一小點的波動,都能讓他迅速警惕起來。
所幸,這間辦公室可以不止他與葵兩個人。
「中島敦那小鬼是不是不太對勁?」
從門外進來的中原中也還在想剛才看到的,中島敦抱著文件袋滿臉驚恐又堅定的表情,他走進屋裡,剛要說點什麼,卻忽然察覺到了異常。
銳利的藍色眼眸迅速掃了一圈周邊,沒有發現任何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三源葵在沙發上坐著玩她的彈珠,太宰治那家伙正坐在辦公桌的椅子上,目光定格在文件上。
看起來很正常,可是直覺總有種……這兩人之間的氣氛很詭異的感覺。
氣氛詭異=剛才絕對發生了什麼。
中原中也正大光明地走到屬於自己處理公務的桌子邊,也不坐下,而是靠在桌子上,試探著開口。
「太宰你又和葵吵架了?」
沒錯,迄今為止的所有「不和」,在中原中也看來都是太宰治單方面的鬧別扭,三源葵這孩子直白坦誠,有什麼事情都會正大光明的直說出來。
別的不說,哪怕工作需要繞彎,但中原中也到底也是個喜歡直來直去的人,能和人談話不用像是猜謎一樣使勁猜,還干謎語人的事,他樂不得輕松。
對,說的就是謎語人太宰治!以前沒當首領還好點,當了首領之後情況甚至更嚴重了。
所以到底誰鬧別扭就顯而易見了。就太宰,就他才會受不住這種坦誠。
中原中也完全不為太宰治擔心,甚至還想著莫不是又有對方的樂子可看了。
然而……
「真希望中也的腦子能夠重新生長。」
從文件中抬頭,但其實並沒有看文件的太宰治瞥了眼中原中也,說出口的話相當陰陽怪氣。
「哪怕長得再差,怎麼也不能差過現在,」
他就不應該讓中也再進來,銀可比他好多了,至少不會總問不該問的事。
不過……也快了。
「這麼說的話,你在長100年都是條青花魚。」
中原中也撇了撇嘴,越發確定兩個人之前絕對又發生了什麼,指不定太宰現在已經被葵的直球給抽了一圈。
想到這裡,他不由地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被抽得全身浮腫的那種。
「我說中也,別笑得這麼惡心。」
太宰治干脆把文件隨手合上,雙手交叉置於下巴,對中原中也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和葵的關系可不是區區中也這樣的蛞蝓能判斷的哦。」
中原中也保持自己幸災樂禍的笑,只回以一句話。
「哦,你們吵架了。」
「沒有哦。」
「哦,你們吵架了。」
太宰治:「……」
你就只會說這一句話嗎?
太宰治心裡想著,微笑著說了一句大實話。
「事實上,我們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深入了解?」
中原中也看了看太宰治充滿了「斯文敗類」「衣冠禽獸」的笑容,聲音毫無波動地,篤定開口。
「我不信。」
說一句話的時候眼睛都不敢往人家葵那裡看,你還好意思說所謂的「深入了解」?別不是對人家小女孩兒做了什麼。
中原中也下意識看了眼三源葵,通體只用燭光照亮的黑暗室內總是讓人覺得朦朧,可這絕對不包含中原中也。
和平時沒有絲毫的區別,無論是表情還是什麼,或者說……等等。
中原中也凝神,目光在對方的脖頸定格。
細微的,紅色的,不像是絲線一類的,她也沒理由忽然這麼做,反而更像是劃破皮膚後還未愈合的紅痕。
等等,劃破……皮膚?那可是脖子!
「葵。」
他毫不猶豫地出聲詢問,他指了指自己的脖頸,示意對方。
「你這裡,怎麼了?」
茶幾上轉動的彈珠像是被這一聲給擾亂了一樣,有兩顆啪的一聲相撞,原本規矩的軌跡凌亂起來。她抬起頭看向中原中也,順著他的動作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絲線一樣的紅色,如實回答。
「是證明,沒事。」
證明?證明什麼?
中原中也心裡一愣,下意識地看向這個房間裡,在之前可能唯一和對方接觸的太宰治,腦袋裡瞬間出現一個猜測。
不會是太宰這家伙不干人事了吧?太宰那家伙說的「深入了解」沒准是真的,但是他的「深入了解」肯定和別人的不一樣,沒准還真能干出禍害人……的事?
不等他多想,一道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
「中也。」
是三源葵的聲音。
他扭頭,對方指了指位於天花板的吊燈,聲音平靜地說出了一句不得了的話。
「燈,要掉了。」
要掉?怎麼會?
中原中也抬頭,天花板的吊燈正好好地懸在頭頂。作為首領辦公室,這個房間可是定期檢查絕對不可能出現一丁點安全隱患的,除非……
不等他多想,忽然有異樣的聲音響起,原本穩固的吊燈忽然一個傾斜,在短短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裡,猛地下墜。
中原中也眉頭一皺,一道紅光閃過,使吊燈懸浮在半空中。
「有奸細?不可能,難道是被操控了?」
不然港黑裡安全系數最高的地方,這裡怎麼可能發生這種可以說是低級的意外?
中原中也心中開始一個接一個地冒出可能的嫌疑人,一道聲音又一次打斷了中原中也的思考。
「中也。」
他扭頭,是太宰治。
「這件事情我心裡有數。」
太宰治說著,拿起一個檔案袋,推到辦公桌的邊緣,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
「這是你的任務。」
中原中也狐疑地拿起檔案袋,倒也沒懷疑太宰治不知道原因,只是覺得對方又雙叒叕在做謎語人,准備陰誰。
「雖然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你自己心裡有數就行。」
他正大光明地打開檔案袋看向裡面的任務,下一秒,臉色變了。
「你讓我出差?你認真的?!」
雖然只有一個星期,但是那也是七天!七天他不在港黑,你這家伙真的不會被誰干掉嗎?
「這就不需要你來關心了,我依然有我的安排。」
太宰治的姿態相當悠閑。
「畢竟坐著干部,你只能聽從身為首領的我的命令。」
「誰關心你?我是怕你被哪個不知名的三流人物弄死,讓我來不及鯊你泄憤!」
中原中也嗤笑一聲,重新把任務塞回檔案袋裡,用異能力帶著掉下來的吊燈,毫不拖拉地轉身就走。
直到大門被關閉,屋子裡又一次恢復了寂靜。良久,太宰治的聲音響起。
「葵。」
他終於看向三源葵,聲音裡帶著幾分飄渺,卻又好似沉重。
「是我想的那樣嗎?」
大概……不,出入世界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所謂的「事情」被放棄之後,一同而衍生的,大概是世界本身對於不屬於自己的異類的排斥與驅趕。
而排斥的程度,不用腦子想都會知道。
三源葵點了點頭,如實回答。
「這是正常的。」
「……這樣啊。」
太宰治僅僅是輕嘆著,並未再說什麼,他看著桌子上被處理得並沒有剩下多少的文件,沒有絲毫再繼續處理的意思。
明明已經做好了計劃,今天也是第四階段計劃進行並成功的日子,如果不是這場意外,他應該會更加……更加怎樣呢?
是如釋負重?還是期待著這會輕松而又繁忙的一天?是終於能夠抽出並且不怕任何意外的傍晚酒吧?還是他早就准備好的,屬於他自己的最後一個階段?
總之,大概不會比現在要更復雜了,為即使冷靜下來,也仍舊會感覺到的那一絲竊喜。
他這樣的人。
她以後會後悔的。
「沒有後悔。」
清軟的聲音突然響起,屬於三源葵的身影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他的身邊,重復的,說著一句更加堅定的答案。
「不會後悔。」
「好。」
他抬起手,指尖輕戳著三源葵的臉頰,柔軟的感覺不住地傳遞過來,沒一會兒,他像是終於適應了,手間的動作變得更大,甚至敢「壯著膽子」捏上去了。
溫暖的,軟乎乎的,是真實存在的。
太宰治微笑著,眼中有什麼散去,柔和慢慢攀上眉眼,落下帶著笑意的話。
「我相信了。」
空余的手在抽屜拿出一個遙控器,他按下其中的一個按鈕,轟隆的聲音在三源葵身後的牆壁那邊響起。
遮擋住外界的黑色一點點向上,從最低端,有光迫不及待地鑽進來,又隨著阻隔被撤離得更多,於是有從容不迫起來。
陽光終於來到了這片四年多未曾再來到過的地方。
三源葵回頭,黑色的阻擋一點點全部消失,最先映入她眼底的,是一片湛藍的天空。
死亡與陰暗的日子被這金色衝刷了大半,從未有過的清楚充斥在辦公室裡的每一個角落,沒有一絲一毫的朦朧,那是燭光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清晰。
這裡,更明亮了。
「葵眼中的藍色,應該比所有人看到的藍色都要更加美麗吧?」
太宰治說著,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位於橫濱最高建築,港口黑手黨大樓的最頂端,在占據了整整一邊牆壁的落地窗後,除了天空,還有下方的城市。
車水馬龍,卻又渺小到讓人看不清細節。
真高啊……
只是……
太宰治偏頭,身旁是三源葵正一眨不眨注視著天空的模樣。
不止是自己,這樣的感覺……竟然還不錯。
這樣想著,他又笑了起來。
「敦君已經把文件送到芥川面前了。」
他說著,失去了一貫圍繞在身邊的,帶有危險的死亡氣息,鳶色的眼眸在陽光下顯得愈發柔和。
然後,他眨了眨眼,彎下腰,第一次主動伸出手,掌心向上,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
「突然想吃辣咖喱,葵和我一起去嗎?」
第107章
作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太宰治因為這幾年上位以來擴張勢力的原因,遭到的暗殺與危機是森鷗外在位時的幾倍不止。
所以正常情況下,他真要出門,應該有最高級別的保護才對。可這一次,在僅僅是「吃個辣咖喱」這個簡單的前提條件下,其他多余的保護都是累贅。
於是,太宰治一番安排,或者說早有安排,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著三源葵溜出了港黑大樓。
「仔細看看,外面這幾年倒也沒什麼太大變化。」
隔著車窗,太宰治漫不經心地注視著外面,目光隨意地在窗外掃過,看起來對於這些並不在意。
三源葵同樣看了看對她來說相對陌生的街道,發出疑問。
「以前,什麼樣的?」
「大概……」
太宰治托著下巴,回憶著開口。
「沒有這麼多人,我記得剛才路過那裡以前比較荒涼,我還在那邊的荒地上上吊過,現在竟然被改造成了小區。」
「現在這裡以前是老舊居民樓,晚上來都會懷疑是無人區那種,我以前在這裡試圖跳樓過,現在也翻新成了人多的街道。」
他說完,沉默了幾秒,又饒有興致地笑了起來。
「這麼看來變化還挺大的嘛。」
畢竟那個「以前」,都是至少四年半之前的事情了。
「嗯,時間很厲害。」
三源葵湊近太宰治,用一種近乎驕傲的聲音,像是要給小伙伴分享一樣,說出了她一開始做的一個相當棒的決定。
「不過,我現在不會長大,就不怕了。」
「不會……長大?」
如果僅僅是身體單純的不會長大,是構不上「時間」這個詞彙的,那麼唯一的可能就只有無論是身體還是心智,都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改變。
太宰治愣了一秒,目光在三源葵的身上轉過,腦袋裡猛然浮現出一個詞語。
合法蘿莉?不,根本不算合法吧……
這怕不是森鷗外夢寐以求的蘿莉吧!幸虧當初沒決定把人留在森鷗外那孤兒院,不然以後怕不是送羊入虎口!
不過……葵是這樣的話。
「倒是也……不錯。」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選擇,這個選擇對於葵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了,畢竟她這個樣子,就已經足夠讓人難以拒絕了。
出租車上,無辜的路人司機聽著車後兩個人又是「自殺」又是「長不大」的話題,表情逐漸古怪,他忍不住瞥著後視鏡,腦袋裡猶豫不決。
這兩個人……小女孩兒還能說是年紀小什麼都不懂再說孩子氣的話,但是這個明顯是大人的小哥……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要不要直接拉去醫院讓他掛一個精神科呢?
到底司機秉持著橫濱生存守則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一路安靜如雞地把兩個人拉到目的地。
是一家西餐廳。
規模稱不上大,但也說不上小,坐落的位置並不算好,可能是因為剛好過了午餐時間,店內靜悄悄的,只有圍著黃色圍裙的店主一個人在吧台裡。
兩個人走進了餐廳內。
「歡迎光臨。」
看到新客,店主瞬間揚起了笑臉,殷勤地抓起菜單就要遞給剛落座的兩個人這邊。
「兩位要吃什麼呢?」
然而不等他的菜單被送到,就看到兩人中的青年微笑著,說出了一個正常西餐廳大概率不會出現的食物。
「辣味咖喱飯,很辣那種。」
「哈?」
店主遞菜單的手停在半空中,下意識低頭自己看了一眼。
從牛排到披薩再到意大利面甚至焗飯甜點,每個都可以說是倒背如流。
嗯,都是西式菜,自己開的事西餐廳,沒毛病啊?雖自己然會,甚至還經常做,但因為辣度目前只有織田受得了,他根本沒往菜單裡寫!
這人是怎麼知道的?
不等店主反應,兩個人中小的那個,用一種相當平靜的聲音,說出了一個更離譜的。
「藍莓醬蛋包飯,很多藍莓醬那種。」
普通西餐廳根本就不會賣蛋包飯吧!更何況還是藍莓醬的!!!
店主收起菜單,憨厚的臉上表情逐漸凝重。
「你們確定要吃這兩個?」
確定不是故意來砸招牌的?雖然他這裡因為樓上孩子多顯得比較吵鬧生意不算行,但他作為む西餐廳め的老板,也是有尊嚴的!
一大一小對望一眼,同時扭頭看向店主,兩雙……不,三只眼睛裡帶著如出一轍的疑惑。
——難道不能做嗎?
店主:「……」
倒也不是不行,不如說材料他確實有,根本不算事。況且本來生意就不太好,好不容易來了客人他怎麼可能給攆出去?
店主表情古怪地抽了抽眼角,又深吸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恢復了憨厚。
「能做能做,沒問題,稍等一會兒,馬上做好!」
說完,他給兩個人倒了杯水,就直接走向廚房,去做飯了。
「還以為會被拒絕呢。」
太宰治瞟了眼被店主放到一邊的菜單,上面完全就是正常西餐廳的菜單,和辣咖喱蛋包飯之類的食物完全不沾邊。
在「以前」,這個老板就只是開了一個小小的普通的小餐廳而已,這麼幾年過去了,他反而改為了做西餐。
什麼都在變化。
「很大,很寬敞。」
三源葵在餐廳裡左看右看,最後又在天花板望了一眼。
「很多人,大了不擠。」
二樓很多孩子,都是織田養的,足足十幾個,沒個寬敞點的地方絕對養不起。
「也是,畢竟已經十幾個了。」
太宰治嘆了口氣。
「之後怕不是只多不少,織田作果然是撿孩子上癮吧?」
三源葵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聲音認真。
「織田,有錢,不會養不起破產。」
太宰治:「……」
他當然不會破產了!畢竟……有【天衣無縫】。
「說起來,葵,你對織田作的稱呼。」
等待的時間裡,太宰治索性和三源葵談論起稱呼問題。
「你不覺得只叫織田太普通了嗎?」
三源葵眨了眨眼,說出自己的感想。
「織田,比織田作,少一個字。」
雖然讀音上好像差別不大,但是寫的時候就是多了一個字啊。
「但是世界上有很多個織田,織田太多了,說不定現在出門在大街上喊一句『織田』,會有好幾個人回頭。」
太宰治的指尖在玻璃杯的邊緣隨意地輕敲著,完全沒有自己是斷句鬼才的意識,反而還義正言辭地准備帶歪三源葵這個「正常人」。
「所以為了區別,叫織田作才最正好。」
三源葵沉思著,發出靈魂質問。
「可是,我不認識別的織田,也不會在大街上喊。」
「那萬一你以後認識別的叫織田的人呢?」
太宰治一只手托著下巴,笑得頗有些幼稚。
「這都是說不定的事嘛。」
三源葵:「……」
她啟動自己的小腦瓜順著太宰治的話仔細想了想,不得不承認對方說的很有道理。
「我明白了。」
她點了點頭,認同了這個說法。
「以後,就是織田作。」
「很好!」
成功拐帶三源葵成為一個「織田作」派的太宰治相當滿意。沒一會兒,從廚房出來的老板端著兩份飯,放到了桌上。
「加辣的辣味咖喱,加藍莓醬的藍莓醬蛋包飯,兩位請用。」
飯桌上,紅了一大片的咖喱飯分外引人注目,而藍莓醬完全蓋住蛋包飯甚至還多了不少的藍莓醬蛋包飯也同樣惹眼。
兩種完全不同的飯的氣味混合著,但沒過幾秒,三源葵這邊的蛋包飯就敗下陣來,使得咖喱那邊的辣味更加濃重地擴散開來,刺激著人的感官。
太宰治用謹慎的目光注視著自己這邊甚至已經感覺有點嗆眼睛的辣咖喱飯,只覺得好像不太對。
這辣度……是不是有點高?
刺激的氣味讓三源葵忍不住抽出紙巾打了個小小的噴嚏,回過神來,忍不住用敬畏的目光看向那盤超辣咖喱,以及即將成為勇士的太宰治。
太宰,好拼!!!
「辣咖喱而已。」
太宰治微笑著拿起勺子,以一個相當輕松的姿態舀起半勺咖喱飯,優雅送進自己的嘴裡。
三源葵緊盯著太宰,對方相當正常地嚼了嚼又咽了下去,臉不紅氣不喘,就仿佛這嗆人的辣味是假的一樣。
「葵很好奇嗎?」
太宰治眨了眨眼,把自己身前的咖喱向三源葵推了推。
「嘗嘗吧,雖然聞著挺刺激,但吃起來還好,味道很不錯。」
啊這……
三源葵看著仿佛散發著不祥的辣咖喱,大略地感受了一番太宰治的情緒。
很平靜,沒有焦躁急切,相當自然……
所以……這盤咖喱就只是聞起來不行,味道其實是相反的?
雖然對不是藍色的菜沒興趣,但是她還是拿起自己的勺子,毫無警惕地舀了一勺,又絲毫沒有防備地塞進了自己的嘴裡。
下一秒,世界變了。
猛烈的辣味充斥著口腔,舌頭甚至在一瞬間只剩下麻木,臉頰被辣的發熱,眼底浮現一絲水光,渾身的感官只剩下兩個字。
——辣!
——水!!!
「給。」
有什麼被塞進手裡,她看了一眼,是水杯趕緊抬起往嘴裡灌,一邊灌溉一邊用譴責的目光看向對面那個……同樣在瘋狂灌水的罪魁禍首。
竟然騙人!為了騙人還讓心情都跟著騙人!!!
太過分了!
狂灌了一杯水的太宰治勉強壓下了嘴裡的辣味,他注意到三源葵充滿譴責的目光,忍不住笑出了聲。
「對不起,我承認我是故意的。」
他毫不猶豫地道歉。
「是我的錯,突然做出這種……嗯,幼稚的事情。」
他說著,表情愈發柔和,明明已經是個青年,現在卻又像是個少年一樣。
「很奇怪,此時此刻,我反而感覺到了從未感覺過的輕松。」
輕松與愉悅,屬於正常範疇的,再正常不過的小小惡作劇。
真是太奇怪了,卻又好像理所當然。
他注視著還有些氣鼓鼓的三源葵,主動給對方的水杯填滿,笑意加深。
不,或許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不是嗎?
第108章
太宰治被迫吃了半盤三源葵報復性抄起桌子上的辣椒罐又灑了一把辣椒的咖喱飯,就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原本就已經很辣了,在加起辣來簡直不是人能吃的東西。
三源葵自己倒是對自己的蛋包飯相當滿意,甚至還好心的分了一半給對方,讓太宰治不至於從頭被辣到尾。
以致於兩個人離開的時候,店主看著太宰治因為辣度而有些紅腫的嘴,欲言又止。
來的時候信誓旦旦,一副閱辣無數的樣子,結果根本不能吃辣,還邊喝水邊吃了半盤超辣咖喱,這人真的沒問題嗎?
事實證明,不僅沒有絲毫的問題,太宰治甚至還生龍活虎地拉著三源葵在無所事事地亂走,美名其曰消食。
「唔……辣咖喱還真是厲害。」
太宰治摸著自己的胃部,聲音頗為驚奇。
「都已經出來十分鐘了,我還覺得胃裡像是有火在燒一樣。」
「三源葵停下腳步,目光在太宰治的肚子上盯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開口。」
「太宰,要吃藥。」
「……不至於吧?」
仿佛是不喜歡吃藥的小孩子一樣,一聽到這兩個字,太宰治迅速把摸著胃部的手放下,沒事人一樣張嘴就是借口。
「我覺得我狀態還不錯,現在是剛吃完,過一會兒肯定就沒事了。」
他說著,甚至還邁步向前准備說點別的轉移話題,可就在他剛前進了一步,衣擺就被三源葵瞬間揪住,止住了他的步伐。
「要吃的。」
三源葵猶如揪著貓咪命運的後脖頸,對對方宣布結果。
「會疼。」
「葵。」
太宰治回過頭,目光幽怨起來。
「你也沒少加辣……」
三源葵面不改色地開口。
「那是報復。」
畢竟吠舞羅就是打得過當場報復,打不過事後拉人打回去的地方,她對當場報復這種事還是挺熟悉的。
聲音平靜,帶著理所應當,太宰治仿佛看到了一個成語砸到自己的腦袋上。
——自作自受。
但掙扎還是要掙扎的,不掙扎是不可能的,哪怕是鹹魚現在也要翻身,更何況他還不是!
「我覺得……」
不等太宰治說完,三源葵打斷他的話,用平淡的聲音,說出一句不得了的話。
「會拉肚子。」
太宰治猛然呆住了。
認真的嗎?這麼認真嗎!
他用自己鳶色的眼眸盯著三源葵,散發出質疑的目光,可三源葵卻猶如石頭,屹然不動。
要知道,三源葵的話和別人是不一樣的,而今天可是最後一天了,要是浪費在廁所……畫面太過離奇,他有點想像不能並拒絕想像……
於是太宰治迅速舉起了白旗。
「我吃!」
三源葵滿意點頭,卻還是沒有松手,就這麼拽著人,走向最近的一家藥店。
此時已經是下午,藥店裡除了店員並沒有其他人,三源葵帶著不省心的太宰治走向店員,可剛走到一半,拽著的人忽然停住了。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掃了一圈藥店內部,耳朵敏銳地動了動,最終目光定格在收銀台下方,目光逐漸性味。
下一秒,他彎下腰,在三源葵耳邊小聲嘀咕。
「我聽到了有意思的東西,一會兒你幫我買藥吧。」
說著,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仿佛是發現了玩具的黑色大貓,正迫不及待磨肩擦掌地想要撲過去。
三源葵點著頭,又疑惑地感知了一遍四周,卻什麼危險也沒感覺出來。
所以太宰又看上什麼了?
三源葵吸引店員小姐姐的注意力,太宰治趁機從收銀台後摸出一個黑色的大包離開,等三源葵拿著藥找到拐角裡的太宰治的時候,對方已經蹲在地上打開了包,對著裡面有一堆復雜管子和線路的定時炸藥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在這樣普普通通的藥店裡竟然能遇到這種東西,真讓人不知道該說運氣好還是運氣壞呢。」
三源葵沒有絲毫的驚訝,仿佛沒有看到□□一樣,拿著胃藥和順便買的水,遞給了太宰治。
「吃。」
太宰治:「……」
他沉默地接過藥和水,目光落在三源葵身上,強調。
「是炸彈哦。」
三源葵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用目光催促他趕緊吃藥。
太宰治深沉地拍了拍□□,重點敲了敲上面代表時間並正在倒數的顯示屏,重復強調。
「是還有三分鐘就要爆炸的□□哎!」
三源葵依舊癱著臉,回以一個字。
「哦。」
太宰治整個人瞬間蔫了下去,他頗為沉重地嘆了口氣,在三源葵目不轉睛的盯梢下,吃下了胃藥。
「好了!現在就是拆彈的時間了!」
隨手把剩下的胃藥塞進大衣的口袋裡,太宰治重新低頭,看向□□,對上面僅剩下兩分半的時間一點也不緊張。
「首先,讓我們先捋清一下線路。」
三源葵跟著也蹲下身,觀察著炸彈,耳朵裡是太宰治帶著專業名詞的絮絮叨叨,同樣沒有絲毫的緊張感。
在一分半後,太宰治在眾多線路裡找出一紅一籃兩條線路,看向三源葵。
「你覺得應該剪掉哪條?」
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太宰治又設下條件。
「不許作弊。」
用能力作弊還有什麼好玩的?
三源葵眨了眨眼,毫不猶豫地給出了一個相當隨心的選擇。
「藍色。」
「好,那就是藍色。」
近乎玩鬧一般的決定了炸彈最關鍵的地方,太宰治掏出小刀,相當果斷地切斷了藍色的線。
屏幕上紅色的計時與微弱的「滴滴」聲暫停了一秒,又在第二秒,豁然加速。
「呀,看來選錯了。」
眼中映著即將歸零的紅色數字,太宰治撐著下巴,以一個相當悠閑的姿態說著風涼話。
「這可怎麼辦?我們要被炸死在這裡了。」
「哦。」
三源葵依舊相當淡定,她無視迅速倒計時的炸彈,在他歸零的那一瞬,說出了早就知道的答案。
「不會。」
巷子裡靜默無聲,只有些許的風慢悠悠地晃過,足足過了三秒,才有嘆息打破寂靜。
「……是個啞彈啊,質量真差。」
太宰治有些嫌棄,又若有所思。
「不過也算滿足了我想要拆彈的想法,說起來拆彈掙錢拆到啞彈的幾率好像也蠻小的,這麼一想倒是還不錯。」
在外面拆彈剛好拆到啞彈,可以說是又一項達成。
不過……果然葵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啊。
處理了沒能炸開的啞彈,太宰治又帶著三源葵繼續晃悠,等到天色暗淡,黃昏即將到來的時候,他們來到了最後的目的地。
一間酒吧。
酒吧的位置並不明顯,處在暗巷裡,看著比較破舊,就連招牌也頗有些年頭了。
這個只在夜晚才會開業的地方如今尚未開業,太宰治帶著三源葵推門而入,在門口鈴鐺的聲音裡,一步步走至地下的內裡。
盡管開著燈,這裡卻一個人都沒有。
酒吧整體並不大,甚至可以說是狹窄,三源葵左看看右看看,十分確定這裡只有她與太宰兩個人。
「畢竟是要見面用的,其他人當然就不必存在了。」
太宰治用可以說是熟悉的態度,走到唱片機前,在旁邊的圓盤中拿起最上方的,放在上面,沒一會兒,悠揚的歌曲在酒吧內回蕩。
「好了,那麼,現在還剩下一點時間。」
到底要怎麼度過是一個問題,因為這一天的這個時間,是他期待已久的見面,可同樣,他也能夠預見到會發生什麼。
這甚至不需要多想,就能理所當然地猜測到,因為他的身份,因為他與對方的……陌生。
或許安靜的等待不錯,但越是安靜他想的就會越多,然後對即將發生的事情產生……
所以果然還是熱鬧一點吧。
太宰治收斂情緒,轉過身,拖長了聲音。
「做點什麼好呢——」
回答他的,是三源葵異常迅速的聲音。
「調酒!」
對於酒吧毫不抵觸甚至從前在吠舞羅就是生活在酒吧裡的三源葵對於酒吧倍感親切,甚至整個人都已經跑到了吧台裡,目光閃亮亮地注視著一櫃子的酒。
「這麼感興趣?」
以前倒是沒看到過對方這樣,所以是特定地點才會激發的……興趣愛好?
太宰治同樣走進吧台裡,聲音自信。
「要說調酒,我也不差。」
下一秒,他就看到三源葵刷的一下扭頭看向自己,在燈光下,那雙藍色的眼眸都亮了好幾個度,仿佛下一秒就會撲過來抱住自己一樣。
啊這……
太宰治咽下自己其實只會那麼幾種的話,而是打開酒櫃,以一種相當專業的態度,打算給三源葵小露一手。
不就是調酒,他太宰治什麼不會?
五分鐘後,他當著三源葵的面,調出了一杯不帶酒精的……藍色飲料。
藍色,沒有酒精,還帶著氣泡!
三源葵不太明白,三源葵試圖復原,三源葵復原失敗,三源葵大為震撼。
她看著玻璃杯中還冒著涼氣的藍色飲料,果斷給太宰點贊。
「太宰,厲害!」
這可是草薙都做不到的事情!
「我就說我其實很專業的。」
在三源葵佩服的視線裡,太宰治甚至已經把「不差」換成了專業,對於自己的調酒技術給予了充分的肯定,絲毫沒有他自己是黑暗料理大師的意識。
而就在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了鈴鐺的聲音。
「叮鈴——」
是酒吧的門被打開了,有人來到了這裡。
伴隨著的是若有若無的腳步聲,太宰治放下手中的玻璃杯,臉上的笑意緩緩褪去,目光定格在入口。
終於到了啊,這個時間,就只有那個人了。
——織田作之助。
第109章
織田作之助循著樓梯一路向下的時候,最先出現在感官裡的,是音樂的聲音,他一步步地在昏暗的樓梯走著,沒一會兒,眼前豁然開朗。
酒吧內其實並不算多寬敞,但無論是酒櫃還是吧台亦或是椅子,都錯落有序地擺放在屋子裡,卻已經足夠與狹窄昏暗的樓梯形成對比。
而位於酒吧中的,卻並不是與織田作之助原本約定的人,而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青年。
這名陌生的青年此時正坐在吧台外的椅子上,默默看了他幾秒,然後露出了一個……他無法說明的微笑。
然後,他聽對方用一種近乎熟稔的態度,說出四個字。
「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自己和對方見過嗎?
織田作之助在腦袋裡迅速思考了一番,確定自己從未見過眼前的這個人,這種莫名其妙的態度讓他有些警惕。
但想到他原本是來和黑手黨叛徒街頭的,現在雖然人不對勁,可他到底還是得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原本的那個老人被發現了,又或者是他脫不開身,於是讓信得過的人過來,他總是要查清楚的。
織田作之助看起來毫無警惕地幾步走到吧台邊的椅子上,謹慎地與陌生青年隔了一個位置以防突發事件,才直言不諱地詢問。
「我認識你嗎?」
「啊,當然不。」
太宰治保持著微笑,說出了與一開始完全相反的話。
「事實上,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
織田作之助對於太宰治的回答有些困惑,卻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深究的意思,剛剛僅為距離與音樂沒讓他察覺到,現在人在屋內,另一個氣息就分外明顯了。
這間屋子裡,還有一個呼吸。
是第三個人。
織田作之助看向吧台,卻只能看到一杯藍色的,說不上是酒還是飲料的什麼,安靜地立在裡面,那多出來的聲息,還要在……更下面。
似乎也在翻著什麼。
不等織田作之助反應,陌生的青年已經用一種比之對他這種莫名其妙的熟稔更加熟悉的聲音,喚出了另一個他分外耳熟的名字。
「葵,不看看織田作嗎?」
葵?是他想的那個葵嗎?
織田作之助驚訝著,下一秒,就看到吧台內部像是突然長出的蘿蔔一樣,一下子就「竄」出來的熟悉身影。
——三源葵。
小姑娘手裡拿著一本調酒配方的記錄,看起來是剛剛從底下找到的,她小心把本子放到桌上,用比平日裡昂揚了一分的聲音打招呼。
「織田作,好久不見。」
「確實……許久不見。」
織田作之助仔細打量對方,看起來和離開的時候沒有什麼兩樣,無論是身體還是狀態,至少在乍看之下,沒有絲毫改變。
看起來……真的如亂步先生所說,在港口黑手黨並沒有被虧待。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
織田作之助看了看三源葵,又看了看一旁疑似黑手黨叛徒的陌生青年,陷入沉思。
已知,葵去港口黑手黨的目標是首領太宰治,怎麼現在和……疑似叛徒的人在一塊兒了?難道是突然大徹大悟,明白黑手黨不是好地方了?還是這邊人有問題?
但是沒感覺到敵意……
他想了想,詢問對方。
「你能出來了?」
「嗯……?」
三源葵有些困惑,於是指了指一旁的太宰治。
「我們,一起出來的。」
織田作之助又看向了太宰治,得到了對方坦然的肯定。
「沒錯,我們還在外面玩了半天哦。」
太宰治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吃了想過很長時間的辣味咖喱,結果因為太辣只吃了半盤,甚至被塞了胃藥。」
三源葵看著筆記本第一頁,手裡拿著杯子,還不忘插嘴。
「非常辣,他還騙我吃辣!」
「辣到需要被塞胃藥的程度……」
織田作之助想像了一番,結果能面不改色吃超辣咖喱的腦袋告訴他,他根本就沒有過這種經歷。
「那應該特別辣吧?但是騙小孩子……」
織田作之助看向太宰治的目光裡忍不住帶上了狐疑。
「我可是被當場報復回去了哎!」
青年頗為孩子氣地反駁了回去。
「本來就超辣,葵你竟然殘忍地又給我放了一把辣椒粉。」
三源葵找到一瓶酒,平靜回復。
「那是報復。」
「……報復說得這麼光明正大真的好嗎?」
「好。」
「……」
空氣中原本的凝重消散了大半,織田作之助看著眼前宛如兩個小學生吵架的場景,忽然有種夢回自己養的孩子窩的感覺。
我不是來和黑手黨叛徒接頭的嗎?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
還沒等他再多想什麼,身旁的兩個人已經又換了一個話題。
「織田作,今天還發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只隔了一個椅子的青年神情認真,還沒從孩子窩裡反應過來的織田作之助下意識點頭,回問一句。
「什麼事情?」
「我們買胃藥的時候,在藥店的收銀台那裡發現了一個定時炸彈。」
「定時……炸彈?」
是哪個人和藥店有仇嗎?
「我當時就順走了炸彈,本來想著干脆就抱著到時間炸了算了,但是想到位置著實不好,於是又費時費力地尋找了線路,最後鎖定了兩條線。」
「哦,兩條線。」
織田作之助回應著,心裡已經知道了結果。
肯定沒事,不然現在坐在這裡和自己說話的不就是鬼了。
太宰治還在興致勃勃的說著定時炸彈的事。
「是紅色和藍色的兩條線。」
說到這裡,照著筆記插圖剛切完檸檬的三源葵忍不住插話。
「剪了,藍色的。」
「沒錯。」
太宰治點頭,輕描淡寫的說出了剪藍色線的理由。
「因為藍色更好看,所以我們剪了藍色的。」
織田作之助:「……」
雖然但是……
他欲言又止地看著完全不覺得憑借藍色剪定時炸彈線這麼重要的事有什麼不對的兩個人,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算了,葵有能力肯定沒問題。
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就看到青年以一種頗為驕傲的態度,公布了結果。
「織田作你絕對想不到,然後我們剪線失敗了,還剩下一分鐘的倒計時刷刷刷往下掉,沒幾秒就歸零了。」
織田作之助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並表示自己確實沒想到過。
歸零了?今天下午的事?所以坐在自己對面的是人是鬼???
下一秒,他的耳邊響起了嘆息。
「可惜是個啞彈。」
青年搖著頭,看起來頗為遺憾。
「本來還以為我多年夙願要達成了呢。」
織田作之助:……?
多年夙願?你的夙願就是拆彈成功嗎?那還……挺勵志?
三源葵照著步驟的酒終於做好,她看著和筆記本圖片上一般無二的成果,滿意地把它遞給了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給你。」
「……謝謝。」
織田作之助頗為復雜地接過成品,仔細一看,竟然還頗為不錯。
對方可是在他眼底下照著筆記本一步一步來的,這就是……調酒天賦?
無論是直覺還是異能力,都表示這杯酒沒有絲毫問題,更何況三源葵的信譽……他是相信的。那是一種奇妙的,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就有的,對方是「可以相信」的,這種感覺。
雖然聽起來並不合常理,但是織田作之助總是相信自己的直覺的。
於是,他頗為「心大」地嘗了嘗。
不出意外的還不錯。
而三源葵已經收拾了工具,沒有再做第二杯的意思。
太宰治不由地幽怨出聲。
「……葵,我的呢?」
三源葵扭頭與太宰治對視,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太宰治一眨不眨地注視著三源葵,同樣打出一個問號。
一大一小就這麼對視了足足好幾秒,小的那個有了動作。
她把桌子上一開始就存在的,那杯藍色的不明飲料遞給了太宰治。
太宰治沉思的看著這杯由自己做出來的無酒精藍色飲料,緩緩打出第二個問號。
他再度看像三源葵,說出一句話。
「葵,我成年了。」
三源葵的身體頓住了,她用近乎茫然的目光,在太宰治的身上來回掃視,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卻又沉思著,緩緩把大門再度關閉。
然後,他最後無視對方足足一米八的身高,堅定回答。
「不,你沒有。」
太宰治通用低頭看了眼成熟的自己,發出靈魂質問。
「你確定?」
三源葵的回答依舊篤定。
「確定!」
太宰治:「……」
他扭頭看向織田作之助,聲音麻木。
「織田作,評評理。」
織田作之助放下酒杯,被迫充當和事佬。
「葵這麼說一定有理由吧,不過說起來……」
他問出了一個他進屋以來,就一直比較在意的一個問題。
「你們為什的叫我『織田作』?」
他的名字是織田作之助,一般認識的人都會叫他「織田」,再不濟更親密的稱呼也是「作之助」,斷然沒有「織田作」這樣奇怪的短句。
而且葵一開始也是叫他「織田」的,現在竟然一口一個「織田作」……
「沒有人這樣叫你嗎?」
青年這麼問著,臉上因為「爭執」表現出的麻木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笑意。
「沒有。」
織田作之助老實回答。
「一般都是『織田』。」
「所以你是第一次被這樣稱呼?」
「是的。」
「那有什麼想的嗎?」
「沒有什麼太多想法,只是有些奇怪。」
「這樣啊……」
青年臉上的笑容更加真切,留下一句簡短的評價。
「那還不錯。」
第110章
太宰治說了很多。
從他做出的硬到可以崩了牙卻意外味道不錯的豆腐,到他改良的活力清燉雞的配方,再到織田作之助獲得的新人賞。
他說了很多,但也很少,只是在說過之後,織田作之助忍不住進入了正題。
「關於我的部下,芥川的事情。」
雖然他並不知道對方無緣無故的「熱情」到底是從何而來,但至少從現在看來,對方對自己倒是沒有什麼敵意。
這麼想著,織田作之助相當坦然。
「事情很大,你也應該聽說了,他惹到了港口黑手黨,並且還是本部。」
甚至還不是一點點惹,而是人都殺到港黑大樓了。
「以黑手黨那邊的勢力和規矩,他能不能活下來是個問題,就算活下來了,日後肯定也是無窮無盡地追殺。」
「正常情況下,是這樣沒錯。如此衝動的應為,確實惹出了很大的關注。」
太宰治的指尖在飲料的玻璃杯上輕輕點著,目光在酒吧牆壁上的老式鐘表上一掃而過。
已經……這個時候了嗎?
「所以我來到了這裡。」
織田作之助直言不諱。
「希望能達成一個雙方都滿意的合作。」
「這樣啊……」
太宰治輕聲說著,用一種像是看著織田作之助,又像是沒有看著對方的悠遠目光慢慢地抬起頭,嘴裡說著只有一半的感嘆。
「芥川君還真是……」
看來得到了承認,還真是讓人……
「真是?」
面對織田作之助的追問,太宰治只是慢悠悠地又掃了一眼鐘表,然後才說出了接下來的話。
一句相當篤定,仿佛早就知道了結果的話。
「沒什麼,我是說,你不需要再為芥川君擔心了。」
「不需要……再擔心?」
織田作之助微微皺眉,有點品不出來對方這句話的意思。
在這種情況下,芥川的結果無非就是兩個,一個是死,一個是活,只有當場死亡才不需要擔心。
但他要的是芥川活。
「啊,我說的並不是死亡,雖然我並不能保證對方到你能不能從那棟建築裡活著走出來,但是……」
說到這裡,太宰治停頓了一下,他知道,剩下的話一旦說出口,就很難,或者說不會再是這樣的了,因為如此明顯的話,織田作一定會反應過來。
但是又怎麼樣呢?事到如今……他大概也只是只剩下這一句了。
大概算是……給出的一個保證?
在對方眼裡毫無信任度的一個保證。
他重新看向織田作之助,就連聲音都不為人知地輕了些許。
「只要他活著出來了,黑手黨這邊不會再追責,也不會對他造成傷害,沒有哪個黑手黨會再計較這件事,他會安全的。」
或許……又猜不到呢?
話音落下,空氣中靜默了好幾秒,織田作之助沉默著,心裡有什麼逐漸浮現。
這是一個相當篤定的保證,甚至不像是一個黑手黨叛徒能夠說出來的話,無論是誰都無法給出這樣的保證,哪怕是黑手黨裡的干部。
唯一能做到這一點的,就只有一個,那個最危險,也是聽起來最不可能的,那個……
「一切都是你做的嗎?太宰,或者說太宰……治?」
「猜到了啊。」
太宰治呢喃著,帶著嘆息。
「也是,如果猜不到才不合常理。」
幾乎是下意識地,或者說太宰治港口黑手黨首領的履歷太過威名赫赫,織田作之助的手伸進懷裡,手槍熟悉的金屬質感在指腹出現,這是現在唯一能給他安全感的東西。
面對港黑首領,哪怕帶著無數的炸彈大炮甚至開著直升機拎著導彈,估計也不會覺得自己有多少安全。
畢竟那可是在短短四年多的時間裡,就把港口黑手黨提升到甚至在其他城市也有分部的人。
熟悉的□□被從槍套中抽出又拿在手裡,在織田作之助即將進行下一個動作——用槍口對准太宰治的時候,一道突兀的聲音不然響起,打斷了他的動作。
「當啷——」
什麼掉落的聲音,帶著清脆的碰撞聲,兩個氣氛忽然劍拔弩張的人扭過頭,看到的是吧台內,尚未完全安靜的冰塊在玻璃杯中顫動的場景。
作出聲響的人拿著一瓶嶄新的酒,倒進玻璃杯裡,水流的聲音持續不斷地打破著寂靜。
金黃色的酒液在杯中一點點上升,然後停止,三源葵把這杯酒遞向太宰治,藍色與鳶色的眼眸在酒吧昏暗的黃色燈光下看向彼此,帶著完全不同的情緒,卻又奇異的能夠交織。
「只有,這一次。」
像是被三源葵眼中的平和所感染,太宰治抬起手接過這杯酒,注視著裡面圓潤的冰塊,在最低端的氣泡上升之前,低頭飲了一口。
下一秒,他重新抬起頭,微笑著,說出一句話。
「有些苦了。」
根本不苦。
三源葵沒說什麼,只是推給對方一罐蜂蜜,然後看著掏槍掏了一半的織田作之助
「沒有危險,我們偷偷出來的。」
她想了想,鄭重補充。
「我保證。」
織田作之助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在他的「正常認知」裡,港口黑手黨首領太宰治,就算是空口把一個人弄自殺都是小事,更別說是騙一個只有十二歲的小女孩兒。
可是……
一開始緊張的氣氛被突然的中斷消散了小半,而剩下的又在對方認真地保證裡再次消散了一些。
三源葵沒有騙人,不會騙人,他的直覺是這樣說的。
要相信嗎?
最終,織田作之助選擇把□□塞回懷裡。
以他的能力,把槍再拿出來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更何況還有【天衣無縫】作為預警,至少……暫時,他選擇相信直覺。
但就算是這樣,他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可多說的了。
與黑手黨叛徒的接頭裡,另一方被黑手黨首領所替代,他再怎麼樣也不覺得自己和對方能聊得起來。
但至少有一件事情,可以當場詢問了。
這麼想著,織田作之助直白詢問。
「你為什麼要引芥川去那裡。」
如果沒有一開始,□□的白色死神送到芥川面前的照片,芥川也不會這麼快就跑到港口黑手黨本部,而他們武裝偵探社也會有更多的時間來准備這件事。
對方是故意的。
「為了什麼啊……」
太宰治放下酒杯,說出了一個宛如中二病才會說出的話。
「為了守護這個世界哦。」
「守護……世界?」
織田作之助有些差異,因為這個理由聽起來實在是不正經,可看到對方眼中的認真,又無法不心生怪異。
一個黑手黨首領說招惹一個小少年,奪了人家妹妹還激怒人家去黑手黨大本營送死,你說這是為了守護世界?
哪個世界要這樣守護?這個太宰治……會不會其實心理不太正常?
畢竟混黑的人,其實很多多多少少都會有一點心理毛病,就看嚴重還是不嚴重了,現在看來……
完全不知道織田作之助已經在心裡給他打上了「有心理問題」的標簽,太宰治只是微笑著,繼續說出剩下的話。
「所以芥川君是必須的,為了這個世界的穩定,畢竟我們的這個世界一開始……」
他頓了頓,還是說出了真相。
「只是無數相同世界中的一個而已。」
當然,因為他撿到了む書め,所以現在不一樣了。現在,這個世界是特殊的,只需要在最後成功的時候。
「哦。」
織田作之助的回答相當平淡,他謹慎地並沒有選擇打破「中二病」的幻想,畢竟誰知道惱羞成怒的港黑首領會不會因為這個翻臉把他沉屍海底。
但不管怎麼說,有一樣是他和對方永遠無法和解的。
「但這並不是你對芥川做出那種事情的理由。」
「你知道嗎?」
太宰治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自顧自地說著。
「在很多其他的世界裡……不,是除了這個之外,所有的其他世界裡。」
他說出了這個前提,然後又說出了結果。
「我們是朋友,是可以一起喝酒聊天的朋友。」
「我很難相信。」
織田作之助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不如說我反而覺得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一個普普通通的、最多是以前做過幾年殺手的無趣的人,怎麼可能和港口黑手黨首領扯上關系?更別說還成為朋友這種不靠譜的事?
「微乎其微啊……」
太宰治沉默了幾秒,又再度開口。
「啊對了,還有一個世界是特殊的。」
他說著,看向了三源葵。
「那裡葵可是你收養的孩子哦。」
織田作之助的目光也跟著來到三源葵的身上,小姑娘在緩解了氣氛之後就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裡面,和從前相比,沒有絲毫變化。
雖然不知道她在黑手黨裡具體待得怎麼樣,但現在看來,那裡並沒有影響到她。
「如果是葵的話,我倒是並不覺得意外。」
因為對方確實是一個乖巧可愛的孩子,如果要他來形容,大概就是「別人家夢寐以求的孩子」。
空氣中再度安靜下來,誰也沒有再說話,只有難以忍受的寂靜四處彌漫。
大概到這裡……就再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事實上,現在的氣氛比他想像的要好上一萬倍,如果不是葵的打岔,現在的他怕不是要被織田作警惕地用槍指著。
畢竟是『極度危險的港口黑手黨首領』呢。
太宰治自嘲地想著,卻一句其他的話都說不出口。
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他就是這樣的形像不是嗎?
已經夠了。
抬眸再度掃了眼時間,太宰治喝下杯子裡最後一口酒,他看向三源葵,對方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出吧台。
說起來,對方對他這樣的理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不過他也沒有多余的時間去判斷了。
而現在,這裡就只剩下最後一件事了。
第111章
太宰治知道,自己說的這些東西,聽起來不可思議的東西,織田作之助根本不會相信幾分。
那麼再多說什麼也沒有用了,無論是過去發生的事情,還是他最終的目的,雖然他本來……就只是想要說一說而已。
「托葵的福,在這裡的這段時間,氣氛比我想像中的要好一百倍。」
太宰治站起身,說出道別的話。
「那麼,也是應該告別的時候了。」
他說著,露出了一個帶著些許安然的笑容。
「那麼,再見,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和港口黑手黨首領像是和普通人一樣說「再見」什麼的,可是他想都沒想過的事情。
大概從他進入到這間酒吧開始,事情就已經向一個未知的地方拐了過去。但他也知道,相比起掏槍威脅或者射殺太宰治,在對方沒有要取自己性命的情況下,最好還是不要動對方為好。
畢竟如果港口黑手黨失去了首領,橫濱一定會大亂,那將會是非常恐怖的後果,畢竟現實就是這麼無奈。
下意識的,他的目光轉到了剛從吧台走出的三源葵身上。
對方走到太宰治身邊就停下了腳步,明確清晰地把自己劃分到了對方的陣營。她看向自己,說出了同樣道別的話。
「織田作,再見。」
葵的話,是要回應的。
織田作之助想著,懷著不可言說的復雜心情,說出了那兩個字。
「再見。」
真是不錯的回復。
太宰治低頭看向三源葵,輕聲說著。
「走吧。」
他說出一句普通又不普通的話。
「一起『離開』。」
「嗯。」
回去的路上太宰治的腳步比往常更添了一分輕快,像是做好了一切准備鳥,只等著一個合適的時間,就可以跳出巢穴。
三源葵跟在對方的身邊,腦袋裡想的卻是太宰治在酒吧裡說過的,那些被織田作之助覺得是中二病的話。
「在想什麼?」
有聲音突然傳遞到耳朵裡,三源葵抬眸,入目是太宰治微笑著的樣子。
「我想,葵一定是在想我說過的話。」
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三源葵相當干脆地點了點頭。
「太宰,看到了其他世界。」
「啊……與其說是『其他世界』不如說是……類似『一棵樹的主干和它的無數分枝』。」
三源葵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下一秒,精准地說出了相當關鍵的信息。
「是因為抽屜裡的,那個東西嗎?」
「它在葵眼中是很顯眼的東西吧?不然也不會一開始就盯上過我的抽屜。」
太宰治按下秘密電梯的開關,帶著三源葵進入,又按下最頂樓的那一層,才繼續開口。
「實在不明白的話,你可以當做平行世界,但所有世界裡只有一個是最主要的,其他的都是它的陪襯,隨時可能會因為主世界搞出的事情而被迫消失。」
說到這裡,太宰治臉上的笑容緩緩淡下。
「當然,這個世界也是那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而已。」
電梯中一時間安靜下來,只有因為上升而紊亂的重力在身體中回蕩,肉眼可見的變化只有電梯最上方,顯示著大樓層數的數字。
一片安靜中,太宰治突然開口。
「有覺得後悔嗎?」
他靠在電梯邊緣,隔著衣衫,身後金屬的涼氣若隱若現。
「這不過是一個隨時會被廢除消失的世界而已。」
他不知道對方放棄了她的事情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但肯定不僅僅是所謂的現在表現出的這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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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的一切,只有他自己是「收益」者。
可是現在說這些……又是為了什麼呢?事情已經這樣了,已經可以說塵埃落定了不是嗎?
太宰治漫無邊際地想著,有什麼熟悉的情緒嫻熟地影響著他的想法。
如果她會後悔就好了,僅僅只有他自己是根本不值得的事情。
三源葵會後悔的。
可是感到後悔的是誰呢?大概是他……吧?
可有聲音篤定地響起。
「沒有。」
太宰治低頭,昏暗的電梯裡,本就被遮掩住的脖頸上的紅痕更是無法看見,可莫名地,太宰治就是能在腦海裡清晰地描繪出那紅色的樣子。
可那雙藍色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奪目,奪去了他更多的注意力,那裡面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甚至好似已經看穿了他的內心,又說出了另一個事實。
「太宰,已經在行動了。」
三源葵心裡很清楚。
如果按照平行世界算,那麼織田作應該是系統第一次任務那樣,幾年前就會死。
這個世界的改變這麼大,已經足以說明原因了。
她抬起手,牽住太宰治的手,明明是二十多歲的青年,可那手的溫度卻連她也比不上。
於是三源葵努力包裹住那只手,把自己的溫度傳遞過去,並不知第多少次,強調。
「認識太宰,很開心,不會後悔。」
如果對方需要,那麼她會一直這樣強調下去,直到對方失去最後一絲的猶豫。
不屬於自己的,溫熱的溫度從指尖一路向上,仿佛是一個熱源,向他傳遞了足以溫暖住身體的熱量。
「……是啊。」
太宰治喃喃著,唇角卻悄悄向上。
葵……又怎麼會改變她的想法呢?一切持有悲觀的念頭,都只是他自己自顧自的想像罷了。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如果他再一次的糾結這些東西,才是對對方的不尊重。
唯有一件事。
唯有一起,走到最後。
電梯門忽然打開,表示已經到達的信息。他小心回握住那只手,帶著對方,走出電梯。
港黑大樓的天台是怎樣的呢?
風很大,位置很高,能夠輕而易舉地看到整個橫濱的景色。
此時已經是黃昏的尾巴,透著紅色的殘陽只剩下一小半在天際,與之相對的另一邊,已經被夜空占據。數不清的高樓大廈或者是亮著各自的燈,照亮一小片的絢爛色彩。
可三源葵只能看到藍色,於是這絢麗在她眼中除了一些藍色的之外,更多的就只是白。
有戰鬥的聲音在這棟大樓中響起,卻又好像沒有引人注目一樣,往日裡一排又一排的警衛絲毫沒有干擾到這戰鬥。
太宰治像是早就預見到了結果一樣,沒有對戰鬥的聲音作出什麼過多的反應,只是眺望著遠方。可沒一會兒,他又像是覺得無趣,目光轉回到了三源葵的身上。
「葵。」
他坐在陽台的邊緣,與三源葵閑聊著,度過最後的時間。
「你應該屬於世界之外的世界吧?那裡是什麼樣的?」
三源葵把目光從一棟大廈的藍色燈光裡拔出,她想了想,如實回答。
「不能說。」
「這樣啊……」
太宰治也沒有一定要知道的意思,他只是感嘆著,又轉向其他的話題。
「你以後還會去其他的地方吧?」
「嗯。」
「那可別再像現在這樣了。」
三源葵猶豫了,她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想要拒絕。
就如同系統說的那樣,她的任務是幫助人的,如果構不成幫助,那麼她也並不想強制去……
不等她說什麼,太宰治已經再一次開口的。這一次,他用近乎嘆息的聲音,說出任性的話。
「特殊的人只有我一個就行了。」
風吹過他的頭發,帶出幾分凌亂,他毫不在意地輕笑著,鳶色的眼眸定定地注視著三源葵那雙藍色的,他重復的說著這句……囑托。
「所以以後,可別再像現在這樣了。」
三源葵:「……」
這樣……有什麼不好嗎?
可三源葵很清楚,這是對方的關心,於是她點著頭,做出保證。
「我會,認真考慮的。」
「這種時候,連點騙人的話都說不出。」
太宰治揉了揉三源葵的頭,帶著無奈。
「以後可怎麼辦?」
可不管怎麼說,她的以後和自己不可能再有關聯。
因為他沒有以後。
持續不斷的聲音在大樓中響著,越來越近,直至有兩個少年,摔在天台上。
太宰治注視著這計劃中的結果,平靜地站起身。
現在,他要說出一切的因果了,む書め、計劃、以及這個世界的真相。
……
中島敦和芥川幾乎是茫然地聽完了太宰治說的東西,什麼書中世界,什麼主世界,他們聽到了,卻又好像完全沒聽懂。
而太宰治還在說著最後的忠告。
「不要讓三個以上的人知道這些事哦,不然這個世界很有可能會被毀滅。」
「三個……」
中島敦下意識地看向天台這裡的人,自己是一個,芥川是一個,太宰先生是一個,葵……嗯?!
他茫然地看向三源葵,心裡大大的4浮現而出。
這不是已經四個人知道了嗎!難道自己要被滅口了?不對,如果是這樣太宰先生根本不用這麼計劃,所以被滅口的人……
屬於虎的敏銳直接猛然察覺到了什麼,中島敦驚駭地睜大眼眸,聲音顫抖。
「太宰先生,莫非……莫非……」
「沒錯,敦君反應很快嘛。迄今為止,我對這個世界還是很滿意的,並由衷地希望它可以繼續下去。」
「葵小姐同、同意了?!」
「當然。」
太宰治給予了肯定。
「很幸運,不是嗎?」
太宰治後退一步,距離天台的邊緣近在咫尺,他不再關注中島敦和芥川,只是微笑著,看向三源葵,並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是代表了死亡的邀請。
「一起離開吧。」
他等這一天已經夠久了。
「好。」
三源葵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她抬起自己的手交付,與對方一同站在天台的邊緣,風凜冽著,吹得他們似乎也搖搖欲墜。
「可以閉上眼睛。」
太宰治輕聲說著,在中島敦與芥川的視線裡,帶著從未想過卻真的擁有的存在,緩緩向天台外倒下。
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已經完成的計劃、多年的夙願、意外的溫暖、最後的陪伴。
他得到的已經足夠了。
夕陽徹底消失在天與海的邊界,如同飛鳥墜落一般的,那漫長而又短暫時間裡,三源葵努力睜著眼,對太宰治說出了一句話。
這句話消散在風中,卻又通過唇,奇異地被太宰所知。
他露出了罕見的、從未有過的、溫柔的笑,並同樣說出了哪怕消失在風裡,也會被對方知道的回答。
——「我會記住太宰的。」
——「聽起來……還不錯。」
第112章
芥川完全不能理解這個就發生在自己面前的,他找了這麼多年的黑衣男自己自殺的事。
他不僅自殺,還說了一堆啰哩巴嗦的,換個人聽根本不會相信的,完全有違於常理的,所謂「真相」。
原本和他拼殺的中島敦宛如石雕一般僵在天台邊,芥川龍之介卻沒有再多動對方的意思。
事到如今,他再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本來他也就是想要尋找妹妹銀而已。
而且銀……
想到自己和中島敦戰鬥的時候,通訊中妹妹說過的,不會和自己走的話,他沉思著,選擇回到武裝偵探社。
但是在那之前……
「喂。」
他瞥了眼幾乎傻掉的中島敦,出聲提醒。
「不去看看嗎?」
「看看?」
沉浸在極致震撼中的中島敦茫然注視著與樓頂遙遙相隔的地面,猛然反應過來。
「是的,當然要,萬一……萬一太宰先生就只是和我開了個玩笑呢?畢竟那可是太宰先生,那可是太宰先生……」
哪怕有紅色,那也說明不了什麼……
那可是太宰先生!
中島敦壓抑著牙齒間的顫抖,踉踉蹌蹌地迅速下樓。而只是想看看「黑衣男」是否真的死亡的芥川自然跟了下去。
然而那裡就只有……
芥川回到了偵探社,說明了這一次情況的細節,但他還記得太宰治在樓的,那些む書め與む世界め之類的話被他自己咽在肚子裡。
偵探社裡的眾人面面相覷,誰都無法想到會發生這種可以說是措不及防讓人震驚的展開,國木田壯著膽子,給亂步那邊打了個電話。
出差在外的江戶川亂步靠在牆邊,他看了眼天幕之上的夜空,只是留下了一句話。
「就像是缺乏邏輯的童話故事裡,那些幫助主人公的小精靈一樣。正因為不合邏輯,所以才會陪主人公做出更多不合邏輯的事情。」
國木田陷入沉思,國木田完全沒能理解。
主人公?誰是主人公?芥川嗎?可小精靈是哪來的?總不能他們一偵探社都是芥川的小精靈吧?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太宰治他誘騙三源葵和他跳樓嗎?!
電話裡,是江戶川亂步發出恨鐵不成鋼的聲音。
「你見過『仙女教母』出事嗎?」
國木田:?
仙女教母?哪來的仙女教母?
他還要說什麼,電話已經被那邊的名偵探掛掉,他茫然抬頭,入目的卻是身邊同伴們一個兩個全部都恍然大悟的樣子。
國木田緩緩打出第二個問號。
是我對亂步先生的理解還不夠嗎?你們怎麼就都理解了?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太宰治跳樓身亡的這件事宛如核彈爆炸一般迅速傳遍了整個橫濱,就連相關的其他地區也有所耳聞。
那個殺師上位,用整整四年多把港口黑手黨發展成龐然大物的存在、那個冷酷無情,無數人費盡心機想要殺掉對方,卻始終都沒一個人能碰到他一片衣角的存在竟然死了。
一開始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幾乎各個勢力無論是頭領還是其他人,都忍不住用猜疑的目光看向手中的最新消息,腦袋裡旋轉的全部都是各種陰謀論。
就那個太宰治,被暗殺了四年多都沒成功的太宰治忽然就死了?據說還是和一個小女孩兒一起在□□大樓跳下來的,更假了好不好?
港口黑手黨是不是放出的假消息?他們是不是要有什麼大動作?他們這次要坑誰?四年都沒表現出多喜歡哪個類型的女性,怎麼可能突然和小女孩兒一起跳樓?又不是蘿莉控……
等等……
小頭目眉頭一皺,忽然發現了事情的不簡單。
他記得港口黑手黨的上一任首領森鷗外……好像就是個究極蘿莉控來著,然後太宰治據說是對方的弟子,所以……
耳熏目染?從小就被老蘿莉控給教壞了,現在終於壓制不住的蘿莉控之心?
這麼一想好像還挺合情合理的?
不對,蘿莉控和跳樓有什麼關系?就算對方蘿莉控了,要什麼樣的蘿莉沒有?怎麼也不至於突然跳樓!
所以,這其中一定有陰謀!
然而事實上,太宰治是真的死透了。
中原中也本來就是當天下午才出差,晚上聽到這個消息,當場飆車回到□□。
「太宰那家伙死了?怎麼回事?!」
他急匆匆找到尾崎紅葉,詢問情況。
「下午還好好的呢,就他那副禍害遺千年的樣子,不是假的吧?」
詐死騙人什麼的,中原中也覺得太宰治完全做得出來。
「很遺憾,幾乎了你說是真的。」
尾崎紅葉也並不平靜,始終皺著眉。
「現場只有血跡,雖然屍體不知為何消失,但大概率是太宰視線准備好的,但從出血量,再加上高度和太宰本身的能力來看,絕對是當場死亡。最重要的是有目擊全程的人。」
「他到底想的什麼!」
得到了確定的答案,中原中也整個人都愣了。然後,便是怒火中燒。
把他支開,自己特麼從天台跳下去了,這麼特什麼事?這麼大一個港口黑手黨就不管了?他特麼人沒了倒是輕松,別人呢?
不過說到別人……
中原中也眉頭一皺,忽然想起了一個人,那個都快和太宰治寸步不離的人。
「葵呢?」
尾崎紅葉:「……」
一片沉默中,中原中也忽然有了股不好的預感。
「她……」
尾崎紅葉捏緊了手中的折扇,表情隱約地有幾分可怕。
「和太宰一起跳樓了。」
中原中也:!!!!!
怎麼回事?這怎麼可能?!
中原中也第一反應是不相信,三源葵雖然有時候和正常人邏輯不一樣,但是她那個直球到能讓他看太宰笑話的性格,怎麼可能會和太宰治那個家伙一起跳樓?
怎麼也應該是太宰想跳樓,卻被她打回來繼續工作才對啊!
「事實就是這樣。」
尾崎紅葉的聲音帶出幾分冷颼颼的涼意。
「太宰還真是……跳樓都不忘帶、個、人、呢!」
不管是哪個,都不讓人省心,太宰也是,葵……肯定是被太宰拐帶的!
哪怕葵自己八成是真心的,但是尾崎紅葉就是不爽。
還跳樓惹出這麼大的事,她敢確定,沒有太宰治暗地裡對葵的操作,以葵的性格,絕對不可能和他跳樓。
她甚至能在樓對面睜眼看著對方跳樓!
這一刻,尾崎紅葉是真的忍不住懷疑……
「太宰他是覺醒了蘿莉控嗎!」
中原中也替她提前說了答案。
「我早就懷疑他精神有問題,有可能真的覺醒蘿莉控,但沒想到他居然能這樣!」
中原中也甚至想要把太宰治的靈魂從地獄裡薅出來揍一頓。
d搞出這麼大一爛攤子!這麼大一爛攤子!還騙小蘿莉和你跳樓!
以後港黑首領的名聲都臭了!!!
「不管怎麼說,港黑還是要維持的,絕對不能亂起來。」
尾崎紅葉深吸一口氣,把一份文件遞給中原中也。
「這是太宰之前寫的,港黑首領以後就是你了,這段時間辛苦一點,大家都會輔助你的。」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地接過文件看了一遍,眼神瞬間銳利起來,盯著文件上太宰治的簽名,仿佛是要把紙張盯穿。
他看了看文件,又看了看面露無奈的尾崎紅葉,再看了看文件,捏著文件的手瞬間用力,紙張被捏出無數褶皺,上面的文字也扭曲起來。
中原中也咬著牙,分外想捶青花魚。
太宰治給老子爬!誰特麼想當這個以後絕對有蘿莉控臭名的港黑首領啊!!!
……
中島敦大概是最後從這場風波中走出的人。
他在野外流浪了不知道多少天,被太宰治在跳樓前當場解雇的他普通失去了目標的野獸,只是游蕩在外面。
而現在,他在一所孤兒院裡,接受新的教導。
曾經視為噩夢的孤兒院,與前任黑手黨首領,森鷗外的教導。
「所以太宰還是成為了一個蘿莉控啊。」
森鷗外搖了搖頭,看起來頗為感慨。
「就算是我,也沒有想到過,太宰會有這麼一天呢。」
和小蘿莉跳樓殉情,不愧是太宰君,做事情總是這麼難以捉摸。
「太宰先生才不是蘿莉控!」
中島敦強烈為太宰治正名,可是親眼目睹的,曾經太宰治對三源葵的種種不同在這一刻宛如雨後春筍,一個又一個的接連出現。
「太宰先生他只是……他只是……」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勉強擠出了「合適」的形容。
「那是心靈相通!沒錯,心靈相通!」
森鷗外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憐憫。
「和一個十二歲的小蘿莉心靈相通,這不是蘿莉控還是什麼?」
總不能說太宰治童心未泯吧?那可就太嚇人了。
中島敦:「……」
糟糕,好像完全沒辦法反駁!
「總之,太宰先生才不是蘿莉控!」
中島敦咬著牙,努力描述他感覺到的。
「太宰先生對別人完全沒有什麼興趣,但是在和葵小姐的時候,感覺上是不一樣的,所以絕對就只是兩個人之前的,比較特殊的而已,就像是……就像是我和鏡花一樣!是特殊的人!」
「嗯……我大概明白了。」
森鷗外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這就是動物的直覺嗎?不過不管怎麼說,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中島敦陷入了沉默,他默默離開了辦公室,回到了屬於孤兒們的房子裡,現在正是午休的活動時間,孩子們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
中島敦剛出來,就吸引了一個孩子的注意力。
「你就是新來的人嗎?」
看起來七八歲的小姑娘好奇地湊到他的身邊,沒有在意為什麼中島敦已經是少年了才來孤兒院,而是很熱情地掏出了一張畫。
「你能看懂我畫到底是什麼嗎?」
畫紙上是一個褐色的球,最上方是黃色與橙色拼接的線,線的旁邊還有一個綠色的……像是棒棒糖一樣的東西。
中島敦左看右看,都沒能從這裡看出到底畫的是什麼,只能搖了搖頭。
小姑娘倒是沒有什麼意外地收起畫,相當憂愁地嘆了口氣。
「果然只有葵才能看懂。」
「葵……?三源葵?」
猛然捕捉到關鍵字的中島敦下意識詢問,下一秒,得到了鶴子更加熱情的對待。
「你認識葵嗎?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因為她能看懂我的畫,是我的……嗯,知己。」
小姑娘像是小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地說著,末了,還有些不好意思地詢問。
「不過院長之前說她有人領養的,我就再也沒看到她了,大哥哥你認識葵的話,能幫我告訴她一句話嗎?」
中島敦不知所措的視線裡,是鶴子與他完全相反的期待眼眸。
「只要告訴她我又畫了很多的畫,她就知道啦。」
第113章 器具之心
落地的地點相當美麗,大片的森林郁郁蔥蔥,腳下一片綠色,叫不出名字的花朵散發著清香,蝴蝶翩然飛舞,不遠處的湖面在微風的吹拂下泛濫出粼粼的波光。
河邊喝水的鹿群似乎被她的突然出現嚇到,想要離開,三源葵發動能力讓自己在小動物的感覺中親切起來,鹿群又恢復了原本的悠閑樣子。
生態自然,空氣清新,看起來相當的不錯。可這一次的任務地點和其他的都不一樣。
原因是……
三源葵抬頭看著四周相當粗壯,感覺足足有二三十層樓高的樹,陷入疑惑。
森林她也不是沒去過,但是這麼高,還幾乎全都是這種高度的樹,她還真沒見過。
「宿主,這是杉木,當然,現代社會是不可能長這裡這麼高的。」
系統把這段時間整理好的資料都擺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地和三源葵科普。
「這裡是距離現代社會幾千年的一個名字是蘇美爾文明的……嗯,古老王朝,宿主你可以當做歷史傳說,比如說秦始皇亞瑟王之類的。」
「嗯,我懂。」
三源葵點了點頭,對這種也算是明白。
「像是,宇智波那邊。」
「……比忍者那邊還早很多。」
系統的聲音相當沉痛。
「最重要的一點,最重要的是這邊是真的有神明的,就是那種神話傳說裡的神明!」
「哦。」
三源葵點了點頭,相當淡定的舉例回復。
「天照。」
「雖然都是神,但是性質不太一樣。這邊的神更情緒化,做事情比較隨心,相比之下情緒**之類的比較豐富,所以比較危險。反正宿主以後要是看到穿的花裡胡哨一臉高傲或者比較神棍的,最好離遠點。」
系統又瞟了眼資料,心裡默默嘆氣。
「咱們這次任務提高了難度,所以才來了這邊,但是宿主你也不要太擔心,這次完成了以後就恢復了正常的難度了。」
「哦。」
三源葵點了點頭,直白詢問。
「任務目標呢?」
「名字是恩奇都,身份是神明造物,整個人由泥土構成,最後死的很慘。」
「泥土構成?」
三源葵沉思著,發揮了自己的想像力。
「不是人……泥史萊姆?」
「不不不,雖然是泥做的,但是是人!」
說到這裡系統瞄了眼資料上恩奇都的相關說明,又沉默下來。
「……中後期是人,能變成人的泥人。」
雖然他這麼說了,但是早期的恩奇都就是個野人……來著,更何況這邊是神代,形態可能比所謂的神農架野人還奇怪一點。
系統琢磨著資料,想再提醒幾句,森林裡忽然出現了聲音,好像有什麼迅速奔跑過來。
系統扭頭一看,一個身高兩米的不明生物四肢著地宛如野獸一樣向著湖邊跑了過去,與此同時,它顯示器上任務目標的位置隨著那不明生物的靠近越發明顯。
系統看了看渾身連泥帶毛的不明生物,又看了看資料,再看了看不明生物,內芯震撼。
む他的身體被毛發覆蓋,
他長著女人一樣的長發,
他的頭發像麥穗一樣厚重,
他不認識任何人,也不知道任何國家。
被毛發覆蓋的他就像野獸之神,
他同羚羊一起吃草,
在水塘裡參加游戲,
同野獸在水中嬉戲,
他的心快樂無比。め
啊這,資料上說的也太符合了吧!為什麼恩奇都還是野獸狀態!對方快不快樂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這恩奇都還沒開智是真的。
這讓他嬌小柔弱的未成年宿主獨自一人在這森林裡怎麼活啊!
「系統。」
他嬌小柔弱、完全沒了解過烏魯克神話的宿主盯著那不明生物,發出疑惑的聲音。
「這是什麼?這裡的,特產?」
「宿主,這是你的……」
系統滿是悲痛地說出了他覺得殘忍的真相。
「這是你的任、務、目、標!」
原來任務的難度不僅是這邊有神明,還有對於宿主野外求生的考驗嗎?
可他的宿主還是個孩子啊!野外求生個鬼!
相比於系統的糾結,三源葵就干脆多了,在確定不明生物就是自己的任務目標後,她就沒有了多余的想法。
長得不像人類而已,只要對方是任務目標,在她眼裡就是最可愛的!
或者說……
三源葵看著在河邊喝水的不明……的恩奇都,拿出自己的彈珠放到眼前,單純的感受了一下對方的情況。
思維很簡單,整個人的構成也很單純,像是動物一樣直白的想法。
嗯,這種情況對她來說反而更好辦了。
河邊喝水的恩奇都,也發現了三源葵這個對他來說也是不明生物的存在。
嚴格來說他並沒有名字,雖然有和動物交流的能力,卻還不會語言,只是每天和野獸混在一起的「野人」。
但他在森林裡這麼長時間,裡面的動物朋友們他都看了個遍,卻從未見過長得是三源葵這樣的。
不像是動物們一樣擁有覆蓋全身的毛發,露出的地方看起來像是雲朵,只有頭上有像是太陽一樣顏色的漂亮毛發,還長長的,身上被奇怪的材料覆蓋遮蔽,像是天空一樣的顏色。
他莫名的,感覺有哪裡好像有點熟悉。
恩奇都用還不太靈光的腦袋思考了好一會兒,也沒能從他的動物朋友們那裡找到與對方相似的形像。
到底是哪裡呢?
他又看了三源葵好幾眼,看向了湖邊一同喝水的鹿群裡的領袖,直接詢問。
「嗚嗚——」
鹿群的領袖,你知道那是誰嗎?
看著族群們喝水的鹿群頭領抬頭望了眼三源葵的地方,見怪不怪,相當淡定地回答。
む是人類幼崽。め
得到了回答的恩奇都相當興奮。
「嗚嗚——」
是新朋友嗎?
む不是,絕對不是。め
鹿群頭領相當強烈的否定,並告誡了單純的恩奇都。
む人類很危險,會殺掉我們,不能做朋友。め
說著,他又看了眼散發著強烈善意與親切的三源葵,難得躊躇了一會兒,又有些不確定起來。
む也可能是好人類,上個領袖就見過,但更多的人類是壞的,他們不僅捕捉我們,還會捕捉我們的敵人,比如獅子,所以人類更可怕。め
恩奇都沉思著,問出了幾個問題。
「嗚嗚?」
人類力量很強嗎?
鹿群首領果斷搖頭。
む不,人類力量很弱。め
「嗚嗚?」
那人類速度很快嗎?
む不,人類很多都跑不過兔子。め
「嗚嗚?」
人類的爪子很鋒利?
む……不,人類的爪子大概沒什麼攻擊力。め
恩奇都陷入困惑。
力量也不大,速度也不快,然後爪子也沒攻擊力……
那說的危險到底是哪來的???
恩奇都和鹿群首領大眼瞪小眼好半天,一個滿眼懵逼,一個鹿臉正直。
沒一會兒,恩奇都忽地恍然大悟。
「嗚嗚——」
我明白了!
他高高興興地告別了鹿群首領,好奇地向著三源葵靠近。
鹿群首領:???
你明白什麼了?怎麼還過去了?!
一個兩米高、身上布滿了毛發與泥巴的「野人」向自己奔過來,是個正常人都會害怕。
可三源葵不一樣,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對方對自己只有單純的好奇心,沒有絲毫的惡意。
於是她停在原地,任由恩·野人·奇都來到自己身邊。
兩米高的野人像個單純的小動物一樣圍著三源葵轉了一圈,還好奇地伸出爪子碰了碰三源葵的肩膀,卻又因為第一次試探不明白力道,把三源戳得往旁邊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恩奇都保持著伸著手的動作,僵住了。
自己……根本沒怎麼用力啊?人類這麼弱嗎?不對,鹿群首領說這個人類還是幼崽吧?幼崽本來就是脆弱的。
他盯了三源葵足足好幾秒,目光緩緩移動到自己的爪子上,又放輕力道,小心地碰了碰。
這次三源葵沒有被戳到身形不穩,恩奇都看著,心裡又高興起來。
「嗚嗚——」
你好特別啊,人類。
三源葵聽不懂,但她明白,交流是必須的,她既然可以和動物交流,那麼和對方肯定也不是問題,甚至還可以更加深入。
她抬起左手握住恩奇都的手,說是手,但其實用爪子或許更加相像,三源葵甚至只能握住其中的一小部分。
恩奇都茫然地動了動自己的手,那裡多出了與他完全不一樣的白色帶著溫暖,軟軟的感覺,就和鹿群首領說的一樣。
一點都不鋒利。
這樣的人類到底是怎樣活下來的呢?
他這樣疑惑著,感覺到了那小爪子傳遞過來的輕微力道,那力量不足以使他的手晃動一下,卻讓恩奇都察覺到了對方的意思。
於是他轉移視線,看向三源葵。
對方正拿著一個藍色的漂亮石頭放在眼睛前,下一秒,有什麼順著對方進入他的身體,他與對方之間有了無形的聯系。
他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卻只覺得自己與對方可以是親密無間的,只要想,就可以分享快樂。
而他的心底,出現了陌生的聲音。
「你好,我是三源葵。」
三源葵?
恩奇都眨了眨眼,腦子裡天人交戰。
三源葵是什麼?不是應該人類幼崽嗎?難道……人類幼崽都叫三源葵?
而且……
對方原本陌生的氣息逐漸變了一個樣子,像是一點點恢復,又或者是別的什麼,恩奇都只感覺到,對方給他的感覺變得分外熟悉,就像是……他自己。
嗯?我自己?
恩奇都睜大眼睛,瞬間興奮起來。
「嗚嗚?」
你是……我的同族?
氣息不會有假的,自己終於有同族了!!!
只是開啟了同調共振好方便交流的三源葵:?
第114章
同調共振,顧名思義,是用來讓對方與自己達到某種程度的「相同」。
當初研究所所長讓安娜脫離身體靈魂去接觸石板,想要她成為青之王靠的就是這個能力,只不過之前是讓石板與自己同調共振,現在三源葵是讓自己與恩奇都同調共振。
這也就導致了,三源葵的氣息變得和恩奇都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完全一模一樣,除了外形沒有改變,在周圍不太注重異類外形的動物眼裡,儼然就是恩奇都二號。
不止恩奇都驚了,「見多識廣」的鹿群首領也驚了,他甚至邁開腿靠近了兩人這邊,大大的鹿眼裡滿是驚奇,圍著三源葵和恩奇都轉了一圈,忍不住抖了抖耳朵。
給它的感覺真的就是一樣的!因為人類的危險是森林裡所有生物的共識,哪怕之前對方散發著強烈的善意親切,但只要氣息還有人類的感覺,他就不可能靠近。
現在,完全不是人類的感覺了,不僅不是,還和朋友一樣,但可是為什麼長得是人類?難道是天賦?
鹿群首領沉思著,看向了恩奇都。
む我的朋友,你能變成其他種族,所以能變成這樣嗎?め
鹿群首領看向三源葵,意思十分明顯。恩奇都是森林裡出了名的能變成其他物種的存在,所以變成人類之類的……好像也挺合情合理的?
「嗚嗚?」
我試試?
恩奇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變成三源葵這樣,但是他很樂意去嘗試。
兩米高的不明生物忽然普通一個史萊姆一樣「融化」,形成了一大塊的泥土,這泥土不住地動著,一會兒抻長一個角,一會兒猶猶豫豫冒出個像是腿又像是蹄子一樣的模型。
足足過了好半天,恩奇都成功的變成了……一只鹿。
長得和鹿群首領一模一樣,只是恩奇都這條「鹿」一看就是泥土構成的,甚至頭頂還有一朵小花頑強的立在上面,給原本威嚴正經的鹿群首領形像中增添了一分可愛。
兩只鹿面面相覷,真正的鹿群首領癱著一張鹿臉,疑惑地發出靈魂質問。
む我的朋友,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變成了我?め
「嗚嗚……」
我變不成幼崽的樣子……
恩奇都鹿垂著耳朵,用他單純的思維得出一個自認為是真相的結論。
「嗚嗚?」
可能是我長大了,所以不能變成那個樣子?
他以前時候……嗯,剛出生那段時間就是小的時候吧?好像最開始有一段時間也不能隨便變來著,後來才能變的!
但具體是什麼時候多長時間……
一直在森林中完全沒有時間概念的恩奇都陷入迷茫。
一旁被當做幼崽的三源葵默默出聲。
「我是人類。」
兩只「鹿」齊刷刷扭過頭看向三源葵,又帶著無言默契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不相信。
人類?怎麼可能?人類是不可能做到變換氣息的,更不可能聽懂他們的語言,這要真是個人類,他鹿群首領第一個不信!
「嗚嗚!」
你不是人類!
森林裡的大家都有無數同族,只有自己一個的恩奇都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同族」,怎麼可能讓對方說她自己是人類?
還是鹿形態的恩奇都更加靠近三源葵,就差整個人都貼上去。
「嗚嗚!」
你看看你,再看看我,我們(的氣息)明明一模一樣!
一旁真正的鹿群首領不住點頭,跟著附和。
む沒錯,一樣。め
三源葵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恩奇都鹿,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又重新看向恩奇都鹿,平靜解釋。
「氣息,我可以改。」
只要想,她甚至能讓自己的氣息變得和石頭或者花草一樣。
「嗚嗚?」
這不就說明我們是一樣的嗎?
恩奇都鹿重新融化下去,沒一會兒又變成了原本的不明……野人的模樣。
「嗚嗚。」
你看,我也能變。
三源葵:「……」
可是你和我變的地方一點都不一樣吧?
「不一樣,我不會改變外形,我也不是泥做的。」
三源葵拿出解題的勁頭,認真給對方解釋。
「我是……我是肉做的,和鹿群首領,一樣。」
如果恩奇都想要同族的話,應該也是和他一樣的泥……泥人才是。
三源葵說著,甚至有那麼一瞬間調回了自己原本的氣息,表示自己真的是人類不是恩奇都的同族。
鹿群首領再度和恩奇都對視一眼,它重新圍著兩個人轉了一圈,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下一秒,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忽然湊近了三源葵。
刺溜——
他舔了三源葵的臉蛋一口,砸吧了一下嘴,又到恩奇都那邊,同樣刺溜舔了對方一口。
鹿群首領在心裡觀察對比了好幾秒,說出了自己的發現。
む嗯……朋友,你還是原本的味道,幼崽確實和你不一樣。め
「嗚嗚!」
什麼!你再試試!
恩奇都頓時大驚失色,他重新湊近鹿群首領,覺得需要重新仔細認真的評判一下。
む別著急,我的朋友。め
鹿群首領相當淡定地開口。
む雖然不一樣,但是這不是大問題,朋友,你是不一樣的。め
畢竟鹿群首領活了這麼多年,還有上代首領的經驗,從沒看過森林裡哪個生物能像恩奇都這樣能變來變去的,所以他的同族和他不一樣,不也是正常嗎!
更何況還是個幼崽,指不定長大了就和對方一樣了。
む比起其他的,我覺得朋友你需要帶幼崽去讓芬巴巴看一看。め
動物們的交流極其直白,鹿群首領甚至完全沒有避著三源葵這個當事人的意思,絲毫沒有顧忌地真誠建議。
む幼崽可能被人類騙了,所以腦袋有點不對。め
恩奇都頓時眼眸一亮,使勁點頭。
「嗚嗚!」
我知道了!
三源葵沉思著,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不對勁啊,以前別的能夠交流的動物也沒有覺得她不是人類的啊?怎麼這裡的動物聰明是聰明,但想得怎麼就這麼……執著?
已經認定三源葵是被人類騙了的鹿群首領頗有些同情地蹭了蹭三源葵,表達友好。
む森林東邊是我們休息的地方,有事可以到那邊找我,有很多幼崽,你們可以一起玩耍。め
鹿群首領一片好心,三源葵下意識地回了句「謝謝。」,還不等她再說些什麼,整個人就被兩米高的恩奇都一把撈起,以極快的速度跑向森林的中心。
被風糊了一臉的三源葵:「……」
整個森林出乎意料的大,以致於恩奇都跑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這裡是一大片空地,微風吹過時,地面的綠草搖曳著,不知名的花朵在草地綻放,而在這裡的最中心,是一只巨大的獸。
如同獅虎一般充滿爆發性的身體,巨大而又鋒利的爪子閃爍著寒光,它的頭上有像是牛一樣的兩只角,整只獸比越野車還要大,讓人看著便膽寒。
芬巴巴,是傳說裡可以口吐火焰、引來洪水、釋放毒氣的強大凶獸。
這只傳說中的凶獸在恩奇都到來的那一刻便睜開了眼,用與傳說中完全不相符的柔和眼神,注視著越來越近的恩奇都。
「嗚嗚!」
芬巴巴!你快看!
恩奇都迅速跑到芬巴巴身前,把三源葵放在地上,急切地展示給對方看。
「嗚嗚!」
幼崽,我的同族,鹿群首領說她被人類騙了,她說自己是人類!
「嗷?」
同族?你的……同族?
芬巴巴看了看恩奇都,有看了看和恩奇都有著一模一樣氣息的三源葵,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對方可以說是她看著長大的,從一塊泥逐漸學會塑形有了形態,然後在森林裡和動物們跑來跑去……
沒看見還有第二塊泥啊?
芬巴巴低下頭,仔細地在三源葵身上觀察。
別說,還真就和恩奇都絲毫不差,就算說這小只的是恩奇都他都能信。
芬巴巴沉思著,詢問恩奇都。
「嗷?」
你是不是丟過身體?
「嗚嗚!」
沒有!
芬巴巴:「……」
那這就怪了,難不成真的是同族?這種一模一樣的氣息是種族特色?
根據氣息而不是長相身體認人的凶獸用一分鐘的時間接受了這個現實,並且迅速的帶入了自己。
它碩大的眼睛看向三源葵的目光頓時也帶上了柔和。
「嗷。」
終於又有幼崽了,得好好養。
最重要的是和小泥人一樣不怕她,她終於又能體會到養崽的樂趣了!
芬巴巴覺得這真的是意外之喜,她只是睡了個覺,醒來就有新崽崽養,簡直不能更快樂!
被開除人籍的三源葵決定為自己辯駁。
「我真的,是人類。」
芬巴巴堅定反駁。
「嗷。」
不,你不是,外面的人類比不上你的。
得趕緊把崽的想法給掰回來才行!
三源葵看著芬巴巴,芬巴巴看著三源葵,兩人互不相讓地看了足足半分鐘,三源葵控制能力,改變了自己的氣息。
人類的氣息噴薄而出。
「你看。」
為了溝通,她又重新共振回恩奇都,用剛才的事實說話。
「我是人類。」
「嗷。」
傻孩子。
芬巴巴的眼神充滿了憐愛,像是在看著一個從小被人販子拐走的小可憐。
「嗷?」
你能變來變去,不正說明你不是人類嗎?
畢竟氣息這種東西,人類永遠也不可能改變,哪怕能改變一些,真正的本質是不會變的。
所以能做到這一點的,就絕對不可能是人類。
在芬巴巴信誓旦旦的反問下,三源葵茫然的睜著眼,緩緩打出第二個問號。
嗯?怎麼就不是人類了呢?人類為什麼不能變?超能力就可以啊?
第115章
三源葵恍恍惚惚地被芬巴巴確定了開除人籍,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要怎樣才能證明她人類的身份。
系統不是說這邊有神明的嗎?怎麼人類還不能改變氣息?
む其實被誤會也挺好的。め
看完了全程的系統琢磨琢磨,這發展竟然比他想像中的好太多了。
記錄裡芬巴巴是討厭人類的,而且對方後期作為連女神伊什塔爾都能囚禁的存在,在這片地根本就是兩個字——無敵。
這是什麼?這是新鮮熱乎的大腿啊!
還是主動伸出來給自己家宿主抱的那種,只要傍上了這條大腿,宿主的森林生活待遇怎麼說也能提高一截吧?
系統這麼想著,心裡相當慶幸,可瞥見一旁傻樂的恩奇都,又重新憂愁起來。
雖然絕對有著恩奇都還沒開智的原因,但是自己的宿主……不會被養成第二個野人吧?
系統老父親憂心忡忡地囑咐。
む宿主,吃東西的時候一定要注意點,這兩個一個凶獸一個神造泥人,吃的東西八成和你不一樣,這邊生態比較原始,可別生病了。め
凶獸吃東西還能烤熟再吃嗎?那必不可能啊!
系統的聲音剛剛落下,三源葵的肚子終於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嘰咕聲音,她面無表情地按住了自己不爭氣的肚子,暗自算了算時間。
……好像也沒多長時間,怎麼就餓了?
這一聲直接打破了這裡的寂靜,恩奇都看了看三源葵, 第一反應是……蹲在地上薅了一把草,然後一臉理所當然地遞給三源葵。
「嗚嗚!」
餓,吃!
吃草……嗎?
一束綠草青翠欲滴,在陽光下愈加地綠,生機勃勃。三源葵試探性地抽出一片葉子,在恩奇都期待的目光下塞進嘴裡。
她莫得情感地嚼了幾口,再看向葉子的眼神寫滿了拒絕。
「嗚嗚?」
不喜歡嗎?
恩奇都疑惑地分了一半塞進自己嘴裡,一臉稀疏平常地嚼了幾口又咽下,絲毫不覺得吃草有什麼問題。他從小到大都是這麼過來的,和鹿群一起吃草飲水什麼的,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む問題大了!宿主你千萬別再吃了!四周根本沒有能吃的草。め
系統掃描著,趕緊發出了提醒。
む草不是菜,人類根本消化不了的!め
吃一兩口沒什麼,吃多了遲早餓死。
『嗯,我知道。』
三源葵也不傻,草和菜的區別還是知道的,她看著恩奇都再次遞到自己面前的,被他啊嗚一口已經率先吃過的另一種草,果斷搖頭。
吃草是不可能吃草的。
「嗷。」
好了傻孩子,幼崽和你是不一樣的。
是不是小泥人的同族她不知道,反正只要不是人類,到底是什麼終於芬巴巴根本不在乎。
看夠了恩奇都和三源葵的互動,芬巴巴站起身,整只獸猛然拔高一大截,顯得更加的高大,她晃了晃尾巴,用過來人的聲音,興致勃勃地公布她心中的答案。
「嗷。」
幼崽是要喝奶的,你以前也喝過,找個剛生下孩子不久的母獸過來就行了。
恩奇都:!!!
三源葵……?
喝奶?母獸?怎麼喝?
三源葵呆滯了一瞬間,整個人忽然反應過來,眼看著芬巴巴就要跑出去找獸,她趕緊靠近對方用盡全力扒拉住對方爪子上的……毛。
「不喝,不用喝。」
還沒有芬巴巴腿高的三源葵努力發出掙扎的聲音。
「吃……吃果子!」
小小一只的幼崽忽然黏了上來,幼小的樣子讓芬巴巴剛想抬起的爪子僵在原地,不敢動彈一下,生怕把對方不小心給掀起來。
就連抓住自己的力道也柔弱得不行,芬巴巴甚至有種自己吹一口氣,這小幼崽就能直接被吹飛的感覺。
她低下頭,想了想放輕聲音,確定對方的話語。
「嗷?」
只吃果子?
三源葵堅定點頭。
「嗯,果子!」
「嗷。」
好吧。
芬巴巴看著松了口氣的三源葵,又看了看周圍和自己整天出去浪的大兒(bhi)恩奇都,想了想,發出邀請。
「嗷?」
要一起去嗎?
一起去覓食,是親密的行為。她今天剛見到崽崽,一起去有助於提升幼崽的依賴,還可以讓對方看到自己威武的樣子。
芬巴巴覺得這很行!
「嗷?」
我守護的這片森林裡有很多種果實,我帶你去,你可以隨意挑選,有我在,不會有危險。
畢竟其他的生物怕她還來不急,根本不可能會湊到她的身邊,不然她也不會只有一個小泥人。
好在現在終於又有一個了,有了小泥人的經驗,她這會絕對能養得更好!
芬巴巴碩大的獸瞳中,期待直白得根本沒有掩飾,三源葵……三源葵無論是肚子還是心靈,都拒絕不了。
「好。」
她說完,松開了芬巴巴的毛後退幾步,准備跟在對方後面走。卻沒想到,芬巴巴的尾巴直接把她一卷,放到了她自己的背上。
眼中的視野瞬間拔高,從未有過的感受隨著身下凶獸的動作而升起,並不算柔軟的毛發下是巨大的身體,三源葵向地面探去,恩奇都已經靈活地自己順著芬巴巴的身體跳了上來,沒幾秒就站在了她的旁邊。
「嗷。」
出發了。
芬巴巴說了一句,就興奮地跑了起來,還沒對嶄新體驗有什麼感想的三源葵再一次被風糊了一臉。
芬巴巴的速度太快了,再加上她急於在三源葵表現自己強大的一面又跑得用力,這次的風比恩奇都帶她來的時候還猛烈好幾倍。
周圍的景色如同坐車一般刷刷刷地後退,三源葵艱難地呼吸著,為了不被甩下去,抓緊了身下的毛毛。
此時此刻,她的心裡只有一句話。
——芬巴巴,好興奮。
艱難的體驗持續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好像過了好久,又好像沒一會兒,很快,她身旁的恩奇都有了動作。
高速之下,完全沒有任何不適的恩奇都主動挪到了三源葵的前面,然後坐下,劇烈的風在觸碰到他背的時候被分散至兩邊。
呼呼的風聲盡管依舊在響著,卻不再抑制呼吸,三源葵喘了口氣,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真誠道謝。
「謝謝。」
「嗚嗚?」
謝謝,是什麼?
恩奇都歪著頭,對這個詞語表示疑惑。
「嗚嗚。」
之前,你和鹿群首領說過,可是我不明白。
動物之間從來沒有「謝謝」這種嘴面上的詞彙,它們表達親昵,表達感恩,從來用的都是實際行動。
「是,表達感謝的方式。」
三源葵用自己的常識回答。
「你幫助了我,我很感激,所以要對你說謝謝。」
感激記在心裡,但是用語言表達謝意也是必要的禮貌。
恩奇都沉思半晌,問出了一個問題。
「嗚嗚?」
幫助對方感激,應該是回報吧?
沒開智並不代表是傻,事實上作為神造之物,他本人就擁有很強的學習能力。恩奇都回想自己經歷的,興致勃勃地和三源葵討論。
「嗚嗚。」
我幫助朋友找到能治療他的草,他們就會給我食物,說是回報。所以幫助的感激,應該是回報。
三源葵順著恩奇都的思路捋了捋,幾秒鐘後,忍不住點頭。
「你說的,沒錯。」
很有道理啊,對幫助回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謝謝』,也是對的。」
她強調。
「謝謝,是禮貌,」
從沒聽過「禮貌」這個詞的恩奇都發出靈魂質問。
「嗚嗚?」
禮貌是什麼?
已經形成本能卻完全沒想過探究禮貌本質的三源葵茫然回答。
「是……尊重?」
恩奇都卻又收獲了一個新鮮詞彙。
「嗚嗚?」
那尊重是什麼?
三源葵徹底啞火了,她知道尊重,卻無法用形像具體的語言描述出其中的意義,只能苦思冥想,半天才給出答案。
「是不會說你的,嗯,壞話。」
又雙叒叕得到了新詞彙的恩奇都再次詢問。
「嗚嗚?」
那壞話是什麼?
三源葵沉著一張小臉,沉痛回答。
「是不尊重。」
「嗚嗚?」
不尊重是什麼?
三源葵剛准備回答,忽然愣住了。
好像不太對……陷入了死循環……哎……
直到芬巴巴到了地方,兩個人還在這個循環裡沒能出來,所幸她停下的動作打斷了兩個人的討論。
「嗷。」
我們到了。
對自己用比平時還快了一半速度到目的地的芬巴巴暗自得意地仰起頭,對著這一大片的成熟果實十分滿意。
上次來這裡看見的時候還是青澀的,現在就已經散發出成熟的香氣了,果然是來對了。
三源葵從給恩奇都的解釋中回過神,望向下方,大片的葉子的掩蓋下,是已經成熟了的,深色的一串串葡萄。
「嗷?」
這個果子,吃嗎?
芬巴巴扭頭看向三源葵,得到了一聲肯定的回答,她用尾巴小心把三源葵卷到地面,放到一片成熟的葡萄串下。
「嗷。」
吃吧,這裡有很多。
藍紫色的葡萄顆顆飽滿,水分充足,又大又甜。
三源葵努力揪下好幾顆的時候,恩奇都已經擼下了三四串,看三源葵揪得辛苦,相當有「年長同族」氣概地分了她一串。
三源葵墊了墊肚子,忍不住看向一直沒怎麼動的芬巴巴,出聲詢問。
「你吃嗎?」
系統看了眼芬巴巴鋒利的牙齒,銳利的爪子,以及充滿肌肉的強健軀體,好心給自己的宿主科普。
む宿主,就芬巴巴這體型,還有這種標准的肉食性的姿態,肯定是吃肉的。め
系統剛說完,下一秒,他口中む肉食性め的芬巴巴咧嘴一笑,張開她滿是鋒利尖牙的血盆大口,嗷嗚一口啃下了一片葡萄,連果帶葉一點不剩,一張獸臉上帶著滿足。
系統翻資料的光屏一卡,芯片地震。
這不對勁!你這體型是吃素能長出來的嗎!!!
第116章
三源葵吃葡萄很開心,恩奇都吃葡萄很開心,芬巴巴吃葡萄也很開心。
就只有系統,沉侵在生物學裡,無法自拔。
但他也無法沉浸多長時間了,因為是增加了難度的世界,所以就連他原本能夠停留一天的時間也變為了半天,只能在黃昏的末尾,對自己宿主千叮嚀萬囑咐,然後不得不斷開聯系。
系統走了,天也黑了。
森林中的夜晚和城市裡是完全不一樣的,哪怕是更接近它們的鄉間,也是完全的不同。
夕陽最後的余暉被好大的杉樹門遮擋,抬頭的時候,星空在成片枝葉的遮擋中,露出它的冰山一角。
這裡完完全全的,沒有絲毫多余的光亮,只是被完全的黑暗籠罩,只是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就已經完全看不清楚了。
對於只能分辨藍色的三源葵來說,這一切看在眼裡,只有更加的黑暗,還有……超乎尋常的安靜,似乎在這片地方,除了它們三個活物在,其他的就連只鳥也沒有。
「嗚嗚?」
你還餓嗎?
看三源葵在四周看來看去,恩奇都的手只是動了幾下,一串葡萄就變魔術一般出現在他的手裡。
三源葵看著渾身上下明顯沒地方藏東西的恩奇都,目光不由自主地,來到了對方的……胸口上。
「嗚嗚?」
不夠嗎?
恩奇都相當自然的,把手中的葡萄塞進三源葵的手裡,然後回手就把自己的右手伸進自己的胸口,從身體裡又掏出一串葡萄。
三源葵恍然大悟。
恩奇都是泥做的,所以往身體裡塞東西保存也很正常的。
「謝謝,我不餓。」
三源葵拒絕了葡萄,恩奇都瞬間失落地把掏出到一半的葡萄又塞回胸膛,看向三源葵的目光裡帶著失望。
三源葵:「……」
他看了看明明是兩米高的不明生物,卻又像是個單純小動物一樣的恩奇都,又看了看手中在黑夜裡模糊不清的一串葡萄,默默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還是能,吃一些的。」
投喂成功的恩奇都瞬間高興了。
「嗚嗚。」
那你快吃,我看著。
三源葵頂著對方一眨不眨的眼神,抹黑揪了葡萄,塞進嘴裡。
嗯,好甜。
有著和自己一模一樣氣息,卻又和他完全不同,恩奇都看著三源葵,卻又覺得好像怎麼也看不夠一樣,越看越開心。
同族,他終於有了同族。
明天要告訴所有的朋友,自己有同族了!
恩奇都的目光十分熾熱,熾熱到三源葵恍然覺得,如果給對方安上一個尾巴,他怕不是要搖成風車。
可同調共振讓她可以很輕易地理解到對方的心情,對方正單純的快樂著。
他好好啊!
三源葵想了想,把手中的葡萄拆出一半,放到恩奇都的手中。
「你也吃。」
恩奇都眨了眨眼,看著手裡的葡萄,笑容更加燦爛,直接嗷嗚一口連葡萄帶葡萄梗,一口悶了一半在嘴裡。
森林裡的夜晚雖然黑暗,但溫度並不算低,至少在芬巴巴毛茸茸的身體可以依靠的情況下,三源葵度過了一個安然的夜晚。
而等到第二天,天光破曉之後,三源葵迷迷糊糊地就被恩奇都興奮地叫了起來。
「嗚嗚!」
我帶你去看我的朋友們!
三源葵:?
她茫然地揉著眼睛,還沒反應過來,只來得及看一眼自己身後還在睡夢中的芬巴巴,就被恩奇都整個人撈起來,迅速向外衝出去。
「嗚嗚!」
羚羊朋友,我有同族了,你看,這個幼崽就是!
「嗚嗚!」
獵豹朋友你看,這是我的同族幼崽!
「嗚嗚!」
狐狸朋友,這是我的同族,我有同族的!
興奮的恩奇都遇見一個動物朋友,就對對方介紹三源葵,言語間充滿了快樂。
可三源葵的心裡,想的卻是……怎麼自證人籍。
最終,怎麼也沒想出辦法的三源葵終於被恩奇都帶到了另一片地方。
「嗚嗚!」
鹿群首領,我來了!
恩奇都帶著三源葵飛奔進鹿群吃草的領地,警惕的鹿們抬頭看了眼來者,確定不是敵人後,又重新低頭吃草。
む你來了。め
鹿群首領相當淡定,他看到恩奇都興奮的樣子,就大概明白了原因。
む看來芬巴巴已經確定了。め
芬巴巴作為守護這片森林的神獸,雖然本身因為氣勢威壓等一系列原因,讓其他動物不敢靠近,但本身在森林裡是相當有威望的無冕之王。
「嗚嗚。」
沒錯,幼崽就是我的同族。
恩奇都回答得相當□□,他放下被他介紹了一路已經快麻木了的三源葵,問出了他想了一晚上的問題。
「嗚嗚。」
我想知道你們是怎麼養幼崽的。
鹿群首領是他認識的所有朋友裡最……嗯,最智慧的,所以有問題找對方准沒錯。
鹿群首領:「……」
養崽這種事情,他作為一只雄性根本就不熟吧……
鹿群首領看了眼安靜異常,沒有表情的三源葵又看了眼認真期待的恩奇都,果斷做出決定。
む幼崽,你先去和其他幼崽一起去玩。め
他叫來一只鹿,讓對方把三源葵領走和其它小崽子一起,才看向恩奇都,說出自己的想法。
む朋友,如何養育幼崽你可以問雌性,但你要知道,我們是不一樣的,每個種族都是不一樣的。め
「嗚嗚?」
不一樣?
む對,但是有一點一定是相同的。め
鹿群首領扭過頭,看向鹿群中被保護著的幼鹿們,
む幼崽是脆弱的,非常弱小,那些肉食生物會用垂涎的目光盯著他們,一旦有機會絕對不會放過,所以他們的安全是每個成年成員需要關注的事情。め
「嗚嗚……」
脆弱……
恩奇都回想三源葵連芬巴巴速度都接受不了的事情,覺得對方說的非常有道理。
「嗚嗚?」
我明白了!
む明白了就好,不過……め
鹿群首領沉默地看著被自己這邊幼鹿玩鬧著,拱蹭到不小心摔倒的三源葵,重新看向恩奇都,發出深沉的叮囑。
む你的同族幼崽可能比正常幼崽還要更脆弱一點,她可能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小。め
作為首領,他當然能分辨出,瘋狂表達好感,結果把對方給蹭倒的幼鹿大概一歲。
一歲幼鹿的力氣就能把人弄倒,這不是說明這幼崽還沒有一歲嗎!
鹿群首領的常識告訴他,恩奇都這樣的體型,這一蹄子能踹倒一棵大樹的力氣,哪怕在幼年期,力氣肯定也小不到哪裡去,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
む朋友,我大概猜出來了。め
鹿群首領一臉深沉,信誓旦旦。
む你這幼崽,應該剛出生不久!め
恩奇都沉思著,緩緩睜大了雙眼。
原來是這樣嗎!
被帶到幼鹿群裡,和一堆幼鹿和諧共處的三源葵完全不知道鹿群首領和恩奇都說了什麼,她只是沉浸在毛茸茸裡,花心地擼了好幾只幼鹿。
然後,肚子傳出了飢餓的聲音。
む你餓了嗎?め
蹭著三源葵的幼鹿後退一步,看了一圈草地,晃著腦袋示意。
む這裡的草很好吃,你也來吃點吧。め
三源葵看了看草地,鄭重拒絕。
「謝謝,我不吃草。」
む那你吃什麼?め
幼鹿圍著三源葵轉了一圈,又發出了一道致命問題。
む謝謝是什麼?め
「表達感謝,是尊重。」
む那尊重是什麼?め
三源葵:「……」
她沉默了好幾秒,腦海裡下意識出現了昨天與恩奇都相當不妙的循環,於是選擇回答最開始的問題。
「我吃果子。」
可幼鹿的關注點一點沒有轉移。
む尊重是什麼?め
三源葵:「……」
問題是她自己也沒辦法具體形容這是什麼……
她想了好半天,目光在注意到鹿群首領的時候,頓住了。
好像……這種問題有一個萬能答案來著。
想起了以前到底是被怎樣教育過的三源葵深吸一口氣,斬釘截鐵地回答。
「你們的,首領知道。」
可說完,她又有點心虛,又不確定地補了一句。
「嗯,應該知道。」
鹿群首領他懂得很多,給她的感覺也很靠譜所以……大概能懂?
む首領啊……め
幼鹿抖了抖耳朵,望了眼還在和恩奇都聊著什麼的鹿群首領,顯然記在了心裡。
む那我有機會就去問問首領。め
沒想到的是,恩奇都帶三源葵剛離開,幼鹿就得到了機會,他期待的看向首領,發出靈魂質問。
む首領,尊重是什麼啊?め
鹿群首領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尊重?什麼尊重?尊重什麼?這是什麼東西?和鹿群生存有關系嗎?
鹿群這邊一片和諧,而森林的中心,終於睡醒的芬巴巴睜開眼睛,第一時間把目光投向了昨天晚上兩個崽靠著自己的地方。
然後……
「嗷?」
崽呢?我足足有兩個的崽呢?!
原本還不太清醒的芬巴巴一個激靈,刷地一下睜大眼睛,整只獸站起身,抬起頭向四周望去。
前後左右都沒有,大的沒了小的也沒了?難道自己其實是做夢夢見自己多了個崽?
不對,根本不是做夢!自己有崽,絕對有!
芬巴巴嗅了嗅保留的氣息,目光銳利地看向森林的一處,忍不住磨了磨牙。
所以真相就只有一個了!
小泥人長大了喜歡四處浪就算了,居然趁著她睡覺把新崽給帶跑了,這怎麼行!幼崽怎麼能隨便離開安全區呢?
萬一又碰到人類被騙得更慘怎麼辦?外面的人類就喜歡偷偷到這裡抓動物還砍樹,趕也趕不沒。
決定了,以後不睡了,睡覺哪裡有看崽重要?她芬巴巴幾年不睡覺根本不是事。
芬巴巴憂心忡忡地做出了決定,抬起爪,迅速向感覺到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117章
三源葵和恩奇都是在森林的西邊被芬巴巴給當場找到的,她找到的時候,兩人正坐在一棵高大的棗樹下,吃著從上面摘下來的新鮮棗子。
芬巴巴的腳步下意識放輕,可想起自己的目的,又重新恢復了氣勢洶洶的模樣,邁開步子,向兩個人的方向而去。
恩奇都早就發現了芬巴巴,不如說,作為森林的無冕之王,盡管芬巴巴是吃素的,但因為自身氣勢等因素,可以說是走到哪裡,哪裡群獸避讓。
在周圍的鳥獸紛紛離開的那一瞬間,恩奇都就已經預料到了對方的到來。
但是怎麼說呢?
作為唯一,現在是唯二不怕芬巴巴的存在,恩奇都完全不覺得對方找過來有什麼不對勁。
醒了,起來了,那肯定是——覓食啊!
於是,等芬巴巴衝到兩個人面前的時候,迎接她的,就是她的好大兒(?)關心的話語。
「嗚嗚?」
吃嗎?
芬巴巴:「……」
她看著恩奇都遞過來的,還沒有她一顆牙大的小果子,陷入了沉思。
這麼小的果子,她怕不是要連著樹都給一起吃了,才能吃飽吧?
到底,她還是沒有拒絕恩奇都,而是伸出舌頭,努力地卷著只能塞牙縫的棗子到嘴裡。
不大點的果子在嘴裡還沒感受到是什麼意味,就已經滾下了喉嚨,奔去肚子。芬巴巴砸吧了一下嘴,在心裡留下了一個評價。
嗯,果然還是大的果子好吃,待會兒帶幼崽去蘋果樹……
等等,不對,自己不是來吃東西的!
突然反應過來的芬巴巴僵硬低頭,入目的是兩個崽兒啃著棗子看著她的模樣。
似乎是見她吃完了,小的問出了一個相當不妙的問題。
「還吃嗎?」
芬巴巴:「……」
啊這……
她抬頭看了眼分布在棗樹上,那些小小一個的果實,又低頭注視著崽兒,深沉地點了點頭,沉重回復。
「嗷!」
吃!
一起吃東西什麼的,她怎麼能再落後!
可怎麼吃是個問題。
以芬巴巴的體型,是絕對不可能干的出摘果子再塞進嘴裡,這種精細操作的,所以她才從來沒有對這種果實小的樹下嘴。
不然根本就是一口沒幾條枝葉,多來幾口整個樹都能禿到只剩主干。
好在,三源葵完全察覺到了芬巴巴的問題。
「你先,等一下。」
她起身,把至少和恩奇都一起弄下來又撿起形成一堆的棗子全部搬進芬巴巴的嘴裡,對方才合上嘴,終於能嚼一嚼嘗個味道。
嗯……挺甜的,中間好像還有點脆。
「嗷。」
還不錯。
「嗚嗚!」
那多吃點吧!
恩奇都瞬間精神起來,行動力超強地爬上樹,三源葵見勢不妙,趕緊後退離開棗樹範圍。
下一秒,樹枝間一陣搖晃,樹上的棗子劈裡啪啦如同下雨一般掉落,足足持續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等三源葵從芬巴巴爪子後探頭,地上已經有不少的棗子了。
撿棗子,然後放進芬巴巴的嘴裡,最後被她吃掉,整個過程只有這一個循環,芬巴巴只需要張嘴等吃。
這是什麼?這是幼崽的關心啊!她的崽崽們已經……等等!
剛咽下嘴裡棗子的芬巴巴停下了繼續張口等吃的嘴,腦袋裡忽然有什麼一閃而過。
她抬頭看了看只剩下零星棗子的棗樹,又看了看地上忙著投喂自己的兩個人,整只獸忽然一個激靈。
不對勁!自己才是家長,怎麼能讓崽投喂自己呢?應該是自己投喂崽崽啊!(震聲——)
她趕緊坐起身,挺胸抬頭,一本正經地拒絕。
「嗷。」
我吃飽了。
剛撿了七八個棗子的三源葵疑惑扭頭,目光從芬巴巴的臉一路向下,最終定格在對方的肚子上。
按照昨天對方吃的葡萄數量來看,現在這幾口根本稱不上飽。
「嗷。」
沒錯,我已經吃飽了。
芬巴巴蹭著一張獸臉,面不改色地說著自己飽了的話,終於想起了自己一開始的目的。
「嗷。」
現在我們要回去了,而且以後絕對不能輕易外出。
「嗚嗚?」
不能……出去?
恩奇都有些疑惑。
「嗚嗚?」
為什麼?我不能和朋友們玩了嗎?
「嗷。」
我說的不是你,你喜歡出去沒關系,但是幼崽不行。
芬巴巴語重心長。
「嗷。」
外面對幼崽來說太危險了,她絕對不能出安全區。
恩奇都:!!!
「嗚嗚!」
我能保護她的!
「嗷。」
你?
芬巴巴在恩奇都的身上來回打量,恩奇都自覺擺出自己最凶的姿勢,卻只是讓芬巴巴搖了搖頭。
「嗷。」
你,不行。
恩奇都一臉懵逼。
自己不行?自己怎麼就不行了?
「嗚嗚!」
其他朋友都打不過我!
獵豹沒有他跑得快,牛也沒有他力氣大,他怎麼就保護不了同族的安全了?
芬巴巴面無表情地宣布了原因。
「嗷。」
因為你傻。
恩奇都面露茫然,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傻?什麼傻?明明前一陣芬巴巴還說他聰明來著?怎麼現在就又變成了傻呢?
「嗷。」
總之,絕對不能帶幼崽離開安全區。
芬巴巴再次重復了一遍,才用尾巴把三源葵放到自己的背上,帶回森林中心,只留下恩奇都一個人呆立在原地,腦袋裡滿是四個字。
——因為你傻。
不對勁,明明自己很聰明的!
恩奇都宛如一個雕塑,一動不動地只有腦袋在思考,沒一會兒,森林因為芬巴巴的離開而重新恢復了喧鬧。
第一個來到這邊准備撿棗子吃的狐狸看了眼恩奇都,疑惑地走到他身邊,伸出爪子碰了碰對方。
む朋友,你怎麼了?め
「嗚嗚……」
在思考……
恩奇都茫然的眨了眨眼,對著狐狸問出了一個問題。
「嗚嗚?」
我很傻嗎?
狐狸:「……」
對方這是……哪來的自知之明?
兩對眼睛互相看著,狐狸看了眼四周散落的,比平時多了很多的棗子,果斷選擇開導(忽悠)。
む我的朋友,是什麼讓你有這樣的想法呢?め
「嗚嗚……」
芬巴巴說,因為我傻,所以不讓我帶幼崽……
恩奇都說著,只覺得委屈。
「嗚嗚?」
可是我不傻,我很聰明啊?
還有很多朋友沒看到他的同族呢,他帶同族一起玩怎麼能是傻呢?
む原來如此。め
狐狸沉思著,很快給出了一個建議。
む如果你能在芬巴巴的看守下把幼崽帶出去,不就說明你很聰明了嗎?め
恩奇都:!!!
「嗚嗚!」
沒錯哦!
芬巴巴說他傻,但是如果他能把幼崽帶出來,不就說明他其實很聰明了嗎?這樣芬巴巴也不會再拒絕他帶幼崽出來了!
恩奇都刷地一下站起身,十分激動。
「嗚嗚!」
我知道要怎麼做了!
他對狐狸點了點頭,就要飛奔兒去,可在邁開腿的前一秒,又重新扭過頭。
「嗚嗚!」
謝謝你,朋友!
說完,他才跑走,只留下狐狸待在原地,腦袋裡浮現一個問題。
謝謝?謝謝是什麼?
狐狸歪了歪頭,到底沒多糾結,只是轉過身,興奮撲向地面數不清的棗子。
趁著還沒多少其他動物來,趕緊多吃點再拿走一些!
三源葵被芬巴巴帶回了森林中心,對照組恩奇都下定決心,在芬巴巴的看守下偷渡她的事情完全不知道。
但是對於她來說,只要能接觸到恩奇都,其實在哪裡都沒有關系。
一整個白天,恩奇都都沒有出現,直到晚上要睡覺的時候,他也沒出現。
「嗷。」
沒事,丟不了。
芬巴巴對此只是習以為常。
「嗷。」
可能和哪個動物一起玩,然後順便在一起睡覺,等玩夠了就回來了。
畢竟是已經長大了的孩子,在森林裡,除了群體生活的動物們,絕大部分成年了的動物們幾乎都會離開父母,獨自生活。
所以芬巴巴對於已經長大了的恩奇都,完全是放養政策。
「哦……」
三源葵看了看四周,卻總有種恩奇都就在不遠處的感覺,可看芬巴巴不以為意的樣子,便也沒太在意。
嗯,恩奇都想回來應該就會回來了,就算是不出現也有自己的理由。
這麼想著,三源葵很安心地准備睡了。
然而……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身下的草地好像動了動。
半夢半醒的三源葵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可沒幾秒,她就又感覺身後又有什麼東西不間斷地戳著自己。
這讓人怎麼睡?
她睜開眼,坐起身看向自己的身後,卻茫然發現,原本平整的草地上突然出現了一根黑色的……泥土觸須(?)在瘋狂亂舞。
三源葵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哪裡。
沒錯,就是黑色泥土觸須,還從一根變成了兩根!
一片漆黑的森林,已經睡著的龐然大物,草地上長出的黑色觸須……
三源葵沉默地看著兩條拼命揮舞的泥土觸須,精准地說出了對方的名字。
「恩奇都?」
觸須停止了揮舞,茫然地打出了一個問號。
恩奇都?恩奇都是什麼?什麼是恩奇都?
地下,還沒有名字的恩奇都愣了一秒,又馬上拋下這個問題,干正經事。
他收回泥土觸手,轉而從草地裡冒出一個頭,小聲開口。
「嗚嗚——」
別發出聲音,我們悄悄離開。
作為泥土造物,他自然能融入地下,讓自己的存在感變得和大地融為一體,只有這樣,芬巴巴就不會發現他。
恩奇都分出更多的泥,剛想把三源葵包裹在裡面偷渡出去的時候,身旁卻忽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他僵硬扭頭,入目就是芬巴巴睜大的獸瞳。
「嗷?」
你、要、做、什、麼?
恩奇都:!!!!
芬巴巴你不是睡著了嗎!
第118章
芬巴巴覺得自己不睡覺的決定真是該死的正確,尤其是在半夜三更還抓到了試圖偷渡幼崽的小泥人的時候。
他居然試圖偷渡幼崽!!!
芬巴巴銳利的爪子靜靜伸出,有寒光從那爪子尖一閃而逝,她用嚴肅的目光瞪著僵在原地的恩奇都,聲音干脆利落。
「嗷!」
給我出來!
恩奇都:「……」
被逮個正著的他低落地從地裡鑽出來,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被曬干了的花,蔫了吧唧的。
「嗷!」
你怎麼能作這種事情!
芬巴巴端起家長的範,開始教育。
「嗷!」
幼崽是很脆弱的,你怎麼就想把她往外帶?
「嗚嗚……」
森林裡根本沒有誰能打得過我啊……
恩奇都小聲辯駁。
「嗚嗚。」
只要在一起就沒關系。
「嗷!」
你還有理了!
芬巴巴尾巴啪啪地甩在地上,整只獸臉上都是恨鐵不成鋼。
「嗷!」
你想想你自己小的時候,我讓你出過安全區嗎?
恩奇都覺得自己有話要說。
「嗚嗚。」
我小的時候不會動,但是幼崽可以動。
他一開始還沒什麼意識,也就是一塊泥,所以也沒什麼太多想法,後來會變身了長大了,才在森林裡跑。
「嗷。」
但是幼崽比你小時候脆弱得多。
芬巴巴表示這事沒得說。
「嗷。」
總之,就是不行。
兩個人就著三源葵應不應該出去說了好一會兒,明明是當事人卻被晾在一旁的三源葵默默走到兩人身側,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實……我也沒那麼弱。」
她的能力能讓她在森林的動物裡如魚得水,還能提前避開危險,必要的時候也有攻擊力,實在危及生命還有尊的火焰在,所以她……也沒芬巴巴嘴裡說的那麼弱吧?
三源葵一句話說完,剛剛還在針鋒相對的芬巴巴和恩奇都齊刷刷扭頭看向三源葵,又相當有默契地相互對視一眼,紛紛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
沒那麼弱?分明是很弱!
「嗷。」
你不懂,外面對你來說是很危險的。
芬巴巴語重心長。
「嗷。」
就算森林中的動物不會傷害你,但萬一你不小心走到沼澤,或者因為好奇不小心掉到哪裡,都是很危險的事情。
甚至外面的人類還會在森林中放捕獵陷阱!這對幼崽來說太危險了!
「嗚嗚!」
沒錯沒錯!
就連恩奇都也開始和芬巴巴統一戰線。
「嗚嗚。」
有很多不好的東西,不過我很強,和我在一起就沒關……
不等他說完,芬巴巴咧開嘴,吐出一小段火苗,目光犀利地注視著恩奇都。
火光在黑夜中極其明顯,它照亮了這一小片的空間,就連芬巴巴威脅的眼神都讓人看得愈加清晰。
恩奇都:「……」
芬巴巴,你變了,你以前不會對我吐火球的……
到底,恩奇都只能懨懨地暫時性放棄在芬巴巴眼皮子底下偷人,而是賭氣地抱著三源葵不放手。
而芬巴巴表示,無所謂。
只要不帶幼崽離開安全區,你小泥人就是在安全區裡玩出花她都不在意。
然而說是安全區,其實只要在芬巴巴的視線之內,哪裡都可以是安全區。
就比如在需要吃飯的時候,為了不讓恩奇都再干出偷渡幼崽的事,芬巴巴只能帶著三源葵一起出去。
這一次去的地方是湖邊生長著蘋果的地方,三源葵抱著一個蘋果一點點啃著,芬巴巴悠閑地在湖邊喝水,而恩奇都則是趁此機會,在這邊……給三源葵介紹好玩的。
沒錯,好玩的。
「嗚嗚。」
就是這個。
領著三源葵在周邊的草叢裡走了幾圈,很快,恩奇都就發現了目標,身手使勁招呼三源葵。
「嗚嗚!」
你看你看,又出現了!
三源葵好奇地湊過去,看到的是恩奇都扒開枯草,露出下面被覆蓋的一個大坑。
這坑不算深,但也絕對不淺,她向坑底望去,最下面是豎著插在土裡的,一個個頂端尖銳的粗樹枝。
是陷阱。
「嗚嗚。」
這個東西,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在森林這邊的各種地方。
恩奇都不知道這是陷阱,但他知道,這東西會給森林中的其他動物帶來傷害。
「嗚嗚。」
所以每次發現了,只要用土填滿就可以了。
說著,恩奇都相當熟練地用周圍的土把陷阱填滿,並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要都找到嗎?」
三源葵看了看陷阱,又看了看恩奇都,在對方確定對方點頭裡,掏出自己的彈珠,使用能力。
沒幾秒,她起身向右邊走去,沒一會兒又停了下來,蹲下扒拉著什麼。
恩奇都趕緊跟上去,好奇查看。
「嗚嗚?」
你找到了?
「這個,也是。」
三源葵扒拉出一根看起來細小卻極為結實的,圍成圈的繩子。
森林裡的動物怎麼可能做得出繩子?還是套成圈的這種,所以絕對是捕獵陷阱。
「嗚嗚?」
這個……也是嗎?
完全沒感覺到殺傷力的恩奇都有些茫然,三源葵拿著繩子,沉思著,陷入了同樣的茫然。
她……以前一直在城市生活,最不城市的宇智波那邊還沒出過幾次駐地,所以還真沒接觸過捕獵陷阱這種東西。
「反正,就是。」
三源葵把繩子遞給恩奇都,面色認真地保證。
「絕對是。」
「嗚嗚。」
那我記住了。
恩奇都點頭,拿起繩子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才用了點力,直接把手中的繩子相當隨意地揪成一段一段的,那輕松的姿態宛如揪的不是結實的繩子,而是柔軟的面團。
三源葵沉默地看著地面零碎的繩子,不由得伸出手撿起一段,嘗試著用力扯了扯。
繩子紋絲不動,甚至完好無損。
她看了看繩子,又看了看恩奇都,恍然明白了為什麼昨天晚上,在自己說完話之後,芬巴巴和恩奇都的態度出奇的一致。
原來是力氣的原因嗎!
一連幾日,恩奇都都沒能從芬巴巴的看守下將三源葵給偷渡出來,只能郁郁寡歡地坐在池塘邊,和動物朋友傾訴苦惱。
「……嗚嗚。」
……所以就是這樣,芬巴巴已經警惕到不睡覺了。
鹿群首領聽完恩奇都一系列試圖偷崽的一系列操作後,發出靈魂質問。
む我的朋友,是誰讓你這麼做的?め
這不明顯是在誤導嗎?讓幼崽離開安全區,出主意的獸壓根沒安好心吧?
「嗚嗚。」
是狐狸。
恩奇都完全沒有覺得這個意見實在坑人,反而相當認同。
「嗚嗚。」
因為我很強,所以可以保護幼崽,可芬巴巴說我傻,就不讓我帶幼崽出來。
說著說著,恩奇都忍不住嘆了口氣。
「嗚嗚?」
可是我明明很聰明啊?
鹿群首領:「……」
朋友,你真的確定嗎?有關於你很聰明這件事情。
但到底,鹿群首領不得不承認,恩奇都是真的強,屬於芬巴巴之下的第一,一個能打森林裡所有動物的那種。
尋常他們擔心幼崽安全的問題並不會發生在對方身上,因為強就是這樣不講道理。
當然,因為芬巴巴更強,所以她也可以對恩奇都不講道理。
む或許你可以考慮等幼崽成年了再帶她出去。め
鹿群首領深思熟慮,還是決定以安全為重。
む幼崽剛出生沒多久,她以前還被人類騙過,所以森林裡的嘗試她肯定不懂,哪些草有毒,哪些果子不能吃,她肯定不知道。め
所以有芬巴巴教導的話,也能讓人放心……嗯……真的放心嗎?
鹿群首領看著恩奇都,忽然想起一開始,對方出現在森林裡的時候,那完全不知道多少常識,什麼果子有毒還是他告訴對方的那種場景,猛地噎住了。
芬巴巴……真的會教這些嗎?
恩奇都也愣住了,兩個忽然想到一起的人相互對視一眼,紛紛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茫然。
空氣中驟然安靜下來,只有四周其他鹿群喝水走動的聲音分外明顯。良久,恩奇都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尷尬的平靜。
他給出了一個確定的回答。
「嗚嗚……」
芬巴巴從來沒教過我那些……
む嗯,都是我教你的……め
鹿群首領忽然感覺到了頭疼。
芬巴巴,雌性,單身,沒生過崽。
就算一開始養過了恩奇都,也是散養,而且恩奇都和動物還不一樣,他不僅能變成任何動物的樣子,而且吃什麼都不怕中毒,甚至只要想,幾個星期幾個月不吃東西也沒關系。
所以……因為這樣的天賦,對方才沒有因為不小心吃了毒草被毒死嗎?
鹿群首領忽然感到了憂心。
む你們一族,幼崽時期抗毒性怎麼樣?め
恩奇都一臉迷茫。
「嗚嗚?」
小時候?我小時候沒吃過東西啊?
他小時候就是一塊泥,一開始動都動不了,怎麼會吃東西?
一人一鹿干睜著眼相互對視,空氣中再次充滿了讓鹿窒息的沉默。
首先,你小時候不能吃東西。
然後,幼崽是需要吃東西的。
所以,結論好像已經……
好半天,鹿群首領才艱難地,露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卻又充滿了蛋疼的微笑。
む朋友啊。め
他欲言又止,可腦海裡想到恩奇都這些天興奮的模樣,到底還是強行咽下了已經湧上喉嚨的靈魂質問。
——你確定幼崽真的是你的同族,而不是其他種族的同族嗎?萬一是個精靈或者其他什麼的幼崽呢?
恩奇都和鹿群首領討論的時候,誰都沒有發現,在遠處,有陌生的人類獵人,正驚駭地注視著湖邊完全就像是個可怕不明生物的恩奇都,雙腿顫抖。
第119章
森林中出現了「怪物」。
這是獵人一連觀察了好幾天得出的結論,原本只是用來捕獵的陷阱被無緣無故破壞,現在看來,一切都有了答案。
遠處觀察對方獵人在看到不明生物恩奇都又雙叒叕一次破壞了他的陷阱後,悄悄地離開了森林,向著城市裡祭祀的神廟走去。
「像是人形,渾身是毛,還破壞陷阱的『不明怪物』?」
聽到獵人的上報,女祭司眉頭一皺,看向獵人的目光更加認真。
「更詳細的呢?」
「我沒敢接近,但是在遠處觀察了好幾天,對方同動物混在一起,像是動物一樣吃草喝水。」
獵人說著,忍不住一個哆嗦。
「他破壞陷阱的時候,我親眼看見他舉著比兩個我還大的石頭,跑起來比羚羊還快,還總是『嗚嗚』的叫,特別嚇人!」
「好的,我知道了。」
女祭司仿佛是想起了什麼,安撫著獵人。
「辛苦你了。放心,我會把這件事傳達到王城那裡,神明在庇護我們,很快就會有解決的方法的。」
獵人上報了神廟,安心的離開了。女祭司在獵人離開的一瞬間,就迅速寫了一封泥筒信,讓人趕緊送到王城的神廟那裡。
而這一切,恩奇都絲毫不知,他只是循環著想要從芬巴巴眼皮子底下偷崽的行為,外加自己找到了新的有意思的事。
那就是,教三源葵森林中的常識。
包括但不限於什麼植物是有毒的,什麼植物是好吃的,身體如果難受吃什麼會有用,躲避天敵的技巧(?),如何尋找水源,雨天如何保存體溫……
全都是非常有用的技能,雖然恩奇都知道的至少有一半都是鹿群首領教導的就是了。
此刻,他正拿著兩種花,給三源葵做著科普。
「嗚嗚。」
這個,不能吃。
恩奇都舉著左手上深紫色的花,面色認真。
「嗚嗚。」
吃了就會倒下,很快就會死掉。
三源葵乖乖坐在恩奇都對面,仔細觀察了一遍,同樣認真點頭。
「嗯,我知道了。」
「嗚嗚。」
還有這個。
恩奇都又舉起右手紅色的不知名花朵,重復著流傳在動物之間的簡單卻又嚴重的說明。
「嗚嗚。」
這個也是,吃了就會倒下,然後死掉。
三源葵再度觀察,繼續點頭。
「嗯,我知道了。」
「嗚嗚!」
還有還有!
恩奇都把手中的花塞到三源葵懷裡,又從一旁拿起另外的,他找到的有毒植物,給三源葵介紹,但來來回回的後果,全都是那一句。
——有毒,吃了就倒下,會死。
等到恩奇都興致勃勃地介紹完他采到的所有花之後,三源葵手裡,已經多了一個半成品花環。
不是他介紹的那些有毒的花,組成花環的身上地上隨處可見的野花,它們相互交織在一起圍城一個圓圈,花朵艷麗的色彩點綴在上面,看起來分外美麗。
從未見過花環的恩奇都伸出手小心地戳了戳,好奇詢問。
「嗚嗚?」
這是什麼?
「是花環。」
三源葵抬起頭,入目的是恩奇都好奇的眼神,兩米高的大個子像是個單純的小鹿一樣,看著花環的眼睛亮晶晶的。
三源葵加快速度,沒一會兒,一整個花環就做好了。看起來很緊湊,並沒有松松垮垮,是個完整的圓。
看來她的技術並沒有退步。
以後回家了,還能和大家說這件事,她一直沒有忘記花環怎麼編,十束應該會很高興。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三源葵想著,耳邊聽到了恩奇都驚奇的贊嘆。
「嗚嗚!」
好漂亮!
他又碰了碰花環,這次還稍微用了點力,讓還在三源葵手中的花環微微動了動,一片花瓣慢悠悠地從上面掉落。
嚇得恩奇都刷地一下收回手。
「先,別動。」
三源葵的聲音響起,恩奇都乖乖的坐在原地,他看著對方站起身,靠近自己,直到整個人都來到他的面前,然後抬起了手。
與他相同的氣息自然而然的帶著他無法拒絕的親密感,恩奇都總是想要更加靠近對方,然後抱住她,像是抱住另一個自己。
很奇妙,卻又讓他總是很開心,只要想到,心情就會不由自主的上揚。
下一秒,頭頂落下了什麼,帶著輕飄飄的重量。
那重量留在頭頂,他看到對方後退,手中卻已經沒有了那個漂亮的,被稱作花環的東西。
恩奇都猛然意識到,頭頂的重量到底是什麼,
他想要抬起手去摸一摸,卻又怕像是剛才一樣碰掉上面的花瓣,於是只能把手僵在半空中,眼睛使勁的往上看。
可當然是看不到的。
「好了。」
三源葵看著頭頂花環的恩奇都,忍不住點了點頭。
「很可愛。」
確定自己看不到頭頂的花環,恩奇都微微動了動,卻又怕花環掉落,他思來想去,在頭頂冒出個小尖尖防止花環掉落,然後興奮地望向三源葵。
「嗚嗚?」
我也能做嗎?
「嗯。」
三源葵點頭,下一秒,恩奇都整個人跳起來,在四周找了好幾個他認為特別漂亮的花,才重新回到她的身邊做好,臉上滿是期待。
三源葵直接示範起來。
「先這樣……然後,這樣……」
笨重的爪子很難有和三源葵五指一樣的精細度,恩奇都皺著臉小心翼翼地弄著花環,卻總是難以成功。
他看了看自己不成樣子的花環,又看了看三源葵那邊已經開成型的花環,目光逐漸凝聚在自己的爪子上。
爪子,尖銳的,不行;蹄子,也不行;獵豹一樣的爪子,還不行;要更靈活的……
恩奇都動了動自己此時大貓一樣的爪子,忍不住瞄了眼三源葵的手,然後重新低下頭,盯著自己的爪子,一陣變換。
長的,五個爪,一樣的……
沒一會兒,他的爪子就變成了手,恩奇都再度按照三源葵的講解重新編著,整個人宛如開了5g一樣,沒一會兒手中就有了一個成型的花環。
好方便啊……
恩奇都高興地動了動新手,然後舉起手中剛做好的花環,興衝衝地放到了三源葵的頭頂。
陽光一樣的金發上是五顏六色的花環,如同天空一樣顏色的眼眸望向自己,恩奇都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對方的意外與高興。
應該是兩份的高興。
恩奇都想。
幼崽有花環很好看,所以自己有花環也很好看,因為好看,所以高興。
不過……
「嗚嗚!」
還有芬巴巴!
恩奇都看向不遠處悠閑趴著,閉目養神的芬巴巴,覺得對方也應該有一個。
「嗯。」
三源葵舉起手中剛編好的花環,遞給恩奇都。
「芬巴巴的。」
「嗚嗚……」
我也要做,芬巴巴的……嗯,芬巴巴的……
恩奇都看了看手中三源葵做的,盡管已經盡量做大,卻還是只有兩個綜合起來的大小的花環,又看了看芬巴巴龐大的體型,陷入沉思。
芬巴巴的花環……要好大好大才行。
「戴在,角上。」
完全做不出大花環的三源葵早就想好了花環的去處。
「芬巴巴,角。」
恩奇都:!!!
對哦!
沒一會兒,閉目養神的芬巴巴就感受到了兩個人的靠近,她睜開眼睛,入目的是自己兩個崽一人拿著一個花環,高高興興(?)的樣子。
「嗚嗚!」
芬巴巴!
恩奇都興奮舉著花環,聲音都歡快了不少。
「嗚嗚!」
花環,給你!
芬巴巴:?
花環?什麼花環?吃的嗎?
芬巴巴眨了眨眼,目光在兩人身上仔細掃過,在看到他們頭頂的花環的時候,很快反應過來。
要放到頭頂的嗎?
完全不懂,卻又自己懂了的芬巴巴深吸一口氣,以一副絕對不會暴露她也不怎麼懂的懂王姿態,垂下頭。
「嗷?」
來吧。
恩奇都動作靈活地把自己的掛到芬巴巴左邊的角上,整個過程異常迅速。連10s鐘都沒有。
三源葵……三源葵完全做不到。就算芬巴巴已經刻意低頭,她也根本夠不到芬巴巴的角。只能看恩奇都回來,把自己的遞給對方讓他掛上去。
可就在她還遞出去的時候,卻措不及防被恩奇都一把撈起。
「恩奇都?」
已經習慣了三源葵這個叫自己的恩奇都燦爛一笑,猛地帶著三源葵跳上芬巴巴的角,護著她到角的邊緣,理所當然地開口。
「嗚嗚。」
你一個,我一個,一起做,一起給芬巴巴戴。
明明是很普通的事,卻又在此刻,仿佛多了某種說不出的儀式感。
三源葵點頭,把手中的花環戴在芬巴巴的角上,黑色的角與彩色的花環撈起來頗為不符,那小小的花環與芬巴巴的龐大身體相比,看起來頗為滑稽。
可不知為何,她的心中愈發的感到開心。
是因為恩奇都的開心太多了嗎?
被帶回到地上,三源葵忍不住地想著,目光裡是芬巴巴晃著腦袋,眼睛往角上瞥的模樣。
芬巴巴也很開心,大家都很開心。
所以……
盡管表情依舊讓人難以看出什麼,可那雙藍色的眼眸裡,卻悄然帶上了明顯的欣喜。
芬巴巴特別好,恩奇都也特別好。
……
而此時此刻,接近森林的城市裡,有新的祭司從王城到來。
「我的名字是沙姆哈特。」
從王城來到這裡的女祭司注視著被叫來帶路的獵人,美麗的臉龐在面紗下若隱若現,輕聲開口。
「只要把我帶到可以看到那『人』的地方就可以了,神明賦予了我使命,今後,那人想起自己的職責。」
「而且……」
那是神明賜下的,改變烏魯克現狀的存在。
沙姆哈特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微微一笑,走下台階。
「勇敢的獵人,請為我帶路吧。」
第120章
森林中,湖泊作為水源,總是會吸引大量的動物。恩奇都在又一次試圖偷渡幼崽失敗後,憂郁地蹲在湖邊,用不太聰明的腦瓜努力思考下一次的辦法。
む朋友,你還是等幼崽成年吧。め
已經完全見怪不怪的鹿群首領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建議。
む你自己都說,芬巴巴為了防止你偷幼崽都不睡覺了,所以根本不可能偷得出來的。め
「嗚嗚……」
等成年要好久的……
恩奇都一動不動地注視自己映在水面的影子,幼稚地用手扒拉著水面,讓漣漪打散這倒影。
「嗚嗚……」
而且是非常非常久的感覺……
恩奇都無法說明這感覺的具體由來,但作為「動物」,依靠直覺行事總是很常見的行為。
む這種事情就不是我能夠理解的了。め
鹿群首領搖了搖頭,說到底,他也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鹿而已,超出森林常規的事物他也無法理解。
む不過……め
他剛開口,不遠處忽然有鹿發出了警惕的聲音,鹿群首領迅速扭頭望去,只見湖的對面,有兩道身影越來越近。
直立的,和動物完全不一樣的,那是——
鹿群首領猛地抬頭,下達命令。
む是人類,大家回到森林裡!め
沒有在暗處下陷阱而是走過來,很有可能是聚集了很多人類要抓它們!
鹿群紛紛跑開,連帶著聚集的其他動物也匆忙逃走,鹿群首領對恩奇都囑咐了一句之後,也轉身離開。
他並不擔心恩奇都的安全,不如說如果人類真的敢試圖捕捉恩奇都的話,鹿群首領覺得恩奇都一個就能把一群人類全都給滅了。
轉瞬間,湖邊的動物因為人類的介入跑得一干二淨,原本還熱鬧的這裡直接安靜下來,沙姆哈特注視著湖對面呆呆坐著的不明野人恩奇都,轉身對獵人告謝。
「感謝你帶我到這裡,接下來的一切就交給我吧,你可以回到家裡,等過幾日我帶他回到城裡的時候,一切就可以恢復了。」
「帶……帶『他』到城裡?」
獵人說了反應過來那個「他」指的到底是誰,他猶猶豫豫地看了眼湖對面看起來十分可怕的恩奇都,又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美麗的女祭司,最後一咬牙,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麻煩您了。」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沙姆哈特目送獵人消失在灌木中,轉過頭,向湖對面的恩奇都走去。
接下來,就是她的使命了。
人類走了一個,又過來了一個。
恩奇都疑惑地看著向他這邊走過來的沙姆哈特,一時間不知道到底應該做些什麼。
如果對方想要像是抓動物朋友一樣抓他,他就可以直接反抗,但現在的情況明顯不是那樣。
這個人類沒有惡意。
猶豫的時間裡,對方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前。
「您好,我的名字是沙姆哈特。」
恩奇都疑惑地「嗚」了一聲,以往在森林裡和動物們毫無障礙的溝通竟然失靈了,他無法從對方的話語裡聽出任何的意思。
美麗的女祭司這樣說著,抬起手,點在他的額頭。
仿佛有什麼冰涼的東西順著那根手指進入恩奇都的身體裡,一瞬間,他只能茫然地睜著眼睛,卻又像是被打開了身體中的某個開關,異樣的感覺不斷地上湧。
天空依舊是藍色,卻又好像不是這樣,樹木鮮花依舊生長在地面,卻又像是變了一個樣子,湖水被風吹拂過,有點點漣漪泛起,可他卻好像看得愈發模糊。
模糊又清晰。
剎那間,他清楚的明白了,沙姆哈特所說的語言。
她說——
「奉神明的旨意,為您帶來知性。」
恩奇都怔愣著,一向動物一般純粹而又混沌的眼眸裡,有更加深刻的什麼浮現。
是知性、是理智、是智慧。
可他的身體卻又在得到這些的同時,像是支付了代價一般,變得「弱小」起來,就連原本的氣息也逐漸變換成另一種他自己都陌生的樣子。
這一刻,恩奇都清清楚楚的明白了一件事。
——他失去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很重要的東西。
——但他又得到了屬於他的使命,他之所以誕生的使命。
他是……
他是——諸神所制造的兵器,為了糾正、質問、彈劾沒盡到自己使命的天之楔,如今的王吉爾伽美什,所誕生的天之鎖。
獲得了知性的恩奇都接受了沙姆哈特的教導,在足足有六天七夜的時間裡,吸收對方所說的,有關於人類、神明、文字、城市等一系列的相關知識。
作為誕生使命是為了「糾正」的他,不能不懂得相關的知識。
直到又一天的太陽升起,這段教導終於步入了結束。
「您還有什麼疑惑嗎?」
給恩奇都當了好幾天老師的沙姆哈特柔聲詢問。
「相關的說明已經結束,如果您沒有什麼其他的疑惑,現在就可以動身前往最近的城市,切身體會如今烏魯克的情況。」
「我……」
恩奇都張口,卻又忽然頓住。
獲得了知性,褪去了近乎不明生物的野人模樣,現在的他有著和沙姆哈特近似的,屬於人類的模樣。
他似乎變成了人類,可他並不是人類,恩奇都清楚自己的改變,卻又不能拒絕這種改變。
這樣的他,在森林裡……
恩奇都低頭注視著自己同人類一模一樣的白皙手掌,良久,重新抬起頭,碧色的眼眸裡帶著認真。
「我要進入森林,告別。」
將他養大的芬巴巴,還有……其實並不是同族的幼崽……
他要告別她們,然後離開這座森林,去完成他自己的使命。他尚還不知道如何完成那個使命,但無論如何,離開是必然的。
「告別嗎?」
沙姆哈特後退一步,十分理解。
「我知道了,那麼,我會在這裡等待您的回歸。」
恩奇都重新進入了森林,並且朝著森林的中心而去。往日裡,他的路程中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動物們,可這一次,竟然只是靜悄悄的,看不到任何的其他動物。
恩奇都第一次感覺到,森林竟然是如此地寂靜。
為什麼會這麼安靜呢?
他想著,停下腳步,先是分辨了一下方向,然後向著最近的,一只獵豹隱藏的地方走去。
此時此刻,獵豹正隱藏在草叢中,不遠處有陌生的氣息,越來越近。
不是兔子,也不是任何食物或者同類,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以及……人類的味道。
獵豹等待著,沒一會兒,一道人形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那人形看起來瘦瘦弱弱的,似乎只要一下子就能撲倒咬住對方的喉嚨,可獵豹的直覺告訴他,對方並不好惹。
它猶豫了一下,選擇慢慢後退,然而對面卻徑直向它走了過來。
沒錯,走了過來!他有什麼陰謀!!!
「獵豹朋友,你怎麼了?」
不同於以往「嗚嗚」時充滿了情緒的聲音,有了理性,的恩奇都的聲音聽起來更加的冷淡,盡管帶著柔和的意味,可卻失去了更多的情緒。
「嗷!」
你是誰?不要過來!
獵豹伸出爪子,喉嚨裡發出威脅的聲音,用陌生的眼神緊盯著恩奇都,同時小心的後退。
「嗷!」
再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恩奇都:「……」
恩奇都沉默的看著曾經看見他會一起爬著聊天的獵豹朋友一點點後退,直至完全隱沒在灌木裡,最後消失不見,也沒能多說出一句其他的話。
已經……不認識自己了嗎?
他想。
不,不能說不認識,只能說……他自己已經不再是原本的自己了。
他的形態改變了,他的氣息也變了。這樣的自己再見到芬巴巴和幼崽,她們還會認出自己嗎?
恩奇都甚至不能確定,給不出自己一個肯定的答復。
可是在他又確實是想要告別的。
他最後望了一眼獵豹消失的地方,轉身離開這裡,向著森林中心,那個他最熟悉的地方而去。
而此時的森林中心,三源葵有些苦惱。
恩奇都已經消失好幾天了。
她看著地上被她記錄劃出的痕跡,上面明晃晃的七道說明了天數。她拿起樹枝,在旁邊又加了一條劃痕。
第八天了。
三源葵,拄著臉頰,嘆了口氣。
她感應過,知道對方並沒有危險而且人還在森林裡,就沒往深處感應了,可一句話不說突然就消失這麼長時間,真的很讓人好奇。
難道對方又找到其他好玩的東西了?
「嗷。」
還在想恩奇都?
自從三源葵有幾次對著恩奇都叫了「恩奇都」後,芬巴巴算是記住了這個名字,對於這個更有指向性的名字也十分滿意。
但不聲不響消失了七八天的事嘛……
「嗷。」
沒事,就恩奇都的實力,除了我沒有誰打得過他。
芬巴巴倒是一點都不擔心,甚至覺得對方這幾天消失沒人總想著偷幼崽,她省了好大一份心。
「嗷。」
反正他玩夠了就回來了,不用管。
「嗯。」
三源葵想了想恩奇都作為泥土人可以變來變去甚至還能鑽地的實力,十分贊同。
沒錯啊,恩奇都這麼強,也沒什麼好擔心的,除非有人把他給騙……等等!
三源葵忍不住又擔心起來。
恩奇都那麼可愛,不會真的被誰給騙了吧?
正當她想著對方時候,一旁的芬巴巴忽然站起了身,一雙獸瞳緊盯著草地外的一處樹木,目光凌厲。
有什麼過來了。
有人影在樹後逐漸靠近,直到顯露身形。
那是一個人形。
如同青草一樣碧綠的頭發,同樣的綠色的眼眸,身上是沙姆哈特給予的白色衣物,赤著腳慢慢走出。
混雜著一點點熟悉的,卻還是足夠陌生的氣息。
芬巴巴尾巴一卷把三源葵卷但自己身後,聲音冰冷。
「嗷!」
闖進這裡,是想死嗎?
第121章
森林的中心爆發出低沉的警告,是芬巴巴往日裡極其少見的模樣。
警惕、憤怒、以及……殺意。
那雙往日裡帶著溫柔的獸瞳裡,此時盡是冷意。
她不認識自己了。
恩奇都清楚的感覺到了這個事實,外形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分辨的重點永遠是氣息。
因為除非像是不知名種族幼崽那樣的特殊能力,否則氣息是「不可能改變」的。
恩奇都站在草地的邊緣,沒有再靠近一步的意思,只是用那雙碧色的眼眸注視著草地中央的兩個重要存在,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手一點點收緊。
這是正常的。
恩奇都對自己說。
自己僅僅是想要告別而已,只要說出了之後,就會和沙姆哈特離開,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所以……
他茫然的忽略心中擾亂他心情的陌生情緒,垂下眼眸,剛要開口,卻被搶先一步的聲音打斷。
熟悉的,屬於幼崽帶著軟喜的聲音,說出了一個名字。
他的名字。
「恩奇都。」
自己的……名字……
恩奇都恍惚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三源葵與平日裡一如既往的神情,仿佛他如此大的變化根本不存在,依舊是原本的模樣。
「恩奇都,你怎麼了?」
自己被認出來了?
心底有什麼先一步快過思緒,歡快地上湧,帶著不應該屬於改變後的他的心情,四處彌漫。
其他朋友,就連芬巴巴也……她是怎麼……
恩奇都下意識向前一步,卻有立刻被同時響起的警告聲止住了步伐。
「嗷!」
不許動!
芬巴巴沒法不警惕,以她的實力,竟然讓陌生的「人類」走到家門口都快進屋了才發現,簡直是她獸生的恥辱。
最重要的是氣息明顯不是恩奇都的生物,竟然能騙得幼崽把他當做恩奇都!
這不危險還誰危險?要不噴一口火燒死了再說吧。
芬巴巴的眼神愈加犀利,氣氛也愈發凝重,就在她琢磨著張嘴率先攻擊的時候,被她放在身後的三源葵動了。
她走到芬巴巴的面前,認真保證。
「他是恩奇都。」
雖然模樣變了,但逃不過她的眼睛。
「嗷!」
不,他不是,崽你乖,別亂相信其他生物!
芬巴巴輕輕動著爪子,想要把三源葵推回後面,可下一秒,她忽然愣住了。
幼崽的氣息在逐漸改變。
她在改變,變得同樣陌生,就和……草地邊緣的那個假恩奇都一模一樣。
三源葵趁著芬巴巴愣住,趕緊跑到恩奇都的身邊,抬起手抓住了對方如今變為人類的手,在對方同樣還沒反應過來的視線裡,重新強調。
「他真的是恩奇都。」
他真的是恩奇都……
是恩奇都……
恩奇都……
芬巴巴的腦袋裡循環播放著這一句話,他茫然地看著可以說完全相同的兩個陌生氣息,深吸一口氣,凝重開口。
「嗷!」
變回去!
三源葵:「……」
啊這個……
芬巴巴皺著眉,對這種陌生的氣息十分不適應。
「嗷。」
崽,你先變回來。
三源葵:「……」
她沉默了好幾秒,小聲回復。
「因為恩奇都,變成了現在這樣,所以變不回去了。」
她是跟著恩奇都同調共振的,所以恩奇都變了她自然也跟著變了。
芬巴巴豁然睜大雙眼,目光犀利地看向恩奇都,眼底有憤怒顯現。
「嗷……」
被污染了……
芬巴巴緊盯著恩奇都,周身的氣勢愈發凝聚。
「嗷!」
你不僅想騙我還污染了我的幼崽!
恩奇都低頭看了看氣息已經完全變得和自己現在一模一樣的三源葵,又抬頭看了看憤怒的芬巴巴,最後低頭,認真詢問。
「你真的變不回去了?」
三源葵毫不猶豫地點頭。
「嗯。」
恩奇都:「……」
和自己一樣會不被接納,無論是森林中的動物們還是芬巴巴,就像是現在的……他自己。
所以……
恩奇都碧色的眼眸裡有什麼一閃而過,他看向憤怒的芬巴巴,說出一句話。
「我是恩奇都,我想起了自己誕生的使命,所以我要離開森林,到人類的城市裡了。」
與從前的情緒豐富相比,這句話仿佛從聲音到語氣都充斥著淡然的平靜,仿佛不是一個不舍的告別,而是個通知。
然而下一秒,說完這句話的恩奇都又撈起三源葵,在芬巴巴的眼皮子底下,帶著人迅速離開。
芬巴巴:……?!
你居然還帶我的崽跑?你要搶崽!
「嗷!」
給我站住!!!
她咆哮一聲,憤然追去。
「恩奇都?」
三源葵完全沒反應過來,她還想著怎麼給芬巴巴證明恩奇都是恩奇都,結果對方直接帶著她就跑了,還跑得飛快。
「和我現在這樣,沒辦法在森林裡。」
即便在迅速逃跑,恩奇都的聲音也相當沉穩,他甚至盡量收斂了自己的氣息,然後分出了一部分泥,化作一只鹿,大張旗鼓地散發著氣息,向著另一個方向跑去。
二選一,這是他沒有知性之前,想破腦袋都想不出的方法。
身後的奔跑聲逐漸遠去,去往另一個方向,在恩奇都懷裡的三源葵他身後看去,只剩下了飛速倒退的森林。
「我們,一起去城市嗎?」
她問著,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嗯,是我,『污染』了你。」
恩奇都跳過另一片枝干,愈發理解心中讓他無法辨別的復雜心情,哪怕他變得智慧,學習了許許多多從前不知道的知識,可也依舊愈發明白他現在到底是怎樣的感受。
他只是模糊地覺得,如果沒有回去告別,會不會更好呢?
可是已經發生了的事情,又怎麼會有另一種可能?
恩奇都注視著前方自己前進的方向,許下他覺得自己應該肩負的,另一種責任。
不是使命或者什麼,僅僅是他自己的,責任。
「我會保護你的。」
保護……
三源葵想要反駁,覺得她自己也一定程度能保護自己,可想起恩奇都和芬巴巴的巨力,又沒有了底氣。
「我也會,警惕的。」
她環住恩奇都的脖頸沉默下來,一時間只剩下了風呼呼的聲響在耳畔掠過。好一會兒,她輕聲詢問。
「我們,還會回來嗎?」
恩奇都要離開,那麼她是一定要和恩奇都一起的,哪怕她確實很喜歡芬巴巴。
「……我不知道。」
恩奇都實話實說。
「事實上我現在也還不清楚使命中的糾正是如何實施,我現在明白得並不算多。」
哪怕接受了沙姆哈特六天七夜的知識教導,可他沒有見過人類城市的模樣,沒有體驗過那裡的情況,甚至就連吉爾伽美什也沒有見過。
他甚至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不過……
「如果有機會。」
恩奇都跳過最後一條樹枝,見到了那熟悉的湖水,他跳到地面,放下三源葵並彎下腰,眼中是全然的認真。
也許芬巴巴和大家依舊不認得自己……自己和幼崽,但如果是這樣的願望的話……
「我們可以一起回來看看。」
三源葵的眼眸亮了起來。
「嗯!」
森林中著實不是介紹的好地方,更何況芬巴巴還在追著,恩奇都自認為他那塊泥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原本實力沒被削弱都打不過芬巴巴,更別說現在用一部分實力換成智慧的他了。
不過一旦離開了這片森林,那麼一切都不一樣了,芬巴巴作為守護這片森林的神獸不會輕易離開森林,也就是說,安全了。
「接下來就由我帶您去往最近的城市,您可以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感受王如今的統治之下,人民們的生活。」
沙姆哈特主動引路,不忘詢問。
「這位是……」
「我的……」
恩奇都低頭和三源葵對視一眼,腦袋裡迅速尋找合適的詞彙。
森林裡,自己和對方這樣的關系應該是……
「她是我的同胞。」
恩奇都鄭重回答。
「她還是幼崽,需要保護。」
「同胞?」
沒聽說む天之鎖め有兩個啊?莫非是……森林中的精靈一類的?
沙姆哈特有些疑惑,她看向三源葵,目光在對方身上慎重地轉了一圈後,認真記下。
「我明白了。」
她溫柔地笑著,說起另一件事。
「在去往城市之前,您需要一個名字,就像是我的名字叫沙姆哈特一樣,用來與其他人區分。」
說著,沙姆哈特也沒忘記三源葵。
「當然,如果您也沒有,也需要一個名字才行。」
「我們有。」
一說起名字,三源葵明顯認真起來,用一本正經的聲音,說出了自己完全和這個時代一點都不符合的名字。
「我是三源葵。」
「三源葵?」
完全沒聽過這種名字的沙姆哈特根本理解不到三源葵應該是む三源·葵め,只是根據常識,迅速理解成這個時代的名字。
む三源葵め,是一整個名字。
「我的名字是恩奇都。」
恩奇都直接啟用了這個名字,甚至已經完全的習慣了。
幾人交談著,臨近城門口,沙姆哈特卻突然發現了一個盲點。
說起來……三源葵說的話她雖然能聽懂,但說出的語言,根本就不是人類的語言吧?再進一步延伸一下,對方應該也不懂得烏魯克的文字。
森林中的精靈對人類的文字語言沒興趣也很正常,但現在看來,對方如果要再人類城市生活,不會這些會有些難辦。
恩奇都經過她六天七夜的教學已經完全會了,不存在聽不懂看不懂的問題,所以……
沙姆哈特彎下腰,注視著三源葵,聲音輕緩柔和。
「您有興趣學習烏魯克的語言嗎?」
靠著能力作弊,一直無障礙交流到現在的三源葵:?
第122章
城池裡的景像是身在野外的恩奇都完全無法想像的,也是三源葵沒能想像的。
由燒制的泥磚蓋成的房屋,蘆葦做成房出第一印像的話……
三源葵看了一路,總結出最大的特點。
穿的少!
女性還會多穿一些,而到了男性,很多甚至直接光著膀子,忙忙碌碌地做著自己的工作。
很多人都知道了恩奇都的事,他們驚訝地看著沙姆哈特一路把恩奇都和多出來的三源葵領到神廟,忍不住地和身旁的人竊竊私語。
「這人的身形……是不是和東邊獵人說得不太對?」
「是啊,不是說是一個兩米高的魁梧大漢嗎?」
一旁的年輕人疑惑地看了好幾眼沙姆哈特三人,十分茫然。
女祭司是引領傳說中的天之鎖的人,而天之鎖不可能是沒成年的小女孩兒,所以唯一的人選就只能是那個綠色頭發的青年了。
可這青年……也太漂亮了吧!他到底是男是女啊喂?真的沒問題嗎!
不不不,他怎麼能懷疑神明?
年輕人深吸一口氣,鄭重開口。
「總之,既然是神明恩賜的,那麼肯定沒問題的。」
說不定很快就能讓王變成賢明的王了。
人們的討論聲盡管是在三人離開之後才進行的,但卻逃不過恩奇都靈敏的耳朵,他完全不在意被討論,就像是沒聽到一樣,打量著城池內部的情況。
是和森林完全不一樣的,人類做著買與賣的事情,交換各種東西,沒有得到允許不能拿別人買的東西,人們會熱情地與其他人打招呼,有小孩子聚集在一起,在街尾玩耍。
是人類,許多的人類,森林中動物們避讓的對像,也是他今後……要時常接觸的存在。
一路走過,很快幾人就隨著沙姆哈特來到了城中的神廟,沙姆哈特與神廟中的人打過招呼後,在其他祭司的狂喜中,迅速叫人弄出了一桌食物。
「您大概並不像是人類一樣,需要定時地進食。」
沙姆哈特把啤酒倒進杯子裡,放到恩奇都的面前。
「但作為體驗的一部分,您可以嘗試人類的食物。我保證,它們會讓您驚喜的。」
啤酒作為常見的飲品,給恩奇都很正常,但三源葵作為孩子,斷不能喝這些。
沙姆哈特給她倒了杯果汁,溫柔地開口。
「您也可以嘗試,想吃多少都可以。」
「謝謝。」
三源葵輕聲道謝,目光定格但桌子上那些,簡直要堆滿了桌子的食物。
圓圓的或者長長的面包,還有烤魚、烤肉、水果、湯,看起來頗為豐富,甚至其中竟然還有一個長得像是蛋糕的東西。
她拿起果汁嘗了一口,葡萄的味道也特別清甜。
人們吃面包,所以是外國的神話嗎?
三源葵沉思著,身旁一起坐著的恩奇都忽然有了動作,只見他抬起手,學著三源葵的動作拿起自己身旁裝著啤酒的酒杯,喝了一口。
這本應該是很正常的動作,可沙姆哈特看著看著,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不等她多想,被招待吃飯的兩個人有走了新的動作。
依舊是三源葵率先動手,她掃了一圈食物,果斷對離得最近的面包下了手,而同一時間,恩奇都也伸出手,拿了面包。
三源葵吃著面包,恩奇都也吃著面包。
三源葵吃烤魚,恩奇都也吃烤魚。
直到三源葵沒一會兒吃飽不在下口,恩奇都同樣收手,沒有再動。
三源葵的食量本就不多,哪怕加上了個和她同步的恩奇都,桌子上的東西甚至還剩了一大半。
沙姆哈特看了看食物,又看了看三源葵,然後頗有些凝重地又看向恩奇都。
「您……」
「嗯?」
恩奇都一臉淡定,仿佛他現學現賣的如何吃人類食物是一件相當普通的事情,那沒有表情的臉和身旁同樣沒有什麼表情的三源葵極為相似。
「怎麼了?沙姆哈特?」
沙姆哈特:「……」
沙姆哈特恍然間忽然明白了那不對勁到底是哪裡來的。
原來是這兩個人的動作一模一樣,吃的東西也一模一樣,甚至吃東西的姿勢都一模一樣!
還是三源葵帶頭,恩奇都現學的那種。
不愧是天之鎖,學習能力好強……不對,問題不是這個!
沙姆哈特趕緊讓自己重回重點。
「恩奇都大人,這些本就是給您們享用的,您可以隨意享用,如何食用這些,您剛才也已經知道了,如果您沒有感覺到飽,可以繼續食用。」
恩奇都眨了眨眼,下意識和三源葵對視,然後沉思著看向沙姆哈特,問出了一個異常犀利的問題。
「飽是什麼感覺?」
沙姆哈特:……?
「如果需要,我可以吃下很多很多的東西,也能把一些東西儲存在身體裡。」
恩奇都一本正經地發出疑問。
「所以什麼是飽?」
作為神造人偶,他根本沒有飢餓與飽腹的概念,往日裡和大家一起吃東西,吃草吃水果喝水之類的,也僅僅是學習了動物們的行為而已。
「這個……」
作為人類的沙姆哈特愣住了
「是一種……肚子裡有了很多食物,於是不再覺得飢餓,是一種滿足的感覺。」
她躊躇著,換了一個說法。
「您……可能沒有這種感覺,如果不會飢餓,那麼應該是好事。或者……您有覺得食物美味嗎?」
恩奇都點了點頭。
「和以往吃的是完全不一樣的味道。」
他雖然沒有飢餓的感覺,倒是味道還是能感覺到的,比如各種草的味道,葉子和果實的味道。
現在……嗯,又多了這些他無法形容的味道。
「那麼,您在吃食物的時候,如果有『美味』的想法,並想要繼續吃下去的話,那麼就已經擁有了『飽』的一半。」
一半?
恩奇都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詢問對方意思,盡管還有些不懂,但他大概明白,剩下的應該是他永遠也無法理解到的東西。
可聽了一半的三源葵忍不住詢問。
「那,另一半呢?」
「另一半,就是阻止讓人類無止境吃下去的那部分。」
沙姆哈特柔聲回答。
「這樣合起來就算是『飽』了,不過這也僅僅是我自己的粗淺理解而已。」
「唔……我覺得,沙姆哈特說的,很有道理。」
三源葵認真開口。
「吃不下去,就會很飽。」
「您能夠理解嗎?」
沙姆哈特看著三源葵的眼神愈發溫柔。
「這是我的榮幸。」
最終,恩奇都掃蕩了桌子上的所有食物。
盡管他沒有飽不飽的概念,但好不好吃他是真的能感覺到。
吃了差不多有自己整個的一大半份量食物的恩奇都肚子都沒鼓起一點,沙姆哈特收拾了桌子,並安排了衣物以及接下來剩下半天的休息,等明天再更加詳細地介紹。
隨著對方的離開,一時間,兩人變得無所事事起來。
神廟的建築與外界其他民眾的住所相比華美了不止半點,房間的內部也有裝飾性的圖案。
三源葵拄著臉,沒有換其他衣服的意思,因為一開始她苦惱衣服的問題,溺愛兒女的芬巴巴直接用能力,讓她的衣服不會髒亂了。
完全不用擔心沒有換洗衣服了!
三源葵沉默,恩奇都同樣安靜地打量屋內,像是在學習觀察。房間裡彌漫著靜謐,這靜謐和森林中的相同,卻又完全不同。
如同夜晚一樣悄無聲息的,可卻又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這裡有無數的人,那怕他們走到附近都會主動放輕腳步。
他們來到了屬於人類的地方。
沒一會兒,恩奇都觀察完了,同樣坐在椅子上,學著三源葵的模樣,一只手拄著臉,呆呆地注視著三源葵。
根本就是一副給了休息,卻發現自己完全不知道休息應該怎麼做,最終只能無事可做的發呆模樣。
「沒有,事情做嗎?」
恩奇都老實回答。
「嗯。」
在森林裡,從來不缺事情,他可以肆意奔跑,去找任何一個朋友,嘗試任何事情。
倒是這裡是不一樣的,沙姆哈特的教導中很明顯說明了,人類的規則和森林的規則是不一樣的。
他大概不能再人類的地方隨意奔跑,跳來跳去。
「這樣……」
三源葵想了想,拋出了恩奇都之前沒能理解的問題。
「恩奇都,想知道飽是什麼感覺嗎?」
「我……」
恩奇都難得皺起了眉,給出了一個不確定的回答。
「大概是……想的。」
「大概?」
「我不能確定。」
即便是苦惱的時候,恩奇都的聲音也仿佛僅僅是在敘述一件事,就好像裡面的主角並不是他一樣。
「知道這種感覺對我來說應該沒有絲毫的用處,這和我的使命沒有任何關系,但是我好像擁有了比以往都要強烈的……好奇心?」
是的,好奇心。
更加的追根究底,如果不是確定無法獲得答案,他大概是很想要繼續問下去,直到得到完全的理解。
如果是以前的他大概僅僅會聽一遍懂就懂,不懂也算了,所以這是智慧中自帶的東西嗎?
「好奇心,沒關系。」
三源葵倒是不覺得好奇心強有什麼不好,吠舞羅裡好奇心最旺盛的十束就因為這份好奇心,已經變成了機會彈吉他,又會拍照片,還會很多其他人都不會的技能的厲害的人。
「而且,有答案,」
三源葵低頭掏出自己的彈珠,重新看向恩奇都,
「飽的感覺,我可以幫你。」
「幫……我?」
恩奇都眨了下眼,腦袋裡第一個出現的想法是……
「你要喂飽我嗎?」
第123章
三源葵覺得自己是無法喂飽恩奇都的無底洞胃的,或者說,她覺得恩奇都甚至是沒有胃這個器官的。
這就出現了一個很有趣的問題,恩奇都吃的那麼多東西,到底被他給吃到哪裡了?
到底,她拒絕了「喂飽」的說法,而是直接動用能力連接了兩個人的感官,把「吃飽了」這個感覺傳遞到對方那邊。
「原來……是這種感覺……」
恩奇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卻又覺得自己一點實在是沒有什麼實感,於是就湊到三源葵身邊,伸出手小心摸了摸她肚子的地方。
盡管隔著一層衣物,卻也能夠讓人在瞬間感覺到皮膚的溫暖,恩奇都試探性地輕輕按了一小下。
一瞬間,這感覺就順著鏈接,同步地傳遞到他這裡,他又趕緊松開了手。
「很……」
恩奇都想了想,卻怎麼也想不出一個形像的形容詞,只能用奇怪兩個字來應用。
「很奇怪的感覺,讓我有不想要再動,想要躺著曬太陽的想法。」
「所以這就是,飽了。」
三源葵頓了頓,又認真強調。
「是人類的,飽了。」
恩奇都:「……」
所以這麼長時間也沒能糾正對方的觀念嗎?直到現在還一直覺得自己是人類什麼的……
恩奇都頗為深沉地看了眼認真表示自己是人類的三源葵,開口想要強調一下對方的特殊性,可話到嘴邊,又完全說不出來。
說起來……雖然一直幼崽幼崽地叫,以前還覺得對方是自己的同族,但有一個問題是從一開始就沒人知道的。
那就是——
「你是……什麼種族?」
他覺得可能是某個精靈幼崽,他以前也見過,一般挺多鳥頭人身或者牛頭人身之類的,總之,會有一部□□體很像人類。
「種族?」
三源葵堅定重復著自己說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回答。
「是人類,」
就是人類,純人類,絕對不是其他什麼什麼種族!
恩奇都:「……」
是我多此一舉,不過等對方成年了,應該就能明白了。
恩奇都這樣想著,不再對三源葵到底是什麼種族糾結,而是接上了之前被歪樓的話題。
「如果這種感覺就是人類的『飽』,那麼我已經知道了,作為武器與人類的差距。」
他一本正經地說出自己的結論。
「單純的作為武器,不需要飢餓這樣的感覺,所以這樣的我應該算是合格的。」
不會餓就等於不需要保養,作為被神明創造的武器,他這種不知疼痛不曉飢餓的狀態,才是最順手的。
恩奇都的眼神十分平靜,不再是從前在森林中的隨意歡快,已經是完完全全把自己當做武器的態度。
三源葵感到疑惑。
「恩奇都,不是武器。」
雖然系統說是神明造物,但是和對方相處這麼長時間,對方到底是什麼樣,她還是很明白的。
那是擁有自己喜怒哀樂的存在,雖然變成人類的樣子之後就不太一樣了,倒是歸根究底還是那個恩奇都。
「我是武器。」
恩奇都平靜解釋。
「我被創造的初始概念就是武器,被賦予的責任是對現在的王,吉爾伽美什的行為進行規正。」
「責任?」
「責任。」
「我知道了。」
三源葵想。
責任的話,是一個必須嚴肅對待的問題。而且恩奇都好像很認同這個責任,要努力完成它。
「不過,在我心裡,恩奇都不是武器。」
三源葵鄭重地說著,在即將說出下一句的時候,卻猛然卡住。
「是……」
是什麼呢?或者說……要說出的答案,是什麼呢?
每天在一起的,在森林裡一起,沒有其他的煩惱,比起其他所有都要更加單純的……
三源葵注視著恩奇都,不再是野人的模樣,化作人類的對方雌雄莫辯,絕對稱得上美麗,碧色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清澈,卻又明顯比從前更添了平靜。
而現在,那裡面有著直白的期待。
如果他一直不像人類,那麼不會傷心多長時間,因為在森林,死亡是十分常態的一個問題,單純的傷心,卻能夠很快放下。
並不是野獸不講愛,而是他們的世界沒有多少時間讓他們沉溺這個。更何況還有芬巴巴,恩奇都絕對不會傷心太長時間。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一旦有人類一樣的知性,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變得更加綿長了,就像是奇怪的擁有了更多的、額外的時間,用來記住個情緒一樣。
那麼,現在的恩奇都也會變成這樣嗎?
三源葵不知道,可她也明白,這一次和太宰、和泉奈那邊都不同。唯一和某一點相同的,大概是這一次,也是有許多時間的。
更多的時間,代表著會一直增加的,無法逃開的情感。最終,她循著自己的心情,說出了感想。
「是……很重要的存在。」
恩奇都笑了。
「我很開心。」
他抬起手像是想要抓住自己身上的什麼,卻又完全沒有目的,只能停在半空中,最終伸向近在咫尺的三源葵。
「真是奇怪,我是開心的,這種感覺和從前應該是一樣的才對,可又少了什麼,也多了什麼。」
指尖觸到臉頰,溫軟的感覺從那裡傳來。
少了的到底是什麼呢?純粹的快樂嗎?那麼多出來的,又是什麼呢?
是更加復雜的,從身體中延伸而出的異樣的,讓他不知所措的,卻又溫暖的。
這種感覺是有用的,這種感覺是沒用的,這種感覺是他無法明晰無法說清的。
恩奇都,擁有知性的第八天,清晰的認識到了一件事。
——他果然不再純粹,變得復雜了。
但他仍舊想要做出些什麼。
要做什麼呢?
指尖的溫暖逐漸延伸到半個手掌,在那之上,是晴藍色的、如同天空一般澄澈的眼眸。那裡面清晰的倒影著他的倒影,印著他此時此刻,微笑著的樣子。
恩奇都忽然就知道了,他想做的到底是什麼。
於是,他直白開口。
「我想要擁抱你。」
行動遠比聲音更加迅速。在恩奇都最後一個字說出之後,他的身體就已經率先抱住了三源葵。
前傾著,用胳膊圈住對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存在,可身體中的什麼卻又染上了貪婪的毛病,仍在說著不滿足。
於是,恩奇都順從心意,把三源葵圈的更緊,直到整個人都納入自己的懷中。
完完全全的,一模一樣的氣息,是一種如同面對同類的,完完全全可以放下心感受。
他確實沒有同族,但他也「擁有」同族。
給其他對像染上自己的氣息,算是動物之間常見的事,恩奇都像仍舊還是原本那樣一般,輕輕地蹭了蹭三源葵,垂眸說出自己能夠表達出的感受。
「我同樣覺得,你非常重要。」
在明確的,卻又未知的前路中,仍舊能在身邊的,十分重要的存在。
三源葵一定十分熟悉被蹭了,哪怕現在的恩奇都是人形,她也依舊能像是看從前那個傻狍子(iyou)恩奇都一樣,包容所有的同動物一樣的行為。
但即使是這樣,在過了一段時間後,就已經是夜晚了。
這一天都相當「充實」。
早上被恩奇都帶走,然後被帶著離開了森林,雖然有沙姆哈特帶路,但是走到城市足足用了半天時間,快下午進城,沙姆哈特介紹城裡的大概情況與進神廟見其他祭司又花了很長時間,然後就是吃飯。
說是有半天休息,其實嚴格來說並沒有。況且到了晚上,還有一件事需要安排。
那就是,睡覺。
雖然知道恩奇都估計不需要,但因為拿不准其他種族情況的沙姆哈特前來詢問三源葵。
「有關於夜晚,請問您需要睡眠嗎?」
「需要。」
突然明白了沙姆哈特意思的三源葵一邊點頭,一邊和對方強調。
「我是人類。」
沙姆哈特:?
人類?確定嗎?
沙姆哈特驚訝地看著三源葵,對方挺胸抬頭,神情堅定。
嗯……如果說是身體的話,確實和人類一模一樣。
但!是!對方絕對不可能是人類!
如果說動物撿到人類嬰兒養大的傳聞其他森林裡還可能出現的話,那麼有芬巴巴的那片森林,是絕對不可能的。
原因很簡單,芬巴巴「厭惡」人類,所以森林中敢進入偷偷狩獵的都是膽子大的,萬一倒霉遇見了芬巴巴,直接吹飛起步,掛樹上沒死成算是命大。
有這樣厲害的凶獸在森林,怎麼都不可能有哪個動物會撿人類養,別說還養成十一二這麼大!要知道,對方說的可不是烏魯克語,更別說還能沒有障礙地溝通了。
沙姆哈特疑惑著又望向恩奇都,只看見對方抬起手,指了指腦袋。
沙姆哈特眉頭微皺,沙姆哈特恍然大悟,沙姆哈特看著三源葵的目光一瞬間都慈愛了起來。
「我知道了,您是需要睡覺的,我已經安排好了房間,您要來看看嗎?」
沙姆哈特領著兩個人來到目的地,打開了門帶三源葵進去,是一間相當干淨的臥室。
她看著走進屋裡,好奇張望四周,尤其是完全沒見過床的恩奇都,微笑著把對方帶到隔壁的另一間臥室。
「恩奇都大人,這是您的臥室。」
恩奇都站在門口,看著自己這邊和另一個房間差不多的臥室,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為什麼要兩間?中間還隔開?為什麼要分開自己和幼崽?
完全不能理解的恩奇都看向沙姆哈特,拒絕了這間臥室,並平靜的說出好像有什麼不對勁,在他看來卻又完全是平常事的話。
「我和她,住在一起。」
第124章
有關恩奇都說要和三源葵在一起睡的話,沙姆哈特原本是猶豫的,但想著森林裡估計也沒有房子什麼的概念,剛離開就讓人家「兄妹」分開好像確實不太好,就答應了下來。
恩奇都迅速拋棄他自己那邊的房子,回到三源葵的臥室。
可是即使能像是以前一樣一起睡覺,白天的時候,卻又產生了分歧。
「要分開?」
恩奇都得知了今天的行程與三源葵絲毫不同之後,陷入沉思。
「恩奇都大人已經知道一部分人類的知識,所以剩下的就是帶您切身實際地感受烏魯克的人民生活。」
沙姆哈特柔聲解釋。
「三源葵大人還不了解人類的情況,語言和文字也有一定的障礙,所以我找了其他人教她,相信很快就會有效果的。」
沙姆哈特說得合情合理,但恩奇都還是覺得不行,那怕他有了有關人類的知識,但從前森林中的那些也並未從他的心中抹去。
其中最重要的,影響最深的,就是有關於幼崽的那部分。
絕對、絕對不能讓幼崽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外,哪怕是因為捕獵的一系列原因不得不離開,那也要找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把幼崽藏好才行!
有的時候同族都不能相信,更別說現在是人類的地盤,三源葵又不是人類,就森林的規則來說,現在的情況就和狼群中出現了一只小綿羊幼崽一樣,四周都充滿了危險。
而現在,三源葵就是那只小綿羊。
恩奇都作為唯一的成年同胞,還是把對方從安全的家裡帶出來的那個人,有著必須保護好對方的義務。別說是分開了,就是不在視線內都會很危險。
「我可以教。」
六天七夜烏魯克文字速成的恩奇都表示他自己完全可以教。
「我會的,都能教,所以不用分開。」
沙姆哈特:「……」
雖然但是……恩奇都大人您是認真的嗎?您自己的習慣很多都要改一改,別說在這個過程中教小孩子了。
感覺到了沙姆哈特的猶豫,恩奇都認真表示。
「我們,絕對不能分開。」
沙姆哈特欲言又止,不由地看向了三源葵。小姑娘站在恩奇都的旁邊,卻給出了和恩奇都完全不同的答復。
「我沒關系。」
三源葵相當理解地開口。
「都能夠,理解。」
無論是恩奇都的思維還是沙姆哈特的想法。
沙姆哈特:!!!
這也太懂事了吧!
最終,沙姆哈特被擊沉,沒有再試圖勸說,於是恩奇都滿意地帶著三源葵一起出了門。
烏魯克的城市有著分布與階級,甚至還有著奴隸的制度。一個城市內,管理者被稱為長老,他她可能是各種人,比如現在的這個城市,長老是一名歌手。
歌手是個熱情親切的大叔,相當喜歡唱歌,一開始見到恩奇都和三源葵的時候,差點當場唱起來,相當有趣。
可最近,恩奇都和三源葵在街邊遇見他的時候,對方卻相當惆悵。
「怎麼了?」
恩奇都直白詢問。
「長老,你為什麼不開心?」
「是恩奇都大人啊。」
人少的街尾,長老嘆了口氣,說出了原因。
「我的女兒要結婚了。」
「結婚?」
恩奇都倒是明白這個概念,而且這應該是一個讓人高興的事情才對。他低頭看向三源葵,對方的眼裡是和他一樣的茫然。
「如果是以前,女兒結婚我當然會高興,倒是現在……現在實在是……」
長老再度嘆了口氣。
「您大概還不知道,吉爾伽美什王的命令,他在前幾年推出了名為む初夜權め的政令。」
恩奇都:?
三源葵:?
「就是國家裡所有結婚的新娘,在新婚之夜都要和吉爾伽美什王在一起,之後才能屬於她的丈夫。」
恩奇都:?
三源葵:?
兩個只知道夫妻基礎概念的小白相互對視一眼,又一次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茫然。
「恩奇都大人你應該還不太明白這個概念吧?」
長老看著兩個人疑惑的模樣,心情倒也稍微恢復了一些,他把恩奇都拉開一些,小聲解釋了一番其中的不合理之處。解釋完,還不忘揉了揉三源葵的頭。
「這些事情三源葵大人可以等長大了再知道。」
等到對方長大,說不定已經沒有這條政令了呢?
長老解釋完,也恢復了精神,告別兩人就離開,准備好好為自己女兒打算。
剩下的兩個人回到在神廟的房間裡,開始討論。
「有關於吉爾伽美什的事情,已經知道很多了。」
恩奇都平靜地在心裡又增添了日後的改動方向。
「現在又知道了一項需要改正的事情。」
他在這個城市裡這麼長時間,為的就是觀察人們的生活,好在日後遇到吉爾伽美什的時候,可以更加盡職盡責。
「讓人干很多活、不讓人休息、嗯……喜怒不定?」
據說還會搶其他人的妻子,然後現在又多了個她不太明白但是肯定不對的む初夜權め。
三源葵掰著手指數著這段日子裡知道的有關於吉爾伽美什王殘暴統治123,又疑惑看向恩奇都。
「對神明不虔誠,也算嗎?」
「也算的。」
恩奇都點頭,說出其中的道理。
「神明擁有可以輕易降下災難,摧毀人類的偉力,對神明不虔誠的後果,人類無法承受。」
三源葵點了點頭,又加了一根手指,她算了算,覺得好像已經很多了,於是詢問。
「恩奇都,要去見他嗎?」
「是的,想要知道的已經差不多了。」
恩奇都點了點頭,相當迅速地落下決斷。
「明天動身,會在長老女兒結婚之前到達王城。」
第二天,兩個人就直接動身,離開了這座城市,前往王城。看著恩奇都非人的體力,兩個人的行動相當的快。
烏魯克的王城比起原本的那個城市繁榮得不是一點半點,街道上人就眾多,就連各種各樣的商家也更加的多。
最重要的是,縈繞著一種緊張而又輕松的奇怪氛圍。
「兩位是第一次來王城嗎?今天是聖婚節。」
過路的婦女向兩人解釋。
「中午的時候會舉行聖婚儀式,然後就是持續七天的節日了,至少在節日裡,不用擔心其他,可以盡情放松了。」
聖婚儀式,本質是昭示烏魯克的王與女神通婚,經過聖婚儀式,表明神化的國王會得到他的妻子,也就是女神的庇佑,而烏魯克的人民也會得到女神的祝福。
而烏魯克所供奉的女神,是掌管美、愛情、生育、豐收與戰爭的女神,伊什坦爾。
當然,聖婚節年年都有,女神是不可能親自下來年年都和國王結婚的,所以代表女神出場的一般都是該女神的祭司。
最重要的是——
「不能夜闖皇宮了。」
三源葵有些失望地放棄了只在電視裡看到過的場面。
「不如說正是好時機。」
恩奇都摸了摸三源葵的頭,目光穿過街道,一直望向即將舉行聖婚儀式的巨大神廟,平靜開口。
「時間剛好。」
有什麼存在即將真正到來了。
連續幾天被夢糾纏,讓現在本就脾氣不太好的吉爾伽美什更加煩躁,他坐在王座上閉目養神,周圍的侍從安靜如雞,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響。
離得最近的侍從計算著時間,眼看著真的不能再拖了,只能顫抖著心,硬著頭皮開口。
「王,聖婚儀式的時間要到了。」
「本王沒有下達命令的時候,臣子就沒有說話的資格。」
吉爾伽美什睜開眼,紅色的眼眸漫不經心地瞥了眼侍從,看到對方顫抖著跪下的時候,又無趣地收回視線,沒有再管對方。
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此時,神廟台階下的空地上已經聚集了眾多的烏魯克人,在難得可以拋開壓抑隨意玩樂的節日裡,人們也都露出了笑容。
吉爾伽美什一步步從神廟最高的平台走出,作為代表伊什坦爾的祭司,西杜麗已經等候多時,她恭敬同對方一起出現在外界的人們面前,帶起下方的一陣歡呼。
從目前看來,節日的一切都是順利的。
西杜麗微微放下擔憂了大半天的心,只剩下一小部分還略微提著。
只要完成了接下來的儀式,接下來也不需要王再做什麼,畢竟是難得的節日,王應該也不會再突然想到什麼。
如她所期待的那樣,聖婚儀式正常進行,並未在中間發生什麼吉爾伽美什突然撂挑子或者突發奇想改動什麼的情況。
可就在儀式剛剛完成的那一瞬間,人群中卻忽然出現了異常。
最開始是一個人從遠處趕來,然後就是莫名地離散,就像是對方的周圍有著看不見的阻擋,所過之處,周圍的人紛紛下意識給他讓路。
那人一路向前,最終來到最前方,並且用毫無畏懼與尊敬的眼神,看向最上方的吉爾伽美什。
西杜麗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她下意識扭頭看向身旁的吉爾伽美什,心中的警報刷的一下拉響。
王感興趣了!!!
「有意思。」
吉爾伽美什微眯著眼眸,心裡迅速思索著來人的身份。
民眾都是他的財產,沒有誰會有這份冒犯王的勇氣,神明大都都是一副看著就不想再看的臉,那麼唯一的可能性……
「居然敢這麼光明正大地挑釁本王,不得不說一句勇氣可嘉。那麼,作為懲罰……」
他打量著突然出現的,給他一種難以言說的戰意的恩奇都,忽然輕笑起來,紅色的眼眸裡是居高臨下的殘忍。
「作為干擾了本王睡眠的東西,如果僅僅是輕易地死亡,可不足以愉悅到本王。」
第125章
吉爾伽美什與恩奇都爆發了戰鬥。
一個是有著三分之二神明血統的存在,一個是神明造物,兩個人的戰鬥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夠靠近的。
原本在階梯下聚集的人們已經退的老遠,甚至已經有神廟的人主動維持場地,讓其他人離開,以免被戰鬥波及。
「吉爾伽美什。」
又一次的相互攻擊又分開後,恩奇都收起攻擊的姿態,對對面的吉爾伽美什平淡開口。
「我們去城外打。」
「哦?在冒犯了本王之後,還想試圖用你那微不足道的想法改變王的想法嗎?」
吉爾伽美什嗤笑一聲,揚起下巴。
「僅僅是連熱身都算不上的戰鬥,就已經開始學會向本王提條件了?」
「是建議。」
恩奇都的目光在四周原本完好,現在卻因為兩個人短暫的戰鬥而變得坑坑窪窪的廣場上掃過,用平淡但認真的聲音解釋。
「這裡會波及到其他人,不能暢快地打。」
他估計自己和對方真的打開起來,很可能後期很難顧及到建築,更別提對方的一貫風評,所以最好直接遠離城市,這樣就能隨便打了。
最重要的是,三源葵還在城裡,萬一不小心弄倒了哪個建築砸到人就不好了。
「區區建築而已,本王隨時都能重建更多。」
吉爾伽美什注視著恩奇都的眼眸,確定對方確確實實想法單純,他想著母親寧蓀說過的有關於對方的事情,難得決定紆尊降貴。
「暢快地打嗎?看在你剛才的身手還算可以的份上。」
吉爾伽美什高傲開口。
「感謝本王的恩典吧,如果不能讓本王盡興,那麼雜修,你就是死一萬次也無法謝罪!」
恩奇都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吉爾伽美什,陷入沉思,那雙碧色的眼眸裡先是茫然,然後恍然,最後是確定。
在吉爾伽美什不耐煩的視線裡,恩奇都緩緩地。發出一個靈魂質問。
「我記得雜修這個詞,是用來形容不同物種的雜交產生的後代,倒是我的創造過程中並不包含另一種東西。」
因為他就是泥土造物,雖然土不一般,但歸根結底就是純粹的土。
「所以我不是雜修。」
恩奇都十分自然的說出自己的結論,然後用不帶任何情緒,僅僅是說明的聲音,落下了足以讓對面滿腦子弄死他的結論。
「而你,吉爾伽美什,有三分之二神的血統和三分之一人的血統,所以你才是雜修。」
此話一出,空氣中瞬間死寂下來,兩人之間彌漫著難以言喻的焦灼,仿佛四周無處不在的不是空氣,而是滿滿的火藥。
「呵。」
從來都是叫別人雜修,人生第一次被說是雜修的吉爾伽美什冷笑著,紅色的眼眸裡帶著凜冽的暴怒,舉起了手中的武器。
「用你的死亡給本王謝罪吧!」
恩奇都:?
僅僅是陳述了事實的恩奇都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但對方的攻擊已至,他只能迅速離開,向著城門外的空地跑去。
恩奇都與吉爾伽美什開始了大戰。
大戰第一天,烏魯克的民眾們奔相走告,紛紛打聽突然出現挑戰吉爾伽美什王的到底是誰。
大戰第二天,知道對方是神明賜下的,改變吉爾伽美什王的む天之鎖め後,烏魯克的人們一個個全部都安心了。
大戰第三天,烏魯克的人們已經能很自然的無視城牆外時不時傳來的戰鬥巨響,恢復正常的生活了。
第四天一早,已經等了三天,也在遠處看了三天的三源葵帶著小板凳坐在城門口的牆邊,甚至城門口的守衛都已經對她相當熟悉。
「小姑娘,又來看王和恩奇都大人了啊。」
一開始還有其他人試圖觀望,但因為距離原因實在看不到,就離開了,只剩下對方還在堅持。
守衛看了看天色,又望了眼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大戰的方向,忍不住感嘆。
「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樣了。」
兩個人戰鬥的地方遠離城市,而且破壞力極大,根本沒人敢靠近,以致於現在到底打成了什麼樣,根本沒人知道。
「不管怎麼說,肯定不會有事的。」
另一個守衛倒是頗為淡定。
「畢竟是王和天之鎖大人嘛。」
那等人物的偉力,怎麼能是他們這種普普通通的守衛能想像得到的?更何況天之鎖大人出現了,就代表未來的日子會更好的。
其他人各有各的想法,基本上都多了希冀,三源葵用彈珠感受了一下那邊的戰況,沒一會兒,篤定回答。
「已經結束了。」
沒再打架了,而是在聊著什麼。
守衛:?
結束?怎麼可能是說結束就結束的?
到底,守衛沒說什麼,只是從口袋裡掏出幾顆棗子,塞到三源葵手裡,玩笑的哄著。
「好好好,快結束了,你待會兒就能看到王和恩奇都大人了。」
三源葵:「……」
她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棗,又看了看根本沒當她說的話是真的的守衛,默默說了句謝謝,然後拿起一顆,塞進嘴裡,手腕間一條細細的銀色鎖鏈契合地環繞著,像是一個裝飾。
四個,自己吃兩個,給恩奇都留兩個。
嗯,不相信什麼的,反正也習慣了。
就如同三源葵說的那樣,遠處戰鬥的地方已經許久沒有聲音傳出,等到三源葵忍不住吃了第二顆棗,遠處才有兩道身影隱隱出現。
是恩奇都與吉爾伽美什。
遠處同樣看到對方士兵們迅速衝出去接見,遠處的兩人身上還帶著大戰過後的些許狼狽,但這一切都阻擋不住其中某個人的好心情,吉爾伽美什的笑聲中的暢快幾乎是個人就能分辨出來。
「隨我回到王宮裡。」
盡管已經戰鬥了三天三夜,但拋卻他自己身體的真實感受,單從表面看來,吉爾伽美什看起來反而精神奕奕的。
「既然得到了本王的承認,那麼盛大的儀式不可或缺。」
說著,他又摸著下巴,喃喃自語。
「之前是聖婚節,持續七天,這樣的話干脆直接從今天開始吧。」
說著,吉爾伽美什果斷作出決定。
「再加七天,就在這十四天盡情的歡樂,感受本王的恩典吧,哈哈哈哈。」
士兵還沒到附近,只有恩奇都聽到了吉爾伽美什的打算,而這位神造兵器,完全沒有什麼一定要捧場的想法,只是帶著人往城市裡走。
因為他已經看到城門口的自家幼崽了。
恩奇都不配合,空氣中頓時尷尬起來,但吉爾伽美什是誰?他卻絲毫不覺得尷尬,只是覺得恩奇都不行。
「這種時候應該贊頌本王的寬容才對,這麼急著走是趕著去抄頌詞嗎?」
同樣打到筋疲力盡,哪怕因為恢復快,外表看不出其實渾身是傷,但怎麼你就走得這麼快?
吉爾伽美什哼了一聲,但也並沒有什麼不滿。
雖然兩個人絕大部分時間在打架,倒是在勢均力敵,以及最後之後,還是有在聊過的,以致於他差不多已經明白了恩奇都的神奇性格。
「原來是這樣嗎?」
恩奇都了然,卻完全沒有滿下腳步的意思,只是扭頭注視著對方,真誠開口。
「吉爾真寬容。」
吉爾伽美什難得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就這麼一句,短的連小孩兒都不會這麼敷衍的話,你居然還好意思這麼真誠的說出來?起碼得是100字以上的贊美才對吧!
「事實上,我家幼崽還在城裡。」
恩奇都相當直白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幼崽單獨一人是很不安全的,我作為家人擔心也是很正常的行為,我相信吉爾你應該能夠稍微體諒到我的心情。」
雖然留下了有危險會被他知道對方保險,但是森林法則深入恩奇都的心。
——幼崽離開家人就等於是不安全的。
「幼崽?」
吉爾伽美什眉頭微挑,目光在恩奇都的身上掃了一圈,腦袋裡第一個想法是……他寵物裡的獅子幼崽。
畢竟常識裡,幼崽≠人類小孩兒。
以恩奇都的戰鬥力,怎麼想也不可能撿弱的養,雖然恩奇都這家伙以前,在森林裡時好像還沒腦子,但是怎麼也不至於和草食動物稱兄道弟。
以己度人的吉爾伽美什大方開口。
「幼崽而已,本王倒是不介意養在王宮裡。」
「真的嗎?」
恩奇都的聲音明顯更高興了。
「吉爾你真好。」
「蠢貨,在你眼裡本王是個小氣的人嗎?」
幼崽而已,他吉爾伽美什怎麼可能計較這點小事?
吉爾伽美什瞥了眼高興的恩奇都,用眼神刮了對方一遍。恰巧士兵們已經靠近,他忍著大戰三天肌肉抗議的後果,神情高傲走得氣勢昂揚。
然而就在他走到城門口,要和恩奇都自己進城享受民眾的歡呼迎接的時候,原本應該和他一起走直線的恩奇都忽然腳步一轉,拐了個90°的彎。
吉爾伽美什:?
他眼睜睜地看著恩奇都拋下他這個重點,興衝衝地衝到了城牆邊,在一個小女孩那裡停下了腳步。
吉爾伽美什:??
只見恩奇都和對方說了什麼,然後就領著小女孩兒,回到了他身邊,高興介紹。
「吉爾,這是我的家人,三源葵。」
吉爾伽美什:???
這不就是個人嗎?你還幼崽?刻意誤導本王嗎?
他看向恩奇都,卻見對方用一種相當正經,宛如母獅護崽一樣的態度,一臉自然地說出了在人類裡相當不對勁的事。
「因為還是幼崽,所以不能和我分開。」
吉爾伽美什面無表情,他看了眼明顯沒斷胳膊斷腿,還已經十一二歲大小相當健康的三源葵,一道靈魂質問在心中冉冉升起。
城裡十一二歲的小孩兒都能自己帶自己了,恩奇都,你別告訴本王她這麼大了其實還沒斷奶?
第126章
事實上,三源葵早就已經可以非常獨立了,奈何恩奇都不是這樣想的。
她被恩奇都牽著一起進入王宮,看吉爾伽美什高調宣布祭典延長,然後就是載歌載舞的宴會。
恩奇都與吉爾伽美什不知為何和酒較上了勁,你一杯我一杯喝的飛快,三源葵乖乖坐在一邊吃著桌子上的食物,目光時不時轉到兩人身上。
和吉爾伽美什成為了朋友,恩奇都很開心啊。
兩個人喝著喝著,竟然還要挪地方喝,吉爾伽美什看中了最高處延伸出的陽台,在那裡甚至可以看到一整面的烏魯克。
恩奇都自然同意,不過……
「恩奇都。」
吉爾伽美什看著特意把三源葵撈過來想要一起帶走的恩奇都,目光在一瞬間有了停頓。
「本王的王宮裡根本不存在危險。」
「雖然是第一次來到這裡,但是也確實能感受到的。」
恩奇都點了點頭,認同了吉爾伽美什的這句說法,然後……死不悔改。
「但是我說過的吧?吉爾,她是不能和我分開的。」
「你還准備無論做什麼都帶著她?」
吉爾伽美什十分確定,恩奇都護著的所謂的「幼崽」,根本就是正常的十一二歲烏魯克小孩兒的正常孩童,如果非要說一點,大概也就夠安靜長得還算順眼。
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了,畢竟能讓王看得還算順眼就已經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莫大榮耀了。
「當然。」
恩奇都相當認真的回答。
「雖然如果是作為武器來算,我並沒有與幼崽相關的知識,但是我學習到的所有知識都告訴我,幼崽絕對不能離開視線範圍內。」
吉爾伽美什:「……」
根本沒有這樣的知識……
「恩奇都,你把她當做傻子養嗎?」
吉爾伽美什覺得恩奇都絕對對人類小孩兒有什麼很深刻的誤會,到底是誰誤導對方的?
「鷹都知道讓幼崽跳下懸崖,更何況是人類?」
他十幾歲都能打獅子了,哪怕是外面連王萬分之一都沒有的普通民眾的孩子,都完全能帶孩子了。
「除非她是廢物。」
吉爾伽美什瞥了眼瞥了眼一直沒怎麼出聲的三源葵,輕飄飄地說出了他的理念。
「而廢物根本沒必要存在。」
一番話說得是相當冷酷無情,但三源葵的腦袋裡直接剔除其他,自動給某一小段標注了重點號。
——む更何況是人類。め
他說自己是人類!!!
一瞬間,她看吉爾伽美什的眼神刷地一下熱烈起來,長期被開除人籍的三源葵宛如看到了人群中唯一相信她的靚仔,閃閃發光,耀眼奪目,哪怕人是灰色的,都仿佛閃爍著藍色的聖光。
終於有一個說她是人類的了,終於有了!
吉爾伽美什完全不能理解三源葵突然誕生的熱情,但是他也不需要去理解,他現在最想做的,就只是讓恩奇都更正他完全不知所謂的觀念。
然而……
「不是人類。」
恩奇都聲音平靜。
「她不是人類,所以不能用人類的標准。」
吉爾伽美什:?
恩奇都,能和本王打三天三夜的恩奇都,是什麼蒙蔽了你的雙眼?是不是人類都分不出來了?
「愚蠢,你是在質疑本王的眼光嗎?這就是個人類!」
「不,她不是。」
恩奇都碧色的眼眸裡滿是堅定。
「她還是個幼崽,很小的幼崽,絕對不是人類!」
兩個人就三源葵是不是人類突然爭論起來,三源葵默默抬起一只手,選擇了吉爾伽美什的人類陣營。
「我是人類。」
真的是100%純人類,難得有人為她的人籍說話,她當然要支持,如果能讓恩奇都看清現實就更好了。
「哼,本王的眼光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對於三源葵的識相非常滿意的吉爾伽美什揚起下巴,愉悅開口。
「本王說她是人類,她就是人類。」
恩奇都:「……」
恩奇都微笑著,先是輕柔地把三源葵放到一邊,然後站起身,笑容中多出了一起明顯的戰意。
「吉爾,誤導幼崽是不好的。」
更別說是本來就被遇到過現在還沒改過來的幼崽。
「哦?因為無法辯駁,就想要挑戰王的威嚴了嗎?」
紅眸微眯,吉爾伽美什輕笑著,散發出同樣的戰意。
明明是話題中心人之一,卻一直在吃瓜的三源葵眼睜睜的看著兩個人又打起來了。
周圍人相當訓練有素地散開,所幸兩個人還知道身處王宮,沒打得多過分,比起三天三夜的凶險戰鬥,此時的打鬥甚至可以用「玩鬧」來形容。
雖然即使是這個程度,在常人眼裡也並不簡單就是了。
三源葵仗著能力,找了個安全又不遠的地方坐下安靜看著兩個人打架。看著看著,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人籍不難,難的是讓恩奇都也覺得她是人類。
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的打鬥並沒有進行多長時間,上午之前的三天三夜還歷歷在目,才到晚上而已,傷勢根本沒好,更何況打爆了王宮還要花時間重修,雖然吉爾伽美什不介意,但總是不可能一瞬間就修好。
「作為消食的運動也還算不錯。」
結束了這只持續了一會兒的戰鬥,吉爾伽美什坐在陽台上,手中的金杯裡是紅色的酒液,此時早已經是夜晚,他注視著下方因為祭典而燈火通明的烏魯克,紅色的眼眸裡看不出情緒,等身後傳來恩奇都的氣息的時候,才轉過頭。
盡管是剛到,倒是也足夠讓恩奇都把睡著的三源葵放到柔軟的地毯上,靠著牆,還找了衣物蓋在身上。
「吉爾。」
恩奇都走到吉爾伽美什身旁,他剛要開口,就被對方先一步打斷。
「想要對本王說教之前,不如先看看你自己犯下的蠢事。」
吉爾伽美什搖晃著手中的酒杯,懶洋洋地開口。
「連到底是不是人類都分不清,還想大言不慚的說自己是最強的?」
「吉爾,我並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恩奇都相當直白的指出了吉爾伽美什話語裡的錯誤,完全沒有給王面子,或者說根本還不太懂「面子」到底是什麼東西的他,一本正經的開始表達自己完美的邏輯。
「作為兵器,我只會出現失誤,而不是錯誤或者愚蠢,我並不覺得在這件事情上是我出現了錯誤的判斷,這是經過比我更強的存在同樣得出的共同結論。」
連芬巴巴都說三源葵不是人類,那就絕對不是了。
雖然吉爾是他的目標,現在兩個人也成為了朋友,倒是相比起絕對的霸主、實力強大的芬巴巴,恩奇都覺得還是芬巴巴最可信。
最重要的是——
「吉爾,你應該注意到了。」
恩奇都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帶著明顯的柔軟。
「她和我的氣息一模一樣。」
「哼,氣息又怎麼樣?那也改變不了她是人類的現實。」
吉爾伽美什分外不爽,如果這不是恩奇都,單憑對方屢教不改,頂撞身為王的他,能直接拉下去定罪。
「只有你這樣的蠢貨才會質疑王的話語,而且本王不養廢物。」
「廢物的定義是對所有者不再具有使用價值,從而需要被廢棄的東西。」
恩奇都說著相當正規的廣義理解,相當嚴肅地點了點頭。
「如果按照這個標准判斷,那麼,我們都稱不上『廢物』。」
吉爾伽美什:「……」
頭一次聽到這麼清奇理解的吉爾伽美什難得又梗了一下,而恩奇都依舊在這個問題上越跑越遠。
「就這一點來看,幼崽並不構成生產這一類的事物,對於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活著長大,並學習到足以生存的技巧……」
吉爾伽美什揮了揮手,打斷了恩奇都的話。
「那些和本王沒有一點關系。」
如何養育孩童,是父母的責任,就算是沒有父母的孤兒,也有神廟負責收養。
「只要不是無能之人,本王倒也不是不能容忍。」
畢竟臣子們各種各樣的鬧劇,有時候倒也能為王的生活增添一點笑料。
「我明白了。」
恩奇都恍然點頭,總結出了一句話。
「吉爾喜歡人才。」
吉爾伽美什:???
三源葵完全不知道恩奇都到底能在一段聊天中噎到吉爾伽美什幾次,她只知道,節日要持續好多天,而她今後估計也要跟著恩奇都在這個王宮裡了。
可不知為何,明明是恩奇都的朋友的吉爾伽美什卻把目光放到了她的身上。
「面對本王,尊敬是最基本的。」
吉爾伽美什隨意的坐在椅子上,趁著恩奇都離開的那麼一小會兒,突然對著坐在一邊吃了好幾天瓜的三源葵發難。
「這副無所事事的姿態本王已經看厭了。」
三源葵茫然看向對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吉爾伽美什到底是什麼意思。
「侍奉本王,難道不應該是本能嗎?」
吉爾伽美什傲然開口,完全沒有半點提示的意思。
「學不會現在就把你就扔出王宮。」
三源葵緩緩打出一個問號,她沉思著,在對方不耐煩的視線裡,慢慢站起身,走到對方的身邊。
她先是看了眼對方隨意坐著的姿態,腦袋裡回想著她看到過的,王宮裡其他人在面對吉爾伽美什時候戰戰兢兢的表現,瞬間恍然大悟。
那句『學不會現在就把你就扔出王宮』,不就是要讓她學嗎!
三源葵覺得自己找到了盲點,於是,在吉爾伽美什趣味的視線裡,她面無表情地站直,然後仿佛打開了開關一樣,癱著臉,開始顫抖。
一邊抖還一邊用眼神期待詢問。
——這樣可以嗎?
吉爾伽美什:……???
第127章
吉爾伽美什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尤其是三源葵這個意義不明的顫抖,相當不對勁。
原本還性味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吉爾伽美什面無表情,發出了靈魂質問。
「雜修,你在做什麼蠢事?」
莫不是以為能夠愚弄王?
下一秒,他得到了回答,
「我在學習。」
做出這個動作的小姑娘停止了動作,用著和恩奇都如出一轍的認真臉,強調著和正常人完全不在一個線路上的回答。
「我有努力學習。」
吉爾伽美什看著對方沒有一絲一毫敷衍的人心樣子,竟然在一瞬間明白了對方的腦回路。
可這種東西是可以學習的內容嗎?王國裡最蠢的臣子都干不出這種事情!
拒絕同步腦回路,並且完全不覺得是自己表述不清問題的吉爾伽美什,果斷把問題的鍋扣在了三源葵的腦袋上。
「完全不行,在本王面前不許抖。」
吉爾伽美什完全沒有倒映,再度撿起一開始的目的。
「給本王再想,想不到就把你丟出去。」
「……哦。」
學習失敗的三源葵放下了和其他人學習的想法,他回想著吉爾伽美什說過的話,很快就又抓住了另一個重點。
む尊敬め。
對方好像是想要她尊敬他來著,如果按照這個點出發的話……
三源葵覺得自己再度找到了盲點,她果斷又一次行動起來。
吉爾伽美什坐在椅子上,手中搖晃著黃金的酒杯,就這麼看著三源葵如同小陀螺一樣忙忙碌碌地把周邊的各種食物養他的附近放,甚至還相當努力地試圖把桌子也拖到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沒一會兒,吉爾伽美什被各種食物包圍。
身處食物中心的吉爾伽美什沉默著,紅色的眼眸再一次飄到三源葵的臉上。
「好吃的,你先吃。」
察覺到對方視線的三源葵一本正經地回復。
「坐著就好,夠不到我可以幫你拿,這是尊敬。」
如何尊老愛幼,草薙是教過的,只要套用,那就絕對是尊敬了。
吉爾伽美什:「……」
你當本王是什麼?那些張嘴等喂的廢物嗎?
吉爾伽美什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這些話,或者直接斥責對方腦袋裡裝的比草還不如。
可偏偏,他又能看出對方眼裡的認真,
認真,相當認真,她是真的覺得這麼做是在尊敬他。
「這種愚蠢的行為根本無法讓本王滿意,不,或者說能想出這種事情的你可以說是顛覆了本王對蠢這個下限的認知。」
他言語犀利地評判了一番,在三源葵充斥著單純疑惑,完全沒有被嚇到或者害怕忐忑的平靜眼神下,不爽地把原本『但是作為尊敬的供奉,倒是也勉強算你過關。』給咽了下去,直接轉了個180°的彎。
「繼續給本王想,想不到就把你丟出去!」
三源葵疑惑地頂著一個問號,半晌,緩緩開口。
「我不蠢的。」
「你是蠢透了。」
吉爾伽美什絲毫不給三源葵辯駁的機會,霸道地落下定論。
「本王說的就是正確的,所以本王說你蠢,你就是蠢,別人是蠢貨,你就是小蠢貨。」
三源葵:「……」
她覺得吉爾伽美什的想法可能有問題。
怎麼可能說什麼就是什麼?又不是有超能力,就算他說自己蠢,也不能改變她其實根本不蠢的事實。
所以……這就是自欺欺人嗎?
到底,基於唯一認同她是人類的人的高額好感度,三源葵沒有和吉爾伽美什計較,而是重新思考起對方的問題。
む學習め和む尊敬め兩個都不滿意,那麼肯定是別的了。
首先,對方覺得自己無所事事,但其實雖然她也確實沒什麼事做,但她當時是有在努力吃東西的。
而且根據情況來看,恩奇都暫時去了另一邊,所以剩下吉爾伽美什一個人,也就是說……
三源葵猛地又抓住了盲點。
無所事事覺得無聊的人是吉爾伽美什本人!
沒錯,對方總共就和她說了那麼幾句話,排除其他的,就只剩下這一條了。
三源葵深深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無所事事等著恩奇都的空巢吉爾,感應了一下恩奇都的位置,轉身向恩奇那邊走去。
很快,她在走廊找到了正往回走的恩奇都。
「恩奇都。」
她拽了拽恩奇都的衣服,說出她覺得正確的答案。
「吉爾,覺得無聊。」
「吉爾覺得無聊?」
完全沒想到,自己只是出去一下就被自家崽告知了這個,絲毫沒有懷疑的恩奇都點了點頭,牽著三源葵回到了陽台,在吉爾伽美什轉移過來的視線裡微微一笑,然後……舉起了拳頭。
「那就再打一架吧,吉爾。」
吉爾伽美什:???
……
吉爾伽美什覺得自己可能小瞧了恩奇都的「幼崽」,原本以為僅僅是一粒沙子那樣的程度,沒想到她其實是一塊石子。
噎人程度和恩奇都簡直如出一轍。
最重要的是,他完全分不開恩奇都和三源葵。他完全可以看出來,小的那個小蠢貨對於分開沒什麼意見,反而是他的摯友恩奇都,和被圍攻的母獸一樣,怎麼也不肯讓小蠢貨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之外。
哪怕是睡覺,也一定要在一個屋子裡才行。
王和摯友的事情為什麼要再中間多出一個小蠢貨來?
於是,在祭典的狂歡才過去幾天,讓人民充分知道王的摯友恩奇都後,吉爾伽美什帶著恩奇都,來到了他的母親,寧蓀女神那裡。
寧蓀女神是少有的居住在人界的女神,對比其他諸神,性格非常不錯,而且以恩奇都的想法來說,把小蠢貨丟到這裡估計也不會多反對。
至於小蠢貨被丟到這裡之後……
反正死不了,這麼多人呢,還能跑回去不成?
吉爾伽美什覺得這個辦法非常好。
神明的宮殿,無關人員不能接近。好在恩奇都作為神明造物,對神明有著必要的敬重,所以難得把三源葵托付給了外面的侍從,才和終於擺脫了被動三人行的吉爾伽美什一起進了宮殿。
「母親,我來了。」
即便是張口閉口蠢貨雜修的吉爾伽美什,對於自己這位溫柔的母親一直都有著敬重。
「這是我許諾分享一切的朋友,恩奇都。」
「恩奇都?很不錯。」
寧蓀女神神情柔和地看向恩奇都。
「這樣我也就不用那麼擔心了,以後吉爾就拜托給你了。」
恩奇都認真保證。
「我會作為兵器,好好輔佐吉爾的。」
「蠢貨,你沒聽到我的話嗎?不是兵器是朋友!」
「我知道,吉爾,我既是兵器也是朋友。」
「恩奇都!」
「果然不用擔心了。」
寧蓀笑欣慰地看著自己兒子和恩奇都單方面鬥嘴的模樣,忽然笑眯眯地開口。
「恩奇都是有帶孩子過來的吧?」
原本都快說跑題的兩個人忽然停下了嘴,吉爾伽美什看向自己母親溫柔的臉,心裡卻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自己還沒和母親提小蠢貨,怎麼對方就先一步說了?
就在吉爾伽美什思考的時候,身旁的恩奇都已經相當直白的回答。
「是我重要的家人。」
「即使是那樣,也擁有了可以稱作『家人』的存在嗎?」
寧蓀似是感嘆,又像是欣慰,又像是知道了什麼一樣,然後說出一句不容拒絕的話。
「留在外面做什麼,帶進來也讓我看看。」
好不容易讓恩奇都撒手三源葵的吉爾伽美什:???
母親,你在做什麼啊母親?
不不不,母親這樣,肯定是猜到了自己的想法。對方讓小蠢貨進來,不就是看一眼小蠢貨然後再說一句看著順眼,最後直接當恩奇都面留人。
可不就是能把人丟這裡了。
吉爾伽美什覺得自己的猜想合情合理,畢竟自己的母親不幫著自己難道還幫著別人嗎?
沒一會兒,外面的侍從帶著人進來了,三源葵一進殿,就看到裡面最漂亮的那個大姐姐,帶著善意對自己招手。
她下意識靠近,只見漂亮姐姐向她伸出手。
伸出手……放手好像不太對,這個高度……
三源葵看了看高度在自己下巴的手,想了想自己上個世紀在電腦上看到的一個圖片,果斷把自己的下巴放上去。
寧蓀意外地眨了眨眼,笑得更溫柔了。
「哎呀,真是可愛的孩子。」
寧蓀揉著三源葵軟乎乎的臉蛋,目光看似隨意,實則慎重地在她身上掃過,沒一會兒,像是確定了什麼一樣,眼中劃過了然。
如果是其他的神,看到這麼一個帶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無法捕捉到命運的人,八成直接抓走研究或者滅掉。
但是在她這裡嘛……
寧蓀拿出一一顆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利齒,用金線穿過中間,然後掛在了三源葵的脖子上,笑眯眯開口。
「這是給你的禮物。」
能有效遮蔽對方給神明的感覺,這樣以後說不定就有好玩的看了,還是自己兒子的。她可是知道,自己兒子非常想讓這小姑娘離開。
因為無聊,於是只想要看自己兒子笑料的寧蓀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吉爾伽美什,在對方炸毛前轉向恩奇都。
「好好珍惜,恩奇都。」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非常認同的恩奇都篤定點頭。
「我會的!」
明明應該是最顯眼,卻仿佛被集體「無視」對方吉爾伽美什:「……」
這不能,至少不應該,這個發現不是王預料的發展。
吉爾伽美什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在自己的母親這裡,遭到背刺,刀子還是自己母親親自捅過來的。
小蠢貨既不是沙粒也不是石子,她竟然是塊石頭
第128章
作為王,難得有了勢均力敵的摯友,還開啟了為期14天的祭典,明明是十分愉悅的好事。
可是為什麼什麼都沒做,被恩奇都附帶的小蠢貨會被自家母親高看一眼?
吉爾伽美什覺得相當不對勁,可他偏偏又找不出不對勁的地方,只能在心裡,把所有責任扣到三源葵的腦袋上。
沒錯,王沒有錯,所以一切就都是小蠢貨的錯!
哪怕是這個時期的吉爾伽美什,在別人眼裡再怎麼喜怒無常,但是在自家一直顯現出溫柔一面的母親寧蓀面前,怎麼也不會像是在自己王宮一樣,張口雜修閉口蠢貨地說著嘲諷的話。
以致於,三源葵得到了寧蓀的禮物從神廟出來之後,在烏魯克人眼裡,整個人被鍍上了一層光環,地位直線上升。
女神都給信物了,這說明什麼?說明這是女神眷顧的人啊!
祭典之後,吉爾伽美什與恩奇都開始一起治理國家,有了恩奇都在政事上的另一種見解,以及在群臣戰戰兢兢的時候緩和氣氛,一眾老臣高興的走路都帶著風。
能不高興嗎?吉爾伽美什王這麼多年終於准備好好治理國家了!真不愧是天之鎖,恩奇都大人!
一眾臣子只能看到吉爾伽美什結束他原本荒唐的政令,在決策時干脆利落的『賢明』表現,而私下……
「吉爾——」
恩奇都一只手拿著一塊寫滿了字的石板,另一只手牽著三源葵,兜兜轉轉找到了在獅子園玩獅子的吉爾伽美什。
「有關於這個修築城牆的事情,我們應該重新擬定一下。」
「嗯?還有什麼好擬定的?」
吉爾伽美什摸著趴在自己身旁雄壯公獅的毛發,漫不經心地開口。
「城牆的作用沒有人會不清楚。」
「我知道,所以我想商議的是工作時間的問題。」
兩個人就這個問題討論起來,三源葵松開和恩奇都牽著的手走到一邊,心裡對後面的發展大概有了數。
嗯……要不要再離得遠點?
「嗷?」
你來了。
有聲音在身旁響起,三源葵扭頭,入目的是獅園裡的一只熟悉的母獅。
「希娜,上午好。」
三源葵熟練地與對方打招呼,在擼了一把獅子毛後,提醒對方。
「要打架了,我們,離遠一點。」
話音落下,另一邊就爆發出意見不合准備打到對方合的聲音,希娜習以為常地無視戰場中心無辜的公獅,和三源葵一起跑到遠處。
「嗷。」
看你還好,我就放心了。
希娜優雅地端坐著,對三源葵完好無損的模樣十分欣慰。畢竟她在這地方生活了好幾年了,對吉爾伽美什一言不合就讓其他人類消失不見的事看得很多,她可不想能一起聊天的三源葵也消失了。
「嗷。」
你知道的,那個人類,現在統治我們的人類,看你的眼神總是不那麼友好。
「唔……是的。」
三源葵回頭看了眼正和恩奇都打架的吉爾伽美什,不得不承認,希娜說的很對。
介於喜歡與不喜歡、無視和不無視中間,每次看到她都會露出不爽的眼神,每次問問題她認真回答了之後,還時不時就沉默下來了,用一種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她。
然後即使是這樣,也總是的問她問題,感覺奇奇怪怪的。
動不動就說要扔出王宮,可她明明沒有說奇怪的話,暫時離開了,她怎麼和恩奇都在一起?
本來對方承認她的人籍,她還很喜歡對方來著。
「或許你可以像是他一樣蹭蹭那個人類。」
希娜瞥了眼跑出戰場的公獅,毫不在意地說著大實話。
「那個沒用的都能成功,沒道理你作為同類不行。」
畢竟對母獅來說,公獅也就是個借種外加對其他獅子的威懾力單位,至於其他的……呵。
「蹭蹭?」
三源葵呆了一秒,猛地想起了以前還在森林的時候,恩奇都總是喜歡蹭蹭的行為。現在雖然還有,但已經變為偶爾了。
但不得不說,蹭蹭和貼貼是真的開心,尤其是恩奇都的臉現在也能滑溜溜地軟了,更快樂了。
「謝謝你,希娜。」
三源葵決定把這個建議放到心裡,待會兒去試驗一下。
不說別的,只要不讓吉爾伽美什總是動不動就說把她扔出王宮就行。
三源葵這邊得到了「很實際」的建議,而兩個大了好一會兒的人,終於在留下n個大坑後停下了手。
結果是吉爾伽美什聽取了恩奇都的「建議」,重新對工期再度商議。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那一幫老臣估計又要樂瘋了。
「既然這件事情順利完成,我們再說另一件事吧。」
恩奇都看了眼遠處,在和母獅希娜不知道說什麼的三源葵,對自己的摯友發出疑問。
「吉爾很想把她扔出去嗎?為什麼?」
這段時間,他都已經聽過無數次吉爾對三源葵說,「xxxx就把你扔出王宮。」。當然,這種話一次也沒有實現過就是了。
「當然。」
即使面對護崽力ax的恩奇都本人,吉爾伽美什也完全沒有否認的意思。
「每天無所事事的只跟在你身後算什麼?」
吉爾伽美什完全把自己不爽的情緒表露在臉上,正大光明地反問。
「恩奇都,你不覺得你過於在意了嗎?」
「並不覺得。」
恩奇都淡定否認。
「無論是任何存在,在幼年期都是最容易出現危險的時候,按照我所見到過的無數參照,我並不認為我的行為是『過於』的。」
「即使是幼年,也是需要學習的。本王的幼年可不是像小蠢貨一樣,無所事事的跟在父母後面,而是已經為現在光輝偉岸、臣民們只能瞻仰的姿態做出了充足的准備。」
恩奇都熟練地無視了寫一段話裡面沒用的那一部分,精准的捕捉到了最有用的那個。
「學習……嗎?」
確實,雖然是幼崽,如果是學習的話,倒是也可以適當的添加一些。
「可是我們都很強,所以有什麼不能和我們學……」
話說一半,恩奇都突然一頓,他仔細地打量了一圈吉爾伽美什,一句相當直白噎人的話脫口而出。
「不,如果是吉爾自大那一方面的性格,還是算了。」
吉爾伽美什:???
我聽到了,還聽的很清楚!什麼叫自大?那是作為王最基本的!
「不傲慢還做什麼王!」
吉爾伽美什嗤笑一聲,換來的是恩奇都直達靈魂的一擊。
「可是她未來也不會當王。」
吉爾伽美什:「……」
紅色的眼眸直勾勾地注視著恩奇都那雙綠色的,滿是理所當然的眼眸,即使是吉爾伽美什,也不得不承認,恩奇都說的確實有道理。
王當然只有他一個,除了他誰都沒有資格當王,哪個臣子敢在王的面前傲慢?
但這不是恩奇都你噎到王的理由!!!
吉爾伽美什面無表情,傲慢不減反增。
「本王的優點,那個小蠢貨能學到萬分之一,都應該感激涕零了。」
恩奇都盯著吉爾伽美什的臉好幾秒,嘆了口氣。
「……恩奇都,你是什麼意思?」
「還是算了。」
恩奇都如實回答。
「好的幼崽,是不能罵人的。」
所以萬一學到了吉爾張口雜修閉口蠢貨……不,他真的沒想過這樣的三源葵會是什麼樣的。
這不是學好,這應該是學壞才對。
吉爾伽美什:???
吉爾伽美什認為,恩奇都的腦回路有很大的問題。歸根究底,很可能是一開始開智的時候,認知的知識不夠充足。
普通人怎麼和王相比?就像是螢火和太陽,王說人是雜修,那能是罵人嗎?別說一句蠢貨,他無論說什麼,作為臣子都得聽著!
恩奇都居然敢質疑王的優點!
吉爾伽美什覺得,對於教育問題,自己有必要摻一腳了。而且還是要讓小蠢貨瞻仰王的光輝,學習到王身上她永遠也學不完的優點。
他剛想著,就看到遠處的三源葵跑回到這邊,用一種剛剛被傳授了新知識的眼神,鄭重開口。
「我可以蹭蹭你嗎?」
「蹭?呵,這是准備討好本王了嗎?」
這小蠢貨又學了什麼不正常的東西?
對方能和動物溝通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而且剛才還一直和那個母獅在一起,所以……
和獅子學的?怎麼總是和其他生物學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學點有用的用來討王的歡心。
「覬覦本王的身體,還真是膽子不小。」
吉爾伽美什伸出手,用一根手指抵在三源葵的額頭上將人推開,冷酷無情地否決。
「大逆不道,不予認同。」
「……哦。」
三源葵失落退後,然後……果斷回到恩奇都的身旁。
失敗……其實倒也不怎麼意外,而且吉爾伽美什是她遇到過的,最奇怪神奇的人。
就像是電視裡很厲害的大佬一樣,性格神奇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她堅持不懈,時間一長對方應該就不會再說把她扔出去這樣的話了吧?
「吉爾他不喜歡蹭蹭。」
相比於吉爾伽美什,恩奇都完全是天使級別的好。他摸了摸三源葵的頭,順著向下,用手捧住三源葵的臉,然後彎下腰,用自己的額頭抵著三源葵的額頭。
柔順的碧色長發隨著對方的動作垂落,帶著一絲絲涼意,遮擋住一部分的陽光,最後與金色交彙。
他輕蹭著三源葵的臉,碧色的眼眸裡倒映著一片藍色。
恩奇都與三源葵,恩奇都與吉爾伽美什,三源葵與吉爾伽美什。
都是因為他自己。
「雖然吉爾不喜歡。」
恩奇都眉眼溫柔,行動遠比話語更先一步,許下不變的承諾。
「但是你可以隨時和我。」
第129章
三源葵和恩奇都在一起貼貼了好一會兒。
她早就習慣了這件事,恩奇都也一直很習慣,到不知為何,明明拒絕了,還被恩奇都說不喜歡貼貼的吉爾伽美什表情格外的不爽。
三源葵覺得,對方可能不喜歡貼貼到還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貼貼,畢竟和小動物貼貼與和其他人貼貼是兩種感覺。
「恩奇都。」
三源葵帶著好意,小聲和恩奇都建議。
「他好像很不喜歡,我們不在他面前,貼貼了吧。」
「確實如此。」
恩奇都覺得這個提議完全沒毛病,吉爾可不就正不爽著?本來對方就總盯著自家崽說一些威脅的話,雖然從沒成功過,但怎麼也不能平白給他發難的機會。
於是,他鄭重回復。
「我也會注意的。」
聽力過人的吉爾伽美什:「……」
這兩個是商量好噎我的嗎?這麼點距離,恩奇都你還不知道本王聽不聽得到嗎?!
吉爾伽美什周身的不爽直接溢出,他皺著眉,卻只看到恩奇都一臉自然地轉頭看向自己,然後……露出了一個不知為何,讓人忍不住回憶自己到底哪裡惹到他了的溫柔到毛骨悚然的笑容。
「吉爾已經是大人了,要給幼崽做一個好的榜樣。」
呵,惹?這個詞在王的字典裡是不存在的!
吉爾伽美什傲然開口。
「本王本身,就是世界上最優秀的。」
大不了和恩奇都打一架,一架不成再打一架,沒有什麼事情是打架說服不了的。
「哦?是嗎?」
恩奇都摸了摸三源葵的頭,然後反手又掏出了一摞寫滿了文字的泥板,放到了吉爾伽美什的面前。
「那麼,優秀的吉爾。」
明明是微笑著的,可這一瞬間,恩奇都卻給人一種被什麼附體了一樣的可怕壓迫感。
「你已經一個上午沒處理政務了,現在,是時候工作了。」
吉爾伽美什:???
三源葵覺得,瞪著泥板的吉爾伽美什好像更不爽了。
「你以為本王不知道這些都是什麼內容嗎?不過是區區一些只要動動腦子就能解決的小事,那幫沒用的臣子竟然還敢企圖讓王給他們解決。」
吉爾伽美什不屑地哼了一聲。
「這點小事還要本王想,那我還要他們做什麼?他們應該感激涕零地感謝本王,沒治罪已經是本王最後的仁慈了。」
「吉爾,這些事情並不算簡單。」
在吉爾伽美什「恩奇都你居然覺得難?這可真是要笑死本王了!」的質疑眼神下,恩奇都平靜地開始了敘述。
「根據我多方面的觀察,以及人類中的許多個體對比,符合吉爾口中『聰明』這個要素的存在目前並不存在,吉爾的所思所想是與他們完全不同的。」
「基於這個條件,所以吉爾說的『小事』,對於其他人來說,並不是簡單的事情,因為吉爾的智慧其他人類很難理解。」
三源葵在恩奇都身後使勁點頭,覺得恩奇都說得太對了。
她總會有好像摸到了吉爾伽美什的想法,可表現出的結果卻又相反,讓她有想過要不干脆用能力一探想法算了的想法。
不過——
三源葵忍不住補充了一句。
「成為王的人,是最厲害的人。」
就像是她原本世界裡,石板選出來的王一樣,雖然她沒見過太多的,但有赤之王尊和青之王宗像禮司的例子在,其他的肯定都很厲害。
所以換算來說,王就是一種很厲害的人,更何況吉爾伽美什還有烏魯克這————麼大一個國家要管。
平心而論,三源葵覺得這比青之王那邊的sceter 4出警要難得多了。
她對吉爾伽美什的好感度高不僅僅是因為對方承認了她的人籍,還有對方是む王め這一點。
「哼,別以為說一些好話,就能把那些麻煩事推給我,」
吉爾伽美什嘴上說著這樣的話,手卻相當誠實地伸向泥板。
「還有你小蠢貨。」
他拿起最上方的泥板,目光輕飄飄地來到了三源葵身上,入目的,是對方說起「王是最厲害的人」時,還閃亮的眼神。
「就算敬仰本王,那也只是最基本的而已。」
說完這一句,吉爾伽美什就看向了手中的石板,仿佛你還是隨口一說,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三源葵眨了眨眼,陷入沉思。
吉爾伽美什……好像心情還不錯,她應該沒感受錯才對,所以按照現在的情形來看……
三源葵瞄了好幾眼真的開始工作的吉爾伽美什,猛地恍然大悟。
她好像明白了,原來吉爾喜歡被誇啊!
三源葵覺得,自己找到了可以與吉爾伽美什和平共處的方法。
而吉爾伽美什,卻覺得三源葵這個小蠢貨怕不是吃錯東西了。
不然怎麼會動不動就是一句奉承話?
關鍵還每一句都相當真誠,完全可以說是心裡話,讓他找不出這小蠢貨是在學阿諛奉承的可能性。
王是幾句好話就能討好的嗎?
吉爾伽美什這麼想著,轉頭開啟了有關於出城狩獵的活動。
有種植,自然也有狩獵。種植的事情不需要王親自做,倒是狩獵這種帶有獵殺意義的活動卻不同,至少對吉爾伽美什來說,算是個不錯的消遣。
他都已經和(被)恩奇都一起(壓著)處理政務處理半年了,雖然每隔那麼一段時間就會因為政見不和打起來,但是單純的在王宮裡不能盡興打架到底和出去不一樣。
對此,剛聽到的三源葵有些擔心。
「去芬巴巴那邊嗎?」
森林裡的動物們都很好,還和恩奇都是朋友,如果去那裡打獵,對恩奇都不太好。
「不是那裡,是另一片森林。」
恩奇都溫和解釋。
「那裡沒有守護的獸,對人類更加安全,大概兩天就能到。」
當然,是以人類的速度。
「哦。」
三源葵點頭,放下了心。可另一邊,聽到這段對話的吉爾伽美什心裡卻生出了一個有趣的想法。
森林、動物、恩奇都,還有小蠢貨。
不日,狩獵的隊伍就開始出發,如同恩奇都所說的那樣,用了兩天左右的時間,到達了森林邊緣。
「恩奇都。」
吉爾伽美什偏頭看向對方,笑得肆意。
「限定時間,比嗎?」
「單純因為比賽而殺戮,是無意義的。」
至少在森林裡,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事情,所有動物都只是為了生存,只有在人類這裡才認識到。
恩奇都平靜地說著放在吉爾伽美什耳裡相當掃興的話,下一句,卻染著戰意。
「如果是吉爾的話,那麼,我接受。」
「很好,你也應該學一學如何像本王一樣享受玩樂了。」
吉爾伽美什眼眸紅眸,看向恩奇都平靜的綠色眼眸。
「你會感覺到的,屬於狩獵的愉悅。」
只是……
「恩奇都。」
吉爾伽美什面無表情地看著依舊沒讓三源葵離開他身邊的恩奇都,聲音危險。
「你不會想著和本王比賽還帶著這個小蠢貨吧?」
恩奇都:「……」
其實是這麼想的。
但到底還是了解吉爾伽美什,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帶幼崽一起絕對會被視為不尊重對方,超級難哄。
恩奇都只能撤下這個想法,搖頭開口。
「不會帶的。」
如果是營地的話……
恩奇都掃視了一圈圍著士兵的營地,然後……忍不住用猶疑的眼神看向摯友。
——真的不行嗎?
他還是覺得不太行,怎麼就突然被吉爾傳染然後答應了呢?
「難不成本王的營地裡還會有危險不成?」
吉爾伽美什分外不滿。
「恩奇都,我說過,關於小蠢貨,你太緊張了。」
恩奇都:「……」
再說下去,估計很難打……不,或者說根本不可能達成共識了。
「抱歉,吉爾。她是因為我才不得不離開的,所以保護好她是我的責任。」
雖然三源葵說更想和他一起,但是他總是覺得,在他身邊並不會比森林更好。
由此衍生而出的,是他無法不去注意的保護。
「我知道了。」
恩奇都難得松了口。
「這一次,我不會帶她的。」
定時的比賽,只有一小段時間,把三源葵放到營地裡應該不會出事情。
就像是他信任吉爾,所以會再離開有吉爾時放心離開一樣,他也應該在這方面多一些信任了。
這麼想著,恩奇都看向三源葵,輕聲詢問。
「可以嗎?把你暫時放到這裡,時間結束我就會回來。」
「沒關系。」
也想向恩奇都展示能夠獨立自主,好讓他別總過度緊張自己的三源葵信誓旦旦。
「我能照顧自己。」
「好。」
恩奇都摸著三源葵的頭,柔聲開口。
「我很快就回來。」
一大一小互動起來分外和諧美好,但被無視的吉爾伽美什只覺得膩歪。
摸頭?膩歪!
笑臉?膩歪!
還蹭?膩歪!
膩歪,太膩歪了!呵,在本王面前這麼無視本王就為了在一起膩歪嗎?
不爽的情緒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收斂,卻沒能讓恩奇都停下自己的動作,反而是三源葵,望向了吉爾伽美什。
看起來……不太開心啊。
她眨了眨眼,反應了兩秒鐘,忽然明白了什麼。
恩奇都在和自己貼貼,而吉爾伽美什不喜歡貼貼,所以他生氣了!
「別磨磨蹭蹭了。」
吉爾伽美什抱著手臂,傲然開口,氣勢凜然。
「等著瞻仰本王勝利的英姿吧!」
「王!王!王!」
周圍的士兵很給面子的捧場歡呼,吉爾伽美什愈發滿意,然而他的耳朵卻在一片喧鬧的聲音裡,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道掩蓋在歡呼之下的細微聲音。
「感覺,恩奇都贏。」
吉爾伽美什低頭看向聲源處,熟悉的臉讓他完全感受不到絲毫的意外。
和他唱反調壓恩奇都的,除了小蠢貨還能是誰?
第130章
吉爾伽美什哪怕想過「壞主意」,但作為王者,還是說到做到的。因此,三源葵在營地待得相當安逸,甚至還能揪花弄草。
有著茂密叢林的遮擋,她看不到森林內部的情形,但不用想也知道,已經進去了有一會兒的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八成都已經深入到森林深處,找到了自己的獵物。
在兩人定下的時間來到末尾的時候,森林中有人影拖著什麼逐漸出現。三源葵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是恩奇都和吉爾伽美什,最重要的是,他們兩個人的身後,各自拖著的龐然大物。
是棕熊。
「一樣的嗎?」
幾百斤的棕熊被吉爾伽美什毫不費力地拖著,他看了看恩奇都那邊的那只和他同樣是棕熊的獵物,果斷發聲。
「本王的這個最大。」
恩奇都松開手,任由手中的棕熊轟地一聲砸到地上,又走到吉爾伽美什那邊,同樣毫不費力地拎起了對方的熊,甚至還顛了顛。
如果是按照數量,哪怕是限時,以他們的能力進到森林都會如同蝗蟲過境,所以兩個人比的是所獲獵物的大小。
「吉爾。」
得出結論的恩奇都一本正經地開口。
「如果按照重量來算,我的獵物比你的重。」
恩奇都,你這個方法……
吉爾伽美什深深看了眼恩奇都,然後大踏步走到恩奇都那邊的棕熊旁,同樣……把熊拎了起來。
感受著熊幾百斤的重量,沒幾秒,吉爾伽美什的心裡得出了答案。
還真就恩奇都這邊的熊肥了那麼一點。
「身為武器,我對力量的感受更為直觀。」
恩奇都微微一笑,平靜地說出比賽的結果。
「所以吉爾,這一次是我贏了。」
並不算多大的聲音如同龍卷風一樣刮過營地,像是卷走了所有的活物,在落地的一瞬間,針落可聞。
士兵們僵硬地握著武器,一個個用眼神拼命地喵著身旁的同伴,裡面滿是緊張。
——王輸了!怎麼辦?王不會生氣吧?
——誰知道啊?往年根本沒人能贏得了王,一個人進去能抓頭脫單的狼就不錯了,我怎麼知道!
——完了完了,咱們不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吧?
——不不不,那是恩奇都大人啊!恩奇都大人贏……那也是很正常的吧!
——現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恩奇都大人身上了,只有恩奇都大人做得到吧?攔住生氣的王,神明一定要保佑我們啊!
一群士兵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只能用眼神拼命交流,並且戰戰兢兢地注意著吉爾伽美什的動靜,心裡做好了真出點什麼事打起來趕緊遠離避免被誤傷的准備。
可就在這死寂裡,有一道聲音像是完全沒感覺到此時氣氛的焦灼,突兀響起。
「恩奇都。」
在一眾士兵震撼的目光裡,三源葵噠噠噠地跑到恩奇都身邊,舉起了手中在兩人還沒回來的時候,編出的花環。
「贏了的,禮物。」
藍的、白的、紅的。組成花環的是周圍草地上常見的花,小小的花瓣隨著被舉起的動作輕晃著,帶著自然的氣息。
普通至極。
可花環本就是普通的東西,不普通的是它被制作出來的那一刻,所蘊含的心意。
輸贏對他是無所謂的,恩奇都在一開始就是這樣認為的。哪怕因為吉爾的原因有了「戰意」,但說到底,對於最終的結果,無論是輸贏好像都沒有什麼關系。
大概神明在制造他的時候,並沒有給他可以生成這樣情緒的那部分。
不過……
「這就是榮譽嗎?」
指尖在柔嫩的花瓣上拂過,確實有難以言明的感覺從身體中出現。恩奇都收回手,循著自己心中的想法,垂下頭。
他說——
「那麼,為我戴上這份禮物吧。」
垂下的高度讓三源葵得以觸碰到恩奇都的頭頂,她踮起腳把花環放到恩奇都的頭頂,待對方重新抬起頭後,看得眼眸裡亮閃閃的。
恩奇都變成人本來就特別好看,有了花環感覺更好看了。
他真的特別好看!
「哼,榮譽可不是這麼小的東西。」
區區一個花環,他吉爾伽美什開口,要多少個花環有多少個花環。
終於開口的吉爾伽美什臉上的神色完全不是士兵們想像的暴怒,他僅僅是哼了一聲,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士兵們,傲然開口。
「恩奇都作為和本王勢均力敵的摯友,區區輸贏而已,真以為本王會在乎這個嗎?」
吉爾伽美什,踱步向前,叉著腰,大聲宣布。
「這次的比賽,本王承認,勝利者,王的摯友!現在,歡呼吧!」
士兵:!!!
士兵們一個激靈,忍不住歡呼起來,一雙雙眼睛裡,紛紛燃起了激動的色彩。
「恩奇都!恩奇都!恩奇都!」
「這樣才像點樣子。」
吉爾伽美什轉身看向恩奇都,在震天的呼聲中,露出滿意的笑容。
「激動的歡呼、對勝利者的向往崇拜,這才是榮譽該有的樣子。至於小蠢貨的花環……」
紅色的眼眸瞥了眼已經在恩奇都頭頂安家的花環,他果斷潑冷水。
「勉勉強強就算是個禮物而已。」
「這樣嗎?」
恩奇都緩慢地眨了眨眼,碧色的眼眸裡一片笑意。
「我倒是覺得,都很棒啊。」
「蠢貨,只有最好,沒有相同!」
吉爾伽美什分外不滿。
「現在,告訴本王!榮譽是什麼?」
「這個啊……」
恩奇都摸了摸頭頂的花環,給出了一個狡猾的回答。
「是勝利。只有勝利的,才能夠得到榮譽。」
「恩奇都!」
「所以吉爾,作為輸了的人,這一次就沒有你的份了。」
恩奇都牽著三源葵,輕快地對吉爾伽美什開口,卻又在最後一段加重了聲音。
「其實無論是什麼,吉爾說的歡呼也好,她給我的花環也好,在我心裡,都是榮譽的證明。所以吉爾就不要幼稚了。」
む不要幼稚地和幼崽爭了。め
最後一句話的後面被恩奇都咽進肚子裡,沒有真正的說出來。他有感覺,如果他真的說出來了,怕不是吉爾會像是他自己養的獅子一樣炸毛。
「恩奇都,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吉爾伽美什揚起下巴。
「幼稚?本王偉岸的模樣被人敬仰的時候,你可是還沒出生呢。」
「但是很多時候,幼崽都比吉爾你成熟。」
恩奇都一臉平靜說著大實話,完全沒想過這句話有多麼噎人。
吉爾伽美什看恩奇都的眼神瞬間不對勁起來。
「恩奇都,你認真的?」
眼看著恩奇都張口第二句大實話就要脫口而出,三源葵感受著周圍士兵們連環蹦極一樣忽上忽下的心情,好心決定阻止兩個人繼續說下去。
「恩奇都,不是。」
她拽了拽恩奇都的胳膊,開始說好話勸架。
首先,吉爾伽美什很多時候確實表現得讓人覺得挺幼稚的,所以這句話不能反駁,那麼好話就是——
「只是偶爾。」
三源葵一本正經地對著吉爾伽美什開。
「不是很多時候。」
話音落下,圍觀的士兵們身體僵硬,一顆心從松了口氣到啪嘰墜地僅僅用了01秒。
——完了完了,王的臉好黑啊!!!
「小蠢貨,你真不愧是小蠢貨。」
完全是真心覺得在說實話,但就因為是再說實話,所以才聽著讓人想把她的嘴蓋嚴實了。
吉爾伽美什黑著臉,面無表情地對不遠處的士兵吩咐。
「你,拿只兔子過來,要白的。」
「是!」
沒一會兒,一只活蹦亂跳的兔子就被提著耳朵拎了過來,並在吉爾伽美什的示意裡,放到了三源葵懷裡。
在一眾人不知道為什的這樣做的疑惑裡,吉爾伽美什宣布了因果。
「本王要兔子皮,不許沾血。自己做,做不到你這個小蠢貨就不用靠近恩奇都了。」
三源葵:??!
不靠近恩奇都?也就是說沒做到之前可以證明自己能獨立自主了?真的嗎?還有這等好事?而且……
恩奇都:?!!
等等,吉爾你要兔子皮,關我恩奇都和幼崽什麼事?還用不能靠近我作條件,也太奇怪了吧?
恩奇都分外疑惑,張口就想要說些什麼,但還沒開口,就被吉爾伽美什率先攔截。
他只說了一個字。
「學。」
恩奇都難得愣住了。
是的,學……之前吉爾是和他說過,可是學習這種事情,當時不是沒談好嗎?
「她還小,而且這種事情……」
吉爾的條件說的很清楚,但過程對於幼崽還說時不時有那麼點不對勁?
不是應該先讓幼崽旁觀,自己做示範,而且最先學也是怎麼隱藏自己和逃命吧?畢竟幼崽的體魄實在是讓人擔憂。
「也沒見她少吃肉。」
仿佛知道恩奇都在想什麼一樣,吉爾伽美什平靜說著。
「而且她是人類。」
一說這個,恩奇都像是被觸碰了什麼開關,反駁得無比迅速。
「不,她不是!」
吉爾伽美什:「……」
算了,恩奇都在這方面竟然比他還固執,不過總有一天他會知道的。
吉爾伽美什沒就這個說不通的問題不放,反而意味深長地開口。
「你覺得小蠢貨就是你想的那樣嗎?你真的了解她嗎?」
恩奇都直白的表露出疑惑。
想像……了解?
怎麼會不了解呢?他與對方氣息相連,甚至因為對方的能力,只要想,即使不用開口也能在心中溝通。
怎麼會不了解彼此?
吉爾伽美什沒有在說什麼。恩奇都沒看到,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在說出「不許靠近恩奇都」之後,小蠢貨在茫然了之後,表現出的可不是憤怒不舍委屈這種情緒,反而……
原本就是隨意的一個想法,現在看來,事情變得有意思了。
第131章
131
如果三源葵願意,她對兔子不僅可以痛下殺手,甚至還可以在下一步進行鍋煮燉肉的熟練行徑。
畢竟在以前還在研究所裡的時候……
兔子這麼可愛,做實驗的時候當然要用兔子,不僅用兔子,用完之後當然還要兔子獻身,變成一鍋香噴噴的兔肉作出最後貢獻:)
不要以為研究所裡的人就都是嚴肅冷淡的研究狂,他們吃起兔子肉來,還自備調料。
畢竟食堂哪裡有自己做的香?
沒少被關照一起吃兔子的三源葵對兔子可以說是非常熟悉,甚至能照葫蘆畫瓢,給可愛的兔兔一個無痛永眠。
但直到狩獵隊回到了王城,三源葵也沒對兔子做什麼,而是平靜地抱著兔子,也不靠近恩奇都,完全是一副聽吉爾伽美什話的模樣。
恩奇都分外費解,覺得意外又不意外,想要說什麼又覺得說不出來。
能和動物溝通,那麼哪怕外形與種族不是一樣的,也會把對方放到與自己同一個位置,那麼在殺掉對方的時候,並不會太舒服。
但恩奇都並不覺得三源葵會下不去手,感覺也是這樣說。而且如果換成是他自己不能靠近對方的話,他絕對立刻就能把條件完成。
不讓他靠近幼崽那怎麼行?
依照他對三源葵的了解,如果是威脅到了生存或者是什麼,對方絕對不會手軟。
可現在的事實就是,她沒下手!
三源葵沒有對兔子下手!
難道不能和自己靠近不夠威脅嗎?她不想和自己說話了嗎?
一路上,恩奇都時不時就用憂心忡忡的眼神盯著三源葵,哪怕是回到了王宮,也放不下心來。
吉爾伽美什看在眼裡,絲毫沒有放寬條件的意思。於是,事情變得微妙起來。
三源葵不著急,吉爾伽美什也不著急,恩奇都……特別著急。
恩奇都等啊等,每天盯著三源葵和她懷裡的兔子,看著三源葵摸兔子,看著三源葵還兔子喂草,看著三源葵把兔子養得白白胖胖,卻根本沒准備動手的樣子。
每次恩奇都一忍不住,吉爾伽美什就會輕飄飄地說出一個字,拽住他想要靠近對方想法。
「學。」
連續半個月都沒能和三源葵說一句話的恩奇都覺得自己忍不住了。
「吉爾,這不行,她根本沒有對兔子做什麼的想法。」
恩奇都想要加一個條件。
「或許我們應該設定一個時限。」
一只兔子能活6-13年,如果三源葵一直不對兔子下手,難不成還要等幾年嗎?
「有什麼可著急的。」
吉爾伽美什揮手讓人把桌子上所有的泥板撤下去,對於這個問題沒有多放松的意思。
「人不是沒離開多遠。」
不是還在視線範圍內?只是斷了兩個人的交流而已。
「是的,他依舊在我的視線裡。」
恩奇都對這句話不予置否,可他又確定,僅僅是這樣是不行的。
不是別人,而是對他來說,是難以忍受的。
「可是我忍不住。」
碧色的眼眸注視著吉爾伽美什紅色的,帶著恩奇都自己都不明白的茫然,輕聲吐露。
「很奇怪吧?我忍不住想要和她交流,與她說話,在不能夠靠近的時間裡,我比所有人都要渴望重新靠近,想要觸碰。」
他抬起手,放在了胸口,被人們稱作「心」的地方,卻又絲毫感覺不到。
當然感覺不到,因為他根本就不是人類,又怎麼會有心這種存在?
可是……
「好像只有我一個人是這樣的心情,是因為我是武器的緣故嗎,可是武器是不會有這樣的心情才對。」
恩奇都問。
「是我出現了異常嗎?」
所以這些讓他更加迫切的、更加難耐的感覺,到底是怎樣的情感呢?
「異常?愚蠢,與其說是異常,不如說是向『人』更進一步。」
吉爾伽美什輕笑著,慢悠悠開口。
「恩奇都,單純的武器可不會有你說的情緒。因為區區不能聊天就讓你變成這樣,你還有的學。」
而且小蠢貨對恩奇都的影響,有些超乎了他的預想。
而且——
「與本王在一起都能夠讓你如此分神,恩奇都,就算是你也不行!」
「這也算是分神嗎?」
恩奇都疑惑詢問。
「關注幼崽難道不應該是本能嗎?」
吉爾伽美什:「……」
你都在你的本能裡加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就是因為你的這種態度。」
吉爾伽美什面不改色的扣鍋。
「誰家的小孩和大人時時刻刻都在一起?」
「有啊。」
恩奇都理所當然地回答。
「森林裡的大家就是。」
除非是覓食,哪怕是覓食也會把幼崽放到最安全的地方,或者讓同族看著。
至於人類……
「我觀察過了,人類的幼崽可以隨意離開父母在城內玩樂是因為城內除了人類並沒有其他天敵,所以是安全的。」
如果人類像是動物們一樣生活在相對危險的野外,也不敢讓幼崽離開家人身邊。
恩奇都想著,平靜說出自己這麼長時間的總結。
「所以人類可以放松看管,但是她的同族只有我一個,所以我不能放松。」
恩奇都自己是神造泥偶,三源葵是……不知道什麼種族但絕對不是人類的生物,所以他是有絕對看護權利的。
一番話下來,說的著實合情合理,還結合了人類與野外的區別,讓人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又不得不信服……個鬼啊!
吉爾伽美什面無表情地把恩奇都上述發言全部扔進垃圾桶,只是涼颼颼地說出一句話。
「本王說,這裡是安全的。」
恩奇都平靜回視,回以一句話。
「抱歉吉爾,這是本能,改不了。」
那幫高高在上的無趣神明才不會閑的沒事設置這種本能,只有你個蠢貨才會自己說服自己,拿出本能這種東西作為理由。
吉爾伽美什端起酒杯,說出這段聊天裡的最後一句話。
「接著看,繼續想,別連小蠢貨都比不上。」
恩奇都:???
恩奇都帶著比一開始還要多的茫然,深深看了眼三源葵,難得離開了。
難得離開得相當迅速,一眨眼人就沒了影子,擺明了不想要任何人跟著。
三源葵擼著兔子,瞄了眼吉爾伽美什,看著對方的目光已經完全變成了仿佛在看自己給力的神隊友的樣子。
一通話直接把那樣的恩奇都弄走了,他不厲害還誰厲害?
侍從們搬完泥板後一個個都離得老遠,沒有吉爾伽美什的工作根本不敢靠近,以至於在恩奇都離開以後,整個大廳裡一時間安靜下來,針落可聞。
也不知過了多久,又或者其實根本沒過去多少時間,有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怎麼?你很高興?」
三源葵抬眸,入目的是吉爾伽美什瞥過來的眼神。
「不是高興。」
她老實說出自己的心情。
「是慶幸。」
她知道,吉爾伽美什有意拆開她和恩奇都現在這種不會分開的關系,但她一點也不覺得生氣。
因為正巧,她也有這樣的想法。
一開始,在森林中還好,現在一起在這邊生活之後,她發現恩奇都對她的方法儼然就是芬巴巴二號的復刻寬松版本。
說是寬松,那也是因為芬巴巴附近除了恩奇都不會有其他生物,恩奇都做不到(不會做到)這種程度而已。
但其他的,必須放在眼底之類的下根本就是一模一樣。他太緊張她了,這樣不好,她以後可是要走的。
吉爾伽美什一只手支著臉,漫不經心地猜測。
「慶幸,覺得不用被看管?看來不是這個。看來你還挺喜歡被這樣看管,嘖。是為了自己?不是嗎?那麼是為了恩奇都。」
紅色的眼眸裡多出了一小點認真,他注視著三源葵那雙藍色的眼睛,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後,嘴裡又漫不經心地說著。
「無聊的時間,那麼,本王就屈尊降貴聽聽小蠢貨你的想法當做娛樂吧。」
吉爾伽美什的話裡,很多時候,會伴隨著一半聽了也沒用的內容。三源葵熟練無視幾年多余的,抓住重點。
對方想聽她對恩奇都的想法。
如果是對方的話……
三源葵想著對方這段時間堪稱神隊友的操作,想了想,絕對把對方納入自己的隊伍裡,說不定以後就多了個打配合的呢?
「因為恩奇都,太在意我了,這樣不好。」
普通的喜歡並不會讓人太傷心,倒是很喜歡很喜歡就不行了。
三源葵如實開口。
「很喜歡,以後分開,會傷心。」
話音落下,剛因為這幾句話重新泛起波瀾的空氣頓時再度寂靜下來,空氣中一片沉默,了讓人窒息的人死寂四處彌漫。
三源葵疑惑看向吉爾伽美什,卻見對方原本支著臉的手此時放在腦袋上,低垂的頭讓人看不清神色,卻又能看出些許顫抖。
三源葵:?
這怎麼了?她不是在說正經事嗎?
不等她多想,囂張的笑聲猛地從吉爾伽美什嘴裡竄出,迅速回響在整個大廳。
「哈哈,哈哈哈哈,小蠢貨,你竟然是這樣想的,哈哈哈哈哈,你是在鍛煉本王的腹肌嗎?」
震天的笑聲好一會兒終於勉強停了下來,吉爾伽美什扭頭看向「罪魁禍首」三源葵,像是在看一個千年、不,是萬年難得一遇的大傻子。
「我原本以為你已經夠蠢的了,沒想到竟然能蠢到這種讓本王都忍不住感嘆的地步。不得不說,小蠢貨,光是這一點,你就已經做到了外面的那些蠢貨死都做不到的壯舉。」
吉爾伽美什用仿若贊賞的聲音,說出相當毒舌的話。
「就蠢這方面,本王願對你另眼相看!」
三源葵緩緩打出一個問號,她疑惑回憶自己說出的話,更茫然了。
她明明說的都是正常話啊?怎麼能讓對方笑成這樣?還是說……吉爾伽美什的笑點和正常人不一樣?
第132章
在吉爾伽美什的眼裡,三源葵是一個單純而又矛盾的聚合體。
她擁有如同她模樣的單純,也擁有超越這個模樣的成熟,甚至很多時候擁有比恩奇都還奇異的腦回路。
就比如這一次,她說出的那些,連神廟裡最虔誠的祭司都說不出來的傻話,對方竟然還能相當認真地說出來。
這已經完全就是在拿她自己的愚蠢在娛樂王了!
「小蠢貨。」
吉爾伽美什勾著愉悅的笑容,聲音好好的笑意完全不加掩飾。
「再說一遍。」
三源葵:「……?」
所以你到底在笑什麼?我怎麼不太明白?
完全搞不明白吉爾伽美什笑點的三源葵停下擼兔子的手,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試探性地重復開口。
「太在意不好,因為……」
話還沒說完,就被再度爆發的大笑直接打斷。
「哈哈哈哈哈再聽一次也還是這麼好笑,我要把這件事記下來,以後無聊的時候絕對能為本王帶來娛樂哈哈哈哈!」
三源葵:「……」
三源葵看著止不住大笑的吉爾伽美什,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完了,吉爾伽美什他出問題了,要不把恩奇都找回來給他看看吧,按照她的觀察來看,這種時候只要恩奇都和對方打一架,無論什麼問題都能治好。
她慎重地最後看了眼吉爾伽美什,緩緩站起身,准備離開入找恩奇都救場,可就在她行站直身體,那邊終於止住了囂張笑聲的吉爾伽美什終於再度出聲。
「站住,本王允許你走了嗎?」
三源葵停下腳步,歪頭猶疑地望向吉爾伽美什,只見對方像是一只高傲的大貓貓,矜持而又傲慢地對她揚著下巴,大發慈悲地開口。
「過來。」
感覺……對方的心情好像意外的還不錯?就是看她的眼神好像是在看……嗯,兔子。
三源葵在心裡對比了一下恩奇都與王宮的距離,決定暫時先順著吉爾伽美什的意思。於是她十分干脆地轉身,走到對方的旁邊。
「看在你娛樂了本王的份上,本王姑且問你一個問題好了。」
紅色的眼眸裡還帶著未散的愉悅,吉爾伽美什一只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問出了那個問題。
「小蠢貨,你的**是什麼?」
「欲……望?」
完全沒想到對方會突然問這種問題的三源葵茫然了一瞬,下意識反問。
「什麼**?」
「由人的本性所產生的,想要達到某種目的的要求……」
吉爾伽美什說到一半,又露出惡劣的笑容。
「你以為本王會給你解釋嗎?只要說出你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就行了。」
三源葵:「……」
可是你這不是已經在解釋了嗎?
三源葵明智地選擇不揭穿吉爾伽美什,自己順著對方的解釋,認真回答。
「我想回家。」
「哦?」
挖掘出一條嶄新理由的吉爾伽美什有些意外。
「森林?」
「不是的,我現在找不到了,但以後肯定可以。」
「回家……在意……原來如此。」
吉爾伽美什覺得已經完全明白了三源葵之所以說出那種蠢話的原因,以小蠢貨的腦回路,綜合一下就可以得出結論了。
想回家=以後會回家=以後會分開=親近的人會傷心。
所以只要率先疏遠,就不怕未來會傷心了。
這理由第一眼看起來好像還挺合情合理,可深究起來,吉爾伽美什覺得完全就是個傻子的腦回路,但凡有點聰明的人,根本不可能想出這種理想化並且還損己利人的事。
所以根本就是——
「大錯特錯!」
吉爾伽美什抬起手,捏住三源葵的臉頰,滿意地看著對方鼓起來的腮幫子,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已經明白這種引人發笑理由的來源了,不得不說,任由你這樣的小蠢貨傻下去雖然能夠帶來足夠的愉悅,但實在是太掉本王的臉了。」
別說,手感確實不錯。
吉爾伽美什繼續捏著三源葵的臉頰,完全沒有松手的意思。
「首先,給本王忘掉你腦子裡那些愚蠢的想法,什麼疏遠喜歡過度這一類的,統統給我忘掉。」
三源葵:「……」
他面無表情地任由對方捏著自己的臉,心裡的想法已經完全飄在了恩奇都什麼時候能回來上面。
「在本王面前還敢走神?」
臉頰忽然一痛,三源葵沉默地回過神看向罪魁禍首,對方卻只是滿意點頭。
「**與本性相交,其中包括夢想與貪欲。所以,你的那些想法完全是不可取的。誠然,它包含了讓人損己利人的一方面,但相反的,才是更常見的,才是你需要去做的。」
三源葵沉思著,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好復雜啊,她感覺有點聽不懂?
「蠢!人的一切**的根源在於需要和缺乏,在根本上看,只不過是一團**和各種需要的凝聚體,又在這需求之中分出了大小而已,滿足**不過是很簡單的事情罷了。」
三源葵再度沉思著,緩緩打出第二個問號。
吉爾伽美什定定地注視著三源葵滿是茫然的眼神,良久,罕見地嘆了口氣。
「算了,你要是能明白,那也不會是小蠢貨了。」
王的教誨都聽不懂,真該拉出去給西杜麗,讓她給這小蠢貨好好上一節理解的課程。
「簡單來說,能產生你那樣愚不可及的想法,僅僅是因為你的內心不夠信任罷了。」
吉爾伽美什換了種簡單直白說法,他挑起三源葵的下巴,紅眸微眯,落下的聲音仿若真相一般篤定。
「你不夠信任恩奇都。」
空氣中猛地安靜下來,寂靜彌漫在兩人身邊,徘徊著不肯散去。三源葵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可話到嘴邊,又被對方確定對方眼神堵了回去。
如果按照這樣……應該也是說得通的。
可是……她真的是這樣嗎?
下意識的,她想起了最初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
那是在七海海那裡結束之後,在泉奈那邊,因為時間而衍生出的想法。那是她的第三個世界,在體會到離別之後,自然而然生出的。
只是生出了,然後覺得可行,沒有想太多就開始了執行,她的本意是不想要人傷心的。
不想要傷心……是不夠信任嗎?
「沒錯。」
仿佛看到了三源葵的想法,吉爾伽美什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如果你足夠信任,就不會有這種想法。這世界上,有誰離了誰就不能活了嗎?不要太高看自己了,小蠢貨。」
吉爾伽美什輕笑著,似是蠱惑,又似是誘導。
「但是不要緊,放開自己的想法,開始學會『信任』,有光輝偉岸的本王在這裡,有什麼可猶豫的?現在,給本王說——你全都要!」
三源葵:!!!
還……還能這樣嗎!不不不,仔細想一想,其實真的很有道理,又不是誰會因為她的離開活不下去?她不信任任務對像實在是太不好了!
她怎麼能對任務對像沒有信心呢?明明大家都是非常好的人,她應該對他們充滿信心才是!
「我……」
藍色的眼眸宛如天空一般澄澈,帶著亮晶晶的光,像是得到了一堆食物的小動物,看向喂養人的目光裡滿是熱切。
她深吸一口氣,擲地有聲地重復。
「我全都要!」
忽悠成功的吉爾伽美什滿意地擼了把三源葵軟乎乎的小臉,愉悅開口。
「很好,那麼,說出你現在的**!」
反正八成也是什麼想見恩奇都的話,不過在此之前,不發表一番對王此番教育的尊敬崇拜,他絕對要把這個小蠢貨扔出大廳!
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下一秒,三源葵用難得染上了明顯高興的聲音,說出了一個讓王完全意外的回答。
「我想和吉爾貼貼!」
她以前都是在私下裡對恩奇都說吉爾,從來不在對方面前這麼說,因為感覺她如果說了,對方絕對會很生氣。
但是這次,她要光明正大的說出來!
吉爾伽美什:?
捏著三源葵臉頰的手直接停在了半空中,吉爾伽美什刷地一下直起身體,面無表情,紅色的眼眸犀利地注視著三源葵,濃重的壓迫感在一瞬間升起,讓人忍不住懷疑,自己已經觸怒了對方。
「放肆!誰讓你這麼稱呼本王的?」
宛如感覺不到氣氛的險惡一樣,三源葵無視對方的冷臉,甚至還愈加靠近,亮晶晶的眼眸裡帶著期待,一本正經地搬出了吉爾伽美什自己的話。
「吉爾讓我說的,我現在,想和吉爾貼貼。」
「哼,本王怎麼可能和一個小蠢貨貼貼?」
隨著這道聲音的出現,宛如下一秒就要爆炸的氣氛如同被龍卷風刮過一樣,剎那間就消失不見。
剛才還冷著臉的吉爾伽美什抬起手推開三源葵湊近的腦袋,扭過頭不去看她,整個站起身,一副置身事外即將離開的樣子。
「只是讓你說而已,我可沒答應過要完成你的請求。如果你抱住本王的腿痛哭流涕地跪求本王,本王說不定還大發慈悲……」
下一秒,吉爾伽美什沉默了。
他低頭,入目的是三源葵這個小蠢貨,宛如樹袋熊一樣,用那弱不禁風的雙臂,使勁抱住自己身為王尊貴腰部。
他一動,直接能把對方拖著走。
「你在做什麼?」
罪魁禍首一臉認真,滿是信任。
「喜歡吉爾,所以在求你,一起貼貼。」
吉爾伽美什:「……」
他深深注視著扒在自己身上的三源葵,突然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奇異感覺。
自己的教育……是不是有點成功過頭了?怎麼感覺這小蠢貨變得更麻煩了?
第133章
恩奇都覺得,三源葵和吉爾伽美什之間,氣氛有些不對。原因是他在去城市中觀察回來的時候,竟然看到兩個人抱在一起!
抱在一起!靠的那麼近!明明幼崽她一天只會在自己旁邊,根本不會輕易靠近吉爾!而且雖然吉爾也一臉「嫌棄」,有把人推開的意思,但是什麼時候他動作那麼慢了?
真覺得嫌棄,怕不是人還沒靠近就已經飛到門外被壓住了!
恩奇都覺得,自己離開……不、是被吉爾「支開」的這段時間裡,吉爾他絕對背著自己對幼崽做了些什麼。
一向有事說事的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吉爾伽美什,就差在臉上直白的寫出自己的質問。
——你竟然是這樣的吉爾!
好家伙,你限制幼崽又不讓我靠近幼崽,結果竟然是為了背著我和她接觸!
「恩奇都,你這是什麼眼神?」
好不容易把人從自己身上拔下來,提留著三源葵命運衣領的吉爾伽美什黑著臉,果斷把手中的粘人貓貓丟進恩奇都懷裡。
「是這個小蠢貨非要過來敬仰本王的光輝,本王還沒治她的冒犯之罪呢!」
長達半月之久的幼崽終於又重新到了自己懷裡,恩奇都不動聲色地吸了下幼崽,看向吉爾伽美什的目光裡帶著直白的懷疑。
「是嗎?」
相當了解自己摯友什麼樣的他勾出一抹微笑,篤定詢問。
「那麼,能告訴我剛才你都做了些什麼嗎?吉爾?」
你沒做什麼,幼崽會無緣無故靠近你還抱你?怎麼可能?
「哼,本王只是閑得無聊教育教育這個小蠢貨而已。」
吉爾伽美什一臉自然,自信得完全忘記了到底是誰把想要走的三源葵給招到自己身邊的。
「我可沒讓她靠近我,都是這個小蠢貨自作主張地想要討好本王。」
恩奇都保持微笑,發出一道靈魂質問。
「吉爾,一點都不心虛嗎?」
「蠢貨,王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情緒?」
吉爾伽美什抱著手臂,傲然開口。
「王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合理的,只有蠢貨才會心虛!」
「原來如此。」
恩奇都的笑容一瞬間涼了下去。
「吉爾,你果然做了什麼。」
背著他這個家長,胡亂教導孩子,他可從來沒想過要把三源葵教成吉爾這樣的。不、根本不能和吉爾學!
恩奇都親切無比地把三源葵放到一邊,轉身,表情一瞬間全部消失,然後對著吉爾伽美什,舉起了拳頭。
吉爾伽美什:「……」
恩奇都,你知道你現在的行為像是什麼嗎?
吉爾伽美什覺得,恩奇都絕對不知道,不然他們兩個也不會打了足足一個鐘頭:)
兩個人時不時打一架已經成為了王宮裡所有人都習慣的一件事,基本上,在有這個架勢之後,周圍的侍從已經能夠完全做好絲毫不慌、井然有序地撤退,以遠離可能到來的誤傷。
並且兩個人之前的戰鬥……嗯,到底還是在王宮裡,恩奇都的心裡還是有數的。(吉爾伽美什:?)
一路打鬥外加換地方,很快就在獅園附近的空地稍微放開了手腳,等到兩個人默契地雙雙停手之後,三源葵甚至已經和母獅希娜一起聊了好半天。
也不管因為戰鬥而凌亂甚至損壞的衣衫,吉爾伽美什坐在草地上,瞥了眼遠處和獅子互動的三源葵,突然有些不爽。
哪種不爽呢?大概就是自己在這邊累死累活,旁邊卻有人就這麼看著自己還喝茶聊天的那種。
雖然打架其實挺暢快的,到莫名就是不爽。
抱著這樣的心情,吉爾伽美什收回目光,看向同樣坐在草地上的恩奇都。
陽光下,那碧色的眼眸如同葉子一樣,好似更加清脆,無論是看向哪裡,那目光的一部分,總是會盛著名為三源葵的存在。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吉爾伽美什紅眸微眯,突然開口。
「恩奇都,你真的應該看看你剛才的樣子。」
「剛才的樣子?」
打了一架後神清氣爽的恩奇都表示不能理解,並耿直地揪出自己好友話裡的矛盾。
「吉爾,戰鬥的時候是看不到自己的。」
吉爾伽美什:「……」
我還能不知道嗎!
又一次被自己摯友給噎到的吉爾伽美什深沉地看了眼只是單純糾正的恩奇都,決定略過這個話題,直指中心。
「恩奇都。」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他紅色的眼眸緊盯著恩奇都,用意味深長的聲音,說出一句話。
「感到嫉妒了嗎?」
聲音落下,恩奇都先是皺眉,然後用疑惑的目光注視著吉爾伽美什,最後理所當然地開口。
「吉爾,我是武器。」
他碧色的眼眸裡是平靜。
「武器是沒有這一類的情感的。」
因為這個世界就沒有這種道理,如果武器一個兩個全部都情感豐富,那麼未免對使用武器的人來說太不好操縱了。
所以哪怕他確實學習了,也一直在學習人類世界的這種事情,但歸根結底,屬於他自己真正的情緒除了三源葵與吉爾還有自己使命相關的,其他的其實都可以說相當淡泊。
「武器沒有,但是你有。恩奇都,你是本王的摯友,是獨一無二的。」
吉爾伽美什不滿地瞪了眼時不時武器長武器短的恩奇都,支起一條腿,聲音游刃有余。
「那麼你自己說說,你為什麼要和本王打起來?可別說自己僅僅是手癢了想打一架,不然即使是你,本王也會想把你扔出王宮的。」
「原因很明顯。」
恩奇都用認真的聲音敘述理由。
「吉爾在對幼崽進行不好的教育,我需要讓吉爾對這種事情會造成的後果有清晰的認識,以免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一番話說得相當合情合理,配合著恩奇都正經的表情,效果更強。
可聽完這一串話的吉爾伽美什一個字都不信。
呵,自欺欺人就算了,還想騙到王的頭上?再給恩奇都你100年你都騙不過本王!
「是嗎?」
吉爾伽美什輕飄飄地瞥了眼遠處的三源葵,在恩奇都瞬間犀利的目光下,慢悠悠地說著相當……欠揍的話。
「那本王現在帶小蠢貨去城裡游玩,你自己在王宮裡處理事務怎麼樣?」
恩奇都:「……」
你不僅要帶有我的崽,還讓我處理你的公務給你騰出時間拐我的崽!你是覺得我傻嗎?
「吉爾。」
恩奇都覺得自己的拳頭硬了。
「我想我說得已經很清楚了。」
「只是游玩,又不是別的,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吧,恩奇都。」
吉爾伽美什輕笑著,說出事實。
「你就是嫉妒了。」
恩奇都:「……」
完全無法理解。
恩奇都垂眸,在心裡反復琢磨著「嫉妒」這個詞彙,卻怎麼也無法把它串聯但自己的身上。
嫉妒,是一種流傳在人類之間的一種不良詞彙,屬於情感的體現,是一種負面狀態。大多用來描述其他人有而自己沒有,以致於想要將其占有的情感。
他並沒有想要占有吉爾的什麼,也並不對吉爾所擁有的產生過這種情緒,所以這個詞彙怎麼都不應該被形容在他的身上才是。
「我不明白。」
實在是想不出個所以然的恩奇都坦然承認。
「我無法理解你說的話,我可以確定,自己並沒有這方面的情感。」
「嘖,論起蠢來,恩奇都你和小蠢貨簡直不相上下。」
怪不得一個地方出來的,難不成那裡盛產這種一根筋的人?
「那麼,本王大發慈悲,換一個方向說吧。」
吉爾伽美什不送拒絕地開口。
「你已經把小蠢貨視為你的東西,所以在她與我親近之後,你的占有欲就會像是現在這樣。」
恩奇都皺著眉,覺得不太對勁。
如果說「占有欲」這種情緒,他覺得同樣是沒有的,因為和沙姆哈特在一起的時候,三源葵對對方也很親近,他也沒覺得多不好。
畢竟沙姆哈特十分溫柔,而吉爾……
恩奇都陷入沉默。
吉爾完全就是反面教材吧?不然他又怎麼會被創造出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個蠢貨在想什麼。」
吉爾伽美什嗤笑一聲。
「別說什麼不想讓小蠢貨學壞的蠢話,本王的光輝之處,那個小蠢貨學到一點都夠她一輩子用的了,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他自己什麼樣,他吉爾伽美什還能不知道了?他知道自己的各種行為在臣下和民眾那裡會造成什麼樣的言論,區別只是他在不在意而已。
沒用的人才會抱怨,有用的已經為王的話開始行動了。
「沒什麼不好的,所有的進步不就是各種**所引起的?為了讓自己出行更加方便,所以研制出了車,為了讓自己有更多的時間,所以研制出了更加便捷的工具,人類就是這種在**之中不斷向前的存在。」
吉爾伽美什注視著恩奇都變幻的神情,露出了代表著勝利的得意笑容。
「恭喜你,恩奇都,你已經向人性更進一步了。」
恩奇都:「……」
恩奇都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亂,整個人就好像出現了故障一樣,完全沒辦法像是以前一樣解析問題。像是被這短短的談話給占據了所有可以思考的部分,以致於他甚至想不出能夠反駁的話來。
罪魁禍首笑得十分愉悅,甚至還撐著下巴,一副准備看他這個好友笑話的意思。
恩奇都緩緩站起身,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他轉身,瞬間出現在三源葵身旁落下一句話。
「幫我一下。」
說完,就抱起三源葵迅速回到吉爾伽美什身旁,下一秒又沉著臉,把三源葵放進了吉爾伽美什的懷裡。
完全沒想到的吉爾伽美什:???
一臉茫然的三源葵:???
第134章
三源葵在吉爾伽美什懷裡第一秒,恩奇都面無表情。
三源葵在吉爾伽美什懷裡第二秒,恩奇都陷入沉思。
三源葵在吉爾伽美什懷裡第三秒,恩奇都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然後把三源葵重新從摯友懷裡抱了出來,並一本正經地說出結論。
「我覺得自己並沒有感受到類似於嫉妒的負面情緒,所以吉爾,你說得不對。」
吉爾伽美什:「……」
恩奇都,你敢看著你自己三秒都忍不住的行為,再我和我說一次嗎?
「或許還是有不一樣的地方……」
頂著吉爾伽美什犀利的眼神,恩奇都喃喃著看向四周,最終把目光定格在……遠處避難的公獅身上。
「或許我可以對比一下。」
他對吉爾伽美什點了點頭,帶著三源葵來到公獅身邊,在對方一動不動帶著諂媚的凶殘笑容裡,把三源葵放到了公獅的背上。
第一秒,恩奇都毫無動靜。
第二秒,恩奇都毫無動靜。
第三秒,恩奇都轉身注視著吉爾伽美什,又一次得出結論。
「確實有一些不同。」
恩奇都頗有些一言難盡,他感受著自己兩相對比完全不同的心情,沉重開口。
「吉爾,我認為是你的問題。」
被倒扣一鍋的吉爾伽美什:「……」
恩奇都,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竟然這麼……
恩奇都還在就事論事,「理性」分析。
「如果是它,我完全不會覺得有什麼問題,但如果是吉爾,我就會覺得吉爾可能會帶壞了幼崽。綜合沙姆哈特的情況,我覺得問題的源頭是吉爾才對。」
一番話合情合理,讓人信服……個鬼!
怎麼能拿王和寵物比?
「呵,我改變主意了。」
吉爾伽美什怒極反笑,那雙紅色的眼眸裡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若是能一直看你的笑話,貌似也是不錯的選擇,反正也娛樂了本王。」
恩奇都:?
雖然不知道吉爾在說什麼,倒是他現在給他的感覺真的好欠揍,而且好像在說自己壞話。
在這種時候,最有用的選擇只有一個。
恩奇都微微一笑,舉起了他的拳頭。
三源葵完全習慣了恩奇都和吉爾伽美什兩個人一言不合直接開打的行為,她跳下公獅的後背,自覺往母獅希娜那邊走。
可不知為何,公獅竟然跟在她身後。
「希娜,我們……」
不等到達目的地的三源葵說完,身旁忽然刷的一下刮起一陣風,三源葵茫然睜大眼睛,耳邊是希娜狂暴的怒吼。
「松嘴!放下那只兔子!!!」
一向優雅的希娜向叼著兔子逃跑的公獅憤怒追去。
「你個公的平時好吃懶做也就算了,竟然還對我等著養肥的兔子下口?給老娘死!!!」
三源葵看了看追逐的獅子,又低頭看了看兔子原本待著的地方,忽然一個激靈。
等等,自己的兔子沒了?!!
兔子命喪獅口,罪魁禍首公獅被憤怒的母獅希娜暴揍一通,但無論如何,進了獅子嘴裡的兔子肯定是回不來了。
三源葵詢問吉爾伽美什,但格局打開的王已經不在乎區區一只兔子了。
什麼?兔子皮?王差一張兔子皮嗎?他現在可是有了新的想法!
吉爾伽美什的新想法十分簡單。
首先,他確定三源葵是人類。
其次,是恩奇都堅信三源葵不是人類。
那麼,王的新想法就顯而易見了。
沒錯!他要培養三源葵,讓她趕緊成年,讓恩奇都好好看看他犯了一個多麼大的錯誤!
吉爾伽美什覺得這個主意非常的好,並且真正的投入了實踐。
第一年,三源葵沒有任何變化。
嗯,才一年,不算什麼。
第二年,三源葵依舊沒有變化。
行吧,多喂點,就當吃得少營養不良了。
第三年,三源葵仍舊沒有變化。
吉爾伽美什按著三源葵的頭,比量了一下對方的身高,震驚發現,對方真的就一釐米都沒長。別說身高,就那小臉蛋,變都沒變一下!
十一二歲根本就是兒童的生長期,三年沒有一點變化說不過去!
「這不對。」
吉爾伽美什陷入沉思。
「光吃不長,小蠢貨你以後還是別吃了。」
三源葵:?
吉爾怎麼居然說這個?
她疑惑抬頭,認真感應了一下,神情猛地嚴肅起來。
「我是人類。」
別懷疑!吉爾你可是唯一相信我還是人類的人了!
「真的,是人類。」
一旁的恩奇都摸了摸三源葵的頭,充滿了對倔強「傻孩子」的溫柔。
差異都這麼明顯了,幼崽還一直堅信錯誤的方向,果然是小時候的誤導影響最大嗎?
吉爾伽美什覺得這件事充滿了古怪。
三源葵本身,無論是身體構造還是什麼,無一不表明她是人類。可三年過去了,對方變都沒變一下,別說是身體,就是腦子還是幾年前的腦子,心理一直是原本那樣。
人類自己是絕對做不到這一點的,而她身上也沒有祝福或者詛咒、亦或是異常的血統。
事實和證據就擺在面前,所以……
吉爾伽美什的想法有那麼往恩奇都那邊靠攏的趨勢。
三源葵著急了。
「是人類。」
她靠近吉爾伽美什,一眨不眨的盯著對方,給自己說話。
「純的,人類!」
這已經是唯一肯定她人籍,還會因為人籍和恩奇都爭論的人!失去了他就完全沒人說的過恩奇都了!
雖然、雖然不會長高太明顯了,但是她真的是人啊otz
藍色的眼眸裡帶著期望,如同天空一般澄澈,上面清晰地倒映出吉爾伽美什的身影,與那雙與她完全相反的,紅色眼眸,還有……與他相似的,金色頭發。
似乎,對方一直的執著中,其中的這一項尤為重要。
可吉爾伽美什卻忽然想到了另一則,可以說是常識卻又被他忽略的事情。
只有神的頭發才會是金色的。
滿天的神明有著金色的頭發,擁有三分之二神明血統的他同樣擁有金色的頭發。那麼,同樣有著金色頭發的對方,身份到底是什麼?
吉爾伽美什想著想著,沒幾秒又直接放棄。
嘖,身份關他什麼事?什麼身份還能和王比嗎?一個小蠢貨而已,他吉爾伽美什還養不好了?
「吉爾?」
吉爾伽美什垂眸,入目是眼神裡滿是「我們是一隊的,不能放棄!」這幾個字的三源葵。讓人覺得如果身後有尾巴,此刻怕不是甩得飛快。
「等著吧。」
他舒展眉頭,把殷勤的貓貓按回原處,左右挑出一個「優點」。
「至少就現在來看,矮子貌似也不錯。」
三源葵:「……」
好奇怪,有種安心了又完全沒安心、被嘲笑了又沒完全被嘲笑的感覺!
就在他還在思量的時候,門口忽然有通報,一名祭司帶著一塊寫滿了字的泥板,說是緊急情況,交付給王。
石板很快就到了吉爾伽美什的手上,學了三年烏魯克文字的三源葵探頭望去,上面寫的事聽起來還挺離譜。
「伊什塔爾竟然被囚禁了?還是被魔獸抓的?」
看到泥板上消息的吉爾伽美什完全沒有掩飾,大開嘲諷。
「嘖,丟人。」
畢竟伊什塔爾是烏魯克地區供奉的女神,一個神被區區魔獸給抓起來囚禁了,她自己不覺得丟人他吉爾伽美什還覺得丟人呢。
這供奉了個什麼玩意?你個金星女神,甚至神職裡面還有戰爭的女神,竟然還打不過一個魔獸?
丟人!
他低頭看著泥板下面的內容,表情逐漸古怪起來,一旁同樣看到泥板內容的恩奇都率先念出了囚禁女神罪魁禍首的名字。
「做這件事情的是……芬巴巴?」
恩奇都忍不住皺起眉,開始分析。
「這不合常理,雖然芬巴巴的確很強大,但是她沒有囚禁女神的理由,更沒有發狂破壞周邊的理由。」
芬巴巴作為森林的守護神,可以說是正派的存在,這是她的職責。換一個角度來說,只要不是破壞森林的人,她也根本不會管。
總不能你一個女神到人間來,就為了給森林剃個頭吧?再說,堂堂女神,還是天神之女,你說你打不過芬巴巴被囚禁了……
這合理嗎?應該是芬巴巴打不過神才對吧?
最重要的是——
「芬巴巴並不是魔獸,是守護森林的神獸。」
「嗯嗯。」
三源葵努力踮腳,跟著附和。
「芬巴巴,特別好!」
很有責任心,還很可愛,是一個非常好的存在。
兩句幫腔讓吉爾伽美什從這件離譜事中脫出,他看向身旁的一大一小,精准回憶。
「本王記得,你們最開始所在的地方就是芬巴巴那邊的森林,看來和芬巴巴很熟悉。」
「是的,在沒有知性之前,我們就在那裡生活,是家人。但是我因為擁有了知性而變得不一樣,所以芬巴巴已經不認識我……」
說到這裡,恩奇都下意識頓了一下,看向三源葵。
如果不是他,現在對方應該還同芬巴巴一起好好生活在森林裡,不過……
心中不知到底是何種感覺,明明現在就已經是無可更改的,可一旦想像到那種可能性,恩奇都就會覺得,仿佛是哪裡被拿掉了一大塊泥土,變得空落落的。
他不該想像才是。
掐掉突然的亂想,恩奇都重新看向吉爾伽美什,平靜說出下半段。
「她已經不認識我們了,在我們離開之前,她把我當做敵人看待。」
「僅僅是因為知性?不,能成長到芬巴巴這一種幾乎不是從外表判斷的。所以是氣息這一類會影響判斷的東西嗎?不過僅僅是這樣就被影響了,不愧是『獸』。」
神獸、凶獸、野獸……無論是什麼,總是逃不脫一個む獸め字。
吉爾伽美什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恩奇都與三源葵,記下這件事。
不管怎麼說,過去就知道了。
「雖然並不是很想理會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但也不能放任下去。」
吉爾伽美什放下石板,作出決定。
「看來是時候去看看了。」
第135章
吉爾伽美什駕臨其他城市,城中的長老等少不了接待侍候,也是在這裡,他得到了更加詳細的信息。
不知從何時開始,原本最多只是獵人們倒霉的時候才撞見的芬巴巴在森林中出現的愈發頻繁。最重要的是,相比起從前姑且還能撿一條命相比,現在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
往常安靜的森林現在因為芬巴巴不知為何的「興奮游走」人人自危,靠近森林的城市裡,很多收成都會有打獵的一份,現在已經嚴重影響到了獵人的生存,甚至有過一兩次離開森林,在森林外轉悠的事件。
這相當不同尋常。
「我在森林邊緣詢問了一些動物。」
雖然朋友們都不認識了自己,可仗著依舊能著與動物溝通,恩奇都在森林邊緣走了一圈後,還是打聽到了比城中長老們詳細了那麼一點點的消息。
「芬巴巴的異常大概出現在半年之前,那個時候並不明顯,只是隨著時間過去,逐漸變成了現在的樣子。至於伊什塔爾女神,她應該是半個月前突然從天空掉到森林中心順便被……囚禁的,具體的情況並不清楚。」
畢竟芬巴巴不對勁這段時間動物們都夾著尾巴降低存在感,就知道伊什塔爾的事還是因為當天正好看到全過程才知道的。
哪怕是恩奇都,說起「囚禁」兩個字也不由得帶上了淡淡的疑惑。
女神被囚禁……又不是相對比較弱的神明,伊什塔爾作為天神之女不應該很強嗎?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芬巴巴到底怎麼了。
「有點意思。原本還正常的芬巴巴突然改變,甚至還敢、並且有能力囚禁女神……」
吉爾伽美什支著下巴,若有所思。
「按照恩奇都你和小蠢貨說的,芬巴巴對破壞並沒有興趣,並且她的實力也很強,那麼能讓她改變的東西可不會簡單。」
恩奇都以前就說過,他得到了智慧之後實力因此削弱過,而削弱過的對方能和自己打個平手,沒削弱過的恩奇都打不過芬巴巴。
那麼芬巴巴的實力已經可以預料了。
不過吉爾伽美什倒也並不太擔心,畢竟不管怎麼說,芬巴巴還占了個む獸め字,只有單純的蠻力可敵不過智慧。
嘖,要不是威脅到了烏魯克的子民,他還真不想管伊什塔爾,被囚禁就被囚禁,反正是神又死不了,總有出來的時候。
「吉爾,我們需要做好准備。」
恩奇都提醒。
「芬巴巴會將我們視為敵人,而且現在還不知道她的變化。」
他其實並不想和芬巴巴打起來,而且他也打不過。他主要是怕吉爾和芬巴巴遇上的時候,一個高傲不肯後退,一個憤怒居然有人闖進領地裡,然後直接打起來。
他覺得自己如果不幫忙,吉爾可能會被芬巴巴打死……嗯,如果吉爾知道自己的這個擔心,會生氣吧?
「不管什麼情況,本王都有應對的方法。」
完全不知道恩奇都其實是怕自己被芬巴巴暴揍的吉爾伽美什小信心充足地給自己立了個fg,做出決斷。
「明天去森林中心。」
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兩人幾句話商定好了接下來的事,三源葵在這時也並沒有閑著,她一臉鄭重地注視著桌子上循著某種軌跡旋轉著的三顆藍色彈珠,良久,停下了能力。
「很奇怪。」
三源葵抬頭看著身邊的兩個人,說出自己探查到的。
「我感應到的芬巴巴,很虛弱?」
「虛弱?」
吉爾伽美什瞥了眼停止運動的彈珠,倒是沒有懷疑三源葵話的意思。
一起相處三年了,三源葵的這個甚至可以說是預知的好用能力都不知道給烏魯克做多少貢獻了。
不過這個猶疑的語氣……
「有什麼不確定?」
「虛弱……又不虛弱,情況很好……又不好。」
她抿著唇,糾結的補充。
「感覺……很虛弱,和很多……興奮?」
完全是兩種相反的感覺,一時間讓她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虛弱?興奮?」
恩奇都准確地形容,覺得事情嚴重起來。
「根據我詢問到的信息,就在昨天晚上,芬巴巴還十分精神的燒掉了一片空地。」
符合「精神」這一條,但是虛弱這個,難道僅僅半天的時間就又發生了什麼?
「真有什麼明顯的虛弱,那個丟人的廢物女神早就跑了。」
吉爾伽美什雖然看不上丟人到求助的伊什塔爾,但也不至於否認對方作為神強於人類許多的實力,哪怕對方因為下界實力打了個折扣,也不至於連跑都不會跑。
「我有些擔心。」
恩奇都站起身,聲音認真。
「吉爾,我們可以下午出發嗎?」
因為芬巴巴的實力,普通的士兵根本不可能派上用場,所以真的能深入森林去解決這件事的,就只有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而已。
「這麼迫不及待?」
吉爾伽美什這麼說著,卻沒有否決的意思。
「本王允許了。」
兩個「大人」達成一致,一旁卻忽然有另一道清軟的聲音插了進來。
「我能,一起嗎?」
吉爾伽美什恩奇都:?
因為知道這次事情的危險程度,完全忽略了帶著三源·身嬌體軟戰五渣·葵這個選項的兩個人扭過頭,看向主動出聲的小蘿莉。
「這裡,看不清楚。」
三源葵直白說出理由。
「靠近,清楚。」
她也很想知道芬巴巴到底怎麼了,她也想幫助芬巴巴。最主要的是,她探查到對方情況實在是太詭異了,這是她第一次探查但這種完全相反的信息。
「你去?」
吉爾伽美什第一個做起了惡人。
「你不行。」
要是其他情況,吉爾伽美什倒是絲毫不介意帶上三源葵讓她開開眼界並且敬仰一番王的光輝,但是這次不行。
吉爾伽美什心理有自己的考量,哪怕確實隨心,也沒隨心到真就完全隨心的地步,不然早些年烏魯克上下早因為各種原因得罪王而死得血流成河了。
他不介意小蠢貨遇到危險,畢竟有王的注視又不會出事,指不定還能鍛煉鍛煉對方那脆弱的小身板。
可鍛煉和送死是有區別的,別的不說,比如——
「別說本王不給你機會。」
吉爾伽美什哼了一聲,輕飄飄地問出一個讓三源葵痛苦的問題。
「你現在能繞著王宮跑幾圈了?」
跑的還沒兔子快,還說你想加入?真打起來了怕不是還沒跑幾步就直接倒了。
三源葵:「……」
對不起,四分之一圈都沒有,我們可以不說這個嗎?她真的鍛煉了,只是因為身體被鎖定了,所以根本不可能再增長……
然後她果斷放棄了鍛煉……
三源葵沉默著,深深凝視著不說人話淨戳人痛處的黃毛,沉痛扭頭。
「吉爾,斷絕關系三秒鐘。」
「呵,誰給你的膽子?還斷絕關系?」
吉爾伽美什捏著三源葵的臉,把她的頭重新扭過來,惡劣開口。
「本王不同意,就沒有你擅自決定的資格。」
三源葵:「……」
吉爾這條路好像走不通了。
她頓了一下,眼神逐漸轉移到一旁的恩奇都身上。
然而……
「吉爾。」
恩奇都看懂了三源葵的眼神,又好像沒看懂她的眼神,義正言辭的……轉移話題。
「你太用力了,幼崽的臉已經紅了,你需要松手。」
「松手?你在命令本王嗎?」
吉爾伽美什眼眸微眯,目光停順著恩奇都的胳膊,停留在三源葵的另一邊臉蛋上。
「還讓本王松手?那你在做什麼?」
情不自禁捏上了三源葵另一邊臉頰的恩奇都仿佛只是做了個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一樣,用正直的聲音與無辜的眼神,說出了完全是狡辯的話。
「防止你動這一邊。」
吉爾伽美什:「……」
三源葵:「……」
好家伙,為了防止別人動手於是自己率先動手。恩奇都,這幾年你都學會了什麼?
兩邊臉頰都被捏住的三源葵面無表情地抬起手,一手一個卸下停在臉上的兩個手,目光犀利。
「我在說正事。」
兩只手的主人各自收回了自己的手,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一樣。
「事實上,我並不建議你同我們一起去。」
恩奇都率先開口。
「森林中心與芬巴巴現在的情況我們還一無所知,如果再森林中起了衝突,我是無法保證你的安全的。」
更何況……
恩奇都垂眸,清醒的知道如今的現實。
芬巴巴一定不會認識他,那麼,對待他的態度就只剩下了敵人,而敵人是必須被驅逐的。
「我可以,讓芬巴巴認識我,像是這樣。」
完全看穿了恩奇都的想法,三源葵拿起桌子上的彈珠,對著吉爾伽美什,使用了能力。
一瞬間,與恩奇都一模一樣的氣息被改變,變為了陌生又熟悉的吉爾伽美什的,證明她的話所言非虛。
只要她到時候與芬巴巴鏈接,就能夠直接友好溝通了,說不定還能勸芬巴巴接受恩奇都這個只是變了樣的兒子呢?
三源葵覺得很行,畢竟芬巴巴真的非常好,而且實在不行,她其實是能夠用能力100%躲避戰鬥中亂飛的余波的,至少無傷遠離自保肯定沒問題,她的能力也不是完全不頂用,甚至還有最後手段。
她有感覺了如果恩奇都帶著吉爾,兩個人碰見芬巴巴,中間再沒個打圓場的,場面可能會……嗯,天崩地裂。
所以——
「恩奇都,帶我!」
熟悉的吉爾的氣息,不熟悉的三源葵身上不再是自己的氣息,恩奇都垂在身側的指尖在他自己都沒有控制的情況下顫動了一下。
奇怪的……感覺……
想要……熟悉的……屬於自己的……
事件在腦內飛快消逝,幾秒鐘卻仿佛幾分鐘那樣漫長,又衍生出他自己都無法言明的疑惑。
最終,他只是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讓人絲毫看不出情緒,卻又好像在心裡壓抑著什麼,只是擠出一個字。
「好。」
所以……變回來……
第136章
前往森林中心的行動開始了,可在森林中行動的時候,卻格外的安靜。
森林的外圍多少還能看到一些動物,而越是前往中心,就會時不時的看到動物的屍體。
森林中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消化,從來不存在無主的屍體,或者說食物。
他之前之外外圍沒有進來,沒想到情況這麼不妙。
恩奇都觀察著,沒多久,就帶著人來到了森林中心的邊緣。
「再向前就是芬巴巴的領地了。」
雖然整個森林都可以說是芬巴巴的領地,但只有最中心的這裡,是芬巴巴不容別人侵占的地方。
踏入這裡,就等於是入侵者,後果是好是壞,完全看入侵者的身份和芬巴巴當時的心情,而現在……
恩奇都停下腳步,望向裡面,雖然視線被樹木草叢遮擋看不清裡面,但耳朵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不一樣的聲音。
與記憶裡祥和平靜完全不同的,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像是在重復不停地念著什麼,卻又因為距離而聽不真切。
「是烏魯克的語言。」
吉爾伽美什看向兩個曾和芬巴巴一起生活的知情人。
「我記得你們說芬巴巴不會烏魯克的語言。」
「記憶裡,芬巴巴是不會的。」
恩奇都實話實說,心裡總有種不好的感覺。
「但她也從來沒說過,我不確定她是否真的不會。」
畢竟芬巴巴是神獸,神獸會一兩門外語,不也很正常?
「感覺,很不好。」
那怕還沒真正見到芬巴巴,但過人的感知已經在警告著三源葵,在訴說著異常。
「芬巴巴的感覺,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她扭頭,看向恩奇都。
「和恩奇都變化那天,有些像。」
「氣息改變了……」
恩奇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麼一說他也感覺到了一些,可他是因為得到了理性想起了責任必須改變,所以自身才發生了改變,就像是重塑了一樣。
然而芬巴巴本身就只有守護森林這一個職責,正常情況下,根本沒可能改變,而且有什麼力量能夠改變那麼強大的芬巴巴?
「真相就在前面,只要前進不就行了。」
完全不想在外圍站著的吉爾伽美什一手一個,帶著往前走。
「別傻了,與其在這裡想破頭,還不如和本王去看。」
反正他吉爾伽美什不知道芬巴巴以前什麼樣,裡面還有此次的目標,進就對了。
穿過最後一層阻礙,裡面的一切都映入眼中。往日裡綠色的草地完全消失不見,大片的褐色泥土就這麼裸露著,僅剩下幾縷還未燒盡的枯草搖搖欲墜地趴在那裡。
而在最中央,熟悉的身影……等等!!
三源葵抬起手,下意識揉了揉眼睛再接著看向草地中心,愣在原地。
這個周圍飄著不舒服黑煙的芬巴巴是怎麼回事?離開的時候芬巴巴的身上了還沒有這個!
「這就是芬巴巴?」
沒看過原版芬巴巴的吉爾伽美什打量著森林中心周身飄著黑霧,完完全全魔獸凶獸標准模板的芬巴巴,精准作出判斷。
「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已經完全不是神獸的樣子了。」
作為王,他當然見過所謂的神獸,討伐過的凶獸魔獸也自然不少。就芬巴巴現在的狀態來看,他完全可以不客氣的稱一句「魔獸」。
「到底……發生了什麼?」
氣息完全變了一大半,整個獸周圍遍布怨念。恩奇都完全不能明白到底是什麼讓芬巴巴變成這個樣子的,在他的心裡,芬巴巴的實力足夠讓她拒絕神明之下的所有傷害。
神明之下……
像是注意到了闖入領地的三個人,原本趴在中心的芬巴巴嘴裡僅僅是呢喃的聲音像是被吵醒一樣,變得愈來愈大。
「吃掉……更多……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不可以……我們……誕生……復仇……」
屬於烏魯克的語言從鋒利的獠牙中吐出,帶著恩奇都與三源葵從未聽過的怨恨,像是無數人在嘶喊,一聲高過一聲。
這不是芬巴巴應該說出的話,甚至不像是芬巴巴應該有的聲音。
巨大的獸瞳緩緩轉向三人,往日裡清澈平和的眼眸裡滿是怨念與混亂,似乎十分清醒,又像是已經失去了理智,它站起身,銳利的爪子閃爍著寒光,散發出強烈的殺意。
「多余的……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這十分不對勁,別說溝通,已經是沒有理智到見面就不死不休的感覺了!
被殺意鎖定的地方恩奇都與吉爾伽美什對視一眼,一起迎了上去,三源葵深吸一口氣,迅速拿起彈珠,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首先,與芬巴巴建立鏈接,然後……
下一秒,三源葵睜大了雙眼。
透過藍色彈珠的,總有色彩的世界裡,在芬巴巴的身體中,與她建立起鏈接的對像不計其數。
む誕生……誕生……め
む去死去死去死……め
む更多的……加入我們……一起……め
む復仇……一起復仇……殺掉所有……め
……
無數的,像是竊竊私語一樣的嘈雜聲音在這一刻順著鏈接充斥在三源葵的心中,伴隨著無盡的怨與恨,叫囂著毀滅。
那是無數的意識,它們、他們、或者是她們,一同聚集在芬巴巴的身體中,訴說著自己的恨意。
因為意識太多,於是現在的芬巴巴就成為了只依照他們最大願望,靠本能行動的獸。
他們到底是什麼?
三源葵咬著牙,努力向更深處探尋。
想要降生……
想要復仇……
仇恨活著的存在……
它們的本質是——未能降生在世界上的,屬於嬰兒的怨念。
這很不對勁!總有神明的世界,還會有這樣不對勁的存在嗎?可是為什麼會找上芬巴巴?
原本的芬巴巴現在又在哪裡?
不,如果原本的芬巴巴消失了,感覺應該完全不一樣了,而且她也應該感知不到才對,可她之前感知的情況分明是芬巴巴十分虛弱……
所以芬巴巴還在這裡,她要繼續深入!
在眾多的意識中穿梭,三源葵向著最深處而去,那裡的意識越來越少,直到深入到沒有他們的地方,才有著萬分熟悉的聲音模糊傳出。
「幼崽……三源……葵……遠離……」
找到了——
此時的外界,已經淪為了戰場,原本美麗的草地殘破不堪。
本體巨大的芬巴巴即使只使用蠻力,那雙爪子也能清晰地在地面留下巨坑,洞穿石頭,每次甩動尾巴,都掀會翻一大塊的地皮。
「芬巴巴更強了。」
躲過爪子的攻擊,恩奇都輕巧落到地上,作出判斷。
「力量明顯增加,速度比從前慢了一些,但綜合起來還是更強了。」
「更強?依本王來看,是變弱了才對。」
吉爾伽美什從大坑裡起身,完全不再硬抗,迅速躲過芬巴巴吐出的火焰,瞥了眼芬巴巴嘴裡「去死去死」叨叨個不停的模樣,嘴硬開口。
「力量再怎麼強,沒有理智也僅僅就是這種程度了。」
智慧同樣重要,只是沒理智的野獸的話,早晚能弄死。
但現在有一件事情,必須作出決斷。
在恩奇都和吉爾伽美什刻意的引導下,戰鬥遠離了三源葵的那一邊,但真的打下去是不切實際的。
吉爾伽美什高傲,卻又不會真的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事實就是芬巴巴比自己這方強,沒什麼不敢承認的。
面對這樣的強敵,如果打起來還束手束腳,那才是開玩笑。
「發生什麼已經不重要了,恩奇都,芬巴巴已經變成了魔獸,而魔化是不可逆的,你需要做出決定。」
殺意是真的,甚至還是不死不休的那種,這可不是自己這一方說離開調查對方就不會追的事情。
「芬巴巴……」
恩奇都注視著沒怨念圍繞,對著他不斷攻擊的芬巴巴,有些難以整理自己的心情。
總有理智的芬巴巴會驅逐自己,沒有理智的芬巴巴會驅逐……不、是殺死一切他看到的。
那些動物的屍體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知道,吉爾。」
恩奇都無視心中的想法,僅僅用理智分析。
「就這件事而言,芬巴巴遲早會離開森林,到其他的地方,如果她進入城市,那麼會是極其危險的存在,最正確的方法是解決芬巴巴的威脅。」
「芬巴巴變成這件事情的原因無從得知,也就不存在可以解決的方法,如吉爾你所說,魔化是不可逆的,所以最快的方法是解決……」
他頓了頓,像是機器一樣,面無表情的說出理智上最正確的方法。
「解決掉異常的芬巴巴,確保安全。」
十分符合直白思維的一個模式,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弄出問題的人,簡單粗暴,直指中心。
至少對於恩奇都來說,這應該是む正確め的。
作為神明造物,恩奇都最重要的使命,永遠是神明賦予他的目標,這是無論什麼都比不上的。如果把恩奇都視為機器人,那麼這一條就是神明寫在程序中最核心的。
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圍繞這個展開。
無法逆轉,就代表芬巴巴永遠變不回原來,那麼這樣的芬巴巴就只是一個威脅。
威脅,需要被消除,是最正常的事情。
所以,這個答案應該是む正確め的。
可是——
「恩奇都,你確定嗎?」
在高大杉樹被拍斷倒地的巨大聲音裡,恩奇都聽到了吉爾伽美什質疑的聲音。
「你的內心是這樣想的嗎?」
內……心?
恩奇都在心裡重復了一遍,卻發現自己怎麼也無法理解這個問題。
不是從內心裡想出的,還能是哪裡?難道這不是最正確的答案嗎?
第137章
內心世界的景像,顯示著一個人的狀態,無論這個人在外表現得到底是什麼樣,倒是他內心景像會暴露他的所有。
而芬巴巴的內心世界裡,是什麼樣的呢?
三源葵循著那道聲音繼續深入,終於在灰蒙蒙的空間裡,找到了那一點光亮。她毫不猶豫地穿過這道「門」,下一秒,世界變換。
湛藍的天空,大片的草地與盛開的鮮花,還有周圍圍繞著的樹林,一切的一切都和記憶力那個芬巴巴棲息的地方沒有任何區別。
微風吹過,帶著青草的氣息,三源葵抬頭,看向最中心那個熟悉的身影。她的面前是兩個用泥土捏成的人偶,一個是恩奇都,一個是三源葵。
「嗷」
幼崽。
就連聲音也是熟悉的,不是外面那個被怨念纏繞的芬巴巴,而是最開始,作為神獸的芬巴巴。
她很虛弱,但此時此刻僅僅是看外表卻又絲毫看不出那份虛弱。她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看到家裡孩子終於玩夠了回到家的老母親一樣,高高興興地打著招呼。
「嗷。」
你回來了。
「嗯……」
三源葵輕聲應著,跑到芬巴巴的身邊,向她訴說。
「我和恩奇都,一起回來了。」
「嗷……」
恩奇都啊……
芬巴巴重復著,獸瞳裡閃過懷念,三源葵想到恩奇都被誤會的事情,趕緊幫著解釋。
「那個人,真的是恩奇都。」
「嗷。」
我想到了。
芬巴巴讓自己低下頭,整個腦袋放在爪子上,溫柔看著眼前失而復得的幼崽。
「嗷。」
我後來想了好久,等到葡萄都又成熟了一次之後,才想通了。後來我就在想,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會回來。
其實……改變的氣息中明明還有原本的影子,可是當時的她因為憤怒,沒有認出。所以恩奇都因為生氣很長時間不回來也是正常的事情。
只是……
「嗷。」
僅僅是一年而已,對我來說只是極短的一小會兒,我卻覺得這一小段沒有你們的時間十分漫長。
並且也不止是一年,她仔細計算過,葡萄整整成熟了三次,而今年的應該也要成熟了。
所以是四年。
好奇怪啊……
芬巴巴想。
她擁有望不到頭的壽命,也在這裡獨自居住了她自己也數不清的時間,從來都不會在意時間的長短。
可在這漫長的時間裡,唯有兩個幼崽在她身邊的記憶,才是最清晰的。
她想過尋找,可作為這片森林的守護神,她是無法輕易離開森林的,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等待。
甚至……她一度以為自己已經等不到了,因為她知道,她自己的存在正在被外面的那些靈魂侵占。
可她還是等到了。
她等到了,她又看到了。
「芬巴巴……」
三源葵抿著唇,握緊芬巴巴的爪子,可說是握緊,巨大的體型差異也僅僅是讓她揪住了對方的毛而已。
「我……」
「嗷。」
不要覺得不開心。
芬巴巴小心而又艱難地控制著尾巴,在三源葵身上輕輕地蹭了蹭,打斷了她的話。
「嗷。」
我只是想讓你們知道,我很想念你們,不過恩奇都肯定是到不了這裡的,所以出去之後,也幫我告訴他吧。
「嗷。」
我現在很開心,讓我想起了一個快要忘記的詞,我想用來形容這時候的我會很合適。
芬巴巴咧嘴笑著,明明是凶惡的野獸模樣,看起來卻分外溫柔。
「嗷。」
是幸福。我感受到了這樣的情感,是十分溫暖的感覺。
雖然在此之前,是濃重的寂寞,可她依舊為一份幸福感到喜悅。
芬巴巴無法用詳細的語言確切的形容出這種感覺,可當幸福的順著暖流在身體中徘徊的時候,卻仿佛帶給了她新的力量。
她已經被壓制到意識的最深處,只能任由外面的那些存在控制原本屬於自己的身體,甚至虛弱到只能趴在這裡。
但是——
「嗷。」
幼崽不會永遠和父母在一起,我一直是知道的。
芬巴巴控制著虛弱的身體,搖晃著站起身,她昂起頭,注視著天空,逐漸展露出屬於強大神獸的氣勢。
她知道一些自己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內幕,但那些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讓幼崽們知道的事情,因為……不可能。
「嗷。」
你要好好長大,還有,告訴恩奇都。
芬巴巴露出不舍的眼神,卻還是堅定的抬起了爪子。三源葵猛地感受到了來自這片世界的排斥,她想要說些什麼,可芬巴巴卻不給她機會。
在逐漸模糊的視線裡,最後的聲音在耳邊消散。
「嗷。」
他的新樣子……其實也很好,我並不討厭。
……
「轟——」
巨大的聲音在森林中響徹,伴隨著鳥獸們瘋狂遠離的身影,斷裂的高大樹木向地面摔去。
芬巴巴吼叫著,周身被銀色的鎖鏈纏繞,對峙之間,鋒利的爪子在這禁錮之中,一點點地更加向前。
天之鎖對神性越高的存在,其硬度也就越強,反過來說,對沒有神性的人就只是牢固一些的鎖鏈而已。
雖然芬巴巴是神獸,到說到底最根本的也並不是神而是獸,更何況現在還是被魔化狀態。
「我禁錮不了她多長時間。」
恩奇都全力操控著鎖鏈,卻依舊止不住芬巴巴可怕的力量。
「吉爾,動手吧。」
恩奇都看向剛投擲出武器的吉爾伽美什,聲音分外冷靜。
「我們沒有第二種選擇。」
除非吉爾發揮任性的一面,說自己不管這邊人民的死活。
「本王當然知道。」
吉爾伽美什抬頭注視著已經陷入狂暴的芬巴巴,手中有新的武器逐漸凝聚。
普通的不行,就只能開大了。
「去死……去死……去死……」
充滿恨意的聲音不斷地回響,被鎖鏈禁錮的芬巴巴渾身散發著殺意,猛地用力,掙脫了鎖鏈,巨大的爪子在一瞬間來到了恩奇都的頭頂,眼看就要拍上去的時候,她的動作忽然停下了。
恩奇都趁機閃開,疑惑望向突然定格的芬巴巴。
「去死去死……幼崽……停下……」
那聲音終於有了變化。
「三源葵……恩奇都……去死……離開……跑……」
巨大的身體顫抖起來,像是有什麼在身體之中激烈地爭奪著,盡管那雙獸瞳裡依舊殺氣四溢,可異常的聲音卻執著地從充滿恨意的詞彙中艱難擠出。
「去死……殺了我……誕生……殺了我……恩奇都……去死去死……殺了我……」
一時間,整個森林都靜默下來,唯有這充滿矛盾的聲音低吟著。
有什麼更明顯了。
恩奇都凝視著芬巴巴,仿佛是回應,芬巴巴的視線也精准地來到了恩奇都的身上。
「恩奇都……」
屬於野獸的眼眸裡,在深處混雜出一份微小的,難以察覺的……祈求。
「去死……救我……殺了我……」
那是一份怎樣的祈願呢?至少在這一刻,恩奇都是明白的。
發出這樣聲音的是原本的芬巴巴,那個與自己一同生活的芬巴巴。
而芬巴巴在說,殺掉「我」=救「我」。
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呢?殺死才是拯救,明明殺死所對應的,應該是怨恨才對。
恩奇都無法理解,也無法明白這樣的等式,他只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好像沒什麼堵塞,讓他不知要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他不明白,他不懂,但是他必須要做。
這並不只是他與吉爾,也是芬巴巴自己的意思。
可他還是不明白。
「吉爾。」
恩奇都跳下樹干,走到吉爾伽美什的身邊,簡短而又干脆的說出一句話,仿佛心中充斥著的,足以讓他難以思考的茫然並不存在一樣。
「讓我來。」
因為那份求助是對著自己,所以……做出這樣事情的,也應該是他自己。
無論是怎樣的求助……
無論是怎樣的……後果。
吉爾伽美什一頓,扭頭看向恩奇都,卻只能看到半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用近乎空曠的眼神,注視著顫抖著的巨獸。
下一秒,鎖鏈在恩奇都的身邊出現,衝向了芬巴巴。
強大的,匹敵兩個人而不落下風的巨獸沒有絲毫的反抗,任由鎖鏈的尖端插入自己的身體,哪怕鮮血流淌,也依舊牢牢地控制著自己的身體。
要怎樣殺死一只巨獸呢?
放出它的鮮血、掏出它的內髒、還是扭斷它的脖子?
神獸的生命力要更加、更加地強健。
恩奇都知道,恩奇都又覺得自己並不知道,他甚至已經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在催使著他動手。
鮮血的氣息在這片區域中蔓延,濃重得似乎在空氣中也要凝聚成液體,恩奇都麻木的揮動著手一次次攻擊著,只剩下似乎是本能的東西,控制著他思維停滯下的身體。
好奇怪啊……
他變得好奇怪……
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他會感覺到……疼痛呢?
不、並不是疼痛。
那又是什麼?他到底出現了什麼問題?
此時此刻……此時此刻……存在於他的身體中的,壓的他無法思考,讓他無法傾吐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恩奇都!」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暴喝終於拉回了他的神智。
「給我清醒過來!」
一身白衣有一半被染成了紅色,攻擊的動作已經許久不曾停歇,神的武器似乎回過了神,站在巨獸尚還有一絲溫熱的屍體上慢慢轉頭,用空洞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摯友。
「怎麼了。」
還染著幾滴鮮血的白皙臉頰上,恩奇都的表情無悲無喜,哪怕說著疑問的話,也根本聽不出任何疑問的意思。
「吉爾。」
第138章
三源葵是自己找到了恩奇都與吉爾伽美什,她到對方時候,一切早已經塵埃落定。
屬於芬巴巴的屍體躺在一邊,周圍滿是戰鬥的痕跡,大片的樹木倒在地面,鮮血幾乎浸紅了土地。
芬巴巴確實死亡了,又或者還剩下了什麼,但結果終究只有一個。
除此之外,三源葵能感覺到,恩奇都和吉爾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只是氣氛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不好,所以他們應該在她找過來之前說過什麼。
「恩奇都,吉爾。」
三源葵走近,目光最終定格在恩奇都的身上。
「你現在,不太好。」
那是一種十分壓抑的狀態,哪怕恩奇都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三源葵依舊能輕易感覺到。
而且對芬巴巴……
她注視著芬巴巴已然永遠無法再次動彈的屍體,腦海裡浮現的卻是對方最後的時候,那溫柔而又威風凜凜的模樣。
好像有什麼一下子哽住了喉嚨,三源葵沉默的注視著這片看不到血紅的深色,湧入肺中的氣味卻又明明白白的提醒著現實的殘酷。
芬巴巴死了,死在了——
「抱歉。」
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三源葵的思緒,她重新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主人——恩奇都。
「我現在還無法理清自己的情緒,倒是我認為,這是我需要說出的。」
恩奇都的臉上依舊呈現出失去表情的空白,他像是在對三源葵說,又像是對她身前已經完全是去了氣息、永遠都聽不到的那個存在說。
「抱歉,十分抱歉。」
他低著頭,任由碧色的發絲從耳旁垂落,遮住他臉上寫著罪惡的紅色,同樣是碧色的眼眸也被劉海遮擋,看不清神色,只能聽到他那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用一模一樣的頻率,如同機器一樣敘述。
「依照這樣的情況,被憎恨也是理所應當的,所以……」
不等他說完,三源葵的聲音就驟然打斷他的話。
「沒有憎恨。」
與他相同卻又不同的,依舊有著資格的幼崽來到恩奇都的面前,毫不介意的她握住他沾染鮮血的手,那雙天空一般澄澈的藍眸裡沒有任何的怨恨,只是倒映著他此時的模樣。
分毫畢現。
「沒有任何人,憎恨恩奇都。」
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更加柔和,三源葵篤定的說著,如同在說一條不可辯駁的真理。
有關這件事,她不會,芬巴巴也不會,而其他人沒有資格。
「不會……」
恩奇都極輕地呢喃著,腦海裡第一個給出的反應是質疑。
為什麼不會呢?這與他所認知到的完全相反,生命的威脅從來都是刻在所有生物身體中最嚴峻的問題,嚴重的甚至會不死不休。
這是一個與「常識」完全相違背的回答,甚至因為這份違反,讓他的身體像是被添加了什麼更沉重的東西一樣。
作為天之鎖的他,本就是鎖鏈的他,像是被另一種無形的鎖鏈包圍,緊緊地,難以掙脫。
可那究竟是什麼?為什麼會讓身為武器的他感覺到如此地難熬呢?
「恩奇都。」
恍惚間,他又聽到了聲音響起,仿佛世間的一切色彩都聚攏在那雙藍色的倒影中,在話語落地的那一瞬間,恩奇都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正大的眼眸。
「不要痛苦了。」
啊……原來如此……
恩奇都恍惚地握住了對方微涼的手。
原來那道鎖鏈的名字,是痛苦啊……
比難過更加極致、比沉痛更加深刻、猶如疼痛與鞭撻,這樣的情感……
往日裡僅僅是知道的必須,此時此刻真實的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武器竟然也會痛苦……嗎?」
這是正常的嗎?
「當然是正常的。」
又一道聲音轟然響起。
「本王說過多少次,你是本王的摯友,不要總是自說自話的天天把武器武器掛在嘴邊,本王早就聽膩了。」
恩奇都從那片藍色中抬起頭,入目的是吉爾伽美什理所當然的模樣。
「作為本王的摯友,懂得這些不是最基本的?」
他抱著手臂,不容置疑地開口。
「感受到痛苦,然後認知痛苦,最後在裡面成長,這就是苦難帶給人的東西。現在,告訴我恩奇都,你會成長嗎?」
「痛苦與成長……嗎?」
恩奇都重復著,逐漸回復了生氣。
這就是被人們稱之為代價的東西吧?
看著恩奇都恢復過來了,吉爾伽美什使勁拍了拍恩奇都的肩膀以示「報復」,又滿意伸出另一只手,想擼一把三源葵的頭。
「哼,本王就說,小蠢貨根本不可能那樣,只有你自己聽不進本王的話。」
三源葵看了看對方手上沾著的血,面無表情地往旁邊挪了一步。
撲了個空的吉爾伽美什:?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並沒有沾上多少血的手,又看了看三源葵正握著的,恩奇都幾乎滿是血的手,陷入沉思。
自己被這小蠢貨給區別對待了!還不是一般的區別對待!!!
呵,得讓這小蠢貨明白,誰才是第一位!
吉爾伽美什眼神瞬間危險起來,就在他剛要說什麼的時候,有憤怒的聲音從天邊傳來。
「你們!竟然自說自話的就把本女神晾在一邊嗎?!」
都打死那個囚禁她的凶手了,竟然聚在一起聊天而不是找到她跪著迎接她!你們這是怎麼回事?說好的是來救……啊不是,迎接本女神的呢!
金發紅眸的女神從天而降,輕巧地落在了三人不遠處,揚著下巴,滿臉高傲。
「既然已經見到本女神,還不快感謝本女神的降臨?」
感受到其中金發的那個,身體中神人混雜的血統,伊什塔爾瞬間反應過來對方的身份。
看來是現在烏魯克的國王,那個……那個叫吉爾伽美什的?看身材確實不錯,倒也沒白費了神明的血統,就是不知道臉行不行。
「你就是吉爾伽美什吧?既然……」
就在她還想著的時候,原本背對她的吉爾伽美什終於轉身看向了她,讓她剛說一半的話猛地卡在了嗓子裡。
金發紅眸、神明的像征,臉甚至相當不錯,加上身材完全就是個極品,雖然因為剛剛的大戰衣衫破損身上還有一點傷痕,但英武的感覺卻感覺更上一層。
很好,男人,你成功的吸引了本女神的注意力。
身為女神,伊什塔爾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理由,作為主神之女,她的身份也完全能夠讓她隨心所欲。
看上了吉爾伽美什臉的伊什塔爾果斷把原本想說的話,拐了個180°的彎。
「既然是來『邀請』本女神的,本女神也不會什麼都不表示。」
完全沒想過會被拒絕,從小到大也幾乎沒有被拒絕過的伊什塔爾勾出一個艷麗的笑容,眼眸中滿是勢在必得的篤定。
「本女神勉強可以屈尊降貴,同你可以回到烏魯克,舉行華麗的一個聖婚儀式。」
言下之意十分明顯。
結婚!
不同意?笑話!她堂堂金星女神和一個只有三分之二神明血統的「人類」結婚,對方不得感恩戴德的過來感謝她的美麗與大發慈悲?
哎呀,也不知道這個什麼時候會膩。
「伊什塔爾?」
就在伊什塔爾等著對面吉爾伽美什被自己迷的神魂顛倒的時候,她聽到了宛如一悶棍打在她腦門上的話。
「你就是那個被囚禁的丟人女神了?」
「你說什麼呢!!!」
一提還沒來得及擦的黑歷史,伊什塔爾瞬間炸了。
「本女神是被暗算了!暗算了懂嗎!!!」
誰特麼知道為什麼人界會有那麼多嬰兒怨靈聚集在一起,還特麼搶了個那麼強的身體,她擁有的生育神職還特麼被他們克制逮住一頓吸,還越吸越強!
那芬巴巴本來就很強了,她偷偷下界實力打折,她又上哪說去?而且這絕對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絕對是天界哪個不長眼的lyb干的!
「暗算?」
吉爾伽美什光明正大地嗤笑一聲,完全沒有顧及別人心情的想法,哪怕對方是個女神。
「本王完全沒有娶你這種丟人女神的想法,別說還是你這種沒有腦子的。」
「沒、沒腦子?!」
伊什塔爾不敢置信地瞪著吉爾伽美什,完全不能理解對方拒絕自己的理由。
她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稀少的布料,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完好無損的絕美臉蛋,重新看向吉爾伽美什的目光逐漸微妙。
他不會是故意的吧?故意用拒絕來吸引本女神的注意力?
呵,這種套路本女神可是見多了,最後還不是一個兩個哭著喊著祈求本女神的憐愛?
伊什塔爾心裡冷笑一聲,臉上卻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帶著說不出的誘惑,風情萬種地一步步靠近吉爾伽美什。
「我美嗎?」
吉爾伽美什面無表情。
哦,這就是伊什塔爾了嗎?還真蠢得是讓本王大開眼界。(棒讀)
怎麼沒反應?是被自己迷到做不出反應了吧?
掌握美這個神職的伊什塔爾相當自信,她完全可以說是美的化身,連神都抗拒不了她的美麗,區區還有人類血統的人神混雜根本不可能拒絕得了她。
不如說能讓她主動誘惑就已經是天大的榮寵了。
伊什塔爾輕笑著,手搭在了自己輕薄的胸甲邊緣,卻忽然看到一邊被她無視的恩奇都猶豫著抬起手,擋在了旁邊凡人小蘿莉的眼前。
伊什塔爾:???
你什麼意思?本女神有什麼是不能看的?能看到都是你們的榮幸好吧!
就在伊什塔爾心中靈魂質問的時候,耳邊恍惚間有出現,明明音調很平淡,落到耳中卻轟然炸響。
「廢物女神,回你的天上去。」
「你你你說我是什麼?!!!」
第139章
女神伊什塔爾被吉爾伽美什給氣走了。
雖然三源葵被恩奇都擋住了視線,但是她聽得還是非常清楚,兩個人言詞逐漸刻薄。
最後伊什塔爾生生沒說過整天吧「雜修」「廢物」「蠢貨」掛在嘴邊,精通罵人的吉爾伽美什,只能留下一句「你給我等著,本女神一定會讓你臣服在我的魅力之下!」就刷的一下飛走了。
「吉爾,這樣不好吧。」
事情都已經完結了,恩奇都才勸著吉爾伽美什。
「伊什塔爾畢竟還是烏魯克的守護神。」
剛才那段嘲諷換個神也會生氣,不過就事實來說,伊什塔爾被囚禁然後出現了後續的事情,現在還試圖誘惑吉爾,態度也比較差,所以吉爾估計很難對對方有什麼好感。
「烏魯克的神廟又不止她一個。」
吉爾伽美什對伊什塔爾完全沒有一點好印像,本身廢就算了,禮貌欠佳又沒有修養,一天天就會胡作非為。
誰准她之前俯視他吉爾伽美什的?
不在糾結伊什塔爾的事,幾人花了些時間,埋葬了芬巴巴的屍體,幫不上忙的三源葵干脆在附近轉了幾圈,采到一大捧花。
位置在森林的最中心,被芬巴巴視為自己的領地,也是屬於「家」的地方。她不需要墓碑,僅僅是回歸了這片森林。
只是如今不再是草地,僅僅剩下灰褐色的一片泥土,只有空曠的風在這裡偶爾掠過,帶不出半分其他的聲音,荒涼而又死寂。
這裡本該是鮮花盛放,充滿活力的。
三源葵把手中的東西放在中心,再退回之後,看向了恩奇都。
「我和芬巴巴,說了話的。」
之前恩奇都的情緒不太穩定,所以她沒有說出來,現在感覺好多了。
「她說……」
三源葵頓了頓,注視著恩奇都的眼睛,鄭重重復著那句留給恩奇都的話。
「你的新樣子也挺好,她並不討厭。」
「並不討厭嗎?」
大概這是一個歉意。
恩奇都想。
如果是芬巴巴,那麼她想的,大概是這樣:「如果她沒有懷疑,那麼大家就不會分開。」
芬巴巴是認出了他,不然最後……又怎麼會說那些話?
可到頭來,最應該有歉意的人應該是他自己,但這份歉意也只是他自己加給自己的。
因為根本沒有人怨恨他。
「我知道了。」
恩奇都彎下腰,抱住三源葵的身體,感受著對方與自己如出一轍的氣息。
他還擁有,還擁有很多,總是讓人擔心可不行。
「我還有你,還有吉爾。」
「把本王放在後面可不行。」
吉爾伽美什輕哼一聲,聲音裡卻根本沒有絲毫的問罪。
「不過這次就免了你的罪責,可沒有下次。」
「是是,吉爾太寬容了。」
「這個時候說好話已經晚了。」
「唔……吉爾,最好?」
「都說已經晚了,小蠢貨你不許幫腔!」
腳步聲逐漸遠去,這空曠的地方最後一絲的人氣也散去,灰褐色的土地上只剩下一片持續了四年的寂寥縈繞著,遲遲不肯離開。
而死地中,只有最中心的花環突兀地盛開著,卻又奇異地帶來了希望的種子。
也許用不到明年,這裡就會恢復到原本的模樣吧?
有大片如茵的草地,有燦爛盛開的花朵。
一切都會重新熱鬧起來的。
……
幾人的回歸受到了盛大的歡迎,之前森林裡巨大的聲音讓人們心驚膽顫,但看到幾人安全歸來,知曉威脅已經解除了之後,人們爆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聲。
人們只知道威脅被解除,沒有了生存的擔憂,不會知道在森林中,到底發生了怎樣的故事。
他們僅僅是單純地,為了勝利而喜悅。
為了……芬巴巴的死亡而喜悅。
稍微有些……難過。
三源葵下意識更加靠近恩奇都,沉默地揪住了他的衣袖,像是個低落的幼貓,無形的耳朵都垂了下去。
「沒事的。」
恩奇都反手握住她的手,低頭注視著三源葵,碧色的眼眸迅速眨了眨,傳遞出一句話。
——待會兒就交給吉爾吧。
完全不知道自己摯友和三源葵到底眼神溝通了什麼的吉爾伽美什,在一路被迎接到城裡最好的建築之後,面對湧上來恭喜吹捧的長老以及一系列管理者的時候,才驟然發現。
恩奇都和三源葵怎麼在門口跑了?你們居然不帶我!!!
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通,而現在,城市裡的氛圍堪比過節大有徹夜通宵的意思。恩奇都帶著三源葵找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遠離了城市中的一切熱鬧。
天際的橘色太陽僅僅在地平線剩下最後一絲的光亮,大半的天空已經是更加深沉的藍色,三源葵凝望著這片與黃昏交接的夜空,心情逐漸恢復了平靜。
然後,她終於想到了被她和恩奇都聯合起來丟下的吉爾伽美什。
「吉爾會生氣吧?」
「沒關系。」
恩奇都坐在三源葵旁邊,輕松解釋。
「吉爾被長老稱贊就要很長時間了,這裡的長老很擅長這個。」
畢竟這裡的長老是歌手,有編歌唱歌的癮,吹起人來簡直能把人吹上天,自身的能力也不差,可以克制住(?)吉爾一陣子了。
再說了,就算吉爾真的生氣了……
恩奇都微笑著說出了面對摯友時,已經快被用爛了,卻一直還十分好用的套路。
「我們可以和吉爾道歉嘛,吉爾一定會理解我們的。」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積極認錯,下次再犯!
三源葵點了點頭,放下了有關於吉爾伽美什生氣的擔憂。
確實,吉爾雖然說話的時候比較犀利,動不動就不敬謝罪之類的,但是其實人還是很好的。
隨著上一句話落地,空氣中又陷入了安靜,誰都沒有再度開口,只有風帶著城市裡的熱鬧聲音,隱隱約約傳地傳遞過來。
要說些什麼呢?
三源葵想。
芬巴巴……大概不提比較好,在這件事情上,恩奇都比她還要難過才是。
沒等三源葵想出個所以然,恩奇都的聲音就率先出現。
「你覺得吉爾怎麼樣?」
三源葵眨了眨眼,毫不猶豫地回答。
「很強、說話有趣、好王……現在的好王。」
實力強大、說話會口不對心、不過有了恩奇都幫忙之後改了政令之後,才是好王。
「看來在你心裡吉爾很厲害,被他聽到的話,又該得意了。」
比如什麼「本王最厲害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之類的。
恩奇都輕笑著,再次問除了另一個問題。
「那麼,你是怎麼看待我的呢?」
這個問題……他大概得到過答案,只是在時隔幾年的這一次,他仍舊忍不住再度問出,想要聽到……答案。
「恩奇都,是人。」
三源葵仍舊回答得毫不猶豫,她凝視著對方在夜色下依舊翠麗的碧色眼眸,說出了不變的話語。
「是重要的人。」
甚至……
她轉移視線,習慣性地閉上了嘴,沒有讓後面的話繼續說出,可腦海裡,卻又出現了吉爾伽美什曾經的話。
む你不夠信任——め
她已經決定了要更加信任,為什麼到了現在,又像是以前一樣,不敢說出了呢?
「恩奇都……」
三源葵深吸一口氣,扭過身體正坐在恩奇都的面前,在對方驚訝的眼神裡,鄭重開口。
「在我心裡,是家人。」
「我還以為,要很久之後才能看到你這樣坦誠的樣子。」
恩奇都輕嘆著,勾起唇角。
「說不定還要感謝吉爾。」
因為三源葵的能力的原因,恩奇都遠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甚至是她心中一直難以敞開心扉的,他都有所感覺。
她是坦誠的,她又不夠「相信」,小心翼翼地生怕其他人受到不知源頭的傷害。
後來因為吉爾,她又更加坦誠了一些,直到現在,甚至已經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了。
「我們是家人。」
僅剩的、沒有親緣,卻又比親緣更加親密的家人。
恩奇都身體前傾,擁抱住眼前的存在,嘆息著。
「我永遠不會對你說謊。」
所以你永遠都可以信任我,相信我不會被那份未知而傷害。
而且……
恩奇都慢一拍地,也不知是刻意慢還是僅僅是沒想起來。總之,他補充了一句話。
「也可以加上吉爾。」
不過吉爾或許多一個朋友也沒什麼,他甚至還能為吉爾感到高興。但是作為む家人め,他覺得自己可能不會很歡迎再多一個。
吉爾是摯友,家人只需要芬巴巴三源葵和自己就可以了。
這大概就是吉爾說過的,名為む占有め的心情吧?
恩奇都把三源葵抱得更緊,滿足地輕蹭著。
真是奇怪,卻又好像並不奇怪。
他迄今為止所學習到的,各種各樣的情緒,所有的正面加到一起,卻總是沒有那些被稱為負面的所帶來的「成長」要多。
或許就像是吉爾所說的那樣,苦難帶來的就是成長。
夜幕完全降臨在這片大地上,繁星點綴在天空中,溫馨在兩人之間縈繞著。
三源葵輕輕拽了拽恩奇都的長發,覺得有一件事,必須說清楚。
「如果……」
三源葵猶豫著,最終還是選擇相信。
「如果我有一天,也離開了,恩奇都你不要覺得傷心。」
「不會的。」
恩奇都立刻否認,他半松開手,先是用一種探究的眼神注視著三源葵,然後又開始解釋。
「擁有一種嶄新情緒的時候,總是會對我的內部產生一些影響,如果是對一開始的我來說,或許還會有一些煩惱,但對於現在的我,這並不是壞事。」
以前的他只能對自己誕生的目標一直前進,但擁有了各種各樣情感的現在,他甚至可以讓自己換一個目標。
當然,他現在還沒有這個想法。
恩奇都微笑著,猶如只是再說一句再確定不過的話語。
「因為我已經擁有了可以更改自己的權利,依照我內心的情感,在你成年以前,無論發生什麼我是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第140章
三源葵覺得恩奇都根本就是答非所問。
總是會有人把話說得很死,不肯照著她問出的問題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雖然想法是一方面,但是總是會出現意外之類的問題……唔……
三源葵瞄了眼恩奇都信誓旦旦的眼神,感覺到了想要嘆氣的**。
如果以恩奇都的在意程度來算的話,或許正常情況下根本不可能發生「離開」這種事情。
但她是「不正常」的。
三源葵思來想去,覺得這個預防針還是需要給恩奇都的。
「是如果,恩奇都先想。」
什麼「不會離開」之類的根本就不是回答,應該在她離開的前提下才行。
恩奇都:「……」
罕見的,恩奇都沉默了下來,他沒有像是日常裡幾乎能直接給出答案一樣,而是靜靜地注視著被自己半圈在懷裡的三源葵,神色間有明顯的思索,好像這個問題給他的腦袋帶來了不小的負荷。
「這個問題……」
良久,他略帶遲疑地開口。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
是真實的,在對方問出這個問題以前,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半點。如果真的要他想出一個兩個人會分開的理由,他也只能想到……成年一類的。
哪怕他嘴裡說著,這份保護直到她成年,但是就算成年這個日期真的到來了,自己與她……難道就不會繼續在一起了嗎?
森林中不乏許多以家族為單位的動物,哪怕是成年後就會離開父母的那一類,也大都是因為種族特性或者□□權之類的必要事情。
但是自己與三源葵並沒有這樣的衝突,所以完全可以在她成年之後也繼續在一起。在人類的這邊,也是很常見的事情。
恩奇都想著,極為單純的,問出一個問題。
「你在未來,會厭倦我嗎?」
三源葵:???
恩奇都怎麼會這麼想?怎麼突然就跳躍到厭倦上面了?
「不會的。」
她的聲音異常篤定。
「絕對不會。」
「那麼,我已經明白了。」
恩奇都露出一抹輕柔的微笑,坦然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會等你回來,或者還會去找你。」
如果時間比較長的話。那麼他大概會有些忍耐不住,率先去尋找吧?
如果不可能找得到呢?
三源葵咽下這句差點脫口而出的反駁,沒有繼續深入這個話題。預防的已經說了,如果太深入了,豈不是就很明顯了?
而且……事情應該不會多麼糟糕的。
三源葵想。
還有吉爾在。有吉爾,恩奇都一定會被吉爾開導的。她自己就體會過,吉爾開導人特別厲害,所以恩奇都肯定也不在話下。
此時此刻,這片被夜色完全籠罩的大地上,白天的清晰已經褪去了大半,以至於在現在的三源葵眼中,大都是灰蒙蒙的。
就連恩奇都也是。
可哪怕他的身上沒有一點藍色,卻比藍色更加讓她側目。
是鏈接太久的原因吧?這樣的感覺,因為她只在從前一直保持鏈接的安娜的身上感受到過。
不過,恩奇都應該是不會老去的,那麼他會活很長時間吧?說不定還能一直活到未來,不過一個人的話是不是太孤單了?他會有新朋友嗎?
三源葵想著想著,又甩了甩頭,把自己的胡思亂想掐滅。
不管怎麼說,就現在來看,吉爾是完全可以開導的!
所以——
「有吉爾,真好!」
話音剛落,一旁就驟然響起了某個應該在城市中的人的聲音。
「哦?背著本王偷偷跑出來,就是為了說本王的好話?」
三源葵轉頭,入目就是吉爾伽美什由遠及近的身影。他輕哼一聲,目光犀利。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掩蓋你們出逃的罪責。」
把王放在一邊自己跑了,這像話嗎?這種事情應該是本王來做才對!
「我以為吉爾能很快就擺脫的。」
罪魁禍首恩奇都完全沒有絲毫的愧疚,甚至毫無顧忌的開始揭短。
「畢竟吉爾一言不合直接離開的事情也不少了,如果吉爾想的話,完全可以離開。」
一番話直指中心,聽得三源葵忍不住點頭,看向吉爾伽美什的目光一瞬間帶上了恍然大悟。
是長老的歌太好聽了嗎?她記得離開的時候還聽到長老說要當場即興作曲一首,來贊頌王的英勇來著。
所以現在才來,一定是已經聽了好幾遍了吧?
吉爾伽美什的臉瞬間黑了一個度。
「本王自然有本王的想法,還有你小蠢貨,把你腦袋裡那些廢料都給本王扔出去!」
三源葵眨了眨眼,已經完全不受對方的口頭上的威脅,只是很給面子,挪開了自己的目光。
「總之,吉爾不和城裡的大家一起嗎?」
恩奇都詢問著,遙望了眼火光明亮的城市,在那裡的中心,巨大的篝火燃燒著,散發光與熱,全城的人們都聚集在那裡,熱鬧的慶祝著。
「有他們自己慶祝就行了,本王也是需要安靜的。」
吉爾伽美什走近,對於這裡的偏僻有些不滿,但看在足夠安靜的份上,倒也沒在說什麼。
「說起來,吉爾已經討伐過很多次凶獸了。」
恩奇都看向吉爾伽美什。
「在我的了解裡,暴君是不會關心子民的生命與狀態,但是吉爾卻總是會去討伐傷害烏魯克的凶獸。」
這一次……先不說,至少在這幾年裡,對方與自己一起去處理的凶獸就有好幾只了,如果僅僅是興趣,那麼吉爾最應該干的是主動找凶獸的麻煩才是,而不是只對入侵了烏魯克的凶獸動手。
這個時代能被稱為凶獸的,可不是區區大一點的獅子就能成為的,更多的是擁有特殊血統或者什麼,類似於芬巴巴這樣的存在,一巴掌拍斷巨樹、噴火噴水或者奴役獸群那都是基本操作。
當然,芬巴巴是不一樣的,她可以說是站在人界頂點,弱一點的下位神都不一定打得過。
「沒有誰規定到底什麼樣的王一定要做到什麼事情,而那些東西也無法起到任何束縛。」
吉爾伽美什抱著手臂,平淡敘述。
「烏魯克的子民,可以為了抵御敵人犧牲,也可以為了本王貢獻,但區區凶獸……」
想起那些神代常見,但在人類裡卻超規格的凶獸,吉爾伽美什嗤笑一聲。
三源葵綜合上面的一長串話,相當熟練地融合成一句最核心的。
「所以,是吉爾在保護人民。」
「保護人民……嗎?這是吉爾的想法嗎?」
恩奇都若有所思,卻絲毫不懷疑三源葵的話,對方很多時候都能夠在一堆廢話裡提取到最關鍵的信息。
「恩奇都,你在質疑什麼?」
吉爾伽美什不滿地瞥了眼恩奇都。
「連小蠢貨都能看出來的東西。」
「我只是在想,明明吉爾的很多不合理的政令都是我在說服(物理)你之後才改動的,那些不合理的命令在此之前已經用了很多年,讓人們深受折磨。」
恩奇都沒有忘記過,他之所以誕生的理由,以及在最開始親自看到過的那些政令在民眾之間到底造成了怎樣的痛苦。
恩奇都想著,誠懇回復。
「所以吉爾忽然承認自己這樣做是為了人民,讓我有些意外。」
要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
恩奇都沉思幾秒,生動舉例。
「就像是希娜說自己搶公獅的肉吃,其實是為了公獅好這種感覺。」
吉爾伽美什:「……」
些什麼奇奇怪怪的例子?
「我知道。」
三源葵一聽這個,忽地一下精神了。
「因為王庇護子民,是最基礎的。」
有關於王之類的,她可是相當熟悉,吠舞羅的大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子民也不會因為王危險,就不愛戴王。」
尊作為赤之王,非常不穩定,在所有的王裡,屬於一個不小心就會自曝的那種,嚴重甚至能帶著整個城市一起自爆,上一代的赤之王就是因為達摩克利斯之劍掉落自曝,神奈川連帶70萬人都沒了。
但是,吠舞羅的大家都很尊敬喜歡尊,而且尊也不會真的失控的!
不過……吠舞羅更像是一家人,沒有烏魯克這麼多人,還這麼大……
「小蠢貨倒是很有覺悟。」
吉爾伽美什頗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說出這番可以說是相當有覺悟的三源葵,倒是沒想過對方會比恩奇都還要更加了解。
「恩奇都。」
吉爾伽美什發出滿意並推薦的聲音。
「和小蠢貨學學。」
他話音剛落,三源葵的話就再度響起。
「不過吉爾確實,嗯……政令很奇怪。」
吉爾伽美什:「……」
他深沉地注視著一段話連誇帶貶,卻還只覺得自己說了實話的三源葵,沉默了足足兩秒鐘,果斷回了推薦位,並把目光轉移到了恩奇都身上。
「算了,別和這小蠢貨學得更蠢了……」
這小蠢貨總能在本王還算滿意的時候,又說出一句讓他只想把她拎起來甩的話……
有時候吉爾伽美什甚至在懷疑,三源葵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但一想到對方幾年以來光吃不長的腦袋,他最終只能遺憾的斷定,對方是真傻。
「所以吉爾還是有在認真保護烏魯克人民的。」
恩奇都抱緊懷裡的大聰明,無視吉爾伽美什的眼刀,一本正經地提出建議。
「那麼吉爾,有關於之前沒有說完的政令,那我們現在是不是能再商量一下了?」
吉爾伽美什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好像開啟了什麼新大門的恩奇都,深深感覺到了沉重。
「蠢貨!這種舉行祭典的時候你心裡想的就只有政令嗎?!」
白天大戰、回來祭典、現在晚上了,竟然還想讓本王干活?
你不累本王還累呢!
第141章
芬巴巴的事件過去之後,再度回到王城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靜,只除了……某個時不時就來一趟的不速之客。
「還不快迎接本女神的駕臨——」
名為伊什塔爾的女神從天空向下降落,低空進入到宮殿裡,目標相當准確,直指吉爾伽美什。
簡直快要煩透了的吉爾伽美什捏著對方泥板哢地一聲出現一道裂痕,剛才還不錯的心情刷地一下降了下去。
這廢物女神怎麼趕也趕不走!
「驚喜吧!為女神的到來而歡呼吧!不用掩飾,我知道你很高興。」
無視另一邊在神眼裡微不足道的恩奇都與三源葵,伊什塔爾看向吉爾伽美什,發出挑釁的聲音。
「這一次,本女神一定要讓你為我的魅力傾倒!」
吉爾伽美什面無表情。
「……不需要,離我遠點。」
「看來又開始了」
已經完全對現在這種情況了如指掌的恩奇都對著吉爾伽美什微微一笑,然後果斷撈起一旁的三源葵,明目張膽地退到一邊,給兩個人讓出極大的操作空間。
吉爾伽美什目光犀利地望向自己遠離的摯友,那目光宛如在看一個不管朋友死活的叛徒。
「抱歉啦,吉爾。」
恩奇都做著嘴型,沒有出聲。
「畢竟是女神嘛。」
而且還不是搞出什麼事情影響烏魯克人民生活,而是單單在煩吉爾一個人的女神。
如果是搞事情他和吉爾一起打女神都沒問題,但現在的問題是人家只在騷擾吉爾一個人。嗯……說不定他要擔心但吉爾會不會被激怒,然後和女神打起來……這種?
好在白天裡的伊什塔爾沒說過吉爾被氣走了,事情也算告一段落,能再安靜一段時間。
然而到了晚上,吉爾伽美什回到寢殿,正准備睡覺的時候,卻驟然看到屬於自己的床上,一道人影若隱若現。
「吉爾伽美什。」
只披著薄紗,以一個誘惑姿態躺側躺在床上的伊什塔爾輕笑著,眼波流轉。
「一起睡嗎~」
你以為我走了?不,本女神其實是打算夜襲噠!
吉爾伽美什:「……」
這什麼玩意?
吉爾伽美什閉了閉眼,重新睜開後,女神的身形依舊還在床上,他霎時間黑了臉。
「擅闖寢宮,你好大的膽子,給本王出去!」
「出去?」
伊什塔爾動了動身體,趴在床上,用肘支著床鋪,下巴放在手上,笑得肆意。
「你確定嗎?」
呵,男人,口是心非!
伊什塔爾臉上誘惑,心裡不屑。
嘴裡說著讓我出去,心裡指不定都已經禽獸不如,這樣那樣了。真以為我是來誘惑你吉爾伽美什的?之前的仇我可是還記得呢!
想不到吧?我這次是為了讓你心動做出行動,然後推開你直接嘲笑你,最後頭也不回的離開的!
就算你跪著求本女神,本女神都不會心軟!
這樣想著,伊什塔爾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我是烏魯克的守護女神,而你是烏魯克的國王,沒有誰能比我們更加相配了。」
她支起身體,滿意的看著吉爾伽美什越走越近,就在對來到床邊,她准備馬上大開嘲諷的時候,接下來的事情和她預想中完全相反。
只見吉爾伽美什黑著臉,抓著床上的被褥,下一秒,直接把高貴的女神給掀下床。
伊什塔爾:?????
女神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你、吉爾伽美什!你還是不是個男的!」
「呵。」
吉爾伽美什輕蔑地瞟了眼伊什塔爾,聲音中滿是不屑。
「就你還想誘惑本王?」
區區一個女神而已,要不是看在你是烏魯克守護女神,這幾年也沒作什麼妖的份上,現在就不是區區下床,而是被扔到外面治罪了。
「吉爾伽美什,你給我等著!本女神早晚有一天會讓你為本女神的魅力而傾倒的!」
伊什塔爾站起身,咬著牙放出狠話,氣勢洶洶地飛走了。
寢宮裡,只剩下吉爾伽美什,理都沒理伊什塔爾,只是目光深沉地看著被「別人」躺過的床,滿臉嫌棄。
這床已經不能住人了!
他果斷往外走去,吩咐外面的侍從換掉整個床,人再往旁邊以拐,走到了附近的另一個寢宮外,打開大門。
在和恩奇都相互給對方順頭發的三源葵扭頭看向門口,忍不住發出了疑問的聲音。
「吉爾?」
吉爾伽美什面無表情給出答案。
「睡覺。」
三源葵:???
第二天,在隔壁睡了一覺的吉爾伽美什神清氣爽,暫時壓下了被伊什塔爾夜襲的煩心。
然而他沒有想到對方是,他接下來即將面對的,竟然是伊什塔爾晝夜不分的親身「誘惑」。
白天能見到不請自來的伊什塔爾,晚上回到寢宮居然也特麼能見到自己溜進去的伊什塔爾。
「伊什塔爾。」
被騷擾的吉爾伽美什忍無可忍。
「本王對你毫無興趣!」
「那你對什麼有興趣?」
完全以讓吉爾伽美什吃癟為目的的伊什塔爾隨手拿起一塊寶石,聲音隨意。
「對身為美的化身的本女神沒有興趣,倒是晚上會往那個泥人和人類的地方跑,我說,吉爾伽美什。」
她撐著下巴,瞥了眼一邊乖巧吃東西的三源葵,嘖嘖稱奇。
「你不會是……喜歡幼女那一款的吧?」
「滾!」
「嘁,真無趣。」
女神大發慈悲地又瞥了眼拿著塊泥板正在看的恩奇都,又繼續挑事。
「總不能是那個泥人那種吧?無論是哪一個都能讓本女神笑上一年。」
「別說是本王摯友有恩奇都。」
吉爾伽美什毫不客氣地諷刺。
「伊什塔爾,看看你做出來的蠢事,你連小蠢貨都比不上。」
「你說什麼?!」
伊什塔爾刷地一下看向吉爾伽美什,忍不住抬高聲音。
「你竟然說本女神不如凡人和區區泥人?!」
你要說你喜歡其它類型,本女神還能勉強算你是個變態。你竟然說她堂堂女神比不過凡人和神隨手創造的東西!
她可是金星女神!主神之女!
「你哪裡比得上?」
吉爾伽美什譏笑著,話語犀利。
「你真的不知道嗎?你自己有多討厭,本王可沒必要慣著你胡作非為。伊什塔爾,烏魯克並不缺你一個所謂女神。」
話音落下,猶如油鍋炸開,空氣中彌漫著燙人的焦灼,兩雙紅色的眼眸對視著,帶著不相上下的氣勢,壓向對方。
緊張的氛圍讓三源葵茫然地忙食物中抬起頭,疑惑地看向對峙中的……一人一神,最後把目光定格在恩奇都的身上,眼神詢問。
他們怎麼了?
恩奇都皺著眉,十分明白吉爾伽美什和伊什塔爾為什麼突然劍拔弩張,但現在的情形並不適合解釋,於是對三源葵搖了搖頭,示意過一會兒再說。
他有些擔憂吉爾,因為在剛才,吉爾說的並不是普通的一句話。
可這種情況並不好插入,而且吉爾的選擇……
哪怕是對大多數事情並不在意,最在意的只有享樂和寶石的伊什塔爾,也無法無視這句話中的份量。
或者說,是底線,屬於神明的底線。
——信仰。
伊什塔爾凝視著吉爾伽美什,從那雙因為帶有神明血統而是紅色的眼眸裡,看到了認真。
對方是真真切切這樣想的。
這一刻,伊什塔爾拋卻了其他的情緒,展現出了屬於神明最高高在上的威嚴姿態,壓的周圍的侍從摔到地上顫抖地跪下,整個人都貼在地上,抬不起一絲一毫。
「吉爾伽美什。」
伊什塔爾沒有在意其他,只是用帶著冷意的聲音,說出完全確定的疑問。
「這就是你的真實想法嗎。」
「那又怎麼樣?」
吉爾伽美什輕笑著,聲音裡是和這份笑意完全不同的冰冷。
「好好在天上做你的女神,本王還能暫且饒恕你的不敬之罪。」
「不敬?應該說是你對本女神不敬才對。」
伊什塔爾冷笑著,紅色的眼眸裡帶著神明對人類天然的殘忍,細數對方的罪責。
「拒絕本女神、無視本女神、對本女神言辭不敬、甚至侮辱本女神。」
人類不應該拒絕神明,所以這是罪。
人類不應該無視神明,所以這是罪。
人類不應該輕慢神明,所以這是罪。
人類不應該把神明與卑微的人類本身、甚至區區低賤的神明造物相比,所以這是罪。
更別說,改口出狂言說出女神比不上這樣可以說是□□的話,以及最後的,那一句「威脅」。
——烏魯克的女神不缺她一個。
沒有人能用信仰挾持神明,上一個不敬神明的,已經被大洪水衝沒了。
哪怕神明因此認識到,神缺失了信仰會元氣大傷,所以才又培養了新的人類國家。可無論如何,神明不可被人類冒犯。
「吉爾伽美什,你會為你的傲慢付出代價。」
伊什塔爾站起身,最後看了眼高傲的吉爾伽美什,飛向天空,只留下最後一聽似祝福,實則像是詛咒的一句話。
「希望你能永遠這麼傲慢下去。」
「呵。」
絲毫不在意伊什塔爾的威脅,哪怕吉爾伽美什明白,這一次伊什塔爾認了真。
不過是回去獨自生氣或者哭訴罷了。
只要神明還需要人類,那麼人類就不會出現他吉爾伽美什不能解決的危險,而在未來,那些神明終將推出屬於人類的歷史。
「吉爾,沒關系嗎?」
恩奇都示意其他因為女神終於離開而癱軟在地的侍從們下去休息,擔憂開口。
「如果她做出什麼……」
吉爾伽美什擺了擺手,完全不在意。
「區區廢物女神而已。」
「吉爾。」
從頭到尾都沒感受到神明威壓,卻敏銳感覺到某些熟悉不好的三源葵沉默著,說出自己的感受。
「要發生不好的事情了。」
第142章
伊什塔爾直接從吉爾伽美什的王宮回到了天界。
作為最被寵愛的主神之女,哪怕是她近視頻繁下界,也沒有幾個神會說三道四。但當對方在空中直直飛向天神所在宮殿的時候,還是惹氣了私下裡不小的議論。
「據說伊什塔爾喜歡上了烏魯克現任國王,但是被拒絕了好幾次。」
「嘶——敢拒絕伊什塔爾,她可是出了名的……咳咳,看她現在的速度,要出事了吧?」
其他神明再怎麼八卦也只是私下猜測,伊什塔爾卻已經完全闖進了宮殿,神侍來不及接待,就風一樣直接進了大殿。
「父神——」
安努正在吩咐幾個神什麼,一聽到聲音,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女兒絕對又有事來找他了。
「我的女兒,你如此急匆匆地來找我,有什麼事?」
伊什塔爾落在地上,幾步靠近了安努,憤憤不平地開口。
「父神,吉爾伽美什不知好歹,竟然敢羞辱我!」
安努:「……」
啊這……如果吉爾伽美什只是拒絕的話……倒是……還挺正常?
看出自己父神絲毫沒把這件事當成一個事的心態,伊什塔爾撅著嘴,增加籌碼。
「他居然說我比不上凡人和區區神造泥偶!」
守護神被自己庇護的國家的王說む不缺你一個神め太丟臉了,能不說她完全不想把這種事拿出來當眾神之間的笑柄。
雖然沒神敢當面真的嘲笑她就是了,但私下裡她也不希望聽到!
安努微微蹙眉,對這一條倒是贊同。
「這確實過分了。」
拿人類與神相比,本就是大不敬的行為,要說神比不上凡人,那對神來說,絕對稱得上侮辱了。
區區螻蟻怎麼能比得上神?
「你想要怎麼樣?」
安努偏頭看向伊什塔爾,沉吟著。
「若是簡單的懲罰,我想你完全可以做到。」
作為神,完全可以在神職上降下懲罰,就比如伊什塔爾她自己,因為擁有生育和豐收的神職,完全可以讓人界的人類無法懷孕,或者糧食不再豐收。
當然,一段時間死一些可以,時間長死的多就不行了,畢竟人多了信仰才多。
「父神,我覺得這些懲罰不夠直觀。」
伊什塔爾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她想了一路的辦法。
「我想要天之公牛。」
她都想好了,到時候牽著天之公牛直接下人界,放著吉爾伽美什的面毀了他的王宮!天之公牛可是自己父神的,吉爾伽美什就是被氣死也不敢對天牛做什麼。
哼哼,本女神會好好欣賞他無能狂怒的扭曲表情的~
「哦,天之公牛啊……」
安努順著伊什塔爾的話點了點頭,下一秒,心裡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
「天之公牛?不行,天之公牛找到了人界,會造成很大的災禍,這懲罰未免太大。」
侮辱女神,死上幾百上千的人類倒是沒什麼,就當是侮辱女神的代價,順便還能讓人類更加畏懼神明的威嚴。
但天之公牛不行,不說它本身就體型巨大,真放下去了沒人管,幾天烏魯克直接能沒了。
「不是還有我會管著天之公牛嘛。」
伊什塔爾眼看著安努不准備借,咬著牙,再次添加籌碼。
「而且我之前下界的時候,那個叫芬巴巴的凶獸,絕對是哪個神做的吧!」
說著,她目光犀利地看向一旁之前被她無視對方幾個熟神。
「人類嬰兒的怨念能侵占一個神獸的身體?這是我聽過最離譜的笑話,我那個月的苦都是白受的嗎?居然沒人來找我!都是廢物嗎?」
就任由我在那裡給怨念吸?要說沒陰謀,牛都不信!看我翻車你們很高興嘍?我之前忙著和吉爾伽美什做對沒說,可不代表我真的忘了這件事!
幾個神默默扭頭,看地板的看地板,看衣服的看衣服,一個個安靜如雞,不敢吱聲。
伊什塔爾誰都敢懟,沒說話都能被牽連,還是不要觸霉頭比較好。
「我不管!我要補償!」
安努嘆了口氣,到底還是沒有答應。
「天之公牛的影響太大了,你換一個其他的。」
伊什塔爾:「……」
逼我出絕招。
完全破罐破摔的伊什塔爾面無表情的,給出了最後的籌碼。
「父神,你知道我這樣生氣的原因嗎?我和吉爾伽美什作對了那麼長時間,都沒想過懲罰他,為什麼現在會忽然這樣。」
安努沉默著,心裡根據伊什塔爾平日裡的表現,自動給出了一個答案。
難道不是你終於厭倦了吉爾伽美什了嗎?
「不是的。吉爾伽美什的所作所為,已經超越了侮辱,觸碰到了神的底線。」
伊什塔爾深吸一口氣,沉聲開口。
「他親口對我說:『神並不缺你一個』。」
這句話一落下,原本安靜的大殿裡瞬間響起了好幾道吸氣的聲音。原本那幾個安靜如雞的神一個兩個全部都倒吸一口冷氣,心裡直接給吉爾伽美什打上了「逆神」的標簽。
這還這就是底線,別說伊什塔爾,無論是哪個神都絕對會大發雷霆。而伊什塔爾任性歸任性,卻不至於說謊。
原本對這件事持中立態度的安努一瞬間認真起來。
「他確實是這樣說嗎?」
「沒錯,父神。」
「這樣啊……」
早一點的時候,吉爾伽美什就因為有對神不敬的行為,他才讓神創造出天之鎖來約束對方。
天之鎖讓吉爾伽美什對人民更好只是順帶的,對諸神來說,真正的賢明,是足夠信仰並敬愛神明。
而現在,吉爾伽美什竟然能對一位神明說出這樣的話,看來對方的賢明還差了幾分,而天之鎖……看來並沒有起到太多作用。
吉爾伽美什確實應該受到懲罰。
安努沉默了幾息,各種各樣的想法在腦海裡一閃而過,最終全部彙聚成一個答案。
「我的女兒,我同意了。」
伊什塔爾勾起唇角,笑容得意。
「感謝您的慷慨,父神。」
……
還在人界的吉爾伽美什完全不知道,伊什塔爾在天上到底做了什麼。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做自己該做的事,並且十分滿意於伊什塔爾的離開。
沒有禮物再來煩他,看來這個廢物女神是長記性了。
他放下最後一塊泥板,站起身舒展身體,目光放到了一旁通往處理完政務的恩奇都很上。
「活動一下?」
「好啊。」
兩人就這活動身體(打上一架),剛達成共識的時候,一旁的三源葵群突然叫住了兩個人。
「恩奇都,吉爾。」
她正低著頭注視著地板上原本循著某種規律不停轉動的彈珠,在出聲下一秒,它們啪地一聲四散而去。
「很危險的事情,早出現了。」
三源葵抬起頭,看向身旁的兩個人,臉色有些蒼白。
「東面,會發生很危險的事情。」
「危險?」
恩奇都略微皺眉,在腦海中確定周邊的威脅,可會作惡的凶獸幾乎被殺了個干淨,如果真的是危險……那麼是來自什麼?
「感覺到了,一些。」
三源葵拾起散落的彈珠,有些猶豫描述。
「很大,身體是金色的,很閃,還有很大的……角?」
「很大的角?」
吉爾伽美什挑眉。
「看來是凶獸了。」
眾所周知,只有野獸才會有角,但如果說身體是金色的獸類……
仿佛是想到了什麼,吉爾伽美什的神情忽然凝重下來,他看向恩奇都,對方了似乎也想到了什麼,臉上的凝重與他如出一轍。
「無論是凶獸還是什麼,只要是在人界誕生的,就不可能是金黃色的。『很閃』的金色?真有這種東西,早就成為本王的收藏品了。」
吉爾伽美什說完,恩奇都皺著眉,接著話頭繼續推論。
「那麼就只能是來自於天上了。」
天上的眾神許多都對於寶石和黃金情有獨鐘,所以在天界,很多生物都不能用人界的常理來推測,很多寵物之類的都會根據神明的喜好被更改樣子。
所以天界的動物,長得……都挺另類的。
「金色、很閃,這種形容只存在於金屬上面,再加上巨大的角……能符合這些形容的是……」
恩奇都眉頭緊鎖,有什麼忽然在心頭一閃而過,他猛地睜大眼睛,與同樣反應過來的吉爾伽美什同步說出了答案。
「天之公牛!」
是了!既能給擁有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的烏魯克帶來危險,又符合描述的天界動物,就只有主神安努的寵物,以金屬為骨架皮肉、全身都是金色的天之公牛。
天之公牛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人界,根據最近發生的事情,罪魁禍首的名字就已經很清楚了。
——伊什塔爾。
這個廢物又任性的女神絕對干得出來!
完全猜測出事情經過的吉爾伽美什開始思考要怎麼把伊什塔爾給埋在地裡了。
但在此之前,還有更重要的事。
「小蠢貨,具體時間地點。」
三源葵站起身,給出了准確的答案。
「明天,城牆外。」
「只有一天嗎?不過疏散倒是也夠了。」
甚至不一定有一天,天之公牛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按照最快的凌晨,那麼也只有今天一個下午再加上夜晚的時間而已。
比措不及防好多了。
這麼想著,吉爾伽美什反而笑出了聲。
「不錯。」
那個蠢貨伊什塔爾可不知道,被她看不起的小蠢貨,到底能起到多麼大的作用。
他看著因為完全不清楚天之公牛而有些茫然的三源葵,伸出手摸了摸三源葵的頭,笑容肆意而又自信,言語間滿是王的大氣。
「你做的很好,本王會給你記一大功的。等這件事解決,有什麼願望盡管說。」
第143章
因為國王在烏魯克絕對的權威,即使吉爾伽美什突然發布讓民眾從東邊撤走暫時遷到西邊,也沒有人會拒絕這份命令,底下的人更是迅速收拾了就跟著士兵老實離開。
如果是從前,民眾們說不上還要擔心一下王是不是突然又想搞什麼讓人水深火熱的事情,現在自從吉爾伽美什因為恩奇都變得賢明了之後,人們已經完全不擔心了。
過程異常順利,凌晨之前,東區已經沒有了半個人影,只有還殘余著濃烈生活氣息的街道與房屋,昭示著之前的熱鬧。
三源葵被留在了王宮裡。
上次的芬巴巴之所以帶上她,屬於情況特殊,畢竟在真的見到芬巴巴之前,誰也沒想過對方是那種無法溝通的狀態。
而現在,天之公牛是主神的寵物,就憑安努眾神之王的地位,這寵物就差不到哪裡去,更別說烏魯克也有供奉安努的神廟,有關於天之公牛的記載可是清清楚楚的。
那是一個身形巨大的龐然大物,僅僅是蹄子就猶如房屋一般高,哪怕是鼻息,都能讓地面出現大坑。
如此巨大的獸,真打起來,波及的範圍可不會小。
只是……
黎明的輝光劃破暗夜,新的一天正式開始,在湛藍色的天際之下,潔白的雲沒有從前的閑適,而是劇烈地翻湧著,像是一鍋沸騰的熱水,有什麼恐怖的存在,正在深處醞釀。
——快要出現了。
在王宮最高處的天台,三源葵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東邊的方向,心中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無人能說的……預見。
「恩奇都和吉爾,會贏。」
她篤定地說著,又驀然低下聲音,微不可查地說出了下一句。
「事後,恩奇都會……」
她頓了頓,到底沒能說出後面的那個字。
恩奇都會死,但是因為有她在,所以恩奇都不會死,他會和吉爾一起好好治理烏魯克。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三源葵抬起胳膊放在欄杆上,下巴又放在手臂上,只是目光依舊放那個即將成為戰場的東邊,思緒卻越來越遠。
要不要好好的告別呢?
就像是吉爾說的,相信恩奇都。換一個想法,也只是大家分開了而已。
恩奇都是家人,所以她要信任他。
嗯,沒錯!
三源葵甚至已經開始想離開的時候要說點什麼才最合適,而另一邊,完全不知道的恩奇都和吉爾伽美什正站在寬闊的城牆上,注視著已經顯露出些許金色的天空。
「壓迫的感覺隨著天之公牛的出現越來越強。」
恩奇都注視著大半身體都還在雲層後,只露出頭的天之公牛,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這種壓迫感對我們不算什麼,但如果是普通人在這裡,很快就會無法行動,看來之前稍微有點低估了對方。」
這種事情在神代並不少見,神明如果是刻意,同樣會顯露出壓迫感。這種感覺除了神明一身的威儀之外,對人類更像是一種高等看待低等的強勢。
就像是很多小動物在面對天敵的時候,膽小的甚至會嚇到身體僵硬,動都動不了。
「只是大一點的家畜而已。」
吉爾伽美什抱著手臂,斜了眼恩奇都,嘴上挑釁。
「怎麼?沒有信心?」
「怎麼會呢?」
恩奇都溫柔一笑,說出口的話卻和這股溫柔完全相反,充斥著自顧自吉爾伽美什的囂張感覺。
「應該說,反而更想征服了才對。」
「哈哈哈哈不錯!這才是本王的摯友!」
吉爾伽美什大笑著,滿意重新看向天之公牛,卻忽然目光凝聚,看向空中的某個地方。
「呵,像是老鼠一樣,躲在那裡嗎?」
一把長矛在吉爾伽美什身邊出現,霎時間向天空激射出去,像是一道流光,劃過天空。
天空中完全沒想到吉爾伽美什不講武德偷襲(?)的伊什塔爾躲過這道攻擊,咬牙切齒的向下大喊。
「吉爾伽美什!你居然還敢攻擊我!」
信不信我給你扣一個試圖弒神的鍋!不對,他都已經在干了!
「嘖,可惜了。」
仿佛是沒聽到伊什塔爾的大喊大叫一樣,吉爾伽美什看都不看對方一眼,和恩奇都笑談風聲,當著面討論一會兒怎麼把天之公牛給暴打一頓。
「吉、爾、伽、美、什!」
伊什塔爾握緊了拳頭,眼睛幾乎要冒出火。
「我看你一會兒還笑不笑得出來!就算你跪下來求我,我也不會停下!你就等著我踏平你的王宮吧!!!」
她扭頭看向身旁的天之公牛,怒而下令。
「古伽蘭那,給我上!一定要狠狠懲罰吉爾伽美什,讓他後悔對本女神不敬!」
通往飛在空中,渾身是金屬構成的天之公牛回應地長嘯一聲回應伊什塔爾的命令,直接向下飛去。
天之公牛的體型實在巨大,那牛蹄一踏上地面,就留下了一個大坑。
但無論是吉爾伽美什還是恩奇都,都沒有絲毫的懼意,甚至已經開始拿出武器,揮向了這龐然大物。
「哼,就算你們阻攔,也無法改變古伽蘭那的行動。」
飛在天空中,甚至還能悠閑地看吉爾伽美什攜友大戰天之公牛戲碼高清版的伊什塔爾秉持著一個噴子觀眾的選擇,對主人公之一大加嘲諷。
「呀,打偏了,吉爾伽美什你果然就是不行。」
「就你那破武器,還想和古伽蘭那的身體比?」
「放棄吧吉爾伽美什,如果你現在乖乖低頭跪在本女神面前向我認錯,本女神說不定心情一好就放你們這一次。」
……
伊什塔爾bb了半天,只覺得渾身舒爽,宛如已經騎在了吉爾伽美什頭上使勁踩他的頭。
然而就在她准備繼續張口大開嘲諷的時候,一柄斧子刷地一下從地面的戰場中心向她激射出來。那速度與力道,根本就是奔著要命去的。
「還想偷襲本女神?」
伊什塔爾輕巧一躲,十分輕松就躲開了那斧頭的攻擊,卻沒成想斧頭後拴著的鎖鏈無風自動,在她因為躲開而松懈的時候,啪地一個用力,讓原本飛過了的斧頭一個回身,拍在了伊什塔爾的後背上。
「你!」
伊什塔爾在空中踉蹌好幾下,憤怒看向讓自己中招的斧子,目光順著斧柄上的鎖鏈,定格在了恩奇都的身上。
「好啊,你個低賤的泥偶居然敢對我動手!」
本來本女神還沒看上你,覺得就是個吉爾伽美什的附贈品沒什麼意思,根本不值得女神注意。
結果現在但是好,你一個區區神造物,還對本女神動手!
恩奇都瞥了眼天空的女神,根本不用他說什麼,一旁因為伊什塔爾貶低自己摯友而不爽的吉爾伽美什已經又往對方的那邊扔了好幾個武器,讓女神只能忙於躲閃攻擊,無能狂怒。
本來對方也囂張不了多長時間了。
他和吉爾都在適應與天之公牛的戰鬥,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是反擊的時候。
太陽從天邊一路向上,很快又到了頭頂。在所有人擔心的祈禱中,城市的東邊因為戰鬥持續不斷地發出巨大的聲音。
寬闊的城牆因為戰鬥的波及而有了破損,一處甚至直接出現巨大的豁口,地面到處是坑坑窪窪的大洞。
戰鬥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甚至愈演愈烈。
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配合默契,在熟悉了戰鬥的節奏之後,總是能給天之公牛造成傷害,而因為巨大的體型差異,天之公牛的牛蹄總是捉不到兩個敏捷的人。
空中的伊什塔爾皺著眉,察覺到了自己這一方正在逐漸陷入劣勢。
竟然和古伽蘭打都能到這種地步嗎?吉爾伽美什的血統讓他打幾天幾夜都沒問題,倒是照著這樣的節奏打下去,古伽蘭那落敗是遲早的事。
這可不行,她是來報復吉爾伽美什的,可不是讓他逞英雄再笑話自己的!
想到這裡,伊什塔爾望向吉爾伽美什與恩奇都身後的城市,又勾出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
她伸出手指向烏魯克王宮的方向,下達命令。
「古伽蘭那,去摧毀吉爾伽美什的王宮。」
天之公牛地叫一聲,抬起頭看向了伊什塔爾指著的方向,果斷聽從命令,不再與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纏鬥,而是向著王宮的地方前進。
吉爾伽美什與恩奇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天之公牛巨大的身體一步便是一坑,尾巴一掃便能掀起一大片地皮,若是讓它進入烏魯克,少說得沒一小半城區。
所以只能在它進入之前解決它了。
兩人點頭,手中的攻擊奔向了天之公牛的四肢,牢固的鎖鏈依次捆住,鋒利的武器對准它的關節,狠狠而去。
「哢——」
金黃色的一節牛腿應聲而斷,原本穩穩站在地上的天之公牛措不及防向左邊歪去,完全沒反應過來的他眼中帶著茫然,完全忘記自己還會飛,轟地一聲倒在地面。
天之公牛:???
等等,發生了什麼?我怎麼倒了?我的腿呢?!
有了經驗,剩下的更是順利,其余三條牛腿通往被哢地一聲砍斷,其中一個更是被吉爾伽美什張狂地扔向了伊什塔爾。
「給你個機會,蠢貨。」
站在天之公牛倒下的身體上,吉爾伽美什傲然開口。
「現在跪下來向本王認錯,本王說不定心情一好也就——」
他故意拖長了聲音,下一秒,又張狂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你以為本王會原諒你的所作所為嗎?你就是個廢物女神!」
「吉爾伽美什!」
伊什塔爾握緊了手中的金屬牛腿,氣的渾身發抖。
給本女神爬!爬啊!!!
第144章
天之公牛被打敗,伊什塔爾只能咬著牙回到天上,而大勝歸來的吉爾伽美什完全沒有任何負擔,甚至還直接宣布慶祝,整個城市裡的氣氛喜氣洋洋的,宛如過節。
畢竟王可是打敗了那麼大一個巨獸呢!
嗯,除了伊什塔爾神廟的祭司們,她們夾雜在伊什塔爾和吉爾伽美什之間,擔憂得都快心髒驟停了。
這熱鬧一直持續到夜晚也仍舊火熱,並沒有那麼多精力看熱鬧的三源葵早早的躲在陽台,目光空茫地落在王宮下方一眼可見的城市。
燈火、熱鬧、歡笑、它們看起來會持續一整個晚上。
就是因為……不知道吧?
三源葵遲鈍地想。
因為不知道,就不會為了不好的未開而擔憂,知道的越少,就不會想到不高興的。
就像是她以前那樣。
這樣的話……還是知道比較好吧?
心裡有兩個小人為了這個觀點你一句我一句,就在她們即將分出個勝負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覺得累了嗎?」
是恩奇都的。
三源葵回過頭,撞見的,就是恩奇都略帶著擔憂的眼神。
他說出了原因。
「因為今天你稍微有些沒有精神。」
三源葵:「……」
很明顯嗎?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也沒感覺出到底哪裡表現得沒有精神。
「嗯……恩奇都。」
三源葵猶豫了一會兒,小聲開口。
「你喜歡預知嗎?」
「預知?」
恩奇都走到三源葵身邊,倚著欄杆,給出答案。
「預知也是分許多種,就事論事來說,我並不會討厭這樣的事情。而且你也用你的能力幫助了大家很多次,就像是這次一樣。」
他微笑著,作出定論。
「這是好事。」
「嗯!」
所以她就說,知道得多其實是好事!
三源葵點了點頭,整個人看上去精神了許多,恩奇都若有所思地直起了身體,卻沒對這個話題太深入。
因為看起來已經解決了。
他想了想,開啟了一個話題。
「想好要對吉爾怎樣了嗎?」
他說著,想起吉爾伽美什之前『有什麼願望盡管說』的豪言壯語,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可是吉爾難得的承諾。」
「承諾?」
三源葵茫然地眨了眨眼,有點沒反應過來。
「什麼,承諾?」
「記一大功。」
恩奇都無奈提醒,完全沒想到三源葵根本沒往心裡去。
「所以你根本就不記得還有這樣一回事嗎?」
「唔……」
三源葵慢吞吞地應了一聲,像是終於從腦袋裡把這段昨天才發生的「久遠」記憶給扒拉出來。足足停頓了五秒鐘,她的眼神一反剛才的遲鈍,瞬間犀利起來。
「因為,吉爾總是騙人。」
她沉著一張小臉,細數吉爾伽美什不守承諾的罪狀123……
「上次,我告訴他,森林著火,他也是這樣說的。」
恩奇都沉默著,有些心虛。
「上上次,我告訴他,有凶獸要來害人,他也是這樣說的。」
恩奇都輕咳一聲,目光忍不住瞟向了屋裡的吉爾伽美什。
「上上上次,我告訴他,地會裂開,他也是這樣說的。」
恩奇都無話可說,甚至完全不想給吉爾伽美什說任何好話。
「上上上次……」
在三源葵不知道多少個「上」的上次中,恩奇都沉默著,忍不住回憶起吉爾伽美什干的缺德事。
以前的那些,雖然話語沒有這次「有什麼願望盡管說」的豪放,但也是差不多的。
總之就是:你,立功,獎賞。
但每一次,每一次三源葵說了自己的要求之後,都會被吉爾伽美什否決,並讓她換一個新的。
三源葵又不想換,於是吉爾事後就會干把好吃的好玩的弄到三源葵那裡的事,算作賞賜。
反正對吉爾來說,答應是不可能答應的,甚至這麼多年也沒答應過。
以前沒歸納總結的時候,恩奇都還沒想到,現在越想,他越覺得吉爾真是個稱職的反面例子。
他連幼崽都欺負!
「總之,吉爾說話不算話。」
三源葵做出最後的總結,面無表情地宣布她的願望。
那就是——
「我沒有願望。」
反正吉爾也不會答應,她也沒有別的願望。
「本王好像聽到有人說沒有願望?」
有聲音突兀地從入口出現,吉爾伽美什紅眸微眯,目光定格在三源葵帶著控訴的藍眸上,揚著下巴,自信開口。
「願望而已,有什麼是本王做不到的嗎?當然沒有!」
他靠在牆邊,晃著手中杯子裡的紅色的酒液,目光從容。
「所以有什麼願望現在就給本王說出來!」
三源葵:「……」
三源葵沒有回話,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吉爾伽美什自信的模樣。本來還有些熱鬧的氣氛隨著沉默瞬間變得安靜下來,甚至還帶著那麼一絲絲的尷尬。
並不是吉爾伽美什尷尬,是恩奇都在分析了現在的情景之後,模擬著為吉爾伽美什尷尬。
為什麼騙了孩子這麼多次的吉爾依舊能這麼自信?難道這就是身為王者的……自信?可他怎麼覺得更像是另一種形容?
比如……む不要臉め之類的?
「說啊。」
完全沒覺得氣氛不對的吉爾伽美什甚至還在催促。
「有什麼想要的就說,本王胸懷寬廣,就算想要本王的收藏,本王也不是不能同意。」
三源葵:「……」
我要你的收藏干什麼?
她深沉地看了眼吉爾伽美什,聲音平靜,甚至不抱任何希望地說出她說過好幾次的願望。
「希望吉爾,好好叫我名字。」
而不是小蠢貨,雖然能感覺到沒有惡意,就是一個單純的順嘴稱呼,但是她覺得自己並不蠢,所以這個稱呼是不合理的。
「你覺得……你不蠢?」
吉爾伽美什訝異地看了眼三源葵,那誇大情緒的眼神一看就是故意的。
「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還說你不是小蠢貨?」
三源葵:「……」
所以她就知道會這樣,吉爾就是一個說話不算話的大人!
她不再吱聲,一個貓貓嘆氣之後,抬起腿默默離開了這個充滿了「傷心之地」。
「吉爾。」
恩奇都看完兩個人的整場互動,分外無奈。
「只是改一個稱呼而已……」
「哼,那是區區一個稱呼的問題嗎?只要本王想,叫小蠢貨什麼都行,都是小蠢貨自己不爭氣。」
吉爾伽美什拒絕承認,並且扔給了三源葵一口保暖黑鍋。
「這個不行她就不會換一個嗎?」
恩奇都:「……」
他深深看了眼傲嬌中的好友,明白了對方一直沒答應的原因。
可是——但凡你把這句話當面告訴對方,也不至於……
算了,他自己調和也一樣。
到底,恩奇都熟練地擔任了中間人的職責,為兩個人都不認為自己不對的雙方提供潤滑劑服務。
可不等他開始,當天夜晚,他竟然做了一個夢。
是的,身為神造的泥人,不可能擁有夢境的他,做了一個夢。
那是金碧輝煌的宮殿,有諸多神明在裡面,眾神之王的安努在最上方,裡面還有他眼熟的伊什塔爾。
神明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其中伊什塔爾的情緒更加理解,他們在討論的事是……
恩奇都不由地靠近,然後,聽到了眾神的聲音。
伊什塔爾:「父神,吉爾伽美什竟敢對您的寵物天之公牛下這樣的毒手,他分明是沒把您看在眼裡,那可是您的寵物!」
左邊的神明:「這件事……難以置信,吉爾伽美什不應該這樣做,他可是む天之楔め!」
天之楔,這個稱謂被神明所賦予的意義是,神為了不喪失力量,使人能將神明繼續視為神,對他們敬仰崇拜而降生於地的楔子。
簡單來說,那是神這一方的工具人。
現在工具人居然反過來對主神的寵物下毒手,這和打主神的臉有什麼區別?
右邊的神明:「應該嚴懲,讓人類再度認識到神的偉力,尤其是吉爾伽美什,他不能脫離控制。」
伊什塔爾:「不僅僅是吉爾伽美什,還有那個叫恩奇都的泥人。」
說到這裡,伊什塔爾面露厭惡。
「區區神造物而已,誰給他的膽子藐視神的威嚴?更何況他作為む天之鎖め,卻根本沒有盡到む天之鎖め的責任,反而和吉爾伽美什一起學壞。」
左邊的神明:「這樣的話……我有個提議,吉爾伽美什到底還擁有三分之二的神的血統,雖然人類那三分之一的血統讓他狂妄一些,但他還年輕,只要展露神的威嚴,他也會引以為戒。」
「你是說……」
右邊的神明一下子反應過來。
「吉爾伽美什不能更換,但是可以從其他的地方實施懲罰,我記得他和む天之鎖め是摯友,既然む天之鎖め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他們兩個也是一同攻打的天之公牛,我們可以對む天之鎖め降下懲罰,以此警告。」
「我同意,畢竟む天之鎖め不過是創造女神阿魯魯創造出的泥人而已,想要摧毀也十分簡單,既然他沒完成職責,那麼也不需要他的存在了。」
「同意。」
「同意。」
「同意。」
……
「那麼,會議結束,這次會議的結果即刻……」
後面的聲音在恩奇都的耳中模糊不清起來,他努力傾聽,卻毫無效果,只能看著自己離眾神的會議越來越遠,直到仿若從雲端掉落。
下一秒,安靜躺在床上的恩奇都豁然睜大雙眼。
剛才的那些是……
他迷惘地注視著天花板,身側熟悉的綿長的呼吸讓他緩緩恢復了理智。半晌,他轉過頭,卻驟然發現一件事。
一顆圓潤而又熟悉的彈珠,正安靜的躺在他的手中,在黑暗的房間裡散發出幽藍色的光芒。
剛才那些是——
第145章
恩奇都有些不確定,他有生以來的第一個夢境到底能算做什麼。但他自己也知道,單單是他自己絕對是不可能做夢的。
預知……不,或者說是感知上面的事情,一直是三源葵的強項,只是他從來沒想過,對方的能力……竟然連諸神也可以探查得到。
如同一條在案板上的魚,恩奇都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他凝視著手中那一枚藍色的彈珠,卻怎麼也無法再進入休眠的狀態。
身體像是出現了問題,總有種惴惴不安的感覺在心頭簇擁著,思緒像是一團亂糟糟的線,一端總是拴在「夢境」的那邊。
諸神、會議、伊什塔爾、天之公牛、天之楔與天之鎖、罪與罰、以及最後雖然沒有聽到,卻已經完全沒想像到的……判決。
諸神對於天之鎖恩奇都的判決。
他所看到的,究竟是現在還是未來呢?如果是現在,那麼自己大概已經出事了才對,那麼大概是能算做未來吧?
理智卻又凌亂的腦海讓恩奇都難以平靜,只有不遠處熟悉的清淺呼吸,能讓他略微安心。
又或者……僅僅只是個夢境?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或許很長,又或許極短。恩奇都在黑暗的屋子裡坐起身,他望了眼還在睡眠中的三源葵,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
此時的外面已經是凌晨,盡管太陽還未出現,但天空已經泛著蒙蒙亮的微光,為後面璀璨的朝陽做足了准備。
外面的慶祝還未消散,火焰與燈光依舊照亮著城市,人們完全沒有經過了一整個晚上喧鬧的疲憊,又或者其實只是換了一波人。
總之,烏魯克仍舊熱鬧。
恩奇都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如果是真正的做夢,那麼在這樣熱烈的氛圍中睡下,一定會有一個美好的夢境才對。
「恩奇都?」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想起,恩奇都轉身,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吉爾伽美什。
「吉爾。」
他回應著。
「天快要亮了。」
「天亮而已。」
昨天外加今……前天,兩個晚上沒睡覺的吉爾伽美什走到恩奇都身邊,整個人看上去完全沒有熬夜修仙人該有的疲憊。
「本王就算是一星期不睡覺,也不會有任何事情。」
「但是會累吧。」
恩奇都直白戳穿吉爾伽美什雖然說得對但就是很不對勁的話。
「即使是吉爾,一星期不睡覺也會覺得累吧。」
吉爾伽美什:「……」
區區累而已,這麼點小事有打天之公牛累嗎?
吉爾伽美什果斷使用「王的權威」。
「啰嗦,本王說沒事就沒事!」
恩奇都用相當包容的目光注視著吉爾伽美什,直看得對方渾身不自在。
「你怎麼在這裡?」
王選擇轉移話題。
「把小蠢貨放在一邊自己出來,莫不是恩奇都你終於不准備再溺愛她了?」
「那並不是溺愛,只是保護幼崽最基本的事情而已,而且這裡距離那邊不遠,我能第一時間回去。至於在這裡的原因……」
恩奇都第不知道多少次解釋著,可說完這一句話,又不由得沉默下來。
「怎麼了?」
吉爾伽美什驚疑不定地看著自己摯友忽然安靜的樣子,一句相當不靠譜的猜測脫口而出。
「你們終於吵架了?」
恩奇都:「……」
恩奇都敏銳地抓住了吉爾伽美什話裡的盲點。
「『終於』,吉爾,看來你期待這件事很長時間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對自己的摯友露出了仿若黑百合花開的溫柔笑容,某兩個字咬得異常的重。
「那還真是讓吉爾你失望了,我們是不可能『吵架』的。」
吉爾伽美什嘖了一聲,扭頭望向下方城市裡的燈火,明智的選擇不再搞事。
恩奇都滿意的結束這話題,他低頭注視著手心裡那顆藍色的彈珠。良久,忽然問出一個問題。
「吉爾,你會做夢嗎?」
「做夢?」
吉爾伽美什理所當然的回答。
「當然,本王的夢境可是非常豪華的。」
恩奇都:「……」
抱歉,他根本想像不出豪華的夢境到底是什麼樣,總不能吉爾把王宮都搬到夢裡了吧?
「怎麼?突然問這個?」
吉爾伽美什打量著恩奇都,精准猜測。
「該不會是你這家伙終於做夢了?」
他可是知道,恩奇都自己也說過,他是沒有夢境的,甚至就算是所謂的「睡眠」,對恩奇都來說也並不是必需的。
「……嗯。」
恩奇都遲疑地點了點頭,又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吉爾……會做噩夢嗎?」
「怎麼可能?區區噩夢怎麼敢找上本王?這麼說來你做了噩夢?」
吉爾伽美什忍不住笑出了聲。
——幸災樂禍那種。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本王的摯友,第一次做夢竟然就是噩夢。哈哈哈哈哈!」
恩奇都面無表情注視著大笑的摯友,生生用眼神讓對方的笑聲小了一個度。
「不過恩奇都你做夢,確實很突然。」
笑夠了的吉爾伽美什正經起來,並給出了十分靠譜的建議。
「我們可以找我的母親,她很擅長解夢。」
「不,暫時不用麻煩寧蓀女神。」
因為他這個夢的內容已經完全把答案貼在腦門上了……
完全不知道恩奇都的夢境到底有多驚世駭俗的吉爾伽美什聲音自信。
「區區噩夢而已,有本王在,若你僅僅是因為這件事情繼續困擾,本王可就要好好數落你一番了。」
「是啊,只是一個夢而已。」
恩奇都被這份自信感染,心中的郁結散去了一些。
如果真的是夢,就更好了……
……
恩奇都把這個夢埋在心裡,並沒有向任何人訴說。
因為如果僅僅是夢,那根本沒有說出的必要;而如果是預知……那麼即使說出了,也沒有任何辦法。
那是屬於「諸神」共同的決定,而在這個時代,沒有任何人,哪怕是吉爾,也無法一個人對抗所有神明。
他真心的希望,那僅僅是一個噩夢。
可現實總是不會讓人如願。
眩暈的感覺在腦海中翻湧,身體出現了強烈的異常,仿佛是被捅出了一個豁口,用以支持他生命的什麼順著這個洞,向外流去。
突然的發作讓恩奇都來不及反應,他下意識扶住身旁的牆壁,緩緩跌坐在地上,耳邊有侍從附近驚慌的聲音,模糊的視線裡,是一片擔憂的藍色,就如同那天的彈珠一樣。
他艱難勾起唇角,想要重新站起,卻驀然眼前一黑。
陷入昏迷的前一瞬,一個牢固的念頭,在他心中閃過。
眾神的懲罰,開始了。
寢宮裡,已經聚集了一大批的人,精通醫術與神術的祭司們查看討論著,卻根本給不出吉爾伽美什滿意的回答。
看著一群唯唯諾諾不敢多說話的祭司們,吉爾伽美什皺著眉,催促結果。
「還沒有答案嗎?」
「王,恩奇都大人的身體和常人不一樣,哪怕用神術治療也沒有任何的作用。」
一個老祭司顫顫巍巍地站了出來,毅然決然地說出結果。
「現在只能知道,恩奇都大人的生命力在不斷的流失,如果不能制止的話……」
他不敢說「死」這個字,倒是話裡話外的言下之意非常明顯。
生命力沒了,人當然也就沒了。
吉爾伽美什:「……」
整個宮殿內在老祭司說完後,瞬間變得針落可聞,空氣仿佛也變得粘稠,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無論是侍從還是祭司們,一個個全都小心翼翼地減弱呼吸,不敢發出絲毫聲音打擾到看不清神色的王,生怕吉爾伽美什怒而讓人把他們拖下去。
雖然王因為恩奇都的人變得賢明了,但他們連恩奇都的人的病都治不了,他們自己都覺得自己簡直廢物。
死寂在宮殿中蔓延,氣氛愈加緊張,而就在祭司們以為自己就快見不到明天的太陽的時候,一道聲音打破了這片沉默。
「恩奇都不會死。」
瞬間,祭司們身體一顫,下意識用看烈士的眼神看向聲源處,然後又松了一口氣。
是三源葵大人,穩了,這下穩了!烏魯克誰不知道三源葵大人消災避禍的能力?
她說不會,那肯定就不會!
三源葵沒管祭司們的反應,她只是注視著吉爾伽美什紅色的眼眸,那雙藍色的眼眸裡沒有絲毫的猶豫,走得只是篤定。
她直白地說出了那個沒有人敢說出來的,那個無數人拒絕的那個字,並用與眼神同樣篤定的聲音,重復著那句話。
「恩奇都,不會死。」
「這是你的答案嗎?」
吉爾伽美什倒是沒有質疑,哪怕一直說著三源葵是小蠢貨,但哪怕是他也不會否認三源葵能力的出色。
懶得再和一群沒用祭司說什麼的吉爾伽美什隨意瞥了眼他們,扔下一句讓他們如蒙大赦的話。
「下去吧。」
一群祭司剛才還顫顫巍巍的祭司們飛快起身,保持著恭敬的姿態退出宮殿後,才齊刷刷如釋負重地喘了口氣,擦著額頭上的汗水。
之前說完他們沒用的結果以後,王那一片沉默裡,他們人都要嚇死了!而且恩奇都大人那麼好,他們也不想恩奇都大人真的出什麼事。
而宮殿裡,吉爾伽美什走到了床邊,床上的恩奇都依舊在昏迷,而原本就在床邊的三源葵除卻一開始的擔憂後,現在早已經平靜了下來。
比任何人都要平靜,仿佛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的發生,甚至已經看到了結果。
「小蠢貨。」
吉爾伽美什紅眸微眯,用確定的聲音,問出一個問題。
「你知道恩奇都變成這樣的原因吧。」
第146章
恩奇都變成這樣的原因,三源葵自然是清楚的,因為那場諸神的會議被觀測到,本就是她能力的影響。
而且這件事算不上什麼秘密,吉爾伽美什早晚會知道,哪怕他不知道,大概神也會降下神諭之類的。
三源葵靜靜地凝視著吉爾伽美什,只是吐出一個字。
「神。」
吉爾伽美什霎時間明白了全部。
「哼,神明,諸神,還真是……」
他陰沉著臉,冷笑著嘲諷。
「是的,本王早該想到,除了那群只會在天上的無聊神明,還有誰能動恩奇都一下?那群家伙……」
他的視線在來到恩奇都身上的時候,周身的氣壓更低了。
吉爾伽美什無比清楚神明的想法,他自身本就有三分之二神明的血統,更是從一開始就明白所謂的天之楔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只是不在乎。
區區神怎麼能命令王去做「走狗」?吉爾伽美什有自己的想法,偏向人類的想法。
所以,在傲慢的諸神看來,恩奇都現在的情況就是他們的懲罰。為了神明的威嚴,絕對不會停止的,懲罰。
呵。
宮殿裡,再一次寂靜下來。恩奇都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難得一大一小全都沉著臉的模樣。
嗯……應該是吉爾更加明顯,簡直是一副心情極度不好一點就炸的樣子。
「恩奇都。」
最先感受到恩奇都醒來的三源葵率先關心。
「你醒了。」
「嗯,抱歉,突然暈倒,嚇到你了吧?」
恩奇都沒有忘記,自己之前倒下的時候,對方擔憂的眼神。他支起身體坐起身,略微傾斜身體,低頭與三源葵蹭了蹭。
「我現在已經沒問題了。」
沒有了一開始事發突然的眩暈,現在的恩奇都除了有些乏力,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
「還有吉爾。」
恩奇都微笑著,看向一旁異常安靜的吉爾伽美什。
「看吉爾的樣子,應該也被嚇到了吧?」
「本王怎麼可能輕易被驚嚇到?」
吉爾伽美什神色略緩,不予承認。
「想要驚嚇本王,恩奇都你還早著呢。」
空氣中原本的沉滯因為恩奇都的蘇醒而散去了大半,幾人一如既往地說笑著,仿佛恩奇都的昏迷僅僅是一件偶然發生的普通事情。
可這樣的錯覺是不對的。
吉爾伽美什頓了頓,表情變得認真。
「恩奇都。」
紅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恩奇都綠色的雙眼,他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和諧的表像。
「你知道你現在的狀態嗎?」
恩奇都:「……」
他沉默了幾秒,臉上的笑容逐漸轉變成無奈,卻沒有避開吉爾伽美什的視線。
「吉爾,你總是說我直白,但我覺得你也不遑多讓。」
但直白沒什麼不好的,至少能更容易探討到事情的本質。
「我確實知道。有關於這件事,如今也是能預料到的,畢竟……」
他眼中的無奈更明顯了。
「這大概是我從被創造出來就注定會來到的一個結局,我只是沒想過會這麼早。」
結局這種事情,最開始的恩奇都是從未想過的。
因為他最初的想法是好好履行む天之鎖め的職責,努力讓吉爾伽美什做一個賢明的王,至少在政務上,足夠賢明。
後來……後來這種想法在幾年的相處與種種事情中,又逐漸變了。他有了更加「自我」的想法,又逐漸變成了更加單純地,幫助吉爾伽美什。
哪怕他的想法,是隔絕神明對人類的控制。
在改變想法的那一刻,從未想過「結局」的他,在那一瞬間,第一次猜測自己的結局。
而且……早嗎?對於恩奇都來說,確實是早的。
他作為「野人」,在森林中奔跑的時間;他作為恩奇都,與三源葵認識並且一同前往烏魯克的時間;還有他與吉爾相識,成為摯友的時間。
作為神明的造物,他的生命本該如同武器一樣,擁有漫長的,人類無法企及的長久時間。
可同樣恩奇都同樣知道,作為神明的造物,神明既然可以輕易創造他,自然也能夠輕易摧毀他。
「大概……」
不等恩奇都說完,一聲怒喝打斷了他的話語。
「蠢貨!」
吉爾伽美什瞪著恩奇都,滿是不爽。
「身為本王的摯友,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本王可不會接受『注定』這種事情,更不會接受因為這沒用的理由就自暴自棄!」
「吉爾,我還沒……」
「閉嘴!以本王的能力,找出救治你的方法輕而易舉。所以那些沒用的話,本王不想再聽到。」
他說完,瞥到恩奇都身旁三源葵滿眼贊同的目光,又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恩奇都。
「小蠢貨都比你強!」
恩奇都:「……」
他臉上的無奈之色更濃了,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把今年份的無奈全部都用在了現在。
「我還沒有說放棄這種話啊……」
吉爾伽美什:「……」
兩個人面面相覷,半晌,吉爾伽美什木著臉,干巴巴硬挺。
「不放棄是理所當然的。」
「嗯,對對,當然不會。」
恩奇都一本正經地附和著,明明臉上的表情十分正經,可就是充斥著一股子宛如在哄小孩的奇妙感覺,讓吉爾伽美什的臉更木了。
他癱著一張臉,看著恩奇都確實沒什麼大礙,果斷選擇離開。
「本王還有事情要做。」
說完,他直接快步離開。
至於事情?這個時候除了找資料尋找救治恩奇都的方法還能有什麼事情?雖然小蠢貨的預言是「恩奇都不會死」,但也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王可不會因為知道結果,就心安理得的拋棄過程,只有蠢貨才會以為天上會無緣無故地掉食物。
隨著吉爾伽美什的離開,宮殿裡再度陷入安靜。
「我……」
恩奇都剛起了個頭,又不由自主的中斷了這一句話。
別看他與吉爾說了那些豪言壯語,但諸神想讓他死,吉爾是根本不可能有辦法的。
他是知道的,他相信吉爾也是知道的。
而且……
恩奇都垂眸,注視著與自己形影不離,幾乎從未離開過的三源葵,心中理智的想法愈加清晰。
他必須得把最差,也是最會發生的那個告訴對方,做好准備。
而裡面最重要的,是對方的今後。
芬巴巴……死亡,他是對方唯一的家人,了他自己卻同樣要步入……死亡,那麼就只會剩下三源葵一個幼崽。
在森林,獨自一人的幼崽是絕對無法存活下去的,但幸運的是,這裡是烏魯克不是森林。
可讓他擔憂的,又變成了另外的事情。
沒有了家人,她要如何才能快樂的長大呢?沒有了自己,還有人能夠像是他一樣,去愛著對方呢?
「我的未來……」
恩奇都再次頓了頓,又轉換了一個更具有不確定性的說法。
「如果我真的死亡了,吉爾會照顧你的。」
這件事情哪怕他不說,吉爾也不會就這麼不管三源葵,這幾年的相處他都看在眼裡,其實吉爾很喜歡對方。
雖然表達的方式……嗯,只能說很吉爾。
「恩奇都,不會死。」
清軟的聲音傳遞到恩奇都的耳邊,三源葵凝望著恩奇都碧色的眼眸,聲音堅定地重復著,就仿佛是在訴說著一個確定的結果。
「恩奇都,不會死。」
「所以我說了『如果』。」
恩奇都失笑地摸了摸三源葵的頭,心裡卻怎麼也想不出可以達成這個事實的條件。
或許他的創造者,女神阿魯魯可以,但對方是天神一方的神明,是絕對不會違背諸神的意願的。
畢竟做出判決的,是眾神之王安努。
恩奇都並未說什麼「不可能」的反駁,只是微笑著詢問。
「這是你看到的未來嗎?」
三源葵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又有些著急的解釋。
「我說的,是真的。」
雖然……雖然原因不能說,但因為有她在,恩奇都一定會沒事的!
「好。」
恩奇都輕聲應著,並未否認,也並未承認,只是說出了一句中立的模糊的話。
「我知道了。」
這一句話落下,三源葵平靜下來,宮殿中再度彌漫著寂靜。
想要說點什麼……
她這樣想著,腦海裡胡亂地出現了許多不著邊際的想法,又在一瞬間,某個想法在思緒的汪洋大海中突兀竄出,來到她的面前。
——就像是恩奇都一樣,要提前說好才行。
「如果,就是如果。」
她強調著恩奇都之前強調的詞語,小聲開口。
「如果我離開了,恩奇都會怎麼想?」
類似的問題,她以前也問過,可得到了對方「不會分開」的結果。但有了這一次的前車之鑒,恩奇都應該會認真回答了吧?
「你離開,也是指死亡……嗎?」
恩奇都在得到三源葵肯定的點頭後,順著思考。
所以……死亡這種話題果然是沉重的吧?生物本就是畏懼死亡的,而幼崽又總是會有許多奇思妙想。
不過看來不回答是不行了,那麼暫時先想像一下。
恩奇都沉思著,陷入聯想。
假如自己已經死亡,而且他有沒有靈魂不一定,就姑且是有的吧。
那麼,假如自己死亡,而幼崽在之後也同樣死亡,來到冥界……
恩奇都的臉色刷的一下黑了。
幼年夭折,還有什麼會比這個更讓他生氣的嗎?
沒有!!!
「那我大概拼了命也會從冥界重新爬回來吧。」
他微笑著,用溫柔的聲音,說出了相當不得了的話。
「如果那樣的事情真的發生了,就絕對是吉爾的責任,所以為了懲罰吉爾,當場在他面前自曝也說不定哦。」
第147章
恩奇都的症狀一天比一天嚴重了。
最開始只是身體比較乏力,過了幾天後又變得「嗜睡」,再然後是喪失力量。
他的生命正在以一個極其醒目的方式流逝,而無論是誰,包括吉爾伽美什,也沒找到能拯救恩奇都的方法。
「咚——」
房間裡,突兀的響起了什麼落地的聲音,三源葵迅速扭頭,入目的就是恩奇都怔愣地看著地上順著慣性搖晃的金色水壺,目光緩緩地凝聚在他沒有拿穩水壺的手,像是一只被驚嚇到呆滯的兔子。
她快步走過去,迅速撿起水壺放回桌子上後,伸出手握住了對方那只帶著不易察覺卻真實存在顫抖的手,輕聲安慰。
「恩奇都,沒事的。」
極其難得的,恩奇都沒有回應,他只是茫然地動著自己的手,似乎是要回握住三源葵,可那力道卻輕飄飄的,與平日裡的感覺相差甚遠。
恩奇都自己也感覺到了。
「抱歉……」
他說著,眉眼間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卻第一次說出了主動讓三源葵遠離的話。
「可以稍微……讓我自己待一會兒嗎?」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他們都是形影不離的,可現在……終究是不一樣的。
恩奇都注視著握著自己手的孩子,手心輕易地感知著那溫暖的溫度,相同的氣息總是會讓他感到滿足。
他一天比一天虛弱了,今天的他甚至會出現拿不穩杯子,這種從前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他會越來越虛弱,今天過後,他又會變成什麼樣呢?會是連走動的力氣都消失了嗎?
「抱歉。」
恩奇都重復地說著,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再度重復這句已經說過的話,動作間已經輕柔地把三源葵推到門外。
「大概一會兒就可以了。」
給出了一個不確定的時間,綴上了「大概」這樣不確定的詞語,恩奇都的聲音仍舊是溫柔的,就好像這僅僅只是他的一個突發奇想。
他不敢去看三源葵的眼神,只是在聲音落地的一瞬間,關閉了寢宮的門。
整個房間裡,就只剩下了恩奇都一個人。在徹底隔絕了所有存在的臥室裡,他轉身,目光空茫地在房間中游移,心中充斥著他自己也說不出來的復雜情緒。
自己好像變了,為什麼?
恩奇都想著,散亂的目光逐漸定格在桌子那裡,被重新撿起的水壺上。
是因為它嗎?
恩奇都邁開腿,緩緩地走到桌前,凝視著這個仿若罪魁禍首的存在。
可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杯子而已,又怎麼能夠擔得起罪魁禍首這樣的話呢?
他伸出手,再度提起水壺,這一次有了准備,拿起的過程異常順利,可恩奇都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輕松,反而更加默然。
只有他自己知道,往日裡輕飄飄的一個水壺,在現在,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夠穩穩當當地拿在手裡。
「咚——」
水壺再度回到桌面,帶著仿若被砸下的沉香悶響,又像是某種更加直觀的證明,恩奇都癱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沉默不語。
他忽然不想要面對接下來的事情了,神明的懲罰遠比他想像中的嚴重,他終於明白了,不讓他瞬間失去生命的理由。
衰弱致死……衰弱致死……
原來……竟然是這樣一種感覺,甚至就連他這樣的武器也難以抑制的產生了……痛苦。
那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對自己虛弱模樣的不堪,還有……放不下的留戀。
「可惡……」
他無法接受不再強大的自己。
「可惡……」
他無法接受逐漸衰弱的自己。
「可惡——」
他無法接受,無法接受這樣的——
這樣不甘的……自己。
明明在許久之前,就已經想過了自己會死亡的可能性,甚至在八天之前,還放出過那樣充滿覺悟的豪言壯語。
可現在……怎麼就變了呢?
為什麼,自己在不甘、在憤怒、甚至是在恐懼……呢?
這是不對的,這些都是不對的,他不應該是這樣,也不應該有這樣的情緒!
——是不對的。
恩奇都把三源葵關在門外的事情定時間就被周圍的侍從報告給了吉爾伽美什,這段時間除了去看恩奇都就大部分時間都在找資料的王揉了揉額角,相當意外。
「恩奇都把小蠢貨關外門外?」
難道獅子終於開始吃草了?還是外面的野牛改吃肉了?
沒有誰比吉爾伽美什能更直觀地感受到恩奇都對於三源葵的在乎,說一句溺愛到養廢物都不為過,唯有的幾次離開還是他艱難說動,或者情況不允許那種。
吉爾伽美什毫不客氣的覺得,三源葵至今沒有被恩奇都養歪,他絕對占據了很大的功勞。
但就是這樣的恩奇都,竟然把對方關在門外,完全就像是看到生物違背了本能一樣的意外!
這麼想著,吉爾伽美什duang地一下放下手中的資料,起身離開,向寢宮的方向走去。
而此時,被關到門外的三源葵依舊在門外,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她管附近的侍從要了一個小凳子,就這麼坐在門口,陷入思考。
恩奇都的情緒不太好,她不知道怎麼安慰才更有效,畢竟結果僅僅是她一個人知道的方法,在真正施展之前,至少在所有人眼裡,讓恩奇都恢復的方法根本就找不到。
可要怎麼才能安慰到恩奇都呢?
三源葵分外惆悵。
吉爾伽美什剛走到這邊,入目的就是像是個被主人趕出門外的落魄貓咪一樣,眼巴巴盯著門,貓貓嘆氣的三源葵。
吉爾伽美什心中的煩悶忽然散了一半,他眉毛一挑,「不懷好意」地開口。
「小蠢貨,難得被趕出來,有什麼感受?」
三源葵抬頭注視著已經走到身邊的吉爾伽美什,站起身,認真回答。
「很擔心。」
吉爾伽美什重新沉默下來,本來稍微散下的沉郁再度出現,而三源葵還在一旁繼續添磚加瓦。
「恩奇都,很難過。」
「只是在外面等有什麼用?」
吉爾伽美什嘖了一聲,伸出手不爽地揉亂了對方的頭發,目光逐漸凝聚在被緊閉的門上。
「看好了小蠢貨,今天教你一條,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地方是王不能進的,就算是門被關起來也一樣。」
吉爾伽美什說些他認為事實的話,轉身就要直接開門,可下一秒,仿佛是回應一般,原本僅僅是單純關上了的大門,忽然從裡面響起了門栓被落下的聲音。
吉爾伽美什:??
「吉爾,我想靜一靜。」
門內恩奇都的聲音響起。
「幼崽你先幫我照看一陣子。」
吉爾伽美什:??
完全沒來得及動手就同樣被關外門外拒不見面的吉爾伽美什沉默著,下意識用眼角的余光注意了一下一旁的三源葵。
一如既往的平靜,眼神也平靜到宛若心如止水,甚至一點聲都沒吱。
可吉爾伽美什總覺得,自己在這個小蠢貨的眼裡,屬於王的話語的可信度在biubiubiu地下降。
還是呈近乎直角的滑坡式的!
算了……
吉爾伽美什收斂目光,決定不要關注這個得了恩奇都真傳,總讓他糟心的耿直小蠢貨。
「恩奇都。」
吉爾伽美什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強行打開門,而是在門口站定,隔著這道門,開口。
「隨隨便便就試圖命令王,可是大罪。」
門內沒有回應,靜悄悄地仿若裡面並沒有人,剛剛的聲音也全部都是幻覺。
「就像是本王說的,這個世界沒有本王去不了的地方,更何況還是在本王的王宮。忽略本王,把本王也拒之門外,恩奇都,這可不是你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
門內依舊安靜,但沒一會兒,恩奇都帶著疲憊的聲音再度響起。
「抱歉,吉爾,暫時讓我靜一靜。」
「我們可以一起『靜一靜』。」
吉爾伽美什毫不相讓,在這個敏感的時間段,他可不想自己摯友出現什麼問題。
不僅把王拒之門外,甚至把平時恨不得兩個人連在一起的小蠢貨都趕出來了,這叫不嚴重?
「我想一個人。」
恩奇都的聲音模糊而又堅持地傳出,換來的卻只是吉爾伽美什的皺眉。
「蠢貨,不說出來本王怎麼解決?難道你還指望讓本王去猜你那天馬行空的想法嗎?」
吉爾伽美什扭頭重新看向三源葵,當場詢問。
「小蠢貨,你出來之前,發生什麼了?」
事關恩奇都的狀態,對吉爾伽美什開導人相當信任的三源葵毫不猶豫地賣掉了恩奇都。
「恩奇都,掉了水壺。」
「掉了……水壺?」
吉爾伽美什念著這句話,心裡對於前因後果的猜測愈加清晰。
掉水壺這種事情,根本是不可能發生在恩奇都的身上的,畢竟作為「武器」,他對力量的控制是天生的,根本不可能會有常人比如被驚嚇到沒拿穩這種低級的事情。
那麼,能讓對方出現這種低級錯誤的,就只有……「病症」了。
恩奇都愈發虛弱,到現在,已經連區區水壺都拿不穩了嗎?
吉爾伽美什一時間有些難以想像這樣的場景,在他的記憶裡,恩奇都一直都是強大的,哪怕是虛弱,也從未影響過他的強大。
吉爾伽美什恍然著,對恩奇都的衰弱,有了更清晰的實感。
對方陷入到一種真真切切的衰弱中,衰弱到比對方從前最虛弱的時候都要更加無力,就像是野獸失去了爪牙,雄鷹失去了自己的羽毛。
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最有可能的是——
「恩奇都。」
吉爾伽美什重新看向緊閉的大門,犀利的目光仿佛透過了這片門板看到了內裡隱藏著對方恩奇都一樣,一針見血地說出了他猜測到對方事實。
「你對於自己現在的狀態,開始不甘了嗎?」
第148章
吉爾伽美什總是能看到事物的關鍵,並且能夠毫不避諱地用犀利的話語直指內心,根本不覺得有什麼是需要委婉的。
他也沒有委婉的必要,身為王,可沒有幾個人是能讓王為他委婉的。而現在,也根本不是委婉的時候。
委婉能讓恩奇都主動出來面對他嗎?
吉爾伽美什想著,毫不猶豫地繼續開口。
「難道你還准備就這麼待在裡面不出來嗎?你自己也清楚,你現在的狀態很不對。」
恩奇都:「……」
這的確是一個犀利的問題。
恩奇都注視著自己面前的門,心中順著這句話想像著,碧色的眼眸霎時間暗淡了幾分。
今天的自己就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就已經對自己這樣虛弱的狀態無法接受,那麼明天呢?後天呢?
又或者,是幾天之後,那個他即將失去生命的時候,又會是一種怎樣無力的姿態呢?像是一條被衝到岸上的魚,在無力地翻騰幾下之後,就只剩下躺在地上苟延殘喘嗎?
這種樣子,這種狼狽的樣子,他怎麼會想要被看到呢?
尤其是他最在乎的兩個人……
「吉爾。」
恩奇都的手不由地攥緊,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如同往日裡一般平靜。
「我想我並沒有和你說過,你有的時候很惹人討厭。」
「哦?你也討厭嗎?」
吉爾伽美什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恩奇都,告訴我,你討厭嗎?」
恩奇都:「……」
他再度沉默著,心裡早就有了答案。
當然是不討厭的,有什麼事情,他與吉爾都會直言不諱。哪怕他知道吉爾的性格如果不是王,其實在其他人那裡其實相當不討喜,但他也從不覺得對方是討厭的。
可現在……
恩奇都克制著在心中不斷聚集的負面情緒,輕聲開口。
「離開吧。」
不要再試圖進入,不要再試圖說什麼,也不要再戳穿他的無力。
他不想……不想他現在的樣子被看到。武器失去了鋒利,他現在很沒用……
門外的身影依舊沒有離開的意思,吉爾伽美什用處了十二萬分的耐心,試圖說服自己現在明顯情緒不對的摯友。
「我們需要談一談。恩奇都,如果你再不開門,本王就要自己進入了。」
又是這種話……
心中的那些情緒愈發難耐,哪怕恩奇都的理智上能夠明白對方是真的擔心他,可他的心情卻始終無法真正的平靜,只有避之不及的浮躁。
為什麼一定要進來?
為什麼不能讓他自己一個人?
為什麼不能……
恩奇都張了張嘴,想要下達最後的通牒,訴說自己不會開門也不希望有人的想法。可在真正發出聲音的那一瞬間,卻茫然地聽到,自己的嘴裡吐出的,是一路他從未說過的,傷人的話。
「很討厭。」
不,他並沒有這樣想過!
可他的理智卻又好像失去了對身體的操控權限,只能聽著這句話被添枝加葉的繼續出現。
「現在的吉爾,非常討厭,我不想看到你。」
這些聲音落地的瞬間,無論是門內還是門外,都沒有了一點聲音,死一樣的寂靜蔓延在一門之隔對方兩片空間,空氣似乎也逐漸凝固,讓人的呼吸愈發艱難。
良久,是一聲輕笑打破死寂。
「這樣嗎?還真是新鮮的形容。」
吉爾伽美什的神情看不出絲毫喜怒,他只是轉身,留下一句話。
「這一次,本王先記下了。但是恩奇都,我可沒有那麼多的耐心。」
時間可以給你,如果你在本王的耐心消失前還是這種狀態,那麼,就已經不是強制開門的問題了。
他說完,紅眸轉到了一旁三源葵的身上。
「不走嗎?」
「不走。」
三源葵搖了搖頭,認真說出自己的想法。
「我在外面,等。」
吉爾伽美什對三源葵的選擇並不意外,他瞥了眼緊閉的房門,決定給三源葵這個傻的留下一句忠告。
「他說什麼你都不要信。」
以恩奇都現在的情緒,都能對他這個摯友說出「討厭」這種話了,難保不會一時衝動對小蠢貨說出什麼過分的話。
雖然可能性並不大,但到底還是有那麼點可能。
「小蠢貨,你懂我的意思吧?」
「懂!」
三源葵狠狠點頭。
恩奇都在說氣話,她很明白。
「氣話是真話,但不用太信!」
此話一出,吉爾伽美什一口氣卡在喉嚨裡,心裡梗得難受。
小蠢貨你會不會說話!什麼叫氣話是真話?合著你以為恩奇都剛才說的討厭我吉爾伽美什,就是個真話了?
到底,吉爾伽美什在好好教育了一頓三源葵之後,又離開了。只剩下三源葵和周圍特意被安排遠了的幾個侍從,還在這裡。
三源葵安安靜靜地坐在外面,像是一株植物,絲毫沒有幼崽應該有的吵鬧。
她能夠感受到恩奇都,恩奇都也能感受到她。就這麼隔著一道門,兩人背對背地坐著,誰也沒有發出聲音。
是如願以償的安靜。
太陽從頭頂向邊緣而去,逐漸下落著,消失在地平線。屬於夜晚的天空掛著點點繁星,黑夜降臨在這座城市。
已經是夜晚了,甚至再過一陣,就是睡覺的時間了?
三源葵依舊坐在外面,大半天的時間僅僅是枯燥地坐著,卻沒能讓她有絲毫的不耐,她僅僅是注視著自己的彈珠,就能夠自娛自樂。
她擁有足夠的耐心等下去,可門內的人,卻並沒有。
「很晚了。」
經過了大半天的冷靜,恩奇都已經能夠壓下心中亂七八糟的情緒,以足夠的理智思考問題。
可他的心中,仍有那麼一絲的不願,讓他僅僅是停住在這個房間裡,不想被人看到他的樣子。
所以……
「你該休息了,去找吉爾吧。」
「不要。」
門外傳來了三源葵拒絕對方聲音,恩奇都頓了頓,還是繼續勸著。
「或者去其他的地方,我現在……稍微還需要繼續靜一靜。」
門外這一次沒有了聲音,可恩奇都知道,對方的身體沒有一絲一毫的移動,就像是一塊打算堅定不移安家落戶的石頭,用無聲訴說著她的抗拒。
他自己不會離開她,這是他曾經說出過的話。而現在,他的所作所為,根本就是違背了曾經的諾言。
離開、驅趕。恩奇都忽然就想起了當初被芬巴巴驅趕著對方時候,心中的難過。
被家人抗拒的感覺何其的相似,此時此刻,她的心中也是這樣的情緒嗎?
他又怎麼能讓這樣的難過出現在對方的身上呢?明明這是他承諾要一直守護的家人……
空氣中再度安靜下來,恩奇都沉默良久,輕聲開口。
「我並沒有討厭吉爾,我喜歡森林裡的大家,也喜歡烏魯克的人們。」
他說著,極其直接的,繼續開口。
「也喜歡你,我一直喜歡你。」
喜歡是那樣美好的感覺,讓人的心中總是升騰起喜悅,可當災難降臨,這些美好便會統統化作刺向靈魂的尖刀。
為什麼會擔憂難過,為什麼會痛苦不甘呢?如果自己離去了,她會怎麼樣呢?
明明還沒有開始分離,卻已經開始讓他開始了想念。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是不想相見,膽怯於相見。
武器竟然也會出現膽怯這樣的情緒嗎?武器是不可能膽怯的。他大概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早就已經更加的像人類了吧?
這明明是好事,可現在,恩奇都竟然分不清到底是武器更加的好,還是成為「人類」更加的好。
武器是不會難過不會傷心不會痛苦不甘的,與此同時,也少有喜悅快樂。
而人類擁有喜怒哀樂的一切,就意味著悲傷與喜悅總是逃脫不開的事情。
越是與人類相似,就越是無法逃開。
他果然更像是人類了。
說不清到底是什麼,近乎悲哀的情緒在心中蔓延,如同潮水漲落,一下一下地試圖包裹住他。
恩奇都抵著門,低聲呢喃著。
「我喜歡你。」
這是正面的……
「我喜歡你。」
這是喜悅的……
「我喜歡你。」
這是留戀的……
「我喜歡你。」
這是不甘的……
「我喜歡你。」
這是……
「我也喜歡恩奇都。」
那是回應的聲音,清澈透亮,有帶著幼崽天然的軟意,篤定的仿佛是在說出一條真理。
「非常、非常喜歡恩奇都。」
有站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布料的摩擦細微卻仍舊可聞。那個一直都不曾離開的孩子,問出了一個問題。
「貼貼嗎?」
這句話的落地,到底要多長的時間呢?
恩奇都並不知道,他只知道,在這漫長而又短暫的時間裡,他扶著門,同樣站起身。
那扇緊閉的門,被打開了。
夜色下,所有的一切都被暗色包裹,哪怕有燈光在不遠處勤勤懇懇地散發著光與熱,卻也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
但那已經足夠了。
來自室內的他身邊是全然的黑暗,可三源葵的身旁,有一盞燈光。
不夠明亮,卻也並不暗淡,只是小小的一盞,努力地燃燒著。
在這片微光裡,恩奇都看到她主動離開那片光亮之地,越過光與暗的交彙處,奔向自己。
一瞬間,縈繞在心間,似有似無的若有若無的冰涼被驅散了,只剩下熨貼的溫暖與沉甸甸的什麼墜在那裡。
身體發出了渴望的聲音,他順從著心意,低身擁抱住對方。
一如既往的滿足。
「抱歉。」
「我們,並沒有吵架。」
所以不需要道歉。
三源葵埋在恩奇都的懷裡,感受著對方的心情,略微松了一口氣。
不過這句道歉的話……
「明天,給吉爾吧。」
「好。」
第149章
恩奇都還沒來得及去見吉爾伽美什,情況就已經越來越糟糕了。
在第二天,他就再也撐不住起身的力氣,只能躺在床上,比任何時候都要虛弱。在後兩天時,甚至時不時就會陷入昏迷,沒有更多的精力維持自己的清醒。
沒有人找到任何可以拯救恩奇都的辦法,哪怕是吉爾伽美什找遍了各種典籍,詢問過他的母親,也無濟於事。
切切實實的,吉爾伽美什動用了一切能夠動用的,卻依舊沒有絲毫辦法。三源葵所謂的恩奇都的「不會死」的希望,究竟在哪裡?
放下最後一塊泥板,吉爾伽美什猛地起身,大踏步地去往了三源葵沒有離開過的地方。
寢宮。
一路步履匆匆,吉爾伽美什一進屋,看到的就是乖巧守在恩奇都床邊的三源葵。
床上,此時的恩奇都正閉著眼睛,還沒有清醒,可周身的生機已然被死氣侵占,一動不動的樣子如同一具屍體,哪怕仔細看去,也只是風中的殘燭,根本沒有了往日裡的活力。
而三源葵正拿著一顆彈珠,透過彈珠注視著恩奇都。
吉爾伽美什不知道對方正在看什麼,但彈珠是她能力的媒介,而且距離恩奇都出事已經過了這麼長時間了,所以——
「小蠢貨。」
吉爾伽美什走近,果斷詢問。
「有關於你看到的結果的其他細節,全部告訴我。」
這麼多天過去了,怎麼也會感知到更清楚的東西了。
床邊的三源葵動作一頓,放下手中的彈珠,抬起頭輕聲回了對方一句相當干脆的話。
「不能說。」
「不能說?」
吉爾伽美什第一次聽到三源葵說這句話,往日裡對方做這種預知的事情,基本是有什麼說什麼,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哪怕是不懂也會直接說出來。
這一次,竟然是「不能說」。這其中蘊含的,就不得不讓人深思了。
「我這段時間尋找了一切我能尋找的。」
吉爾伽美什說著,目光在虛弱的恩奇都身上一閃而過,說出了一個他不願承認的內容,沒有什麼會比這種事情更能讓吉爾伽美什無力與憤怒了。
「現在,找無可找。」
因為他就連尋找都做不到了。
資料、典籍、奇物、神力、還有他的母親,但一切的一切對於達成「治愈恩奇都」這個目標沒有一點用處。
哪怕有東西對人類有「起死回生」之類的神奇效果,但那些東西對於恩奇都來根本不會生效。
更何況……就算找到了,眾神也不會讓他如願的。
神明總是喜歡對自己的造物施以完全的掌控,恩奇都本也可以反抗,但這一切都抵不過一開始就被留下的「後門」。
「說了,就不靈了。」
就像是十束說過的,生日蛋糕的願望不能說出來一樣。
三源葵對吉爾伽美什找不到拯救恩奇都的方法一點也不意外,畢竟如果對方真的能找到,那麼她也不會被賦予任務,來到這裡了。
對於原本的軌跡來說,恩奇都是無救的。
可現在,恩奇都是絕對不會有事的,只是在能夠救他之前,還要稍微等一會兒。
「恩奇都,不會死。」
三源葵注視著吉爾伽美什的眼睛,藍色的眼眸裡滿是篤定,比任何人都要篤定地重復著。
「恩奇都,不會死。」
為什麼她可以這麼篤定?真的僅僅是因為預知到了未來嗎?
吉爾伽美什凝視三源葵的眼眸,一個又一個疑問在心底出現。
他相信恩奇都對於對方的重要性,在有關於恩奇都的事情上,對方不可能無動於衷。可此時此刻,又會有什麼是能夠改變這件事情,達成對方所說的那個未來的結局?
吉爾伽美什沒有辦法,天上的眾神不可能收回『懲戒』,人界裡沒有能起到作用的寶物,而冥府從來都是獨立的死地,更不可能突然熱鬧。
那麼,能做到扭轉結局的,又會是什麼?
屋外的天氣逐漸陰沉,有一片片深色的雲疊在一起,嗚嗚泱泱地組成聯盟,向大地壓下。
太陽完全被他們掩蓋,世界也暗了下來,城裡的商販一個個收拾著攤位,為即將到來的大雨讓路。
屋內的光亮因為烏雲而變得昏暗,在吉爾伽美什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總是快一步的閃電穿透雲層,一路穿過窗子,在生命那短暫的一瞬間裡,把房間閃的慘白。
吉爾伽美什忽然模糊的意識到了什麼,可這一點點連還沒有一粒麥子大的思緒在一陣「轟隆」的巨大聲音中,被震得猛地消散。
那到底是什麼?
吉爾伽美什皺著眉,心裡隱約覺得那應該是某個關鍵的東西,可消失的思緒就像是死掉了一樣,怎麼也沒有動靜。
「啪啦——」
有什麼打在窗子上,開始是一兩點,而後就開始密集起來。喧鬧的聲音掩蓋住了屋內的死寂,以致於恩奇都蘇醒過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
「外面下雨了嗎?」
因為虛弱而有氣無力的聲音比外面的雨聲更加矚目,在出現的一瞬間,無論是三源葵還是吉爾伽美什,都第一時間看向了恩奇都。
「你醒了。」
三源葵更加靠近恩奇都,回答他的話。
「在下雨,很大。」
光聽聲音,就已經能讓人知道是很大的雨了。
恩奇都艱難動著手,他本應該更加無力的,卻恍惚發現不知為何,自己竟然反常的擁有了一點力氣。
反常的力氣……不就是……
恩奇都恍然明悟了什麼,於是伸出手,握住了三源葵的手。
那是柔軟的,是溫熱的,是即將……再也觸碰不到的。
自己應該說一些什麼。
這樣想著,恩奇都目光逐漸轉到吉爾伽美什的身上。
「吉爾,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他說著,眼中帶著歉意。
「我並沒有討厭過你,一次也沒有。」
「本王怎麼可能連真話和假話都分不出?」
吉爾伽美什嘴裡哼了一聲,身體卻相當誠實地來到了恩奇都的床邊,說著不知道第幾次的話。
「僅此一次,原諒你了。」
「是是,非常感謝吉爾的大度。」
恩奇都蒼白的臉上勾出一絲笑容,他像是因為昏迷了太久而憋的太久了一樣,馬上又繼續開口。
「這幾天我想了很多事情,但是不知為何,看到你們在我身邊,卻又覺得無需多說什麼了。我很高興,在醒來的時候,能看到你們在這裡。」
「不過想一想,總歸是會有遺憾的,我其實……」
恩奇都頓了頓,模糊地嘆息著。
「我其實很想在戰鬥中死去。」
像是一個戰士。
因為這樣的死亡,好歹是有用的,而不是像現在,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就僅僅是無力地躺在床上,迎接即將到來的終末。
最不符合一把武器的死法,還沒來得及在使用中出現損壞,就自顧自地生鏽折斷。
「但現在看到你們,我又有些覺得,就算在戰鬥中死去,也是會有遺憾的,因為那樣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想是這樣交流了吧?」
至少……至少現在的他還能說出這些被人類稱為遺言的話。
「恩奇都。」
吉爾伽美什敏銳地從恩奇都的話語中意識到了關鍵的東西,他張了張嘴,剛想要說些什麼,就被恩奇都打斷。
「吉爾,我很抱歉。」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艱澀。
「說過要一起的,但是以後……」
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但是好在還有三源葵,大概……總能不那麼孤單的。
比孤獨一人好多了不是嗎?
恩奇都想著,目光又從吉爾伽美什轉移到三源葵的身上。
那是自己的家人,而現在,他應該囑托一些什麼呢?
想要說的話都已經說過了,他相信吉爾也會把她好好養大,雖然這個過程不知道要多少時間。
或許等到吉爾老了,她也還沒成年呢?
想到這樣的場景恩奇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管怎麼說,幼崽已經交給吉爾了,吉爾總會有辦法的。
可惜未來……已經和他無關了。
恩奇都用盡自己不多的力氣,緊了緊兩個人交握的手,輕聲開口。
「要好好長大。」
好好成長,成長到能夠在這樣的世界裡保護好自己,因為他已經無法實現自己守護的諾言了。
「恩奇都,你不會死。」
三源葵再度說著這句話,可這句被重復過許多次的事實卻仿佛失去了應有的可信度一樣,除了她自己,沒有幾個人再相信。
就好像這句話就只是她自己的自欺欺人一樣。
為什麼呢?
因為恩奇都要死了,如此短暫的時間裡,是不可能發生奇跡的。
恩奇都就要死了。
無論是吉爾伽美什還是恩奇都,都無比清楚的事實。
如此多的話已然耗費了他最後的經歷,回光返照的最後,恩奇都的視線已然模糊。
但他仍舊睜大眼睛,注視著眼前,兩個模糊的,也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生命的最後,拋卻那些遺憾不甘、拋卻那些膽怯憂愁、拋卻那些憤怨絕望,那麼最後剩下的就是——
「我很……幸福。」
他輕聲說著,慘白的身體驟然浮現出裂痕,像是損壞瓷器上的裂紋,它們一點一點的蔓延著,從指尖攀上手臂,又來到身體,最後竟爬上臉頰。
恩奇都仿佛未覺,唇邊是幻夢一般的溫柔笑容。
「從過去到……現在,我一直……很……幸福……啊。」
最開始,只是在森林裡肆意奔跑著對方他是幸福的;得到了知性,離開森林後,也是幸福的;哪怕是到了現在的終末。
恩奇都一直都幸福過。
大概……已經夠了。
持續不斷的雨聲裡,恩奇都合上了他的雙眼,徹底失去了意識,而他身體上的裂痕愈發擴大,整個身體搖搖欲墜,隱隱向著土塊轉變。
恩奇都已經死了,這已經成為了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
恩奇都死了。
吉爾伽美什低著頭,反常的沉默著,卻忽然有光,蔓延到他的眼前。
微弱的,幾乎不可察覺的,他猛地看向源頭,映入眼中的是三源葵散發著微光的模樣。
這是——
對方專注地凝視著恩奇都,依舊握著已經半成泥塊的恩奇都的手,仿佛注意到了他的視線,她轉過頭,說出了那一句被重復過不知道多少次,甚至已經不被當做是「真」的預言。
「恩奇都,不會死。」
神情平靜,眼眸裡是一如既往的認真,帶著理所當然的味道。
恩奇都的身體奇跡一般地向著原本的姿態轉變,那些泥塊一點點又變回身體,裂痕像是潮水一般褪下,死的氣息重新被生所取代,就像是原本那樣。
恩奇都正在「復活」。
可與之相對的,是三源葵的身體正在逐漸透明。
「三源葵!給我停!」
吉爾伽美什倏地站起身,抬起手想要把三源葵給扒開,可下一秒,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穿過了對方已然半透明的身體,就好像對方只是一個影子,並不存在在這裡一樣。
三源葵把一顆彈珠放到恩奇都的手心裡,像是安心了一般,第一次,勾起了唇角。
極其微小的,但那確實是一個笑容。
淡淡的,安靜的,像是一朵不知名的花朵終於學會了綻放。
「我說過。」
她用高興的聲音,向吉爾伽美什訴說她已經變為現實的預言。
「恩奇都,不會死。」
在連輪廓都完全消散的縫隙裡,最後的最後,吉爾伽美什看到那雙如同天空一般澄澈的眼眸裡,帶著單純的喜悅,問出一句蠢到不能再蠢的話。
「吉爾你終於肯叫我的名字了?」
第150章
恩奇都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生命消逝,哪怕真的有靈魂,也應該已經到了地府。
可冥界……是這樣安靜的地方嗎?
雖然意識還稍微有些模糊,但自己的身體不再沉重,好似恢復了以往還力量充沛的樣子,耳邊安靜異常。
不,並不安靜,有啪嗒啪嗒的雨聲,還有夾雜在這些聲音裡,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
呼吸聲……等等!
冥界怎麼可能會有呼吸聲?!
恩奇都心中一驚,腦子裡的那點模糊刷地一下消失不見,他猛地睜開眼,入目的,竟然是自己熟悉的萬分的寢室。
就在剛才,他還在這裡對著自己最重要的兩個存在說著自己最後的遺言,怎麼現在……依舊在這裡?
自己……變成了靈魂嗎?
極其清晰的,他看到現在床邊的吉爾伽美什正低著頭,金色的發絲掩蓋了他的眼睛,讓人看不起他的神色,他伸著手,似乎是在挽留什麼,可那裡分明是空無一物的。
空無一……物?
恩奇都猛地坐起身,睜大了眼睛向四周看去,他把偌大的房間左左右右都看了個遍,卻根本沒有發現三源葵的身影。
「三……」
他剛發出聲音,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恩奇都低頭,入目的是手心裡,一顆熟悉的彈珠。
藍色的、圓潤的,那個孩子從不離身的。
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手裡?靈魂是拿不起這些的,那麼現在的他……
恩奇都怔愣著,緩緩扭頭看向床榻,那裡並沒有他的屍體,也根本沒有一絲的泥土。
他……還活著?他怎麼還活著?他真的還活著!
「……吉爾?」
恩奇都遲疑地叫著吉爾伽美什的名字,第一時間感受到的除了一絲絲喜悅,更多的是茫然和疑惑。
「發生了什麼?幼崽呢?」
聲音的出現像是徹底打破了吉爾伽美什的動作,他緩慢地收回手,先是怔愣地看了一會兒自己空無一物的手掌,然後才轉過頭,看向自己被支付了奇跡的摯友。
「恩奇都……」
極為難得的,平日裡無話不說的王竟然在這一刻,難以說出一個其他的字來。
要怎麼說?要如何說?就真的告訴恩奇都,因為三源葵那個小蠢貨干了蠢事,所以你復活了?
她人沒了倒是不用擔心了,他吉爾伽美什怎麼辦?他就是可以眼睜睜看著這個蠢的干蠢事的人嗎!
他吉爾伽美什,需要的奇跡根本不是這種,根本不是這樣被人打著奇跡名號的獻祭!
還說什麼預言,呵……
都怪三源葵那個小蠢貨!
王咬著牙,在心中怒斥。
都怪三源葵那個小蠢貨!
做出這種事情,竟然就隱瞞到最後一刻誰也沒說!
都怪三源葵這個小蠢貨!
只會莽撞的擅自行動,他吉爾伽美什允許了嗎?
都怪三源葵這個小蠢貨!
隱瞞不告人是大罪;欺騙本王是大罪;不經允許,在王面前隨隨便便的消失,更是大罪。
都怪三源葵這個小蠢貨!
最後的那句蠢話更是讓她的蠢暴露無遺——
最後想的東西竟然只是他叫了她的名字,丟人!
丟人!!!
王在心中狠狠地數落著三源葵的罪責,從頭到腳,從開始到消失,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不應該」,「不允許」。
如此大的罪責,哪怕是到了冥界,都應該被提回來讓王好好審判一番。
就應該是這樣。
就應該是這樣——
「吉爾?」
恩奇都的聲音再度傳進耳朵,吉爾伽美什回過神來,紅色的眼眸驟然對上了摯友那雙隱隱帶著不安的碧色眼眸。
在兩個人對視的下一秒,碧色的那雙更加不安了。
吉爾伽美什忽然就知道,恩奇都察覺到了。
也是,外面還在下著雨,剛剛還在這裡的三源葵,怎麼可能突然就離開?除了自己……也沒有人會知道了。
還有誰會比自己清楚?
「恩奇都。」
吉爾伽美什移開視線,他邁動腳步,先是走到窗邊,被雨水衝刷的窗子,足足定格了兩三秒,他伸出手,打開了這扇窗。
外面連綿不絕的雨水被嗚咽的風斜斜地吹進屋裡,它們興奮地探索著這未知的領域,努力地向前,掛在窗前之人的身上。
王被雨水落了滿身,他卻沒有在意,只是抬起頭,注視著外面陰沉沉的天空,任由這些透明的水液浸濕金發,又在上面滑落,劃下臉頰,滴落在地。
啪嗒的輕微聲音在傾盆的大雨中絲毫不顯。他張了張嘴,只是用低沉的聲音,說出一句事實。
「她救了你。」
恩奇都猛地跳下床,迅速來到吉爾伽美什的身邊,抓住對方的手臂,急切追問。
「她呢?」
恩奇都心中的不安已經難以抑制,因為他根本感覺不到自己與三源葵的聯系了,可他難以相信某個不願相信的答案,只是緊緊地盯著吉爾伽美什,固執地想要一個答案。
「她呢?」
「消失了。」
這一次,吉爾伽美什回答得相當干脆,干脆利落到仿佛僅僅只剩下了冷冰冰地敘述。
「在我面前,救你,消失。」
恩奇都的聲音一瞬間也消失了,吉爾伽美什可以清楚看到,對方眼瞳的顫抖。
明明對方已經和從前一般無二,可現在卻像是一朵蔫下去的草,就仿佛那些恢復的生機是假的一樣。
要怎樣形容這樣的恩奇都呢?
是缺失了陽光?還是缺失了水源?抑或是腳下的土地沒有了足夠的營養?
「原來……是這樣啊……」
恩奇都呢喃著,想起了這段時間裡,自己的狀態。
最初的豁達,到中間的不甘,再到最後的……看似放下,實則擔憂遺憾。
都被她感受到了。
她一直都知道的。
難道……難道就是因為這些嗎?因為這些微不足道的,因為他自私的不甘……就因為他那些……那些……
恩奇都忽然想起了三源葵不斷重復的那句話。
「恩奇都,不會死。」
是從哪天開始的呢?
他倒下的那一天?還是他抗拒的那一天?這句幾乎要被認為是自欺欺人的話,成為了事實。
她的預言是對的。
可恩奇都不想她對了。
更重要的那一個,如果讓恩奇都來選擇,自然是三源葵的更加重要。
那麼反過來,也是同樣的嗎?
在三源葵的眼裡,恩奇都的生命比自己的更加重要。
就像是……就像是……芬巴巴一樣。
恩奇都恍惚想起,當初的芬巴巴,好像同樣也是這樣。毫無反抗的,用艱難的聲音與溫柔的眼神,說著那些……主動放棄生命的話。
芬巴巴認為,恩奇都與三源葵的生命更重要。
三源葵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吧?恩奇都與芬巴巴的生命比三源葵更重要。
可是……恩奇都難道不是這樣想的嗎?
為什麼只有恩奇都,是重要到活下來的那個?
為什麼只有恩奇都,是……剩下來的……那個?
不曾停歇的雨在恩奇都靠近吉爾伽美什的一瞬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衝到他的身上,在更加清晰的雨聲裡,為美麗的神造人偶添上了一絲狼狽。
那張精致的臉龐失去了表情,如同湖水一般的碧色眼眸也暗淡無光,只有雨水從發絲滑落到下顎。
神造泥偶是沒有眼淚這種東西的。
他不是人類。
可他又是「人類」。
因為泥偶是不會痛苦的。
「恩奇都。」
一道熟悉的聲音突兀響起。
「你怎麼知道她是死了?」
恩奇都緩緩抬起頭,明明根本就沒有心這種器官,卻依舊有種仿佛心慢了一拍,這種讓他渾身一顫的感覺。
「沒錯,三源葵那個小蠢貨是消失了,還是在我面前,但那又怎麼樣?」
吉爾伽美什深吸一口氣,聲音篤定。
「消失而已,連屍體都沒看到,這也能叫『死了』?」
恩奇都很想相信吉爾伽美什,可想到已經消失對方聯系,又輕聲開口。
「可是我們的聯系……」
後面的聲音輕到仿佛剛出現,就要消散在空氣中一樣。
「已經不見了……」
他感受不到對方的存在,也感覺不到對方與自己相同的氣息。
「那又怎麼樣?」
吉爾伽美什抱著手臂,想要擠出一個嗤笑,可動了動臉,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於是只能面無表情。
「還是說你就准備把這個當做答案了?那等本王成功的時候,就別怪本王把你排除在外了。」
「怎麼會!!!」
恩奇都的眼中燃起一抹名為希望的光。
「我一定會比吉爾先的!」
是的,消失並不一定代表死亡,更何況還有冥府這種地方。世界上所有的死亡,靈魂都會去往冥府。
而神明的桎梏已經消失,他再也不會受制於神。
所以……
恩奇都低下頭,注視著手心裡的藍色彈珠,如同是看到了三源葵那雙藍色的眼眸。
她……會在哪裡等待著自己呢?
「我會找到你。」
他再一次的,許下想要實現的承諾。
「一定會再次相見的。」
期望會實現的承諾,一定會實現的承諾。
把這一切的一切都寫進本能裡,直到遙遠的未來,直到最後的終焉。
第151章 你的世界
「安娜,在找什麼?」
十束多多良一進屋,看到的就是櫛名安娜在櫃子前踮著腳,找著什麼的模樣。
「那個。」
櫛名安娜指著櫃子上方的某個東西,松了口氣。
看來她不用搬椅子了。
「相冊……嗎?」
十束多多良有些意外,他伸出手輕松拿下相冊放到安娜的手裡,看著對方迫不及待的打開,好奇詢問。
「是想看以前的照片了嗎?」
櫛名安娜點了點頭,她帶著相冊,身後跟著十束多多良,兩個人一起下樓,很快就到了一樓的酒吧裡。
作為吠舞羅的「基地」,hora酒吧裡的人從來不少,哪怕是剛過清晨的上午,也能看見吧台裡整理東西的草薙出雲,還有懶洋洋靠在沙發上的周防尊。
櫛名安娜把相冊放在吧台上,自己坐上椅子,輕輕翻開相冊。
屬於吠舞羅的相冊,裡面許多都是十束多多良在對相機感興趣後照出來的成果,也因此留下了許多的回憶。
吧台裡面的草薙出雲把一杯番茄汁插上吸管放到安娜的旁邊,看了眼相冊上熟悉的內容,詢問。
「安娜想要再增加照片嗎?」
自從……失蹤之後,安娜就一直悶悶不樂的,別說照片,吃飯都吃不香了。
雖然他們也差不多就是了,要不是安娜自己確定對方還很安全,而且篤定絕對找不到只能等,吠舞羅怕不是早就全員出動找人了。
畢竟那可是自家孩子在眼皮子底下失蹤了啊!
櫛名安娜搖了搖頭,又沉思一會兒,然後又點了點頭。
看起來意思相當模糊,但一旁同樣坐上了椅子的十束多多良已經發揮出了充分的理解。
「現在不照,以後就可以了,安娜也是在等葵回來吧?」
話音剛落,酒吧內部突然安靜下來,就連草薙出雲整理的聲音都徹底消失。他沉默地盯了十束多多良好幾秒,忍不住嘆了口氣。
雖然但是……十束,幸虧現在人少,不然其他人在對方時候你還這麼說,怕不是當場搞出一場轟轟烈烈的找人活動……
「既然安娜說沒問題,就肯定沒問題的,草薙哥,要對我們的小公主有信心嘛。」
十束多多良倒是不覺得這是什麼禁忌,他樂於把結果向著更好的方向去想像。說不定葵此時就像是被兔子吸引的愛麗絲一樣,只是去了一趟仙境,等她找到回家的路肯定會回來的。
「不過說起來,有一件事我好奇很久了。」
趁著人少,十束多多良看向安娜,問出了一個問題。
「安娜和葵是第一次見面就成為了好朋友嗎?」
關於安娜和葵的過去,他當然是知道對方,但也僅僅是知道。兩個孩子的話都不多,細節上的那部分沒人說,他當然也就不知道。
而現在,以前的那些都已經過去,所以稍微提及一下,但也不算什麼事情了,反而是放下的證明。
「我們……」
安娜低頭注視著相冊中自己與葵還有大家的合照,感官敏銳的察覺到了其他人的好奇,就連一旁一只懶洋洋坐在沙發上的周防尊都往她這邊看了一眼。
她沉思著應該怎麼說,陷入回憶。
最開始,在研究中心的櫛名安娜並沒有和三源葵接觸過,那時的安娜還只是在父母和明面是醫院,暗地裡是研究中心的兩邊來回走動,去「看病」的小女孩兒而已。
當時的所長御槌高志還沒對安娜進行多過分的試驗,但是在後來,安娜的父母死亡之後,她被安排進了研究中心的更深處。
那是位於地下的研究所,在那裡,櫛名安娜見到了三源葵。
……
「又失敗了嗎?」
萬惡之源,研究中心的所長,御槌高志在又一次對安娜接觸石板的實驗失敗之後,帶著一堆嶄新的資料去分析,只剩下其他研究員收尾。
渾身是水,已經出現溺水症狀的安娜昏迷著被帶出來放到一個單獨的房間,三源葵就已經提前被幸子小姐帶到這裡,等待著這位需要她治療的存在。
床上的安娜還濕漉漉的,氣息微弱,緊閉著眼,雙手攥著拳,出氣多進氣少的樣子。
但這種奄奄一息的場景三源葵在被實驗的人那裡看過,她一邊發動自己在御槌高志那裡復制的治療能力,一邊好奇打量對方。
她有記憶沒多久,就在研究中心生活了,迄今為止接觸最多的也就只是照顧她生活的幸子小姐還有研究所裡的各種研究人員以及被研究者們。
所以這還是是她第一次見到與自己同齡的孩子。
銀白色的長發濕漉漉地粘在臉頰旁,身上是青色的裙子,三源葵看著安娜試驗後虛弱的模樣,忍不住加快了治療的進度。
沒一會兒,安娜從昏迷中蘇醒了。
暖洋洋的感覺,昏迷前的痛苦已經全然消失不見,但安娜的第一反應,是確定自己板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才睜開眼。
然後,她看到了讓她意外的畫面。
在一旁治療她的,並不是御槌高志,而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和她一樣大的女孩兒。
安娜下意識眨了眨眼,甚至還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產生幻覺後,那張沒有表情的臉瞬間變得沉重起來,宛如是在人販子窩點看到了同病相憐的另一個伙伴。
「你,還好嗎?」
完全不知道安娜想法的三源葵想了想,好心給對方指路。
「換洗,那裡,衣服,這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可以再治療一次。」
安娜卻沒有依照指示的意思,她支起身體跳下床。看向三源葵的目光異常嚴肅。
「你……」
安娜抿著唇,難得的,從與其他人拒絕交流的狀態中變得主動起來。畢竟她關閉內心是為了抗拒這個研究中心的一切,而對於在這裡面遇到的,和她相同的存在……
「你在這裡,多久了?」
「在這裡?」
三源葵茫然地看著安娜,反而問出一個問題。
「我一直,在這裡,你是……從外面來的?」
一直?!
安娜疑慮著點了點頭,得到答案的三源葵卻有些好奇,她看了眼門口,確定門還是關著的,小聲再度問了安娜一個問題。
「外面,是什麼樣的?」
安娜不由得一愣,她順著三源葵的話想了想,卻發現自己怎麼也無法用確切而又簡短的語言把所謂的「外面」給描述出來。
兩個同樣沒有什麼表情的小蘿莉就這麼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下一句話來。
就在安娜苦思冥想著怎麼形容的時候,門口的門忽然被打開,一個梳著短發,看起來溫溫柔柔的女性在門口對著三源葵招了招手。
「葵,x17號出了點問題,現在需要治療,我們快點過去吧。」
「嗯。」
三源葵放下自己的好奇心,對著安娜禮貌地說了聲「再見」,就跟著幸子小姐離開了這間屋子。
走廊裡,幸子用眼角最後瞥了眼被關閉的房門,臉上的笑容依舊溫柔。
「葵是第一次看到和自己同齡的孩子吧?對安娜感覺怎麼樣?」
「安娜……」
反應過來安娜是自己剛剛治療的孩子的名字,三源葵回想自己和對方短暫的接觸,只能給出交談中的印像。
「和其他我,不一樣。」
「當然,你們都是孩子,而且那個孩子也有不一般的能力。」
幸子溫柔說著,心裡只是略微有一些波瀾,在她看來,僅僅是這一點根本不會帶壞她辛辛苦苦教出的好孩子。
然而下一秒,幸子的笑容就隨著三源葵第二句話的說出,完全凝固在臉上。
「安娜,來自外面。」
幸子:「……」
幸子久久沒有回應,甚至散發出某些時間段,三源葵說錯話才會有的氣息,她小心地抬頭望去,幸子卻已經收斂了思緒。
「是、是嗎?」
幸子摸了摸三源葵的頭,整個人再看不出什麼異常,卻沒有再說出什麼話。
兩人一路安靜地走到x17實驗的地方,幸子打開實驗室門的外間,把三源葵交到熟悉的研究員手裡後,轉身的一瞬間,神情冷淡。
她看了眼手腕上手表的時間,估算了一下,果斷向著御槌高志待著的地方走去。
「咚咚咚——」
「御槌所長,我是淺川幸子。」
埋首資料的御槌高志從儀器中抬起頭,說了聲「進」,下一秒,門被打開,穿著白大褂笑容溫柔的短發女性就進到了屋裡。
「有什麼事?」
面對御槌高志的詢問,幸子也不磨蹭,直接就說了自己的目的。
「所長,我希望能夠隔開櫛名安娜和葵。」
御槌高志目光一頓,看向幸子的目光玩味起來。
他的這個研究所裡,他自己,也是所有研究員都承認的,最重要的實驗體有兩個。
一個是擁有感應能力的櫛名安娜,他對對方的期望是溝通石板,成為青之王。
另一個,是擁有復制能力的三源葵,而對方的能力同樣可怕,他對對方所復制的期望同樣是王。
事實上,有關於三源葵復制王權者能力這回事,理論上是完全可能的,如果不是沒有機會,這件事早就有可以論證的真實數據了。
在他的期望裡,最終的目標,就是安娜成為青之王,三源葵再復制,變成青之王x2,這將是一份連黃金之王都無法忽視的份量。
所以現在淺川幸子居然說要隔開兩個孩子?
「那麼,淺川。」
御槌高志干脆坐在椅子上,輕笑著看向幸子,明明是坐著的,目光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感。
「請說吧,你的理由是。」
第152章
「櫛名安娜會嚴重影響葵。」
淺川幸子直接說出了她認為十分嚴重的原因。
「她會讓葵向往外界。」
這怎麼行呢?她愛護了這麼長時間的,就為了讓這個孩子乖乖的,不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大,只待在這裡永遠不會離開,她這幾年做了那麼多的努力。
怎麼可能讓其他人破壞掉?
「僅僅是這樣嗎?」
御槌高志不以為意,反而說出了另一種可能。
「為什麼淺川你不想著,葵給櫛名安娜造成影響,從而讓安娜更安心的待在這裡呢?」
「但是……」
「沒有但是。」
淺川幸子剛要反駁,就被御槌高志打斷。
「淺川,我曾說過,你太極端了。當然,在這裡這也並不是什麼不好的,你要對你自己的『努力』有信心。」
御槌高志笑得高深莫測。
「兩個孩子都還小,哪怕出現了什麼問題,也能夠及時矯正不是嗎?」
淺川幸子沉默著,沒有出聲。
到這個份上,如果她依舊拒絕,就是不識好歹了。她只是一個研究員而已,對方是所長,哪怕這個地下研究所是極少的人才能進入參與的地方,但研究中心有大把的研究員供對方挑選,不缺她一個。
「那麼,淺川。」
御槌高志不容拒絕地下達指令。
「先讓她們接觸一陣吧。」
「……是。」
淺川幸子心裡再不情願,也只能答應下來。由此開始,三源葵有了能夠接觸的,第一個同齡人。
地下研究所裡除了實驗室醫療室之類的地方,也有提供吃住的專門房間,但安娜自從父母出事之後就十分自閉,因此每次吃飯也是由人送進房間裡。
極為難得的,她迎來了除了照顧人員之外的客人。
「這裡就是櫛名安娜的房間了。」
淺川幸子把三源葵領到房間門口,她不放心地又囑咐了一遍「說不來就離開,我帶你回去」之類的話,才打開門,把三源葵送進去。
然後,關上門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容涼了下去。
房間裡怎麼就不安裝攝像頭?這讓她如何放心?
淺川幸子在想什麼,三源葵完全不知道,她只能依照小孩子的直覺,感覺到對方其實並不太想她來這裡。
可她還是來了。
安娜的房間和三源葵的並不相同,這個房間無論是床還是其他東西,大都是青色。在門被關閉後,原本只是低頭擺弄著彈珠的安娜抬起頭,那雙紅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了三源葵。
恰好三源葵也看向安娜,兩個小蘿莉你看我我看著你。足足有好一會兒,其中一個才率先開口。
「你好。」
三源葵說著,認真的自我介紹。
「我的名字是,三源葵。」
「……安娜。」
櫛名安娜捏著彈珠,小聲說著自己的名字。
「櫛名安娜。」
相互說出了名字之後,房間中一瞬間安靜下來,兩個人再度面面相覷,一時間誰都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什麼。
安娜因為「病症」的原因,幾乎沒有什麼朋友,三源葵從小就在研究中心,根本沒接觸過同齡人,來之前還被囑咐不要問東問西,不要多說話。
長久的沉默彌漫在兩個人的之間,安娜的彈珠不轉了,三源葵的身體也有些僵硬,就像是兩只不同顏色的兔子,茫然凝視對方。
呆立的兔子們的心裡出現了一模一樣的想法。
——不能這樣下去了。
幾乎同一時間,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移開目光一個低頭重新擺弄自己的彈珠,一個靠近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拿出淺川幸子帶過來的書,低頭看書。
某種在兩人之間無形的尷尬逐漸消退,確定到對方雖然注意自己,但也沒太注意自己的兩人也漸漸放松。
她到底是什麼情況呢?
安娜悄悄看了眼三源葵,心裡對對方來找自己這件事帶著疑慮,因為那天,在見到對方之後,御槌高志就和她說過有關於對方,也就是三源葵的一些事情。
安娜敏銳的感覺到了御槌高志有一些不太好的想法,可現在,她身邊的三源葵卻沒有任何惡意。
只是有好奇、善意,還有……些許緊張。
和她自己一樣。
她……和自己是一樣的嗎?
安娜想著,再次偷偷地觀察著三源葵。
像是洋娃娃一樣,身上是看不出顏色的裙子,有長發,頭發上……有紅色。
紅色的……
安娜的注意力凝聚在一點的時間有些長,長到三源葵的假裝不去看也做不到,於是只能略微抬起頭,看向了對方。
順著對方的目光,他注意的應該是……草莓發卡?
三源葵探尋地看向安娜,視線對上的一瞬間,安娜像是小兔子一樣,迅速低下頭。
三源葵茫然地想了想,抬起手摘下發間的草莓發卡,遞給了安娜。
紅色的草莓出現在灰色世界的一瞬間,安娜不由得抬起頭,有些呆愣。
「你喜歡。」
三源葵又把發卡往安娜那邊遞了遞。
「給你。」
紅色的發卡,是安娜不能拒絕的顏色,自從她在研究所以來,因為御槌高志的期望,無論是衣物還是什麼,全部被換成了她所不了解的青色。
可安娜根本看不到青色,她唯一喜歡,並且能看到對方紅色,就只有在她自己的彈珠上才能看得到。
久違的,紅色的……
安娜沉默地凝視著那枚發卡,三源葵並沒有任何不耐,只是保持著遞過去的動作。好一會兒,安娜猶豫地伸出手,接過了草莓發卡,看向三源葵的目光裡滿是認真。
「謝謝。」
「嗯。」
三源葵點了點頭,想要繼續說點什麼,可下一瞬,腦袋裡響起了淺川幸子的囑咐,只能收回了聲音,低頭看書。
幸子……很厲害,如果她不聽話,幸子一定會知道的。
兩個孩子一個看書一個擺弄彈珠,簡單的上午就這麼過去了,以致於淺川幸子在接三源葵離開的時候,對於屋內兩個人各做各的的樣子分外滿意。
只是……
帶回房間的走廊裡,淺川幸子敏銳看到了三源葵發間原本的草莓發卡消失不見。
「葵,你的發卡呢?」
三源葵小心抬頭,誠實回答。
「送給,安娜了。」
「送、給、櫛名安娜了啊……」
淺川幸子撐著自己溫柔的笑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內心冷靜下來。
「那櫛名……那安娜有送給葵禮物嗎?」
三源葵搖了搖頭。
「這樣啊,果然葵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
淺川幸子輕柔地摸著三源葵的頭,說著迷惑小孩的話。
「你看,安娜都沒有回禮,說明安娜不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所以我的葵不能和她學,以後就算是在一起,也不要和安娜說太多話,知道了嗎?」
在三源葵緊繃的身體下,淺川幸子祭出自己最常用的招式。
「乖,我不喜歡不乖的孩子。」
可是……這就是沒有禮貌嗎?明明安娜……很高興,還說了「謝謝」。
三源葵茫然的想著,卻不能違背淺川幸子的話,只能低著頭,小聲回復。
「……我知道了。」
「我就知道,我的葵最乖了。」
淺川幸子溫聲把三源葵帶回房間,心裡對於自己的教育十分滿意。她確定,雖然御槌所長下達了讓兩個孩子接觸的指令,但只要她不松口,這兩個孩子是絕對不可能想交的。
她的葵絕對不能被帶壞。
可事情真的如同淺川幸子想的那樣嗎?
葵與安娜的接觸愈發的多,從治療的時間到吃飯的時候,在御槌高志的命令下,兩個人每天都會見到對方。
見到對方次數多了,某些被大人認為不可能的事情,在小孩子這裡總不會是不可能的。
在不知道第幾次的相見時,安娜主動開口。
「你想知道,外面嗎?」
紅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三源葵藍色的雙眼,安娜坐在椅子上,對三源葵重復著她不可能不好奇的問題。
「想知道,外面嗎?」
三源葵翻著書頁的手頓住了。
「我……」
她下意識看了眼門口,房間的門正緊閉著,可她卻仿佛能透過這道門與金屬的牆壁看到後面的淺川幸子。
她沉默了好幾秒,才給出回答。
「我不知道。」
外面的事情……是她不能知道的,她的全部世界就只有這個研究所裡的一切,無數的金屬牆壁與復雜的儀器;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與被一點點改造得沒有人樣的試驗品。
幸子說,外面是很危險的,像是那些狂躁的試驗品一樣的存在到處都是,她是不能夠生活在外面的。
外面,是她不能知道的東西,是不能夠好奇的東西,是禁忌。
「外面,不危險。」
這裡才是危險的。
櫛名安娜認真開口,她回憶自己這段時間,看到的三源葵帶過來的書的種類。
復雜的寫著化學的,有很多奇怪器官寫著醫學的,上面的很多圖片都是她在這裡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東西。
安娜知道,那些東西不應該是給她們看的。她的母親在她睡覺的時候,會給她講小兔子的一家的故事。穗波也會給她講王子怎麼拯救了被惡龍抓起來的公主。
都是書裡寫的,很好聽的故事。
而不是……像是葵看到的書裡面的圖片一樣,被切成兩半,露出器官的小兔子。
「外面,很多人,普通的人。」
安娜努力形容。
「有汽車、和疊起來,很高的房子、漂亮的花、貓咪和小鳥。」
三源葵的眼中滿是茫然,她疑惑聽著安娜說出的東西,卻怎麼也無法想像出來。
從未接觸過的東西讓她根本做不出任何聯想。
可安娜形容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完完全全沒有聽過的概念讓她好奇。
她不知道汽車是什麼,也無法想像房子怎麼疊起來,不懂花朵是什麼,又怎樣漂亮,貓咪和小鳥又是什麼東西。
她只知道實驗室裡的兔子和小白鼠。
三源葵躊躇著,最終還是沒能忍住,第一次違背了淺川幸子的話,任由好奇心占據了上風。
「那些……都是什麼?」
第153章
櫛名安娜也無法很好的形容她說出的那些東西,但孩子們的話語很多時候總是不需要太過詳細的。
「汽車是能自己動的,有很多椅子的小房子。」
安娜艱難地想著,想要讓三源葵能夠明白那些事物的具體樣子。
「貓咪是會喵喵叫的,小耳朵兔子;小鳥是可以飛在天上的,看不到耳朵的小兔子。」
「兔子也會……嗯,喵?是這樣叫嗎?」
三源葵努力在腦海中模擬安娜形容的那種「貓咪」和「小鳥」,一直表現得沉靜的,壓抑著的天性的藍色眼眸在天馬行空的想像中,逐漸亮了起來。
能自己動的房子,還有能夠喵喵叫的貓咪兔子,她甚至沒有想過,還有叫做小鳥的小兔子,是能夠飛起來的。
陌生的、新奇的、從未接觸過的大門出現在她的面前,並且打開了一條縫隙,讓外面斑斕的色彩穿透進來。
「花朵呢?」
好奇總是人類無法輕易拋卸的東西,手中的枯燥的書完全無法再吸引三源葵的視線,她期待的看向安娜,希望知道世界更多的一角。
「那是什麼?」
「花朵……」
安娜回憶著她接觸過的花,卻怎麼也沒辦法真正的形容出來。
花朵……很多人說,有很多顏色,但是她只能看到紅色的花。
要怎樣形容花朵的樣子呢?
安娜苦思冥想,最後猶豫著抬起手,並起手肘,手掌分開,手指微彎著模擬出一個花的樣子。
「這樣,有很多花瓣,很軟。」
三源葵學著這個姿勢又看了半天,腦袋裡腦補出的,是……一堆兔子腿。
眼看著三源葵實在是想不出花的樣子,櫛名安娜覺得,她有必要為自己唯一的朋友做點什麼。
在又一次,每月例行被親人,櫛名穗波接走在外界住幾天的時候,她偷偷地藏起了一朵花,放到自己衣服的口袋裡。
紅色的,有四個花瓣,是一個叫做繡球花的花朵。
這種話開的時候是很多的花朵聚在一起,變成一大團的漂亮的花。安娜覺得一大團她肯定是帶不回去的,所以只在一大團花裡摘了一個。
小小的,只要不拿出口袋,肯定不會發現的。
「這次倒是很配合。」
看著安娜乖乖從櫛名穗波那邊回到這裡,一點也沒有抗拒的模樣,御槌高志十分滿意。
「早就應該這樣了,安娜,我也是為了你好,你以後會感謝我的?」
安娜也不看御槌高志,沉默低頭,做著自己一貫面對別人時,洋娃娃一般沒有表情與情感的樣子。
御槌高志並不在意,在他眼裡,安娜僅僅是一個小孩子而已,而小孩子能用的小伎倆在他看來天真的讓人發笑。
他滿意地摸了摸安娜的頭,作出決定。
「那麼,趁著狀態還不錯,來做實驗吧。」
實驗……自己帶來的花……
這一句話剛落下,一直都顯得無動於衷的安娜的右手下意識想要摸向口袋的邊緣,可在剛剛抬起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又猛地反應過來,身體不由得繃緊。
不能被發現,不能被對方發現。
御槌高志,這個人,他不會允許她身邊出現那個被說是青色的顏色以外的顏色,就連那個紅色的發卡都……
在御槌高志的注視下,櫛名安娜慢慢抬起手,看似慢吞吞,實則緊張地轉換動作,變為拿出自己的媒介——彈珠。
「安娜今天倒是難得的配合。」
御槌高志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安娜,倒也沒往其他地方想。畢竟對方剛從外面回來,真的有異常那麼八成也是外面帶來的。
「是在外面發生了什麼嗎?還是你終於意識到了,只有乖乖聽話,櫛名穗波才更加安全這個事實?」
安娜沒有說話,只是低頭注視著自己的彈珠,御槌高志終於不再說什麼,只是起身,把她領到了實驗室。
然後,便是一如既往的,在痛苦中離開身體,試圖接觸德累斯頓石板,再一如既往的失敗。
黑暗中出現光芒,意識也逐漸回籠,身體不再痛苦,逐漸地放松下來。
安娜緩緩睜開眼,入目的是三源葵為她治療的樣子。
「安娜。」
看到安娜醒了過來,三源葵松了口氣。
「換衣服吧。」
安娜坐起身,卻並沒有換衣服,而是摸向自己的口袋。
濕漉漉的衣服貼在身上,讓原本蓬松的,總有余地的口袋被壓得扁扁的。但此時此刻,安娜卻分外慶幸,他這一次的實驗並不是被燒燙這一類的。
新鮮的空氣隨著手的延伸再度充盈,直到口袋的最深處,安娜觸碰到了裡面的東西。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來,可在看到花朵的那一瞬間,還是忍不住失落。
紅色的花朵也變得濕漉漉地蔫了下去,原本有四片的花瓣直接少了兩片,只剩下另外的兩片依舊頑強地待在原本的地方。
安娜又在口袋裡摸了摸,終於找到了掉落的兩片花瓣。
花變成一半了……
她失敗了。
可有人不這樣認為。
「安娜?」
驚奇的聲音傳遞到耳邊,安娜抬起頭,看到的是三源葵盯著她手裡的半枝花,睜大了雙眼的模樣。
「這個是……什麼?」
「是花。」
安娜把手中只剩下半個的花遞到三源葵面前,另一只手攤開,剩下的兩片紅色的花瓣在白嫩的手心中分外顯眼。
「四片花瓣,掉了兩個。」
「這就是……花嗎?」
完全沒有覺得這只有半枝的花有多麼遜色,這是三源葵人生中第一次見到這樣美麗的存在,哪怕它奄奄一息,哪怕它只剩下一半,都無法讓人產生任何,「她不夠美麗」這樣的想法。
三源葵小心翼翼地接過花朵,用指尖輕輕地觸碰它的花瓣,嬌小的花瓣微微地晃了晃,嚇得她趕緊收回力道,生怕給它帶來什麼損傷。
——原來這就是花朵啊。
她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這朵紅色的花,想像著它完整的樣子,心中對外界人認知的一角,有紅色悄然亮起,開出一朵一模一樣的花來。
就如同安娜說的一樣。
花朵,非常、非常的漂亮。
「安娜。」
三源葵鄭重地捧著這半朵花,晴藍色的眼眸認真地注視著安娜。
「謝謝。」
她知道,安娜能把外面的東西帶進來,一定十分不容易。
「外面,很好。」
安娜抿著唇,極為難得地,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
「本來有……」
話剛說一半,櫛名安娜忽然一抖,猛地攥緊了拿著花瓣的那只手,臉上的表情驟然收起。三源葵下意識隨著安娜的動作把手中的花藏進口袋,扭頭看向門口。
「葵,該去別的地方治療了。」
淺川幸子瞥了眼櫛名安娜,確定對方已經被治療完畢,就不再關注,只是微笑著看向三源葵。
「再不出發的話,就要晚了哦。」
「嗯。」
三源葵心中不舍地告別安娜,跟著淺川幸子,一起離開了這個房間。
然而就在兩個人在走廊上,去往其他地方的時候,淺川幸子卻敏銳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
三源葵的注意力總是往她的口袋那裡去。
淺川幸子照顧了三源葵這麼多年,別的不說,至少對於三源葵的各種習慣早就了如指掌。而現在,對方無緣無故關注她的口袋……
淺川幸子停下腳步,臉色逐漸嚴肅。
「葵。」
她彎下腰,伸出手放在三源葵的面前,手掌攤開向上,意識十分明顯。
「交給我。」
三源葵:「……」
心中的緊張帶動得身體也緊繃起來,三源葵茫然抬起頭,映入眼中的,是淺川幸子不滿的神情。
「我說——交給我。」
三源葵沉默著,不知道到底該回應什麼。
理智與習慣上,她是應該聽從幸子的,可她的心裡,又有一個小小的聲音,抗拒著這一切,抗拒著把這朵來之不易的花,像是交付一條罪證一樣,交付到對方的手中。
那並不是不好的東西,而是一個漂亮而又美麗的,是……禮物。
「不回答嗎?」
她的葵已經開始不聽話了,她要被帶壞了——
淺川幸子的腦海裡循環著這句話,控制的**在這一刻猛烈燃燒,她冷笑一聲,撕下了溫柔的面具。
「看來你以後不想再與櫛名安娜見面了,是嗎?」
剛剛還沉默著的小小身形像是受驚的兔子一般猛地一抖,那只原本還無動於衷的小手終於緩緩伸進口袋。把藏起來的,珍貴的花朵,放到她的手中。
淺川幸子終於知道了,被藏著掖著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過是一朵破花罷了。
甚至還缺了一半,剩下的花瓣也蔫答答的,甚至還有深色的折痕劃過紅色的花瓣,顯示著它的破敗。
毫無疑問,這是一朵那怕落在地上,都不會有人多看一眼的存在。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存在,在現在卻成為了「叛逆」的證據。
淺川幸子無法忍受。
淺川幸子不能忍受。
她決定杜絕這個一開始就不合理的事情。
「咚咚咚——」
「御槌所長,我是淺川幸子。」
「進。」
御槌高志依還在查看最新的資料結果,見淺川幸子進來,目光轉移到對方的身上。
「有什麼事情嗎?淺川。」
淺川幸子也不磨蹭,直言說出自己的目的。
「所長,我再次申請,隔絕櫛名安娜與葵的接觸。」
御槌高志好不自在,做出請說的動作。
「理由。」
淺川幸子把手中被她□□得更蔫的花拍在了辦公桌上,言辭激烈。
「櫛名安娜會帶壞葵。不,她已經在帶壞葵了!她竟然把外面的東西帶給葵!」
「這是……繡球花?」
御槌高志一眼認出了花的種類,若有所思。
「看來事情發展的還不錯。」
「所長,我覺得這是很嚴重的負面事件,我……」
「好了好了,淺川不需要這麼著急。」
御槌高志打斷淺川幸子的話,微笑著開口。
「那麼,讓葵來我這裡一趟吧。」
他瞥了眼桌子上奄奄一息的花,笑得意味深長
「我也覺得,是時候和她聊一聊了。」
第154章
「御槌……所長……」
「不用緊張,葵。」
御槌高志微笑著注視眼前忐忑的三源葵,他抬眸用眼神示意淺川幸子離開,在對方不甘願地走出房間並關門後,才慢條斯理地繼續開口。
「我這次叫你來並不是因為花的事情,事實上我並不覺得這算什麼大事,大家都知道,淺川她總是喜歡小題大做。」
一通話,把自己與三原葵的關系拉近,並安撫加不贊同淺川幸子,對於小孩子來說,已經足夠了。
「朋友之間的禮物怎麼能全是不好的?事實上我很高興你和安娜能夠成為朋友,畢竟只有葵和安娜是同齡人,安娜平時必須要做的實驗也很難受,你能陪著她,這很好。」
是朋友,就代表在乎,在乎就是弱點。從小就在研究所裡,並沒有太多善惡觀點的三源葵是不可能背叛研究所的,那麼被牽絆住的安娜就更容易被他掌控。
御槌高志看著三源葵逐漸放松下來,輕笑著摸了摸三源葵的頭,嘴裡說出一句仿佛是刻意暗示,又仿佛僅僅是單純感嘆的話。
「如果再有一個安娜,她就不需要這麼頻繁的實驗了,可惜安娜這樣的能力者只有一個。」
不等三源葵反應,他說出了有關於這件事的最終結果。
「我會讓淺川在賠償你一朵花的。」
他說完,通知了門外的淺川重新進來,三源葵被另外的人帶回了房間。
看起來事情算是順利解決了。
可三源葵在屬於自己的屋子裡呆呆地坐著,茫然的注視著桌子上的書,眼神空軍落地沒有一個焦點,越過茫茫的文字,通向一個未知的領域。
實驗或者被實驗這種事情,她是知道的。
在這個地方,有很多人,會被許多研究員們一起實驗,他們有些逐漸變成更加奇怪,或者長出許多的毛,或者擁有尖銳的牙齒,又或者手掌變成爪子,不再像是原本的樣子。
研究員們稱之為改造,是為了他們好,他們本來就要死的死刑犯,他們是在廢物利用。
但過程很痛苦,她作為復制了御槌所長的能力,在他忙時用能力四處給這些改造人治療的時候,見過的更加的多。
很痛苦,明明身體上的傷都已經痊愈,卻還是咬著牙,表情扭曲得可怕,甚至有一些一旦不鎖起來,還會想要攻擊大家。
安娜……也會變成那樣嗎?
三源葵想著,又回憶起對方相關的實驗,心裡猶豫不決。
安娜的實驗和其他的不一樣,應該不會。
但是同樣痛苦,她是明白的。
如果……
三源葵低頭注視著自己的手,某個想法,在心中緩緩誕生。
她站起身,打開自己房間的們,向著外面,某個熟悉的房間走了過去。
安娜已經換好了衣物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上午從外面回到研究中心,中午又做了實驗,在昏迷中醒過來不久的她即便是想要休息也毫無困意。
接下來的下午與晚上,應該是她自己度過的時間。可讓她沒想到的是,被帶走的三源葵,突然造訪。
「安娜。」
三源葵關上門,來到安娜的身邊,鄭重開口。
「我可以,復制你的能力嗎?」
安娜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呆呆地看著突然說這個的三源葵,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的能力,是復制,可以幫助你。而且我想知道,安娜眼中的,世界。」
她知道安娜因為能力的緣故,感知中的世界和她是不一樣的,如果她復制了安娜的能力,時不時就會更加了解安娜了呢?
三源葵頓了頓,有些遲疑地詢問。
「可以嗎?」
晴藍色的眼眸裡是單純的關心,澄澈到沒有一絲一毫的私心,哪怕安娜看不到這片藍色是如何的美麗,可在她的眼中,就算僅僅是灰色,在這片世界裡,也是足以矚目的明亮。
如果僅僅是復制一小會兒的話……
安娜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抵不住「兩個人擁有同一種能力會更親近」這種想法的誘惑,輕輕地點了點頭。
下一秒,三源葵握住了安娜的手,發動自己的能力。
霎時間,世界變了。
原本復制的,有關於治療的能力逐漸消失,屬於安娜的能力緩緩出現在身體裡。
感知變得異常清晰,是不同於五感的另一種,用言語無法形容的感覺,仿佛世界被洗滌了一遍,她對看到的事物擁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與此同時,眼中的世界像是被什麼拿走了色彩,黑白灰一點點的充斥在視野中。在一片灰色對方世界裡,只有一種顏色格外的清晰。
藍色,接近藍色的青色。
「和安娜……不一樣。」
三源葵眨了眨眼,注視著安娜房間裡相當多的青與藍色的元素,說出她知道的區別。
「安娜,能看到紅色。我能看到……青藍色。」
「青藍色?」
這種區別……嗎?
櫛名安娜也不明白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區別,但她覺得原因應該是三源葵的能力。
因為同樣是御槌高志的能力,一開始御槌高志本人治療她的時候,可沒有葵治療時那種暖洋洋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
安娜拿起自己的彈珠,遞了一顆給對方,並示範著,放到眼前。
在擁有了相同的能力之後,兩個人完全拋卻了語言,僅僅是動作就能夠輕易地明白對方到底想要做什麼。
三源葵學著安娜的樣子把那顆彈珠一同放到眼前注視著對方,下一秒,兩個人同一時間,啟動了能力。
——同調。
更加深刻的,像是彼此連為了一體,有什麼從未見過的記憶,從安娜的那邊,傳遞到了三源葵的腦海裡。
在馬路上穿梭的汽車、疊得高高的樓房、穿著各異的人們、巷子裡的貓咪、樹枝上的小鳥、許許多多的,她從未見過的東西,衝擊著她的心神。
甚至——
甚至……
屬於外面世界的,正常的,也是正確的,規則。
外面並不是凶險的滿是傷害的地方,那裡是規則的領地,外面的許多人,是安然的。
傷害他人是不正確的。
改造他人是不被允許的。
囚禁他人是違反法律的。
這個地方,這個名為研究中心的地方,她所見過的一切都是不被允許的。
是罪惡的。
可是罪惡又是什麼呢?
有什麼模糊了三源葵的視線,她茫然地注視著忽然靠近對方安娜,心裡的疑惑愈發擴大,有無形的手攥住了心髒,於是呼吸變得愈發急促。
什麼是罪惡?這裡的一切都是罪惡嗎?她的世界,她的所作所為,她毫無憐憫的使用能力,幫過忙的無數實驗,也是被稱為罪惡的事情嗎?
「葵——」
溫熱的什麼從眼眶掉落,它安靜的劃過臉頰,並在落下的一瞬間,變為了一顆彈珠。
「咚——」
藍色的彈珠在地面轉動著滾向遠處,三源葵終於看清了安娜的表情。
是擔憂的。
む我沒事……め
她搖了搖頭,茫然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把自己的想法傳遞過去。
む外面……和這裡,真的一點都不一樣。め
む嗯。め
安娜在心裡輕輕應著,她知道自己傳遞過去的信息給對方完成了多大的衝擊,可她覺得,這些是三源葵應該知道的。
研究中心不是天堂,是被稱為地獄的地方,是故事裡的惡魔聚集的地方。
む不要再被御槌騙了。め
安娜在心裡說著。
む御槌是不好的,淺川也是不好的。め
安娜早就感覺出了,淺川幸子的愛是扭曲的,她愛的是一個她能夠掌控的,只聽她的話的孩子。
這的大人,還有能夠稱之為「好」的存在嗎?
三源葵默默點頭,卻怎麼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混亂,過往的認知混雜著安娜帶給她的認知,兩種完全不同的世界就像是在她的腦海中大戰一樣。
但有一點,堅定不移地占據了最高的地方。
安娜的認知,是對的。
自己的世界,是錯誤的。
在安娜擔憂的目光裡告別對方,三源葵剩余的時間全部被用來整理思緒。在第二天,她第一次用全新的視角,去注視淺川幸子。
「葵,這是我賠償給你的花」
淺川幸子的笑容溫柔,看不出一點之前奪走花朵時的嚴厲,她甚至還特意拿了一個花瓶,上面是正正好一簇的繡球花。
但那花朵並不是紅色,反而是藍色的。
「如果葵喜歡花的話,我可以經常給你帶哦。」
淺川幸子把花瓶放到桌子上,說出了管用的前提。
「只要你表現的好。」
三源葵站在原地,從未有過像是現在一樣,更加深刻的感覺到了對方心中的情感。
幸子並不想這樣,心裡還覺得……怨?她很不喜歡,只是想要安撫自己,她覺得麻煩。
笑容的溫柔,很表面。
幸子……原來是這樣的嗎?
三源葵忽然覺得有些冷,她躊躇著抿了抿唇,小聲開口。
「我想……見御槌所長。」
淺川幸子眉頭一皺,有些意外。
「御槌所長?」
難道是昨天御槌所長和葵單獨在房間裡的時候說了什麼?
到底,淺川幸子沒敢在這種事情上怠慢,當即帶著三源葵,去找了御槌高志。
「進。」
御槌高志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對於兩人,特別是三源葵的造訪毫不意外。
「是葵這孩子說完找您。」
淺川幸子說完,拍了拍三源葵的頭示意讓她開口說事,卻措不及防看到御槌高志對她擺了擺手,率先對三源葵說出了讓她莫名其妙的話。
「葵,既然你做出了這樣的事,想必已經有所覺悟了吧?」
三源葵攥緊手心裡的彈珠,點了點頭。
御槌高志滿意的笑了。
果然孩子就是孩子,是最好掌控的存在,這下用其中一個牽制另一個,只要提起對方,想必她們哪一個都會比原本更加積極的。
小孩子才喜歡友誼,成年人都講利益。
「那麼事不宜遲,現在就開始新的實驗吧。」
有了安娜的無數經驗,第一次的實驗很快就完成了,御槌高志對比著以往安娜的數據,對於這一次得到的結果無比驚喜。
葵擁有比安娜對石板更好的兼容性,竟然能深入但比安娜更加近的地方,甚至隱約看到了德累斯頓石板。
這說明三源葵本身,就擁有某種她們這些普通人永遠都無法企及的資質,不客氣的說一聲,這就是未來的王權者候選人。
他的計劃絕對會更順利的,要不是只能讓安娜那個孩子先成為王實現青之王x2的期望,他絕對不吝嗇於讓葵也成為王權者。
石板怎麼就沒空缺兩個王位?
御槌高志志滿意得,卻完全沒有想到,在一個月後,安娜的例行「回家」,會給他帶來無與倫比的「驚喜」。
——一個讓他攤上大事了的「驚喜」。
第155章
安娜從未想過,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原本僅僅是單純的,追求一個相似點的行為,會變成一道帶著尖刺的鎖鏈。
安娜最近做實驗的次數比以前少了一些。
只是如果按照頻率算起,那麼大概是少了三分之一左右,安娜不知道御槌高志最近又想了什麼,但毫無疑問,對於這一點,她還是挺高興的。
只是,在又一次的,接觸德累斯頓石板的實驗裡,面對難得保持了清醒,並親自治好了安娜的御槌高志,看似不經意實則刻意地對這安娜說出了一句話。
「你知道嗎?葵比你更具有成為『王』的可能性,不過可惜她現在還不可以。」
在安娜驟然緊繃的身體下,御槌高志的治療也同時完畢,他站起身,目光卻沒有離開安娜的臉,輕笑著,仿佛僅僅只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感嘆。
「可惜了啊。」
可惜?可惜什麼?為什麼他會判定,葵有那種可能性!
安娜敏銳地察覺到了,有什麼她不願發生的事情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然蔓延。
她從未想過的,也從未懷疑甚至探查過,只要她使用能力,就能夠……
「怎麼了?」
御槌高志像是沒看到安娜蒼白的臉色,只是略過之前的話,又挑起了新的話題。
「說起來,安娜明天就要去櫛名穗波女士那裡了吧。」
御槌高志慢條斯理地詭辯。
「沒什麼,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我並沒有強迫誰,不是嗎?」
他最後拍了拍安娜的頭,某兩個字特意加重了讀音。
「現在,回房間為明天做准備吧。我等著你『早日』回來,不然的話,我就只能……」
就只能什麼呢?
御槌高志的笑容意味深長。
如果是安娜你,一定會明白的,不是嗎?
櫛名安娜:「……」
櫛名安娜沉默地攥緊了手心裡的彈珠,眼前的男人仿佛僅僅是一個關心患者的醫生,可安娜卻十分清楚,那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
——是惡魔。
可是她可以做到的,又有什麼呢?
被研究員帶回自己的房間,安娜縮在床角呆呆地凝視著散落在床上的紅色彈珠,完全不知道,她能夠做出什麼。
她從沒有像是現在這樣,想要逃離這裡,想要帶著三源葵一起,離開這裡。
是反抗嗎?可是她用什麼來反抗呢?比她厲害得多的人都被御槌高志囚禁在這裡。唯一的一次,她說想要離開,可爸爸媽媽就在中途……出現了意外。
她什麼都做不到……
沒有人能做到……
這一晚,安娜的精神都不安穩,以致於第二天櫛名穗波來接她出院的時候,都能夠明顯看出對方的精神蔫答答的。
這可真是大新聞,要知道,安娜自從在父母去世之後就陷入了封閉狀態,絕大部分的時候都沒有表情,也不愛說話,就像是個會動的洋娃娃一樣。
櫛名穗波竟然能看到對方這樣蔫答答的樣子。
「安娜最近……是發生了什麼嗎?」
櫛名穗波忍不住詢問帶她接安娜的醫護人員,得到了對方一件正常的微笑解答。
「為了安娜的身心健康,最近我們最近給安娜嘗試著安排了一個同齡的小朋友,兩個孩子現在關系不錯,所以安娜這樣大概是不舍得吧。」
「安娜……有朋友了?」
櫛名穗波睜大了眼睛,滿是驚喜。
「安娜竟主動交朋友了,真的太好了!」
這簡直是一個超級大的進步!
「請問那個孩子……」
「抱歉。」
醫護人員露出遺憾的表情。
「另一個小朋友也是這裡的一個孩子,性格很溫順,不過對方因為病情,不能與陌生人見面,所以還請見諒。」
「原來如此。」
櫛名穗波點了點頭,十分明白的沒有再接著詢問。
能在這個醫院的孩子,八成也是像安娜一樣,有著十分麻煩的病症,她怎麼也不能瞎摻合人家的治療。
「放心吧安娜,很快就又會見到朋友的。」
櫛名穗波溫聲安慰著,對醫護人員點了點頭,帶著安娜離開了醫院。
能夠讓小孩子打起精神的地方,櫛名穗波作為一名學生緣非常好的老師,本身是很擅長的才對,可安娜具有特殊性,她很難把以往的經驗用到安娜的身上。
思來想去,櫛名穗波想到了一個地方。
她曾經教導過的學生,雖然現在一個在經營酒吧;一個成為了貌似什麼集團的頭目,每次看見都有一隊小伙兒口稱尊哥。
櫛名穗波作為對方的高中老師,對於這兩個學生一直都相當信任。最最重要的是,對方既然統領了一群小年輕,那麼走街串巷一定非常熟悉,正好問問,看看能不能介紹一些適合帶安娜游玩的地方。
「所以就是這個原因了。」
酒吧裡,櫛名穗波解釋了自己前來的原因,嘆了口氣。
「安娜難得出院,所以想帶她多散散心,畢竟再怎麼說讓一個孩子一直獨自一人呆在醫院,都會比較壓抑吧?」
「確實,尤其是安娜這麼小的孩子。」
以前的學生,現在的酒吧老板,草薙出雲附和著曾經老師的話,一邊還分出一道心神,注意另一邊的十束多多良與安娜的互動,生怕這個說靠譜也靠譜,但也極容易掉鏈子的同伴不小心把小女孩兒給惹到了。
「要說對周圍的熟悉……」
他繼續開口,話剛說一半,眼角的余光裡,就看到剛才還老老實實看著小蘿莉的十束多多良開始了動手動腳,伸出賊手碰人家小蘿莉的彈珠。
啊這……
草薙出雲深吸一口氣,保持著微笑,給予說著下面的話吸引櫛名穗波這名監護人的注意力,不讓對方看到自己同伴不省心的動作。
「八田對周圍絕對很熟悉,待會兒可以讓他幫個忙,他知道很多有趣的地方。」
「八田有時間嗎?我……」
櫛名穗波說著,一旁彈珠碰撞的聲音就「啪——」地一聲響起,草薙出雲瞥到安娜的身體僵在原地,頭疼的給一旁指名導游八田使眼色。
完全沒看懂眼色的八田:???
為同伴操心到頭禿的草薙出雲:「……」
酒吧內部,光是思維的天線就有好幾根,奈何這幾根天線內部全都是不同的頻道,以至於場面看起來頗為滑稽。
到這一切都和安娜沒有關系,她不在乎別人心裡想的到底是什麼,也不在乎接下來即將去哪裡,最多就只有剛下樓的,渾身都是紅色的周防尊能讓她多看一會兒。
「喜歡kg嗎?」
圍在她身邊,一直試圖接近她的十束多多良再度發出了想要干擾的聲音。
「kg就是他哦。」
十束多多良指著一旁已經坐上了沙發的周防尊,無視對方因為小蘿莉緊盯著的目光而不自然的身體,發出了「欺下犯上」、「目無王者」、「毫無良心」的建議。
「就算更靠近,他也不會跑的。」
周防尊面無表情地瞥了眼十束多多良,並覺得對方有些欠修理。
不,十分想走,甚至現在就想回二樓關門睡覺。
這個意見得到了所有人的無聲的反對。安娜最後看了眼在她眼中就是一團人形紅色的周防尊,鄭重地對十束多多良搖了搖頭。
雖然很漂亮,但是她不能再靠近了。
而且……
安娜沉思著,盯了十束多多良好一會兒,直到把對方臉上的笑容都盯得不自然後,才緩緩地,小聲問出一個問題。
「早日,是多早?」
「早日?」
十束多多良對這個問題頗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短暫地思考了一會兒,給出了認真的回答。
「這個問題有很多種情況,一般是需要很多天才能完成的事情,希望提前完成,會被稱為『早日』,所以快幾個小時或者幾天都能被稱作『早日』。」
說著說著,十束多多良又直覺有些不對勁,按照安娜的情況,會有人特意和她說什麼需要她計算時間的「早日」嗎?
可早日確實是一個相當普通的詞彙,身處醫院,經常聽到「早日康復」這種話也是很可能的。
不過最直接的方法,當然只有一個。
「安娜想要早日什麼?」
「早日……去。」
安娜模糊不清地說著,讓十束多多良實在是無法判斷出其中的意思,不過好在其實一直都有關注著安娜這邊的櫛名穗波及時給出了解釋。
「安娜說的應該是想早日回醫院吧?雖然以前好像很不喜歡醫院,也有不想要回去的感覺。但是這次我接安娜出院的時候,醫護人員有和我說,安娜在醫院交到了朋友。」
「朋友?」
十束多多良看著安娜絕大部分時間都無動於衷,甚至他親和力全開也僅僅就和他說了這麼兩句話的小蘿莉,有些意外。
「據說是同樣在醫院治療的一個孩子,安娜一直也沒個朋友,大多數時間也是在醫院,所以醫院那邊留給安娜安排了一個同齡的小朋友,畢竟小孩子一直在醫院連朋友都沒有,也太讓人擔心了。」
櫛名穗波感嘆著解釋。
「性格很溫柔,但因為病情說是不能和陌生人見面,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樣的孩子,但能和安娜成為朋友,一定是一個非常好的孩子。」
「原來如此,難怪安娜會這麼問了。」
十束多多良附和著,卻敏銳的察覺到了,身邊安娜突然緊繃的身體,雖然這樣的異狀只持續了短短的幾秒,可卻逃不過他的眼睛。
難道……
十束多多良眼眸微眯,若有所思。
這裡面有什麼不對勁,或者說不符合的情況?
第156章
原本十束多多良對於櫛名安娜的猜測只是醫院裡或許有什麼內情,或者安娜對於朋友這件事的看法不太一樣。
可當天,原本只是負責帶櫛名穗波和安娜游玩的八田帶回了一個不一般的消息。
有人在監視安娜。
「一開始我以為是不懷好意的跟蹤,畢竟櫛名大姐人那麼好,安娜這種小孩子一向也是壞蛋的目標,然後我就和鐮本找過去了。」
八田解釋著,身後名為鐮本的胖子小弟點著頭,跟著補充。
「沒想到看到的是青色的盟臣,還與黃金之王有關系。」
「青色的盟臣?青之王遺留的下屬嗎?他們竟然在監視安娜?」
草薙出雲記得青之王為了阻止上任赤之王掉劍結果自身也死在了那個事件裡,現在尊都成為赤之王了,青之王還沒出現。
所以前任青之王遺留下來的下屬們,地位頗有些尷尬,頗有些銷聲匿跡的意思。
現在竟然監視安娜來了,這其中問題一定很大。
「說起來……八田,你們沒打起來吧?」
「怎麼會?我一眼就認出他們不是正常人!」
八田回憶起自己堵到那兩個「跟蹤犯」之後,那兩人肆無忌憚的態度。
「態度特別不好,居然還用黃金之王威脅我,說管安娜會給尊哥帶來麻煩,當時我就不樂意了,櫛名大姐可是尊哥的老師,哪能任由他們隨便說?」
他義憤填膺,完全拋棄了之前差點因為給周防尊帶來麻煩的擔心,整個人完全陷入到了「他們好囂張啊,竟然比我還囂張!」的氣憤裡。
「看來這件事情復雜起來了啊……」
草薙出雲嘆了口氣。
失去了王多年,也沉寂多年的青色盟臣為何突然跟蹤,如果說她們跟蹤的是普通人,那絕對是大材小用,好歹前任青之王的組織也可以說是官方組織,能進去的本身就是精英。
櫛名穗波老師當了這麼多年的老師,肯定沒有問題,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安娜這個孩子了。
「有一個事情,我覺得很可能。」
一道聲音突然想起,草薙出雲抬眼,看到對方本來應該在外面接待櫛名穗波和安娜的十束多多良。
他人進來了,那櫛名穗波老師他們……
草薙出雲扭頭往外一望,看到的是櫛名穗波正在和周防尊說些什麼的樣子,被「嘮叨」的周防尊宛如一個被生活的重壓壓住的獅子,滿臉寫著空白。
啊這……
他重新扭回頭,沉默地看向十束多多良。
不愧是你,十束!
「怎麼了草薙哥?」
完全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的十束多多良輕咳一聲,一副要說正經事的樣子。
「我來說我的想法。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安娜是一個權外者,那這一切不就說得通了?」
「還真敢說啊……」
權外者,也就是除了王權者和他的氏族之外,擁有超能力的人,這種人一萬個人裡都不一定有一個。
不過……
草薙出雲想著安娜的種種異常以及被「監管」的這件事,卻也不得不承認,還真就這個可能性最大。
「既然如此……」
不等他說完,被十束多多良搶答,發出了唯恐天下不亂的聲音。
「既然如此,為了她們的安全,我們可以讓穗波老師和安娜這幾天暫時在這裡,然後就能不用擔心的去調查這件事了。」
草薙出雲:「……」
為什麼?十束。
草薙出雲深深地凝視著十束多多良,面無表情。
明明你的表情很正經,為什麼我卻從你的聲音裡聽到了……興奮?
「草薙哥?」
「好,我一會兒就收拾二樓的房間。」
「好耶!不愧是草薙哥!」
話音落下,周圍爆發出壓低的歡呼聲,唯有草薙出雲,分外惆悵,恨不得抽出一根煙,邊抽邊消愁。
「禁止好耶!」
他不在看兩個已經開始小聲討論的十束和八田,從廚房回到前面,拯救周防尊於水火之中。
「穗波老師,有關於之前發生的事,我這裡有一個想法。」
因為櫛名穗波是普通人,不了解王權者超能力之類的事,也沒看到具體是誰跟蹤,因此草薙出雲毫不猶豫地,選擇微笑著「稍稍誇大」事實。
「老師也知道,現在總是容易出現各種各樣的不懷好意的人,所以我想著要不然安娜出院的這段時間,老師和安娜暫時住在這裡。安娜放在我這裡,老師白天正常上課,放學就可以過來,我們會很快就解決這件事的。」
櫛名穗波有些擔憂。
「那你們豈不是很危險?」
「放心吧老師,周圍出現這樣的人,我們也是看不下去的,更何況老師也知道我們的實力,平日裡大家出門最少都是兩兩一起三人成群的。」
草薙出雲很快說服了櫛名穗波,並且飛去安排好了房間。
第二日,櫛名穗波作為高中老師,在護送下正常的去上課了,而留在酒吧裡的其他人,就有了更加光明正大的,深入接觸安娜的機會。
十束多多良相當場給安娜露了一手如何用火焰化蝶,並坦誠了一個「這裡的大家都有超能力」,甚至還很強的事實。
「怎麼樣?安娜,好看吧?」
用火焰組成的蝴蝶已經消散,十束多多良神氣十足地指了指周防尊那邊,言語自豪。
「kg是最厲害的哦,是當之無愧的王者。」
「王者……」
安娜呢喃著,再度注視著周防尊,她確實能感覺到,對方體內潛藏著的巨大力量、還有和她一樣被壓抑著的內裡。
御槌想讓她也成為的,那個青之王,也是類似的存在嗎?
如果擁有了強大的力量,是不是就能和葵一起,擺脫那個地方,還能保護穗波?
安娜抿著唇,小聲問出一個問題。
「王者,都很強嗎?」
「唔……能成為王的話,自然會很強吧?」
十束多多良拄著臉回答。
「不過我覺得最重要的是人格魅力啦,或者感覺也說不定?」
想當初在kg還沒有成為赤之王的時候,他就被對方的人格魅力吸引,並且堅定認為對方絕對能夠成為王。
然後……嗯,然後kg就真的成為赤之王了_(:3」∠)_
安娜聽著十束多多良的解釋,有些不能明白對方這句話的意思。
人格魅力還有感覺……能力的感覺算嗎?
身為小孩子,哪怕比一般的小孩子更加成熟了,但怎麼也不明白人格魅力這種頗為抽像的形容。安娜猶豫了好一會兒,躊躇著問出自己的第二個問題。
「青之王呢?」
「什麼?」
十束多多良一時間沒明白安娜的意思,安娜小聲又重復了一遍。
「青之王,也這麼強嗎?」
十束多多良眉頭微皺,敏銳察覺到了不對。
真真正正的不對,哪怕在權外者的世界裡,王權者這種事情也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安娜作為一個不是在醫院就是在家的小孩子,哪怕是權外者,正常情況也不應該知道王權者,更別說還能指名道姓出「青之王」了。
「安娜,青之王這個稱呼,你是從哪裡知道的?」
安娜沒有回答,只是固執的重復著這個問題,眼中閃爍著一抹微小的期望。
「青之王,強嗎?」
「我沒有見過青之王,事實上,青之王已經十年沒有出現了。」
十束多多良觀察著安娜的神情,實話實說。
「但同樣是王權者,怎麼也不可能弱。」
安娜松了一口氣,表情有些凝重,也有幾分猶豫堅定。她緩緩抬起手,剔透的紅色彈珠被她放在自己的右眼前,向著一旁唯一能做對照的周防尊看去。
下一秒,她啟動能力,去連接自己與對方,又在成功的同時,陷入昏迷。
一旁的十束多多良及時接住安娜暈倒的身子,茫然看向了沙發上什麼都沒做就讓人暈倒的周防尊。
「沒什麼大事。」
周防尊無奈開口。
「這個小鬼,用能力到我這裡,受到了一些刺激。」
王權者,尤其是赤之王,能力是七個王裡最狂暴的那個,像是安娜這種直接用能力直白接觸這種力量的,只是暈倒算是好的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還擔心這種情況醫生到底能不能看出來。」
十束多多良小心把安娜放到沙發上,表情凝重。
「剛才的話,kg你也聽到了吧?」
「啊。」
周防尊給安娜挪了地方,靠在沙發的一邊,說著自己知道的。
「這個小鬼用能力的時候,我也反向看到了一些。那個醫院,並不普通。」
短暫的時間也連接不了什麼,他能看到還是因為精神衝擊,但安娜無意識中傳遞過來的感覺也足夠他給那個醫院打上「不好」的標簽了。
「那個醫院已經是懷疑對像了,草薙哥已經托人查詢來著,很快就能夠有結果了。」
說曹操曹操到,十束多多良這句話剛說完沒一會兒,酒吧的大門就被打開,外出的草薙出雲映入眼簾。
「看來都在等我的消息。」
草薙出雲也不故弄玄虛,直接走進屋裡,說出了他這一趟的收獲。
「我去了我認識的一個青色盟臣那裡,對方雖然拒絕告訴我,但我還是探聽但一點消息,他知道安娜,並且其中還有秘密。」
「還有七斧戶的那家醫院,明面上是自家普通的醫院,但是更深入一些是む七斧戶化學療法研究中心め會接納一些有『疑難雜症』的人。再深入一些的話,伏見查到了一些東西。」
草薙出雲想到這個算上自己這邊,涉及了兩個王權者、紅青黃金三種盟臣,背後的見不到底的深水,忍不住嘆了口氣。
「む超能力者教育研究設施中心め,是黃金之王轄下的地方,可以說是個有官方背景的地方了。」
第157章
十束多多良決定探查那個む超能力者教育研究設施中心め。
當然,不可能只有他自己。十束本身是吠舞羅裡出了名的武力值戰五渣,這一次小小的探查裡,有的是他和八田伏見還有鐮本四個人而已。
伏見提供技術支持,黑進中心的系統,找到了醫院的平面圖,八田鐮本是萬一被發現了後提供武力值的一邊,至於十束多多良本人嘛……
當然是提供大方向的決策以及調和。
中心連接著醫院,明面上是個普普通通的醫院,甚至有很多普通人前來看病,背地裡普通人不能進來的後方建築內部頗有些復雜,但也攔不住幾人。
很快,四個人就找到了資料室,作為技術支持的伏見迅速連上了裡面的電腦,開始查找屬於安娜的資料。
「這個地方……確實有很多超能力者。」
伏見一邊檢索資料,一邊掃過那些不屬於他們此行目標的其他資料。資料庫中屬於超能力者的資料意外的還挺多,哪怕是一掃而過,也能看到,至少有一大半都是未成年。
「找到了。」
在門外時不時有人路過的緊張裡,伏見沒一會兒就找到了有關於安娜的資料。
最上方,是櫛名安娜的基本信息,包括了照片,家庭狀況,父母雙亡等。而下方,就是有關於能力的詳細信息。
被記錄為む高度感應能力め,同時還標注了む危險度高,有監管必要め這幾個字。
「有這麼危險嗎?」
同行的八田完全感覺不出來上面記錄的危險到底來自於哪裡。
「不會是這裡小題大做吧?把不危險的寫成危險,這樣就可以關起來之類的。」
「等一下,這裡。」
十束多多良拍了拍八田的肩膀,目光敏銳的注意到了安娜的資料裡,在基本信息旁邊出現的一個鏈接。
「那個是什麼?」
此時外面沒有人路過,伏見也就依言點開了那個鏈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個鏈接跳轉出的頁面,是另一個孩子的資料。
金發藍眸可可愛愛的小蘿莉面無表情的注視著鏡頭,旁邊同樣是一大串的資料。
「三源葵?」
十束多多良輕聲念著資料中的名字,有什麼在心中一閃而過。
「我記得……穗波老師說安娜在中心有一個同齡的朋友,會不會是這個孩子?」
「什麼?朋友?一樣被這個黑心醫院扣下的?我看看我看看!」
八田一聽,一瞬間精神起來。
「三源葵……也是父母雙亡?超能力是復制,本身能力並不算危險,但是精神狀態不太好所以留院治療?這又一個父母雙亡了吧?」
他摸著下巴,滿臉認真。
「哪有這麼巧的?我懷疑,就是這家中心干的。」
好家伙,看到兩個兩個父母雙亡,這也太巧了吧?
「不管怎麼樣,這確實不是一般的醫院。」
伏見把資料復制完畢,確定裡面再沒有什麼有用的之後,收回自己的電腦,看向其他人。
「接下來?」
「當然是更深入地去看看。」
八田摩拳擦掌,十分有大干一場的意思。
「走吧。」
隊伍中的主事人十束多多良站起身,主動推開門。
「畢竟不能白來這一趟嘛。」
中心的更深處,是有許多其他的超能力者在,許多的人都是身穿常服,看起來頗為悠閑。
八田果斷找了個人打聽,卻完全沒有得到什麼信息。
不過……
「我悄悄和你們說,確實有一些傳聞啦。」
被八田攬住的,在研究中心「復診」的擁有超能力少年小聲八卦。
「傳說在中心這裡,又一個地下的研究所,裡面關著很多窮凶極惡的罪犯來著,不過因為只是傳說,大家都當不可思議故事來聽的。」
「傳說?八成是真的吧!」
八田覺得研究所的黑心部分長在地下這件事很合理,畢竟故事裡見不得光的東西一般都是在地下。
「你認識這兩個孩子嗎?」
十束多多良詢問八卦少年。
「一個名字是櫛名安娜,一個名字是三源葵,兩個都是看起來七八歲的小女孩。」
「櫛名安娜我倒是知道一點。」
八卦少年得意開口。
「櫛名安娜我記得是一個洋娃娃一樣,沒有多少情緒的小女孩兒,存在感比較低。主要她平時根本不會出來,好像問題挺嚴重,治療方案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問,大部分人都沒見過她,不過瞞不過我八卦小王子啦。」
「那三源葵呢?」
「三源葵……和櫛名安娜一樣大……這個我還這麼大一點印像都沒有。」
八卦少年皺著眉沉思了半天,最終搖了搖頭。
「沒印像,我確定我從來沒聽說過這裡有這麼一個人。如果我也不知道,那你找別人也問不出來什麼。」
中心的資料裡有,但真正查的時候卻查無此人。
四人小組紛紛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裡看到的猶疑。
「這肯定是被囚禁起來了。」
八田果斷作出判斷。
「不然和安娜做朋友的還能是幽靈不成?」
伏見面無表情打預防針。
「她的朋友到底是不是這個三源葵還不確定。」
「那人總不能沒了啊!」
八田說著,突然腦洞大開。
「不會是被做了可怕的實驗了吧?」
伏見:「……」
幾人猜測著,剛准備要進行下一步動作的時候,身後猛地傳來了一道聲音。
「竟然是你們幾個,不是這裡的人吧!」
四人小組:被發現了!!
中心的辦公室裡,御槌高志坐在辦公椅上,看著被抓到自己面前的,偷偷潛入的四個人,皮笑肉不笑。
「我並不覺得我這裡是什麼適合『探險』的地方,赤色的盟臣。」
「這樣突然的見面確實有些意外,不過我們其實是有目的的來找所長的。」
十束多多良上前一步,現場開始試探著交涉。
「我們這次來是為了安娜,櫛名安娜。」
剛剛還保持著高深莫測笑容的御槌高志臉色忽地冷了幾分。
「中心的患者,關於這一點,我並不覺得我和你們有什麼好談的。」
「事實上,我要說的是,希望赤色盟臣來照料那個孩子。」
十束多多良笑容溫和,毫不退讓。
「照料一名超能力者,我想我們完全有能力。」
「你們有能力?別開玩笑了,誰不知道赤之王就是暴力的化身,讓以暴力著稱的組織照料一個小孩子?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御槌高志寸步不讓。
「就算是為了安娜的身心健康,我也不會同意的。」
「你真的是為了這個嗎?」
十束多多良直視御槌高志的眼睛,質問對方。
「你真的在乎這個嗎?」
「為什麼不呢?」
御槌高志臉上的笑容分外虛假。
「安娜可是我的患者,哪個醫生會不關心自己的患者呢?」
「三……」
十束多多良剛要脫口而出某個名字,卻在剛說出音節的一瞬間,猛地反應過來,把剩下的名字咽了回去。
他之所以這麼大膽,是因為安娜現在人在吠舞羅,有他們保護,不會有危險。但另一個孩子不是,那個現在不知道在哪裡的孩子依然在對方的掌控下,經不起他們的試探。
十束多多良觀察著御槌高志的表情,繼續試探。
「如果安娜選擇了我們,那你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吧?」
「很遺憾,她不會選擇你們。」
御槌高志的笑容自信而又篤定。
「無論你們做出了什麼誘惑她的事情,都不會成功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兩邊沒說幾句,十束多多良這一方就直接被御槌高志趕了出去。
回到了酒吧,幾人說出了這一次探查裡找到的所有信息,頗有些苦惱。
「那個御槌高志的表情真的好讓人不爽。」
八田抬起手下意識想捶桌子,卻猛地看到一邊草薙出雲的目光刷地一下犀利起來,趕緊收回手,輕咳一聲。
「總之,他居然還那麼得意的說安娜不會選我們,安娜不選我們難道選他嗎?」
伏見猿比古上傳完在研究中心復制的資料,聽到八田的嚷嚷,嘖了一聲。
「概率很大。」
「你看,伏見都說選我們概率很大!」
伏見猿比古:「……」
伏見面無表情的扭過頭,給自己的話打出補丁。
「我說的是那個御槌高志。」
八田滿臉問號的扭頭看向伏見,就差衝過去晃動對方的肩膀。
伏見,你怎麼回事?你怎麼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伏見說的很對,他那麼有信心,肯定是有什麼把柄一類的東西。」
比如說,假如安娜和她的朋友關系很好,那麼用對方威脅安娜這種事情,那個御槌高志八成是干得出來的。
十束多多良認真看了一遍被傳到手機裡,有關於安娜和三源葵的資料,抬頭望向草薙出雲。
「安娜還在睡嗎?」
「在二樓,不知道……」
話還沒說完,樓梯口傳來了腳步聲,幾人抬頭望去,正是他們討論的中心人,櫛名安娜。
剛睡醒下樓的小蘿莉看到這麼多人一股腦的關注自己,下意識停住了腳步,甚至在思考要不要把邁下樓梯的腿收回去。
「安娜,來的正好。」
十束多多良溫和地笑著,緩解安娜的緊張。
「我這裡有一些事情想要問你,可以嗎?」
事情?
安娜有些疑惑,還是一步步走下樓梯,想了想,最終坐到了沙發上周防尊的旁邊。
十束多多良最後看了眼手機,抬眸觀察安娜的神情。
「有關於安娜的朋友。」
剛才還疑惑的安娜瞬間緊張起來,十束多多良放輕聲音,溫聲詢問。
「別緊張安娜,我就是想問一下,她的名字是三源葵嗎?」
第158章
三源葵的情況到底還是在十束多多良的引導下,被安娜說了出來。但懾於御槌高志,安娜仍舊有許多的顧忌,只是說出了一些大概的情況。
「所以……那個孩子就在那個研究中心的地下研究所裡,從來沒出來過?」
十束多多良忍不住皺著眉,為御槌高志的行為作出判斷。
「這已經是囚禁了吧?」
那麼小的孩子就放在地下研究群裡不讓出去,天知道還被做了什麼亂七八糟的實驗,那個御槌高志怎麼能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曝光出去絕對要坐牢那種。」
草薙出雲緩緩吐出一口氣,對於研究中心的囂張程度有了更多的印像。
一個孩子說囚禁就囚禁,仗著人家父母雙亡?不過說起父母雙亡……
草薙出雲低頭又看了好幾眼手機裡的資料,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安娜和三源葵的父母全部都是「意外死亡」,還是在兩個人被發現了超能力之後的事情。這件事,很可能是人為而不是真的意外。
草薙出雲能想到的東西在座的幾人也能想到,更何況這巧合過於明顯,幾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把相關的猜測咽進了肚子裡。
安娜人還在這裡呢,直接討論說「我們懷疑你父母估計是被謀殺了」,那不是誅心嗎?
「確定了,那個研究中心就不是好東西!」
八田義憤填膺地握緊了拳頭,恨不得轉頭就衝進研究中心摧毀犯罪窩點伸張正義,可不遠處的伏見卻相當清醒。
「那是黃金之王旗下的地方。」
他嘖了一聲,出言提醒自己那個「沒頭腦」的搭檔。
「黃金之王的治下,雖然不知道那位黃金之王知不知道研究中心的所作所為。但現在,他們屬於官方合法組織。」
伏見猿比古心裡已經做出了最壞的猜想。
不知道那還好,頂多算是治下不嚴,藏污納垢;這要是知道,那裡面的問題可就不是一句兩句就說得清的了。
「我當然知道!」
八田大聲回了一句,到底還是沒繼續開口,雖然一直都不是頭腦擔當,但他還是一個智商正常的正常少年,知道王和王之間的事情不是夢衝動的事情。
甚至王之間是有自己的潛規則的,旗下的盟臣犯錯之後,其他人是沒有處理的權利,應該移交給犯錯之人自己的王,由他自己的王來審判。
當然,這一條對於以熱血暴力著稱,不多bb說干就干的赤組來說,一直都形同虛設就是了。
「當務之急是揭發或者把那個孩子救出來吧?」
草薙出雲揉了揉額頭,頗有些頭疼。
「事情變得復雜起來了。」
揭發這條路時間可不短,真做成了指不定人都被研究所霍霍完了,所以……
「燒掉。」
低沉而又平淡的聲音在酒吧裡響起,眾人紛紛看向聲源處,只看到一直沒有說話的周防尊站起身,帶著無人能忽視的理所當然。
「敢阻礙的,都燒掉。」
八田第一個應聲,滿臉興奮。
「不愧是尊哥!」
「哦哦!我們要去□□心研究所嗎?」
草薙出雲:「……」
怎麼可能現在就去啊!
「我說,能別想一出是一出嗎?」
草薙出雲微笑著,目光犀利地注視著領頭想要武力值克服一切的周防尊,又掃了眼周防尊說啥是啥的八田,皮笑肉不笑。
「至少也要計劃一下吧?地圖、防衛、坐標……一堆東西都要准備,你們以為這是去郊游嗎?」
好家伙,一個說現在就去,另一邊還真就積極響應了?就你們這個勢頭,事後說是去的時候因為破壞太大不小心誤傷了地下研究所的人他都不會意外。
周防尊:「……嘖。」
「再怎麼樣也不可能現在的,尊你就先好好坐著等計劃出來就行。」
草薙出雲供佛一樣把周防尊勸回了沙發,剛想要先找幾個靠譜的人商量的時候,吧台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草薙出雲拿起手機一看,是櫛名穗波的電話。
「穗波老師?」
「抱歉抱歉,這個時候突然打電話,因為剛才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草薙出雲的神情忽然嚴肅起來,另一邊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櫛名穗波繼續開口。
「醫院那邊說是有一個小事情要問安娜,好像有關於她的朋友,但是安娜又不在我這邊,我就把你的電話號碼告訴了對方。」
「電話號而已,沒關系的。」
草薙出雲一邊表示不在意,一邊暗中詢問。
「醫院的人沒有去找你吧?」
「醫院?沒有的,應該不是什麼很大的事情。」
是確定了櫛名穗波沒有問題,草薙出雲結束電話後,給保護櫛名穗波安全的幾個吠舞羅成員發了這段時間小心警惕的信息後,另外一通來自陌生號碼的電話也終於到來。
他看了眼十束多多良,對方會意地想帶安娜離開,可安娜卻搖著頭,說什麼也不肯離開。
草薙出雲無奈,只能在眾目睽睽下,接通電話。
「摩西摩西,這裡是草薙出雲。」
「草薙出雲?我記得是吠舞羅的二把手,對吧。」
男性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從電話中傳出,看似禮貌卻又沒有那麼禮貌。
「久聞大名,在下御槌高志,安娜的醫生。我想吠舞羅的二把手不至於扣下一通醫生組患者的通話。」
「怎麼會?只是我有些好奇,畢竟我也算是安娜的半個家長,不如我們聊一聊安娜的情況……」
草薙出雲熟練地准備啟用自己的談判技巧和對方打太極,然而原本在沙發旁邊的安娜卻忽然跳下沙發,走到了他的面前,一聲不吭地伸出了手,意思十分明顯。
她要接電話。
草薙出雲嘆了口氣,和電話那頭又打了句太極後,按下了免提,把手機放到安娜的手機。
「安娜,你在聽,對吧。」
電話裡御槌高志的聲音讓安娜抿了抿唇,她握著手機,沒有出聲。
但無聲就是最好的回答,御槌高志輕笑一聲,宛如一個醫德高尚的醫生,僅僅是秉持著擔心患者的原因,緩緩開口。
「安娜,為了你的病情,你需要『早日』回來,畢竟兩個雖然好,但一個也不是不行。」
安娜的臉色瞬間蒼白起來。
「你懂我的意思吧?」
安娜:「……」
觸碰著手機的指尖因為用力泛起了白色,安娜低下頭,眼中的光彩黯淡了幾分。
「我會回去的。」
她喃喃地保證著。
「很快。」
「很好,你要明白,我也是為了你好。那麼,我等著你的歸來。」
電話那頭發出了滿意的聲音,隨之而來就是通話被掛斷的嘟嘟聲,草薙出雲蹲下身,試圖安慰。
「安娜,冷靜,他在威脅你。」
可安娜一動不動,只是說這一句話。
「我要回去……成為青之王……不能……」
「青之……王?」
草薙出雲重復著這個名諱,內心猛地震動起來。
等等,安娜一個小孩子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想成為青之王?再加上那個研究所暴露了目的不純以及那個名叫三源葵的孩子的能力……
那個御槌高志不是想控制誕生王權者然後再復制讓王權者x2吧?畢竟現在七個王權者就差青之王還空缺了!
「草薙哥你不行,我來!」
還沒想太多的十束多多良蹲到安娜旁邊,認真開口。
「聽著安娜,我們即將進行一項非常厲害的活動,就像是故事裡一樣,打倒惡龍,拯救被惡龍囚禁的公主。」
他的聲音非常認真,即使是說著這種成年人聽起來不著邊際幼稚非常的話,也肅穆得仿佛這是一件真真正正發生在現實裡的事情一樣。
「這件事情刻不容緩,所以我們現在就要采取行動。」
安娜終於走了反應,低下的頭逐漸抬起,紅色的眼眸怔怔地注視著眼前十束多多良鄭重的神情,有什麼在裡面輕輕搖曳。
十束忽然眨了下眼,目光示意著飄向周防尊,問出一個問題。
「安娜,你覺得,kg強嗎?」
尊……
安娜下意識順著十束多多良的視線看向周防尊。此時此刻,那個擁有強大力量的男人正坐在沙發上,平時懶洋洋的模樣消失不見,如同睡醒的獅子,明銳眼神昭示著他內裡的鋒芒。
紅色的,強大的力量,是她所見過的最強大的……
「所以說——」
十束多多良的聲音恰到好處地出現在安娜的耳邊。
「我們要創造一個新的故事,就比如這一次,王子……不,王子不好,還要帶走公主我們不用王子,我們是國王親自帶隊去拯救公主!」
國王……拯救……
安娜睜大了眼睛,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每一個王子都會繼承王位成為國王,所以長大了的王子,也就是國王,只會更強。」
十束多多良聲音溫柔地描繪著絢麗的未來。
「區區壞人,很快就會被打敗哦,安娜也能帶著朋友,安心在kg的國家裡居住啦,你們可以當我們的小公主,像是故事裡一樣,過上幸福有快樂的日子。」
真的……可以嗎?
打敗壞人,然後不用再去那裡,以後也不會有……
「咚——」
身體像是失去了力道,手中的什麼掉落在木質的地板上,可在短短的幾秒鐘後,又有全新的力量在身體中彌漫,給予了她勇氣。
再相信一次……就再相信一次……
「我想……」
安娜攥緊自己的衣擺,深吸一口氣,用顫抖的聲音與巨大的勇氣,承認了對方所許諾的美好。
「我想當王子!」
第159章
吠舞羅傾巢出動。
因為時間的緊急,草薙出雲只能在一小段的時間裡帶著吠舞羅裡僅有的幾個腦袋靠譜不是熱血笨蛋(?)的人,迅速查明研究中心的內部建築。
尤其是地下研究所的確切位置。
其中,大家都沒想到的是,安娜幫了很大的忙。
自從說了想成為王子之後,安娜整個人都嚴肅起來,挺直了小身板,認認真真地坐在椅子上參與吠舞羅內部高智商計劃討論,並以曾經受害人的身份,提供了地下研究所的位置與內部的大致構成。
「所以到時候就按照這個路線,明白了嗎?」
草薙出雲在畫出的建築結構圖的某幾個點上比劃著,把想出的突進計劃說得明明白白。
迅速突進,求的就是一個快准穩的突襲,以及最重要的——
「救人是第一要務,三源葵的照片已經給你們看了,裡面也可能有其他的無辜人員,到時候不要誤傷?」
「知道了草薙哥!」
「放心吧草薙哥,我們絕對不會的。」
「我是什麼樣的人,草薙哥你是知道的,怎麼可能向其他人一樣衝動嘛。」
「草薙哥你懂的,衝就完事了!」
草薙出雲:「……」
衝個鬼啊!干正事呢,能不能聽聽人話?
到底,草薙出雲不放心的又重復了一遍計劃,才讓一群人得以放松,再各自分散。
吠舞羅作為赤之王的組織,一次性聚在一起很正常,但要是全都聚在一起出門,那可就是讓其他人關注並擔心的一件事了。
這次行動的開頭主要是突襲,提前發現了突襲個鬼?所以定下了一個小時後在研究中心彙合的條件後,其他的就可以隨意發揮。
一群人離開了酒吧,草薙出雲最後整理著剩下的東西,看向了安娜。
「安娜,具體三源葵的位置,就要拜托你了。」
「嗯。」
比所有人都更加的重視這一次的行動,櫛名安娜認真點頭,攥緊了手中的彈珠,紅色的眼眸裡閃爍著名為希望的光彩。
還有一會兒,一會兒就可以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很快就來到了約定好的地點,吠舞羅的眾人三三兩兩的分散著,最終又共同聚集在七斧戶,研究中心的外面。
草薙出雲看了眼保存在手機裡的地圖,確定了位置。
「就是這裡了。」
「哼。」
人群的最前方,周防尊隨手扔下還燃燒著的煙頭,抬起腳在上面輕碾,他抬眸注視著眼前一無所知的建築,紅色的火焰在周身一點點升騰,彙聚。
王身後的臣子們,情不自禁的喊出了屬於吠舞羅的口號。
「no blood!no bone!no ash!」
「那麼,燒掉吧——」
「轟——」
底下的研究所裡,御槌高志翻閱著最新的資料,看向了剛進行了一輪實驗不久,已經換好衣物的三源葵。
「我料想的沒錯。葵,你遠比安娜更加有成為王的潛質。」
三源葵沉默的坐在椅子上,低頭注視著自己手中的藍色彈珠,沒有回話的意思,可御槌高志完全不在意。
「安娜至今還只能在存放德累斯頓石板的房間外圍游蕩,連石板的模樣都無法看到,但你不一樣,你復制安娜的能力才只有一個月而已,就已經能進入房間裡看到石板了。」
要知道,安娜可是在研究所待了不止一年。
御槌高志對於這個結果十分滿意,可惜唯一的聽眾沉默寡言,他合上資料,嘆了口氣。
「可惜啊,為了最好的結果,等安娜今天回來,要加快進度才行。」
他也沒想到安娜竟然能招惹到赤組,甚至還和吠舞羅的二把手有了關系,這可不妙啊。
還是自己眼前的這個省心,不用擔心背叛。
怎麼就不能換過來呢?安娜是復制,葵擁有感知,這樣就可以輕易連接石板,就不用一定要等安娜的進度。
安娜……今天回來?
一直都低著頭的三源葵頓了頓,目光終於從彈珠偏移。
地下研究所除了表示時間的鐘表與燈光,沒有可以讓人分清白天黑夜的東西,盡管三源葵對時間的概念並不太明晰,但她仍舊明白,這一次安娜出去又回來的時間快了很多。
她……出了什麼事情嗎?
留在三源葵思考的時候,隔著不知道幾道牆壁,巨大的轟鳴聲從外面傳遞進辦公室裡,牢固的金屬牆壁帶起輕微的震動。
一瞬間,一個念頭出現在她的腦袋裡。
從未有過的事情,發生了。
御槌高志眉頭一皺,以為是哪個試驗品掙脫了束縛在搞事,他打開電腦調出監控,卻驀然臉色一變。
眾多的監控畫面裡,許多已經變為了黑色,代表著這個攝像頭被摧毀,而僅剩的那些也宛如風中殘燭,一個個地熄滅。
只剩下僅存的那些裡,天花板被融化出巨大的洞,一群年輕人操控著紅色的火焰,在這個隱秘的地下研究所內飛奔前行。
紅色的火焰!赤之王!吠舞羅!他們闖進來了,這是黃金之王的地盤,他們怎麼敢!
御槌高志的臉色難看至極,有那麼一瞬間,他都想破口大罵,罵這個吠舞羅不講武德!
如果是正規流程,他這裡就算要暴露,那也需要一兩個月,有這一兩個月他指不定都已經把安娜培養成青之王了!
「轟——」
建築被破壞的聲音愈發地大,甚至御槌高志來不及反應,那震耳欲聾的聲音已經分外接近,並在下一秒,猶如實質地震動牆壁。
這裡不可以再待下去了,不能坐以待斃。
御槌高志走出辦公椅,還沒忘記自己最關心的傑作,拉著三源葵的胳膊就要打開門從後門離開。
然而——
「滋滋——」
溫度猛地拔高了一節,空氣變得焦灼起來,肉眼可見的,原本閃爍著金屬質感的牆壁上突然出現巴掌大的紅色,那些紅色在形成一個巨大的輪廓後,轟然倒塌。
「轟隆——」
伴隨著聲音的,是牆壁之外的景像。
一只手插在口袋裡,姿態睥睨的赤之王,以及他忠誠的部下們,還有那個與這一切扯上關系,把他們帶到這裡的那個人。
——櫛名安娜。
御槌高志停下腳步,有汗水凝聚在額頭,他抬高聲音,色厲內荏。
「赤之王周防尊,這裡是黃金之王的地盤!」
「嗤——」
周防尊嗤笑一聲,猶如露出獠牙的猛獸,屬於上位的壓迫感充斥在這一間被襯托得小小的辦公室內。
「那又怎麼樣?」
他抬腿向前,腳步聲在以前死寂中分外清晰,一下一下的似乎是踩在了御槌高志是身上,宛如死神的步伐。
強烈的壓迫感讓御槌高志的背後布滿冷汗,他強撐著,極力運轉自己的思維。
「如果你的目的是安娜的監護權,那麼我可以放手。」
失去了一個安娜,他還有三源葵,最多是不能青之王x2而已。
只要活下來,他的野望,還有機會!
「呵。」
帶著嘲諷的輕笑響起,御槌高志捏著三源葵胳膊的手更加用力,帶起一陣麻木的疼痛,可此時此刻,三源葵卻完全不在意了。
她的目光從牆壁坍塌的那一刻,就牢固的定格在安娜的身上。
安娜也同樣在注視著她。
沒有語言,僅僅是相互的注視,無言的什麼在兩人之間傳遞。
是眼神、是語言、是心情。
む我來帶你出去了。め
可以……嗎?她從未想過的,能夠實現的,出去……這件事……
「什麼!」
憤怒的聲音猛地喚回了三源葵的注意,她抬眸,是依舊緊抓著自己不放的御槌高志扭曲的表情。
「報應?你們懂什麼?你們這群只會暴力的人又懂什麼?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科學做出貢獻!」
「為科學貢獻?只是個借口吧。我猜這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私下裡的研究,甚至隱瞞了兔子,隱瞞了黃金之王。」
草薙出雲看似把玩著手機嘲諷,實則眼神一直在注意被御槌高志抓著不放的三源葵,一有機會就直接救人。
「這裡的動靜想必黃金之王旗下的兔子已經知道了,黃金之王很快也會知道這件事,現在束手就擒至少能保個腿腳健全也說不定。」
「束手就擒?玩笑可不是這麼開的。」
巨大的打擊下,御槌高志的理智反而在這一刻異常的清醒。
研究所被毀,自己的一切罪惡都隱瞞不住,無論是在這裡被就地打死還是被兔子抓住,他的結果都不會好到哪裡去。
「可那又怎麼樣?」
因為他還有最後的後手,他還有最後的生路!
王旗下的氏族犯錯,只有由他的王來定奪懲罰,其他人是沒有權利的。
是的,他御槌高志現在是黃金之王的氏族,這確實無可辯駁。
可是,如果他改變了呢?
如果他不再是黃金之王的氏族,而是屬於青之王的氏族呢?
青之王的氏族,只能由青之王定奪。
而且能面對王的,只有另一個王,能夠對抗赤之王的當然是青之王。
所以——
御槌高志原本只是抓住三源葵手臂的手在下一秒轉移到她的脖頸上,並逐漸用力。
「快,不成為王你就要死,我們都要死。」
男人彎下腰,另一只手緊跟著圈在了那纖細的脖頸上,生命的脈動在掌心裡異常清晰。外界的危險伴隨著掌控的**混雜著,讓他的表情分外猙獰。
他緊緊地注視著自己唯一的希望,劇烈的喘息著,眼底是孤注一擲的膨脹與決然,聲音低沉而又狂熱。
「——乖孩子,現在,成為青之王吧!」
第160章
誠然,屬於安娜的能力會在痛苦的時候有所「強化」,但此時此刻,注視著御槌高志近在咫尺的可怖神情,三源葵卻沒有如同對方所說的那樣發動能力,而是在心中閃過一道念頭。
那個高高在上,無論什麼時候都游刃有余的人,也會出現這個樣子啊……
感知的世界裡,他憤怒、他急切、他癲狂、他恐懼。那攥住她安靜的手就像是緊緊地攥著一線生機一樣,是唯一的希望。
御槌高志把自己視作最後的希望。
如果是從前,沒有遇到安娜的從前,不知外界是什麼樣的從前,她大概還是會乖乖聽從對方的話。
但,作為三源葵,她也有了自己的希望。
柔軟的,白皙的小手在主人痛苦的窒息下,抓住了施暴人的手腕。明明十分痛苦,可她的神情卻反常的平靜。
在御槌高志瘋狂的目光裡,她發動了能力。
巨大的,生存的喜悅彌漫至御槌高志全身,可下一秒,他狂喜的神情猶如油畫一般被固定在臉上,瞪大的眼裡滿是不敢置信,猶如一個滑稽的小醜。
因為三源葵所發動的,非是用安娜的能力連接德累斯頓石板的模樣,反而是讓他熟悉的,看到了同源的能力的感覺。
那是——復制。
屬於三源葵的能力,可以復制觸碰到的人的超能力。
她失去了櫛名安娜的能力,她不能接觸石板了。
他的希望破滅了。
「為什麼!」
御槌高志無法忍受地低吼,希望從有到無,從天堂一瞬間掉落進地獄的落差讓他他下意識把手中的三源葵扔到地上,就連最後一絲理性仿佛也隨之破滅,聲音嘶啞。
「三源葵,你怎麼敢!」
怎麼敢背叛我!
御槌高志不敢置信,可赤組的其他人卻沒有被影響,本就只是顧忌三源葵在對方手裡,現在對方自己松手,簡直再好不過了。
草薙出雲的火焰從火機中噴射而出,形成一條火繩,一瞬間插到御槌高志的面前,阻止他靠近三源葵,而身邊的周防尊甚至已經把三源葵拎到自己這邊,還順手給了御槌高志一巴掌。
「咚——」
御槌高志的身體重重拍在金屬的牆壁上,又隨著重力滑落,原本規整的發絲分外凌亂,唇角也溢出了鮮紅的血液,腦袋也因為撞擊,變得模糊了好一會兒。
他可以治療自己,可巨大的打擊讓他整個人都有了崩潰,只是緊緊地盯著三源葵的方向,嘴裡喃喃地重復著質問。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要背叛我——」
「咳咳……」
後背被請拍著,身邊是安娜擔憂的眼神,三源葵發動剛剛復制的,屬於御槌高志的治愈能力治愈了自己的傷勢,給了安娜一個安心的眼神。
一旁輕拍著三源葵後背的十束多多良驚嘆的看著三源葵,忍不住誇獎起來。
「你好,我是十束多多良,剛剛的葵相當勇敢呢!」
通過基礎資料,他大概明白了剛才御槌高志瘋狂的理由。
安娜能做到的,三源葵復制之後肯定也能做到,所以剛剛的時候,御槌高志已經把所有的一切都賭在了對方的身上。
如果是普通的小孩子,在那樣的場景下,八成會被狠狠驚嚇,照著對方的做也是很有可能,更何況葵還是更小的時候就在這裡。
哪怕三源葵真的聽從了御槌高志的話,他們都不意外。十束甚至已經做好了周防尊打斷前搖直接莽上去准備,沒想到最後卻得到了驚喜。
陌生人措不及防的誇獎讓三源葵有些無措,她看了眼安娜,在對方「大家都是好人」的聲音裡,重新轉回頭,小聲道謝。
「謝謝。」
「沒事的沒事的,我們以後還有很長時間呢。」
十束多多良對三源葵眨了眨眼,笑容溫和親切。
「現在壞人也不能動了,小公主也在我們這裡了,接下來嘛……」
他轉頭望了眼一旁的同伴和半死不活陷入魔怔的大反派御槌高志,作出決定。
「嗯,下面的內容小孩子不宜觀看,我們先出去,把場地交給草薙哥和kg這兩個大人吧。」
他站起身想要,帶三源葵和安娜出去,卻看到三源葵搖了搖頭,走向了牆邊的御槌高志。
十束剛想攔截,身邊的安娜抓住他的衣擺,搖了搖頭。他停下腳步,看到三源葵只是停在距離御槌高志兩米外的安全區,松了口氣。
「三源葵。」
御槌高志的神情陰郁異常,布滿血絲的眼眸如同惡鬼一般,死死盯著三源葵,不斷發出猶如詛咒的質問。
「為什麼?為什麼——」
三源葵注視著這一刻陌生無比的男人,心中除了平靜,竟沒有其他多余的情緒。
怨恨嗎?並沒有。快意嗎?也沒有。
或許她對於對方的模樣並不在意,御槌高志僅僅是一個她認識的人,僅此而已。
在不曾斷絕的質問中,三源葵聲音平靜的給出了真實的回答。
「因為我,做出了一個決定。」
御槌高志緊縮的瞳孔裡,是三源葵平淡的,仿佛再說今天吃了什麼一樣的神情,落下了決定他命運、熄滅他所有希望的那個決定。
「決定拒絕你。」
「僅僅是一個決定……僅僅是一個決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從來都是斯文模樣的男人瘋狂地大笑著,宛如深陷沼澤無力回天的野獸所發出的最後悲鳴。
他的命運,他最後的希望,就只是被區區一個決定所決定,就像是他曾經所主宰時那樣。
「決定……哈哈哈……一個決定……」
……
「然後我們吠舞羅就迎來了兩個小公主了嘛。」
結束了對於從前的回憶,十束多多良倒是十分感嘆。
「一開始為了讓葵融入吠舞羅,還搞了很多活動,那段時間裡吠舞羅可是空前的熱鬧。」
「比起熱鬧,鬧騰才是吧?」
草薙出雲忍不住吐槽。
「我簡直懷疑你們到底是哪來的精力,跟用不完一樣。」
好家伙,要不是小孩子本身精力有限,怕不是當初會不分白天黑夜地鬧。
「哎呀,結果是好的不就行了。」
十束多多良笑著插科打諢。
「現在不是很好嗎?kg可是收獲了兩個可愛的小公主。」
說著,他用意猶未盡的眼神,發出頗為不對勁的羨慕聲音。
「這種左擁右抱的幸福生活,不愧是kg!」
「禍」從天降的周防尊:「……」
他剛要瞪一眼胡亂說話的十束多多良,卻忽然眉頭一皺,從沙發上站起了身,目光直直看向酒吧的門口。
在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道紅色的身影的行動更加快速,她跳下椅子,第一個跑到門口,刷地一下打開了門。
仿佛早已經知道了外面的人到底是誰,下一秒,安娜撲了上去。
熟悉的,不需要語言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流淌,比最契合的雙子還要親密的,世上沒人能比她們更了解彼此。
三源葵同樣擁抱住安娜,唇畔勾起稱之為笑的弧度。
終於……終於……
她看向屋裡驚喜的眾人,鄭重開口。
「我回來了。」
「還真是……」
一個超級大的驚喜啊。
十束多多良忍不住笑著,其他的事情全都可以暫時拋在腦後,這種時候,最要說的只有那一個吧?
他與草薙出雲對視一眼,默契的給出同樣的回應。
「歡迎回家——」
不過……
「kg?」
十束多多良扭頭,對著周防尊擠眉弄眼。
對這種事情一點都不擅長的周防尊:「……」
他嘆了口氣,邁開長腿把門口的兩個小蘿莉帶回屋裡放在沙發上,看著那消失已久的、熟悉的藍色眼眸,心中不斷沸騰的岩漿似乎也在這一刻得到了平息,不願打擾。
「葵。」
他抬起手,按在三源葵的頭頂,低沉的聲音帶著塵埃落定的確認。
「歡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