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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我NPC今天就要做真酒》作者:岫夕【完結+番外】

《(綜漫)我NPC今天就要做真酒》作者:岫夕【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6334個瀏覽者
文案:
  
我叫……我有很多名字,這輩子的名字是清水涼。
事情是這樣的,我是一本漫畫裡的職業NPC,專門負責扮演死者這塊的業務,工作範圍十分廣泛,有時候是被偵探圍著推理死因的受害者,有時候是Mafia火拼被流彈擊中不幸傷亡的路人甲,也有時候是因為工作太過勤懇而被當作臥底誤殺的普通社畜。
總之,工作多年,什麼淹死吊死砸死毒死槍殺致死……這個世界不存在我沒試過的死法。
這輩子,我本該在三月十三日死去。
但是,獵殺時刻即將到來時,世界意志忽然卡頓了下,我猶豫著湊到某個小學生的耳邊低聲道:「滾筒洗衣機。」
我的命運緊接著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從此翻身解放,當家做主,成為一個有尊嚴、有故事的……NPC。
一旦成為主線無關的路人,就隨時會被祭天;要是加入紅方做個好人,洗白弱三分,沒有戲份還是要死——唯一的生途是成為一瓶橫躺在主線中央的貨真價實的酒。
為了苟到大結局,我NPC今天就要做真酒!
  
【排雷】
1.女主是像貝姐那樣的酒。完成任務效率高,但是賣組織也衝在第一線。
2.男女主立場對立,感情線進展緩慢
·cp波本
·第 一 章第一人稱,後文第三人稱
·封面放到了wb(id岫夕)
  
內容標簽: 綜漫 少年漫 系統 柯南
搜索關鍵字:主角:清水涼,透子 ▏ 配角:偵探們,真酒們,假酒們
  
一句話簡介:摻酒水廠裡最靚的仔就是我噠
  
立意:珍惜生命,珍惜明天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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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前奏

  大家好,我叫……算了,名字不重要,反正人已經死了。

  死者目前情緒穩定,躺在電梯頂上等著被什麼人發現。

  乘坐電梯的兩個小姐姐正在討論新出的《心跳一百次》漫畫結局。

  可惡,這次死得太突然,我剛到手的漫畫還沒來得及看。A娘最後到底是選了B姐姐還是C妹妹好讓人在意……

  想著漫畫的我不知不覺睡著了,醒過來偵探們已經圍著我的屍體展開了推理。

  自我介紹下,我是某個推理漫畫裡非常優秀(自封)的npc業務員,扮演死者很有一套,用過的殺人犯都說好,詳情請點擊下方網址,辦理會員卡還可享受八折優惠。

  我也不是一開始就從事這份工作的。

  當初還活著的時候,少年意氣,揮斥方遒,為了救過馬路的小學生被異世界轉生特產——暴走卡車撞了下,再醒來我就含淚且被迫地接下了這份說不定關系著全人類福祉的工作。

  我也曾反思過自己生前究竟做錯了什麼,除了小學搶鄰居家小孩兒楠雄君的冰激凌,初中和好伙伴堀京子一起對幼馴染進行愛的教育,高中和三位普通的女高中生一起虛度日常外,我這一生行善積德,怎麼會落到如此下場?

  偵探掀開我的眼皮檢查了下瞳孔——你能不能輕一點,雖然我感覺不到痛就是了。

  我兢兢業業,每一份工作都保質保量完成,可是沒人給我發優秀員工獎也就算了,積累了豐富死亡經驗的我居然連升職加薪的未來都完全找不到方向。

  這樣下去要怎麼辦?

  偵探開始了他的推理。

  犯人的手法我早已掌握清楚,他先用氰化鉀將我毒殺,隨後把我的屍體放上了電梯頂,延長被發現的時間好用來做不在場證明。

  但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殺我。

  一個npc角色的記憶並不完全,但通常都會包含與即將發生的凶殺案有關的信息,可我在貧瘠得老鼠掉進來都要罵一聲「窮x」的大腦裡來回搜刮了幾遍,也找不到我認識凶手的證據。

  ……結果是誤會啊。

  犯人先生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對著我的屍體說抱歉。

  沒關系,死都死了,還不是只能笑著把你原諒。

  ……

  大家好,又是我。我叫……算了,名字不重要。

  這回抽到的npc身份是位警察,通過了國家公務員Ⅰ類考試,目前就職於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職銜是警部補。

  男性。

  先說好,我本人反對任何性別歧視,但是心理認同為女性的我每次抽到男牌都會有點麻爪。

  就上廁所的時候……你們知道的吧。

  更要命的是有些男性npc自帶女友,每到這時候我都會第一時間沒感情了分手吧別再聯系三連奉上,卷起鋪蓋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為此兩次被自己親手分掉的前女友殺害。

  死後還被控訴這個男人他不行!

  真抱歉啊,希望前npc們在天有靈想開點,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你們要實在介意可以給我托個夢,我也不是不能做出一些犧牲幫你們證明一下。

  幸好抽到男牌的概率相對來說還是小得多。

  這就說遠了,回到我現在的身份。

  身為警部補的我有一個很要好的同事高木涉。這位可是我的老熟人,先不說我還在世時就時常隔著屏幕看到他,死後做了npc的工作,偶爾也能在我的死亡現場瞧見他在徘徊。

  以活人的身份跟他見面,這倒是第一次。

  我和高木涉一起被分到了伊達航前輩的手下,由他帶領我們熟悉刑警的工作。

  伊達前輩是個很有能力又寬容大量的人,跟在他身邊的短短幾周便叫我受益匪淺。

  伊達前輩也總誇我跟他以前認識的某個人一樣優秀。那人在警校時門門都是第一。

  其實很多時候我都是在憑著npc的自帶技能苟一把,雖然犯人是我抓住的……但我也不太清楚我是怎麼抓住他的。

  總之回過神來就抓住了。

  所以每次伊達前輩誇我都叫我很不好意思,總覺得要再多努力一點才配得上這份誇獎。

  叫我有點奇怪的是伊達前輩這麼厲害為什麼我對他一點印像也沒有。按說這樣的人物應該在原作裡占有很重要的一席之地。

  不過我本來對這部「我跟作者比命長」的作品也不是特別了解,就是零零碎碎地看過一些,對經常出場的人物知道得比較多。

  我死的時候它都出到800多集了,可能伊達前輩正好被我漏過去了。

  正當我打算好好跟著伊達前輩大展拳腳時,某個早晨,我們三人熬夜埋伏逮捕了一個結婚詐騙犯,准備回家時,一輛異世界轉生特產朝在撿記事本的伊達前輩撞去。

  我的反射神經比大腦還快地將他推開了。

  卡車撞上了我的身體,從接觸點開始,停滯了我眼前的世界。

  一回生,兩回熟,我調整了個比上次好看多了的姿勢落地,鮮血淋漓地被伊達前輩抱起來。

  視野模糊,但兩個同事臉上的震驚、茫然與悲傷還是印上了我的視網膜。

  我努力對他們笑了下,安慰道:「別難過,我可能是要回家了……說不定馬上要見到我的家人了……」

  ……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

  我工作能力這麼強,世界意識顯然沒那麼容易放跑它的優秀員工。

  那次死亡之後,我又先後經歷了幾次不同時期的凶殺案,有一次現場負責的警察正好是伊達前輩。

  他三下五除二就將凶手抓到了,都沒給小偵探柯南發揮的機會。

  看到他平安無事健健康康還怪叫人開心的。

  我這次的身份是酒廠一瓶酒,代號瑪格麗特(Margaret),29歲,女性。

  這次出場的時間線似乎非常靠前,之所以用似乎,是因為我沒法用年份來判斷,眾所周知,名偵探柯南裡的1998、2008和2018都是同一年。

  讓我覺得時間線很靠前,是因為我看到了少年時的琴酒。

  怎麼說呢——還挺可愛的。

  這時候的他還沒留後來的銀色長發,及耳的碎發柔軟又松散,像一片散落的星光。臉被劉海半遮著,隱約一雙墨綠色瞳孔宛若一匹孤狼。

  我總能在組織的殺手訓練基地看到他。還是少年的琴酒沒有酒名,但已是殺手中的佼佼者,尤其一手狙擊,少有人能出其右。

  不才在下正是這位少有人。

  當然主要是因為這次的人設自帶狙擊滿級技能。

  我對好看的賞心悅目的人天然多幾分好感,便決定大愛無疆地對琴酒提供一些幫助,讓他陷入瓶頸期的狙擊技術更上一層樓。

  他在訓練場練習射擊時,我就站在他旁邊。

  他把把十環,我便把把都打進同一個孔。

  他轉移到野外,在自然條件下練習狙擊步槍的使用。

  我和他同時臥倒,他還在校准瞄准鏡,我已經把靶子都打飛了。

  他從碎銀般的劉海下看了我一眼,我對他露出八顆牙齒的標准笑容。

  「小子,你還差得遠呢,要拜我為師嗎?」

  他把手裡的槍捏得嘎吱作響。

  「你太惡心了,離我遠點。」

  你太惡心了……

  太惡心了……

  惡心了……

  惡心……

  心……

  怎麼會!我這麼好心幫他,他為什麼這麼說?

  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我絞盡腦汁地回想跟他說的話有什麼破綻,很快我聰明的腦袋瓜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大家都知道琴酒這個人非常的驕傲,乃至於傲慢,大人的時候如此,更遑論心高氣傲的少年時期。他肯定是沒辦法接受輸給了別人的事實。

  我勸他:「你不要覺得丟臉,我這麼厲害,輸給我沒什麼的。而且你放心,等你拜我為師,我不會告訴別人你一直在輸給我。何況勝敗乃兵家常事,你輸給我是很正常的嘛,不要害羞。」

  「一個優秀的狙擊手最緊要是細心謹慎,你再這麼心浮氣躁就沒辦法做狙擊手了,一定要學會自我調節。」

  「像這種時候就要深呼吸,來,跟我學,深呼吸——」

  後來他丟下槍把我打了一頓。

  真遺憾我的搏擊技能還沒到滿級。

  等我從醫院打上石膏回到訓練基地,朗姆已經替我教訓了琴酒這種沒有同事情的行為。

  我在旁邊嘆了口氣。

  「就是說嘛,你想跟我切磋搏鬥,我們可以去其他場館,在狙擊場鬧什麼——太不成熟了。」

  朗姆眼疾手快地拽住了蠢蠢欲動的琴酒,表情一言難盡地對我說:「瑪格麗特,你沒事兒回家歇著吧,這段時間不用出任務了。」

  二boss發話,我自然樂得清閑。

  在家鹹魚了兩天,琴酒找上門來。少年穿著黑色風衣,金秋的冷風裡衣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額前的碎發如陽光下的湖面般掩映著墨綠色寶石的眼睛。

  「你這女人雖然惡心了點,能力還說得過去,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你終於想通了!」我用那只完好的胳膊推開門,把他請進來。打開櫥櫃,將茶具放上餐桌,燒水,准備茶葉。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別做這些浪費時間的事,我不喝茶。」

  「我喝。」我沒跟他廢話,熱水燒好,茶葉放進去,「麻煩給我倒一杯。」

  少年琴酒抬起他的眼睛和鼻孔看了我一眼,拿起水壺給我倒上水。「你最好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我打斷他的啰嗦:「好,給我敬了這杯茶,我就是你師父了。」

  「什麼?」琴酒捏著水壺柄的手背青筋鼓起。

  「你不知道嗎?敬了茶就是拜了師嘛!」我想到日本可能沒這個規矩,解釋道:「這是x國那邊的習慣,不過現在已經是我的了。」

  琴酒似乎忍了幾忍,才沒掏出腰間的槍將我爆頭。

  年輕人就是這樣,沉不住氣,我都還沒告訴他「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呢。

  「現在可以教我了嗎?」

  我不贊成地看著他:「你看看,我就說你這個急性子要改改,我們狙擊手有時候一埋伏就是幾小時甚至幾天,你這麼心浮氣躁的怎麼成為優秀的狙擊手呢?」

  琴酒擰出一個陰森恐怖的笑容,「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抬起打著石膏的手給他看,臉上露出憂郁的表情,「你把為師打成這樣為師也不計較,畢竟你還是個孩子。但是因為手不方便,為師這幾天生活上遇到了很多困難,比如說——我放著很多衣服沒洗,要不……」

  琴酒的槍對准了我的腦袋。

  「死,或者教我狙擊技巧,你現在還可以選一個。」

  哇哦,這就到了做選擇題的時候了。

  我略微興奮了下以示對該題目和出題人的尊敬,隨後慢慢朝前走了幾步,將腦袋抵上槍筒。

  少年琴酒已經比我高了,這個距離我得抬起頭看他。

  「開槍吧,我的後事就拜托你了,我唯一的弟子——記得把髒衣簍裡的衣服洗干淨,到時候和我的屍體一塊兒燒了,那都是我很喜歡的衣服。」

  琴酒臉上驟然出現了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

  我本著關懷弟子的人道主義精神殷切地問:「你便秘了嗎?」

  他回了我一個字「滾!」

  我當然知道他是不可能動手的。未來的琴酒再大佬,現在也是個連酒名都莫得的小殺手,殺了我這個有酒名的組織前輩,說不定他也要跟著賠上一命。多不劃算。

  但是讓他親手給我洗衣服似乎是有點強人所難。

  我坐在沙發上看琴酒打電話買了台新的洗衣機送到我家,替換了家裡那款早就壞掉的舊洗衣機,然後把我的髒衣服一股腦全塞了進去。

  看他那架勢像是要把屍體塞進火葬爐似的。

  我看他不知為何心情不太好,怕他郁結於心,誠懇地勸道:「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施主,早日放下屠刀,才可立地成佛。」

  他頭也沒回地把空掉的洗衣液瓶子砸到了我身後的牆上。入木三分。

  打工小琴勤勤懇懇地為我工作了兩天,我們又邁進了狙擊訓練場的大門。

  我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我瑪格麗特肯定把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你。」

  琴酒對著我從鼻子裡哼了聲氣。

  真正開始教學訓練後,我發現一個從未想到過的問題。

  我的滿級狙擊技能是人設自帶的,只要拿起槍,身體會告訴我怎麼打。

  換言之……我根本不會教啊。

  「就這樣那樣……就打中了嘛……」

  琴酒的眼睛從他的劉海後看著我。

  我咽了口吐沫,「要不……我打給你看,你自己琢磨?」

  琴酒氣笑了:「你這半邊殘廢怎麼打——」似乎意識到這半邊殘廢跟他脫不了關系,他又閉上了嘴。

  「這不是問題。」我一邊說,一邊自信地把手上的繃帶和石膏拆開,來回轉了轉胳膊。

  琴酒的眼睛盯住了我靈活的手臂。

  「你的手臂根本沒受那麼重的傷。」

  我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對啊。」

  「那你為什麼要打石膏?」他額角鼓起青筋。

  我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偷聽,湊過去小聲說:「這樣就可以帶薪休假了啊——」

  琴酒繃著身子半天,嘆了口氣:「算了。」

  琴酒這個弟子的悟性是很不錯的,憑著這種我這個師父也覺得不太靠譜的方法,他愣是自己通過模仿學習琢磨出了自身的不足。

  短短兩個星期,他狙擊的速度已經提升到了靜止靶場100碼內10秒6槍命中,槍槍紅心。

  「我果然是個天才師父。」我一邊吸溜著徒弟孝敬的奶茶,一邊感慨。

  徒弟翻了個白眼,似乎是懶得反駁了,忽然抱著狙擊槍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我問他笑什麼。

  「為我以後都不用看見你這張臉了。」

  那可未必。

  沒過幾天,組織就派發了一個要我帶他的任務。

  看看,我就說這孩子還是太天真。

  少年琴酒過於冒進,在任務裡露出破綻,我這個做師父的當仁不讓從天而降救他於水火之中。

  銀發黑衣少年梗著脖子很不服氣。

  我能理解。

  他這樣的天才少年,樣樣都好,唯獨心氣太高,受不得打擊挫折。

  「我早就跟你說了,優秀的狙擊手要像獵人一樣沉得下心,幾天幾夜也等得。你越著急,敵人就越容易抓住你的破綻。我們是黑夜裡的毒蛇,就更要把自己完全隱藏在黑暗裡,在最好的時機一擊而中。你這孩子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呢。」

  琴酒思考了一會兒,回過神來嗤笑一聲:「你不過比我大十三歲,別用這麼惡心的稱呼叫我——」

  大十三歲很少嗎?我跟你說,要是按我高貴靈魂的歲數來算,我可是……等等,我算一算。

  我死的時候剛考上大學,差兩個月滿十八。死後輪回了這麼多次,但都是零零碎碎的時間,仔細一想,好像沒比現在的琴酒大多少?

  嘖,不管了,大一天那也是大!

  「黑澤弟弟,請你對你師父瑪格麗特小姐表示尊重。」

  琴酒對我的態度比剛認識那會兒好多了,尊重卻算不上,畢竟他對誰都臭著張陰森森的臉,白白浪費了美貌。

  不過假如要我選擇死在誰手上,我還是更願意死在他這裡。起碼閉上眼之前最後看到的畫面是好看的。

  這樣下輩子抽身份卡說不定也能抽到好看的。

  我發現自己在被組織追殺的最初是有些懵的。因為我為組織鞠躬盡瘁勤勤懇懇,摸魚偷懶小心翼翼,實在不知道為什麼組織要對我趕盡殺絕。

  我干掉了來追我的前兩個殺手,第三個送上門來的是我的徒弟。他在某個地下車庫堵住了我,我問他組織為什麼要殺我。

  他說:「組織無法忍受肮髒的老鼠存在,你是臥底的事已經被發現了,放棄反抗,我會讓你死得痛快點。」

  他神色淡淡,從劉海下望過來的墨綠色眼睛像是深夜月光下沒有溫度的湖泊。

  就是這話說得叫人聽不懂。

  我是臥底?

  我怎麼不知道!沒人跟我說這次的人設是臥底啊!!我是哪個部門派來的?

  糟糕,不會是我工作太過勤懇引起了同事的嫉妒,被人陷害了吧?

  這該怎麼辦,我有點麻爪。

  我盯著貌美如花的徒弟看了會兒,問他:「完成這次的任務後,你應該獲得正式的代號了吧?」

  銀發少年輕輕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笑了笑:「行,那我就把這條性命當成禮物送給你了,提前祝你獲得代號。」

  至於未來酒廠全是水的事暫且還是別告訴他了。

  我沒打算反抗,前兩個殺手已經將我的身體耗成了強弩之末,而這個姑且算我親手教導的少年,他的實力沒人比我更清楚。

  既然逃不了,還不如享受死亡。

  槍殺致死,這還是第一次。

  少年朝我舉起槍。

  我看著他輕拂耳垂的銀色碎發忽然說:「黑澤的話,感覺會很適合留長發呢。」

  子彈上膛。

  「哦對了,家裡的洗衣機你記得帶走,那可是新買的,別浪費了。」

  我等了一會兒,語氣變得無奈。

  「舉槍的手臂要平穩,一點細微的晃動都會導致失准,你可是專業的殺手,別讓我失望。」

  「往左移一點,手腕放松。」

  「一旦開槍,不可猶豫。」

  少年琴酒扣動扳機。

  不愧是我的得意弟子,一槍正中紅心。

  ……

  大家好,我死了,我又活了。

  我叫……我有很多名字,這輩子的名字是清水涼。

  作者有話要說:

  【先說正事】

  ·這篇文死小為主,綜一些日常番

  ·cp基本確定透子


第2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1

  清水涼今天很悲傷。

  大家都知道她是一本漫畫裡的職業死者npc,工作業務十分廣泛,做過被偵探圍著推理死因的受害者,做過Mafia火拼時被流彈不幸命中的路人甲,也做過因工作太勤懇而被當作臥底殺害的普通社畜。

  總之,工作多年,什麼淹死吊死砸死毒死槍殺致死……這個世界不存在她沒試過的死法。

  按說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女人了。

  但她著實是沒想到連著十幾輩子抽到的身份卡都死於情殺。

  都死於情殺!

  每次睜開眼接受人設記憶清水涼都要被迫啃一塊又臭又硬的感情史,無非是他愛她,她愛他,她不愛他,她又愛他。

  幾個人的感情線不團吧團吧拿去織毛衣真是可惜了。

  這團理不清的線起因一般是在幾年或幾個月前死了某個人,然後另一個人悲憤欲絕發誓要為心愛的xx報仇,用一封信/郵件/謎語暗號將當年的那撥人重新聚集,然後作死地非要再請個偵探來,再設計把她搞死;要麼她身處感情漩渦的中心,背叛或者被誤會背叛了她對像,她對像心一橫,頭一扭,惡向膽邊生,計從心頭來,設計把她搞死。此時一位靚仔偵探恰好路過,展開了推理。

  清水涼就不明白了,有什麼事不能大家坐下來好好說清楚的。

  就是殺人犯在法庭還能有辯護律師呢,就不許她清水涼為自己狡辯幾句嗎?

  誒,還真就不行。

  有一回,清水涼看不慣馬上要對她動手的男朋友還對她假惺惺地裝客氣,就對他嗆了幾句,罵他不講男德,不守夫道。

  結果立馬被世界意志警告了。

  [警告!npc語言嚴重不符合人設!已自動進行修正!]

  她全身跟過了次電似的痛得指尖都在發抖,男友卻像是聽到了什麼甜言蜜語,對她露出溫柔偽善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最愛我。」

  呵呵。

  「我確實最愛你了,我這麼愛你,你能替我去死嗎~」

  「什麼?你想吃天婦羅?可是已經這麼晚了……明天再吃好嗎?」

  明天吃,明天把我骨灰給你吃好不好?

  清水涼感到心累。她討厭情殺案件。

  她更喜歡抽到警察或者酒廠的身份卡。如果說普通案件的死者身份卡是R的話,警察或酒廠的身份卡就是SSR,她總共也才抽到過沒幾回。

  這次【清水涼】這個身份又雙叒叕是非正統情殺案件的預備役死者。

  【清水涼】今年21歲,剛剛大學畢業,在某個制藥公司財務課工作。因容貌美麗被課長看上了,不巧的是這位課長還有位情人在同家制藥公司,情人察覺到金主的心思浮動,對【清水涼】特別不滿,明裡暗裡給她穿小鞋。

  事實上,這位課長早私下對【清水涼】拋了橄欖枝,但卻被早有察覺的【清水涼】錄音取證嚴詞拒絕,不僅如此,還被她扒出了該課長挪用公賬填私賬的證據,隨時能讓他身敗名裂。

  與此同時,【清水涼】還有位青梅竹馬的男友,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該男友目前在某五星級酒店任大堂經理一職。兩人原本恩恩愛愛,男友近來卻向【清水涼】提出了分手,後者沒有搞清楚原因自然不肯輕易放棄這段感情,反復詢問男友只得到他「我不再喜歡你了」的回答。

  表面上看就是正常的情侶分合,但就清水涼做死者多年累積的經驗看,這背後絕對不會簡單。

  果然,清水涼一接手身體,就拜托偵探調查了男友,發現他早在一年前左右就勾搭上了酒店大股東的女兒,腳踩兩條船,海王乘風破浪,隨時都有翻船風險。近來他攀上的千金小姐似乎察覺到了清水涼的存在,渣男才迫不及待想分手。

  巧的是,公司財務課舉辦部門活動恰好選在了清水涼男友所在的酒店。

  三個嫌疑人,一個被害者已經湊齊,差個偵探就能開局。

  然後清水涼轉眼就看到因為毛利蘭又抽到了酒店招待券而入住的毛利一家、江戶川柯南以及毛利小五郎的弟子安室透。

  偵探濃度過高了。

  清水涼已經看見了自己的死相。

  這次會怎麼死?

  下毒?溺水?上吊?跳樓?

  清水涼臉上的表情過於恐怖,活脫脫一個現役在逃罪犯的模樣,江戶川柯南就跟嗅到了魚腥味的貓一樣湊過來。

  「啊咧咧,姐姐,你是不舒服嗎?」

  小孩子忽閃著大眼睛,可愛又關切地望著她。

  清水涼咧開嘴唇,笑容比墳頭野鬼燦爛不了多少。

  「沒事,只不過是要死了而已,小事一樁。」

  言罷,她等著世界意志[違背人設]的警告。

  半晌,卻只有小偵探江戶川柯南緊盯著她,如鷹隼般的目光。

  誒?這怎麼回事?這種巨型ooc也不警告?

  清水涼猶豫了下,開始瘋狂試探。她按住江戶川柯南的肩膀,露出一抹十分詭異的笑。

  「小子,還要再裝下去嗎,你真的只是個小學生?」

  江戶川柯南被這鬼一樣的笑嚇了一跳,身體不自覺慢慢往後退。

  「你在說什麼呢,大姐姐?我當然只是一個小學生而已。」

  世界意志還是沒有反應。

  清水涼繼續試探:「我從不會出錯。在黑暗裡蟄伏的毒蛇,布下天羅地網的蜘蛛,獵物踩入陷阱前獵人絕不會現身,我們是在黑暗裡隱匿的劊子手,你不會不認得我們了吧——」

  世界意志似乎真的睡著了或者卡頓了,清水涼膽戰心驚地等了會兒,在江戶川柯南的滿身冷汗下逼近那雙劇烈收縮的瞳孔。她眨巴眨巴眼睛,發出惡魔的低語。

  「工藤新一。」

  [告:npc250號介入主線,請求修正]

  [告:npc250號已積累足夠經驗值,正在重置生成npc最新人設]

  [新人設年齡外貌已完成]

  [新人設家庭背景已完成]

  [新人設身份陣營已完成]

  ……

  [正在接入主線npc任務列表……]

  [已完成]

  [歡迎npc250號成為主線npc]

  清水涼眼前像電腦屏幕般晃過一行又一行快速閃動的字跡,最後一行字貼上她眼球後,周圍的世界像被橡皮擦掉似的變成了一片漫無邊際的白。

  她飄浮在虛無的白色上空。字跡開始新一輪的閃動。

  [npc250號基礎身份卡]

  姓名:清水涼

  性別:女

  身份陣營:黑方

  技能欄:未解鎖

  [請250號選擇一項主線npc新手大禮包]

  【禮包一】天才科學家

  【說明】研究能力buff,確認某一研究方向後研究如虎添翼。研究方向一旦確認,不可更改

  【禮包二】拆彈專家

  【說明】拆彈能力buff,無論是如何復雜的炸彈都能比一般人更容易看破它的結構,拆除的速度也遠超常人

  【禮包三】二五仔無所遁形

  【說明】隱藏再深的二五仔,也很難逃脫該能力的慧眼。抓捕臥底成功率百分百

  【禮包四】復活甲護身符

  【說明】將護身符戴在身上,可抵擋一次致命攻擊

  飄在空中的清水涼蹬了蹬腿,蕩出去幾米遠。四周是一片沒有邊際的白,遠方籠著薄霧。

  清水涼隨便選了一個方向飄去,風景全然沒有變化,好像她一直在原地踏步似的。

  幾排字跡拖家帶口地追上來,在她眼前剎住車。

  [請250號盡快選擇新手禮包,否則視為放棄]

  清水涼停下腳,目光放在幾排文字上逡巡。

  她的身份陣營是黑方,也就是說她是酒廠,啊不,黑衣組織的人。

  如果選了天才科學家,也就意味著她會成為和雪莉一樣的科研人員,不僅直接接觸組織的研究核心,而且不用像殺手團成員似的整天刀口舔血朝不保夕,每天只用苟在研究室,不作就不會死。

  這個不錯,看看下一個。

  拆彈專家這個技能就很耐人尋味了。只聽說過黑衣組織安炸彈的,還沒聽說他們也會拆炸彈。選這個禮包是要干嘛?琴酒前腳安炸彈,她後腳拆炸彈?

  像這樣:

  伏特加:「大哥,炸彈全部安裝好了,到了時間連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今天就是那個臭蟲的忌日。」

  她:「大哥,炸彈我全拆完了,保證一干二淨,沒人會發現我們出現過。」

  兩天後一女子被發現慘死在小巷中,從頭到腳被打成篩子,死狀之可怖觸目驚心。

  清水涼暫時還沒有自殺的愛好。

  字跡閃爍了幾下,變成了一行新字跡。

  【禮包二】炸彈專家

  【說明】炸彈能力buff,無論是制作組裝,還是拆除都不在話下,炸彈精通我看行

  謔,還挺人性化,及時回應顧客需求。

  下一個禮包二五仔無所遁形簡直是為琴酒量身定做的,但清水涼覺得對她而言實用性不高。

  首先,她對抓臥底沒興趣,其次,就算是她這個雲觀眾也知道柯南裡的酒廠是水裡混了兩滴酒,這還需要用什麼特殊技能鑒定臥底?琴酒伏特加外全按臥底處理就完事兒。

  至於最後一個禮包復活甲護身符——完全戳在了清水涼的心口。

  有了這個就相當於多一條命,這世上還有什麼比命更重要嗎?

  [請250號盡快做出選擇]

  清水涼左看看右看看,寶貝地在選項上摸來摸去,就是下不了手,字跡恨不能再次貼上清水涼的眼球,好讓她有點著急的意識。

  清水涼被催急了,嚷嚷著「我知道了」,點下選擇禮包的按鈕,轉頭小聲嘀咕:「250號……這代號什麼意思?」


第3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2

  清水涼睜開眼,日光透過窗戶落上眼睫,她不適地眨了眨眼,從床上坐起來。

  這是個干淨到單調的房間,三十幾疊榻榻米大小,除了必要的家具什麼裝飾都沒有。陽光從唯一的窗戶處灑落室內。

  清水涼習慣性地在腦海裡搜刮npc記憶,奇怪的是什麼也沒找到。大腦完全一片空白。

  神思一動,視野前方浮現出熟悉的一排排字跡。

  [npc250號基礎身份卡]

  姓名:清水涼

  性別:女

  身份陣營:黑方

  死亡偏差值:60

  技能欄:無

  物品:【復活甲護身符】

  清水涼摸了摸脖子,那裡掛著一個小小的做成祈福袋模樣的吊墜,應該就是【復活甲護身符】。

  沒錯,最終清水涼還是選擇了禮包四。要問為什麼……可能死多了的人就是比較惜命吧。

  技能可以慢慢自己學,命沒了就啥都莫得了。

  字跡閃動了幾下,出現變化。

  [250號您好,歡迎使用主線npc輔助系統,接下來為您進行新手講解]

  [主線npc輔助系統是一款為配合npc而開發的先進系統,多年來成功幫助數以百計的npc完成任務,並獲得先進個人工作者稱號以及終極大禮包。我們在工作中取得的成績離不開各位npc任勞任怨的配合,希望本次與250號也能展開有益的合作]

  [詳細問題解答請點擊下方鏈接]

  [成為主線npc後需要做什麼]

  [如何獲取死亡偏差值]

  [如何獲取技能及點數]

  [npc商城如何開啟]

  [終極大禮包包含什麼]

  [其他問題]

  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清水涼將鏈接挨個點開。

  [成為主線npc後需要做什麼]

  成為主線npc後需要完成系統發布的任務,以npc的身份豐滿世界故事。同時需要滿足不同世界的特殊要求。

  檢測到250號主世界為名偵探柯南,當前世界特殊要求為獲得足夠的死亡偏差值,避免大結局前死亡。

  死亡偏差值及格線60。低於60npc面臨危險,低於40面臨極度危險,低於20性命垂危;高於60正常生活,高於80非常安全,高於100主角光環庇佑。

  [如何獲取死亡偏差值]

  需要npc自行探索,新手贈送一條提示:貼近主線。

  [如何獲取技能及點數]

  選擇新手大禮包後npc技能欄自動解鎖,npc可在系統商城購買技能,也可自行習得。技能累積一定經驗值自動出現在技能欄。

  點數通過完成任務獲得,可用於提高技能及商城消費。

  [npc商城如何開啟]

  第一次任務發布後自動開啟,npc可用點數進行消費

  [終極大禮包包含什麼]

  終極大禮包包含復活券及回家通道。獲得終極大禮包後npc即可結束npc任務,回歸本世界。

  請npc積極完成任務,早日獲得大禮包。

  ps:大禮包通常在接近大結局時出現。

  看到終極大禮包的內容,清水涼一下子支愣起來了。

  這感覺就像魯濱遜荒島求生多年,突然有一只哆啦A夢托夢說明天會有奧特曼從該島上空路過。

  那是什麼?那是希望的光啊!!

  [新手教程結束,如有疑問請再次呼叫系統]

  [首個npc任務發布:初入酒廠]

  [任務結束後根據npc表現結算點數]

  [請250號盡快開始任務]

  字跡在這裡停了一分鐘後消失了,眼前仍是那個房間的景像。不過清水涼感覺到她只要動一動心神,字跡就會重新出現。

  首個任務只給了名字,連說明都沒有。雖然顧名思義就知道是要到酒廠報道,但是怎麼去?

  根據以前做npc的經驗,清水涼倒是知道不少組織的據點,但問題是這具身體不應該知道。

  清水涼先將身上的睡衣換下。

  這具身體看上去年紀不算大,衣櫃裡的衣服卻少得可憐,而且全是同款的簡單襯衫毛衣牛仔褲。化妝品裝飾品更是一個沒有,洗漱台上只有半瓶洗面奶和幾個黑色發圈。

  看上去過得挺清貧的樣子。

  清水涼湊合著換了件新衣服,在鏡子裡確認了自己的長相。當然還是兩個眼睛一個嘴巴,不過清水涼感覺這張臉似乎同記憶裡自己原本的樣貌十分相似。這讓她有種莫名其妙的安心感。

  清水涼將家裡探索完正准備出門,便收到一條短信。

  [三十分鐘後,上野廣場前見,敢遲到就殺了你]

  什麼人啊這麼暴躁,清水涼往下翻到署名——

  琴酒。

  好的,大哥,我這就出發。

  三十分鐘後,清水涼坐進了琴酒的保時捷裡。

  伏特加負責開車,琴酒和清水涼一起坐在後排,兩人都貼著車門,中間空出一個人的位置。

  清水涼偷偷打量著琴酒。

  一身標志性的黑風衣黑帽子,裡面露出墨綠色毛衣領子,銀色長發松松軟軟,瀑布似的。

  琴酒一向喜歡用頭發遮住大半臉頰,再加上臉嫩顯年輕,很難從外表判斷歲數。清水涼根據直覺推斷琴酒此時應該二十多歲,還不到主線開始的時間。

  「看夠了嗎?」琴酒將目光從劉海下射向清水涼,透出匕首般的冷意。車內的溫度好像也跟著降了幾個度。

  伏特加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小心地從後視鏡裡向後看,思考著如果大哥要動手他是勸還是不勸。

  清水涼完全沒察覺到車內驟然緊張的氣氛,看到多年不見的琴酒她心裡還挺開心的,有種故人重逢的欣慰。

  怎麼說她也是做過琴酒師父的女人。

  清水涼笑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點點頭對琴酒表達了高度肯定:「嗯,你真好看。」

  伏特加「嘶」了一聲,加速駛過差點變成紅燈的路口。

  琴酒冷笑著上下掃了清水涼一眼,目光在那雙明亮的眼睛上頓了下,冷哼了聲,干脆閉目養神了。

  車內的溫度漸漸回升,伏特加悄悄擦了把汗,在後視鏡裡看到那個剛被接上車的少女正百無聊賴地托腮望著窗外,紅色的圍巾烘著臉龐,目光沉靜。

  這心理素質……真厲害啊,他在心裡感嘆道。

  清水涼心裡塞了一籮筐的問題。

  琴酒為什麼來接她?他們要去哪裡?他們以前認識嗎?她已經是組織的一員了嗎?

  心裡抓耳撓腮,又不敢問,生怕有哪些消息是她本該知道卻不知道的。

  以清水涼對成人版琴酒的了解,只要她敢露出一絲無法自圓其說的破綻,明年的今日就是清水涼的忌日。

  左右沒法問,又想不通,清水涼干脆也閉上眼,美美地睡了一覺。

  保時捷一停下來,清水涼便睜開了眼。她伸手抹了下嘴角,很好,沒留口水。

  下車的時候,伏特加對清水涼露出隱隱欽佩的眼神——敢在大哥的車上、大哥的身邊睡覺,這架勢他真沒見過。

  清水涼注意到伏特加的視線,有些不明所以,不過本著跟未來同事搞好關系的原則對他笑了下。

  黑衣組織作為跨國大型犯罪組織,和日本本土的極道組織有所區別。黑衣組織很少在明面上進行活動,它的一切都隱在暗處,隱在黑暗裡,像一棵大樹,表面上郁郁蔥蔥枝繁葉茂,其下的根系深深地扎在地底,延伸到四面八方,乃至千裡之外。

  黑衣組織的組成人員就像這棵大樹的根系般扎在大地之下,隔壁公司的社員、在電視上激情拉票的議員、好萊塢光彩奪目的電影明星……全都可能是黑衣組織的成員。

  它像是呼吸般無孔不入,雖然被人調侃水裡摻了酒,但是靠近這棵樹就會明白,哪怕是一棵蟲蛀到腐朽的樹,要完全將它鏟除也是一件難到幾乎是痴人說夢的事。

  作為這棵大樹枝干之一的部分就是它的殺手團。組織培養出絕對忠於它的殺手,然後由這批殺手負責鏟除一切對組織構成威脅的人,包括臥底、叛徒、不小心發現了組織存在的普通人、想對組織下手的政客、警察或是公安等等。

  為了培養殺手,組織建立了一些殺手訓練基地。基地數量很少,散落在世界各地。

  清水涼作為瑪格麗特和琴酒相遇時就是在位處群馬縣山裡的殺手訓練基地。從基地往外望能看見隔壁山頭的寺廟。

  琴酒的保時捷所停的地方也正是同一個殺手訓練基地。

  清水涼在瑪格麗特之後也再做過幾次跟組織有關的npc,但都是很快就死掉的炮灰邊緣人物,時隔多年,這還是她第一次回到這個地方。

  從外面看上去,似乎跟以前沒太大變化。

  幾個不同的訓練場交錯隱在深山裡,大白天也透著股鬼氣森森的血腥味。

  清水涼跟著琴酒和伏特加走進去。


第4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3

  黑衣組織在殺手這塊的氣質上拿捏得死死的,一向是貴精不貴多。清水涼跟著琴酒和伏特加在訓練基地裡走了很久也沒碰到幾個人。這種氣氛和以前一模一樣,叫清水涼不住地在心裡感嘆酒廠真是不忘初心。

  窗外樹木蔭天蔽日,走廊裡又沒有點燈,幾人摸黑走了一段,停在盡頭的一間房間外。

  清水涼在大腦裡扒拉了下前前前前前……前世瑪格麗特的記憶——這裡似乎是宿舍。

  「你以後就住在這裡。」一路上一言未發的琴酒大發慈悲地蹦出幾個字。

  清水涼探出腦袋向屋裡望去。

  房間的面積不算小,有三十多疊榻榻米大。裝飾風格同清水涼自己家一樣,除了必要的東西外一干二淨。山裡氣溫偏低,清水涼在門口感覺到撲面而來的陰涼氣。

  清水涼在瑪格麗特時期就知道這片宿舍區的存在。組織會把一些有潛力的底層人員送來殺手訓練基地,在這裡熬出頭就能成為獲得代號的組織高層。但是有這種機會的人不多,訓練場大多時候就變成了老手練習的場地,而這些老手往往有自己住的地方,不會住在這深山老林。

  清水涼根據到此為止收集到的信息推測她此時的身份應該是組織的底層人員,被高層看重,送來這裡培養成下一任殺手。

  但琴酒的下一句話很快推翻了她的猜想。

  「黑櫻桃(Maraschino)——這是組織給你的代號。組織將你養大,現在到了你這棵腐爛的樹結果的時候,如果做不到或者敢背叛組織,我會像這樣——」琴酒將手槍抵上清水涼的腦袋,「將審判之刃釘入你的腦漿。」

  清水涼:「……」

  老中二病了。

  倒是給她透露了新的信息——原來她是被組織養大的。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努力的。」清水涼點了點頭。

  至於抵在額頭的槍,她連一個眼神都沒給。

  反正肯定是嚇唬人的。

  伏特加藏在墨鏡後的眼睛滿是敬佩。

  雖說這種威脅也是組織的老套路了,組織是不會剛准備培養新人就送她下地獄的,但道理雖然明白,卻少有人能面對琴酒的槍還不發抖。

  那可是大哥的槍啊!令所有臥底叛徒聞風喪膽,組織的第一殺手的槍。

  不愧是那個人親自點名的潛力新人,伏特加暗暗點頭。

  例行威脅完,琴酒將槍收起來。「下午基安蒂會來教你狙擊,做好准備。」

  琴酒交代完這番話便離開了。

  清水涼目送著琴酒和伏特加兩個高大的背影遠去,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琴酒跑這麼遠……就是為了把她送進基地嗎?

  她有點牛x欸,居然這麼有牌面。不僅琴酒親自押送,而且還沒開始訓練就有了酒名。

  她到底是什麼身份?難道是某個組織高層的私生女?或者也像貝爾摩德一樣跟那位先生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系?

  [任務「初入酒廠」完成]

  [獎勵點數1,新手首次優惠贈送點數10,共計點數11]

  清水涼打開房間的燈,亮堂以後滿屋的灰塵無所遁形——總不能指望酒廠有熱心幫新同事打掃房間的好人。

  清水涼拿抹布先把桌椅擦了擦,在椅子上坐下來,打開系統商城。

  這是她第一次打開商城,商城的東西不多,幾頁就翻完了。商品分類為【技能】【道具】兩類。技能基本都點在了黑方技能上,從【毒藥】到【易容】應有盡有。

  道具和技能一樣種類繁多,既有稀松平常的槍支炸彈,也有奇奇怪怪的作法神器,比如噴了之後能把主線人物吸引到身邊的香水。

  清水涼想像不出這種香水會是什麼味道。

  凶殺案味?

  這些先按下不表,當務之急是應對訓練。按照清水涼對組織的了解,如果她真的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組織絕對會立馬毫不留情地把她拋棄。所以清水涼必須盡快證明自己的價值。

  關於狙擊,清水涼也算掌握了不少相關知識。但保險起見,她還是花了10點購買技能【狙擊】。

  [技能【狙擊】購買成功]

  [技能【狙擊】累積足夠點數,解鎖技能欄]

  [npc250號基礎身份卡]

  姓名:清水涼

  性別:女

  身份陣營:黑方

  死亡偏差值:60

  技能欄:【狙擊】30點

  物品:【復活甲護身符】

  居然已經有30點了?

  清水涼想了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剛剛她就發現商城裡售賣的技能價格不等,但大部分都是30點。而【狙擊】只要10點。

  那是因為清水涼已經掌握了部分【狙擊】的基礎。

  商場售賣的價格實際是30點減去清水涼對該技能掌握的基礎點數,而只有到達至少30點的技能才會出現在技能欄。

  30點的狙擊到了什麼程度?

  抱著這個疑問,下午基安蒂到的時候清水涼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組織配給她的狙擊槍。

  一款西切特經典版O-19型狙擊步槍,7.62毫米子彈,最大有效射程870碼。

  基地的狙擊訓練場有兩個,一個室內,一個室外。室內是狙擊手槍練習場,室外是狙擊步槍練習場。

  狙擊不單是看狙擊手的槍法,氣溫、大氣壓、旋轉偏移量、重力、風向、海拔等多種因素都會影響狙擊結果。

  一個好的狙擊手大腦裡要裝很多東西,並且要在考慮這麼多的同時精准測算與目標間的距離。

  訓練場的狙擊練習相比實戰要相對容易得多,清水涼第一次狙擊試驗的靶子是100碼。

  第一槍,7環。

  「干得不錯嘛,有點天賦。是第一次拿槍嗎?」基安蒂在一旁挑了挑眉。

  清水涼沒有聽到基安蒂在說什麼,她沉浸在剛剛開槍的感覺中,回憶著與當時滿級的瑪格麗特開槍有何不同。

  調整狀態後,清水涼迅速開了第二槍。

  10環。

  基安蒂見清水涼沉浸在自己的狀態裡,干脆靠在了場地邊緣的樹干上,靜靜欣賞著清水涼練習狙擊的姿態。

  琴酒把這件差事丟給基安蒂時,基安蒂挺不滿的。雖然是那位大人推薦的人,說到底也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兒,她這裡又不是收垃圾的地方。

  奈何無論是琴酒,還是那位大人都不是基安蒂能違背的。

  來之前基安蒂已經做好了混一混的打算,但是清水涼的表現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即便是琴酒當年,也做不到剛拿狙擊槍就能靠自己摸索著打出十環的成績吧?

  寬松的白毛衣罩著少女小小的身體,圍巾堆在脖子上,牛仔褲下露出的一截腳踝纖細柔弱,看上去像只輕輕一捏就能折斷翅膀的蝴蝶。

  可這只蝴蝶扛著狙擊槍射擊時,立馬就變成了一支鋒利的箭。

  基安蒂看著清水涼從一開始的偶有失誤變得越來越穩定,到最後所有的子彈都准確地落在靶心上。基安蒂只在個別時候給了清水涼一些指點,其余全靠清水涼自己摸索。

  夕陽西下時,基安蒂叫停了今天的訓練。

  「今天就到這裡,明天開始200碼的訓練。」

  清水涼這才恍然發現一天已經快結束了。她放下狙擊槍,半邊身子酸麻得動彈不得。

  基安蒂勾起紅潤的唇角,對清水涼眨了眨眼,眼尾鳳尾蝶閃了閃,「這是正常的,別擔心,你會成為一個可愛的狙擊手的。」

  基安蒂捏著清水涼的下巴,使她抬起頭,拇指輕輕摸索。「真是個乖孩子。」

  清水涼不說話的時候身上的氣質非常清冷,尤其是那雙眼睛,專注地望著誰的時候,會讓那人有種漸漸沉溺進月光色湖水中的感覺。

  第一眼看見清水涼的人都會覺得她是個很有距離感的人。少女的嬰兒肥減弱了這股冷淡,讓她多了幾分可愛。

  基安蒂在近處看她,發現這張臉上幾乎找不到任何瑕疵。

  她還是個少女,但基安蒂已經能想像到等她長大成人會是多麼美麗,她一定會成為一個比貝爾摩德還要美的女人。

  美麗的女人總是格外危險。

  基安蒂唇角的笑意加深。

  一個人越笑越大應該說明心情不錯吧?清水涼想著,摸摸肚子對看上去比琴酒好欺負的基安蒂說:「咱們什麼時候開飯啊?吃食堂還是下館子?」

  琴酒當時走的太急,她沒好意思再把人叫住詢問基地的伙食待遇。

  「……啊?」

  清水涼以為自己沒說清楚,「我說咱們晚上吃什麼?都這個點了,要下館子嗎?我知道群馬縣有一家特別好吃的德國豬肘子,姐姐你想試試嗎?——怎麼了,你眼睛不舒服嗎?」

  「……」

  「你閉嘴吧。」

  嗯?為什麼突然生氣了?


第5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4

  清水涼沒能吃上她心愛的豬肘子。基安蒂雖然答應帶她到市裡下館子,但嚴詞拒絕了豬肘子。清水涼軟磨硬泡也沒能讓基安蒂松口,只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一家拉面店。

  熱騰騰的拉面下肚,清水涼放下筷子,快樂地跟老板說道:「多謝款待!真是太好吃了,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小姑娘喜歡的話常來啊!別的不說,我家的面湯你在整個群馬縣找不到第二家——話說你姐姐是不喜歡拉面嗎?」店主壓低聲音悄悄朝門外示意了下。

  清水涼吃第二碗拉面的時候,基安蒂就因為實在受不了這種場景逃離了拉面店,此時正站在門口等清水涼。

  基安蒂的這種心情清水涼體會不到,她捏著下巴思考了下,說道:「姐姐她畢竟是外國人,可能更喜歡吃西餐吧——」

  吃了三碗拉面的清水涼心滿意足,看著基安蒂直呼:「姐姐你真是大好人!我好喜歡你!」

  基安蒂滿肚子的憋屈看到少女臉上甜甜的笑容後裹著一聲嘆氣咽了回去。

  算了,誰讓她年紀小。而且看著還挺乖的。

  十分鐘後,基安蒂收回了這句話。

  基安蒂不明白,怎麼會有清水涼這種……這種這麼能叭叭的人。她只是不小心提了一嘴清水涼今天表現得不錯,在狙擊上很有天賦,就像打開了什麼開關,清水涼先是展開了七分鐘的自我誇獎與一分鐘的自我批評,說完意猶未盡地咂咂嘴,又開始跟基安蒂安利那家據說超好吃的豬肘子。

  「行了,你再不閉嘴我就找根針把你那張嘴縫起來。」

  清水涼愣了下,乖乖閉上嘴,坐在副駕駛上安安靜靜地不說話了。

  看上去像是有點傷心了。

  向來日天日地日琴酒的基安蒂也不由得反思了下——難道她剛才那句話太重了?

  車子在山上盤旋了幾個彎,最後停在基地門口,基安蒂清了清嗓子,放輕聲音說道:「今晚早點休息,明天應該是卡爾瓦多斯來教你搏擊。別看他是狙擊手,在搏擊上也很厲害的。你好好努力。」

  思考了一路明天吃什麼怎麼吃的清水涼被基安蒂強行從思緒裡叫出來,她戀戀不舍地把這個問題暫且丟開,懵懵地點點頭,重復了遍卡爾瓦多斯的名字。

  卡爾瓦多斯……沒聽過這個名字,應該不重要,至少不會是琴酒那種危險人物。

  清水涼立馬支愣了起來,朝基安蒂問:「姐姐你有他的聯系方式嗎?」

  基安蒂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有是有……」

  果然,清水涼眼睛立馬亮了,灼灼地看著她:「姐姐可不可以告訴他,明天早上來的時候幫我帶三份玉子燒,一份腌菜,一碗味增湯——拜托了!」

  基安蒂:「……」

  她一個沒有感情的冷血殺手剛剛為什麼要心軟?

  ……

  清水涼頭一回發現她竟然真的是個狙擊天才。

  下午訓練開始前清水涼的【狙擊】點數是30,才經過一下午的練習,這個數字已經變成了50。這全是她自己努力的成果。不枉她練得胳膊都要廢了。

  也是因為這個,晚上在基安蒂面前清水涼才忍不住多誇了自己兩句。

  狙擊訓練開始前清水涼收到過系統發布的第二個任務。

  [發布任務:學習初級狙擊]

  現在任務還沒有結算點數,說明50點還不夠完成任務的要求。

  晚上回來後,系統又發布了新任務。

  [發布任務:學習初級搏擊]

  清水涼據此推斷,她的任務至少應該有很大一部分跟酒廠的要求是重合的。或許是為了節省npc的精力,這樣更容易形成良性循環。

  事實證明她的推測是對的。

  系統後來發布的任務基本都是學習酒廠殺手必備的技能,清水涼完成任務後獲得的點數可以反過來進一步提升已擁有的技能或開發新技能,這樣就讓她的學習效果事半功倍。

  但是每次任務結算獲得的點數都有限,假如只依靠任務獎勵,勢必會固步自封。

  清水涼因此琢磨了一套運用點數的最優解。像【狙擊】這種她很有天賦或者完全可以靠自己的領域,清水涼基本不會在上面投入點數。而【搏擊】這種弱項,清水涼選擇先用點數將基礎刷高,掌握了一定訣竅後再慢慢通過自己的努力練習提高。

  這樣節省下來的點數用來開發新技能,就能全方位提升自己的實力。

  僅僅用了半年多,清水涼的身份卡就變得煥然一新。

  [npc250號基礎身份卡]

  姓名:清水涼

  性別:女

  身份陣營:黑方

  死亡偏差值:63

  技能欄:

  【狙擊】85點

  【搏擊】40點

  【黑客】30點

  物品:

  【復活甲護身符】

  ……似乎也沒有特別煥然一新。

  為了給自己留後手,清水涼沒有向組織透露【黑客】技能,所以表面上看,她只是個狙擊上很有天賦,搏擊上馬馬虎虎的預備役組織成員。

  至於死亡偏差值,清水涼已經盡力了。她盡力的結果就是讓數值勉強往上跳了三個。

  清水涼現在可以確定,只練技能肯定不是獲得偏差值的條件。

  清水涼在訓練基地足不出山地待了半年後,琴酒和伏特加又一次來到這裡。

  他們當然不是來這裡玩的。清水涼的【狙擊】到了80點往後,基安蒂再教她就比較吃力了,組織這才派了琴酒過來。

  基安蒂還跟清水涼說過,組織本來就是把她分給了琴酒帶,按理來說,她就是琴酒手下的人,不過琴酒這人比較沒耐心,才把清水涼扔給了別人。

  「你還活著真讓我吃驚。」琴酒一來,就向清水涼致以了親切友好的問候。

  組織的殺手訓練基地不會只有清水涼一個學員,但是只有清水涼一個人是由組織指定的幾個人負責她的教學任務,其他學員都是在統一的教師手底下艱難求生。

  這樣一來,清水涼就像一群雞裡混進了一只鴨一樣突兀。後來不知哪裡傳來的謠言說只要干掉清水涼就能成為有酒名的高層。

  那段時間清水涼過得夜不成寐,頂著個黑眼圈應付層出不窮的偷襲暗殺,後來嚴重睡眠不足的清水涼被逼急了,扛著狙擊槍反守為攻,故意在他們練習的時候打掉他們的子彈,打在他們即將經過的路線上,打斷他們正在扒飯的筷子。

  然後世界終於清淨了。

  當天晚上,清水涼注意到有兩個學員的屍體被丟了出去。基安蒂笑著跟她解釋:「那兩個廢物什麼都學不會還來打擾你,我替你干掉他們了。你啊,不用對這些人心軟,他們還算不上我們自己人。」

  清水涼心裡有些不舒服,但是她也不是第一次做酒廠的人了,知道這就是酒廠的風格。沒有價值的人沒有存在的必要。

  那群在訓練的學員,本就注定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活著走出這裡。

  現在,清水涼面前的人變成了琴酒。

  琴酒來的時候,清水涼剛剛結束一輪的射擊訓練,正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喝水刷推特。

  一看見琴酒,清水涼立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手機塞進外套口袋,露出甜甜的笑容。

  比起半年前,清水涼長高了不少,臉上卻還帶著很有肉感的嬰兒肥,烏黑發亮的長發滑下耳朵,愈發顯得膚白唇紅。

  對於琴酒的冷嘲熱諷,清水涼很有經驗地直接扔進大腦的有害垃圾箱,完全沒受影響地擺擺手,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大哥,好久不見!」

  琴酒瞥了她一眼,劉海下的半張臉上寫著「有被惡心到」。

  「別這麼叫我——」

  「欸?那……琴酒大人?」

  「……」

  「琴酒……哥哥?」

  「!」

  「大哥,冷靜啊!」伏特加驚慌地攔住握槍的手都在顫抖的琴酒,大叫道:「她畢竟是朗姆的人!!」

  清水涼見勢不妙,立馬標准土下座,認錯態度非常誠懇。「我錯了。」

  琴酒冷笑了下,手槍抵在清水涼的額頭上。高大的男人微微彎腰,正視清水涼澄澈的一雙眼眸。男人的銀發倒映在她的瞳孔中,如微光閃爍。

  「那你告訴我,你錯在哪裡?」琴酒的聲音放得很低,如氣聲般。

  「嗯……不該太講禮貌?不不,那是不該對大哥太尊敬?也不是?那、那……不該在大哥來的時候太開心?也、也不對嗎?」

  眼看清水涼越扯越離譜,伏特加已經感覺到她腦袋上的死字越來越大了。伏特加對清水涼的印像還不錯,他半眯起眼睛,不忍看她的死狀。

  令人欲死的寂靜後,琴酒冷哼一聲,果然手指微動,扣下扳機。

  卻是沒有子彈的一槍。

  伏特加愣了愣,看到他的大哥琴酒隨手將槍扔到清水涼懷裡,小姑娘手忙腳亂地接住。

  「那是組織送你的配槍,拿上你的狙擊槍跟我來。」

  小姑娘的腦袋胡亂點了點,抱著槍跟上琴酒的腳步。走了幾步回頭望向他:「伏特加哥,你不跟上來嗎?」

  伏特加呆呆地邁開腳步跟了上去。

  他覺得自己身為小弟的職業生涯現在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脅。


第6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5

  琴酒的所謂狙擊教學就是他演示幾遍,讓清水涼自己悟,再加上一句「三天後檢查,做不到就殺了你!」。

  這教學模式的即視感太強,清水涼有種自己隨手扔的桃核幾年後長成樹把自己絆死的感覺。

  話說她當年也只是讓人自己悟,從沒說過做不到就殺了這種話吧!

  琴酒你沒事干嘛加上自己的理解!

  真是師門不幸!

  話是這麼說,清水涼對成年版琴酒還是挺怵的,這家伙感覺真的會是說到做到的類型。

  清水涼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三天住在了狙擊訓練場,晚上累了就在地板上抱著槍睡,室內室外兩頭跑,練得都快神經衰弱了,【狙擊】才堪堪升到86。

  技能都是越到後期越難練,她之前花了一個月時間才從80升到85,能在三天裡升上一點已經是把速度提升了一倍。

  但是清水涼感覺琴酒不是會聽人講道理的類型,惜命的清水涼沒多考慮就把自己壓箱底的點數全加在了【狙擊】上,將點數升到92。

  外掛在手,天下我有。

  驗收的時候,清水涼自信滿滿地拎著槍去了。

  從100碼到800碼,清水涼穩穩地將琴酒定的目標全部拿下。

  這回換琴酒略微訝異了。

  琴酒在來之前已經在書面報告上了解過清水涼的水平,三天前也親自驗證過。他提出的目標要求按理來說對現在的清水涼而言還是很難做到的。

  但她確實做到了,在短短的三天時間裡,實現了他當年用一個多月才做到的事情。

  旁觀的伏特加毫不吝嗇地送上了贊揚。「黑櫻桃,你很厲害嘛!」

  清水涼放下槍,撓撓腦袋,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這都是大哥教得好!我射擊的時候,心裡全是大哥的教導,相信在大哥的領導下,組織一定會越做越強,越做越大,橫掃日本,衝向世界!」

  伏特加:「……」

  ……拍馬屁的痕跡太重了,他這個前輩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伏特加悄悄朝琴酒的方向看過去,琴酒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像是沒聽到清水涼過於做作的馬屁。但是察覺到伏特加的視線後,那雙墨綠色瞳孔立刻朝他射出霜寒的箭。

  伏特加趕忙收回目光,暗暗感嘆:不愧是大哥,這敏銳度!

  「你合格了,收拾收拾准備離開,基安蒂會帶著你先做幾個任務。」

  這意思就是說從今天起清水涼已經完成了學校教學,下面要開始實踐了。

  「欸?我不是跟著大哥嗎?我想跟著大哥!」

  清水涼朝琴酒的方向走了兩步,琴酒立馬像瘟神靠近似的皺緊眉頭,嫌棄地甩甩袖子:「離我遠點,你的臭味都要熏到我了。」

  清水涼撈起袖子聞了聞:「有嗎?」

  她這三天確實為了練習狙擊都沒有洗澡,不會這麼快就腌入味了吧!

  伏特加也在空氣裡嗅了嗅。

  其實壓根沒有大哥說的臭味,倒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知道是女孩兒的洗發水還是沐浴液,一種清淡的果香,舒緩著人的神經。

  不過大哥說的臭味應該不是這種意義上的臭。

  「黑櫻桃,我再給你一次忠告,最好不要背叛組織,不然無論你逃到哪裡,我這把槍都會准確地楔入你的心髒。」

  聽到琴酒的警告,伏特加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清水涼也果然如此地點點腦袋,轉眼把琴酒例行的警告丟到腦後,噙著討好的笑容問:「那我什麼時候能調到大哥身邊?」

  琴酒被梗了下——她真的聽到警告了嗎?

  像是看出了琴酒的疑惑,清水涼眼也不眨地加了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不會背叛組織的。」

  那態度太過隨便,讓琴酒又被梗了下,拳頭握緊又松開。

  伏特加輕輕掩唇咳了聲,矜持地頷首:「大哥身邊已經有我了,黑櫻桃你還是跟著基安蒂好好干吧。」

  清水涼肉眼可見地蔫兒了,看樣子她是真心實意地想做琴酒的小弟。

  清水涼能不真心實意嗎?

  她努力了半年,死亡偏差值才升到63。琴酒不過來了這三天,數值就變成了65!

  不用說,成為琴酒的得力小弟一定是獲取死亡偏差值的條件。

  伏特加的位置,她清水涼搶定了!

  對著琴酒和伏特加的背影,清水涼兩手攏在口邊大叫道:「大哥你等著,我會馬上成為能做你小弟的女人的!」

  伏特加:「……」

  真的不必,大哥有他一個就夠了。

  伏特加不動聲色地往琴酒的方向挪了兩步,挺直脊梁。

  清水涼回到了自己在東京的家。半年不在,家裡的家具落了層薄灰,洗漱台上的半瓶洗面奶已經過了保質期,幾個黑皮圈倒是還清清爽爽地躺在那裡。

  清水涼花了半天時間將家裡收拾得干干淨淨,又去商場買了整套全新的生活用品,順便將家裡那些完全不符合她審美的衣服換掉。結賬的時候工作人員望著她笑成了一朵花。

  收拾好家裡,清水涼拜訪了鄰居,這棟公寓一層只有兩家住戶。她旁邊住著一個體操運動員,名叫表田裡道,咖啡色短發,眉目清秀,是個很好看的男人。就是有時候看起來有點喪喪的。

  清水涼喜歡好看的人,特意准備了豐厚的伴手禮送給鄰居表田裡道。

  表田裡道收下禮物,也客氣地朝她笑了下,聲音很溫柔,「今後請多指教。」

  酒廠那邊暫時沒給清水涼安排任務,她便舒舒服服地過了幾天清閑日子,每天最大的煩惱就是穿哪件漂亮的小裙子,搭配哪個閃亮的配飾,晚飯吃幾碗比較好。

  唯一一個意外事件,是她碰上了第一個紅方人物萩原研二。

  清水涼和萩原研二的相遇始於一場意外。

  清水涼這幾天放飛自我,每天都玩到半夜才回家,那天晚上,她剛飽飽地吃了頓宵夜,哼著歌往家裡走去。

  那時是凌晨1點左右,大路上偶爾飛過幾輛車,小路上萬籟俱寂,昏黃的路燈將人的影子歪歪扭扭地拉向遠方。

  這個點還在幽靜的小巷游蕩的,十個裡面得有五個心懷不軌的,還有兩個准備心懷不軌的,一個見義勇為的,一個單純路過的,還剩一個是受害者。

  警視廳最近出的通報這片區域發生了不止一起尾隨事件,受害者多達十數人之多,甚至有的受害者被打昏在巷子深處,第二天才被路人發現。

  警視廳為此安排了大量警力,奈何這個尾隨者打一槍放一炮,換個地方流竄作案,弄得警察回回撲個空。

  為了盡快抓住犯人,警視廳提出凡是能提供尾隨者相關重要線索的都能得到警視廳提供的豐厚的見義勇為獎。

  身後有人悄悄跟上時,清水涼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她朝身後瞥了一眼,口中照舊哼著輕快活潑的歌謠,一步一步邁進路燈壞掉的小巷深處。

  「櫻花啊,櫻花啊.暮春三月天空裡……」

  少女溫柔輕軟的嗓音飄蕩在蒼穹下,好似蒲公英被風吹起,白色的絨毛星星般散落人間。

  她唱著唱著,腳步也變得輕快。

  路燈最後一點昏暗的余光燒盡了,遠處的黑暗從少女的腳踝淹沒過臉頰。星光在屋頂搖搖欲墜。

  「……萬裡無雲多明淨……」

  歌聲還在繼續。

  吃得有點多了。清水涼揉了揉肚子,一只手摸上藏在腰間的槍。

  清水涼今天穿著條兩件套的紅裙子,裙擺上印著朵朵盛開的白色小花。一把SFX9系列最新款的手槍就藏在她的腰側,被白色薄衫外衣遮掩著。

  這就是琴酒送清水涼的那把槍,3.25英寸的超長槍管十分便於隱藏和攜帶,15發的彈匣容量能保證充足的火力,是組織新得的一批軍火。

  拿到這把槍後,清水涼還從未在實踐中使用過。

  待會兒就拿身後這個倒霉蛋做個實驗吧。

  清水涼兩只耳朵聽著身後的動靜,腦子裡思考著干掉這個尾隨者去警視廳領到見義勇為獎的可能性有多大。

  警視廳會不會看她年齡太小不相信是她干的……要不要打個電話把琴酒叫來呢?

  琴酒往那裡一站,應該沒人會懷疑不是他下的手吧?

  問題是怎麼把他騙……啊不,請過來呢?

  可惜清水涼的見義勇為獎很快被扼殺在了搖籃裡。

  身後傳來動靜時,清水涼立馬回頭,腰側的槍掏出一半又被她硬生生止住動作按回去。

  眼前哪有什麼尾隨者,只有一個清秀青年將一個男人的手反剪著,膝蓋抵著後背將他壓在地上。

  青年抬起臉來,額前的長碎發滑落,半掩著一雙明亮如水的眼睛。月光落進巷子裡,他笑了下。

  「可愛的小女孩兒,你沒有受驚吧?」

  那倒是沒有,就是行走的見義勇為獎被你按在了腿下。

  青年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摩西摩西,班長,是我,那個尾隨犯被我抓到了,就在……哈哈,沒有沒有,是碰巧而已……你快點過來吧,我在這裡等著你。」

  掛掉電話後,青年用手刀劈昏了身下還在不斷掙扎的男人,站起來拍了拍黑T恤上沾的灰塵,隨後單手將額前散亂的頭發攏到腦後。那雙眼睛隨之更明亮了。

  「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外面?很危險的。」

  「你是警察?」

  「欸,你很敏銳嘛。」青年笑著挑了挑眉,嗓音像一團裹著輕霧的細沙,「自我介紹下,我是警視廳警備部機動隊爆炸物處理班的萩原研二。」


第7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6

  萩原研二這天為了趕一個報告趕到了半夜。說是報告似乎也不是特別恰當……准確來說,那是他的檢討報告。

  萩原研二這人素來有些玩世不恭,有時候出任務遇見特殊情況就喜歡按自己的方式特殊處理,為此沒少挨上司訓。他聽訓的時候規規矩矩,轉頭一笑就全扔到腦後。

  這種性格,他的好友松田陣平也是沒辦法。

  這已經是萩原研二第二次因為拆彈時沒穿防護服寫檢討報告了,走出警視廳大樓時已是深夜。天上撒了一片星空。

  最近的尾隨犯事件鬧得搜查一課雞飛狗跳,這件事萩原研二也有所耳聞。那片尾隨犯時常出沒的區域正在他回家的路上。

  所以路上看到形跡可疑的男人,萩原研二沒有多想就跟了上去。

  男人尾隨著一個少女穿梭在小路間,少女飄渺的歌聲輕輕的,忽遠忽近地回蕩在夜色裡。

  怕引起男人警惕,萩原研二跟得不近,離少女更是隔了好長一段距離。

  巷子盡頭的路燈壞了幾盞,月亮隱在雲後時,眼前昏黑得如一團化不開的墨。

  意識到男人可能會趁機動手,萩原研二抄小路,從巷子旁的牆上翻下去,直截了當地反剪住男人雙手,作為作案工具的匕首從男人手裡脫落,「哐啷」掉地,算得上人贓並獲。

  這時候月光重新在巷子裡落下一層朦朧的霧。萩原研二確認男人再沒有反擊的能力,抬頭望向那個差點變成被害者的少女。

  溶溶月色下,少女靜靜立著,裙擺隨著微風搖曳。夜晚岑寂,風也輕輕。她臉上浮著一層淡淡的訝異。

  萩原研二的第一感覺,真是個漂亮的女孩子。黑發黑眸,皮膚很白,黑暗裡像會發光似的。

  第二眼他認識到少女似乎年紀還小,最多不過剛上高中。一身干干靜靜的氣質,明顯涉世未深。

  萩原研二跟伊達航通完電話,要他來領犯人後,站在一旁沉默許久的少女同萩原研二說了第一句話。

  「你是警察?」

  她的聲音同萩原研二想像中差不多,像一顆顆碎珠子從荷葉上滾落一般。

  為了讓少女放下戒備,萩原研二溫柔地做了自我介紹,又問:「你叫什麼?」

  少女抬起眼看了他一陣子,上上下下把他看動物園猴子似的看了個遍。

  她最終什麼也沒說,就那麼看了一陣子後忽然跑開了。萩原研二還要守著抓捕的犯人,只能衝著她的背影喊道:「下次不要這麼晚出門了!」

  ……

  清水涼知道萩原研二這個人。她看過的柯南集數不多,其中恰巧就有讓她印像深刻的特別篇《震撼警視廳 1200萬人質》。

  萩原研二死在特別篇開頭的一場爆炸裡,屍骨無存。

  因為萩原研二出場的時間很短,清水涼花了幾秒種才確認就是這個人。

  清水涼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幾眼。

  然後……然後她就跑了。

  總之,因為清水涼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干脆先跑為敬。

  只要事情沒發生在眼前,暫時就沒有關系,把這件事留給未來的清水涼發愁就好——這就是清水涼的處世哲學。

  但是那晚以後,萩原研二以一種令人驚訝的頻率頻繁出現在了清水涼的生命裡。

  清水涼開始跟著基安蒂出任務了。系統跟著發布重合任務,讓清水涼借此小賺了一筆點數。

  本是讓人開心的事,但是清水涼一想到在各種意想不到的地方碰到萩原研二的經歷就有點笑不出來。

  比如:

  清水涼剛干脆利落地結果了組織叛徒的性命,坐在單人燒烤店裡准備大快朵頤,豬裡脊的香味都烤出來了,一抬頭發現萩原研二拉開椅子坐在了她對面。

  「欸?是你啊,最近怎麼樣,沒有再碰到奇怪的人吧?」

  奇怪的人就是你啊,萩原研二君。

  再比如:

  清水涼拿到了米花商城的雞蛋打折券,氣勢洶洶地准備殺入戰場時差點被飛車黨撞到。飛車黨被隨後趕來的美女一把子拿下,清水涼想要趁人不備悄悄離開案發現場時,迎面撞上硬邦邦的胸膛。

  萩原研二歪著腦袋對她笑:「又是你啊,走在路邊也要小心謹慎才行。」

  原來將飛車黨拿下的美女正是來東京探親的萩原姐姐。

  再再比如:

  隔壁鎮開了家新的甜品店,清水涼特意騎著摩托趕去,排了一下午的隊買到兩盒紅絲絨蛋糕、一盒黑森林蛋糕和六個巧克力甜甜圈。

  心滿意足的清水涼騎著永遠不會堵車的小摩托趕回她住的墨田區附近,路過警視廳時,恰好碰上剛剛下班的萩原研二。

  清水涼心裡一慌,將裝糕點的袋子甩到萩原研二身上,摩托的馬力開到最大,匆匆忙忙地落荒而逃。

  萩原研二抱著甜品袋子愣了兩秒,才想起對著清水涼揚長而去的背影大叫:「沒有駕照不可以駕駛機動車輛——!」

  啊,他怎麼這麼討厭。另外,這家伙怎麼知道她是無證駕駛?

  清水涼每次看到萩原研二都覺得有個小人站在面前指著她的鼻尖說:「你看看這個男孩子,他這麼可愛,你忍心看他去死嗎?」

  可他只是漫畫裡的紙片人啊!!

  救他對她有什麼好處嗎?既不能升職,也不能加薪,還得費力勞神,一不小心被琴酒發現了還可能被當成叛徒處理掉。

  小人叉起腰,小胸脯挺起來:「但是他好看啊。」

  清水涼:「……」

  可惡,沒辦法反駁了。

  又一次碰到萩原研二時還是一個晚上。距離警視廳隔了一條街的街道上。

  清水涼穿著與萩原研二初見那天晚上同樣的一套裙子。城市夜晚光怪陸離的霓虹燈懸在頭頂的夜色中。

  她朝跑來的萩原研二望去。

  萩原研二在很遠的地方就看見了清水涼。她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裡,像一艘船般錨在那裡。

  萩原研二拒絕了好友松田陣平一起去居酒屋的邀請,笑著說:「抱歉,突然有急事,我就不去了。」

  松田陣平無奈地吐了口煙圈:「你這家伙能有什麼急事……真是的,下次聚會我會跟景他們告狀的。」

  「抱歉抱歉,明天再一起喝酒。」

  萩原研二一路小跑到清水涼面前,見她這次沒有要逃跑的意思悄悄松了口氣,臉上立馬掛了笑容。

  「又見面了,今天來這邊,是附近出了什麼新的美食嗎?」

  喂,這是看不起誰啊!

  清水涼感到生氣,她才不是那種一點好吃的就能被吸引到的人!

  說不是就不是!

  但是今晚為什麼會來這邊呢?

  清水涼說不好,反正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這邊。

  萩原研二小心的,好似生怕驚到她的笑容不知哪裡戳到了清水涼的笑點。

  清水涼笑完了,立馬掩蓋性地清清嗓子,說了句:「我在等你呢。」

  算了算了,畢竟是長得這麼好看的男人,要是輕易死掉不是太可惜了嗎?

  遇到我清水涼算你走運。

  「你低下點身子。」

  萩原研二個子很高,一米六三的清水涼在他面前矮了快一個頭。萩原研二還沒從清水涼那句話帶來的愣怔裡回過神,聽到她的吩咐,下意識照做。

  男人一彎腰,額前不聽話的長碎發又半掩了那雙清亮的眸子,尾端的發絲微微掃過挺拔的鼻梁。

  他不明所以地歪了歪頭,光芒隨著他的動作流轉,宛若呼吸一般。

  清水涼取下脖子上掛著的吊墜,踮起腳給萩原研二帶上。萩原研二雖然不明白她這是要做什麼,但是也配合地攏起半長的發,將修長的脖頸露出來,轉過身配合著清水涼的動作,讓她將吊墜牢牢地扣在脖子上。

  完事以後,清水涼滿臉不舍地摸了摸護身符模樣的墜子,放下手,不舍地又拍了拍。

  「這麼舍不得它的話還是還給你吧。」萩原研二失笑,他可沒有奪人所愛的興趣,伸手就要把吊墜取下來,被清水涼攔住。

  「不,既然給你了,它就是你的東西了。」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送我這個?」萩原研二好奇地問。看不出這護身符吊墜有什麼特殊的,突然被送個吊墜也很奇怪。

  「這個護身符吊墜很靈驗的——被大師開過光,你最好天天戴著,睡覺也不可以取下來。它會保佑你長命百歲。」

  話是這麼說,但萩原研二看她左臉寫著不舍,右臉寫著肉疼,既像是馬上要送女兒出嫁的母親,又像剛把中獎彩票送出去的賭徒。

  萩原研二還是第一次看到她臉上出現這麼豐富的表情。之前碰到她的時候,她的表情總是又淡又冷,話也不肯多說,而且從沒見她和家人朋友一起過。

  再加上她還有夜半游蕩的前科,害得萩原研二特別擔心這小姑娘是不是生活或者學業上遇到了什麼問題。

  這麼擰起眉頭,反而有幾分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該有的生氣了。

  把復活甲護身符送出去雖然讓清水涼很肉疼,不,非常,不,超級超級肉疼,但又有種放下心病的感覺。

  這樣也挺好的,物超所值。

  以後她清水涼就是萩原研二的再生之母了,想到此處,清水涼抱著慈母的心態拍了拍萩原研二的肩膀,語重心長:「好好干,萩原警官。」

  「嗯?……嗯。」萩原研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突然的「我媽」語氣是怎麼回事……

  清水涼退了幾步,從角落裡推出她藏起來的摩托,趁萩原研二不備再一次開足馬力揚長而去。

  這一刻,她就是整條街最靚的仔。

  萩原警官反應過來,在她身後喊道:「沒有駕照不許駕駛機動車!!」


第8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7

  清水涼和萩原研二之間的孽緣並沒有到此為止。

  那天把護身符送出去後,清水涼震驚地發現她的死亡偏差值數值下降了!

  下、降、了!

  她不敢確定是不是因為送了萩原研二護身符,但是那幾天唯一發生的唯一稱得上特殊事件的只有這件事。

  清水涼倒是也能理解。畢竟是把復活甲送出去了,偏差值不下降才叫人吃驚。

  但是理解歸理解,還是好心塞好心痛。

  為此清水涼還特意去了趟醫院,她跟醫生說自己最近動不動就心痛心塞心堵,反正就是心髒特別難受。

  醫生讓她少吃甜食別戀愛,一心只把學習愛。

  行叭。

  清水涼想把失去的偏差值從琴酒身上賺回來,有事沒事就打聽琴酒的消息。她雖然已經有了代號,但還沒完全取得組織信任,再加上組織也不是什麼正規機構,同事間情誼淡薄得令人齒冷。都過了大半年,清水涼還是只認識自己的兩個師父,基安蒂和卡爾瓦多斯。勉強還能加上基安蒂的正經搭檔科恩。

  科恩先不說,卡爾瓦多斯這個男人特別冷淡。

  每次訓練完,清水涼同他談天說地,卡爾瓦多斯都抱胸站著一言不發。他戴著墨鏡,清水涼也判斷不出這人是不是睡著了。

  她就踮著腳尖往人耳朵邊吹氣:「琴——酒——來——了——」

  清水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這句話,感覺就像小時候不聽話晚上鬧著出去玩,大人會嚇唬人說「外面有鬼」。

  效果應該差不多,反正她看見卡爾瓦多斯起雞皮疙瘩了。

  她想打聽琴酒的消息,這句話就變成了「琴——酒——去——哪——了——你——知——道——嗎——」

  卡爾瓦多斯好的一點就是,他從不會出於個人情緒把清水涼按地上一頓暴揍,他只會在清水涼得啵個不停時往她嘴裡塞蘋果香蕉橘子小蛋糕。

  然後享受短暫的寧靜。

  「你最近塞蘋果的頻率有點高,蘋果在降價處理嗎?種蘋果的農民伯伯會不會賠錢啊?」清水涼啃著蘋果憂心忡忡,憂國憂民。

  卡爾瓦多斯:「……」

  關我屁事。

  「你打聽琴酒的消息干什麼?他這樣的男人我可不建議你染指,你現在還玩不過他。」

  清水涼提到琴酒的次數太多,某天在室內射擊場訓練完,基安蒂這麼勸她。

  在基安蒂看來,清水涼就是太年輕,容易被琴酒這種冷酷陰沉,看著就有故事的男人吸引。

  「改天姐姐帶你去見識見識,乖巧又聽話的男人多得是,你想怎麼玩怎麼玩。」

  清水涼壓下嘴邊的「好耶!」,矜持遺憾地拒絕了基安蒂十分少兒不宜的提議。

  「我才不是喜歡琴酒呢——」

  「那你老是打聽他干嘛?讓那家伙知道了說不准又要懷疑你是臥底了——說真的,你都不怕琴酒嗎?一般的新人可是聽到他的名字就怕得發抖了。」

  清水涼冷酷地哼了一聲:「基安蒂姐,你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麼嗎?」

  基安蒂頭都沒抬:「知道,你是要成為海賊王的女人。」

  清水涼不滿:「那是上周的夢想。」

  「你是要成為火影的女人?」

  「那是前天的。」

  「你是要娶咒術最強的女人?」

  「那是上上周的。」

  基安蒂「嘖」了聲:「哦,我想起來了,你是要把全世界的galgame游戲都通關的女人?」

  一陣沉默。

  「我還說過這種話?」

  基安蒂:「……」

  說過,還不止一次。有一回還因為游戲裡最喜歡的女朋友死掉了跑來找她哭來著。

  基安蒂請她吃了三碗拉面才讓她停止哭嚎。

  基安蒂也挺想知道,清水涼看著冰冷漂亮,而且挺沉穩可靠的,怎麼會是少年熱血漫的忠實愛好者?

  兩人一起出任務時,清水涼冷靜、專業,只要出手就是一擊必殺,讓人非常放心,甚至有時候基安蒂都覺得她有點深不可測。而且群馬縣的訓練基地已經有了關於清水涼的傳說。

  琴酒之後最具潛力的組織未來之星。被那雙眼盯上後逃無可逃。

  真該讓那些人看看沒任務的時候抱著漫畫嘿嘿傻笑的清水涼是什麼模樣。

  只是愛看漫畫就算了,組織裡的人誰還沒一兩個奇怪愛好了,偏偏清水涼還喜歡看完之後跟人講,一張嘴只要沒塞著吃的就不會停止叭叭。

  基安蒂已經掌握了左耳進右耳出的終極奧義。

  但是有一回清水涼意猶未盡地把漫畫講完了,事後基安蒂偶然發現那本漫畫還沒出完。

  基安蒂:「……」

  所以清水涼在她耳朵邊叭叭了些什麼?

  清水涼對這種指控堅決不認,信誓旦旦地說:「姐姐你放心,這篇漫畫的走向肯定跟我說的一樣,我已經用這雙未來之眼看到了它的結局!」

  基安蒂:「……」

  中二是病得治。

  「那些都是過去的清水涼不成熟的夢想,現在的清水涼已經成長了。」

  基安蒂很配合:「那你現在的夢想是什麼?」

  清水涼信誓旦旦:「我是要成為組織第一殺手的女人——我要取琴酒而代之!」

  基安蒂呆住,懷裡的槍差點掉地上。

  「基安蒂姐你不信?我跟你說,琴酒沒什麼可怕的,遲早有一天我要讓他跪著叫我大姐頭——」

  清水涼很有自信,想當年她做瑪格麗特那會兒,琴酒又怎樣,還不是得乖乖給師父排隊買奶茶。

  還有洗衣服。

  「所以基安蒂姐你能告訴我琴酒在哪兒嗎?我想近距離跟著他學習,知己知彼——姐姐你眼睛又怎麼了?」

  基安蒂神色復雜又充滿同情地看了看清水涼,又看了看她身後,嘆了口氣。

  清水涼這孩子挺不錯的,墓碑到時候她會幫忙選塊好的,也算是師生一場的情分。

  「不如你直接來問我,怎麼樣?」

  熟悉的磨砂質的聲音,宛若一團陰風吹開了經年累月的血腥氣。

  清水涼卡巴卡巴像個機器人似的牽動全身關節將身子扭過去。

  琴酒和伏特加踩著訓練場的木地板朝她走來,每一聲腳步都帶來回響。黑色長風衣裹著琴酒頎長的身材,隨著他每一步的靠近,頭頂的燈光都更黯淡一分。

  仿若一位黑暗裡的王者,令萬眾光芒塵埃皆退避三舍。

  太強了,這就是逼王難以直視的光芒嗎?

  清水涼立馬熟練地滑跪土下座「大哥我錯了」一條龍服務。看得基安蒂目瞪口呆。

  咱有點出息成嗎?

  你剛才「取琴酒而代之」的氣勢呢?

  琴酒停在清水涼面前,冷哼一聲:「你終於把你的腦子風干了,丟到東京灣沉屍了嗎?」

  清水涼抬頭殷切地看著他,狡辯的話已經要脫口而出了。

  琴酒掃過那雙灼灼的眼睛,立馬嫌惡地挪開視線:「把頭低下去,別讓我看見。」

  清水涼認錯也不耽誤她嘀嘀咕咕:「……為什麼啊?」

  「我怕看多了晚上做噩夢。」

  基安蒂頭一回知道琴酒說話可以這麼毒,因為他一般不多話,都直接開槍爆頭。信奉能動手就不嗶嗶的暴力美學。

  她本來還以為清水涼死定了。

  「你過來有什麼事嗎?」基安蒂問。

  伏特加收到大哥的眼神示意,盡職盡責地上來充當好工具人的角色。「組織發下的任務,暗殺文阪雄大,這是資料。這次暗殺任務能順利完成的話,黑櫻桃以後就可以找自己的搭檔或者單獨出任務了。」

  意思是說這次任務就是組織員工黑櫻桃上崗的最後一次考核。

  「沒有其他事了嗎?」清水涼不知何時從地板上爬了起來,在基安蒂身側探出一顆腦袋。

  伏特加搖頭:「只有這一個任務。」

  「哇,為了交代一個任務大哥和伏特加哥還要親自跑一趟,好辛苦。」

  清水涼彎起眼睛笑了下,處在琴酒低氣壓下的訓練場也好似隨之明亮了幾分。

  「不、不客氣,這也是我們應該做的。」伏特加憨憨一笑。

  「不過,」清水涼話風一轉,「那個……大哥,不知道你們曉不曉得有一種現代化通訊工具叫手機……」

  琴酒的眼風掃過來。

  「大哥怎麼會不知道呢!大哥英明神武天下無雙,這麼做肯定有自己的考量,像我想得就不全面,隨隨便便用手機傳遞消息,萬一就被人截獲了呢,那不就暴露給目標了。到時候目標跑了是算誰的錯……」

  「閉嘴——」琴酒忍無可忍:「你要是覺得生活太舒服我可以把你派到非洲給組織拓荒。」

  清水涼做了個給嘴拉上拉鏈的動作。

  伏特加和基安蒂齊齊松了口氣。前者是怕琴酒發火,後者是苦清水涼的精神攻擊久矣。

  琴酒發話不讓說話,清水涼乖得不行,果然一句話也不說了。她亦步亦趨地跟在琴酒身後。

  基安蒂神色怪異地看了忽然聽話的清水涼一眼。

  走到訓練場門口,琴酒最後交代道:「組織的任務絕對不允許失敗,聽到了嗎?」

  清水涼不說話。

  琴酒點了根煙:「現在可以說話。」

  「大哥,我辦事,您放心!」

  這話倒沒說錯。雖然清水涼還沒單獨出過重要任務,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潛力巨大,絕對的組織未來新星。朗姆對她尤其滿意。

  這也是清水涼到處蹦跶,踩著琴酒的底線大鵬展翅的資本。

  琴酒又冷哼了一聲。

  伏特加看清水涼欲言又止,主動問道:「黑櫻桃,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清水涼張了張嘴,看琴酒沒有阻止的意思才放心問:「我就是有點好奇——組織去非洲拓荒是要挖煤還是挖礦,有考慮在當地搞基建嗎?」


第9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8

  那天的結果是本來要離開的琴酒突然有了指點清水涼搏擊技術的欲望,看在清水涼馬上要出任務的份上他也就是把人打了個半死而已。

  琴酒離開後,清水涼揉著酸痛的身體爬起來,看著上升了1點的死亡偏差值和變成50點的技能【搏擊】嘿嘿一笑:「大哥真是太樂於助人了,不愧是大哥。」

  基安蒂神色復雜地點了支煙,覺得自己已經有些跟不上時代的發展了。

  除此之外,清水涼還冒死存下了琴酒的手機號,總之是收獲頗豐。

  ……

  文阪雄大明面上是某公司的社長,背地裡其實一直在做黑道上的交易。後者才是他的主要收入來源。文阪雄大早先就和組織有合作,進行軍火交易,但是前段時間文阪雄大因為賭博賠了近半財產,於是鋌而走險大干了一筆,結果被公安那邊揪住了老鼠尾巴。

  組織擔心會被他牽扯出來,才派清水涼和基安蒂出手,趕在公安行動前盡快干掉他。

  琴酒遞來的資料上只有文阪雄大的基本資料。清水涼要做的是對文阪雄大未來幾天行動路線進行調查,然後給基安蒂制造暗殺時機。

  算不上多麼復雜的任務。

  出人意料的是,這次系統同時發布了兩個任務。

  [發布任務:暗殺文阪雄大]

  [發布任務:炸彈狂魔]

  第二個任務只有[炸彈狂魔]四個字,什麼提示都沒有,清水涼試著問了下系統,高冷的人工智障只會一句[請250號自行探索]。

  要說炸彈狂魔,清水涼只能想到和萩原研二有關的那次事件。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發生了。

  但是任務到底是希望她做什麼呢?

  文阪雄大的行程非常簡單,每天家裡公司兩頭跑,他似乎是發覺了自己最近處境不妙才這麼乖覺,身邊隨時都跟著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

  清水涼和基安蒂的暗殺任務定在了兩天後。她們會埋伏在文阪雄大家和公司的必經之路上進行狙擊。狙擊點已經事先觀測好,基安蒂負責主狙擊任務,然後清水涼配合她觀察現場情況,預防反狙擊。

  暗殺任務當天。

  清水涼和基安蒂早早地趕到埋伏點,找好角度架上狙擊槍。等待文阪雄大出現時,清水涼的手機上出現一條消息。

  [諏訪高地吉岡三丁目和淺井別墅區廣場發現炸彈,警方目前正在緊急安排兩地人員撤離現場。]

  清水涼通過系統的搜索功能找到了系統商城出品的【護身符】的所在地,確認萩原研二此時身在淺井別墅區。

  因為系統發布的任務,這兩天清水涼一直在關注相關信息,還特意給手機安裝了程序,一旦檢測到類似新聞就立馬推送到屏幕上。

  清水涼一直擔心暗殺時間會和炸彈時間撞上,根據墨菲定律,她的擔憂成真了。

  還好清水涼早就針對這種情況做了預案。

  兩天前,清水涼剛拿到文阪雄大的資料,就黑進他公司的電腦,將能找到的他為非作歹偷稅漏稅的證據搜羅起來,挑了其中幾條隔幾個小時就給文阪雄大發一條。

  想必文阪雄大這兩天一定過得很煎熬。

  是時候讓她這個無敵青春美少女菩薩救他脫離苦海了。

  [文阪社長,您好,鄙人送您的幾個小小的禮物還滿意嗎?若是想要剩下的禮物請於半小時內到達神谷鎮淺井別墅區廣場,倘不能會面,鄙人只好把禮物轉送給美麗的櫻花。期待與您相見。]

  清水涼編輯好信息,發送。

  然後清水涼裝作忽然得到情報的樣子著急地對基安蒂說:「情況有變,文阪雄大沒有來公司,向著神谷鎮方向去了。說不定是察覺到組織想對他動手想提前逃跑。」

  「你怎麼知道的?」

  「我在他手機上裝了定位程序。」

  兩人衝下狙擊點大樓,坐進車裡,基安蒂迅速打火啟動車輛。

  「快點,我們要趕在他前面在半路設好埋伏,不能讓他逃掉。」

  「沒問題,你來指路,剩下的交給我。」

  基安蒂開車的風格也跟她的性格似的,風風火火風馳電掣風流瀟灑。車子在淺井別墅區停下。

  「你確定那家伙會經過這裡嗎?」

  清水涼俏皮地眨眨眼:「姐姐你放心吧,我什麼時候出錯過,十五分鐘後事情一定會結束。」

  警察在疏散淺井別墅區的民眾,基安蒂的車輛停靠的地方和炸彈所在的高級公寓隔著一條街,暫時還沒有被封鎖。

  那棟高級公寓非常高,大約有二十幾層樓,附近處於差不多高度的建築物,只有基安蒂車輛停靠的這條街上的一家商場。

  商場裡幾乎沒有人,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的清水涼壓低帽檐和基安蒂一起從消防通道迅速爬到十幾層樓的高度。

  清水涼同時給文阪雄大發短信,要他混進疏散人群中等候她的下一步指示。

  [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你要錢嗎,別把那些東西給警察]

  商場裡的消防通道正好對著高級公寓的方向,兩人在十五層停下,基安蒂放下吉他包,拿出狙擊槍架好。這把狙擊槍的最大有效射程是一千五百多碼,這個距離綽綽有余。

  清水涼示意基安蒂不要出聲,然後撥通文阪雄大的電話,壓低聲音:「文阪先生下午好。」

  刻意壓低的嗓音流轉著煙霧般的沙啞,但還是能明顯聽出是個女人的聲音。

  等賺了點數得在【變聲】上加幾點。

  文阪雄大並不在意給他打電話的是男是女。

  「我已經到了,你、你在哪兒?你想要錢是嗎?多少我都給你。」

  「很好,你現在往公寓樓下停靠警車的方向走。」

  「啊?警、警車?你、你不會是警察吧——」

  「我是警察的話你現在已經在監獄了。怕什麼?這是警備部的車,又不是搜查二課。再說只是讓你朝那個方向走。」

  「但、但是……」

  「我可沒那麼多耐心。」

  文阪雄大一點也不乖,清水涼在人群中找到他時,隨便一掃就發現了三個偽裝的保鏢潛藏在不同方位。可以肯定的是,至少一個攜帶槍支。

  沒有被她發現的保鏢還不知有多少。

  看來文阪雄大是打著直接解決掉產生威脅的人一勞永逸的主意。

  離警車還剩十幾米時文阪雄大說什麼也不肯再往前了,清水涼在電話裡聽到警察讓人不要逗留盡快離開的警告。文阪雄大往旁邊走了幾步,為了保證通話內容不被別人聽到,他一直在盡量避開人群。

  「你到底想做什麼!你沒聽到這裡有炸彈嗎?你該不會在耍我——」

  清水涼低低笑了下:「別著急啊,我就在你身邊了。」

  「你在哪兒?」文阪雄大四處張望,尋找正在打電話的女人。

  「你往左邊看——」

  文阪雄大下意識跟著電話裡傳來的指令做,這個動作讓他的太陽穴和手機一同暴露在基安蒂的狙擊鏡中。

  文阪雄大在黑道混了多年,還是有些警惕性的。發現視野裡沒有符合標准的女人時,他立馬察覺到事情似乎不太對。

  但已經晚了。

  基安蒂的子彈破空而來,先是穿透了手機,隨後穿透了他的腦袋。當場死亡。

  人群中立馬出現了尖叫和騷動,警察們一邊保護現場,一邊安撫民眾,廣播中不斷傳出「請大家冷靜,聽從指揮有序撤離」的播報。

  事情到此為止的進展和清水涼預想中一樣。突然的殺人事件打亂了警方的陣腳,清水涼本想借此延緩萩原研二一行人進入公寓的時間。沒想到他們只是朝死亡現場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立刻做出決定,以拆除炸彈為先。

  清水涼嘆了口氣。

  也是,本來殺人事件就不歸機動隊爆炸物處理班來管。

  但是這樣一來,留給她的時間就更少了。

  「基安蒂姐,你把狙擊槍留下,然後先離開,給我五分鐘,我想給這些警察送一份禮物。」

  清水涼笑了笑,基安蒂挑起一邊眉毛,也沒多問,只說:「我在車子那兒等你,小心些。」

  任務[暗殺文阪雄大]完成,結算點數5點,再加上清水涼之前攢下的10點,共15點。清水涼用這15點在系統商城買了個提前看好的道具和一枚燃燒彈。

  【看透一切的眼鏡】殺人越貨搶劫行凶必備良品。戴上本眼鏡,就可穿透一切屏障看透事物的內部,比如說隔著一堵牆看清屋內的結構。不可應用於生命體。

  時效5分鐘。效果消失後,本品就只是一副普通的墨鏡。

  清水涼戴上眼鏡,對面公寓內部的情況便如三維圖般在她眼前展開。

  萩原研二一行警察行進到了8樓,幸好他們為了安全起見,沒有搭乘電梯。

  炸彈在20樓一個正對窗戶的放花盆的櫃子下。

  清水涼抱著狙擊槍衝上商場的20樓,架好槍後,對面的萩原研二走到了15樓,正在往16樓前進。

  公寓的底層還有零零散散幾個普通人在往外走。

  清水涼很慶幸現在找到的角度非常好。炸彈的外面還有一層擋板蓋著,但在【看透一切的眼鏡】下一切屏障都沒有意義。

  萩原研二踩上了16樓的地板。

  清水涼的燃燒彈發射,穿透近乎於無的擋板打中了炸彈。高溫高壓下,炸彈迅速引爆,藍天白雲作幕布,灰色的塵煙從窗口炸開,如同一場盛大而灰暗的煙花。

  「抱歉啦,我想哪怕告訴你們不能去也沒用,只能用這種方法了。」

  在眼鏡的效果消失前,清水涼確認了處在16樓的萩原研二一行沒有人受傷。

  雖然萩原研二有她送的護身符,放著不管也不會死,但是救一個也是救,救兩個也是救。既然讓她趕上了,幫一把也沒什麼。

  何況被炸死的感覺還挺難受的。而且假如只有萩原研二從爆炸裡活下來的話,先不說他會不會被送去研究,他自己肯定也難以接受——犧牲了所有人,一個人活下來——這樣的狀況。嚴重的話會成為心理陰影也說不定。

  任務[炸彈狂魔]還沒有結算,或許是因為清水涼還沒發現炸彈犯的蹤跡。雖然清水涼已經想不起炸彈犯為什麼要引爆這顆炸彈,但現在它不可能再奪走任何人的性命了。

  至於僥幸逃過一劫的炸彈犯,沒關系,清水涼自信四年後的自己絕對有能力將他揪出來。

  清水涼將狙擊槍裝回吉他包,回到基安蒂的車上,正好過去五分鐘。

  「那邊怎麼了?我聽到了爆炸聲。」基安蒂所在的地方因為建築物的遮擋,看不到現場的狀況。

  清水涼調皮地眨眨眼,「誰知道呢?基安蒂姐,我們得趕緊走了,我們可是當著警察的面殺了文阪雄大,再加上爆炸,估計這塊區域馬上要封鎖了。」

  後來清水涼打電話向琴酒彙報任務時,後者也問了她類似的問題。

  「那天附近發生了爆炸案,怎麼回事,聽說似乎是和你有點關系?」

  彼時清水涼躺在浴缸裡,舒舒服服地泡著熱水澡,聲音被熱氣熏得軟乎乎的。「大哥,人家也不知道呢,人家當時好怕怕的。」

  「……你又想死了嗎?」

  琴酒「啪——」掛斷了電話。


第10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9

  清水涼通過最後一次考核後就有權獨自出任務了,一直負責教導監視她的基安蒂回到了自己的正經搭檔科恩身邊。

  清水涼沒急著挑選搭檔,好好享受了一段悠閑時光。

  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裝飾清水涼的溫馨小窩。

  之前的公寓除了家具什麼都沒有,看著一點都莫得家的樣子。清水涼認認真真地學習網上的教程,自己做規劃,拿小本本不厭其煩地設計出不同的方案,參考鄰居表田先生的意見後確定下最終方案。

  床鋪用的是之前購入的淺紫色三件套,清水涼在上方加上同色系的薄紗蚊帳。馬上入了夏就可以用上了。床側的牆壁上吊下有著淡淡香味的干花籃,晚上睡覺可以助眠。

  小餐廳的桌子也鋪上了白色打底,印著淺紫色小花的桌布。一頭放著圓身細口的小花瓶,插著當季的一兩支鮮花。

  餐桌旁的牆壁上掛著一副畫。

  畫師清水涼。據該畫師介紹,此畫作采用了最新潮的抽像派表現手法,力求用最簡潔的線條表達出最深沉的含義,風格曲高和寡,非常人所能欣賞也。

  在餐桌和床鋪之間垂下了波西米亞風的繩編簾子,簾子尾端染成了深紫漸變,頭部則綴著個小鈴鐺。晃動簾子時,小鈴鐺就會發出低低的脆響。

  小陽台上被清水涼按個子大小排了一排盆栽。鑒於清水園藝師曾經養仙人掌都能養死的履歷,我們不能不對這幾盆花草的命運表示深深的憂慮。

  最後,清水涼將門邊的表扎也換下,新的表扎是木頭做的,下方點綴著干花和一只簡筆畫小黑貓。「清水」二字後面被清水涼畫上一顆小小的紅心。

  公寓裝飾完成後,清水涼將鄰居大功臣表田先生請來開了個小小的慶功宴。

  清水廚師在此次慶功宴上展現了一貫的高水准,一桌經典的日式菜肴讓表田先生當場拜服。

  表田裡道:「沒想到清水年紀這麼小,做飯居然這麼好吃。」

  清水涼矜持地頷首:「吃得多了,就有些小小的心得。」

  唯一叫清水涼糾結的是,這麼一來她完全不能分辨表田裡道的「真棒!」「太好了!」到底是說她漂亮的小公寓還是她完美無可挑剔的廚藝。

  唉,優秀的人總是會有意想不到的煩惱。

  表田裡道邀請清水涼去看他的比賽。

  嘛,確切來說,是清水涼很想看,面對她眼裡不動聲色的渴望,善良的表田裡道說不出拒絕的話。

  收到表田裡道的邀請,清水涼特別興奮,她提前三天定制了為表田裡道加油的燈牌、專門的貼紙和頭帶。

  比賽那天清水涼穿了身白色的運動服,額頭帶著「表田裡道最棒!」的頭巾,臉頰貼著表田裡道的Q版頭像(清水畫師的個人抽像派作品),舉著「表田哥加油!」的燈牌。

  清水涼在位置上安安靜靜地坐下,臉上冷冷的表情凍結了方圓三米的座位。雖然穿著打扮都很平常,莫名卻有種這家伙絕對不好惹的感覺。

  有人想在她附近的位置坐下,想打個招呼的清水涼抬起頭掃了一眼,那人立馬「對、對不起!」跑遠了。

  清水涼:「?」

  等表田裡道選手出場,清水涼舉著燈牌為他奮力吶喊時,周圍的人離她更遠了。

  一場比賽下來,清水涼嗓子都喊啞了。

  表田裡道紅著臉下了場,到她身邊將水遞過去。清水涼咕嘟嘟灌下去,用略微沙啞的嗓音祝賀他:「我就知道表田哥肯定是冠軍!」

  「……這只是城鎮之間的比賽而已。」

  「那也是冠軍!表田哥聽到我給你加油了嗎?」

  「……聽到了。」不如說全場都回蕩著清水涼激情四射的加油聲。

  「謝謝。」表田裡道笑了笑,「我請你吃飯吧,我知道附近開了家非常美味的咖喱店。」

  「好耶!」

  咖喱店裡。清水涼、表田裡道和萩原研二、松田陣平狹路相逢。

  前幾天的事件裡,萩原研二差一點就在突然的爆炸裡因公殉職,心有余悸的松田陣平處理完這兩天的公事,終於抽出時間和好友一起出來吃飯。

  可惜的是另外三人都不能來——班長最近在忙一件凶殺案,那兩個不知道在做什麼,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

  清水涼和表田裡道推門進來時,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已經在靠窗的地方坐了好一會兒了。面對好友緊張過份的關心,萩原研二一陣失笑,看到清水涼進門後,他頓了下,笑容忽然擴大,變得柔和。

  松田陣平第一時間注意到了萩原研二的表情變化,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一個特別漂亮的少女。穿著白色運動裝,烏黑的長直發束成馬尾,在一側的胸前垂下。皮膚特別白,黑色的瞳仁仿佛沒有光澤。

  隔著幾張桌子一條走廊,松田陣平都覺得能被她身上的寒氣凍著。

  萩怎麼認識她的?

  清水涼也看見了萩原研二。

  距離爆炸案過了快一個星期,按原本的時間線來說,這時候的萩原已經是一抔看不見的骨灰了。他能坐在這裡吃咖喱功勞全是她清水涼噠!

  清水涼:不愧是我。

  「好久不見,要過來一起坐嗎?」萩原研二主動打招呼。

  清水涼用眼神詢問表田裡道的意見——她嗓子叫得太難受,已經完全不想說話了。

  表田裡道不喜歡和人打交道,但看在清水涼的面子上還是點頭同意了。

  然後尷尬的事情發生了。

  清水涼因為嗓子不舒服,在位置上坐下後一言不發,一雙眼只是靜靜地望著對面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

  此時才從警校畢業半年多的松田陣平遠不如之後沉穩,他看了清水涼和表田裡道一眼,也托著腮懶懶地不說話了。

  剩下表田裡道露出「非常快樂」的成人假笑和輕輕微笑的萩原研二默默對視。

  四人就這麼一言不發地坐了三分鐘。

  萩原研二將目光從表田裡道身上挪回清水涼身上。

  「這位是你哥哥嗎?」

  松田陣平看了好友一眼,表田裡道和清水涼外貌上除了都是地球人以外找不到一點相似的地方,萩這問題屬實是沒話找話了。

  對面的女孩子聽到問題微微歪了下腦袋,但還是沒說話。

  松田陣平有點感興趣了,萩原研二向來在女孩子們那裡如魚得水,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吃癟。

  可惜這種名場面竟然不能跟好友們分享。

  「我是清水的鄰居,她今天來看我比賽,所以我請她來這裡吃咖喱。」最後是表田裡道打破了沉默。

  清水涼用來給表田裡道加油的燈牌此時還在腳邊放著,頭帶和貼紙已經收起來了。

  萩原研二朝燈牌看了一眼,笑道:「原來你叫清水啊。」

  「喂,你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嗎?」要不是這是自家好友,松田陣平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萩原研二一點也不尷尬,一雙骨節修長分明的手交叉著疊在下巴處,肘部撐在桌子上。

  「這不是馬上就要知道了——所以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清水涼這才意識到兩人認識這麼久了,她竟然連名字都沒說過。

  「……清水涼。」她的嗓子還沒恢復,帶著細沙流過的微啞感。

  表田裡道將一杯水遞到清水涼手邊,她噸噸噸地灌下去。

  「嗓子不舒服嗎?難怪今天話更少了。」萩原研二向服務生要了杯雪梨茶,「嗓子不舒服的話喝這個會比較好。說起來,我還沒好好謝過小涼。前幾天發生了很危險的事,我總覺得能得救一定有你送的護身符的功勞,謝謝。」

  這話倒是沒錯。

  清水·深藏功與名·涼暗暗點頭,注意到萩原研二還在注視著自己,矜持地說:「不客氣。」

  這是你媽該做的,慈母涼如是想。

  「那麼,現在小涼能告訴我,上學期間你為什麼沒在學校待著,反而去看比賽了嗎?」萩原研二微笑。

  「你該不會是逃學了吧?」萩原研二繼續微笑。

  「嘛,不要緊張,雖然我是警察,但也不會隨便把不好好聽課的孩子抓起來的,不過逃學可不是好孩子該做的事哦——」

  好、好可怕!

  這是什麼光芒!萩原君突然變得好可怕!!

  不僅不上學,還整天殺人勒索無惡不作和好孩子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清水涼:「……」

  大哥這裡有個警察好可怕!

  幸好這時候幾人點的咖喱飯陸續上來了,清水涼低頭把腦袋埋進飯裡。她本想著趕緊吃完趕緊跑,又一想萩原研二也沒有證據憑什麼抓她,怕個球!

  於是清水涼放心地干了三碗飯。

  放下筷子抬頭,三個男人都默默看著她。

  「怎麼了?」清水涼疑惑地問,見幾人的目光都落在她面前的盤子上,大驚失色,「難道飯裡有毒!」

  該死,現在不就是受害者一人,嫌疑犯三個的標准配置嗎——大意了!

  表田裡道:「……我想應該沒有。」

  說到底會得出這種結論的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清水涼立馬輕輕松了口氣,灌下一口雪梨茶潤了潤嗓子。表田裡道早就吃完了,等清水涼擦完嘴巴,兩人先行告辭。

  萩原研二對著兩人准備離開的背影慢慢說:「不可以再逃學喲,小涼。」

  清水涼嚇得絆了下,拉著表田裡道迅速奪門而出。

  兩人走出去後,萩原研二才放聲大笑。

  「萩,沒想到你還有欺負小朋友的愛好。」

  「沒有沒有,你不覺得她只有這種時候臉上的表情才特別豐富嗎,明明是很可愛的小女孩兒,卻總是冷著張臉。」

  松田陣平笑著拍拍好友的肩,調侃道:「身為警察要以身作則,想追她的話要等人再長大點才行。」

  「你說什麼呢,我只是把她當小妹妹看。」

  松田陣平聳了聳肩。


第11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1

  清水涼最後也沒有選擇固定搭檔,而是和琴酒伏特加組成了三人行隊伍。

  組織一般來說都是單人行動或是雙人搭檔的固定組合,因為混這行的性格裡不帶幾分孤僻高傲都顯得沒有逼格,如果說一般正常人的社交距離是1米的話,組織裡的一般社交距離要在此基礎上乘以10。

  所以三人或三人以上的隊伍通常都是某項任務的臨時組隊,干完這票就散伙那種。

  琴酒這種從頭發絲到腳趾甲都寫著「大佬很酷閑人退散」的類型更是非常討厭多人隊伍,這麼多年能入他老人家法眼的只有欽點搭檔伏特加。

  清水偵探合理懷疑嫌疑人伏特加是靠憨憨才取得了琴酒為數不多的基本信任。

  但是大聰明清水涼不需要這種拙劣的把戲,她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精妙絕倫的智慧俘獲琴酒的芳心。

  和只會開車的伏特加比起來,清水涼無論是輔助還是主攻都是一把好手。琴酒只要把暗殺人員的名單交給她,清水涼就能一個人將目標的行動路線調查清楚;如果不巧目標被她的【黑客】技能挖出點秘密,還能先勒索一波再把人帶走。

  再加上清水涼目前93點的【狙擊】,只要她和琴酒一人守一個方向,就是一只蚊子也別想在兩人的包圍下逃出生天。

  鑒於清水涼出色的業務能力,對她死皮賴臉蹭搭檔的行為,琴酒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清水涼看著緩慢上升的死亡偏差值揚眉吐氣,對琴酒愈發殷勤。

  伏特加看了悲從中來:「黑櫻桃你沒有自己的搭檔嗎?」

  清水涼十分理解伏特加委屈的心情,溫聲勸道:「伏特加哥你盡管放心,我不是來拆散你們的,我是來加入你們的。」她想了想,補上一句:「你才是大哥唯一的正妻。」

  此時恰好路過的琴酒正好聽到最後一句話,他二話不說又把清水涼提溜到搏擊訓練場一頓暴擊。

  完事兒琴酒神清氣爽地走了,清水涼抱著自動販賣機裡踢出來的可樂對伏特加憂傷嘆氣:「你看,都這樣了他也舍不得打你。」

  伏特加:「……」

  是陽間的太陽太燦爛了嗎你這麼迫不及待想去死?

  清水涼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跟琴酒伏特加在一起——真那樣也太恐怖了,那兩個人才是正經搭檔,她頂多算個編外人員。有任務出的時候,琴酒會電話或短信通知她任務內容和會合地點,沒任務的時候清水涼就可以干自己的事。

  說是干自己的事,清水涼也沒什麼特別的愛好。最近出的漫畫要麼不合心意,要麼早就看過了;陽台養的花草死了一半,她又換了一批新的來;產出了一批新畫作,送給基安蒂時得到了對方「這鴨子畫得不錯」的評價。

  但清水大師自陳她畫的是琴酒。

  清水涼的藝術對人類來說還是有些超前了。

  藝場失意的清水涼愛上了飆車,夜晚穿著黑皮衣戴著黑頭盔,騎著基安蒂那裡順來的哈雷奔馳在東京荒川區的夜色裡。

  她享受著在極致的速度裡將所有一切拋棄在風裡的快感,直到某個晚上被萩原警官攔下。

  彼時萩原研二坐在一輛馬自達的駕駛座上,車輛停在路邊,車窗開著。萩原研二的制服還沒換下,領口扯松了,骨節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支煙。

  香煙裊裊的霧蒸騰在無人的靜謐夜色裡。公路盤旋在荒川區的山間,漫天的星辰毫不吝嗇地將璀璨的光傾瀉進那雙明亮的眼睛裡。

  清水涼一直覺得萩原研二應該為他這雙眼買個保險。

  「這幾天我聽到一個都市傳說,說這附近有一團會發光的黑霧在山間出沒,被人添油加醋地傳播後很多人都覺得是出現了什麼新型的絡新婦,我特意來這裡守著想親眼看一看——原來這只小蜘蛛是你啊。」他失笑,語氣裡卻沒多少意外。

  清水涼穿著一身黑,又騎著黑色摩托,開著車燈在盤旋的山路上飆車,夜晚光線不好,又有山林遮擋,會被人誤認成一團會發光的黑霧也不奇怪。

  「小涼,你今年多大了?」

  清水涼揚著下巴答:「十七了哦。」

  萩原研二看了她一眼,伸出一只手攤開。

  「……摩托車駕照呢?」

  「……」

  萩原研二呵了聲,「謊報年齡?」

  沒有!長得顯年輕不怪她,而且她心理年齡可大了!做你媽也沒問題,不放棄成為萩之母的清水涼如是想。

  「知錯了嗎?」萩原研二抖了下煙灰。

  「知錯了。」

  「錯哪兒了?」

  「……」牙白,在琴酒面前認錯認得太熟練一不小心脫口而出了。

  萩原研二無奈:「我沒記錯的話,摩托車的駕駛證至少16歲才能考,你一直在無證駕駛吧?」

  萩原研二怎麼都不相信清水涼已經快十七了,後者也懶得解釋。她可以考摩托駕照……但是那哪有無證駕駛來得刺激。好孩子的大家不可以學哦。

  違法犯罪老手清水涼乖乖地低頭聽訓,腦子裡已經在想以後一定要提前調查好萩原研二的行動路線,為非作歹的時候避開他。

  「你心裡一定想著躲開我繼續違規,總不會倒霉得一直被我抓到吧。」

  清水涼:「!」

  把我腦子裡的監控拆掉!

  少年時代同樣野得一批的萩原研二要猜清水涼在想什麼簡直就像讀自己的腦子一樣簡單。

  「小涼,我們來一場比賽怎麼樣?如果你能贏我,我不會再干涉你。如果我贏了你,你在拿到駕駛證前不許再違規駕駛機動車。」

  這比賽劃得來,清水涼沒有猶豫立馬同意了,她對自己的駕駛技術很自信。

  然後她就被教做人了。

  不管怎麼說,車輛側身從山體上閃電般飛過,騰空而起從高一層的車道飛躍下一層車道繼續行駛這都不是正常人類可以做到的吧?

  牛頓呢?東京這塊兒不歸您管了嗎?

  「你輸了。」萩原研二撩了把頭發,濃黑的光澤從指縫間流落。

  願賭服輸的清水涼被迫放棄了這項愛好,哈雷也還給了基安蒂。基安蒂已經習慣了她想一出是一出,連問都沒問。

  清水涼恢復了平平淡淡的鹹魚、訓練、出任務的日常生活。

  又是半年多過去,清水涼忽然接到朗姆的通知讓她去上學。

  該說組織還是很關注成員的健康成長嗎?

  清水涼被琴酒帶去殺手訓練基地時正是要上高中的年紀——當然清水涼沒有這部分記憶,現在過了一年,朗姆直接安排她進入神谷縣縣立學文高中1年級入學。

  ……其實她這個年紀才上高一未免有點太大了,不過這個年紀的孩子改個年齡也看不出來,於是清水涼就馬馬虎虎地裝嫩去上學了。這下再遇到萩原警官就再也沒辦法理直氣壯了。

  可惡,好像她真的謊報年齡了一樣。

  至於為啥組織不惜給她改年齡,也要送她去上學,清水涼思前想後,覺得組織上可能是認為養個員工是文盲太丟臉了,畢竟組織一看就是走的高端路線,手下多少高精尖人才,生物科技走在世界前列,沒點文化連同事的代號都看不懂。

  總之,清水涼被迫又開始了不知道第幾次的JK生活——這回倒是不怕再被萩原警官逮住問你為什麼不去學校了。

  琴酒打來電話時,清水涼正在查看入學名單。

  「今天下午愛知縣青川站3點。」

  「那個……大哥,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邊似乎傳來了一聲抽煙的氣聲。「說。」

  「我今天開學。」

  那邊詭異地頓了三秒,「啪!」掛斷了電話。

  沒聽到琴酒罵她清水涼還有點不習慣,她等了會兒,確認琴酒不會再專門打回來罵她一頓後,安心地在名單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她被分到了1年2班。

  開學的日子也是櫻花開放的季節。

  學校很不錯,老師溫柔,同學熱情。尤其是同班的阪本同學,一開學就成為了全校風雲人物,無論做什麼都無比瀟灑,舉手投足都在貫徹「Cool,Cooler,Coolest!」,是個美貌與才華兼備,氣質與沙雕並存的神奇男人。

  清水涼每天上學都在暗中觀察中對這位逼王之王深深拜服。

  這無形中裝x的境界是琴酒來都要喊聲祖師爺的程度。

  有時候阪本同學也挺招人恨的。他無論何時都衣著干淨,發絲清爽,日曬雨淋都不能讓他的從容露出一絲裂痕。

  但神奇的是,每次針對阪本同學的攻擊都能被他輕描淡寫反轉局勢,最後那些看不慣他的人反而成了阪本死忠粉。

  清水涼:教練,我想學這個!

  清水涼仔細研究了下阪本同學俘獲他人放心的手段。

  用反復橫跳的方式滅火——不是這個。

  用圓規和蜜蜂擊劍——這個也不是。

  對可愛的女孩子們微微一笑,「在下會將您畫得表裡如一可以嗎?」——就是這個!

  靈魂畫手清水涼重拾自信,並且很快迎來了實戰機會。

  琴酒他又生氣了——雖然清水涼搞不懂他為什麼生氣。這個男人老是有生不完的氣,真叫人沒辦法。

  清水涼熟練地先認錯,然後神秘兮兮地從隨身背包裡掏出准備已久的畫稿。

  「大哥,您先別生氣,這是我給您准備的道歉禮物,我真的知錯了。」

  琴酒從帽檐下瞥她一眼。

  清水涼立馬恭敬地把畫稿攤開遞上去。

  琴酒點上煙。

  「你畫一只鴨干什麼?」他語氣裡充滿了對清水涼總愛搞這些無聊東西的不屑。

  「真的有這麼像鴨嗎?」清水涼皺緊眉頭,左瞅右看,「我明明是懷著極其崇敬的心情畫的大哥您啊!」

  琴酒扔了煙,槍筒打上清水涼的腦殼。

  「上次給你選的墓地我今天就可以送你進去。」

  他又生氣了。

  所以清水涼就是搞不懂他為什麼生氣,明明那些女孩子們收到阪本同學的畫作都很開心啊。

  她清水大師的抽像派畫作哪裡比阪本差了!


第12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1

  上學歸上學,本職組織員工的清水涼該干的活還是跑不了。組織從不養閑人。別的JK假期周末——男友電影KTV,清水涼的假期周末——琴酒暗殺比個V。

  別的不說,和琴酒打配合的默契是越來越高了。

  比如:

  八百裡開外,不是,八百碼開外將目標人物一彈封喉,琴酒收起狙擊槍一聲嗤笑:「這種廢物還想逃脫組織的控制,不自量力。」

  守在另一邊抱著狙擊槍差點睡著的清水涼一個激靈清醒了,對著聯絡器瘋狂輸出彩虹屁。

  「不愧是大哥!瞧這身手,瞧這姿態,瞧這子彈運行的軌跡,別說一個叛徒,再來十七八個也不過是大哥一個指頭的——大哥?你又把通訊掐了?」

  和琴酒搭檔就這點好。他這人疑心病特別重,能親歷親為的事都不會假手他人,清水涼有時候出任務就像混人頭一樣。她又沒駕照,連伏特加的作用都發揮不了,為了避免被踢出三人行隊伍,清水涼想方設法給自己開發了新職業——彩虹屁輸出機。

  就是琴酒似乎不大想聽,每回都半路掐她麥。

  清水涼呢,又有點強迫症,她覺得一套彩虹屁沒吹完就輪不上下一套。

  所以出任務的景像就變成了這樣——

  清水涼收集情報,伏特加開車到達目的地,琴酒開槍干掉目標,清水涼輸出同一套彩虹屁,琴酒掐麥,清水涼被保時捷丟下自己坐電車回家。

  時間久了,清水涼覺得自己身手都略微生疏了。

  這不是錯覺。

  某次出任務的時候,她被目標從背後鎖喉了。這次的目標有兩個人,一明一暗。這兩個人和之前的目標不同,他們也是道上混的,偵察反偵察能力都不弱,再加上有股狠勁兒,耐得下心,是非常難纏的對手。

  清水涼收集情報時,其中一人幾乎相當於隱身,所以連清水涼也不知道這次行動其實是兩人放出來的陷阱。

  用同伴的性命做誘餌,引出背後的獵手,然後身份反轉。

  清水涼當時65點的【搏擊】干不過摸到身邊偷襲的猛男,反而被他鎖喉了。

  猛男試圖以清水涼為籌碼和琴酒談判,他剛開了個頭琴酒那邊就把通訊器麥掐了。

  猛男:「?」

  清水涼:「……」

  常規操作罷了。

  下一秒琴酒狙擊槍裡的子彈就擦過清水涼的左肩打到猛男身上,早有准備的清水涼趁著他吃痛時露出的一瞬破綻,右臂屈肘鑿向他的腹部,猛男手臂松懈的那一刻,清水涼猛地朝前低頭躬身。

  琴酒的下一顆子彈幾乎同時從她頭頂上方路過擊中猛男。

  溫熱的血兜頭澆下,清水涼抬起右手抹了把臉,將凌亂的發絲攏到腦後,赤色的鮮血在瓷白的小臉上暈開一朵罌粟。

  琴酒那顆擦過清水涼左肩的子彈將她肩頭處打得皮開肉綻,白色的骨頭在翻出的血肉裡隱隱約約,有種殘忍而凌虐的美。

  清水涼痛得恨不能哇哇大叫,想到說不定琴酒還看著,生生咬牙忍住——

  忍個x!有掛不用怕不是腦子有問題。

  清水涼花5點在系統裡買了【半小時痛覺屏蔽】的道具,道具一開,頓時什麼痛感都沒了,清水涼覺得她現在用左臂擲鉛球都沒問題。

  「你還活著啊。」琴酒和伏特加找過來後,照例是親切友好的問候。

  清水涼冷笑一聲,「區區致命傷——」

  琴酒理都沒理,朝她的傷處上看了看,「只是小傷,死不了。伏特加你去把車開過來,找個最近的醫療點送她過去。」

  道上的人時不時擦槍走火受個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這些人不能去正規的醫院,便應運而生了不少地下黑診所。地下黑診所相當於一個休戰帶,參戰雙方都可以去療傷,但大部分醫療點背後都有隸屬的組織。黑衣組織同樣掌控著許多地下醫院的所有權。

  到了醫療點,清水涼為了物盡其用,對著來治傷的醫生大無畏地說:「我不用麻醉。」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就是隔壁種花國歷史上的關羽,刮骨去毒而割炙引酒,言笑自若。

  結果醫生看著她露出笑容:「這種小傷我們這邊確實一般不給上麻醉喲。」

  琴酒也跟著嗤笑:「廢物。」

  清水涼:「……」

  可惡,讓他一個人裝到了。

  那之後有段時間清水涼都沒再跟琴酒出任務,一是要養傷,二是清水涼深刻認識到她之前把技能都點在遠攻和輔助上的狹隘性,一旦被人摸到身邊就相當於被抓住了阿喀琉斯之踵。

  而清水涼顯然不能指望琴酒有良心來救她,狙擊的時候避開她的致命處已經是這家伙所剩不多的同事情了。

  清水涼上學之外的時間全泡在了組織在東京的訓練室。除了繼續磨練【搏擊】外,她又新開發了技能【劍技】,最近積攢的點數全用在了這兩項上,配合著自己的練習,將【搏擊】升到80,【劍技】則獲得了開啟技能欄的基礎點數30。

  清水涼跟著琴酒出任務的時候伏特加總是擔心第一小弟的稱呼會被她搶去,清水涼受傷不能來了,伏特加又擔心她會不會是在生琴酒的氣。

  不怪他這麼想,在伏特加看來,那天琴酒最後要了猛男命的那槍清水涼但凡反應慢一點點,就不止是一條人命了。反正換了伏特加自己,他是肯定反應不過來。

  所以伏特加就尋思著,會不會清水涼覺得她被琴酒放棄了,因而生氣不肯再跟他們搭檔了。

  伏特加特意來訓練室找清水涼想跟她解釋清楚。

  先不說組織為了培養她花費了不少時間精力物力財力,她的素質絕對是組織新一代殺手中的佼佼者,組織自然不會輕易放棄她;再者說清水涼是朗姆很看重的人,琴酒要放棄她也得先過了朗姆那關才行。

  綜上所述,琴酒那天應該不是真的想順帶干掉清水涼。

  雖然清水涼平時皮了點,但大哥是不會公報私仇的……吧?

  一想到清水涼平日裡作的死,伏特加也不是很肯定了。

  訓練室裡除了清水涼,基安蒂和科恩也在。

  清水涼一個人對著沙袋邊練邊振振有詞。伏特加凝神去聽。

  「受死吧,琴酒小賊!」

  再一看基安蒂和科恩見怪不怪的神情,伏特加覺得世界魔幻了。雖然清水涼也不是第一天對琴酒不敬了,但這種拿沙袋當琴酒,還練得有滋有味,眼看進步不小的操作……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啊?你說什麼?」基安蒂看了伏特加一眼,感覺好像明白了他在擔心什麼,「你看——」

  她提高聲音,「琴酒來了!」

  清水涼立馬停下動作,熟練地兩手相交放在身前,恭恭敬敬地低頭:「大哥我錯了——」

  這到底是練習多少次才有的熟練度啊!

  抬頭發現眼前沒人,明白自己又被騙了的清水涼鼓起臉頰:「姐姐!」

  「好,乖,待會兒練完了帶你去群馬縣吃豬肘子。」

  清水涼立馬被安撫了,腦海裡的豬肘子將琴酒踩在腳下耀武揚威。

  伏特加覺得他來這一趟屬實沒必要了,清水涼的心態明顯好得很。

  等清水涼修行得差不多了,她照舊還是跟著琴酒伏特加蹭任務,轉眼間元旦過去又是新的一年,清水涼十八歲了,升上了高二。

  因為要一直維持訓練強度還要出任務,清水涼在學校從不參加多余的課外活動,必要的社團也是挑半死不活的冷門社點個卯完事兒。上了一年學,清水涼連自己一班的同學名字都認不全。

  所以清水涼覺得她在學校應該是相當於透明人的那種角色。

  就每個班都會有的那種,班裡仿佛有這個人,又仿佛沒有,同學聚會被人提起來思索半天才能得到一句「哦,那誰啊——」這樣的。

  但實際上,清水涼不知道的是,她在學校一直是和阪本同學並駕齊驅的傳奇人物。

  相比阪本同學帥氣高雅又沙雕親民的風格,很少與人交流的清水涼又多了層神秘的味道。

  成績單上,清水涼的名字永遠與阪本同學並列第一,體育課上清水涼也可以輕輕松松完成不同項目,而且別人累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時,她也是唯一一個和阪本同學一樣維持清爽干淨,不比尋常試的同學。

  再加上清水涼很漂亮。

  五官清冷又明艷,而且身為組織成員的獨特氣質讓她跟身邊的孩子們氣場完全不同,盡管她在學校有意收斂,還是有種很明顯的[我和你們普通人類不一樣]的神秘感。

  人類往往都是視覺生物,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們更是如此。清水涼不跟人交流,但有的是人暗中觀察她。

  因為這份美麗清水涼還曾受過同班美少女愛菜的刁難——雖然她本人完全沒感覺,還以為愛菜是很喜歡她,想跟她一起玩。

  作為一個冷酷無情的黑方,清水涼當然是含淚拒絕了愛菜。她當時就那麼默然靜謐地看了愛菜一會兒,後者從此就轉了性,只要清水涼靠近就會躲起來,滿面紅霞。

  清水涼以為愛菜又不喜歡她了,悄悄傷心了好一會兒。

  新的學年照舊以為自己是透明人的清水涼在回家路上被攔下,她以為對方是來打架,沒想到對方是來送情書時是震驚的。

  她完全沒想到自己會收到情書。

  這種充滿青春純愛氣息的東西似乎跟組織成員的畫風太不搭了——因此那封情書遞到清水涼面前時,她有好一陣子都不敢動。

  等清水涼終於做好心理建設,懷著敬畏的心情准備接過情書時,那封天藍色的信被一只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抽走。

  「不好意思,我妹妹現在不戀愛。」

  警官萩原研二先生一身黑西裝,空著的一只手懶懶地扯開襯衫領口的深藍領帶。露出的喉結上下滾動著。


第13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1

  ……被抽走了。

  人生的第一封情書。

  清水涼的視線呆呆地跟著萩原研二手指間的天藍色信封移動。

  自從被萩原研二發現她在學文高中上學後,清水涼就偶爾會在放學路上遇到他,然後蹭他的車回家。不過警察的工作繁忙,清水涼碰到萩原研二的次數並不多。

  誰想到第一次收情書就被這個死板愛管事的警察逮到了。

  說來奇怪,清水涼記得她生前也是個不比現在差的大美女,但是小時候還有人跟她告白,長大後她基本就跟情書這種東西絕緣了。

  而跟她容貌相似的表弟柳明音卻從小到大情書沒斷過,哪怕他連人家臉都記不住!

  姐弟兩個形成了慘烈對比。雖然清水涼那時候總是用不在意的口吻說「呵,情書這種幼稚的東西——」,但背地裡卻羨慕嫉妒得咬手帕。

  這就更顯得第一封情書彌足珍貴。而清水涼連個邊角都沒摸到。

  遞情書的男孩子被萩原研二一嚇,還以為這是清水涼的哥哥,急忙鞠躬道歉紅著臉跑掉了。

  清水涼的眼神還是難以從情書上挪開。

  萩原研二頂著她如有實質的目光將情書收起來。「我先替你保存著,等你長成成熟的大人了再還給你。」

  出現了!

  「這筆錢我先替你保管著,等你長大了再給你。」

  大人最不能相信的十大謊言之一。

  可惡,哪有兒子給媽保管東西的——不過這話清水涼很有求生欲地沒敢說出口。

  清水涼沒說話,臉上的委屈卻明明白白。萩原研二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哄孩子似的掏出一把糖。那是著名糖果品牌日和新出的「彩虹糖」系列,要提前預訂才能買到。

  清水涼把糖塞進嘴裡,甜甜的味道刺激著味蕾,從舌尖甜到喉嚨。

  萩原研二看她露出貓一樣的表情,驕矜地瞥了他一眼,便明白情書這回事就算是過去了。

  果然還是個孩子啊,萩原研二失笑。

  「這不是清水同學嗎?還沒回家啊。」

  萩原研二和清水涼在路邊站這一會兒,一個男人從後面走上來叫住了清水涼。

  男人大約三四十歲,一米八左右的身高,略微有些脫發困擾,但長相濃眉大眼,一身正氣。他名叫三岸健吾,是學文高中新來不久的風紀老師。

  只看三岸健吾的外表的話,一般都會覺得他是個嚴厲又不失親切的優秀教師,畢竟那張充滿正氣的臉很容易給人這種錯覺。但清水涼知道這就是個披好人皮的人渣罷了。

  一開始清水涼也被他的表像騙過,直到有一次三岸健吾跟清水涼說有事關風紀的事要跟她說,將她請到了辦公室。

  清水涼沒多想就跟著去了,進了辦公室,三岸健吾把房門反鎖她才覺得有些奇怪。

  有什麼事是需要把女學生請到私人辦公室,還要反鎖房門才能說的嗎?而且清水涼也不是風紀委員,一個風紀老師能跟她說什麼。

  果然,反鎖房門後三岸健吾就暴露了本性。他一邊跟清水涼說「老師也是為你好,有了老師的幫助你的生活會好很多」「你一個孤苦伶仃的學生,和老師反抗是沒有好結果的」「老師是真心疼愛你」,一邊試圖對清水涼動手。

  清水涼心情復雜。

  三岸健吾這話要是換了一般的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來還真可能被他三言兩語唬住,讓他趁機得手。因為像牙塔裡的女孩子總是相對單純,老師的職業又天然對學生有壓制。

  但清水涼是誰。

  她沒當場擰斷三岸健吾的脖子純粹是想低調行事。清水涼只是想安安靜靜平平穩穩地畢業罷了。

  那天清水涼頭也沒回地弄斷門鎖離開了,三岸健吾還以為是門鎖之前就壞了,恰好被她趕上。

  清水涼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這個事真要說起來實在麻煩得可以,所以後續她也只是盡量避開三岸健吾,同時注意著不讓他去禍害別的女孩子。

  沒想到三岸健吾還挺專一,他看出清水涼起了戒心一直在躲他,但也沒有更換目標。

  這也很好理解。

  學生的檔案老師都可以查看。清水涼的家庭狀況明明白白寫著父母雙亡,僅靠遠房親戚(其實是朗姆)救助。孤苦無依的孤女,又生得驚心動魄的美貌,完美的下手對像。

  老師存心要堵一個學生還是很容易的。一個多月後的一個午後,同學們吃完便當陸續回到教室。三岸健吾就在這時將清水涼堵在了教學樓後。

  認真算起來,應該是清水涼將他引來了。

  清水涼平時吃便當都是在教室裡速戰速決,那天卻特意挑了室外的一棵櫻花樹下。她知道三岸健吾一定會上鉤。

  清水涼終於受不了打算一勞永逸先下手為強了。

  然而在清水涼動手前,阪本同學跳了出來。

  阪本本來在樹上給鳥兒們築巢,然後一低頭就從樹葉間隙看到新來不久的風紀老師將他的同班女同學帶到了樹下。

  現場的情況明顯不太對,聰明的阪本同學當機立斷地想出了對策。

  清水涼都已經想好殺人埋屍的地方了,阪本同學忽然跳出來一通操作將她帶走了。清水涼被帶到教室時人都還是懵的。

  阪本同學無名指扶了下眼鏡,跟她說了兩人入學以來的第一句話:「請不要再跟那個人單獨一起,剩下的交給我。」

  清水涼也不知道阪本到底有何打算,但之後的一段時間她能感覺到阪本同學一直在明裡暗裡護著她。

  清水涼收斂了殺意,覺得如果阪本同學有合法的解決方法,她並不介意等一等。

  三岸健吾在學校裡無法再靠近清水涼,就把主意打到了學校外。以往放了學,清水涼差不多是直接飛回家的,三岸健吾從沒成功堵住她過。

  今天因為情書的事耽擱了時間才讓人追上來。

  萩原研二交替地看了看微笑的三岸健吾和一言不發的清水涼,代替她答道:「我正要送她回家呢,請問你是?」

  「我是清水同學的老師,你是?」

  萩原研二對著清水涼的肩膀拍了兩下。「我算是這家伙的監護人吧。」

  三岸健吾把他理解成了清水涼的那位遠房親戚。

  萩原研二純粹是自說自話。清水涼從未認可過。

  相反,職業是殺手的清水涼考慮到她不能跟警察走太近,被琴酒看見了容易產生誤會。平時就很少跟萩原研二交流,最近更是有意疏遠。

  但是萩原研二這家伙難纏得很。自從他發現清水涼家裡只剩她一個人後就自顧自地以監護人的身份自居,時不時要對清水涼噓寒問暖下。

  哪怕清水涼告訴萩原研二她壓根不差錢也不行,因為萩原警官只會噙著煙雲翻滾的溫柔嗓音說:「不是錢的問題。」

  如果是往常,清水涼肯定要反駁的,但她對三岸健吾厭惡到了極點,一點也不想看見他,便催促道:「快點走了。」

  坐到上車,萩原研二好奇地問:「小涼不喜歡剛才的那個老師嗎?」

  清水涼不答反問:「萩原警官覺得那個老師怎麼樣?」清水涼很好奇警察能不能看破三岸健吾的偽裝。

  「還不錯吧,雖然看上去有些嚴厲,但感覺並不是不講道理的老師。」讓他有點想起鬼塚教官了。

  這麼說來三岸健吾還真厲害。

  萩原研二回答完就發現清水涼的目光挪到了車窗外,這代表著她不想再說話了。

  萩原研二有點無奈,也不知道為什麼,小姑娘最近對他越來越冷。本以為已對他打開的心防不知不覺又關上了。

  萩原研二怎麼努力都沒辦法,反而好像適得其反,只有給清水涼糖吃的時候,她才會多施舍兩個眼神過來。

  清水涼也是為了萩原研二好。她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救下的優秀警官再因為她的原因被琴酒一個不耐煩一槍崩了。

  雖說復活甲還在萩原研二身上掛著,那也不是這麼個浪費法。

  要不是東京太小,萩原警官太難纏,清水涼覺得他們的緣分早就到此為止了。

  清水涼如今終於考下了摩托車駕照,萩原研二也不能再拿這個威脅她。

  說到組織。

  近來組織又進了不少新人。說是近來和新人都不太恰當,因為清水涼陸續聽到他們的名字時,這些人都已經獲得代號了。

  首先是五個月前從美國留學回來的宮野志保。她才回來就獲得了雪莉的代號,開始領導組織的藥物開發工作,而這個女孩子今年才13歲,比清水涼還小。

  然後是殺手基爾、萊伊、情報人員蘇格蘭和波本。這幾個人具體進入組織的時間不確定,清水涼聽到他們的代號時他們已經是組織裡冉冉升起的新星了。

  但是據清水涼所知,她目前可以確認的就有兩瓶假酒——CIA的基爾,FBI的萊伊,一瓶真轉假酒——未來會背叛組織的雪莉。

  至於情報人員波本,清水涼記憶裡看到的柯南最新劇集正是波本篇,他是真酒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不然紅黑之間的戰力就太不平衡了。而且琴酒也太慘了。

  剩下一瓶蘇格蘭不太好說,但根據酒廠是水廠的傳說,清水涼傾向於認為這也是一瓶假酒。

  具體情況還要等她見這些人一面再說。

  而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


第14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1

  事情的起因還是清水涼的搭檔問題。清水涼一直跟著琴酒伏特加蹭搭檔按理來說是不符合組織規定的,不過不是什麼大事,琴酒也沒意見,這兩年也就這麼著了。

  但現在組織又進了一批挺重要的新人,老人就不太夠用了。

  簡單來說,組織對這批新人還沒完全信任,朗姆那邊的意思是讓清水涼帶帶新人,順便調查下是不是臥底。

  琴酒接到上級命令就安排了個小型見面會,同事間彼此認識一下,交流下感情,將來都是同一條道上混,免得誤傷友軍,順便也讓清水涼看一看,想挑哪瓶酒做搭檔。

  以上都是清水涼自己的發散理解,事實是當時琴酒在電話裡就說了一句話。

  「給我按時滾過來。」

  都快奔三的人了脾氣還這麼暴躁。

  見面會定在了7月3號下午4點半,地點在東京某廢棄廠房。清水涼不太理解有那麼多據點不用,為什麼非要定在廢棄廠房,是你琴酒批不出經費了嗎?

  不過琴酒電話掛得太快就像龍卷風,清水涼沒來得及問出口。

  7月已然臨近學校放暑假的時間。那天放學後時間還早,清水涼就沒急著出校,打算等一會兒直接趕去會面地點。

  3點50分,清水涼背起小書包走出教室,在走廊裡迎面撞上了三岸健吾。

  嘖,晦氣。

  那個時間同學們都去參加社團活動了,走廊空無一人。三岸健吾一米八的身高站在面前還挺有壓迫力的。

  清水涼站著沒動,連頭都不抬,聽三岸健吾又開始在耳邊逼逼。說來說去還是那幾句威逼利誘的話,清水涼聽得都快會背了。她看了看時間,擔心錯過組織的見面會就想直接繞開三岸健吾走人。

  三岸健吾卻突然抓住了清水涼的肩膀。

  這時候如果有人路過,也不會覺得老師是想性騷擾他的學生,因為三岸健吾充滿正氣的臉上正掛著誠懇真摯的微笑與關切。看上去像是真心關愛自己的學生。

  然而他嘴裡說的話完全是另一回事。

  「你一個人長這麼大不容易,多依靠一下老師怎麼樣?不然的話你沒辦法畢業老師也會傷心的。」這是在威脅清水涼不聽話就不給畢業。

  清水涼不覺得三岸健吾一個小小的風紀老師能有這麼大的權力。要是隨便一個老師都能讓學生畢不了業,那還玩啥。

  三岸健吾又說:「你真是我見過最倔強的女孩子。也很聰明。不過你覺得如果我告訴別人你私下勾引我會怎麼樣?你當然可以解釋,但是你猜有多少人會相信?就算相信了又怎樣?」

  只要帶著艷色的八卦傳開,無論女性在裡面扮演什麼角色,她都注定會收到最嚴重的侮辱傷害。

  歹毒,真的歹毒。清水涼心說他但凡能把這份心思用在正經的事業上,何至於現在還只是口頭威逼利誘,早把支票珠寶甩她臉上讓她長長見識不香嗎?

  這點雕蟲小技,騙伏特加呢?

  說,現在就去說,不行她還能給贊助份喇叭。

  清水涼又看了眼時間,再不趕緊趕過去琴酒非當場撕了她不可。

  「老師——」她勉強叫出了一聲老師,「我們打個商量,明天同一時間,在這裡接今天的劇本可以嗎?我現在真的有急事——」

  就算清水涼好聲好氣地懇求了,結果可想而知。三岸健吾把這當成了畏罪——不是,總之,就是畏而潛逃。

  三岸健吾不肯放過她,清水涼也覺得有點為難。她倒有的是辦法對付他,但這會兒無論是揍一頓還是殺了都太耽誤時間,後續也不好處理。琴酒不在也不能扔給他干。

  清水涼都在考慮要不要使用系統道具了,忽然一道閃電劈開了她的任督二脈。

  她左手握拳一敲右手手心——我怎麼這麼笨呢!

  「你開車了嗎?」清水涼問道。

  「啊?開了。」

  「好,出發,你帶我走——」

  「干、干嘛?」

  「去我家,你不是想對我這樣那樣圖謀不軌嗎?」

  三岸健吾:這,話也不能這麼說,感情的事,怎麼能說是圖謀不軌呢?雖然你是被自願的,但大家可都聽到了,要求是你先提的!

  清水涼和三岸健吾走出學校也沒遇到計劃的最大不確定性阪本同學,兩人雙雙松了口氣。

  清水涼將前往廢棄廠房的路指給三岸健吾。路上清水涼問了很多次「老師真的要去我家嗎?」,畢竟她也不是什麼殺人狂魔,假如三岸健吾能幡然悔悟的話清水涼不介意給他判個死緩。

  但三岸健吾在作死的道路上堅定得很,他似乎是理解錯了清水涼的意思,溫和地「安慰」她:「別擔心,老師會對你很溫柔的。」

  清水涼:那你一心求死我也沒辦法了,大家可都看到了,是他非要跟來的!

  汽車停在廢棄廠房前,三岸健吾也多少覺得有點不對了。一般來說家裡窮也不至於住這種地方。

  清水涼跳下車伸了個懶腰,「你也覺得這地方太荒涼了吧?我無比贊同。」

  清水涼朝廠房內走去。

  這是清水涼給三岸健吾的最後一次機會,他如果這時候放棄,開車離開,至少明天的太陽還是能看到。但三岸健吾明明察覺到了不對勁,還是跟了上來。

  或許是因為在他看來,清水涼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再怎麼樣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

  清水涼遲到了五分鐘。

  她剛一走進去,琴酒就開啟了嘲諷模式。

  「這麼點路來這麼慢,不如早點把你兩條沒用的腿換成義肢。」

  清水涼不能更敷衍地道了兩聲歉,「人家可是一放學就想來了,被一點意外耽誤了下嘛。」

  組織的這次見面會除了清水涼一共來了五個人——琴酒、伏特加、萊伊、蘇格蘭和波本。剩下的雪莉是科研人員不參與這些,基爾則是出任務去了。

  萊伊、蘇格蘭和波本看到他們在等的最後一位組織成員竟然是一位JK少女,臉上浮現了不同程度的驚訝,不過很快都掩飾了下去。

  三人的內心此時此刻統一了:組織竟然讓這麼小的孩子做殺手,太喪心病狂了!

  「你最好跟我解釋下身後這個男人是怎麼回事。」琴酒看了眼跟在清水涼身後走進來的三岸健吾,嗓音刻意地低沉下來,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銀色碎發後的墨綠瞳孔寫滿了不耐。

  清水涼覺得他沒有立刻把槍掏出來已經是種進步了。

  讓我們為逐漸成熟的琴酒同學送去熱烈的掌聲!

  破舊廠房裡五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或坐或站,太陽的光芒突入到門口的部分再難寸進,沉沉的昏暗裡五道探究性的目光朝三岸健吾投來。

  這時候再蠢的人都能意識到不對了,三岸健吾還沒做出反應,清水涼像是知道他要跑,一手抓上他的胳膊,拖小雞一樣拽著他朝前走。

  三岸健吾頭一回發現纖瘦的清水涼力氣竟然那麼大,他被箍住後只能跟著她的力道走。

  「啊啦啊啦,忘記介紹了,這是我的老師喲,我最尊敬最喜歡的老師,對吧?」清水涼輕輕笑了,嫣紅唇瓣間露出雪白,她將三岸健吾扔到琴酒面前,歪著腦袋像是在尋求三岸健吾的肯定。

  「不,那個……清水同學,如果你在忙的話,老師還是先回去吧?」三岸健吾壓根不敢把眼神落到琴酒身上,不如說滿屋子的男人他一個也不敢看。但是清水涼站在後面,讓他無法後退。

  「那可不行,不是老師強烈要求跟來我才帶你來的嗎?」

  琴酒看著被推到他面前的男人,身上的不耐煩像火被澆了油似的翻滾起來。

  「你又在玩什麼花樣——」

  「抱歉啦,老師非要跟來我也沒辦法——沒關系,他不會泄露我們的秘密的。」清水涼頓了頓,將jk裙下綁在大腿上的手槍取下,從背後對著三岸健吾的心髒部位就是一槍,三岸健吾壓根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子彈已經從後往前穿胸而過。

  噴射的血液在半徑兩米的範圍落下一場血雨。

  因為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琴酒在清水涼朝大腿摸去時就意識到了什麼,他想也不想地把伏特加拉到身前將自己擋住。

  莫名其妙被兜頭澆了一臉血的伏特加:「……」

  大哥,你禮貌嗎?

  嘖,反應還挺快。

  清水涼遺憾地把透明雨傘收起來,甩了甩上面濺的血漬——這一招還是跟阪本同學學的。抬頭就看到琴酒從銀色長劉海後射來的冷冽視線。

  「大哥我錯了。」清水涼立馬稍息立正站好,兩手交叉放在身前,恭恭順順低頭。

  這一低頭她又發現了什麼,清水涼「欸?」了聲,伸腳踢了踢倒在血泊裡的三岸健吾。「你還沒死啊?」

  清水涼伸手把垂到眼前的發絲攏到耳後,沒注意在臉頰上抹下一道鮮紅的色彩,鮮紅從眼角擦過落到白晰圓潤的耳垂上,像個造型奇特的耳墜。

  她半蹲著靠近三岸健吾。

  [死亡偏差值+2,當前死亡偏差值70]

  清水涼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容。

  實驗成功了。

  因為如何獲取死亡偏差值系統並沒有給統一的標准,如何做只能靠清水涼自己摸索。一開始清水涼跟著琴酒混時,偏差值隔一段時間會上升一點,但是慢慢這個方法就不管用了。清水涼只能考慮新的方法。

  她逐漸有了一個想法,既然她的身份是黑方,同琴酒走近還能加偏差值,那麼加深她是黑方的印像,避免被當成二五仔會不會是另一個加偏差值的方法。

  三岸健吾死纏爛打的時候清水涼忽然靈光一閃,有了個一箭雙雕的主意。只要她在組織人員,尤其是琴酒的面前表演一場濫殺無辜,那就既可以除掉這討人厭的家伙,還能做一場有關死亡偏差值的實驗。

  畢竟一個一言不合就濫殺無辜的殺手怎麼看都黑得不行了。

  三岸健吾雖然沒死,也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這麼破風箱似的苟延殘喘還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清水涼不忘在旁邊說風涼話:「老師好辛苦地在呼吸呢,真可憐啊——明明剛才在學校還生龍活虎地說想幫我呢。」

  「砰——」

  結束了這場鬧劇的是萊伊的子彈。

  「我們的時間都是很寶貴的,可以開始正事了嗎?」

  他的子彈倒是給了三岸健吾痛快,也終於讓清水涼的目光投向了幾個新人。

  琴酒哼了聲,「黑櫻桃,別鬧了,先把正事做完。」

  清水涼收斂起笑容,站起身。像是有什麼滾燙的溫度迅速從她身上褪去,冰冷與漠然潮水般淹沒了那張精致的小臉,仿佛眼前的一切讓她突然失去了興趣。

  那道干涸了的血跡在她半邊臉頰上凝固成一片模糊的翻滾煙雲。

  然而當她笑起來的時候那種冷漠仿佛又成了錯覺。可愛又漂亮的小姑娘歪著腦袋對幾位新同事擺擺手,聲音清脆,充滿生機活力。

  「你們好!我是黑櫻桃,很高興認識你們,今後請多多指教!」


第15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1

  在場的幾人誰都沒再給地上的屍體投注多余的目光,仿佛是互相較著勁展現自己對生命的漠然。他們也懶得過問清水涼到底為什麼要把這人帶到這裡又殺了他。

  倒是有一個人偽裝得不太好。即便他已經盡量讓自己的表情冷漠,那雙溫柔的眼還是會不經意間泄露出一兩分不忍。

  清水涼挪了幾步擋在他的視線和屍體之間,免得他眼中的端倪被琴酒發現。

  幾人先簡單做了自我介紹。萊伊和波本一個比一個冷漠,兩聲相繼而起的「萊伊」「波本」後就沒了音,仿佛多說一個字就讓他們喉嚨不舒服似的。

  蘇格蘭比他們溫柔多了,介紹完自己的代號後,對清水涼微微一笑,加了句:「以後也請多多指教。」

  這三個人裡只有蘇格蘭清水涼是第一次見。他就是方才那個面露不忍的男人。如果說見面之前清水涼有六成懷疑他是假酒,現在這個比率就上升到了九成。

  蘇格蘭是個很年輕的男人,大約二十多歲,眉目清秀,有種溫潤如玉的氣質,下巴上留了一截短胡茬,看著有些扎手。

  萊伊,清水涼記得他的本名是赤井秀一,美國FBI派來的臥底——生前看名偵探柯南時清水涼就很想吐槽為什麼美國FBI在日本的領土上抓犯人那麼理所當然。

  清水涼隔著屏幕了解過這位FBI的光榮史,現實裡的見面這倒是第一次。

  這麼面對面地看,赤井秀一確實長得很好看。墨黑的長發如綢緞一般,身材瘦削挺拔,充滿著力量感。或許是混血的緣故,那張臉比東方人更立體,眉骨的陰影和明顯的下睫毛像幽谷般包裹了那雙墨綠的瞳孔。

  但是一想到他是靠欺騙女人感情才進入組織,清水涼就對他沒有任何好感。

  這裡面絕對沒有因為被他搶了人頭而生氣的緣故。

  剩下最後一位波本。清水涼生前看動漫的時候正好看到波本篇,那時候他正在毛利偵探事務所下的波洛咖啡館做服務生。

  清水涼沒有看到官方揭秘波本真身,但是不小心被熱情善良的網友劇透了一臉,提前知道了安室透就是波本。

  說到現實裡的見面,這其實也不是第一次。

  清水涼第一次遇見波本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時候清水涼剛轉生成柯南裡的npc不久,業務還不太熟練,再加上她這個人比較叛逆,就想不走尋常路。

  一般來說清水涼接收完新人設,可以照常生活一段時間,等案件該發生的時候,她不要反抗地去死然後再轉生就完事兒了。

  但是清水涼覺得這個劇本太平平無奇,她要來點刺激的,她要我命由我不由天!

  於是有一回清水涼剛睜眼,人設也不接收,就趁著朝陽初升跑去跳了堤無津河。

  那會兒清水涼不會游泳——會也沒打算游,差不多是沒有掙扎地安詳地死了。

  清水涼的腦回路比較清奇,她就是覺得閻王要我五更死,我非要三更去報道,你能奈我何!

  她那會兒也有點拼了的感覺。誰也不知道提前去世還會不會有轉生的機會。但是清水涼尋思著轉生去死的機會應該沒多少人想要。反正最差就是她徹底game over了。

  但是這個世界比清水涼狗多了——

  你不是想提前死嗎,我讓你死個夠。

  清水涼陷入了沒有止境的循環。

  她倒是沒有over,只是像被困在了一段時間裡。跳河裡淹死轉生,然後再跳河裡淹死轉生……一直不斷地在循環。跟卡bug了似的。

  生活這東西吧,你反抗不了的時候只能享受。

  清水涼無法走出這段循環,干脆在堤無津河自學起游泳。從剛開始的只能撲騰兩朵水花,到後來能用不太優雅的狗刨姿勢刨上幾米。順帶欣賞下朝陽金色的光芒灑滿河面的美景。

  再後來清水涼跳河的時候連壓水花都學會了。那技術不去參加奧運會都可惜。

  按理來說,清水涼勉強算是學會游泳後也能靠自己爬上岸了,但好像是存在世界意志的阻撓,她不管怎麼游都扒拉不到岸邊,好像是世界意志一定要她長長記性一樣。

  正當清水涼惆悵地以為她往後余生都要跟堤無津相依為命時,波本出現了。

  那天清水涼正在美麗的朝陽中泡河水浴,耳朵邊忽然傳來「撲通」一聲,就有一雙手臂從背後箍住了她,將她帶向岸邊,又將一件扔在地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腳踏實地地接觸到地面時清水涼整個人都還是懵的,她試探性地在地上踩踩跺跺跳跳,又難以置信地掐了把自己的臉,白皙的臉上被掐出紅紅的指印清水涼才敢相信這不是夢。

  然後清水涼朝救了自己的那人望去,正好對上他望過來的視線。

  那個人就是波本。

  波本那天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黑色九分褲,T恤濕透了以後緊緊貼在身上,隱隱約約勾勒出腹肌的輪廓。他淺金色的短發也濕透了,滴滴答答往下滲水。水珠沿著小麥色皮膚滾動,彙聚到下巴尖上,滴落。

  朝陽璀璨的熱烈的金色光芒落到他的臉上,隨著他慢慢抬頭的動作光影變幻。

  波本朝他剛從河裡撈上來的女孩子露出輕輕的溫柔的笑容。

  「你還好嗎?」他的嗓音是低啞的,不知是不是受了風,和清水涼在電視裡聽到的不太一樣。像被一只貓在心髒上撓了一爪子。

  「哦,還好。」清水涼從美色誤人裡回過神,波本伸出一只手將礙事的濕發攏到腦後。

  然後他又朝清水涼望過來,那個眼神叫人很難看懂,像是天邊暮雲翻滾,雷鳴壓抑,眸光裡的顏色漸趨深濃,最後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一同消逝在風中。

  清水涼最後只記得他神色溫柔,嗓音壓著股不容置疑的認真堅定。又像是輕輕的怕驚擾了夢境般的懇求。「我知道這很難,但是只要堅持下去的話,未來一定會有奇跡發生,所以不可以放棄。相信我好嗎?」

  「相信我,沒有任何生命是為了死亡而來到這個世界的。」

  清水涼覺得波本可能是把她當成了生活不如意來自殺的人——仔細想想這麼說也不算錯。當時清水涼確實因為自己弄出來的死亡循環事件有點泄氣,也不知道自己就算擺脫了循環繼續npc死來死去的事業有什麼意義。

  波本的話在那個時間給了清水涼很大的支持。

  「真的會有奇跡發生嗎?」

  「一定。」

  清水涼反復問了幾遍波本都給了肯定的回答,就好像他能看見未來似的,清水涼受了他的蠱惑,忽然問道:「我、我能做你女朋友嗎?」

  清水涼的話說得有點虛。事實上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提出這種無理取鬧的請求。「只要一天就可以!」

  但那時候的清水涼真的很需要一個人無條件地陪陪她。

  波本明顯也愣了愣——他的神情有一瞬是完全呆住了,但最後出人意料地同意了清水涼近乎無禮的要求。

  清水涼自己都震驚了。

  「你想清楚了?你聽清楚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波本這家伙該不會耳背吧?

  波本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無奈失笑,注視著她慢慢說:「我當然聽清了,聽得一清二楚。」頓了頓,「我很榮幸能成為你的男朋友,我絕對會好好保護你,不會再讓你遇到這樣的事了。多久都可以。」

  這樣的事?是說她自殺這種事嗎?

  清水涼不及深想,思維就中斷了,因為波本突然朝她吻了下來。

  他的動作來得太猝不及防,清水涼呆站在原地,視野先是被一片流光的淺金色占據了,隨後是一雙漂亮的紫灰色眼睛,和它闔起來時睫毛微顫的弧度。

  清水涼也跟著閉上眼睛。

  這個吻輕柔而溫暖,他只是將唇瓣輕輕地廝磨在她的唇瓣上,彼此溫熱的呼吸交疊。兩人身上的衣服都還是濕的,清水涼披著波本的外套,後者伸手將外套再度攏緊,指尖擦過她微涼的皮膚,激起一陣戰栗。

  假如能給世間的吻都分個類的話,有的吻是灼熱的火焰,滾燙濃烈要把彼此都燃燒個透;有的吻是神秘的幽谷,誘人深入危險重重,一不小心就萬劫不復。

  波本的這個吻是雨水,清水涼從裡面感覺不到任何的侵略、占有,乃至情欲,淅淅瀝瀝,像在她心頭小心地落了場雨,滋潤了一整片荒蕪坍塌的大地,讓她忍不住伸出手緊緊抱住了他。

  清水涼後來有時候想起這件事會忍不住想,波本那個時候到底在想什麼呢?

  清水涼和波本談了三天的戀愛——假如那也能叫戀愛的話。

  看初次見面時波本大膽的動作,清水涼還以為這是個在感情生活上非常開放的男性,交往女友後當天就可以上床的那種。

  清水涼為此還悄悄煩惱過,因為她是那種喜歡循序漸近的類型。……但波本長得這麼好看,勉強一下也……

  後來她發現自己大概可能也許是想多了。

  波本第一次見面時的那個吻就清水涼冷靜下來後分析可能只是為了安慰那時候的她——不得不說效果不錯。

  過了那個限定時間段,波本就變了。

  波本似乎工作很忙——也是,畢竟是那個組織的員工嘛,清水涼每天只有大概一個小時能見到他的身影,而且都是在清晨那個時侯。

  清水涼有充分理由懷疑波本是怕她再跳河,所以百忙之中抽空親自看住她。

  波本真是個善良的壞人。

  至於清水涼擔心的什麼時候跑床上去——實屬多慮。兩人從那天以後連小手都沒牽過。

  清水涼看著波本那張好看帥氣的臉內心暗恨——為什麼偏偏是個禁欲系!

  誰知道她什麼時候就要被犯人殺掉了,她想死前再親一口男朋友軟嘟嘟果凍似的嘴唇有錯嗎!

  你放那麼大個身材臉蛋都一級棒的有名有分男朋友在這卻只能看不能吃,這合理嗎!

  心裡想歸想,清水涼卻不好意思霸王硬上弓。

  她還是要臉的。

  波本陪著清水涼的時間很少,兩人就是早上一起出門散散步,散步路線避開堤無津河,然後波本把清水涼送回家。

  有時候清水涼回頭會發現波本正望著她。

  那雙紫灰色的眼睛裡總是裝滿了沉甸甸的心事,他望著她,卻讓清水涼覺得他不是在望著她。

  他或許是在透過她,想著另外一個人。

  這場不知道能不能稱之為戀愛的戀愛持續了三天,第三天的傍晚清水涼被流竄的連環殺人犯殺死在小道裡。

  在血液流盡前,清水涼望著天空的余光裡隱約瞥見了波本朝她跑來的身影。

  身影搖搖晃晃,天邊霞光墜入暗海。

  她又死了。

  那個少女的短暫人生只是清水涼漫長生命裡的一部分,她很快開始了一輪又一輪的新生活。

  那段記憶妥帖地被放入腦海,成了清水涼前進路上的動力之一。

  有一句話波本說得沒錯,她最終等來了奇跡發生——在npc的事業上兢兢業業許多年,清水涼終於升職加薪,走上了人生巔峰。

  只要她勤勤懇懇繼續努力奮鬥,肯定會把終極大禮包收入囊中——到時候就能回家啦!

  不過就連清水涼也沒想到,她和波本的第二次會面居然是隔了這麼長時間在酒廠發生的。

  心情略微有些微妙——也不知道他遇見那輩子的自己了沒。

  清水涼到現在也不知道那時候碰到的究竟是多少歲的波本,因為這個男人生著一張娃娃臉,20多30多壓根沒區別。不過感覺上那時候遇到的波本似乎比現在更成熟些。

  清水涼問過系統:[如果我現在見到以前的馬甲會怎麼樣?]

  [告:同一處時空間不能存在兩個同一人,視優先級而定,低級npc會被替換。也就是說250號現在遇到以前的馬甲的話,該馬甲會被替換。雖然言行同250號曾經保持一致,但不再具有250號的思想。]

  清水涼聽過這個解釋就打定主意絕對不要遇到以前的自己,讓曾經有思想的自己被替換,想想就可怕。

  而且和波本的那段相遇對清水涼來說是很珍貴的記憶,她並不想將這段寶貴的經歷拱手讓人。

  因為想起了以前的事,清水涼的視線就不由自主地在波本身上多留了會兒。波本察覺到她的目光,立刻皺了下眉頭,隱隱露出些厭惡不耐的表情。

  清水涼:「……」

  好家伙,這個人居然有兩副面孔。


第16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1

  關於波本的酒精含量猜測,清水涼還是傾向於他是真酒。

  雖說波本曾有過救助輕生者的善行,但是人並不是非黑即白的——像琴酒那種奇葩是少數,譬如貝爾摩德也有她善良的一面,萊伊也有他渣渣的一面,一時的善行說明不了什麼。

  最重要的是,酒廠新來的五個新人,有三個基本確定是假酒,一個將來要叛變,波本要再是一瓶假的,那還玩個球,酒廠直接關門得了。

  清水涼打量著他們仨的時候,三個男人也在打量她。

  廢棄廠房的門是朝西開的,當時已經是太陽往山下落的時候,清水涼走進來恰好是背光,身影被抹了一圈模糊不清的光暈。

  一直到她完全浸沒入黑暗,三個人才算看清她的樣子。

  清水涼放了學直接就來了這裡,所以她身上還是穿著那套學校的葡萄紫jk制服。這身衣服讓她看上去比平日裡還要年輕,任誰一眼看去都會先注意到那份正正開放的年輕鮮活。

  然後才是那張漂亮精致,卻沒什麼表情的小臉。

  她面無表情地打著透明雨傘站在血雨裡,又輕描淡寫地抖了抖雨傘。

  像是不過癮,她伸腳踢了踢腳下苟延殘喘的男人,口中叫著老師的時候卻一副很恭敬的樣子。

  琴酒冷哼了一聲,雖然有點不滿,還是放縱了她折磨瀕死者的行為。

  最後由萊伊給了苟延殘喘的男人一個痛快。

  女孩子似乎對此有些不滿,朝他瞥去一眼。

  琴酒發話後,這場見面會才算是終於步入正軌。

  如果不是清水涼弄得這一出,組織的見面會可能早就結束了。這群人也不能指望有什麼真摯的同事情,在他們看來,所謂見面會就是大家互相介紹下代號,然後交代完任務,三分種完事都嫌多。

  至少萊伊蘇格蘭波本三個人都是這麼認為的。

  反倒是琴酒老早就認清了這場見面會不可能那麼早就順利結束的現實。

  實話說,清水涼帶了個人過來殺,而不是帶了只雞過來殺他已經有種逃過一劫的感受了。

  至於早早結束會面,這種好事做夢都嫌假。

  果然,彼此簡單介紹完代號,清水涼就熱情洋溢地拉開她的粉白色小背包,開始往外掏大家的見面禮——都是清水大師的新作。市面上買不到的。

  清水涼從聽說要跟幾個新人見面就開始准備,真酒假酒都有。

  她本來是打算給他們畫和琴酒一樣的肖像畫,但是還沒見面就知道人家長什麼樣實在說不過去,所以清水涼只能抱憾地退而求其次,畫了幾人的印像畫。

  雪莉的是一幅深海鯊魚。

  萊伊的是一幅狙擊槍。

  基爾的是一幅耳機話筒。

  蘇格蘭的是一幅鈴木塔——因為那會兒清水涼完全不認識他,思來想去干脆畫了東京地標建築,權當當地特產了。

  波本的是一幅堤無津河上的朝陽——這一幅清水涼畫得最為用心,精心打磨了兩三天,是清水流派的集大成之作,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她滿意得不得了。

  「來來來大家不要客氣,拿好自己那份——基爾和雪莉這兩幅有人能幫她們捎過去嗎?好吧,那我回頭自己帶給她們。」

  從清水涼翻騰書包開始,三個男人就在等琴酒一聲冷笑,制止這種嚴重影響酒廠會面x格的事,沒想到琴酒像是早就料到了,施施然點了根煙,似乎還略帶愉悅地等著幾個人接過清水涼的畫。

  萊伊面無表情,將清水涼遞來的畫直接揣兜裡。

  波本兩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對清水涼微微一笑,卻對她伸來的手視而不見。「抱歉,我不需要。」

  清水涼也不尷尬,把她的心愛之作仔細折成小正方形,然後塞到波本上衣馬甲胸口處——那樣子就像富婆給小白臉過夜費似的。因為清水涼的動作太出人意料,波本一時間竟沒想起阻止她。

  「來都來了,就拿著吧。」

  波本:「……」

  蘇格蘭依舊是三人裡最懂事最講禮貌的,他不僅收下了清水涼的見面禮,還稱贊道:「這是鴨子嗎,畫得很不錯嘛——真抱歉,我並沒有准備見面禮。」

  他一說鴨子,琴酒立馬咬著煙不動聲色地朝畫上瞥去一眼,又淡定地收回目光,吐了口煙圈。

  清水涼很傷心:「那是鈴木塔。」

  蘇格蘭:「……」

  確、確實是沒怎麼看出來呢。

  這時候,琴酒才像是看夠了戲,發話道:「好了,黑櫻桃,這幾個人你都認識了,快點挑一個確認搭檔吧。」

  在場的幾個男人難得覺得琴酒說話如此動聽。

  除了伏特加——他剛把身上的血跡弄干淨,正等著清水涼送他畫呢。身為最早認識清水涼的組織成員之一,伏特加還從沒收到過清水涼的畫。明明大哥已經收到好幾幅了。

  但是大哥都發話了,他也不能說什麼,獨自將委屈咽下。

  說到挑搭檔。

  「我可以選雪莉嗎?」清水涼言辭懇切。

  琴酒瞥了她一眼,繼續吐煙圈。

  「說點你的大腦可以涉足的領域。」

  切!看不起誰啊!

  「那就——」清水涼的眼神在三瓶酒裡轉了一圈,直接落在波本身上,「波本。」

  那當然是選唯一一瓶真酒,也算跟她有些淵源的波本啦。

  雖說組織那邊說的是讓黑櫻桃挑搭檔帶一帶,順便起個監視作用,但實際上這幾個人能這麼快獲得代號足以說明都不是等閑人物,他們要是不願意,組織這邊也不好強迫。

  話說出去之後清水涼也稍微有點忐忑,她之前聽過些關於波本的傳言,說他是個神秘主義者,比她的前搭檔還要特立獨行生人勿近。清水涼第一次請求這種事,對可能的拒絕非常忐忑。

  好在波本雖然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注視著她慢慢點頭同意了。

  清水涼松了口氣——果然波本還是很溫柔的。

  至於表面的冷淡,可能是他這個人刀子嘴豆腐心吧。畢竟他現在面對的是凶殘的組織成員,而不是堤無津河上輕生的少女,態度當然會有所不同。

  確認下搭檔,琴酒將該分的任務分了,照例用幾句意有所指的威脅做了結束語,這場潦草的會面就這麼結束了。

  琴酒邁步朝他的黑色保時捷走去,清水涼無比自然地跟在他後面爬上車後座。

  琴酒連眼都沒抬:「滾下去。」

  清水涼左右看了看,大驚失色:「說我?」

  在琴酒抬腿踹過來前,清水涼麻溜地滾下了車。她還沒站好,身後的車門就哐當砸出一聲響。黑色保時捷揚長而去,害她吃了一嘴尾氣和車輛卷起的滾滾煙塵。

  清水涼被嗆得眼淚直流,實在氣不過,叉腰大喊:「琴酒你卸磨殺驢過河拆橋狼心狗肺狼狽為奸郎心似鐵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咳咳,呸——」

  清水涼罵夠了,喘兩口氣,往旁邊一瞟,看到三瓶新酒站在廢棄廠房的破爛門口看著她。她不出聲以後,現場的氣氛非常安靜。

  這個場景多少有點奇怪。萊伊蘇格蘭和波本比琴酒伏特加清水涼慢了一步行動,跟在他們後面走出來。剛到門口就看到了方才一言難盡的那一幕。

  現在故事的主人公之一還站在門口那條大土路上,白皙的小臉被血漬和土塵糊成了小花貓,眼淚還啪嗒嗒往下掉。

  廠房地上倒著的屍體看了都覺得無語委屈。

  三瓶酒本來是要離開的,因為這個突發事件頓在原地,這會兒都有點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清水涼看了他們一眼,伸出一只手,「讓你們見笑了——有水嗎,給我一口。」

  蘇格蘭從隨身背包裡掏出一瓶水上前幾步遞給清水涼,「還沒打開過。」

  清水涼噸噸噸往嘴裡灌水,余光瞥見萊伊邁步走到他的摩托旁,長腿一跨,轟鳴聲響起就溜了。全程跟看不到旁邊還有清水涼這麼大個人似的。

  清水涼放下水,又低低罵了句:「這家伙怎麼跟琴酒一樣討厭——」

  因為站得太近而聽得一清二楚的蘇格蘭:「……」

  他還以為組織裡的人都很尊敬,啊不,至少是很怕琴酒呢。


第17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1

  清水涼消了氣,抬頭對蘇格蘭笑了下,「謝了兄弟。」她一手臂一揮,朝蘇格蘭肩上拍了下,給他猛地拍了個踉蹌。

  清水涼皺眉:「蘇格蘭哥,你這身板可得多練練。」

  連她一錘都受不住怎麼臥底啊——你哪個部門的到底行不行?

  蘇格蘭:「……」

  他只是沒想到黑櫻桃力氣居然這麼大。

  清水涼朝廠房裡的屍體瞥去一眼,心髒突然提起來。

  以前清水涼跟琴酒伏特加出任務從沒操心過處理屍體的事。琴酒是誰啊——真殺手從不回頭看屍體。

  但是這回從起意到動手都是清水涼一個人干的,而且三岸健吾也勉強算是個普通公民,清水涼還真有點擔心會被警察查到她頭上。

  那怎麼辦?要不毀屍滅跡?

  清水涼抬眸看向正邁步要離開的波本,大叫:「壯士且慢!」

  清水涼噠噠跑到搭檔身邊,踮起腳皺住眉頭湊上去嘀嘀咕咕地把她的擔憂說出來,繼而陳述她的對策:「不如我們把他的屍體沉東京灣吧?」

  波本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點,拉開兩人的距離,語氣冷硬,「那是你自己的事,與我無關。」

  清水涼看了眼波本開來的車,「可、可是……運送屍體需要車子……」

  波本語氣更冷了,簡直是恨不得用他的冷氣把方圓幾裡變成北極,「呵……你怎麼不用琴酒的車?」

  清水涼阿巴了兩聲,越說聲音越小,「我、我怕他把我沉東京灣……」

  波本微笑:「我就不會了嗎?」

  波、波本好可怕!

  「那、那還是算了吧,我覺得放著不管也不會有事的。」清水涼非常有求生欲。

  波本像是聽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你人都殺了怕警察干什麼?」

  蘇格蘭在旁邊打圓場:「好了,波本,不要生氣了。」他的語氣輕輕慢慢,讓周圍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清水涼自知理虧,一聲也不敢吭,乖乖站在一旁任嘲。

  蘇格蘭問她:「黑櫻桃,你為什麼要殺他?……是組織的要求嗎?」

  波本又冷哼一聲。

  清水涼沒想到會有人問她這個問題,愣了下。組織的人一般來說根本就不會問同事為什麼殺人——這有什麼好問的,沒准兒就是看不順眼。所以蘇格蘭的問題確實乍一下打了清水涼一個措手不及。

  她倒是可以直接說「看不順眼」,但是總覺得這樣說會讓人微妙不爽。

  三岸健吾雖然人死了,但是他的社會地位還在,從某種意義上他還會在社會上繼續活下去。

  憑啥啊,那種人渣,難不成她還得替他遮掩嗎?

  蘇格蘭就看到他問完後,黑櫻桃沉默了幾秒,然後忽然抬起頭。

  「他不是組織讓我殺的。但是,蘇格蘭哥你不會以為他是什麼好人吧?」

  清水涼笑了笑,「就像我,一般人看到我也不會覺得一個孩子,一個學生會是殺手,那麼一個老師……就一定是好人嗎?不過他到底做了什麼,我不會告訴你哦,蘇格蘭哥,想知道的話,就自己去探求真相吧。」

  波本朝她看了一眼。

  ……

  當天夜裡,三岸健吾的屍體就被公安趁夜帶走了,繼而是對他的家庭、學校,人際關系等方方面面的私下探查。

  在長官的要求下,公安一開始的調查方向是三岸健吾與黑衣組織間的聯系,他們的長官懷疑三岸健吾可能是與組織的某些事產生了牽扯,或許從他身上能往下挖到組織的秘密。然而很快公安就發現三岸健吾和裡世界不可能有任何關系,但是……他們的調查也不能說全無收獲。

  而那個時候,警視廳搜查一課也開始了三岸健吾的失蹤案調查。

  作為最後一個見過三岸健吾的人,清水涼理所當然被叫到了警察面前問話。

  巧的是,問話的警察清水涼還認識——她曾經的警察前輩伊達航。

  不過按現在的時間線來看,那輩子的她還沒遇到伊達航。

  「聽說那天你身體不舒服,所以拜托了三岸老師送你回家,是這樣嗎?」

  「是。」

  「你知道老師送你回家後,又去了哪裡嗎?」

  「不知道,因為家裡來了朋友,他把我送到家就離開了。」

  「那時候是幾點?」

  「大概4點。」

  「那之後你有再見到過他嗎?」

  「沒有,我除了上學,就是在家裡待著,沒有再見過他。」

  「家裡只有你自己?」

  「不,那個朋友最近借宿在我家。」

  「這個朋友是誰?」

  這個朋友本該是波本的,但清水涼打電話過去拜托他作偽證的時候剛說完負責警官的名字,波本就用非常不好意思的口氣拒絕了她。

  「抱歉,我最近幾天都很忙。」

  清水涼撒嬌:「不會占用很長時間的~」

  「抱歉,可能真的不行。」

  清水涼委屈:「只是打個電話也不可以嗎……」

  「你不覺得家裡的朋友是男性很不合適嗎?」

  「沒關系,我不介意被警察誤會包養了你。」小富婆非常豪爽。

  「……其實我有警察恐懼症,沒辦法在警察面前撒謊。」

  「是、是嗎?」清水涼豆豆眼,「那、那就沒辦法了呢。」

  於是這個朋友變成了基安蒂。清水涼特意交代她讓她裝成正常人過來,

  基安蒂辯稱她身邊最不正常的人就是清水涼。

  清水涼駁回此辯。

  基安蒂來走這一趟,算是消除了清水涼的嫌疑。

  本來警察懷疑的重點就不在清水涼身上。他們也不覺得一個小姑娘能把一個一米八的男人藏到哪裡。對清水涼的詢問只是例行罷了。

  正當搜查一課打算調查三岸健吾以前待過的學校時,公安部把三岸健吾的屍體連帶一份調查報告打包扔了過來,勒令搜查一課按報告上的要求處理即可,其余的部分是公安的領域。

  公安也不是第一次這麼跟刑事部搶活了。搜查一課裡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察們雖然氣憤,卻也無可奈何。他們圍在一起看了三岸健吾案件的調查報告。

  然後氣憤的情緒升到了另一種層面上的高潮。

  捏媽的三岸健吾真是徹頭徹尾的人渣——身為人民教師,一點人事都不干。

  是但凡活著,要立馬關到監獄老死的程度。

  搜查一課這回的通報出的特別快,按公安的要求將此定為一起復仇事件。因為三岸健吾所犯的罪行,曾經的受害者家屬為此展開了復仇。犯人目前仍然在逃。

  對每天都會發生數不勝數的案件的東京來說,三岸健吾的事件並未激起太大的波瀾。但在他曾生活過的圈子裡,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看上去如此道貌岸然浩然正氣的男人究竟是怎樣的人面獸心。

  事情這樣結尾超乎了清水涼的意料,她原本以為最好的結果也就是警察查不到她頭上變成了懸案,沒想到這人渣的真面目居然這麼給掀開了,實現了最後一步社會性死亡。

  真是大快人心!

  清水涼覺得這其中肯定有蘇格蘭的功勞,不然警察不會那麼快結案。沒想到他查出了真相不說,還有能力影響到警視廳。

  清水涼多少借此猜到了蘇格蘭的所屬部門。

  清水涼為自己的智慧會心一笑,她的搭檔看見了涼涼地說:「別總是得意忘形,你這次搞出這種事,還要基安蒂替你作偽證才能脫身,已經讓琴酒很不滿了。」

  清水涼抿了抿紅潤的唇瓣,淺淺地笑了,望著波本的眼神不能更真誠:「波本哥,你人真好,比琴酒好多了。不過你放心,大哥他對我不滿也不是一兩天了,不差這點了。」

  不過說真的,清水涼剛和波本組成搭檔的前兩天,波本比琴酒還冷,清水涼說十句都不見得回一句,打個電話如果不直接說正事就掛斷,這兩天倒是好多了。

  據波本所言,那是因為他前兩天在忙一個很重要的任務。清水涼對此表示諒解。

  波本略略覺得無語,先不說前半句到底是不是在誇他,「琴酒對你很不滿?」

  看那天會面時的情況,波本覺得琴酒對清水涼還是挺寬容的。把她踹下車那截不算。

  說起這個清水涼就來勁兒了。

  「你不知道,我和他認識也有快三年了。但凡我們見面的時候,他就沒有一次不罵我的。不僅罵,他還打我!」

  波本眯了眯眼,將熱好的牛奶遞給清水涼,「他為什麼要這麼對你?難道……你掌握了什麼情報,不小心泄露出去了?」

  「那怎麼可能,」清水涼生怕波本對他的搭檔產生誤會,趕忙指天發誓,「我可是組織的優秀員工,可攻可守可輔助,好用得不得了!嘴巴比伏特加的腦子都嚴,這種低級錯誤不可能犯的——啊呀,我是不是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對不起,伏特加哥,我沒有歧視你腦子的意思。」

  眼看清水涼要跑題,波本趕忙將話題拉回正軌——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波本已經清楚了解到一件事:如果不在清水涼說話時給她一點引導干預的話,她一個人能把話題繞地球一圈,然後飛往外太空,從宇宙另一端繞回來。

  「所以琴酒為什麼老是罵你?」

  清水涼將嘴邊的一圈奶漬舔掉,波本又遞給她一塊小蛋糕。

  「我想想啊……上次是因為我不小心把他剛調好的狙擊鏡碰歪了……」

  「上上次是因為我把一包香煙裡的煙絲裡混了辣椒末,沒想到這包煙後來被大哥拿走了……」

  「上上上次是因為我在駕駛座上灑了點膠水整蠱伏特加哥,沒想到那天是大哥開車……」

  波本:「……你為什麼到現在還活著?」

  清水涼惆悵地嘆了口氣,咬下一大口蛋糕,鼓著臉頰嘟嘟囔囔道:「可能是因為我扛揍吧。」

  她現在97點的搏擊基本都是被琴酒揍出來的。從一開始被動挨打到現在你來我往,要不是有掛,清水涼覺得她可能早被琴酒打死了。

  ……

  三岸健吾的事情警方那裡是沒什麼問題,但對清水涼來說事情卻尚未結束。

  因為她還有個同學叫阪本……

  這段時間清水涼每次碰到阪本同學都覺得自己已經被那雙眼看透了。

  我知道你是殺人凶手——那雙眼仿佛在這麼說著,從上至下掃視了清水涼的靈魂。

  這種眼神清水涼以前只在生前的鄰居家小孩兒楠雄君身上見過。

  這是碳基生物可以擁有的眼神嗎?

  天不怕地不怕的清水涼竟然不敢跟阪本同學的眼睛對視。以前在學校清水涼偶爾還會跟其他同學有交流,現在就完全自閉了。抱著自己的小桌子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然後一放學就飛速衝出校門回家——反正她缺席社團活動也不是一兩天了,再忍一忍就放暑假了。

  再然後有一天清水涼就被堵在了班裡。

  沒關系,老馬也有失前蹄的時候。全班同學堵在門口她出不去也是正常的吧。

  結果和清水涼想像中完全不同。

  沒有質問和指責,她的同學們——清水涼甚至連名字都沒認全——為她准備了寫著名字的大氣球和彩帶,香噴噴的蛋糕,和異口同聲的祝福。

  「生日快樂!」

  清水涼感動異常,淚水盈眶:「謝謝大家。」

  「清水同學之前一直不太開心讓我們非常擔心呢。」

  謝謝你,瀨良君,我再也不在心裡吐槽你總是不穿衣服還有小肚腩了。

  「我們也希望清水同學能開心起來,馬上就要暑假了,要開心地迎接假期才行呢~」

  太好了,愛菜,原來你沒有討厭我。

  「清、清水同學,生日快樂。」

  久保田同學,也謝謝你。

  但是現在這裡有一個最大的問題。

  今天並不是她生日啊!

  到底是誰告訴的這些人她今天過生日?

  清水涼將目光投到窗戶邊的俊俏少年身上,阪本同學單手推了下鏡框,對她露出一個轉瞬即逝的笑容。

  清水涼忽然就明白了阪本同學的意思——

  真相並不重要,我們希望你快樂。

  今天不是她的生日又怎樣,這些祝福是真實的。

  清水涼感動地笑了下。

  「清、清水同學居然笑了!!」

  清水涼:?

  我很少笑嗎?

  至此,三岸健吾事件徹底結束……並沒有。

  還有最麻煩的一個人——萩原研二。

  作者有話要說:

  萩原警官委托清水涼她媽——也就是不才在下我——替他召開一場新聞發布會做一次澄清

  他名叫【萩】原,qiu 原,不是荻原,也不是藤原,更不是蒞原

  既然想叫他老公就要有叫對名字的覺悟啊豈可修!

  還有一件事,我特別喜歡在作話發出一鍵感謝後研究灌溉營養液的id,沒有要替我的頭發們復仇的意思,單純對大家的id感興趣


第18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1

  清水涼覺得像她這樣的殺手,通常都是孤獨而寂寞的,靠近的人會變得不幸——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

  清水涼故意疏遠萩原研二真的是為了他好。不想讓他被琴酒那個疑心病重到精神病院都不敢收的男人記掛上。

  前一段時間萩原研二還很正常,清水涼偶爾會在放學時遇到他,頻率並不高,他的分寸拿捏得特別好,進退得宜,讓清水涼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絕這種舒適且適度的關心。

  萩原研二這個人想對誰好的時候,根本沒人能拒絕。因為情商這塊兒屬實是被這個男人玩明白了。

  雖然他這種技能只用於女性。

  事情的轉折還是發生在三岸健吾這件事上。

  清水涼因為跟這起凶殺案多少有些關系,某天伊達航就將清水涼從學校帶了出來最後去警視廳做一次筆錄。

  伊達航在警視廳搜查一課的暴力刑事案件組工作。

  以前也在這地方工作過一段時間的清水涼邁進來的時候覺得這裡還挺親切的。

  然後清水涼就看見萩原研二背對門口坐在一張桌子前,他沒有穿警察制服,也不像清水涼以前在放學路上碰見他時穿著修身板正的襯衣西裝或是簡單的T恤牛仔褲,而是穿著一身非常時尚的衣裝。看上去有點花哨,但是在萩原研二身上卻熨帖得剛剛好,站出去說是模特來了也不會有人懷疑。

  幾位女警官圍著他,聽他繪聲繪色地說著什麼。那把嗓音還是那樣,翻滾的細沙般,帶著微啞的磁性。

  「……就是這樣……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我也想稍微放松下。怎麼樣,姐姐們今晚要一起去喝一杯嗎?」他伸出修長指節,虛虛比出空握酒杯的樣子。

  清水涼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萩原研二,心裡不由冒出酸酸的感覺: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萩原警官。

  可惡,她也想被漂亮的小姐姐們包圍!被她們用驚嘆崇拜的目光注視!

  為什麼她當年做警察的時候就沒有小姐姐包圍?警校為什麼不教這個!

  豈可休!人家也想要甜甜的小姐姐!

  萩原警官也太不夠意思了,有這種渠道也不分享給她!

  「萩原,你怎麼來了?」萩原研二這種招女孩子喜歡的特質以前就挺招人恨的,當年的初代鬼塚班,也就只有有女朋友的伊達航能免疫這種精神攻擊。

  雖然這麼問了,不過伊達航也能猜到萩原研二來這裡是為什麼。他們幾個朋友有段時間沒聚會了,萩原和松田這兩天剛完成一場非常艱難的拆彈任務,會來特意約他一起聚一聚也在意料之中。

  正好三岸健吾的案子姑且也算告一段落,等他錄完清水涼的筆錄就可以下班了。

  然後伊達航就看到他的好友萩原研二轉過身來後溫柔撩人的笑容慢慢凝固在臉上,他算得上有些做作地清清嗓子,慢慢板起一張臉,做出幅警界精英應有的樣子——但是配著那身標准花花公子的打扮多少是有點滑稽了。

  「小涼,你怎麼來了?」他把伊達航的問題換了個前稱拋回給清水涼。

  伊達航這才知道原來清水涼和自家好友認識。

  清水涼略略頷首算作招呼,神色疏冷,言簡意賅:「做筆錄。」

  不管認不認識,都得先把筆錄做了。伊達航把清水涼帶走後,萩原研二擰起眉頭問身旁的女警官:「那個小女孩兒牽涉進什麼案件裡了嗎?」

  「萩原警官不知道嗎,是一起殺人案……」

  伊達航這次來找清水涼要做的筆錄其實不是關於三岸健吾的死亡事件,而是關於他生前做的那些事。

  為了保護清水涼的隱私同時照顧她的心情,做筆錄的警察只有伊達航一個——雖然在伊達航看來,這種事明明找個女警察來更合適。

  對這種漂亮柔弱的小女孩,伊達航真的不太知道該怎麼相處。要不是不合適,他都想讓萩原研二代替他坐在這裡。

  但是該做的筆錄還是得硬著頭皮做。

  清水涼完全不知道伊達航在想什麼。她可是守法——按需性的那種——公民,當然是警察哥哥問什麼答什麼,絕對不會有所隱瞞,也絕對不會添油加醋的。

  真的不會哦。

  總之,清水涼已經迫不及待要把三岸健吾捶死了——哦,他已經死了啊。那就反復鞭屍。

  「死者三岸健吾是你的風紀老師,對嗎?」

  「嗯。」

  「你之前說,死者最後和你見面的那天下午你身體不舒服所以拜托他送你回家。為什麼會選擇拜托他?」

  清水涼故意沉默了會兒,才慢慢小聲說:「……不是我想拜托他,是他一定要跟我回家,當時看到我朋友在等我,他才離開的……」

  伊達航:「……」

  「他……有對你做什麼事嗎?」

  清水涼搖頭:「那天沒有。」

  「……那之前?」

  那之前也沒有,要不是阪本同學攔著,他早就去滋養學校的櫻花樹了。但是說實話多沒——多不利於警方發現他的罪惡啊。清水涼板起一張嚴肅的面孔,開始三分真七分假地胡編亂造。

  「他經常把我叫去辦公室,因為我不肯聽話就打我罵我,說要把我的腦殼敲開看看裡面是不是都是水,強迫我吸了一整包煙,還把我從車上踹下去,自己從郊外走回家。」

  清水涼越說越真情實感,委委屈屈地撩開衣擺,指著白白嫩嫩的小細腰上特別明顯的青紫印記聲淚俱下地控訴:「你看這裡!當時打得我可疼了,這麼久都沒好!」

  伊達航又心疼又尷尬:「……你先把衣服放下去。」

  這個人渣到底還有多少面孔是警察沒有發現的。

  「你放心,這些情況我們都了解了。雖然死者是殺人案裡的受害者,但並不代表他以前犯的罪惡就過去了,作為警察,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清水同學,請你一定要堅強。」

  伊達前輩,原來你這麼多年哄人的技術就沒進步過。

  當初她和伊達航一起破案的時候,伊達航就經常對受害者家屬說「請你堅強」,清水涼怕他被人套麻袋揍一頓,只能跟在他身邊將「請你堅強」擴充成不重樣的八百字小作文,深入且共情地體恤受害者家屬心中的苦楚。

  每每結束時,她都會看到高木涉崇敬欽佩的目光。她的前輩伊達航就一拍她的肩膀笑著說:「你可真能干。」

  真是一段讓人懷念的美好時光。

  清水涼做完筆錄就從警視廳另一扇門悄悄溜走了。她不知道那天伊達航到底跟萩原研二說了些什麼——清水涼也是剛知道這兩人居然認識,看樣子關系還不錯,總而言之,從那天起,萩原研二就變得更難纏了。

  偏偏清水涼明白萩原研二是真的在關心她,她就更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很難說清水涼每天一放學就飛回家有沒有躲著他的成分。

  萩原研二作為警察工作繁忙,當然沒有時間每天到學校門口堵清水涼。

  他也能感覺到清水涼躲避的意思,這種躲避顯然沒有起到清水涼想讓它發揮的作用——你看我都不想見你了你就別來找我了——反而讓萩原研二愈發擔心她的狀態。

  山不來就我,我自去就山。萩原研二挑了個合適的下午,打包了各種清水涼愛吃的甜點蛋糕薯片餅干可樂橙汁,敲響了她家的門。

  ……

  波本最近在忙著搬家。

  組織裡的搭檔沒有一定要住到一起的要求,但是為了方便行動,長期固定搭檔都會選擇比較近的住處。

  波本為了配合新搭檔的行動,退掉了之前租的公寓,在清水涼家附近另外租了一間。

  最開始清水涼選妃——不是,選搭檔挑了波本時,波本是想拒絕的,他那會兒正覺得這個年輕的女孩子太心狠手辣冷酷無情,但是想到她和琴酒做了兩年搭檔,又這麼得組織信任器重,肯定掌握著組織不少情報,為了公安的偉大事業,波本還是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情點頭同意了。

  為了方便和搭檔交流,他在清水涼公寓的對面租了間房。

  搬家說起來還挺麻煩的,波本的東西不多,但是要把舊公寓裡的家具物件全都挪到新公寓來也不是個小工程。雖然請了搬家公司,蘇格蘭和清水涼也還是來幫忙了。

  蘇格蘭想來的時侯,波本本想拒絕他——他不希望被清水涼這個組織成員發現他們之間關系親近。但是他接到蘇格蘭的電話時,清水涼就像個幽靈似的從他旁邊長出顆腦袋。

  波本瞬間渾身緊繃——他完全沒察覺到清水涼靠近的氣息。

  清水涼聽到那頭蘇格蘭的聲音,雀躍地舉起小拳頭:「好耶!蘇格蘭哥也要來幫忙嗎!!快來快來,再不來就沒得玩——沒得可搬啦!快點啊!這麼久沒見我都想你了——」

  波本把清水涼的腦袋從他肩膀上按下去:「你和蘇格蘭很熟?」

  波本擔心清水涼有什麼針對蘇格蘭的陰謀,語氣不自主地沉下。

  清水涼頓了頓,眨巴了下眼睛,恍然大悟:「波本哥你吃醋了嗎?你放心,我雖然很喜歡蘇格蘭哥,但你才是我唯一的搭檔。我很忠誠,不會始亂終棄的。」

  波本:「……」

  那我是不是還得謝謝你。

  還有——

  「你為什麼要叫我波本……哥?」那個後綴波本加的格外艱難。

  清水涼大驚:「難、難道要叫姐嗎!」

  可不興這啊兄弟!

  等等,她仔細看了看波本的長相。

  倒、倒也不是不行?


第19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1

  波本的搬家進程本可以在一天內結束的,之所以到最後足足拖了三四天鍋主要在清水涼身上。

  當時家具全搬進去以後,清水涼站在起居室的地板上皺著眉頭就開始指指點點:「波本哥,你這公寓有點單調啊。」

  現在波本已經對這個稱呼沒有任何意見了。

  波本租的新公寓比清水涼的公寓大不少,約六七十疊榻榻米。公寓的風格偏向傳統日式風,有一間起居室,一間臥室,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還有一個小陽台。

  但是整個房間除了必要的家具,什麼多余的東西都沒有。一開始甚至連鍋碗瓢盆都莫得。

  現在廚房裡的用具是在清水涼大呼「波本哥你想修佛嗎封建迷信可要不得啊!」並得到蘇格蘭的深切認可後,兩人強行從超市買回來的。

  但是光有這些還不夠——現在的風格和清水涼公寓的初始設置幾乎一模一樣。清水涼不曉得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組織冷淡風,反正她叛逆慣了,說不行就不行。

  波本不想折騰那麼多:「黑櫻桃,這只是晚上用來睡覺的地方,這樣就足夠了。」

  「達咩!」清水涼雙臂打叉:「波本哥,你這樣是不行的。你要熱愛生活,生活才會熱愛你。尤其我們身為組織成員,而且是有代號的高級職工,更要用我們積極的生活態度去影響更多的人,這樣才能帶領我們的組織做大做強,衝出日本,衝向宇宙!可不能學琴酒——」她想了想,還是加上一聲「大哥」,「大哥那樣,整天疑神疑鬼,一點生活情調都沒有,這樣下去會把員工都嚇走的。」

  清水涼還要就組織的可持續發展計劃做一下深入淺出的可行性分析,被蘇格蘭微笑著打斷:「說得真好,不如我們問問波本,看他想要什麼風格的公寓?」

  兩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波本,一雙比一雙亮,像兩只小熊貓在等飼養員喂奶喝。

  波本敗下陣來:「……你們看著辦就好……我比較偏愛日式風格。」

  「好耶!他同意了!」清水涼跳起來和蘇格蘭擊了下掌。她又望向波本,清透的眼睛盈滿淚水:「波本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要是換了大哥在這兒,他在我說到一半時就會打我了。」

  波本:「……」

  其實我剛才也挺想打你的。

  公寓是波本的公寓沒錯,但顯然裝修工頭清水小姐和她手下的首席工人蘇格蘭先生對這間公寓的熱情比主人先生高多了。

  兩人腦袋湊在一塊兒,屁股對著主人家商量了小半天,定下一份《關於波本先生公寓裝修的幾點意見》計劃書。兩人像征性地給公寓主人過了下目,就哼哧哼哧開始行動了。

  失去話語權的主人波本先生只能安靜跪坐在榻榻米上看著。他一開始覺得清水涼這個行動肯定不會像表面上這麼簡單,絕對有什麼深意,或許是清水涼想借著幫他搬家調查他家裡有可能藏匿的情報——當然那種東西早就被波本處理干淨了,她什麼都不會找到。

  他仔細觀察後發現……清水涼可能真的是單純想搞裝修。她完全是把這當成家家酒樂在其中了!和景湊在一起根本就是一副男女主人共同商量著裝修新房的感覺。

  波本甚至有一回聽到清水涼脫口而出了一句「阿娜達——」,蘇格蘭居然還煞有介事地回應了。

  波本:「……」

  ……清水涼也就算了,景你干嘛也入戲這麼深。

  然後這兩個人討論完像是終於想起房間裡還有個人,扭過頭看向他:「波本哥,你怎麼看?」/「波本,你怎麼看?」

  「……隨你們的便。」這家不能待了,容易血壓升高。

  但波本不得不承認,兩個人的審美姑且還是在線的。被他們搗鼓了一番的公寓看上去確實更有人氣了。

  公寓的玄關和起居室是直接相通的,進門就可以看到餐廳的餐桌後掛著一副畫,畫作由兩個半圓組成,左邊的半圓裡畫著一只胖嘟嘟的小橘貓,右邊的半圓裡寫著四個字——好好吃飯。

  餐桌鋪著黑白格紋的餐布,一頭擺著一個陶瓷的,插著干花的花瓶。

  走進陽台是一排大大小小排列的綠植,有蘭花、綠蘿、白掌……最角落還放著一株挺拔的竹子。

  連通臥室的障子上貼了墨色富士山的紋飾,床尾多了個軟榻和矮桌子,桌子上的小台燈是黑白貓樣子的。

  另外還有種種細節上的小驚喜等著波本慢慢發掘。

  臥室床側的牆壁上放了個空畫框。

  清水涼見波本的目光落到了空畫框上,立馬不經意地清了清嗓子,「這個地方是給波本哥放畫的哦。」

  「嗯?」波本朝她投去茫然的目光,總是壓著的凌厲消失了一瞬,那雙尾端微微垂下的紫灰色眼眸清晰明了地被疑惑填滿了。

  哎呀,這叫人直說多不好意思。

  「我是說波本哥可以把自己喜歡的畫作放在這個畫框裡,我沒有一定要波本哥把我的畫放在這裡的意思哦。」

  話是這麼說,但清水涼的神情動作擺明了她已經躍躍欲試地等著看清水大師的大作被掛起來了。

  波本避開清水涼的視線,假裝盯著空畫框在思考,仔細想了想他把那糟糕玩意兒扔哪兒了。

  ……嗯,沒記錯的話,應該已經在垃圾站等著被運走了。

  「波本哥,你不想掛那幅畫嗎?」

  見波本一直盯著空畫框,清水涼忍不住再次開口。她歪著腦袋插進波本和空畫框的中間,擋住波本的視線。因為兩人之間的身高差,清水涼不得不踮起腳才能完成這個動作。

  波本微笑:「我好像聽到蘇格蘭上樓的聲音了,也不知道他買了些什麼回來。」

  清水涼果然立馬被轉移了注意力——她帶著波本展示兩人的裝飾成果時,蘇格蘭出門給三人買飲品了。

  說話間,蘇格蘭就提著幾杯冷飲從門外進來了。

  波本松了口氣——他可不想再去垃圾站把那張看不出什麼畫了什麼東西的畫作扒拉回來。

  清水涼立馬迎出去。

  「蘇格蘭哥,歡迎回來——哇,居然買了這麼多嗎!」

  「因為忘記問黑櫻桃你喜歡喝什麼口味的,所以多買了點,但是太涼了,你不可以多喝,只能喝一杯——」

  清水涼的快樂驟然冷卻。

  「蘇格蘭哥,你這種行為讓我想到一個人,也是愛管東管西的。」

  蘇格蘭好奇:「是誰?」

  清水涼哼了一聲:「秘密。」

  我怕說出來是個警察嚇到你,臥底哥。

  到最後圍著餐桌坐下的三人只有清水涼一個人抱著奶茶噸噸噸喝得樂不思蜀。

  蘇格蘭臨時接了組織的任務,波本禮貌性地將他送出了門。

  兩個大人都不在,清水涼的眼神不自覺飄到剩下幾杯冷飲上——愛管事的已經走了,接下來她多喝幾杯應該也沒問題吧?

  清水涼正打算狗狗祟祟地藏幾杯奶茶,公寓門又一次被推開。

  「我才沒有——哦,是波本哥啊。」她松了口氣,「你回來啦。」

  波本不愧是波本,一眼就看穿了清水涼剛剛想干嘛。他挑了下眉梢,「不用藏了,蘇格蘭已經不在了,你想喝多少都無所謂。」

  波本他真是個好人啊!!

  清水涼心滿意足地將剩下的奶茶果汁可樂全擺到面前,從粉白小背包裡掏出新一期的《火X忍者》,雖然是早就看過的內容,清水涼也不覺得膩。

  情緒到了,她還會含著奶茶嘟嘟囔囔地配音——

  「一袋米要扛幾樓!一袋米要扛二樓!——」

  「顆顆有泥!」

  開著電腦在一旁處理事情的波本微笑著戴上耳機。

  等清水涼意猶未盡地放下漫畫,她一把拍上波本的肩膀,差點把鼠標箭頭撞出屏幕。

  「波本哥,我們吃飯去吧!」

  波本看了看桌子上被清水涼喝空的幾個大杯子,「……你胃口可真不錯。」

  清水涼沒聽出他話裡的深意,驕傲地挺起胸脯,「我還在長身體嘛。」

  波本下意識看了一眼,又默默移開。

  ……其實不長也可以了。

  因為波本公寓廚房的燃氣一直沒弄好,所以最近三人一直都是一起去對面清水涼家,蘇格蘭負責做飯。

  今天也是一樣,除了少個蘇格蘭,廚師變成了清水涼。

  波本得知清水涼會做飯時還挺吃驚的,畢竟是那個組織的人嘛,比如基安蒂就不太會的樣子。

  清水涼一開始廚藝也只是一般般,是成為npc後因為無聊才開始研究的,逐漸越做越好。用清水涼自己的話說,也就是比她的畫技差上那麼一點點。

  晚上吃飯不宜吃太多,所以清水涼就炸了兩份豬排、薯條,又煮了桶咖喱,配著米飯吃。

  下午喝足了水,就算是清水涼,這回也是吃了一碗飯就飽了,然後唉聲嘆氣地坐在那裡看波本吃。

  波本:「……」

  剛才還覺得很美味的飯菜突然難以下咽了。

  「怎麼了?」波本微笑。

  清水涼抽抽鼻子:「就是覺得好羨慕你啊。」

  「嗯?」

  「波本哥你年紀這麼大,個子這麼高,體格這麼健壯,胃容量一定很大吧——」

  波本笑容僵住——你想多了,在胃容量這方面我肯定不如你。

  而且。

  「我今年才24歲,應該還算不上年紀大。」

  清水涼「哦」了聲,「可是我才十幾歲啊。」明明靈魂年齡也二十好幾的清水涼大言不慚道。

  波本不搭理她了,清水涼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又嘆了口氣,門鈴聲這時候忽然響起。

  清水涼提高音量問道:「誰?」

  門外的聲音慢悠悠:「你的萩原警官。」


第20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1

  清水涼聽到門外的聲音直接呆掉了。

  以前萩原研二送清水涼回家的時候都會把車停在樓下,從沒進過清水涼家裡。因為被人發現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成年男性單獨進出未成年女性的家裡可能會給清水涼帶來不好的影響,萩原研二的體貼總是讓他在這種細節問題上格外在意。

  那麼萩原研二會特意登門就很能說明問題了——他這回不見到清水涼是不會罷休的。

  清水涼體會不到萩原研二的這種體貼,她只是在聽到萩原警官的聲音後就下意識開始頭痛,看到身旁的波本更是覺得自己死期將近。

  她該怎麼跟萩原研二解釋家裡出現一個陌生成年男性的事情?

  雖然清水涼不太明白她和萩原研二無親無故的——她已經放棄成為萩之母了——為什麼要慫,反正她就是條件反射般地慌了。

  清水涼這會兒後知後覺地開始慶幸當時波本拒絕了去警視廳幫她作偽證,不然這會兒連狡辯都沒得辯。

  而且怎麼跟波本解釋她和一個警察相熟也是麻煩。

  清水涼忽然想起當時波本拒絕作證時說的話,於是趕忙湊到波本腦袋邊壓低聲音道:「波本哥,外面那個是警察,你要不要藏起來——你不是有警察恐懼症嗎?」

  也不知道這個警察恐懼症除了不能在警察面前撒謊外有沒有看見警察就發軟這類的說法——無論如何,拜托快讓波本從這個房間消失吧!

  「小涼?」門外的萩原研二拉高聲音喊道,他似乎對清水涼遲遲不來開門有些疑惑。

  「馬上來——」清水涼也拉高嗓子回了聲,又壓低嗓音催道:「波本哥——」

  從聽到門外的聲音就開始愣住,仔細看額頭都開始冒冷汗的波本聽到「警察恐懼症」終於回過神。清水涼趕緊把衣櫃門拉開,「快,你藏到裡面別出聲!」

  清水涼的公寓只有波本家一半大小,壓根沒有障子隔開,從玄關進來就能將整間屋子納入視線。

  單獨的衛生間倒是可以藏,但是緊張之下,清水涼完全忘了這件事。

  她來不及檢查波本有沒有藏好,就跑去拉開屋門,從門縫處小心地探出一顆腦袋。

  萩原研二因為等得無聊,干脆倚著走廊外沿到他胸口處的牆壁看起了風景。清水涼的公寓只是普通公寓,對面卻是一片高級公寓的區域,這附近的風景算得上不錯。

  萩原研二想點支煙,拿了出來又放回去。風吹動了額發,他伸出一只手撥開。

  清水涼的屋門這時候打開了,一顆毛茸茸的黑發腦袋像只小貓似的冒出來,烏黑明亮的眼睛眨巴兩下,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潤出淡淡水光,磕磕巴巴地打招呼:「萩原哥……哥。」

  萩原研二挑了下眉——有鬼。

  她之前都是客客氣氣叫萩原警官,這時候討巧賣乖叫哥哥肯定是有問題。

  萩原研二提起裝了滿滿一大包零食的口袋——清水涼的目光果然隨之亮了下,「不請我進去坐坐?」

  清水涼朝身後的房間快速瞄了眼,不情不願拉開門。「請進。」

  餐桌上狼藉的餐盤還沒來得及收拾,萩原研二狀似隨意地問:「剛才在招待朋友?」

  清水涼緊張得像應付老師家訪的學生,乖巧點頭:「是吧——」尾音勾起淡淡的不確定的弧度。

  怎麼還是吧,自己都不確定嗎。

  萩原研二失笑,放下零食口袋,「小涼先把零食收起來吧。」他自己則擼起袖子開始收拾餐盤。

  萩原研二的膚色偏白,肌肉卻一點不少,襯衣袖子擼上去後露出的一截小臂鼓起堅實的肌肉。

  清水涼想到波本也是這樣,看著很瘦,身上的肌肉卻很多,也不知道他們倆打起來誰會贏——

  清水涼趕緊搖搖腦袋,還是不要打了。

  她看了眼關起的衣櫃門,坐在地上認真地將零食分門別類地收進零食箱。

  等清水涼把最後一包薯片收進膨化食品分格,她才發現萩原研二已經將碗筷和桌子都整理干淨了,此時正單膝跪在她身邊,一只胳膊撐在膝蓋上好奇地看著她。

  見清水涼看過來,萩原研二彎起眉眼,聲音溫柔,「小涼真的很喜歡吃零食呢——不,似乎不止是零食。」

  清水涼抱著零食箱小聲說:「因為吃東西會讓人開心嘛。」

  已經入了夏,清水涼穿著短袖短褲,一側黑發上別著兩只亮閃閃的發卡。她個子不低,骨架卻很小,這麼抱著零食箱坐在地上像只囤食的小倉鼠似的。

  萩原研二看著,心裡卻生出一陣酸澀和愧疚。他干脆在清水涼面前跪坐下來,盡量平視她的眼睛輕聲道:「對不起。」

  清水涼還記掛著波本藏在衣櫃裡的事,生怕時間久了把搭檔悶死,聽到萩原研二的道歉茫然地抬頭,「啊?」

  他、他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嗎?

  「沒關系。」不管怎麼樣,先說沒關系肯定沒錯。

  萩原研二一看清水涼這個樣子就知道她壓根沒聽明白他在為什麼道歉。

  這個小姑娘在某些地方真是格外地好懂。

  他不由嘆了口氣。

  「對不起,我自詡對你很關心,卻連你正在遭遇什麼都沒能察覺……那天你明明已經在問我『你覺得那個老師怎麼樣』,我卻沒能意識到你的求救聲——我可能是最糟糕透頂的警察了。」

  等等,等等,清水涼腦子亂了——她什麼時候向萩原研二求救了?

  「那段時間你對我越來越冷淡,我只是以為你心情不好,把這當成了小孩子耍脾氣,卻一點沒想到你的內心會是多麼痛苦……如果不是發生了這次事件,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你就在我眼皮下經歷了這些,而我卻沒有保護好你……」

  萩原研二的故事清水涼沒聽懂——他到底在說什麼?——但她大受震撼,並捕捉到了最後一句話。她覺得萩原警官根本沒必要自責。

  「你不需要保護我,萩原警官。你是大家的警官,只要保護好大家就好。保護我,既不是你的責任,也不是你的義務。」

  萩原研二頓了頓,微垂眼眸輕輕道:「但是我想保護你。」

  清水涼緊張地坐直身子,又朝衣櫃瞄了一眼。

  萩原研二揉了揉她的腦袋,額前的碎發隨著動作輕輕拂動,如同眼中輕柔的嘆息。

  「你不要覺得有壓力,我只是希望你能像其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快樂地長大,沒有遺憾,沒有煩惱。我在你面前不是一定要管束你的萩原警官,只是希望妹妹開心的萩原哥哥。我希望,你再遇到什麼麻煩可以放心地交給我,遇到什麼危險可以放心地告訴我。」

  「我知道這次你可能是擔心哪怕說出來我也未必會信,但是小涼,請你相信我,只要是你告訴我的,我一定會信。」

  「啊?」清水涼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捏了捏衣角,小聲嘀咕:「那要是我故意騙你呢——」

  萩原研二笑了,眸光映著窗外晚霞。

  「那就給你騙。」

  萩原研二朝清水涼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來,地上涼,別一直坐著。」

  清水涼把自己的手搭上去,順著萩原研二的力道站起身。坐的時間久了,不知道壓到了哪裡,清水涼的腿有點發軟,踉蹌了下,萩原研二虛扶著她在餐椅上坐下。

  「說好了,以後小涼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不理我了。」

  清水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他說好了,但是也找不到反駁的話,只能垂頭喪氣地點點頭。然而很快她就喪氣不下去了——

  因為她一抬頭,忽然發現萩原研二不知何時站到了衣櫃邊,手指落在櫃門把手上正要往外拉。「小涼,你的櫃門好像有點壞了。」

  住、住手——!!

  萩原研二拉開櫃門,裡面除了疊放整齊的衣物和一排衣架外什麼都沒有。他上下掃視了圈,闔上櫃門,淡淡地說:「看來是我弄錯了。」

  清水涼魂兒都差點給他嚇沒了,好半天才緩過勁兒,呆呆地點點頭,「沒……沒事就好。」

  原來波本不在那兒啊,虧她還一直提心吊膽的,嚇死人了。

  萩原研二看了眼窗外逐漸沉沒的夕光,和一層又一層渲染天幕的昏黑,對清水涼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小涼早點休息,有什麼事隨時打我電話。」

  清水涼把他送到門口,恰好遇到回家的表田裡道。

  表田裡道神色懨懨,清水涼不由得擔心得多問了兩句,得到對方無奈又肯定的「沒事,不要擔心」後才勉強放下心。

  萩原研二笑話她:「怎麼也不見小涼擔心擔心我?難道只有表田哥哥值得,萩原哥哥就不值得了?」

  清水涼認真地搖搖頭:「不,我也很擔心你的。你的工作那麼危險,一定要小心——不可以怕麻煩就不穿防爆服哦。」

  萩原研二笑著拍拍她的腦袋:「懂得還挺多。」

  萩原研二開著車離開後,清水涼關上門,波本從一條巷子裡走出來望著萩原研二離開的方向出了神。

  過了一會兒,手機鈴聲響起,波本接起電話,彼端傳來黑櫻桃的聲音。

  「波……波本哥你去哪兒了?看到你不在衣櫃裡,我嚇了一跳。」

  「我從窗戶那裡跳出來了。」依波本對萩的了解,藏在衣櫃裡他一進門就能發現,「黑櫻桃,你看上去和那個男人很熟悉——我沒弄錯的話,他應該是警察吧?我想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才響起黑櫻桃含著笑的回復。

  「你說那個啊,不用在意,他雖然是個警察,但是天真得可以,被我騙得團團轉呢。無論我想要什麼情報都會傻乎乎送上來,乖得不得了。」

  波本聽著電話那頭的輕笑,捏緊了手機。


第21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20

  清水涼吃壞了肚子。她覺得肯定跟喝的那幾杯冰鎮冷飲沒關系。奶茶能有什麼錯呢,奶茶只是想帶給她快樂罷了。

  出門去醫院的時候她碰見了表田裡道。

  表田裡道人都燒迷糊了,看見她的時候還倚著門框傻呵呵笑著說:「教練,我想請假去下醫院。」

  清水涼同情地看著他:「可以哦,裡道哥。」兩人的關系現在已到了可以互稱姓名的階段。

  得了指令的表田裡道眼一閉腿一蹬就昏了過去,清水涼上前一步接住他,鍛煉良好的男人猛然壓得她差點跪地上。

  清水涼嘆了口氣。

  怎麼辦呀——

  她一個小病號拖著一個大病號,怎麼挪到醫院都是問題。總不能背著他吧,雖然也不是背不動,但是想想就覺得那畫面過於詭異。

  清水涼給波本打了通電話。

  如果不是沒辦法,清水涼挺不想麻煩波本的。之前就說過,她的這位搭檔是個神秘主義者,沒有任務不喜歡被人打擾。

  而且清水涼覺得波本和她這種在酒廠混口飯吃,沒有系統任務發布就懶得干活的員工不一樣,他作為酒廠得力的情報人員,總是很忙的樣子,為了酒廠的事業鞠躬盡瘁。

  波本都這麼努力了,清水涼幫不上太多忙,只能盡量不拖他後腿。

  波本在電話裡聽清水涼說明情況,低低的嗓音混著輕而又輕的呼吸響起:「我馬上過去,他如果發燒嚴重,先想辦法幫他降降溫。」

  清水涼剛張了張嘴,波本就掛了電話。

  ……搭檔真是急性子。

  清水涼將表田裡道放下,讓他先靠在牆壁上,然後回家裡浸濕了毛巾敷在他的額頭。

  表田裡道不舒服地哼了兩聲,清水涼放柔了聲音安慰他:「別擔心,我們馬上帶你去醫院。」

  波本來得很快,幾乎是掛了電話兩分鐘後就出現在了清水涼面前。他試了試表田裡道的體溫。「恐怕燒得不低,必須盡快送醫院。」

  到了醫院,送進急診室,表田裡道很快被吊上了吊瓶。

  表田裡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清水涼覺得她已經半只腳在生死邊緣徘徊了。

  剛把表田裡道在病房安頓好,她就抓住搭檔的袖子,神色嚴肅,「波本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離開一下,裡道哥哥就先拜托你照看了。」

  清水涼的神情一嚴肅下來,唬人的效果是非常好的。有時候簡直是太好了。

  波本看她這樣的神情,這樣的語氣,立馬料定黑櫻桃來醫院的事不簡單。就說她怎麼會這麼好心,沒有關系的鄰居生病也要特意送進醫院,沿路還表現出著急揪心的樣子。

  波本悄悄跟在清水涼後面走出病房,見她跟著走廊頂上掛的指路牌七拐八拐,跑得飛快。波本緊緊跟著,直到黑櫻桃一頭扎進了女廁所。

  是把交易地點安排到了女廁所嗎,波本皺起眉頭。

  他藏在附近,打算看看和黑櫻桃交易的到底是誰。

  黑櫻桃沒一會兒就從廁所出來了,然後就靠在了走廊的牆壁上,不知在想什麼。

  她站的時間有點久,幾個路人路過時探頭和她說著什麼,好像是在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波本不肯放過任何一絲細節,確認這些上前的人沒有絲毫異常的舉動。

  她到底在等什麼?交易完成了嗎?

  過了一會兒,黑櫻桃又進了一次廁所,再出來後她干脆順著牆壁蹲了下來,臉上的表情完全放空了,看上去像是要哭了。

  波本越來越看不懂這發展,他覺得繼續等下去也可能不會有收獲,於是打算裝出一副出來找黑櫻桃的樣子主動出擊。

  波本剛邁了一步,清水涼立馬抬頭朝這邊看來。看見她猛然亮起的眼睛,波本忽然有種「後悔了,不然撤退吧」的感覺。

  他還是硬著頭皮走上去。

  清水涼直接眼淚汪汪地撲上來抱住了他,因為衝得太猛波本後退了三步才穩住沒被她當場按趴下。

  拉開,沒扒拉動——她是八爪魚成精了嗎?

  波本額頭青筋跳動,但他奇異地照舊擰出一個笑容,「你在干什麼?一直沒回來我很擔心。」

  波本真的是個好好的壞人。

  清水涼感動地抽抽鼻子,「波本哥,你一定要幫我,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我、我再也不一口氣喝那麼多冷飲了嗚嗚嗚……我現在不能離開廁所附近,波本哥你幫我買點藥拿來好不好?」

  「……你是因為吃壞肚子才在這裡待那麼久?」

  身為美少女,清水涼多少也是要點臉的。她非常不好意思地小幅度點點頭。

  波本:「……」

  傻子。像個神經病似的暗中觀察那麼久的他就是個傻子。

  「……你在這裡等著我。」

  波本這次拉開清水涼時沒遇到阻力。但是清水涼一松開胳膊立馬借著波本身體的遮掩悄悄揉了揉胸。「剛才撞得我好痛……波本哥,你都沒感覺嗎?」

  「嗯?」臥底良好的素質讓波本下意識用完美假笑替換了差點崩壞的表情。

  「波本哥你身體好硬哦。」清水涼指指點點。

  「真的,求你閉嘴吧。」波本微笑。

  等波本終於把藥灌進清水涼嘴裡時,兩個人的命都差不多去了一半。

  清水涼整個人頹得連路都走不了,波本嘆了口氣,任命地背起他的搭檔。

  俊男美女的搭配無論何時都特別吸睛,在走廊裡走了幾步就引起了低低的八卦聲。

  清水涼耳力不錯,附在波本耳邊小聲地笑。

  「波本哥,他們說我們很般配欸!」

  「是嗎,我沒聽到。」波本語氣冰涼。

  清水涼哼了聲,故意伸出魔爪撓波本脖頸上的癢癢肉。

  波本沒笑也沒說什麼,忽然松開了手,差點掉下去的清水涼嚇得趕緊趴好身體,攬緊脖子,雙腿也用上力纏在波本腰上。

  波本又慢悠悠地托住她下滑的身體。

  「不好意思,手滑了。」

  可惡,你明明是故意的!

  比起「丟人了」更叫人討厭的事是丟人的時候恰好被討厭的人看到。

  清水涼在波本背上穩住身體,氣呼呼地抬起頭,看到萊伊在走廊前方站著。

  他身邊站著一個黑色長發,氣質溫柔如水的漂亮女性,應該正是宮野明美。看樣子是她生病了,萊伊才會陪著過來。

  清水涼哼了聲。

  波本問:「你不喜歡萊伊?」

  清水涼示意波本把她放下來,壓低聲音悉悉索索言簡意賅地說:「他是個渣男。他欺騙感情。」

  波本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萊伊和他身邊那位女性,也壓低聲音:「你怎麼知道的?你調查過他?」

  清水涼一副你不懂的樣子。「這是女人的直覺。」

  波本:「……」

  他忽然有點好奇黑櫻桃是怎麼看他的。「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憑你……嗯……女人的直覺?」

  清水涼比出一根大拇指:「波本哥是個好壞人。」

  「……」

  行叭,他就不該問。

  清水涼和波本路過萊伊,幾人特別有默契地裝作突然眼瞎了,彼此淡然地擦肩而過。

  回到病房時,表田裡道已經醒了,躺在病床上茫然地望著天花板。

  清水涼撲到病床前,「裡道哥,你醒了,覺得怎麼樣?渴不渴,餓不餓?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

  清水涼嘰嘰喳喳地吵起來,表田裡道被迫中斷了對人生的思考。

  「是涼啊。」表田裡道虛虛地笑了。

  平日十分健康的人似乎生起病來就特別可怕。

  清水涼在一旁忙前忙後地幫表田裡道端茶倒水,扶他起身調整倚靠的被子高度,又拿著體溫計一本正經地給他測溫。

  表田裡道乖乖地任她擺弄。

  確認體溫降了下來,清水涼才算是放下心。她又風風火火地嚷嚷著「波本哥你再幫我照看下裡道哥,我去去就回!」

  兩個被丟下的男人面面相覷。

  沒一會兒,清水涼又提著大包小包的水果泡芙甜甜圈雪媚娘天婦羅提拉米蘇雙皮奶回來了。

  「哎呀,來的路上就訂了代買,這會兒才有時間拿。」

  波本冷冷地說:「你提的這些東西裡只有水果適合病人吃。」

  清水涼立馬從善如流借坡下驢:「哎呀,買都買回來了,也不能浪費了,不如——」

  「你也不許吃。」

  波本對黑櫻桃的身體好不好不能更不在意,但是他今天受夠了被她鬧肚子折磨的苦,至少今天,在他眼前,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清水涼眼淚汪汪:「就一個,你看這個雪媚娘這麼可愛,不吃掉它你忍心嗎?」

  波本冷酷無情:「不行。」

  清水涼再度撲倒在表田裡道身上,大哭:「裡道哥哥,你看他欺負我,你快點好起來替我揍他!」

  表田裡道被她壓得一聲悶哼,仿佛有什麼東西從嘴裡跑出來升天了。

  清水涼:「……」

  你還好嗎?

  波本:「呵。」


第22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21

  [npc250號基礎身份卡]

  姓名:清水涼

  性別:女

  身份陣營:黑方

  死亡偏差值:70

  技能欄:

  【狙擊】97點

  【搏擊】97點

  【黑客】80點

  【易容】40點

  【變聲】35點

  【劍技】40點

  物品:無

  清水涼看著自己的人物面板滿意地點點頭。

  她挺起胸脯戳戳系統:[怎麼樣,很不錯吧?]那語氣是——看看朕打下的江山!

  [告:一條誇贊0.5個點數]

  可惡,這種錢你也賺你要良心嘛!系扒皮先生。

  系統的點數雖然是外掛,但也不是加上去就一勞永逸的。在技能上加點與其說是憑空生成了某項技能,不如說是多了個輔助學習機,能幫助npc快速掌握該技能。

  這也是為什麼一項技能不能一口氣加太多點數,尤其是後期。必須等npc將現在的點數消化完才能繼續加點。

  雖然是外掛,卻過分真實。

  因此,哪怕清水涼的【狙擊】【搏擊】都將近滿點了,她還是得繼續勤奮練習。

  學校放暑假後,清水涼把原本一周一次的訓練改成了每天一次。只要沒有任務,她就跑跑步、打打拳,再去靶場打幾把保持手感。

  表田裡道的身體已經好了,有時候清水涼清晨跑步他就會陪她一起。一開始表田裡道看清水涼身體纖柔,擔心她受不住,會刻意壓低速度。

  被清水涼憂心忡忡地感嘆「裡道哥哥是不是不行了」後,他就再也沒留過情面。

  然後表田裡道就發現清水涼遠比他想像中厲害得多,他完全可以放開了撒歡兒。

  他們跑步的時候還經常碰上對面住的,應該算是鄰居的男人安室透。雖然男人有名字,清水涼卻喜歡「波本,波本」地叫他,據說這是安室先生的外號。

  但是被安室先生微笑著否定了。

  再後來表田裡道就不再跟這兩個人一起跑步了。他會跟清水涼一起跑步原本是擔心她一個人會覺得孤單,現在有了別人陪她,他再去就沒有必要了。

  ……而且,那兩個人運動神經之發達對他這種職業運動員來說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打擊和侮辱。

  算了,他不想再看見了。

  表田裡道不再來了以後,清水涼失落了好一陣。

  也不是說波本不好——波本當然是最好的,人多了總是更熱鬧嘛。

  清水涼嘆的氣多了,波本問她:「你和鄰居的關系很好?」

  波本的心情有些微妙,他想不通黑櫻桃一個組織成員為什麼要對身為普通人的鄰居這麼關心。他已經調查過表田裡道,這個人身上沒有任何需要額外挖掘的信息,波本對自己的調查結果很有自信。

  如果不是因為組織的事情,難道是少女情竇初開?——看著也不像。

  或者說如果是的話身為她的鄰居實在過於倒霉了。

  清水涼又嘆了口氣。

  「裡道哥哥是三年前住到我隔壁的,大概半年後我結束了組織的訓練就和他成了鄰居,這兩年裡道哥哥一直非常照顧我,所以我很希望裡道哥哥能夠開心。」

  清水涼跑步的速度慢下來。

  「也不知道裡道哥哥最近怎麼了,我覺得他好像壓力很大,但是又不肯告訴我。我還以為叫他一起出來跑步他會開心一點的。」

  波本多少知道表田裡道為什麼不開心,他是個很優秀也很有前途的體操運動員,但是卻面臨著一個殘酷的現實——身體的傷或許不能支撐他再在這條路上走太遠了。

  成年人必須為自己的生活和未來負責。

  兩人停在了堤無津河岸上,視野前方朝陽的光芒金燦燦的,河面打碎了一片波光粼粼。

  波本發現清水涼很喜歡看陽光照耀堤無津河的畫面。兩人的跑步路線會經過這道河岸。在這裡停下的時候,波本利用河岸建築物上的欄杆做引體向上,清水涼往往就會站在台階的下方看朝陽與河水。

  波本站在清水涼後方,陽光與建築物的陰影把他的神色變得明明滅滅。

  清水涼看向他的時候,他輕輕一笑,「不要那麼擔心。你要相信表田先生可以處理好自己的事,他現在不說可能是因為需要獨立的空間,我們能做的只有支持他,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孤身一人就夠了。做得太多可能反而會適得其反。」

  清水涼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感慨道:「波本哥,你果然是個好好的壞人,我就知道我選你做搭檔是對的。」

  真希望琴某酒多跟著學學,同樣是酒,怎麼酒和酒的差距能比貓和狗的差距都大。

  波本實在忍不住吐槽欲:「什麼叫好好的壞人?」這不是清水涼第一次這麼形容他了。

  「就是說波本哥是個壞人,但是人又很好啊。」清水涼一副這麼簡單你都想不明白波本哥好笨的樣子。

  波本:「……我是壞人,那你呢?」

  清水涼不能更理所當然:「我也是啊。」她拍拍胸脯,「我比波本哥更壞!」

  波本是情報人員,清水涼卻是專職殺手,從這方面看,確實是清水涼更壞一點。

  道理我都懂,波本:「但是一般會有壞人說自己是壞人嗎?」

  清水涼同情地拍拍波本的肩膀,「我知道承認自己是個壞人很難,但你想想我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不是壞人是什麼?」

  波本:對不起,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是你,不是我。

  「但是波本哥你也不用傷心,我們和大哥不一樣,我們——」

  波本突然覺得不妙,往後退了一步。

  「我們是為了防止世界被破壞,為了守護世界的和平;貫徹愛與真實的邪惡,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黑櫻桃——」清水涼眼神示意波本趕緊接上,波本面無表情,一把將她擺pose的爪子拍下來。

  在清水涼發怒前,波本淡淡地說:「回去吃飯了,今天早上給你做三明治。」

  波本近來在學習做飯,首先出師的就是三明治。波本做的三明治是清水涼吃過最好吃的三明治。

  清水涼立馬忘了剛剛的事,殷勤地跟上波本,「波本大人,可以多做一份送給裡道哥哥嗎?」

  波本還是面無表情,似乎希望全世界都以為兩人不認識。

  「看你表現。」

  ……

  清水涼的暑假開端非常安穩。假酒們都很懂事地沒在假期搞事情,叛徒們似乎也覺得夏日炎炎不是背叛的好季節,琴酒呢,自從清水涼有了新搭檔,他似乎就當她死了再也沒出現過。

  清水涼每天除了訓練就在家裡躺屍。

  零食箱裡裝著萩原研二送的吃不完的零食——他仿佛掐准了時間,清水涼吃得差不多了他就會補新的,而且很注意營養均衡,小書櫃裡堆著看不完的漫畫,新買的高品質音響裡流著貝多芬的樂章,空調上上下下送出涼風。

  波本來拜訪清水涼時,清水涼隔著門叫了聲「門沒鎖,請進——」。

  波本推門進來,清水涼像一灘貓似地攤在床上,床邊垂著淺紫色的薄紗蚊帳,她的身影因而朦朦朧朧的。

  清水涼看到來的是波本,艱難地挪動了一根手指。

  「波本哥,我要死了……」

  波本非常擔憂的聲音傳進蚊帳裡:「真的嗎?我能做些什麼?」

  「……我要舒服死了。」

  波本:「……」

  那真是太遺憾了。

  「欸,我剛剛在家嘗試著做了幾杯氣泡水,有桃子野莓的,有玫瑰荔枝的,還有西瓜的……本來想請你嘗一嘗,既然如此——」

  「我滿血復活了!」清水涼立馬從蚊帳裡鑽出顆腦袋。

  波本的手藝真的非常棒。

  據波本自己說,他開始學做飯也就是最近的事,但是前段時間清水涼還能指點他兩句,現在就只會狂吹彩虹屁了。

  「波本哥,你做的東西簡直和蘇格蘭哥做的一樣好吃!」

  波本的手微不可見地頓了頓,輕輕笑了,「是嗎?實不相瞞,我在學習時確實有向他請教。」

  這句話引起了清水涼的警惕。

  這兩個人已經發展成可以教授廚藝的關系了嗎?說起來,要不是她在蘇格蘭和波本打電話聊任務時插嘴把他叫來幫忙搬家,波本也不會和蘇格蘭變得熟悉。

  清水涼是知道蘇格蘭是假酒的,但是波本可不知道。波本他這麼單純,雖然身在黑暗,但還是有一顆溫暖的心。這樣的人不是臥底最喜歡策反的了嗎!

  萬一波本被策反了,她豈不是要變成孤家寡人?

  不可以!她不想變得像琴酒那麼可憐!

  波本的酒精度交給我清水涼來守護!

  清水涼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完剩下半杯西瓜氣泡水,放下杯子嚴肅地看向波本:「波本哥,你聽我說,你不可以和蘇格蘭走太近。」

  「為什麼?」波本的神色慢慢沉下,腦海裡閃過無數種可能性。

  清水涼也不知道怎麼說,總不能直接說蘇格蘭是臥底——波本的心裡就算有柔軟的一面,到底也還是組織的人,對待臥底不會像她這樣網開一面。

  但是不這麼說,清水涼也沒有別的能說服波本的說辭。

  波本這個人在某些方面很固執,她拿不出像樣的理由他是不會聽的。

  「為什麼?」淺金發青年平靜地又問了一次。

  清水涼急中生智,擺出一張深沉臉:「因為我喜歡他,你跟他走太近我可是會吃醋的。」

  「……嗯?」波本努力維持著臉上慢慢扭曲的微笑,「你說什麼?」


第23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2

  清水涼越想越覺得這個理由好。

  蘇格蘭性情溫柔,又長得白白淨淨的,看上去就很符合富婆圈的審美,她會看上他也說得過去。

  這也為她之後繼續阻撓波本靠近蘇格蘭做好鋪墊——陷入愛情的女孩子還不許有點占有欲了嗎?

  「真的,我見他第一面就對他一見鐘情了。」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可信度,清水涼強忍住瞟向下一杯奇異果薄荷氣泡水的目光。

  似乎是這個消息給人的衝擊太大,波本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你禍害我一個朋友還不夠,這個也不放過嗎?

  清水涼忽然想起了什麼,趕忙安撫波本:「但是我的搭檔還是只有你一個哦,波本哥,不用擔心。」

  誰擔心這個了,波本木著臉想。

  這句話有點耳熟,對,那天把景叫來搬家時她也是這麼說的。

  「我雖然很喜歡蘇格蘭哥,但你才是我唯一的搭檔……」

  難道她真的早就對景抱了這種心思?

  一旦陷入這種懷疑,波本就覺得似乎到處都是佐證。

  黑櫻桃的話,她對景親切的態度,她望著景的眼神……怎麼想都感覺黑櫻桃早就圖謀不軌了。

  不、不行!景絕對不是黑櫻桃的對手。

  黑櫻桃的外表太有欺騙性了,就連波本有時候被那雙漂亮的眼睛望住時都會產生短暫的茫然,忘記她是一個滿手血腥,沾滿罪惡的殺手,更何況是心腸柔軟的景。

  景本來就覺得黑櫻桃不是罪無可恕,如果讓黑櫻桃找到機會去引誘他,景沒什麼應付女孩子的經驗,說不准就會被她得逞。

  波本不覺得黑櫻桃對景的感情有多深,可能也就是圖個新鮮。但是景一旦動心,肯定會非常認真,他說不定還會妄想能拯救黑櫻桃,到時候誰會受傷一目了然。

  最嚴重的情況可能還會害景丟掉性命。

  必須想辦法阻止這件事。

  波本今天把清水涼叫來其實是為了萩原研二。

  波本從發現清水涼和萩原研二認識,似乎還關系匪淺之後心裡就一直記掛著這件事,他本想找個合適的時機聯系上萩同他談一談,結果那天以後,萩原研二隔三岔五就會出現在清水涼家門外。

  住在清水涼對面的波本默默圍觀了一切,深感他必須盡早行動。

  萩原研二那邊暫時不方便聯系,波本就打算先從清水涼這邊下手,摸清楚兩人的關系。

  為此波本特意花時間跟蘇格蘭學習制作了各種種類的夏日特飲,然後把清水涼請了過來。

  波本打著先讓她喝盡興了,心情變好好套話的打算。前面都進行得非常順利,直到他提了一嘴蘇格蘭。

  波本心裡冒出個不算主意的主意,但現在看來,只能這麼做了。

  波本把奇異果薄荷氣泡水遞給清水涼,清水涼立馬伸出爪子抱住,張嘴咬上吸管。

  這次她要吸取上回的教訓,就喝兩杯。

  「比起蘇格蘭,我覺得你不如喜歡三天兩頭來你家看望你的那個警察。」波本單刀直入。

  「噗——」清水涼手忙腳亂地拿紙巾把嘴巴擦干淨,眼睛瞪得像銅鈴,「你說啥?」

  「我說,你與其禍害我們的人,不如去禍害警察的人,最起碼還可能多套點情報出來。」波本似笑非笑。

  這就是他的打算。

  與其讓黑櫻桃禍害蘇格蘭,不如讓她把精力全放到萩身上。比起蘇格蘭,波本更相信萩原研二。萩不會那麼容易被人騙,在有關女性的事情上,他的洞察力向來是數一數二的,肯定能發現清水涼的破綻。

  而且他也會私底下想辦法幫忙的。

  清水涼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波本哥,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們堂堂黑衣組織怎麼能干這麼上不得台面的事!靠欺騙感情獲取情報那和萊伊有什麼區別!」

  波本猶豫:「但是萊伊不也是我們的人嗎?」

  清水涼:「……」

  「也、也是哦。不管,駁回!」

  波本:「你……似乎很討厭欺騙感情這種事?」難道是被騙過感情?不會吧?還有人敢騙她?

  清水涼又吸了兩口氣泡水,認真地看向波本。

  「欺騙感情當然很討厭啦。我寧肯直接跟人打一架,或者拿著槍你死我活,也不想用感情做籌碼去騙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淺金發青年陷入沉默。

  「但是你之前不是還說把那個警察騙得團團轉嗎?」

  清水涼僵住:「……」

  完了,忘了還有這回事。

  當時突然被波本問住,清水涼才隨便扯了個借口遮掩。

  這種小事波本干嘛要記這麼清!

  「……我……那不一樣,那是騙人,但不是騙感情。我可不管,我就要喜歡蘇格蘭——」

  波本:「呵呵。」

  ……

  波本的擔憂壓根沒有必要。

  正當他想著要怎麼嚴防死守不讓清水涼對景下手時,清水涼已經移情別戀了。她別戀的對像是組織裡的科研人員雪莉。

  那天波本和清水涼負責將淘汰掉的殺手送到組織的研究所交給研究員作小白鼠用。

  清水涼將人帶了進去,波本站在門口等。

  出來時清水涼紅著臉雀躍地說:「波本哥,雪莉她好好看呀!」

  然後清水涼就把蘇格蘭忘到了九霄雲外,每天跟個痴漢似的雷打不動往研究所跑。

  波本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清水涼確實不騙人感情,她只是感情來得快,去得快罷了。

  也好,至少景的清白保住了。

  但是這麼一來波本又覺得之前如臨大敵的自己就像個傻子……

  這好像也不是他第一次這麼覺得了……

  清水涼跟雪莉卿卿我我時還不忘提醒波本:「不可以跟蘇格蘭靠太近哦。」

  波本:「……」

  「知道了,你玩去吧。」

  他算是看明白了,黑櫻桃有時候就是個小孩子脾氣,把她當小孩子哄就成。什麼喜歡蘇格蘭,就跟喜歡自己的玩具差不多。

  放著,我不想玩也不許別人碰。

  清水涼沉迷和雪莉一起玩耍,波本是最喜聞樂見的。這麼一來他跟公安那邊接觸就少了很多風險。所以有時候波本得了空還會親自接送清水涼往返研究所和家裡。

  波本就此一躍成為清水涼嘴裡「全世界最好的搭檔哥」。

  清水涼真的非常喜歡雪莉。

  清水涼平時接觸的組織員工基本都是男性,唯一比較熟的女性成員是基安蒂,她和貝爾摩德也說過幾句話,但是因為貝爾摩德主要在美國活躍,兩人見面的次數並不多。比起清水涼,貝爾摩德和瑪格麗特的關系還更好些,那時候她們兩個一起執行過幾次任務,合作得很愉快。

  不過基安蒂和貝爾摩德都是大姐姐類型的,和軟乎乎的小妹妹怎麼能一樣?

  清水涼第一次到研究所時特意帶上了送雪莉的見面禮。

  「這是一幅深海鯊魚。」

  雪莉輕輕一笑:「這幅水生生物畫得不錯。」

  清水涼大為感動,當場將雪莉引為知己——因為雪莉是唯一一個誇她時沒說「這鴨子畫得不錯」的人。

  雪莉平日裡除了研究很少有娛樂活動,工作之余清水涼就拉著她去逛街購物。兩個小姑娘都是時尚愛好者,也壓根兒沒有給組織省錢的這根筋,出去就是買買買。

  雪莉:「這件衣服好漂亮。」

  清水涼:「買!」

  雪莉:「這個發飾是出的新品,據說上面的寶石有著『人魚之淚』的美稱。」

  清水涼:「買!」

  雪莉:「這個……」

  清水涼:「買!」

  然後有一天兩人拖著一麻袋的新衣服回到研究所,琴酒坐在研究室的轉椅上,也不看雪莉,對清水涼說:「你今年工資扣完。」

  清水涼頓覺晴天霹靂,想也不想就往琴酒大腿上撲,要怎麼哭已經在腦子裡自動生成了。

  琴酒早有防備,掏出手槍指向清水涼的方向。

  清水涼一下子就撞上了。

  槍筒正正好懟上她的……她的胸?

  清水涼的身材很好,腰細胸大,但又不是不講道理的大,而是恰到好處,多一分嫌胖,少一分覺瘦。槍筒的位置就跟精密設計過似的微微陷進綿軟中。

  雪莉和伏特加嘆為觀止,琴酒也微妙地頓住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清水涼,她伸出一根手指,推開槍管,一邊叫著「好痛!」一邊輕輕揉了揉胸口。

  叫了會兒,她望著琴酒神情嚴肅,「大哥,你不能等兩年再對我下手嗎?按日本法律來說,我還是未成年人,這可是犯法的。」

  雪莉奇怪地看著她,伏特加抬手捂住墨鏡。

  琴酒用盡全力抑制住扣動扳機的衝動,他抬起眼眸,掃過清水涼烏黑發亮的眼睛立馬嫌棄地移開。

  「我不介意現在就把你變成永遠的未成年人。」

  清水涼考慮了下,猶豫著說:「那……倒也不必?我要是死了誰來給大哥吹彩虹屁,誰來對大哥噓寒問——」

  「……滾。」

  清水涼頓住,委委屈屈地癟著嘴起身,一步三回頭地跟雪莉告別,騎著摩托回家就敲開了波本的門,然後跟她的搭檔哭訴。

  「波本哥,我受傷了!巨大的傷害!」

  波本敲著電腦,盡可能不顯得敷衍地「嗯」了兩聲,「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清水涼義憤填膺,「是大哥!我制止了他的違法犯罪活動他居然還敢惱羞成怒!」

  波本頭也不回,「那你真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清水涼心情微妙,「波本哥,你在諷刺我嗎?」

  不會吧?波本不是這樣的人。

  波本對她溫柔一笑,「我怎麼會諷刺你呢?你肯定是想多了——晚飯想吃什麼?」


第24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23

  清水涼的卡被琴酒殘忍而無情地凍結了,而且電話不接短信不回,清水涼想認錯都找不到地方。

  清水涼咬牙切齒地畫了張琴酒的畫像貼在雪莉研究室的牆上擲飛鏢玩,等她終於氣消了,對著千瘡百孔的畫像冷哼一聲:「等著吧,我才是要成為組織第一殺手的女人!」

  她覺得還不過癮,抱著胸從上而下地眄去一眼,惡狠狠道:「到時候我也要把你的卡全凍掉!餓死你!」

  雪莉百忙中抽空朝牆上瞟了下:原來剛才那幅畫畫的是琴酒啊……不愧是黑櫻桃的畫技,真是傳神。

  不能買買買了,清水涼就帶著雪莉去飆車。雪莉看著很冷靜穩重的小姑娘,卻和清水涼一樣喜歡摩托,只是以前年紀太小沒法學。

  清水涼拍著胸脯保證包教包會。

  到了地方,清水涼卻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

  雪莉不解,「你怎麼了?」

  清水涼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下四周,壓低了聲音,「我們要謹慎點,你還不到16歲,我帶你來飆車是違法的,萬一被警察抓到又要聽嘮叨了。」

  雪莉:「……」

  因為想吐槽的地方太多一時間竟不知從何開口。

  清水涼放開了撒著歡和雪莉體驗了把青春的感覺,琴酒大概終於受不了清水涼整天拐跑雪莉,嚴重拖慢組織項目研究進度的行為,挑了個國外的任務把清水涼和波本打包踹走了。

  轉頭他又在研究所門上貼了塊牌子——黑櫻桃禁止入內。

  牌子施工那天在外執行任務的萊伊回來了。

  萊伊與雪莉是好友——也是借著這層關系萊伊才能進入組織臥底,他回來自然會來研究所探望雪莉。

  研究所門外萊伊駐足了很久,抽掉了一整根煙。

  清水涼和波本坐上飛機的時候收到了系統發布的組織同步任務。

  [暗殺霍勒斯·貝克]

  霍勒斯·貝克原本是組織歐洲某個研究所的研究員,當然,他現在已經背叛了組織。清水涼和波本收到的任務是殺掉他,同時毀掉或者回收他帶走的研究資料。

  組織調查到霍勒斯·貝克最近的出沒地點在捷克的首都布拉格。

  時近八月中旬,布拉格的空氣已帶了涼風。

  下了飛機,清水涼一掃頹廢,攤開她買的布拉格地圖開始指點江山,「波本哥,你看我們從哪裡開始玩起?」

  波本拖著被清水涼丟下的行李跟上來,冷酷無情地把她的地圖和旅行攻略一並沒收,「先去酒店睡一覺,剩下的明早再說。」

  清水涼看了看已然擦黑的天色,遺憾地點了點頭。

  酒店是一人一間,房間相鄰。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清水涼就起床了。因為擔心影響波本休息,她硬是忍到八點才跑去敲波本的門。波本早有預料,嘆了口氣,拉開門。

  門口的清水涼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

  布拉格比日本氣溫低,她換下了夏裝,穿了身杏黃色的法式長袖連衣裙,纖瘦的脖子上環著一圈珍珠項鏈,發側的配套頭飾上也綴著顆珍珠。就連背著的小挎包上也嵌著珍珠作裝飾。

  或許是因為興奮,清水涼的臉頰紅撲撲的,眼裡寫滿了渴望,像一頭迷了路的小鹿眼巴巴地望向森林。

  已經完全是一副游客的裝備了。

  「我們來這裡是執行任務,琴酒本來就在生你的氣,如果這次任務失敗的話,你就要受罰了。」明明巴不得清水涼不務正業,波本說出來的話還是憂心忡忡,為你好的樣子。

  「別擔心,我手下從沒有失敗的任務,波本哥你就先陪我玩嘛,我還從沒來過布拉格,求求你啦——」

  在清水涼的不斷撒嬌懇求下,波本狀似為難地同意了。

  「波本哥你太好了!!」怕吵到別人睡覺,清水涼連興奮都壓低了聲音。

  然後波本轉頭就安排跟在他後面來的公安盡快查找霍勒斯·貝克的行蹤,趕在黑櫻桃之前帶走他,或者至少帶走組織的研究資料。

  清水涼似乎真的把這當成了旅行,走到哪兒都要拍拍拍,吃吃吃。為了避免再次出現醫院事故,波本不得不操心著她到底吃了多少。

  在清水涼的腳往今天的第五家咖啡館邁的時候,波本伸手提溜住她的後衣領。

  清水涼看了看波本板著的臉色,也跟著板起臉,嚴肅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波本狐疑地松開手,清水涼的腳又開始往咖啡店旁的面包店挪,挪了兩步發現波本竟然沒攔她,清水涼不安地回頭看去。

  波本溫柔地笑開,碎金發掃過鼻梁,紫灰色瞳孔盛滿日光。就連他的嗓音也是暖陽般柔得貓兒脊椎酥掉。

  「你沒錢呢。」

  你沒錢呢……

  沒錢呢……

  錢呢……

  呢……

  毫不誇張地說,清水涼眼淚當場就下來了。她顫抖著手指向櫥窗,「波本哥,你看到那份提拉米蘇了嗎?你知道它被端出來耗費了甜點師多少心血嗎?你知道它受了多少苦才能以這麼完美的樣子出現在這裡嗎?你忍心就讓它這麼待在那裡無人問津,孤獨終老嗎?」

  話音剛落,一位母親就牽著女兒的手提走了那份提拉米蘇。

  清水涼:「……」

  她立馬把手指換到提拉米蘇的鄰居那裡。

  「波本哥,我這一生的夢想就是吃上這麼一口紅絲絨戚風蛋糕!」

  波本:「……」

  你的夢想真偉大。

  波本輕輕嘆了口氣,「黑櫻桃,你乖一點,回日本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做。」再不想辦法把她安撫好,兩人就要站在這裡被圍觀了。

  清水涼聽了波本的話,立馬擦干眼淚,快快樂樂起來。

  列儂牆是布拉格很著名的一道塗鴉牆。清水涼興致衝衝地去了,見了這堵牆發現只有短短的一截略有些失望。不過一拍起照那點失望立馬煙消雲散了。

  列儂牆上的塗鴉用色大膽,不同的色彩碰撞,拍成照片非常好看。清水涼氣質裡的那一點艷恰當好處地和列儂牆的秾麗相輔相成,她只需往那裡一站,便是一道引人注目的風景。

  負責給清水涼拍照的波本不知不覺被逐漸圍攏的路人攝影師擠出了人群,清水涼看見了,不斷招手讓他過來。

  波本猶豫著走過去。

  「請幫我和朋友拍一張!」清水涼禮貌地請求路人攝影師們。

  波本被她緊緊抓著胳膊,逃也逃不開,索性就那麼站著。他不習慣被這麼多鏡頭矚目,微微垂下眼眸,喧鬧的人群裡像一塊石頭沉默地墜進深海,沉甸甸地擠壓著他周身的一方空間。

  拍出的照片卻意外地非常好看。

  清水涼從攝影師們發給她的照片裡精心挑選出幾張發了ins,並勒令波本必須立刻馬上飛速點贊。

  波本找到清水涼給的ins賬號,裡面只有一條ins。

  幾張清水涼的單人照圍繞著中心的雙人照,配文[清水大人和她的錢包波本君(錢包今天很帥氣!]

  波本失笑。

  將近傍晚的時候清水涼和波本走上查理大橋,伏爾塔瓦河在腳下平靜地遠去,寬闊的水面飄著幾艘巨輪。日漸西斜,雲彩浸沒了橙色的華光,帶著水汽的涼風吹遠了查理大橋上如織游人的喧鬧。

  查理大橋上有很多以給游人寫生為生的畫家,清水涼站在旁邊左一家右一家地看了會兒,對波本小聲咬耳朵:「畫得雖然很好,但是比我還是差了那麼一點的。」

  波本:「……」

  清水涼幽怨地嘆了口氣:「我也想在這裡做一門這樣的生意。」

  波本:「……」

  別了吧,你會餓死的。

  「這是我一生的夢想。」

  波本實在忍不住了,「你這一生的夢想還挺多。」

  清水涼自然有自己的道理,「我的夢想又不衝突,我可以下午茶吃了蛋糕,正好傍晚來賣藝嘛。」

  波本提醒她,「你可是組織的人。」

  清水涼很是遺憾,「那要不我就退而求其次開在日本?」她點點頭,似乎覺得這樣也很可行,「到時候波本哥一定要來支持我的生意喲。」

  波本:「……」

  算了,你開心就好。

  清水涼開心不起來了。

  原因是她按捺不住,挑了位畫家給她畫了幅肖像畫,結果這裡的畫師畫慣了歐美人,畫出的亞洲人奇奇怪怪。

  清水涼這樣一位幾乎找不到缺點的大美人畫出來竟也變得普普通通了。

  清水涼看久了,總覺得那畫裡的人像是哪裡來的農民婆婆——沒有歧視的意思。

  波本安慰她:「起碼他畫得不像。」

  清水涼很傷心:「可是錢花了,好貴的,夠吃好多塊小蛋糕了。」

  「沒事兒,你的錢包不差這點錢。」

  既然波本都這麼說了,清水涼折回去又請那位畫家對著琴酒的照片畫了幅肖像畫。

  果然畫得十分奇怪難看。

  清水涼心滿意足地收起畫,面對波本好奇的目光她好心解釋,「拿回去辟邪——你要嗎?」

  波本十分禮貌地拒絕了她的好意,「你怎麼會有琴酒的照片?」

  清水涼理所當然地說:「我當然有,存了好多呢,你要嗎?做表情包還挺好用的。」

  波本:「……不……不必了。」

  第二天兩人去逛了布拉格的老城區,夜晚的老城廣場人群摩肩接踵,清水涼眨眼間沒了影子,波本逆著人潮,不出意外地在路過的一家甜品店將打算吃霸王餐的犯罪嫌疑人當場抓獲。

  犯罪嫌疑人拒不承認波本偵探的指控,辯稱她一直在等錢包過來,並沒有吃霸王餐。

  波本偵探沒有聽信犯罪嫌疑人的狡辯,當場判處犯人無甜點徒刑,為期1天。

  第三天,清水涼背了一包堅果,和波本去逛哈維爾露天集市。集市上的草扎小天使憨態可掬,清水涼當即決定要買這個作手信。小挎包打開——「大哥一個我一個,蘇格蘭哥一個我一個,雪莉一個我一個,朗姆大叔一個我一個……」

  錢包按住她的挎包,將她提溜出哈維爾集市。

  第四天,清水涼終於想起了來布拉格的正事。她抱起狙擊槍,「波本哥,我們該工作啦。」

  波本收到公安的消息,他們已經找到了霍勒斯·貝克,後者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脫,同意配合公安的行動。目前公安正在緊急帶他轉移,波本要做的就是盡可能拖延黑櫻桃的行動,讓他們成功登機,離開布拉格。

  虧得黑櫻桃貪玩的性格,給公安的行動爭取了大量的時間,兩人現在開始行動,波本覺得等她調查到霍勒斯的行動,公安都已經落到日本的地面,把霍勒斯保護起來了。

  「那我先去霍勒斯上次出現的地方調查一下,看有沒有人發現過他的行蹤。不過過了這麼長時間,有線索的可能性很小。我會盡量調查,有結果馬上通知你。」清水涼哼哧哼哧收拾東西的時候,波本站在她身後說。

  清水涼大為感動,明明是她鬧著玩耽誤了時間,給身為情報人員的波本增加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但是波本不僅一點沒生氣,而且很貼心,很敬業地要迎難而上,甚至連一句抱怨都沒有。

  這是什麼神仙搭檔啊!清水涼想,我這樣的鹹魚配有這麼好的搭檔嗎?

  就算是為了搭檔,這次的任務也絕對不許失敗!

  「波本哥,你不用去了,我知道他在哪裡。」清水涼往身上套上一件黑色長風衣,戴上一頂小小的黑色圓禮帽,疑惑地看向波本,「你不用換衣服嗎?」

  黑衣組織的人行動前都要換一身黑衣服,這難道不是組織約定俗成的儀式感嗎?

  清水涼覺得這樣還蠻酷的。雖然她以前換衣服的時候老是被琴酒罵,好處是挨得罵多了,她手速越練越快,現在都可以一秒換衣了。

  「你知道他在哪裡?」波本看了清水涼一眼,笑了下,「你怎麼會知道呢?這兩天我們一直在一起,你根本沒時間去找他,不是嗎?」

  清水涼攏住風衣,小禮帽下抬起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她拍了拍自己隨身帶的電腦,驕矜地勾起唇角,「只要行動勢必會留下痕跡,我可是一名非常優秀的黑客。」

  這是清水涼的秘密殺手锏,但是她相信搭檔,相信波本,所以願意告訴他。

  「波本哥,我們必須要快點了,不然等他進入機場就麻煩了。」

  清水涼這幾天也不是一直都在玩,晚上回到酒店,她就會用技能【黑客】搜尋霍勒斯的信息,但是真正幫她鎖定位置的還是系統道具【尋找二五仔】。

  【尋找二五仔】只要在篩選欄輸入目標叛徒的個人基本信息,點擊搜索就可以實時掌握叛徒的行蹤啦。

  每次持續時長半小時。總使用次數5次,目前剩余次數1次。

  兩人租了輛汽車,司機當然是波本。清水涼指揮著她的搭檔停在一座高橋上,從橋上能望見的800多米外的位置就是霍勒斯即將抵達的機場外的露天停車場。

  機場內的停車場在整修,近來到機場的車子都會在這裡停下。

  波本從未懷疑過黑櫻桃的實力,他一直知道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是個十分可怕的人物,並且慎重地用最為忌憚的目光審視她。但他仍舊想不通黑櫻桃到底是什麼時候確認了霍勒斯的行蹤,又是怎麼發現霍勒斯現在在往機場趕的。

  波本一度懷疑是公安內部出了問題,但是通過試探,他確信黑櫻桃只是發現了霍勒斯的行蹤,並不知道他正和公安待在一起。即便如此,波本也沒有機會再向公安傳遞消息了。

  在黑櫻桃如此敏銳的洞察力下,一旦他傳遞消息,很難保證不被發現。而且假如霍勒斯突然改變行程,黑櫻桃很可能會察覺到是有人走漏風聲,進而懷疑他的身份。

  波本不敢想的是,這麼敏銳的黑櫻桃真的到目前為止對他的身份一點懷疑都沒有嗎?

  這是波本第一次和黑櫻桃一起執行這種比較復雜的任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黑櫻桃在他面前展示才華。

  波本這時候才明白黑櫻桃那句充滿了自信的「我手下從沒有失敗的任務」到底意味著什麼。

  清水涼將狙擊槍架在車窗沿子上,窗外的涼風為額前的碎發獻上輕柔的吻。她的喘息聲也輕輕的,在靜謐安寧的車子裡交纏著波本的呼吸,一起一合,恍似海浪湧向海岸。

  清水涼從車內後視鏡裡看向波本,嫣紅小巧的唇瓣慢慢勾畫出又輕又快的一個笑。「波本哥,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你被大哥罵,也不會讓你被他懷疑的。」

  對草木皆兵的波本來說,清水涼的話字字都是深意。

  「……琴酒在懷疑我嗎?」

  擔心錯過目標,清水涼沒再回頭。

  「沒有哦,這是大哥的性格嘛,要是我們沒完成任務,他肯定要念叨的。我是無所謂啦,但是波本哥會很苦惱吧。」

  波本可是組織難得的真酒,清水涼自覺有責任從琴酒這個不省心的大哥手裡保護他。

  清水涼的後腦勺對著波本的方向。波本的手指慢慢挪到腰側的手槍上。

  這附近除了他們這輛車外再沒有其他人,只要他動動手,就能替公安除掉大患。到時候就是死無對證。

  她還這麼小就已經給公安帶來這麼大的威脅,如果放任她成長起來,未來會變成什麼樣?

  清水涼在波本的視線前方若無所覺,烏黑秀美的長發蜿蜒出後背纖巧的形狀。她的身體包裹在修身的黑色風衣下,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很多歲,用一種不同往日的血腥、冰冷、蕭索壓住了一方小窗框圈住的世界。

  在那方小窗戶外的天空正有一片發黃的樹葉搖搖擺擺朝下落。

  波本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試探,組織的人從不會完全放心地把後背交給別人。

  但他的手槍完全拿出來時,清水涼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公安載著霍勒斯的車子在停車場停下,霍勒斯走出車子,清水涼扣動扳機——瞬息之間,一絲猶豫或搖擺都沒有。

  [任務:暗殺霍勒斯·貝克 完成]

  [正在結算點數:10點]

  [死亡偏差值+1,當前死亡偏差值76]

  清水涼快速收起狙擊槍,沒有理會霍勒斯屍體旁陷入混亂的男人們——在她看來,那些只是無關緊要的倒霉路人。

  「波本哥,我們要快點離開了,警察馬上就要來了。」

  波本抿起唇,一言不發地開車離開。車窗沒有關上,行駛中狂亂的風吹攪起清水涼的長發,波本在車內後視鏡裡看到她伸出白皙柔嫩的小手抹開臉上亂飛亂黏的發絲,漂亮可愛的臉上有種淡淡的懊惱。像每一個這年紀的女孩子一樣苦惱著拿這頭美麗柔順的長發怎麼辦為好。

  任誰也看不出她剛剛輕描淡寫地奪去了一條鮮活的生命。殺人對她來說似乎跟掉了一根頭發沒什麼區別。

  她身上有著跟琴酒如出一轍的冰冷。

  不愧是傳言中被那個人親手教導出的殺手,波本淡淡地想。

  車子在一片足夠遙遠的曠野上停了下來,遠處起伏的丘陵平躺在大地上,風從遙迢處蜂擁而來,吹出青草地一波一波的浪。

  過了這片曠野,車子繞回去就能回到布拉格城區的酒店,再住上一晚,明早二人就能結束這趟布拉格之旅。

  清水涼不知道波本突然停下來干嘛,不過不妨礙她開心地跟波本邀功。

  「波本哥,那份資料也不用擔心哦,我昨天晚上就黑到霍勒斯的電腦裡把所有資料都清理啦。不過我大概看了下,他好像也沒拿到特別有用的資料,不知道怎麼這麼想不開,為什麼非要背叛組織——」

  波本慢慢說:「叛徒的想法,我們怎麼會理解?」

  「也是哦。」清水涼在口袋裡扒拉了兩下,掏出一個深藍色的御守,把它遞給波本。「差點把這個東西忘了。這個是昨天在哈維爾集市上一個日本的老婆婆賣的,我把波本哥給的咖啡錢省下買了它哦。那個婆婆說這個很靈驗的,一定能保佑波本哥平平安安的。」

  他們這些組織員工,最難的就是平平安安。清水涼很可惜系統裡沒有第二個復活甲護身符賣了,不然她大不了下血本氪一次點,給波本買個貨真價實的戴著玩。

  波本收下御守,很客氣地說了聲「謝謝。」

  清水涼奇怪地湊到他面前,「你不開心嗎,波本哥?發生什麼事了,是我惹你生氣了嗎?」

  波本笑了下,紫灰色的眼睛裡倒映出清水涼模糊的樣子。「不,我沒有不開心。」

  清水涼看了他一會兒,忐忑不安地點點頭。「如果你不開心了一定要告訴我哦。我知道我有時候會做些很討厭的事,波本哥要是不喜歡的話一定要告訴我,我……我會努力改的,無論是要我少吃一點還是少說點話,都可以的。我不希望波本哥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不開心。」

  波本垂下眼眸,兩鬢的淺金色碎發掉落,掩住了半張臉的神情。

  「……我知道了。」

  清水涼和波本的回程非常順利,兩人沒有遇到任何阻礙,沒有凶殺案,也沒有劫機事件,清水涼在飛機上睡了一覺,醒來就踏上了日本的地面。

  像她睡著睡著差點給搭檔一拳這種事應該還構不成襲擊事件。

  下了飛機,清水涼仔細觀察了波本的表情,確認他沒有生氣,也沒有不開心後終於長舒一口氣。

  怎麼說呢,清水涼有時候覺得波本的脾氣還挺喜怒無常的,雖然大部分時候他都會淺淺地,溫柔地笑著,但清水涼能感覺到他的笑容下並不是那麼開心。

  波本其實壓根不是看上去那樣容易接觸的人,他只是心情不好,生氣了也悶著,不叫人看出來。

  他是個很好的人,但這麼壓抑著自己是很累的。

  所以清水涼就希望至少波本在她身邊的時候,她能盡力帶給他快樂,讓他多發自肺腑地笑一笑。

  更何況他還曾是她的救命恩人。

  ……

  在日本第一個出來迎接清水涼的是研究所門口的牌子。

  清水涼站在門口看了許久,確認這個黑櫻桃應該不可能有第二個指代人選。

  清水涼咬牙切齒,回去就找搭檔波本幫她做了個新木牌,然後拿起毛筆刷刷寫上幾個大字:琴酒與汪不得入內!

  她抱著木牌回到研究所門口,糾結半晌,到底沒敢把舊牌子換下來。

  在研究所內門的門口目睹全程的萊伊嗤笑了一聲。

  他的聲音很輕,但清水涼一下就聽到了。

  她很生氣——琴酒她惹不起,你一瓶假酒憑什麼在這裡耍威風!

  清水涼跑到萊伊面前,揚起腦袋凶他:「你這家伙想打架嗎?」

  萊伊垂下眼眸掃了她一下,墨綠色的瞳孔像一汪森林深處的幽綠湖泊,冷意與涼氣隨著眼簾的一閉一抬幽幽吹落。他手指間夾著根煙,另一只手擋起來,慢悠悠點了個火。

  渺渺煙氣裡飄出兩聲喉嚨口溢出的笑。

  清水涼瞬間就覺得她被小瞧了。而且這麼一來,她在萊伊面前就跟個胡鬧著要糖吃的小孩兒似的,哪算她再凶也失了先機。

  可惡!綠眼睛的男人沒一個好人!

  說綠眼睛綠眼睛到,清水涼心裡正罵得歡,一輛熟悉的黑色保時捷就在研究所門口停下了,穿著黑色長風衣的男人從車裡邁下來,漆黑吞光的布料一寸寸舔到脖頸處,比常人略白的膚色藏在雪色與濃黑間,一雙狼一般的眼眸抬起,看見清水涼立馬露出一股子渾身不舒服的煩躁。

  大哥的威嚴讓琴酒沒有坐回車裡,改天再來。

  門口的警示牌剛被清水涼卸了一半,她注意到琴酒的目光落到那上面,趕緊把自己手裡的牌子拍到萊伊懷裡,大叫道:「天哪!萊伊,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大哥這麼英明神武玉樹臨風,你竟然寫個告示牌如此輕辱他,你對得起大哥對你的賞識之情,信任之意嗎?」

  說到激憤處,清水涼情緒完全到位了,義憤填膺地望著琴酒,「大哥,你看看萊伊,這不打一頓說得過去?」

  伏特加推了下墨鏡,心想黑櫻桃真是一如既往地有活力。

  人真的是一種很會適應環境的生物。換了剛認識清水涼那會兒,琴酒可能直接就一槍上去了,到了現在,他竟然已經能做到毫無波瀾地問她一句:「你暑期作業完成了嗎?」

  從頭到尾靜靜聽清水涼控訴他的萊伊這時候才恰到好處地一聲輕笑。

  清水涼難以置信地交替看著兩雙綠眼睛。

  萊伊好整以暇地吐出煙圈,淡淡地說:「加油,黑櫻桃。」

  清水涼郁悶地回到搭檔家。波本把做好的午飯擺到餐桌上,解下圍裙,好奇地問她:「你把那個牌子掛上去了?」

  看這樣子不會是當場被琴酒抓到打了一頓吧?

  清水涼傷心地搖搖頭:「我怎麼敢——我對真正會死的事情還是很敏感的。」

  那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清水涼心裡難受,午飯都少吃了一碗,放下筷子,她幫著收拾完餐桌廚房,看到波本陽台上的花花草草長勢喜人。她心裡就更郁悶了。

  除了剛搬家那幾天,清水涼其實不常來波本家。因為她的搭檔是個很注重個人隱私的人,出於尊重,清水涼就盡量不來打擾他。

  所以她也是到了今天才發現波本居然把家裡的植物養得這麼好。

  再想想自己家,養死的仙人掌都換兩茬了。

  波本也挺佩服清水涼養什麼都能養死的體質。要說她養花養草不用心吧,波本能作證她還挺用心的,為此還專門准備了筆記本記錄不同種類的花養起來不同的注意事項。

  嚴重那會兒她澆水都拿量杯澆。

  可能是清水涼命裡沒有花草命。

  波本就看到她搬著把椅子坐到遠離陽台的方向,然後很有佛性地跟他解釋:「我怕把她們克死。」

  波本:「……」

  波本覺得清水涼這個人挺分裂的,她能對花花草草充滿真摯的愛心,同時也能對奪走人的性命麻木不仁。

  她或許真的是個天生殺手,天真又殘忍。

  波本臥室的障子沒關,清水涼坐的地方正好能看到臥室牆上。原本的空畫框裡面放進了一幅畫。

  裝飾完成的那天清水涼曾暗示過波本,希望波本能把她送的見面禮放進空畫框,當時波本早把那幅畫扔了,於是用奶茶轉移了清水涼的注意力。

  波本後來想了想,自己憑著記憶畫了幅跟舊作差不多的用來代替,反正清水涼的畫也是一堆亂七八糟,彼此打得鼻青臉腫的線條,估計她自己來也不能畫出第二幅一樣的了。

  波本感覺自己偽裝的這幅還是很像的,但是清水涼看過去的時候他還是緊張了,生怕被她看出端倪。

  清水涼盯著那幅畫看了很久。

  她一眼就認出那不是自己的畫了——她的畫才不可能這麼醜,但是清水涼察覺到這是波本在有意地模仿她。

  清水涼特別感動。在她看來,波本是個心思細膩又柔軟的人,只是一幅畫而已,他還願意費心思特意偽裝,不就是怕她傷心嗎?

  波本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搭檔。

  清水涼心裡的不快頓時去了一半,她望著波本淚眼汪汪,小鼻子一抽一抽,「波本哥,你真好。」

  波本難得心虛地躲開眼神,掩著嘴唇咳了兩下。

  「……其實也沒有。」

  沒過幾天,清水涼開學了,與此同時,她揮別幼稚的16歲的過去,正式成為了17歲的成熟的……高中生。

  趕在開學前幾天,清水涼完成了暑期作業。邁入學校,她照舊是那個清清冷冷,生人勿近的大美女清水涼。

  新的學年,班級裡最為矚目的人物還是阪本同學。

  最為矚目的事件是……阪本同學和清水同學cp後援會的成立。

  事情還要追溯到學校論壇上的一篇帖子。

  【那天我偶遇了某校園男神和校園女神櫻花樹下神秘會面,這兩個真的沒在談戀愛?】

  如題,這還是上學期的事,一直沒拿出來說。新開學發現從來不苟言笑,連做值日、被罰站都將酷兒,酷樂,酷裡斯特貫徹始終的男生竟然主動和某冷若冰霜走在路上隨時隨地冰凍三尺的冰山美人主動打招呼,而且後者居然回應了!她笑了下!!

  大概能猜出在說誰,在這裡放個屁股

  [吃瓜一線人]於xxx時留言

  我流量多,你展開說說

  [不重要的某路人]於xxx時留言

  呵

  [8823]於xxx時留言

  不可能,冰山美人的隔壁同學不請自來,我作證美人是不會笑的,我上次不小心踩了香蕉皮在她眼前和隔壁班暴露癖抱在了一起她也沒笑

  [最討厭時尚雜志模特]於xxx時留言

  ……

  帖子最後洋洋灑灑蓋了幾千樓,話題越來越偏,不知道從哪一層開始阪涼cp後援會就建起來了。雖說大部分同學都是跟風湊個熱鬧,到最後居然也有了百十個會員。

  清水涼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後援會的成員徽章都做出來了。

  她也去看了看那篇帖子,想了好久才想起那上邊說的上學期浪漫的櫻花樹下會面應該是她在考察某垃圾教師的埋屍地點,然後不巧碰到了阪本,一番尬聊後她便腳底抹油溜走了。

  至於和阪本同學打招呼時笑了下,那是因為她當時忽然想起了萩原警官逗她開心時給她講的笑話,一時沒繃住壞了人設。

  再往後翻都是些捕風捉影的推測,很多事一看就是胡編亂造的。有些勉強算是有事實依據的也很扯。比如說她和阪本都有淚痣,一個在左眼角,一個在右眼角所以很有夫妻相……

  只能說嗑cp的都很有想像力。


第25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24

  黑衣組織作為很有牌面的國際犯罪組織,在某些方面是很大方的。比如說清水涼開學後就很少再接到組織的任務,但是該壓榨的時候也是毫不留情,比如她的搭檔波本還是得干他該干的活。

  清水涼也不知道波本一天到晚都在忙什麼,更不知道他現在接的任務有沒有人配合,只覺得他每天都來去匆匆,總是很忙的樣子。

  波本的臥室窗戶正對著清水涼公寓的方向,有時候清水涼半夜睡不著打開窗戶就能看到對面窗簾後隱約透出的微光——那是波本電腦屏幕的光。

  最長的一次,清水涼在窗戶前從凌晨一點坐到四點才看到對面的微光熄掉,她又等到五點看到燈光亮起。

  波本打開窗戶看到在發呆的清水涼有些吃驚,淺金發青年在尚且昏暗的晨光裡衝她擺擺手,隔著一條不寬也不窄的街道,他們都沒有說話。遠看像一場彩色的默片。

  清水涼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她覺得在窗簾被拉開,黑暗尚未褪去的那個房間裡的才是真正的波本,當陽光照到他身上,就把真實的那個他曬化了,慢慢流進身後的黑暗中。

  那種感覺只是一閃而逝,清水涼接到波本的電話——他叫她來家裡吃早飯。

  清水涼開學以來也有段時間沒來波本家了。

  他家裡沒什麼變化,餐桌旁掛著的[好好吃飯貓],黑白格紋的餐布,就連陶瓷瓶裡的干花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清水涼坐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撐著腦袋不停打哈欠。波本將做好的三明治遞給她,她咬著咬著眼皮掙扎兩下就闔上了。

  波本在一旁看著她把腦袋啪地嗑在餐桌上,然後猛地彈起來,清透的眼裡茫然了一會兒,然後一層一層地漫上委屈和淚光。

  波本看夠了,才關心地問她:「這是怎麼了?昨晚沒睡好?」

  清水涼揉揉嗑紅了的腦袋,泄憤似的咬了幾口三明治,說話帶著鼻音。

  「是沒怎麼睡好——波本哥呢,你都不困嗎?」

  她從10點睡到凌晨1點,好歹睡了3小時,波本才睡了1小時,為什麼他看起來這麼精神?

  波本:「我不困。」

  在跟進的一個公安的案子有了進展,波本現在心情非常不錯,如果順利的話,這次可以成功打掉組織的一個地下醫藥鏈。

  清水涼聽了嘆為觀止——這也太不要命了。這不讓琴酒退位讓賢說得過去?

  雖然清水涼整天念叨著要取琴酒而代之,實際上多余的任務她一絲一毫都不會做,每天准時10點睡覺,6點起床,生活無比健康。

  沒辦法,死多了的人就是比較惜命,講究養生,喝可樂不泡兩個枸杞都不好意思往外說。

  坦白說,清水涼是不太理解波本為什麼要對組織這麼鞠躬盡瘁,可能是她對組織的企業文化理解還不夠透徹,缺乏了點敬畏之心。

  她很尊重波本對工作的熱忱,但是出於朋友的角度,清水涼不得不對他的身體健康產生某種憂慮。

  「波本哥,工作雖然重要,也要注意身體,要休息好才有精神做事嘛。」清水涼湊到波本面前,驚訝地發現這個男人這麼熬夜也沒有黑眼圈,臉上更是一絲疲態都找不到,要不是她親眼所見,絕不會相信他一晚上只睡了1小時。

  清水涼忽然靠得太近,波本往後仰了點。

  那雙眼睛像是海岸邊被海水不斷拍打的黑礁石,他發絲的淺金色和頭頂暖黃色的光一並落進去,海水就被塗了一層淺淺的金,隨著呼吸輕盈跳躍。

  「我知道了,我會休息好的。」波本無奈地說。

  清水涼的語氣非常嚴肅:「波本哥,你千萬不能仗著年輕就不把這當回事。研究表明,長期熬夜人會免疫力下降,記憶力衰退,皮膚變差,生物鐘紊亂,神經衰弱,嚴重的還可能會產生頑固性失眠。」

  波本哭笑不得:「你之前不是還說我年紀大嗎?」

  清水涼敲敲桌子,板出教導主任的神情,「波本同學,我們在說正事,請你不要搗亂,務必引起重視,要是以後被清水大人發現你熬夜,我就要罰你……嗯……」

  「罰我什麼?」波本拿起餐巾紙順手幫她擦掉嘴邊剛剛喝牛奶沾上的奶漬,清水涼把下巴朝他靠近一點方便動作。

  擦完奶漬清水涼又威嚴起來,「罰你在清水大人眼皮底下睡覺!」

  「哦對了!」清水涼一敲手心,「熬夜對男性來說還有一個最大的危害——影響性功能啊!波本哥,就算是為了你未來……」

  波本立馬捂住她的嘴,仔細看臉上還有不太明顯的薄紅:「……好了,閉嘴吧。」

  清水涼柔軟的唇瓣在波本手心擦過,安靜地閉了起來。

  波本慢慢放開手,覺得他有必要教育下搭檔,「女孩子不要對別人什麼話都說。」

  「對波本哥也不可以嗎?」清水涼好奇地問。

  波本:「……」

  這話我沒法兒接。

  「……你上學去吧。」

  等清水涼離開,波本照常檢查了一圈房間,確認沒有竊聽器的存在——雖然這麼久以來清水涼從未往他家安竊聽器,但波本無法確定她是否同樣只是出於慎重,所以每次她離開,波本都會細致地檢查一遍才放心。

  跟這個小姑娘相處,一時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

  ……

  波本是個大騙子。

  表面上答應得好好的,到了晚上,清水涼特意定了鬧鐘爬起來一看——好家伙,這不還在工作嘛!

  清水涼給了波本兩天改邪歸正的時間,第三天晚上拍響了這個不知悔改的家伙的門。

  波本居然還好意思裝作半夜被吵醒的樣子起來開門。

  「別裝了,我能隔著窗簾看到屋裡的電腦屏幕光。」

  波本:「……」

  大意了。

  在清水涼如矩的目光下,波本乖乖地躺上床。清水涼在床邊的榻榻米上盤腿坐下——看樣子是認真地打算執行懲罰。

  有她在身邊,波本能睡著才怪了。他閉上眼睛假寐了會兒,果然聽到清水涼的方向傳來悠長的呼吸聲。

  說來奇怪,雖然黑櫻桃危險又敏銳,但聽到她就在他身邊輕輕松松沒有防備地入睡了,波本竟然沒有一點吃驚的感覺,甚至都沒有懷疑她是不是在假裝。

  盡管穩妥起見,他還是試探了下。

  也許就連波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是,黑櫻桃其實非常信任他。

  已經是秋天了,晚上多少有些涼,波本找了條毛毯蓋在清水涼身上,把她抱上了床,自己挪去了客廳休息。

  就算是對她關心的回報吧。

  清水涼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居然先撐不住睡著了非常懊惱,但好在從那以後波本的房間晚上開始按時熄燈了,清水涼放下心,覺得她的策略還是蠻有用的。

  然後清水涼轉頭把搭檔丟到了腦後。

  沒有任務,清水涼的日子清閑得很,除了日常訓練,她放了學就沒其他事可做。研究所離得遠,除非是周末,來回跑著並不方便。

  萩原研二有時候會帶她出去玩,游戲廳、台球館、保齡球館什麼的都去過,但是萩原研二畢竟是個警察,平時忙的時候多,陪清水涼玩的幾次也時而接了個電話就要出緊急任務。

  清水涼總覺得日本,尤其是東京的犯罪率多少是有點高,這還是在某死神未發力的情況下。

  身為違法犯罪人員之一的清水涼有點心虛,所以萩原研二要丟下她先離開的時候她就特別特別乖,一點也不給他添麻煩。

  然後反而讓萩原研二心疼得不行。

  清水涼答應了萩原研二不再故意躲著他就做到了,連波本再來質問的說辭都想好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清水涼跟萩原研二一起出去玩從沒撞見過波本,而且自從上次「欺騙感情」的提問後,波本再沒提過這件事。

  也就是在波本面前,清水涼才敢稍稍放肆些。因為她覺得波本不是那種見個警察就喊打喊殺的類型。

  但是也不排除波本最近太忙,所以暫時沒時間管這回事。

  也不知道波本到底在忙些什麼?

  因為太過無聊,清水涼放學的時候甚至和阪本同學以及一群小學生一起玩踩白線的游戲。結果被同學看到了,在論壇帖子上又記一筆,似乎她和阪本的戀情更加實錘了。

  清水涼就遺憾地放棄了這項剛剛發現的娛樂活動。

  然後放學後清水涼換了個方向游蕩,直接闖進了極道組織火拼現場。

  她也不知道那能不能叫火拼,因為雙方的人數差距有點懸殊——13vs1。

  順帶一提,那個1是個黃毛小少年。

  清水涼第一時間想報警,再一想這點小事就別給東京警察增加工作量了。

  「你們慢聊,我只是路過。」她打算當沒看見悄悄溜走。

  然而她的美貌不允許她過得太平淡無奇。

  身為1的黃毛小少年抱住敵方首領的腰衝她大吼:「你快逃!」

  清水涼本來是打算逃的,但是小少年這麼一說她還怎麼走。清水涼任命地嘆了口氣,活動了下手腕將現場站著的人控制成兩個。

  「……好、好強……」小少年呆了半天,只會喃喃了。

  清水涼湊近了觀察著他的黃毛,很有研究精神地下了結論,「你的金發不夠亮,我見過比這好看的,特別美的淺金色。」

  黃毛茫然地看了看她。

  清水涼沒再糾結頭發的事,「有手機嗎?」

  黃毛點頭後,她接著說:「那你打我說的這串電話號,告訴對面把這伙人弄走——記著,如果對面問起來,就說人都是你揍的。」

  「可是就算我這麼說了……」黃毛示意周圍躺在地上哀嚎的人,這些人可不是瞎子。

  「也是……要不干脆全殺了?——當然是開玩笑的,你們應該知道該怎麼說吧?」

  從鬼門關逃過一劫的13人連忙點頭。

  「知道知道,您放心,是這小子動的手。」

  不是系統安排的賺點數任務,清水涼挺不願意主動殺人的——某些不配活著的人渣除外——雖然這些人只是漫畫世界的背景板,但是背景板也是有人權的。

  日行一善的清水涼離開後,黃毛按她的要求撥通了那個電話。在黃毛看來,這位jk小姐姐這麼厲害,應該也是某位道上混的大小姐,這波是要接著找人收拾地上這群。

  電話接通了,那頭的男聲渾厚深沉。

  「您好,警視廳搜查一課——」

  黃毛:「……」

  你再說一遍?


第26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25

  琴酒的肖像畫被清水涼貼到了公寓的門板後,神情陰冷的男人被畫出了三分涼薄四分憨厚兩分漫不經心和一分人生滄桑,看上去就像一位農民伯伯歷經九九八十一難,風塵僕僕地趕到菜地裡卻發現自己的小白菜全被豬拱了,回到家裡結果媳婦也跟人跑了那一瞬間流露出的情狀。

  滄桑悲苦中溢出一絲不經意的殺氣,拿來辟邪真是剛剛好。

  對著這張讓人無比安心的肖像畫,清水涼終於有勇氣把神往已久的《午x凶鈴》三部曲全看了,完了覺得不過癮,接著把《x怨》也看了。

  那天看完天就黑透了,午夜十二點。

  明明是一個人的家清水涼忽然就覺得熱鬧起來了。

  她趕緊把視線轉到琴酒肖像畫上——完蛋,農民伯伯的神情在夜色裡竟然變得些許慈祥,或許是看破了紅塵,已經不在意媳婦是不是跟人跑了。

  冒牌貨的威懾力果然比不上正版。

  清水涼連忙打開電腦,把琴酒的照片調出來放大,擱在房間正中央鎮宅。

  在正版一分冰冷四分陰郁五分「老子現在就去殺了你」的視線下清水涼在床邊榻榻米上干坐了一晚上,生生捱到天明。

  她連被子都沒敢蓋,生怕掀開被子時會看到什麼不該出現的東西。

  清水涼想跟系統聊天緩解情緒,系統呵呵了兩聲,列出了一張陪聊價單。

  [五分鐘 5點

  十分鐘 15點

  一小時 30點

  整晚陪聊套餐 800點]

  這哪個智障定出來的價單!是臉滾鍵盤敲出的數字嗎?這麼離譜都沒有物價局來管管嗎?

  [你要嗎?]

  清水涼很有志氣地叫它滾。

  [求人哭得很,私聊又叫滾,250號你真難伺候]

  臨近早上時清水涼靠著床沿睡了會兒,被鬧鐘吵醒鏡子裡的眼睛下有著遮也遮不住的黑眼圈。清水涼撥了兩下頭發,覺得自己現在這樣也能去演貞子。

  出門時碰到了表田裡道。表田裡道看見清水涼這幅被掏空了身子的樣子很有些欲言又止,可是他自己的生活也已經一團糟了,沒辦法給鄰居小妹妹帶來什麼正能量,所以糾結半晌只能誠懇地寬慰她:「熬一熬,總有一天會死的。」

  清水涼還沒完全清醒,打了個哈欠,就看到表田裡道遠去的背影。

  她撓了撓頭,「剛才裡道哥哥有說什麼嗎……」

  這天不是休息日,清水涼本該去學校的,但是她覺得自己狀態太差,為了不崩人設就請了假。想補個覺,又覺得只靠琴酒照片那點陽氣鎮不住她的房子。

  這種時候當然要找全世界最好的搭檔哥了。他頭發金的,肯定陽氣足。

  波本近來——也不是近來,他一直都挺神出鬼沒的,清水涼去找他的時候還擔心他已經出門了,不過幸好她運氣好,剛下樓就趕上波本開著車出來了。

  清水涼很不客氣地坐進駕駛座,自覺地系好安全帶,「波本哥,你要去哪兒,我陪你一起吧!」

  「你今天不用上學?」

  清水涼實在不好意思說她是看恐怖片被嚇得一晚上沒敢睡——組織的殺手哪有這麼拉的。

  「我請假了。我昨晚上睡不著,思考了一晚上組織的未來該何去何從,作為組織的優秀員工,我覺得我最近閑得過分了,不能為組織發光發熱讓我問心有愧,所以今天無論無何想跟波本哥一起出任務——波本哥,你是要去出任務吧?」

  是,他要去出任務,公安的任務,波本心想。

  波本跟進了很久的組織地下醫藥鏈,他得到可靠消息今天傍晚會有人跟組織接頭,波本想做的就是拿下這個接頭人,並以此為突破口摧毀整個鏈條。

  但是黑櫻桃跟了上來他就沒辦法去現場指揮行動了,不過好在整個行動他已經提前做出安排,並為此模擬過很多次,而且有景在,應該不用太過擔心。

  「我沒有要出任務。其實今天是我的休假,既然你也不上學,要不要我帶你去玩?」

  波本把手搭在變速杆上,偏頭對清水涼做了個wink。他偶爾會有這種很幼稚的舉動,像一個教唆好友逃課的少年。

  清水涼覺得波本上學的時候肯定也是問題兒童。

  清水涼想到什麼就問了,「波本哥,你是不是上學的時候經常和好朋友逃課,或者是搗蛋,弄得老師焦頭爛額又拿你沒辦法?」

  波本愣了下,清水涼一直注視著他,所以沒有錯過他臉上一瞬而逝的極端溫柔的神色——那一定是段很棒的記憶,清水涼輕輕勾起唇角,兩手搭在後腦勺上靠向車座。

  「真想見見啊——波本哥以前的朋友。」

  波本神色淡下來,「沒什麼好見的,我和他們很久不聯系了。」

  波本聲音忽然冷了,清水涼不安地想:我剛剛說錯話了嗎?

  也是,波本現在是組織成員,以前的朋友肯定漸漸疏遠了,她忽然提這種事肯定會戳到人的傷心處……

  牙白,她可真是踩雷大師。

  因為覺得說錯話了,清水涼干脆乖乖閉上嘴當起了啞巴。車子裡安靜下來後,被車窗悶住的呼嘯風聲和近在咫尺的車水馬龍也跟著變得壓抑。

  清水涼眼皮打了兩下架,腦袋一歪就靠著座椅睡著了。

  波本從車內後視鏡裡看了她一眼。

  被人搖醒的時候清水涼下意識先擦了擦嘴角,「我們到了嗎?」

  波本朝她伸出一只手,讓她借力起來,「你昨晚到底睡了多久?」

  「呃……四五六七八九十分鐘吧。」

  波本挑了下眉,「思考組織的未來?你對組織可真是忠心——」

  這是嘲諷嗎——清水涼有時候摸不透波本的語氣,聽著像嘲諷,看他的表情又不像。

  清水涼猶豫著把這句謊圓上,「那當然,我可是要成為組織第一殺手的女人。」

  波本笑了下,也不知道信沒信。

  波本帶清水涼來的地方是多羅碧加公園。組織今晚的交易地點在裡面的科學宇宙島。

  有清水涼在,波本不會靠近行動現場,但是離得近一些,方便他對突發狀況及時做出反應。

  他只需要看好清水涼,不能讓她發現組織交易和公安的存在。

  這一點要做到幾乎是毫無壓力,因為清水涼看到多羅碧加公園的那一刻就完全興奮了。

  這不是清水涼這輩子第一次來多羅碧加公園,但是上次是跟著琴酒伏特加來做交易的——組織總愛把交易地點選在這種奇怪的地方,她當時想玩幾個中意很久的娛樂設施來著,但是還沒開口就被琴酒拎著領子提溜走了。

  搭檔果然還是波本好!

  清水涼興奮地衝進游樂場,壓根兒不用波本想辦法引導,她一個人過山車、大擺錘、碰碰車、海盜船玩得飛起,有些項目還意猶未盡地玩兩次三次四次……波本懷疑他就算去個交易現場再回來清水涼也不會發現。

  他的想法可能是對的。

  清水涼又一次下了過山車,臉頰紅撲撲地擦著汗買了杯可樂抱在手上,只陪了一次就在下面等著的波本迎上去問她:「要去坐摩天輪嗎?」

  波本敢發誓,那一刻,清水涼臉上的情緒先後是「波本怎麼在這兒?」「哦對了,我是和波本一起來的」「天哪我居然是和波本一起來的,我豈不是一直把他丟在這裡!」「這種小事波本應該不會在意吧?」「過山車好好玩哦我還想再玩一次」。

  「你別想了。」波本將清水涼的想法扼殺在了搖籃裡。但是摩天輪也被清水涼拒絕了——因為這種溫吞吞的項目太不刺激。

  波本帶著清水涼離開這片區域的時候,過山車的工作人員眼裡滿是遺憾,宛如看著一只牧羊犬帶走了他的羊。

  「你想玩刺激的項目不如去鬼屋?」離交易時間還有一會兒,波本指望著清水涼最好趕緊被下個項目折騰得沒精力——不過看她玩過山車大擺錘那股興奮勁兒,波本很懷疑游樂園裡有沒有能做到這一點的項目。

  清水涼沉默了下,「鬼……鬼屋啊……哈哈,都是假鬼有什麼意思不去。」因為講得太快痛失標點符號。

  波本眯起眼,他好像發現了清水涼的弱點?

  「欸?你不會是怕了吧?你不是想成為第一殺手嗎……居然怕鬼?沒關系,是人都有弱點,沒人說殺手就不可以怕鬼,我一定不會告訴組織其他人的。」波本的話講得非常溫柔體貼。

  「誰……誰怕了?」清水涼想意思一下,說句狠話就溜,結果她剛開了腔,波本就立馬接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去吧。」

  清水涼:「……」

  為什麼她覺得自己被套路了?不是吧?波本不是這樣的人。

  「沒事的沒事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清水涼一路碎碎念跟著波本走到鬼屋門口,還沒進去她的臉色已經跟鬼一樣白了。

  眼看著波本頭也不回地邁進去,清水涼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上來。

  工作人員對他們露出溫柔的笑容:「雙人鬼屋在這邊,有兩個入口,兩位一人進一個,幸運的話在途中就可以遇見——」

  「不行!」清水涼緊急叫停,抱住波本的手臂,「我不要跟他分開!」

  工作人員應對這種狀況顯然有豐富的經驗,笑容愈發誠摯,「客人,這是我們鬼屋的特色,如果不分開走的話玩起來會失去很多樂趣。我們理解您和男友感情好,但是偶爾的分離沒准可以更加dokidoki,感情加倍升溫哦~」

  清水涼絕不退讓,「不升了,再升就燙死了。反正我是絕對不能跟他分開的!他是我的一生摯愛你不能拆散我們!」

  波本:「……」

  我什麼時候成你的摯愛了我怎麼不知道?


第27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26

  清水涼和波本這對情深意重情比金堅情有獨鐘,三分鐘前才成為摯愛的情侶最終還是被無情地拆散了。波本將清水涼的手指一根根從他手臂上掰下來,他掰一根清水涼就貼另一根,來回了幾次後,波本都氣笑了。

  他望著清水涼溫柔地說:「這是鬼屋的規則我也沒辦法,小涼你不是說你不怕嗎?」

  「我……我當然不怕,我不是擔心波本哥你會害怕嘛。」清水涼壓低了聲音,「波本哥你畢竟是情報人員,鬼屋裡這麼黑,萬一有人扮成鬼埋伏我們呢,我得保護好你才成。」

  波本推開她,聲氣依然很溫柔,「謝謝,不過我不需要保護。」

  波本先一步邁入了左邊的入口,清水涼咬著嘴唇在原地站了會兒,也頂著工作人員略帶揶揄的職業微笑紅著臉鑽進了右邊的入口。

  波本進去後沿著漆黑的通道走了一截,暗處迎上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兩人擦肩而過時,男人將一部手機悄悄塞到波本手中,同時輕輕說了聲「一切正常」。

  波本戴上耳機,一邊給手下進行最後的部署,一邊打開男人剛剛遞來的手機。手機屏幕亮起來,暗淡的光映亮了波本的面容。他臉上慣常掛著的溫柔笑容消失不見,沉沉的黑暗侵蝕著發絲邊角,在輕微混沌的呼吸聲裡凝成了某種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目光注視的手機屏幕上,清水涼正跌跌撞撞地摸上邊框。

  她的害怕不似作假,雖然聽不到聲音,但短短一會兒波本就看著她沒頭沒腦地踩中了好幾個機關——換了平日裡敏銳的黑櫻桃絕不會發現不了——嚇到極點時她還失手打了扮成鬼的工作人員幾下,跑出老遠後又折回來彎腰鞠躬,像是在給人道歉。

  看了幾眼波本就不再關注黑櫻桃,專心聽耳機裡傳來的現場情況彙報。

  耳機裡最後傳出蘇格蘭柔和的嗓音:「這邊一切順利,再有半個小時就到交易時間了,零不用擔心,既然要陪黑櫻桃玩,就好好陪陪她,她肯定會很開心的。」

  波本習慣了好友這脾氣,無奈地笑了下,「你一切小心。」

  已經做了如此萬全的准備,應該是不會有什麼意外了。

  切斷通訊,波本發現清水涼已經快走到兩條路交彙處了。他收起手機趕到那裡,結果反而比她先到。

  鬼屋為了烘托氛圍,大部分地方都黑著,然後隔一段弄些紅的綠的慘兮兮的燈光幽幽地亮在暗處。波本站在道路交彙處等了一會兒,清水涼才推開一道嘎吱作響的門蔫搭搭地走出來。

  波本審視了下她慘白的臉色——很好,看來黑櫻桃怕鬼果然不是裝的。

  不知道是不是給人嚇傻了,清水涼盯著昏暗紅綠光下的波本看了半晌,喃喃道:「這鬼屋真厲害,這只鬼和波本好像啊。」

  波本:「……」

  「就是我。」

  波本走到清水涼面前,鬼屋的光線太暗了,他必須靠得很近才能看清清水涼的神色,同時也讓她看清。重新暴露在人前的波本又變得溫柔親和,體貼入微了。「你還好嗎?我沒想到你會怕成這樣,我很抱歉。」

  「怕?我才沒有怕哦!呵,不過區區鬼怪——」

  「……」你有本事把手從我手臂上挪開再說一遍?

  對清水涼明顯的外強中干,波本沒有拆穿,他也看出清水涼這回真的是被嚇到了,鬢角的黑色碎發都被冷汗浸濕了。他放任清水涼緊緊抓著他的胳膊,將她慢慢帶出鬼屋。

  剛一出鬼屋清水涼就神氣活現地松開了波本的手臂,「我就說嘛,什麼鬼怪都是假的。」

  波本笑著問她:「小涼這麼有精神,不如我們再去一次——這裡除了剛才的雙人鬼屋,還有沉浸式劇情體驗鬼屋,哦對了,聽說還可以自選場景,非常有趣。」

  清水涼:「……不……不用了吧?」

  波本也只是故意逗逗她。兩人走出鬼屋的時候天邊已經開始浸上一層暗橘色的光,夕陽像顆蛋似的墜向地平線,傍晚的微風吹開絲絲涼意,啪地將路燈拍醒了。

  清水涼掩著嘴巴打了個哈欠。

  如果是往常,這時候波本一定會體貼地帶她回去睡覺,但是這會兒他只是假裝沒看見,問道:「要去坐摩天輪歇一會兒嗎?」

  清水涼這回沒再拒絕,點點腦袋,迷迷糊糊地跟著波本走。她昨晚沒休息好,今天又在游樂場差不多玩了一整天,在鬼屋的那股緊張勁兒一松,疲憊就像櫃子似的把她關了起來。

  波本看清水涼實在很無精打采的樣子,就去給她買了個冰激凌,但絕口不提讓她回家睡覺的事。

  多羅碧加公園的摩天輪是這裡的特色之一,不少情侶都會選擇這裡作為約會聖地。不過波本和清水涼兩人大大方方的,似乎都沒覺得兩個單身男女來這裡有什麼問題。

  摩天輪的纜車慢慢朝著上空升起,隔著玻璃,遠處的萬頃霞光像是蒙了煙雨般的輕紗。園內的燈光漸次亮了,天邊雲霞氤氳,近處燈火璀璨。

  「偶爾這麼看看也不錯。」波本說完,沒有得到回聲,他扭過頭,清水涼已經倚靠著玻璃睡著了,拿著冰激凌的手垂著,眼看就要落在地上。

  波本將冰激凌從她手裡拿開,把她歪得難受的腦袋輕輕放正。睡著了的清水涼安靜得不可思議,像一條總是奔湧不息的河水結了冰,於是萬籟俱寂,一整條河只剩下呼出口的冷氣。

  波本將視線重新投向窗外。

  摩天輪越升越高,多羅碧加公園的景貌一寸寸陷入眼中。波本找到交易地點的方向,從背包裡掏出一個便攜式的小望遠鏡。

  離交易時間還有五分鐘,波本在望遠鏡裡發現了琴酒和伏特加的身影。

  這還要歸功於琴酒的自傲,哪怕是在出任務,這個男人也從不做偽裝,一身漆黑,凜冽氣勢,無論在哪裡都是鶴立雞群。波本想到清水涼那套出任務前換衣服的理論,覺得很可能是跟琴酒學的。

  波本立刻撥通了蘇格蘭的電話,他沒有說話,看了眼還在睡著的清水涼後在聽筒上敲了幾個音節——撤退!任務取消!

  那邊迅速傳來蘇格蘭的回復:「我知道了。」

  不管琴酒到底是不是接到了什麼消息,是不是為了這場交易而來,最理智的做法都是立刻抽身而退。雖然到了最後關頭放棄跟了這麼久的線叫人很不甘心,但是面對黑衣組織就是如此。無論多麼小心都不為過。

  波本在望遠鏡裡繼續觀察著琴酒的方向,此時摩天輪轉過了最高點,正在緩緩向下移動。

  隨著望遠鏡裡琴酒的腳步慢慢靠近交易地點,冷意也逐漸蔓延過波本的心髒。

  他果然是為了這場交易而來——是得到了什麼情報嗎?

  波本還要再看,望遠鏡裡的琴酒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朝這個方向看來。波本反應及時,迅速蹲下身,將身子藏在了窗玻璃下的鐵板後。

  不愧是琴酒,隔了這麼遠的視線也能被他察覺。

  「大哥,怎麼了?」伏特加朝突然扭頭的琴酒問道。

  琴酒朝那個方向掃視了一圈,扭回頭冷冷地笑了下,像一條毒蛇支起頭顱,又輕又緩地吐出蛇信子。

  「沒什麼,我只是迫不及待想看看是哪只無聊的老鼠鑽進了我們的糧倉。」

  清水涼睡得香甜,在波本的視線下還將身子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小臉上滿是恬然而滿足的睡意。

  波本簡直都有些羨慕她了。

  不能再觀察現場的情況讓波本變得有些焦躁不安,他無法確認蘇格蘭和其他公安能否在步步緊逼的琴酒視線下順利逃脫,時間每過去一秒,他額頭的冷汗就多沁出一分。

  他不斷將拳頭握緊又松開,強忍著想再往外看一眼的衝動。

  摩天輪的纜車最終落回到地面上,清水涼被艙室的晃動弄醒了,她揉揉眼睛,軟軟地叫了聲:「波本哥,我們到了嗎?」

  波本驚訝於自己在這種時候還能微笑出來——盡管他無法判斷這個微笑到底有多僵硬,「嗯,我們該下去了。」

  兩人下了摩天輪走了一段距離,清水涼忽然叫住她前方的波本。「冰激凌都化了,要不然就扔掉吧?」

  冰激凌其實早就化了,波本在摩天輪上就拿出垃圾袋將它裝了起來,沒想到下了摩天輪不知不覺提了這麼久。

  波本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可能是破綻百出,可他有一半的靈魂都飛去了景光那裡,剩下的一半也在為此不斷焦灼,實在顧不上這種小事。

  他機械般地將垃圾扔掉——當然,他還記得垃圾分類——又聽清水涼說:「波本哥,你沒事吧?這都11月份了你怎麼還出了這麼多汗?」

  波本強迫自己保持冷靜,深吸了口氣。

  「沒事,可能是摩天輪裡有點悶。」

  清水涼點了點頭,也沒在意,她伸手掩住嘴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波本哥,你還有想玩的地方嗎?沒有的話我們回去吧,我有點困了。」

  「現在就困了嗎?」波本按捺著焦急,盡量溫和地問。

  還沒有確定景光的安危,他不能離開,雖然他及時提醒了景光撤離,但是那麼多公安撤離至少要花三四分鐘的時間,當時琴酒已經到了那個區域,萬一恰好碰到景光,等等——

  波本看著清水涼忽然來了個主意。

  琴酒會特意來到這個他本不該出現的交易現場,說明他很可能是得到了某種情報,覺得來這裡能抓到叛徒。

  假如一定要被他發現什麼人的話,那個人為什麼不能是黑櫻桃?


第28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27(小修)

  波本環視了下四周,剛才從摩天輪出來他就在不自覺往交易現場的方向走,這倒是方便了接下來的行動。

  和他與景光不同,波本之前就發現黑櫻桃在組織裡是個挺受信任的成員,不僅是琴酒對她多加寬容,組織的二把手朗姆也同她關系匪淺。

  他沒想要黑櫻桃的命,只是想利用她所受的信任,在現在的局面中替景光找到一條穩妥的生路。

  只要能和她同時出現琴酒面前,無論琴酒是否會連她一起懷疑,至少他們被信任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再不濟也能把琴酒的注意力轉移一下,就算他之後再碰見蘇格蘭,在交易地點發現一個組織新人成員和發現三個組織成員的觀感是完全不同的。

  雖然無論如何,他都注定要承擔一部分琴酒的懷疑,不過與收益比起來,這點風險在承受範圍內。

  腦子裡剛剛閃過這個計劃,波本就立刻采取了行動,他深知現在他是在與時間作鬥爭。

  「黑櫻桃,那邊似乎還有個很好玩的項目,我們最後再玩一個,然後就離開,怎麼樣?」

  清水涼朝波本所指的方向看了眼,微微皺起眉。

  波本心裡咯噔一下——怎麼了,她發現什麼破綻了?

  清水涼望著那個方向陷入沉思,那裡她記得都是什麼旋轉木馬,氣球射擊,玩偶熊擁抱一類的項目……原來波本的愛好是這種嗎?

  這愛好可太猛男了。

  清水涼小心地把臉上的一絲怪異收起來,體貼地對波本說:「都聽你的,你想玩哪個我們就玩哪個。」

  沒辦法,誰讓我們是最好的搭檔呢。

  波本雖然覺得清水涼的表情似乎有哪裡很奇怪,但她同意了就好。

  現在的問題是搞清楚琴酒在哪裡。

  波本領著清水涼剛走了兩步,手機鈴聲就響了。是蘇格蘭打來的。

  清水涼疑惑地看了下他,波本笑著說:「稍等,我接下電話。」他朝旁邊走了幾步,避開清水涼的聽力範圍。

  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確實是蘇格蘭的聲音,波本提起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半。

  波本:「怎麼樣?」

  蘇格蘭:「沒問題,大家都已經撤退了……雖然很遺憾,不過只能等下次了,零,剛才到底——蘇格蘭,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顆才剛被放下的心髒轉眼間就被一只巨大的手攥住了,波本覺得自己耳邊似乎嗡鳴了一聲,全身的血液都湧向了兩只耳朵——是琴酒。

  他最擔心的事發生了,琴酒先他一步找到了景光。

  「你最好趕緊找到能說服我的借口——」

  電話頑強地救出最後一句話後就被掐斷成了一串忙音。

  波本深呼吸了幾下,冷靜地回想他剛剛在電話裡聽到的背景音是在哪裡響起的。

  一定是附近的項目,可供選擇的余地不多,挨個想過去波本很快有了答案。

  然而他一抬頭——卻發現清水涼不見了。

  清水涼不是故意要丟下波本的,只是她想上廁所,波本打電話又太入迷了,清水涼叫了他兩聲沒聽見,想想上個廁所也不會耽擱太長時間,干脆就自己走了。

  然後她轉了兩圈,沒找到廁所倒是看見了老熟人。

  「大哥!伏特加哥!你們也在這裡啊!」清水涼看見人,先興奮地叫了兩聲,然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兩個人站的地方是旋轉木馬的區域吧?

  ……這難道是組織的猛男統一審美嗎?

  琴酒和伏特加動了下後,又露出後面的蘇格蘭。

  清水涼:「……」

  我看不懂,但我大為震撼。

  難怪上次來她想玩幾個項目琴酒不同意,原來他們喜歡的都是這種啊。

  琴酒一看清水涼的表情就知道她腦子裡指定沒想什麼好東西,「你在這裡干什麼?」

  旋轉木馬這裡本來還有兩個大人帶著孩子在玩,琴酒和伏特加走近後,兩個家長等旋轉木馬一停,就急忙抱著孩子走了。工作人員探頭看了看,到底沒上前問這幾個男人要不要玩。

  「大哥來干嘛的我就是來干嘛的。」

  琴酒微微皺起眉,嗓音近乎變得有些陰鷙,「你也得到了這場交易被人盯上的消息?誰告訴你的?」

  「交易?什麼交易——大哥你不是來玩的嗎?」清水涼疑惑又茫然地看向琴酒。

  琴酒:「……」

  他到底為什麼會認真思考這女人的鬼話?

  「滾遠點,這裡沒你的事。」

  清水涼要是會乖乖聽話就不叫黑櫻桃了。眼看琴酒是懶得搭理她了,清水涼就問伏特加:「伏特加哥,你們到底是來干什麼的?」

  伏特加看了眼琴酒,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才低聲對清水涼說:「組織今晚在這附近安排了一場交易,但是我們收到情報,這場交易似乎是被公安盯上了,大哥懷疑我們這邊有公安的臥底,就打算將計就計,利用今晚的交易找到這個臥底。不過我們等到交易完成,公安也沒有出現。大哥好像很生氣,結果就看到蘇格蘭鬼鬼祟祟地站在這裡。」

  鬼鬼祟祟嗎?清水涼倒是覺得蘇格蘭往那裡一站就有種清風朗月的氣質……比起他,琴酒才更像那個有問題的人吧……

  伏特加跟清水涼嘀嘀咕咕的時候,琴酒邁著步子走到了蘇格蘭面前,他雖然還沒把槍拿出來,但輕輕邁出的每一步都已像是碾在了蘇格蘭的血肉上,等他停下來的時候,銀色長發的發尾微一撥動,宛若一條毒蛇輕輕甩過尾巴。

  他此時的語氣還稱得上平靜,「給了你這麼長時間,想好你愚蠢的借口了嗎?」

  蘇格蘭像是聽到了什麼奇怪的事,疑惑地撓了撓頭,「琴酒,剛才開始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這裡是游樂場,我會來這裡當然是來放松的。你、伏特加,還有黑櫻桃不是也在這裡嗎?」

  他的笑容溫和而無害,琴酒卻並不領情。靠近了之後,他掏出手槍指著蘇格蘭,借著身體的遮掩,哪怕有路人經過也不會發現異樣。

  蘇格蘭依舊不動聲色,只是神情微微冷了,「你要對同伴出手嗎?」

  琴酒嗤笑了一聲,「同伴?我說了,你最好想一個能說服我的借口——情報說叛徒今晚會出現在這裡,我就在這裡發現了你……來這裡放松?」似乎是蘇格蘭這句話太可笑,琴酒喉嚨裡接連滾出兩聲笑。

  蘇格蘭的手慢慢在袖子下攥緊了,視線不動聲色地掃過周遭的環境。

  「為什麼不能來這裡放松?」清水涼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絲毫不會察言觀色地插進兩人中間,挽著蘇格蘭的手臂說:「是我叫蘇格蘭哥陪我玩的,不可以嗎?」

  蘇格蘭愣了愣,伏特加愣了愣,琴酒也跟著愣了愣。

  清水涼繼續說:「是我覺得整天上學太無聊了,所以今天請了假,讓蘇格蘭哥來陪我玩,所以他才會出現在這裡的。這有什麼奇怪的?」

  「你叫他來陪你玩?」

  清水涼理直氣壯,「不然呢,我叫大哥來陪我你也得肯來啊!」她幽怨地看著琴酒,「大哥忘了上次是怎麼把我拖走的嗎……」

  「再說了,如果不是一起來的,我們同時出現在這裡才奇怪吧?我剛才讓蘇格蘭哥在這裡等我,去上了個廁所,回來就看到大哥你們了,對吧,蘇格蘭哥?」

  蘇格蘭眨眨眼,緩慢地點了點頭。

  琴酒臉上的狐疑還是陰狠又毒辣地藏在帽檐下,但他好歹是先把槍放下了。

  清水涼趁熱打鐵,「大哥,說不定是情報有誤呢?剛剛伏特加哥都跟我說了,你們不是等到交易結束也沒等到公安嗎?說不定根本沒什麼叛……」

  琴酒看了她一眼,清水涼非常絲滑地改了口,「到底有沒有叛徒還得看大哥的判斷。我看啊,我們組織上下,只有大哥才有這樣的智慧,能讓所有叛徒無所遁形。有了大哥在,我們難道還怕放過一只老鼠嗎?大哥只要眼神一掃,那還不……」

  「閉嘴。」

  清水涼乖乖打住話茬,又悄悄地把蘇格蘭往前推了下,小聲說:「大哥你想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的話我不會阻止你的,也絕對不會告訴別人,我發誓!」

  蘇格蘭:「……」

  清水涼太了解琴酒這個人了,他性格敏感多疑,她要是一味想替蘇格蘭說話,琴酒一定會連她一起打包一波帶走。但是她虛虛實實,左右橫跳,琴酒反而會謹慎起來。

  果然,琴酒看了清水涼一會兒,冷哼了一聲,「整天喜歡這些無聊的東西,實在很閑的話,組織還有幾件任務積壓著……」

  琴酒的聲音忽然頓住,猛然側過頭去看向另一個方向。清水涼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波本正從那個方向疾步過來,走得急了。甚至還小跑了兩步。

  清水涼:「……」

  完了完了,波本怎麼這麼快就找過來了!

  「黑櫻桃,你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我找了你好久。」波本的聲音大得像是生怕別人聽不到,「琴酒,伏特加,你們也在啊。你們也是來這裡玩的?」

  琴酒沒有理會波本,陰惻惻地把頭重新扭回清水涼的方向。

  「他也是你叫來陪你玩的?」

  清水涼:「……」

  大哥我知道我多少是玩得有點野,但你也不必用這種眼神看我。


第29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28

  清水涼替蘇格蘭遮掩原想著就是舉手之勞。她早猜出蘇格蘭是公安的人,所以一聽伏特加的話就知道琴酒這次沒找錯叛徒。

  但是琴酒也不敢肯定——如果他肯定的話蘇格蘭就沒機會站在這裡了——清水涼便想著多說幾句話幫蘇格蘭一把也沒什麼。

  既然是漫畫世界,觀眾總是想看好人長久的吧……而且她覺得蘇格蘭人……人還挺好的。

  清水涼著實是沒想到波本這麼快就找來了。看來有個太關心自己的搭檔有時候也不是什麼好事。

  這時候野不野的都是小事了,清水涼特別擔心波本會把蘇格蘭剛剛壓根沒跟她在一起的事暴露出來,這件事一旦露餡,依琴酒的多疑,她就真要和蘇格蘭手拉手一起走了。

  波本停下腳步後,慢慢掃過在場的琴酒伏特加黑櫻桃,最後是蘇格蘭。

  趕在波本開口前,清水涼連忙大聲說:「波本哥,我和蘇格蘭哥才是等了你好久,你到底去哪裡了,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哈哈哈。」

  她自己也覺得自己笑得屬實是有點假,笑了兩聲就清清嗓子不笑了。

  蘇格蘭微笑著接了句:「對,我們等你很久了,波本。」察覺到清水涼的緊張,蘇格蘭非常自然地攬住了她一側肩膀,把她朝自己身後帶了帶。

  清水涼感覺琴酒狐疑的目光像X光掃射似的將她和蘇格蘭來來回回掃了幾遍——嘖,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嗎?

  清水涼把當年小琴酒在她面前吃癟的樣子回顧了一遍,頓時有股豪情充斥在胸膛間。她朝琴酒瞪回去——還看!

  琴酒立馬像踩了狗X似的移開嫌惡的目光,朝波本問道:「波本,你是和黑櫻桃蘇格蘭一起來的?」

  清水涼的豪氣馬上像被扎破了的氣球般癟了下去。

  她戳了戳系統:[我待會兒死了怎麼辦?]

  系統安慰她:[沒關系,大不了咱們從頭再來,開個二周目。]

  謝謝,壓根沒被安慰到。

  清水涼覺得自己差不多馬上可能大概也許是要死了的時候,聽到波本慢慢說:「嗯,我是和他們一起來的,剛才去幫黑櫻桃把沒吃完的冰激凌扔掉,一回頭他們就不見了。有什麼問題嗎?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這是人類的聲音嗎?這分明是天籟啊!

  嗚嗚嗚波本他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搭檔!

  清水涼迅速支愣起來,從蘇格蘭身後探出頭,神氣十足地對琴酒指指點點:「大哥你干嘛呢?你不相信我嗎?你難道連你最忠實的擁躉和支持者——」她說到這裡的時候伏特加明顯不太贊同,「都不相信嗎?」

  琴酒嗤笑一聲,上前兩步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蘇格蘭和波本都沒來得及阻止。

  冰冷的觸感貼著清水涼的皮膚,大拇指按住下頜骨,另外四根蒼白修長的手指則吻在頸動脈上。他沒用太大力氣,像只野獸般慢條斯理地將獵物困在手心。

  琴酒盯著清水涼的眼睛,那雙烏黑的眼眸清澈地倒映著游樂場五光十色的霓虹,在這種被人一手掌握生命,隨時生隨時死的時刻也看不到驚懼、慌亂、害怕,但琴酒可以察覺到那下面隱藏得很深的隨意、輕慢、無所謂——這種面對死亡時極端令人作嘔的情緒。

  琴酒的眼裡翻滾著暗流,聲音低啞又陰鷙地從黑暗的地底攀附上清水涼的脊椎骨。

  「這件事可以就這麼算了,但你聽好,無論如何,絕對不許背叛組織。」

  清水涼眨眨眼,眼睫忽閃,「我當然知道,大哥。」

  琴酒放開她,冷冷地掃過波本和蘇格蘭,帶著伏特加離開了旋轉木馬區域。

  [死亡偏差值-2,當前死亡偏差值74]

  清水涼嘖了聲,看來琴酒很可能還是起了些疑心——真是個難伺候的大哥。

  琴酒一離開,周遭的空氣像是松了口長氣似的活泛起來,就連燈光也好似比方才更為明亮。天際最後一點鴨蛋黃消失了,灰藍與鴉青鋪陳在蒼穹,到了夜晚依舊熱鬧的多羅碧加公園也終於被松開了攥緊的脖子,聲潮迭起。

  「謝謝。」雖然剛剛經歷了那麼驚險的時刻,蘇格蘭看上去還是同往常一樣溫柔得體。

  清水涼連忙擺擺手:「不用謝。大哥他就是疑心病太重了,我覺得蘇格蘭哥肯定不是什麼臥底,所以才幫忙撒了個小謊。」她抿了抿嘴唇,小心地看了眼波本,小聲地加了句,「你以後面對大哥還是要小心點比較好。」

  然後她直起身立馬說了句「再見,蘇格蘭哥!」

  清水涼是不介意順手撈蘇格蘭一把,但是她一點也不想摻和進臥底的那些事裡——除非能幫她漲偏差值。

  清水涼擺明了什麼也不想再聽,善解人意的蘇格蘭自然順從她的心意,輕笑著說了再見。波本站在清水涼後方微不可見地衝他點點頭。

  旋轉木馬區域的人逐漸變多了,木馬上亮起了彩燈,燈光伴著輕快的歌曲輕盈地好似蝴蝶般在夜色裡躍動。

  清水涼等著波本向她提問——他肯定沒有蘇格蘭那麼好打發。

  然而波本只是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不是早就困了嗎?我送你回去睡覺。」

  清水涼驚訝地抬頭看向波本,他背著旋轉木馬上琉璃五彩的光,神色半明半暗。背景音樂似乎是到了某個高潮,女歌手繾綣輕柔的嗓音飄遠了,孩子們咯咯笑起來,吵著要馬兒再跑快些。

  波本笑了下——波本經常笑,幾乎每天每時都在笑,但很少會像這樣——讓清水涼覺得他真的放松了神經,真切地感到快樂。

  「怎麼?不想回去的話再玩一會兒?」他看了眼旁邊的旋轉木馬,問清水涼:「想玩這個嗎?」

  清水涼攥住衣角,眼巴巴地望著波本:「波……波本哥,你真好呀。」

  波本挑起眉,輕笑了下,「因為我畢竟是摯愛?」

  清水涼:「……」

  不,這件事可以過去了,再說就影響感情了。

  波本去到工作人員那裡買了張票,剛才一直抱著手機裝死的工作人員這會兒倒是對波本十分熱情,得啵得啵地介紹了好幾個雙人優惠套餐,波本默默聽完,然後微笑著拒絕了。

  「我只要一張。」

  在波本的盛情邀請下,清水涼勉為其難地坐上了旋轉木馬。五顏六色的光叮叮當當掉在她身上,摔成了一片破碎的流光。

  兩人都沒有隨身帶相機的習慣,波本就用手機替清水涼拍了張照片。

  照片裡黑發少女抱著木馬,朦朧氤氳的光海包圍了她。她看著鏡頭,面上又輕又淡地浮起一個笑。有一只誤入鏡頭的飛蛾,正向那片光海撲去。

  清水涼對這張照片非常滿意,要波本趕緊發她一份。

  「我可真好看,對吧,波本哥?」

  波本:「……」

  「看來我以後得少照鏡子。」

  波本謹慎地問:「為什麼?」

  清水涼抬起下巴,「萬一喜歡上自己就不好了——欸?對了,波本哥,你每天看著這麼漂亮的一張臉都不會喜歡我嗎?」

  「……」

  看波本一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樣子,清水涼叉起腰哈哈一笑,「哼,被我捉弄了吧——誰叫你今天故意坑我?」

  波本臉上的笑容瞬間被凍住了,渾身的血液漸漸泛涼——她發現自己把她往琴酒身邊引了嗎?

  「你明明看出我怕鬼了,但是還故意帶我去鬼屋,對吧?」清水涼氣哼哼地剜了波本一眼,「沒想到波本是這樣的波本。」

  「但是,剛才還是要謝謝你,波本哥。」她語氣一轉,又變得輕柔了,「如果你剛才沒有幫忙遮掩的話,大哥肯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差一點我可能就要英勇就義了。」

  兩人慢慢朝著出園的方向走去。

  波本沉默了會兒,忽然問道:「你沒有懷疑過嗎?蘇格蘭的身份。我沒猜錯的話,琴酒應該是來抓叛徒的,那麼單獨出現在這裡的蘇格蘭很可疑吧?」

  來了,終於來了。

  清水涼豎起警覺,「那也不能直接證明蘇格蘭哥是臥底吧?我們說話是要講證據的,萬一冤枉了他怎麼辦?」

  波本搖搖頭,「這不是你對琴酒撒謊的理由,你完全可以說實話,然後讓琴酒自己判斷。琴酒雖然多疑,但是沒有證據也不會輕易殺掉同伴——難道你是出於私心包庇他?因為……嗯……你喜歡蘇格蘭?」

  ……清水涼體會到了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是,不是這樣。」清水涼停住腳。

  波本審視性地望著她,「那是為什麼?你之前對叛徒可是絕不姑息的態度,為什麼對可疑的蘇格蘭卻處處包容?」

  對叛徒絕不姑息那是因為人設和任務就是這樣——不過這話沒法說,後一個倒是可以解釋。

  清水涼決定賭一把搭檔的信任。

  「因為我把蘇格蘭看作是朋友。我不知道蘇格蘭到底是不是臥底——無論他是也好,不是也好,我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受到傷害。波本哥也是一樣,就算……就算你是臥底,我也會想辦法保護你。這無關立場身份,只因為我們是朋友。」

  波本的神色隨著她的話變得越來越奇怪和不對勁,清水涼急急地補充道:「不過波本哥你放心,我雖然想為朋友網開一面,但是絕不會允許他有任何危害組織的行動,我一定為自己的行為做好善後……而且,現在蘇格蘭哥也只是有嫌疑,他未必真的是臥底,對不對?」

  話音落下,清水涼忐忑不安地等了很久,沒有聽到偏差值降低的通告才松了半口氣。清水涼逐漸摸到了偏差值的規律,其實只要她把屬於自己的任務完成好,明面上勤勤懇懇為組織勞心勞力鞠躬盡瘁,這種只是出於個人立場地橫跳兩下是不會降低偏差值的。

  當然,如果做得太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接下來就是看波本的反應了。

  這種話,如果面對的是琴酒清水涼肯定不會說出口。但如果是波本,清水涼總覺得他是可以理解的。

  果然,波本看了她半晌,最終只是嘆了口氣,神色算得上溫和。

  「算了,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清水涼立馬笑開了,快快樂樂地跟上波本,「波本哥你真好!」

  折騰了一天,清水涼是真的很困了。回去的時候她沒再坐副駕,在後座上頭一歪就睡著了。

  停在公寓樓下,波本輕輕叫了清水涼幾聲,她弱弱地應著,就是不見睜眼。

  波本無奈地把她抱回自己公寓放到床上,替她擦了擦臉,蓋上被子,然後掩上門,走出公寓,一只胳膊朝後搭在走廊欄杆上,身子也靠上去。

  夜色靜謐,樓下亮著昏白的路燈,隱隱約約的狗叫像是隔了好幾條巷子。對面表田裡道的公寓亮著燈,波本憑著玻璃模糊映出的影子看出他在舉杠鈴。

  他撥通蘇格蘭的電話。

  蘇格蘭一直在等著波本這通電話,很快就接了起來。兩人將今晚的情況彼此交流清楚。

  波本呼出一口氣,一團白霧在眼前散了。「我們最近先收縮行動,避避風頭。我要查清楚這次的消息到底是怎麼泄露出去的。」

  「嗯,我知道了。」聊完正事,蘇格蘭又提起清水涼,「這次多虧了她,不然琴酒不會那麼輕易罷休……零,其實我覺得黑櫻桃她和組織裡的其他人還是不一樣的……」

  波本手指微動,恍惚間他似乎聽見了清水涼在屋子裡又輕又淡的呼吸聲,但他知道那只是錯覺。隔著一堵厚實的牆壁他什麼都不可能聽到。

  他垂下眼眸,聲音克制又冷靜,「景,再怎麼樣她也是那個組織的人,不要把你的同情過多地用在她身上。」

  掛斷電話,波本又吹了會兒冷風,表田裡道屋裡的燈黑掉了,似乎是已經睡了。

  波本忽然想起什麼,打開手機,翻出清水涼的ins——最新一條不出所料是他今晚拍的那張。

  真難為她困成那樣也不忘發ins。

  [美麗的清水大人(攝影先生干得不錯,清水大人允許你虔誠地點個贊]

  波本面無表情地點了個贊,又撤銷了。

  回到房間。清水涼睡得四仰八叉的,一半被子都被她踹到了地上。襯衫卷巴卷巴,露出白白軟軟的肚皮,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沒有流口水可能是美麗的清水大人最後的倔強。

  波本掏出手機給她拍了張照,等身上從外面帶的涼氣散開,才慢條斯理地把被子一股腦從地上抱起來狂風暴雨般不留情面地砸到清水涼身上。

  薄被子把清水涼整個頭臉都悶住了,波本數了幾秒,清水涼忽然從被子裡彈起來,迷迷糊糊地喝道:「是誰!誰要謀害本官!」

  她艱難地睜眼看了看在床邊冷著張臉的波本,「哦,是僕佣波本啊。」然後啪地倒回床上,一翻身,把卷起來的被子抱到懷裡,又香香甜甜地睡著了。

  波本:「……」

  用詞都不會用。

  他不再理會清水涼,從壁櫥裡抱出一床被子在起居室沙發上睡了一晚。

  清水涼早上起床的時候,波本已經做好早飯了。她打了個哈欠,在[好好吃飯貓]下坐下,蔫搭搭地說:「早上好,波本哥,你起得真早。」

  波本解下圍裙掛在廚房掛鉤上,端著早飯走出來,微笑道:「當然,因為我是僕佣波本嘛。」

  清水涼猛一下清醒了,瞳孔地震,「你……你竟然能進到我的夢裡!」

  波本:「……」

  明顯不是吧!

  清水涼頓了頓,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你好強!」

  波本把飯推到她面前,「吃飯吧你。」


第30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29

  本該回學校上課的清水涼不僅沒有回去,反而又請了幾天假。原因無他,她看著那掉下的兩點偏差值實在是痛心疾首——不給人漲也就算了,這咋還能倒扣呢。於是她知恥而後勇,決定來票大的。

  她把組織庫存的十幾個積壓任務全接了。

  朗姆知道後特意打電話來問她是不是有病了。清水涼豪氣衝天:「朗姆大叔,我辦事,你放心。等著聽好消息吧。」

  波本知道的時候已經是面對萊伊幸災樂禍——盡管從那張臉上看不出來——的時候。

  「你們這對搭檔真是厲害,看來我們可以歇息一陣子了。」

  波本:「……」

  波本問清水涼為什麼這麼想不開,清水涼拍拍他的肩膀讓他不用擔心。

  然後波本就全程圍觀清水涼單槍匹馬,一個人(和系統)把敲詐勒索、追捕叛徒、調查臥底、談判交易、走私軍火全干了。

  別人做其中一件可能都要一個月,她全干完也才用了一個月。

  波本也不是不想插手,只是清水涼總叫他「別擔心看我的!」,她到底是怎麼操作的波本也沒完全看明白,有時候她掃一眼好像就知道叛徒下一步往哪裡跑了。但波本跟著思考了半天,也沒弄明白她對著一堵什麼都沒有的牆到底是怎麼推斷出了叛徒的消息。

  敲詐勒索的時候就更離譜,波本壓根沒看出清水涼怎麼調查,就敲敲電腦,跑幾個地方,好像把目標人物祖宗十八代,小時候尿床到幾歲都摸清楚了。

  警校第一的波本陷入了沉默。

  每當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了解黑櫻桃的時候,她總會輕描淡寫地露出另一面——你看!我還可以這樣!

  波本唯一能做的就是憑借清水涼對他的信任及時掌握情報,安排公安的暗線抽身,盡管這麼一來,他最近幾個月的心血相當於全毀了,不過好在無人傷亡。清水涼不像琴酒那樣對臥底深惡痛絕,只要不撞到她槍口上,她一般不會主動對臥底下手。

  波本非常感謝她這個性格,不然他覺得自己和蘇格蘭早被她扒干淨了。雖然波本越想越覺得蘇格蘭可能已經被她扒干淨了。

  但是就像清水涼說的,她把蘇格蘭當朋友,只要這位朋友還沒碰到她的底線,她很樂意幫他遮掩。

  這些日子的行動應該就是清水涼說的對她個人行為的善後……不得不承認,她的所謂善後真的做得太好了。

  好到波本都有點絕望了。

  如果這是救下景光的代價,波本也只能含淚認了。

  有一天,清水涼心血來潮,忽然對波本說:「你說我要不要黑到警視廳或者警察廳的電腦系統裡,說不定能找到他們公安的臥底名單呢。」

  波本呵呵干笑了兩聲:「……別了吧。」

  他都准備好通知公安緊急成立網絡應對小組了,清水涼嘆了口氣,躺倒在沙發上,「算了,那也太累了。萬一名單上的臥底太多,又要加班。」

  其實清水涼只是想試試滿級100點的【黑客】能不能攻破日本公安的防守,她就算拿到名單也不可能交上去,但這麼一來名單就成了燙手山芋——還是算了,別給自己找事。

  波本松了口氣——很好,就這麼懶下去。

  清水涼這一連串的操作果然幫她重新漲回了死亡偏差值,而且不僅回血了,還一躍突破了80大關,停在了81點上。

  不枉她把舊攢的新賺的點數全花在了這十幾個任務上,人都要累虛脫了。

  而且還被琴酒又揍了一頓。

  至於琴酒為什麼會揍清水涼,還是那天清水涼最後一個任務也完成了,去看雪莉的時候,雪莉問起了清水涼最近接任務的事。

  清水涼就跟雪莉如實地形容她是如何英明神武、如何足智多謀,說到盡興處,冷哼一聲,「區區琴酒,還不馬上拜倒在本大人門下叫爺爺——」

  講個鬼故事,她說完這句話就從雪莉同情的眼睛裡看到了琴酒陰森森的倒影。

  最後打完了還是基安蒂幫清水涼上的藥,將她送回了家。波本恰好買菜回來,就陪她上了樓。

  清水涼趴在沙發上默默流淚,波本把飯做好,看她還在那裡長蘑菇,沉吟了下,問道:「又是琴酒打的?」

  清水涼悶悶地點點頭。

  「……你明知道打不過他,為什麼還總是惹他生氣?」

  清水涼抬起頭,猛拍沙發沿子,好像那是琴酒的頭一樣,「可惡!我就是不明白都這麼多年了,我為什麼還是打不過他!」明明她的【搏擊】也已經滿級100點了,為什麼打不過!雖然也能你來我往地打,但最後受傷的總是她!而且琴酒下手越來越重了!

  [告:因為你的滿級是達到了當前體質的上限,並非人類的上限]

  清水涼哭泣,「可惡,那豈不是說我永遠也打不過他了。」

  波本斟酌著說:「也不一定永遠打不過……不然,讓我來教導你的搏擊?」

  「你?」清水涼意識到她好像把不信任表現得太明顯了,急忙將表情來了個急剎車,矜持地一頷首,「謝謝,不必了。」

  波本微笑,「你不相信我?」

  清水涼假笑,「怎麼會呢?我絕對沒有因為波本哥是情報人員就覺得你打不過我哦。」她舔舔干澀的嘴唇,幾乎把腦袋搖出幻影,「沒有哦。」

  波本:「……」

  吃完飯清水涼唉聲嘆氣地扶著腰起來准備收拾碗筷,波本看她這樣子,很難不覺得自己在欺負老年人,就說道:「還是讓我來吧。」

  「不行!」清水涼嚴肅地制止了波本,「家務當然是要兩個人分擔著做,波本哥,你難道是那種家務全丟給一個人做的人渣嗎?」清水涼審視地看著波本,好像他要敢說是就有一個軍團的字句整裝待發,等著朝他攻來。

  波本很識時務地坐回去,不打擾清水涼展現自己扎馬步刷碗的英姿。清水涼看上去似乎還有些遺憾。

  ……話說黑櫻桃剛才那句話的邏輯明顯不太對吧——打住,不可以跟她爭論這些。

  趁著清水涼在廚房艱難地和污漬作鬥爭時,波本悄悄在她電視機後裝了個小小的竊聽器。

  他包裡還放著一沓竊聽器,但是到底沒敢多裝幾個。

  當事人波本否認黑櫻桃給他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陰影。

  收拾完餐桌,清水涼在躺沙發和躺床上的痛苦中徘徊了一會兒,決定躺波本懷裡。

  波椅子拒絕了清奶奶,讓她自己旁邊找地兒躺著。

  清水涼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波本哥,可是我腰好疼——琴酒今天下手也太重了。」

  波本看她努力擠淚又擠不出來的樣子似乎是有點可憐,「那你趴著,我幫你上點藥。」

  「好耶!」清水涼看了看自己穿的白毛衣,突然又猶豫了,「我需要換套比基尼,方便你上藥嗎?」她拿手比劃了比劃身體。

  波本克制住想讓她傷上加傷的衝動,面無表情地說:「不必了,你趴著閉嘴就行。」

  波本上藥的手法非常好,就跟按摩一樣,清顧客很滿意。

  「波本哥如果開一個按摩店的話,一定生意很紅火。」

  波本沒理她,清顧客接著畫餅,「到時候我在旁邊開一家甜品店,我們生意一起紅紅火火——哦對了,開甜品店可是我的夢想。」

  波本繼續面無表情,「第三個了。」

  「什麼?」

  「你的夢想。」

  清水涼哼了聲,纖細白皙的腰肢撞到波本的手心,似乎顯得他皮膚更黑了。

  「這次是認真的。我想開一家甜點店,就叫她一千零一夢。賣甜點的同時每天抽取一位幸運顧客,送他一幅清水大師親手繪制的肖像畫。」

  波本的手頓住,用盡量不傷害她的語氣說:「……最好還是不要。」

  「嗯?波本哥你什麼意思?」清水涼側過腦袋,左眼寫著「譴」,右眼寫著「責」。

  波本笑了笑,眼睛彎成兩道月牙——他這麼笑著的時候特別像個淘氣的少年。「不,我的意思是清水大師的大作就這麼輕易送出去不是顯得太隨意了嗎?物以稀為貴,送多了清水大師的作品就不珍貴了。」

  清水大師點點頭,覺得僕佣波本說得很有道理。

  「對了,差點忘記跟波本哥說了。我接的那些任務已經全部完成了,我們都可以輕松一陣子了。說起來,我完成最後一個任務時還恰好發現了不知道哪個組織往我們的系統裡放的木馬病毒,我啪一下就給收拾掉了。是不是超厲害?」清水涼恨不得把快誇誇我這幾個字裱一裱鑲上金邊掛腦門上。

  放木馬病毒的組織頭頭——波本艱難地笑了笑,「嗯,很厲害。」

  話說他不是都已經告訴公安那邊黑櫻桃要進入這個系統讓他們注意著點了嗎!這麼不堪一擊還做什麼警察!

  清水涼顯然體會不到波本內心的洶湧澎湃,她的世界歲月靜好。

  「因為我們短時間高效率地完成了這麼多任務,組織裡的人都說我們是最佳拍檔呢。」

  雖然任務基本上都是清水涼一個人加外掛完成的,但是一直陪著她的搭檔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而且組織裡的人也都挺相信任務是兩人一起完成的——畢竟一個人全干屬實有點離譜了。

  清水涼樂得讓波本分擔一部分功勞——免得她慘遭組織進一步壓榨。

  「之前在游樂場多虧波本哥幫了我,我這回也算是幫波本哥掙了一大波功勞,」清水涼非常開心地看了眼波本,卻見他面色怪異,於是奇怪地問:「波本哥,你不開心嗎?」

  波本用盡了一輩子的臥底素養才讓自己維持住得體的表情,「……開心,當然開心。」

  開心得不得了。


第31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30

  波本將清水涼腰上的淤青用藥水揉開後,把她撩上去的衣服放下,用不經意的口吻問:「你明天該去上學了吧?」

  清水涼搖頭的動作差點把波本半顆心髒搖沒了,「不,最近一口氣完成了太多任務,我好累,歇幾天再去。」她悄悄嘀咕著加了句,「反正上學對我而言也沒有意義……」

  波本神色放松些許——只要不是還打算接著出任務,您想歇多久歇多久。

  話說黑櫻桃原來也會累啊……不,等等,黑櫻桃現在在他心裡到底是個什麼形像……

  波本眼神逐漸復雜起來。

  總之,黑櫻桃願意消停幾天真是太好了,他可以趁這個時間安排公安重整旗鼓。

  清水涼是挺想在家好好多歇幾天的,但是她正躺屍躺得非常快樂,這天下午,有人敲響了她的房門。

  「來啦!」清水涼一邊哼歌,一邊踢著拖鞋蹦跶到門口,然後用優雅的姿態拉開門——

  萩原研二和阪本同學並排站在她門口。

  一定是她開門的姿勢不對。重新來。

  這次用風輕雲淡裡帶著一絲不經意的雷厲風行的姿勢——

  「你干什麼呢,小涼?」萩原研二單手扣住門板防止清水涼再把門關上,他穿著一身很清爽的薄毛衣黑褲子,脖子上圍著淺灰色的圍巾——是他一貫來見清水涼時的著裝風格。

  黑色的發絲被微涼的風撩起,擦過下頜骨,說出的話滾成了一團團白霧,吹散在初冬灰壓壓的蒼穹下。

  一旁的阪本同學穿著標志性的校服,也圍著條淺灰色的圍巾,托了下眼鏡,頷首,「打擾了。」

  清水涼做作地晃了兩下門板,像是上面有什麼很值得研究的東西,然後輕咳了兩聲,「我就是看看門板壞了沒。」

  牙白,她平時在萩原研二面前就有點淡淡的怵——她把這歸為老鼠見了貓羊仔見了狼的怵,現在再加上一個阪本——另一只偽裝成貓的小老虎——她差不多可以原地升天了。

  清水涼把兩個人請進屋,倒出三杯熱茶,乖乖巧巧地坐到餐桌前——是琴酒看了想掏槍,波本看了直呼你誰的程度。

  波本看是看不見,但是能聽見。此時的波本在對面公寓正襟危坐,尋思著在他安好竊聽器三天後,終於能聽到些「無量空處」「月牙天衝」「火龍ソ咆哮」「橡膠機關槍」……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之外,一些有意義的情報了嗎?

  竊聽器裡首先傳來的是波本好友萩原研二的聲音。

  「小涼,最近是發生什麼事了嗎?為什麼沒去學校?」

  啊這,第一個問題就讓人很難回答——「沒……沒什麼,我可能身體不太舒服……」清水涼舉起茶杯,低頭借著茶水氤氳的熱氣遮掩神情。欸,等等,不對啊——

  「你怎麼知道我沒去學校?」

  萩原研二神態自然,「你的老師告訴我的。」

  哦,清水涼木著臉,所以她的老師為什麼會跟萩原研二說這些。

  像是聽到了清水涼的心聲,萩原研二接著說:「我拜托他『如果清水同學有什麼狀況,請一定告知我』。」他頓了下,「抱歉,這件事沒有經過你的允許。」

  萩原研二有一雙明亮的下垂眼,散亂的鬢發掃過眼尾,垂著眼眸的時候便顯得有些無措又無辜。

  「……不,沒關系。」在這種眼神下,所有人都會覺得「這怎麼可能是他的錯呢,肯定是我的錯」,於是等清水涼回過神,她已經原諒萩原研二了——雖說她也沒打算怪他。

  清水涼把眼神轉向阪本同學,萩原研二也看向他。萩原研二是在樓下和阪本遇見的,看見那身校服萩原研二就猜到兩人是同個目的地了。

  「在下是受同學囑托,來探望清水同學。」

  阪本同學說話時還是有種奇怪的老學究氣息,清水涼情不自禁坐得更直了。

  「我知道了,抱歉,讓你們擔心了,」盡管十分不甘心,清水涼還是說道:「我身體好得差不多了,明天……不,後天就可以去學校了。」

  阪本像是早知道她會這麼說,眼鏡上閃過一道銳利的光,「那真是太好了,清水同學不來學校的話,出勤率會很難辦呢。」

  ……阪本同學很嚴格呢。

  問話結束,屋子裡突然陷入了詭異的靜謐,仿佛是三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清楚清水涼的病是假病,然後就沒什麼好說了。最不覺得尷尬的可能是萩原研二,他左右看了看阪本和清水涼,嗓子裡滾出幾聲輕笑。

  「要一起來玩抽鬼牌嗎?哦,我還帶了UNO牌,你們更喜歡哪個?」

  看望人連這個都不忘准備,不愧是你——交際ソKing萩原警官。

  清水涼正好這兩天在家閑得不行,當即表示同意,阪本也沒有拒絕——他可能是把這當成了新的人類觀察節目。

  開局前,清水涼點了個外賣,叫了五杯奶茶,一杯給萩原警官,一杯給阪本同學。

  三個人玩了一下午,廝殺得天昏地暗,意猶未盡。

  結束的時候,清水涼連連感嘆:「阪本同學的那招『巧手抽牌』太帥了!」

  阪本優雅地行了個紳士禮,「多謝誇獎。」

  萩原研二靠在椅背上,將撲克和UNO牌歸攏收起,淡淡地問:「玩得開心嗎?」

  清水涼眼睛亮晶晶地點點頭,萩原研二扭頭就把多余的兩杯奶茶拎走了。

  清水涼:「……」

  面對她眼巴巴的眼神,萩原研二無情拒絕:「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再喜歡的東西也要有節制,沒收。還有——」

  「不許再逃學。」

  萩原警官也很嚴格呢。

  三個人都度過了愉快的下午,除了編外第四人——一邊竊聽三個人玩撲克,一邊處理公安事務的波本此時望著夕陽,人都要在精神分裂中升華了。

  屋子裡沒開燈,昏昏沉沉的夕陽余光中他把耳機扔到桌子上,向後靠上椅背,好久之後吐出一聲長嘆。

  雖然一下午什麼有用的情報也沒聽到,但是不算全無收獲——至少他能判斷出黑櫻桃不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在故意欺騙萩原,從他那裡套取情報。萩大概算是黑櫻桃的又一個……朋友?

  這種事要打以前波本就算親耳聽到,親眼見到也要罵一句「胡扯」,但是現在——他覺得就算哪天告訴他清水涼和警視總監也是勾肩搭背的好朋友,他估計也不會太驚訝。

  說實在的,黑櫻桃根本沒有欺騙別人換取情報的必要——波本覺得也就是以前他對黑櫻桃的實力一無所知才會信了她的鬼話。

  她如果下定決心要調查誰,說不定能比調查對像本人還要了解自己。

  波本又一次長嘆一聲——組織到底是從哪裡挖出這麼個人才啊?有這種渠道能不能分享一下?

  公安警察們忽然迎來了自家長官新一輪腥風血雨的魔鬼訓練那是後話。

  人才清水涼在組織裡是叫人聞風喪膽退避三舍的殺手,到了學校還是得乖乖參加運動會。

  一般來說,在冬季舉辦運動會還挺奇怪的,但是不知道哪個校領導一拍禿腦門想出個主意,用運動團結同學,剩下的教師學生們就得乖乖頂著寒風熱情似火地在操場揮灑青春。

  但是這個運動會跟一般的運動會不太一樣,它是趣味運動會——就是一些相比來說不太正常的運動項目組成的運動會。

  作為班裡體育最好的女生,清水涼理所當然被寄予厚望。報名表發下來,她頂著同學們若有似無的期待目光,把每個需要女生參加的項目都填上了。

  哼,區區體育項目——讓你們見識一下體育女王清水大人的風采。

  運動會當天首先是男子單人項目。先不說阪本同學是如何在運功場上揮灑汗水展現英姿,光是他的啦啦隊就足夠讓人嘆為觀止。上至兩鬢花白的70歲老太太,下至被媽媽抱在懷裡六個月大的小嬰兒,人潮組成「愛阪本」的形狀,就連旁邊的枯樹枝也比了個心。

  清水涼左右看了看,覺得自己單獨站著屬實有點突兀,就把自己的發帶拿下來,用口袋裡裝著的黑色馬克筆寫上[心]阪本,然後系到腦門上,絲滑地融入人群。

  阪本的視線掃過全場,在她的發帶上微妙地頓了下:「……」

  清水涼以為阪本是嫌她不夠熱情,趕緊學習了下身邊真正的粉絲是怎麼做的,舉起拳頭高喊:「阪本君卡酷伊!」

  她喊完周圍的聲音就全停了,同校的小美女們跟見鬼了似的看著她。

  清水涼:「……」

  這是怎麼了?救命,這不就更突兀了嗎!……話說,這麼安靜,她是不是應該覺得尷尬才比較好?

  阪本清了清嗓子,在安靜的冬風裡慢慢說:「多謝各位的支持,在下會努力的。」

  現場隨著阪本的話再度恢復了正常——就是那種看上去不太正常的樣子。

  男子單人項目結束就是女子團體項目——原地轉十圈400米接力賽。

  清水涼在自己的賽道上站好,然後就發現她的啦啦隊一點都不比阪本同學的牌面差。

  ……沒關系,這麼久了,清水涼多少也知道這群男同學們的性格,他們就是比較熱情罷了。

  直到清水涼在一堆整齊嘹亮的加油聲裡聽到一個突兀的,鶴立雞群,非跟別人整點不一樣的熟悉聲線。

  她震驚地頂著[心阪本]頭巾朝操場邊緣看去。

  萩原警官黑色襯衣,西裝筆挺——像是剛從什麼交易現場回來——高舉一個生怕別人看不清字的大牌子喊道:「小涼加油!」

  那牌子上之前寫著什麼不知道,反正現在糊了張白紙,上面寫著「[心]清水同學」。


第32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31

  萩原研二在一眾風騷少年和看門老大爺中間不能說是顯眼,只能說是非常顯眼。明明處在同一片天地,好像連風也格外偏愛他。雖然他拿著個碩大的怎麼看怎麼傻的牌子卻不會讓人覺得這人本身也是個傻子——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天賦。

  剛才還考慮著要收阪本為干兒子的富婆用手帕掩住嘴朝身邊的大爺輕輕問道:「老師,這個呢?實不相瞞,我干兒子的名額還空著好幾個。」

  清水涼看見萩原研二後表情有一瞬空白,她是有在LINE上提過一嘴要參加學校運動會的事,但是她沒想到萩原研二竟然專門過來看了。

  他們警察不是很忙嗎?最近沒有八個蛋要拆了?

  不,清水涼仔細地看過去發現來的不止是萩原研二,在他身後不遠處還站著松田陣平和表田裡道。注意到清水涼的目光,表田裡道笑著衝她擺擺手,做出加油的手勢,松田陣平則懨懨地打了個哈欠,黑色墨鏡擋住了他的視線——這位警官看上去似乎不怎麼情願站在這裡的樣子。

  但是兩位額頭上都帶著「清水第一!」的加油頭巾。

  怎麼說呢,這難道就是哥哥應援團?

  清水涼嘆為觀止,暗恨自己在賽道上不能帶手機,不然就能把這一幕拍下來永作紀念——這幾個大帥哥站成一排應援的樣子多少是有點搞笑。

  比清水涼更憾恨的是富婆,她暗暗盤算著自己的干兒子名額可能是不太夠用了。

  不過就算有再多俊男靚妹,學校的矚目之星也永遠是瀨良同學——清水涼挺好奇他冬天還裸奔真的不冷嗎?

  裸奔的瀨良同學讓萩原松田表田三人的三觀齊齊受到了衝擊,他們環視四周,發現身邊的少男少女們只是笑卻不覺得這一幕有什麼不對的。

  比賽完的清水涼用毛巾擦著汗,淡淡地說:「哦,大家習慣了吧,這種事很正常吧?」

  三人的內心達成了一致:這種事正常嗎!

  他們很快沒時間糾結了,那位熱情的富婆擠開清水涼向他們發起衝擊。在一連串甜膩的「帥哥你今年多少歲?」「哎呀你這肌肉練得不錯——」「你們目前有多個干媽的需求嗎?人家很有錢的哦。」聲線下,清水涼思考了一會兒,覺得這是個機會。

  於是她拿出手機,哢哢選了幾個角度拍好照片,趕在三個男人逃脫前以一張自拍結尾。

  照片裡清水涼在鏡頭一角探出半個腦袋,眉眼含笑,身後的背景裡三個風格各異的帥哥面露驚恐地躲避著富婆伸來的魔爪,再後面是一片無垠的長空。

  清水涼很滿意,啪一下就發了ins,然後毀滅罪證。

  果然,一擺脫富婆的魔爪松田陣平就氣勢洶洶地朝她伸出手,「你剛才拍了什麼!」

  萩原研二不贊同地看著好友,「你不要對小涼那麼凶。」

  松田陣平更生氣了,「你才是——不要溺愛她!」

  溺愛……清水涼木著臉想,做不了萩之母也就算了,她的輩分還要再往下降嗎?

  「你剛才到底拍了什麼?」松田陣平再一問,清水涼就乖乖遞出手機,「我拍了些運動會的場景做紀念。」

  裡面確實放著幾張運動員、啦啦隊、跑道、同學合影的照片。

  松田陣平狐疑地把手機還給她,不情願地說:「抱歉,我弄錯了。」

  清水涼當然是大方地原諒了他。運動會結束,清水涼還有課要上,哥哥啦啦隊便告辭了。清水涼挨個兒跟他們告別。

  萩原研二是最後一個,他淺笑著湊到清水涼耳邊,熱氣和白霧撲上她的耳廓,「拜托把照片上的我截掉。」

  清水涼就知道騙不過他——不過那也沒用,反正ins已經發出去了。貨物既出,概不退換。

  黑沼愛菜看著三個男人遠去的背影,走到清水涼面前,「清水同學,愛菜不會輸給你的!」在清水涼出現以前,黑沼愛菜一直是班上,乃至學校最受男生歡迎的女同學,這麼多年無一敗績。對清水涼,她是有些不甘心的。

  黑沼愛菜臉頰上暈開淡淡的紅,但是——

  她竟然直接就這麼說了!而且語氣這麼不客氣……雖然清水同學平日裡看著冷冷的,但其實脾氣很好,不過這麼一來也肯定會生氣的,怎麼辦!她本來不是想惹清水同學生氣的。

  清水涼其實壓根沒明白黑沼愛菜在說什麼,不過她覺得給人加油鼓氣准沒錯,於是她握住拳頭在胸前比出加油的動作,用清清淡淡的嗓音充滿熱情地說:「你肯定可以的,愛菜醬!」

  黑沼愛菜臉冒蒸汽地走了。

  阪本優雅地推了下眼鏡,下了富有研究性的結論:「原來如此,人在面對難以戰勝的強大對手時生成的不是只有敵意……人類的感情真是復雜。」

  運動會後過了沒多長時間,寒假就來了。冬天一到清水涼就變得更懶了,她不理解那些穿著羽絨服下面還能穿短裙的靚妹們是怎麼做到的,反正她就想安詳地窩在自己的小窩,安置一個被爐與它天長地久。

  被爐真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發明之一。

  可樂也是。

  清水涼打開電視,調出百看不厭的《火X忍者》,坐進被爐,抱著可樂,撕開薯片,享受著這罪惡又頹喪的時光。

  到了經典的那魯托嘴遁時刻,清水涼接起電話:「摩西摩西,裡道哥哥?……啊,最新一期的《jump》就可以,謝謝!」

  掛了電話,清水涼又捏起一片薯片咬住,忽然想起了什麼。

  [系統,你有沒有覺得……我最近在家裡打電話都會有輕微的噪音?我房間裡不會有竊聽器這種玩意兒吧?]

  [哦,你發現了啊,真聰明]

  系統的回復很難說沒有嘲諷的嫌疑,它頓了頓,把系統商城頁面直接劃拉出來。

  [無線電監測儀 10點]

  [……可是,系統你是知道的,我現在沒點數啊……]

  清水涼好像聽到系統嘖了聲。

  [給你賒賬,下不為例。順便給你下單一個房屋安全娃娃,把它掛到屋裡,再有人裝監聽監視的東西它就會發起警報。250號,你可長點心吧。]

  清水涼虛心認錯,拿到系統商城的無線電監測儀,她猶豫著試探著慢慢從被爐裡挪出來。

  方才還算平靜的臉轉眼間陰雲密布——這個裝竊聽器害得她不得不離開被爐的混蛋!等她抓到就死定了!

  無線電監測儀最終在電視機後面發現了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竊聽器。

  清水涼站在電視機前,屏幕的藍光映出她臉上一個陰森森浮起的笑容。

  清水涼記得以前看柯南的時候,小偵探就經常用竊聽器竊取情報,琴酒那更是老竊聽器受害者了。可清水涼從未想過這種事有一天也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清水涼的脾氣算是挺好的,要說被人監聽她也不是很生氣,因為清水涼的生活一天天非常單調,除了上學,回家就是動畫漫畫輪著看,有時候用音響放音樂助助興。

  竊聽她估計挺無聊的,無論竊聽者到底想聽到什麼情報,都可能是竹籃打水——除非對方想知道的是最新漫畫情報,那清水涼可是整天念念叨叨,如數家珍,多的是市面上沒有的東西。

  真正讓清水涼生氣的是,因為這個破竊聽器她不得不離開溫暖的被爐,中斷了頹廢而美好的生活!

  這感覺就像吃蘋果咬一口發現半條蟲,郊游到一半山體塌方,臨到結婚新娘跟伴娘是一對——那種如鯁在喉的感覺竊聽者知道嗎!

  竊聽是吧,我讓你聽個夠!

  清水涼拿出她庫存的喇叭,調到最大音量對著竊聽器大吼:「西內——!」

  整條街都盤旋著回音,家門口的烏鴉都差點嚇死一只。

  「西內——!」

  「內——!」

  「欸——!」

  吼完清水涼舒服多了,伸手將竊聽器捏爛了丟進垃圾桶。

  街對面的波本聽著這雄渾嘹亮的一聲吼,忽然心裡有種不妙的感覺。

  感覺往往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兩分鐘後,波本收到公安下屬打來的電話,說竊聽器被發現了。

  波本沉默了下,「風見呢?」

  他前幾天剛把清水涼家的竊聽工作移交給下屬風見裕也。

  公安:「……風見先生現在耳朵不太舒服。」

  波本想到剛才那震撼天地的一聲吼,良心隱隱作痛,「……讓他去醫院看看吧。」

  波本猜清水涼發現竊聽器應該挺生氣的,他對清水涼會不會推理出是他安的竊聽器心裡非常沒底——這一步本就是險棋。

  金發青年對著窗外灰蒙蒙的天思索了一會兒,起身提出冰箱裡的黑森林蛋糕朝清水涼家走去。

  敲響房門後,清水涼很快就從門後探出了毛茸茸的腦袋,臉上氣呼呼的表情看到波本後頓了頓,移到他手上的東西時慢慢變成一個笑。

  「是波本哥啊,你怎麼來了?來就來吧,還拿禮物干什麼?」

  說著,清水涼迫不及待地接過波本手裡的蛋糕。

  「就這一塊?——哦,我沒有嫌還要分給波本半塊不夠吃的意思。」

  波本:「……」

  「都是給你的,不用分給我……」


第33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32

  清水涼拎著蛋糕放到被爐的小桌子上,旁邊放著殘余的可樂和薯片。她重新坐回被爐裡,發出一聲滿足而幸福的喟嘆。

  「波本哥,你也坐。」就連聲音也柔緩地伸足了懶腰。

  波本在清水涼對面坐下,把身體放進被爐的瞬間也不由舒服地嘆了聲——就算是他也很難抵抗人類殺手被爐的威力。

  電視上播放的動漫被暫停了,留在佩恩扛米時略顯崩壞的臉上。

  「波本哥,我在家裡發現了一個竊聽器。」波本想著該怎麼開口時,清水涼主動說道,她神情嚴肅。

  波本也正經起一張臉,嚴肅地問:「是誰裝的?裝了多長時間?有泄露什麼情報嗎?」完全是一副憂心搭檔憂心組織情報的樣子。

  「情報大概沒有泄露,時間的話,據我推測至少有半個多月,至於是誰做的——」清水涼雙手十指交叉撐著下巴,眼神犀利地看向波本,上上下下將他掃視了個遍,波本在她的視線下保持著認真又含有一些好奇的表情,清水涼卻頓住不說話了,像是陷入了深思。

  波本等了一會兒,決定主動出擊:「你在懷疑我嗎?」雖然是個疑問句,尾音卻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似的墜下去。

  清水涼從思緒裡回神,正對上波本紫灰色的眼睛,從清水涼後背打來的陽光落進去,像是朝陽刺破了霧靄深深的叢林,清水涼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說什麼,感嘆道:「波本哥你眼睛真好看——就是那種特別適合在陽光下,尤其是朝陽下欣賞的感覺。」她邊說邊比劃著。

  波本靜靜地望著她,等清水涼說夠了,就看到他輕輕地笑了下,眨巴兩下眼睛,慢條斯理地問:「所以,你在懷疑我嗎?」

  清水涼趕忙搖頭:「波本哥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懷疑誰都不會懷疑你啊!」

  波本:「……」

  有這麼信任他嗎?

  「為什麼?從理性的角度來講,接近你的人你應該都懷疑一遍。」波本冷冷地說。

  清水涼覺得莫名其妙,「因為沒理由啊,波本哥你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我不就行了?」

  波本按了按太陽穴,「我問什麼你都會說嗎?」

  清水涼無比自然地說:「那倒也不是——比如上次把那盤超麻辣泡菜牛肉飯換給波本哥的是我這種事就不會說。」

  「所以上次是你讓蘇格蘭幫你頂罪的——」

  清水涼討好地對他笑了下,「我那不是看波本哥挺能吃辣嘛。」

  波本無語,「既然你不是什麼都會說,那就該把我也列為——」他頓了頓,「算了,你有什麼懷疑對像嗎?」

  清水涼點點頭,「有哦,就是萊伊。」

  清水涼在懷疑名單上首先排除了波本蘇格蘭雪莉基安蒂科恩卡爾瓦多斯琴酒伏特加朗姆貝爾摩德基爾,然後就只剩萊伊了。

  雖然萊伊應該不知道她住哪兒,但是他可是那個被稱為「銀色子彈」的FBI啊,找到這種情報肯定是易如反掌。

  要說他為什麼會這麼做,八成是因為她之前的一連串行動傷到了FBI的利益,讓他們舉步維艱,這家伙便想報復她。

  絕對不是因為不喜歡他就針對他哦。

  「你不會是因為不喜歡他所以故意針對他吧?」不然波本真想不到清水涼為什麼會懷疑到萊伊身上……感覺懷疑琴酒都比懷疑這個人靠譜。

  「當然不是!」清水涼忍住想告訴波本萊伊是FBI的衝動,雖然她是不太喜歡萊伊,但是他畢竟是紅方的王牌。她只是酒廠的NPC,完成自己的任務後遲早是要退場的,到時候戰勝酒廠的重任還是要落在這些紅方精英人士上。總不能到了大結局真要讓酒廠逍遙法外吧。

  讀者會寄刀片的。

  而且,老實說,清水涼懷疑這些重要人物身上說不定會有什麼劇情保護機制,她如果執意要對這些人下手,倒霉的說不定反而是她。

  總之,她只要做好NPC該做的就好,多余的事跟她這瓶一無所知的酒莫得關系——她只是無情的完成組織任務的工具人罷了。

  這些理由不能跟波本說,清水涼非常遺憾,知道的太多真是叫人寂寞。她憐憫地看了自家傻黑甜——被一群臥底包圍還不自知——的搭檔一眼,把屁股從被爐裡扭出來,探出上半身越過小桌子拍了拍搭檔的腦袋。

  因為手感不錯,她多揉了兩下。

  「波本哥啊,這些事太復雜了,你不用多想,交給我就好。」

  挪開手,波本面無表情地看著清水涼。清水涼淡定地把他腦袋上被揉起來的呆毛按下去,火速縮回被爐。

  波本對萊伊表示了一秒鐘的同情,「既然你懷疑是萊伊的話,我來幫你調查他現在的動向,你打算怎麼對付他?」良心完全沒在痛的。

  清水涼聽了波本的話卻立馬擺擺手,「不用了,我自己有辦法。波本哥你放心吧,有我在,你只要享受生活就好。」她學著琴酒的樣子板起一張小臉,故作深沉,「千萬不要靠近這些人,你不是他們的對手,會變得不幸。」

  波本是個情報人員,但在兩人的任務中很少有需要用到他才華的時候,尤其是之前那一連串十幾個任務下來,波本基本上就是跟著打醬油的。所以在清水涼看來,她的搭檔雖然人很好,但是業務能力也就一般般。

  清水涼對這種狀況還挺滿意的。波本是清水涼的救命恩人,清水涼自然希望他能過得好一些,輕松一些。

  如果清水涼是在波本加入組織之前認識的他說不定會勸他找個工廠上班,不過他已經是個小黑了那就沒辦法。

  清水涼研究過,像波本這種情況,表現好的話可能也就關個幾年,不嚴重。所以清水涼就希望能盡量讓波本少做點壞事,爭取再減減刑。

  正好犯罪行為交給她,沒准兒還能再賺點偏差值,簡直是一石二鳥一箭雙雕。

  清水涼覺得自己真是個小天才。

  波本不知道清水涼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不過他已經慢慢習慣自己在黑櫻桃眼裡的形像逐漸往沒用的方向坍塌了——盡管這個現實一度讓警校第一徹夜難眠——所幸這樣更有利於他在組織潛伏,波本也就捏著鼻子認了。

  這會兒他安靜地扮演好一個全心全意支持搭檔雄心壯志的角色。

  「你加油。」

  因為實在不太甘心,波本頑強地加了一句:「有什麼困難真的可以找我。」他和萊伊差不多同時期進的組織,波本承認萊伊這個人有兩把刷子,但他也完全不差!

  就見清水涼滿臉感動,有種謎之「我的搭檔身殘志堅好偉大」的氣息。

  波本心情更微妙了。

  沒記錯的話,他真的是警校第一畢業的吧?他是公安頭頭吧?他有在組織憑著自己的力量短短半年獲得代號吧?

  波本臉上如夢似幻。

  ……

  清水涼的主意就是先給琴酒打個電話。

  第一通電話過去沒有任何意外地被琴酒掐了,清水涼習以為常地撥通伏特加的電話:「摩西摩西,伏特加哥,晚上好~」

  伏特加:「大哥在我旁邊,黑櫻桃你有什麼事可以直接說了。」

  伏特加看著大哥從電話鈴響就開始煩躁,這會兒已經在壓抑拿槍打誰一梭子的欲望了,非常有求生欲地把電話開了揚聲器放在琴酒旁邊,自己悄悄退了幾步。

  清水涼還沒開口,琴酒就先說道:「直接說正事,敢多說一句廢話我就把你的嘴拆了做彈夾。」

  「哇,日本還有這種工藝嗎?真厲害!」

  伏特加悄悄往後又退了一步,琴酒垂眸看著面前小石台上放著的手機,幽綠的寒芒隱匿在銀白色的雪後,他仿佛把這塊手機看成了清水涼,然後思索著該從哪一步開始把她分屍。

  「哦對了,正事正事。大哥,你能暫時把萊伊派給我幾天做搭檔嗎?我的新任務需要萊伊的配合。」

  「你要干什麼還需要他配合?」琴酒的語氣滿是狐疑。

  清水涼想了想,不確定地說:「天氣太冷了,我需要個暖床的?」

  為了多年相伴的手機的生命安全,伏特加舍生取義,搶著問道:「你不是已經有兩個了嗎?讓那兩個幫你暖不行嗎?」他小心地看了眼大哥的表情,還算平靜——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清水涼思索了一會兒,「不行啊,那兩個我已經膩了,我需要新鮮感。不然我回去找大哥和伏特加哥也可以哦。」

  伏特加……伏特加人麻了——為什麼黑櫻桃想死還總是要拖著他一起!!他上輩子是把她墳刨了嗎?

  「騙你們的喲~伏特加哥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我們只是純潔的同事關系。我找萊伊幫忙,是因為我這次的目標人物是個富婆,她有找干兒子的愛好,而且尤其偏愛綠眼睛的混血……等等,說起來,除了萊伊——」

  「我讓他明天去找你。」琴酒話音落地,伏特加非常有眼力見兒地立馬把通話掐了,冷汗啪啪落地。

  琴酒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神經卻稍微松了下——再聽那女人多說一句話,他就要缺氧了。

  伏特加想把相依為命的手機收起來。

  「放著別動。」

  他頓了頓,含淚把手機放回去。

  琴酒對著手機打了一槍,在七零八落的碎片裡心情終於舒服了點。

  「換新手機的時候先把黑櫻桃拉黑。」他交代道。


第34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33

  和萊伊約定見面的那天,清水涼很早就出門了。她先是幫忙把表田裡道忘帶的便當送到訓練基地,從訓練基地出來把迷路的老奶奶送進交番等家人來接,路遇小學生霸凌嚴肅地教育了霸凌者,最後把路邊受傷的小鳥交托給聞訊而來的阪本同學。

  等終於趕到會面地點時,清水涼遲到了足有二十分鐘。

  當時天上飄下了小雪,細白的雪在風裡亂飛。天幕是灰蒙蒙的,鉛色的雲矮矮地壓下來,一顆火星在白色的世界明明滅滅地亮起一點光。

  萊伊手指間夾著一支燃到一半的煙,墨綠的針織帽上覆了層淺淺的白,白色的邊際潤濕了針織帽的紋理,墨黑的長發垂下,被他一身的冷氣凍結在寒風中。

  他身上好像有一種獨特的凜冽的氣質,把他所站的一方天地隔絕在人群外,就連雪往那裡落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

  清水涼一路小跑過去,臉頰被刀子似的冷風刮出紅彤彤的色澤。她停在萊伊面前,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講出了那句卡卡西三三廣為流傳的名言:「對不起,剛才我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

  萊伊把煙掐滅在便攜式煙灰缸裡,身上的雪隨著動作抖到地上,「什麼任務?」

  「這個不重要。我必須要向萊伊你解釋清楚我不是故意遲到的。事實上,我剛才把迷路的老奶奶送回家了,她還有個很漂亮的女兒呢……」

  「任務是什麼?」

  清水涼就沒見過萊伊這麼討厭的人,不想說話的時候給他一拳都蹦不出一個字。

  兩人找了個咖啡館的角落坐進去。清水涼給萊伊介紹他們的任務。

  「我們這次的任務目標是米野幸子女士。情報顯示,米野幸子和議員黒田慎太郎是情人關系,她極有可能掌握著黑田慎太郎貪污受賄的證據。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假扮成她公司的員工,接近她,奪取她的信任,再從她手中拿到這份證據。過程中有什麼問題我會隨時接應你。這對萊伊來說,應該不難吧?」

  清水涼靠上沙發柔軟的椅背,審視地看著萊伊,萊伊看著遞到手裡的米野幸子的資料,「這上面沒有說米野女士的公司在哪裡。」

  清水涼就等著他這句話,「哦,這個啊,她家是開養豬場的。」

  萊伊的手頓了頓,表情首次出現一絲裂痕,甚至顯得略微有些茫然了。

  清水涼神色嚴肅,「萊伊,為了組織的未來,你可以做到的,對吧?」

  萊伊:「……」

  接到琴酒的通知時就有的不好的預感終於應驗了。

  萊伊穿上灰藍色的背帶褲工作裝,腳上踩著膠鞋,額頭綁上白色的頭巾。清水涼站在他面前,臉上的表情倒還算嚴肅,可是仔細看掐著胳膊的手都因忍耐在顫抖。

  萊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今天米野幸子會來這個……養豬場,這個情報你確定不會出錯嗎?」養豬場三個字差不多是被他碾碎了說出來的。

  清水涼艱難地點點頭,她懷疑如果會出錯的話萊伊沒准會提著把狙擊槍千裡狙擊她。

  「你可以走了,等拿到證據我會聯系你。」萊伊如今多少能體會到一點琴酒面對清水涼是怎樣的心情了。

  清水涼一邊點頭,一邊顫抖著身體往外走,走到萊伊看不到的拐角她迅速掏出手機朝後面狂拍照片,然後壓著聲音笑得身體直抖。

  照片上的男人在一群粉紅小豬仔的包圍下,一手握著木锨,腳下是一排豬槽。他好像注意到了鏡頭,往這個方向看來,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

  養豬場的萊伊——勞動的男人最光榮。發ins。

  回到家清水涼還是笑得在床上直打滾兒。波本在廚房聽著她笑——兩人現在為了省事,一日三餐基本都是一起吃的,大多時候是波本提著菜來清水涼家,為了應付清水涼對美食的高追求,波本的廚藝可謂是一路高歌猛進。

  他手下洗著青菜,想到ins上看到的照片,也忍不住笑起來。

  萊伊的照片先不說,兩位好友被圍堵得手足無措的樣子他可是沒有猶豫立馬就保存了。也不為別的,主要是這麼長時間不見,有些想念他們。

  波本端著晚飯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清水涼已經笑得進入了賢者模式,躺在床上表情空白地看著天花板。

  「波本哥,我好難受。」

  「你怎麼了?」波本拿出兩個玻璃杯,一杯倒了酒,一杯倒了可樂。

  「我覺得我笑岔氣了,現在靈魂卡在肋骨裡進不去出不來,可能是要難產了。」

  「那真遺憾,看來今晚的蝦仁蘑菇芝士意面要我一個人吃了。」

  清水涼立馬從床上彈起來,伸著鼻子嗅了嗅,「它剖腹產出來了。」

  桌子上擺放的餐點似乎比往日要豐富不少。

  「今天怎麼做的這麼豐盛?」

  波本將桌子上小花瓶裡半枯萎的花枝抽出來,放進去幾朵綴著水汽的新鮮百合。

  「你忘了嗎?今天是平安夜。」

  「送你的禮物已經放在床頭的榻榻米上了。」波本一看她的樣子,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等等,你不會沒有准備我的禮物吧?」

  清水涼往床下禮品盒伸去的手頓住,緊張地吞了口吐沫。「那個……雖然波本哥沒有禮物,但是別人也沒有嘛,哈哈——對不起。」

  清水涼乖乖地在床上挪了個身體土下座。

  「都怪我這幾天一直在找適合整蠱萊伊的任務,完全沒想起這件事,待會兒波本哥陪我去商場好了!波本哥想要什麼,我就給你買什麼!我有錢的!」

  清水涼小心地看了看波本的表情,膚色太黑,又背著光什麼也沒看出來。

  波本把餐巾紙放好,發現一向見了好吃的跑得最快的清水涼居然現在還沒坐到餐桌旁,於是好奇地朝另半邊房間看去。

  清水涼在床上抱著電腦劈裡啪啦地敲著什麼。

  波本問她在干什麼。

  「我侵入了米野幸子的電腦,把裡面保存的黑田慎太郎貪污受賄的證據全復制過來,然後把原檔毀了。」

  波本:「……」

  這回就連他都有點可憐萊伊了。

  「行了,快點過來吃飯吧。」

  「你不生氣了嗎?」

  「我沒有生氣。」

  吃完飯,波本在清水涼的強烈要求下陪她來到米花商場。平安夜的街道張燈結彩,人潮洶湧,為了最後衝一波業績,各大商店都卯足了勁兒推出年末優惠。優惠方案之復雜似乎生怕顧客能看懂。

  不過清水涼壓根不在乎這個,她往看中的男裝店一站,就是大手一揮,「把你們這兒適合我哥的衣服都拿出來!」

  訓練有素的銷售員眼睛亮了亮,立馬展現了高度的職業素養,一排美女拿著風格各異的服裝三分鐘內在波本面前站成了一排。

  平安夜出來逛街的人雖然多,但是像清水涼這麼大手筆的也是少見,何況銷售員們舉著衣服架子站成一排,看上去跟哪裡來的黑手黨巡街似的。

  周圍不少人都駐足朝這裡看來,和身旁的人竊竊私語。

  一個長相秀美溫柔的少女也興奮地拉住身旁少年的袖子,「新一你看,好帥啊!」

  「反正又是哪裡來的有錢大小姐吧。」工藤新一順著青梅竹馬指的方向看去,烏黑長發的大小姐身材高挑,清麗貌美的臉上寫著十分的生人勿近,看上去很不好相處。他又掃了眼大小姐旁邊的男人,雖然只能看到背影,卻是長身玉立,黑襯衣西裝褲,淺金色的發絲流轉溫柔的光澤,和大小姐是不太一樣的氣質。

  工藤新一不由想到鈴木園子——嘛,同是大小姐,待遇可不太一樣,呵呵。

  波本沒見過這陣勢。

  從他接到任務加入黑衣組織成為臥底起,波本就做好了半生活在黑暗裡的准備。黑衣組織這種喜歡隱在暗處的組織,一般不會干這種在商場裡張揚的事。

  但是黑櫻桃是個例外。

  清水涼張嘴的時候波本是有些察覺到不妙的,他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就永遠錯過了拒絕的機會。

  現在一排銷售員小姐虎視眈眈地看著他,波本毫不懷疑他要是敢說「我什麼都不想要」拉著清水涼就走這些人肯定會當場把他吃了。

  清水涼倒是興致勃勃,她把銷售員拿出來的衣服挨個兒看過來,覺得件件都好,跟著她的銷售員姐姐熱情地跟清水涼介紹衣服的設計理念。

  清水涼滿意地點點頭,回頭看向波本:「波……透哥,你先試試看!」

  看上去是沒辦法拒絕了,波本認命地嘆了口氣。說是來給波本挑禮物的,最後反倒成了給清水涼玩的真人版換裝游戲。

  波本娃娃無論穿什麼出來,清玩家都很高興。

  「這個黑色毛衣好,配上貝雷帽就是畫家風!」

  「嘶!這個西裝外套真不錯,有斯文敗類的感覺了,這裡有金邊的眼鏡嗎?」

  「這個運動風也很棒,波……透哥最適合陽光運動風了!!」

  銷售員們為了業績,也一個勁兒在清水涼面前說好話,聽得清玩家十分飄飄然,正上頭的時候卻看到波本一個人在燈光下站著,神色淡淡地越過人群看向她,像是無奈地笑了下,絲絲縷縷的澀意吹散在商場為了平安夜特意放置的小彩燈五顏六色的燈光中。

  清水涼愣了愣,揮手對身邊圍著的銷售員冷冷地說:「別跟我說,把我哥哥誇高興了,他笑一下我就要一件。」


第35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34

  風見裕也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他們做公安的基本上算是24小時全年無休,哪怕是平安夜,接到上司的消息還是得麻溜地趕到任務現場,現在風見裕也正在米花商場一家高檔男裝店的試衣間,他的上司降谷零剛剛通過兩個試衣間下的空隙將一個u盤交給他。

  據說u盤裡是議員黑田慎太郎貪污受賄的證據,正是目前公安非常需要的一份東西。這讓風見裕也對這位比他還小的上司愈發敬佩。

  上司將u盤交給他後先走出了試衣間,為避免引人懷疑,風見裕也要再等一會兒才出去。

  於是風見裕也就清晰地聽到一道很好聽的聲音,如冬雪墜落冰層般響起。

  「別跟我說,把我哥哥誇高興了,他笑一下我就要一件。」

  風見裕也一下就想起了被「西內」支配的恐懼,毫不誇張地說,那天被吼了一嗓子後,風見裕也連著幾天耳邊都是「西內」「西內」的回音。導致他現在聽見熟悉的聲線先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然後才慢慢對這句話的內容回過味兒來。

  風見裕也知道那個女孩兒是他的上司降谷零在組織裡的搭檔,代號為黑櫻桃。降谷零曾專門給公安的人講過這個女孩子的危險性。

  在降谷零的嘴裡,她聰慧敏銳,無論頭腦還是體力都是一等一的好,就連射擊技術也是近乎完美。之前公安在組織受的一連串挫折似乎都跟這個少女有關。降谷先生要求他們看到黑櫻桃就盡快遠離,盡可能不要被她發現。

  她是組織目前最年輕的干部,其可怕程度甚至在已知的琴酒貝爾摩德之上。

  如果不是因為公安急需這個u盤,風見裕也也許今晚不會處在如此靠近黑櫻桃的地方,還聽到了這番疑似降谷先生被包養的話。

  ……看樣子,降谷先生非常……得寵啊。

  不,這麼想真是太失禮了,畢竟降谷先生做出的犧牲都是為了公安。

  在最可怕的組織干部身邊臥底,降谷先生一定付出了常人難以想像的努力,承受著常人難以想像的壓力。不愧是降谷先生。

  風見裕也從更衣室走出來,銷售員都在忙著哄降谷零,沒人理會他這邊,只有在對側長沙發上倚靠的黑櫻桃懶懶地抬了下眼,朝他看過來。

  商場的燈光繚亂紛雜,黑櫻桃的眼神卻非常明亮,像一道鋒銳的箭刺破了繾綣曖昧的光暈,漫不經心地釘住了他周身的風。少女面容白皙,雙唇卻沁著血一般的顏色。

  直到黑櫻桃掃了一眼,似乎覺得無趣移開目光,風見裕也周圍的空氣才重新開始流通,他這才發現自己竟一直屏著呼吸,額頭滲出一層冷汗。

  降谷先生每天在黑櫻桃身邊就是這種感覺嗎?

  風見裕也小心地朝降谷零的方向瞥去一眼——很多人都在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地往這裡看,他混在其中也不會奇怪。

  平日裡還算愛笑的上司這時候卻冷著張臉,任身邊的銷售員小姐們舌燦蓮花就是不為所動。

  風見裕也嘶了聲——這……這是欲拒還迎啊!

  如果降谷先生表現得太積極,說不定會被黑櫻桃當作是貪圖她的錢財。降谷先生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像黑櫻桃這種冷酷無情的殺手,一定更喜歡有挑戰性的東西。

  降谷先生,恐怖如斯!

  太強了!

  不愧是傳說中的警校第一。

  ……

  「玩開心了?」走在漸深夜色下的光浪鋪就的街道上,波本看著清水涼似笑非笑,「剛才要不是我撐住了,我們還能從那裡走出來嗎?」

  別人不知道,波本還能不知道清水涼卡裡有多少錢?

  因為她先前的肆意揮霍,這會兒卡是還給她了,但是都設置了使用上限。換言之,清水涼說的挺有氣勢,其實壓根沒那麼多錢。

  清水涼完全不知道尷尬兩個字怎麼寫,兩手放在身前,啪就朝波本鞠了一躬,然後抬起小臉一本正經地說:「真是萬分感謝心地善良樂於助人陽光帥氣天下無雙的波本大人。」

  清水涼別的不會,誇人是張嘴就來——都是吹琴酒彩虹屁練出來的,不過吹琴酒的時候個別詞句得換換,比如心地善良改成心腸惡毒,樂於助人改成作惡多端,陽光帥氣改成寒冷陰郁……

  不過說實話,當時清水涼頭腦一熱,沒過腦子就那麼說了。反正她覺得那時候波本看起來不開心,平安夜怎麼能不開心呢?這可不符合清水涼的人生美學。

  「呵,男人,有我在你竟然還想著別的不開心的事,真是有趣。」清霸總就是這麼的腦袋一熱,把話瓢了出去。

  完了稍微冷靜一點她心裡也有點慌。

  她悄悄拿起兩件衣服看了看價格標簽——好家伙,更慌了。

  可是大話已經說出去了……清水涼默默地看向波本,波本也默默看著她。

  清水涼不動聲色地撩了下頭發——實際上是暗示了「五」的手勢。

  最多五件,多了就買不起了。

  幸好常年演戲的波本演技還算不錯,成功地演出了一個不苟言笑的智——不是——酷蓋形像。

  他完美地操縱著面部表情,撐到最後才緩緩露出一個稍縱即逝的笑。

  這其實還涉及到一個心理學的問題。

  如果他一下都不笑,一直在浪費時間的銷售員說不定會懷恨在心;如果笑多兩個,人心不足,只會越喂越漲;最好的選擇就是在銷售員覺得付出無望時扔下一顆甜棗。

  不過雖然波本只笑了一次,清水涼還是買了四件她覺得最好看最適合波本的衣服。

  在銷售員們看來就是金發黑皮男人淺淺淡淡的一個笑博得了大小姐的歡心,她一開心也就忘了剛才的規矩多要了兩件。

  這波是她們賺了。

  只有銷售員裡唯一的一位男性暗恨地悄悄拽住波本:「兄弟,什麼時候大小姐想換新口味幫忙引薦一下唄?我很會笑的,事成之後給你分成。」

  波本腦袋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謝謝不必了,我們是摯愛。」

  明明兩人是正常地在掏錢買衣服,走出店門的時候波本卻覺得他像個江湖騙子……

  剩下的錢被清水涼拿來買了其他人的禮物。雪莉基安蒂蘇格蘭琴酒伏特加科恩卡爾瓦多斯朗姆基爾都有,貝爾摩德不在日本所以沒有。剩下萊伊,清水涼也捏著鼻子給他買了個聖誕老人娃娃應付了下。

  除此之外,她組織外的朋友們也有份,像表田裡道萩原研二松田陣平阪本同學黑沼愛菜等等。

  幾大袋子禮物波本和清水涼一人提了一半,清水涼想跟波本說話就跟衝河對岸喊似的——這當然是誇張了。不過橫亙在兩人中間的禮物袋子說是一條小河確實不為過。

  走在人群熙攘的路上自帶結界。

  清水涼忽然想起了什麼,幾步跑到前面扭過身正對著波本,把禮物袋子都掛到手臂上,做出一個手勢。

  「波本哥,你知道嗎,我們現在這種狀態特別像一個招式——」

  「無量空處?」

  「不是!」

  「那就是無下限。」波本隨意地說,「可以了,快點回去了。」

  清水涼愣了愣,波本提著禮物河與她擦肩而過,雪又開始往下落了。茫茫的白色落在眼睫上,轉瞬被體溫融化成晶瑩的水珠。

  清水涼打了個噴嚏,任禮物袋子從手臂滑下,重新落到手心。她追上波本,低低抱怨道:「你怎麼能知道這個呢,犯規了……」

  波本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兩人的交談聲漸漸消散在風裡。

  那些禮物清水涼挨個兒送到了朋友們的手上,除了雪莉蘇格蘭基爾萊伊這幾個,其他人也不是第一次收到清水涼的聖誕禮物了,有些人還給她准備了回禮。比如基安蒂送她了一個芙紗繪的新項鏈,亮閃閃的,每一顆鑽石都寫著我超貴!雪莉的則是一根非常漂亮的發帶。

  萩原研二回給清水涼的禮物是日和糖果的聖誕套裝系列,松田陣平則送了她一本書:《機械入門》。

  似乎不怎麼需要呢,松田君。

  至於琴酒,別說收回禮了。就連找人送禮物都廢了老大的勁,手機號慘遭拉黑,清水涼連夜借了波本的手機撥通琴酒的號碼祝他聖誕快樂,並告訴他禮物放在了雪莉的研究所,請他自己去拿。

  琴酒當然是不會去的,不僅不去,他還把波本的手機號一並拉黑了。

  清水涼絲毫不慌,淡定地撥通伏特加的號,同樣的話說一遍,最後嘆了口氣,「伏特加哥,你也勸勸大哥,這麼大人了不要老是做這種幼稚的事,拉黑電話號這種事我小學就……摩西摩西?伏特加哥?——可惡,又掛我電話。」

  波本看清水涼似乎是認真在懊惱琴酒居然掛她電話這種事,不由陷入深思:這難道是什麼在琴酒手下活命的秘技嗎?跳進琴酒生氣的深淵他反而殺不了我之術?

  聖誕節後的第二天,萊伊將清水涼約了出來。

  在同一家咖啡館,清水涼將他的聖誕禮物遞過去——那個連包裝都沒有的聖誕老人娃娃。

  會收到來自黑櫻桃的聖誕禮物讓萊伊有些吃驚,但是男人冷淡慣了,什麼表情都看不出來,淡淡地道了謝就開始說正事。

  「貪污受賄的證據我沒有找到,不過我發現了黑田慎太郎與一樁謀殺案有關的蛛絲馬跡。組織只是想威脅他的話,這些證據應該也足夠了。」

  清水涼肅然起敬——真不愧是紅方王牌銀色子彈先生,在她把貪污證據銷毀的情況下還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找到新的突破口。難怪是讓琴酒都懼怕的男人。

  不過——

  「那件事啊,其實……我說了你先不要生氣,」清水涼仔細斟酌了下最能傷害到萊伊的話語,「那個議員已經因為貪污受賄被抓了,組織現在不需要什麼威脅他的證據了……真抱歉,這是五分鐘前的新聞,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請你節哀。」


第36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35

  他們做臥底的人是有幾分能屈能伸的,清水涼不知道萊伊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有沒有把她碎屍萬段的衝動,反正他表面上看上去還算平靜,很酷蓋地咬了根煙,被清水涼提醒咖啡館禁煙。

  萊伊抬眸看了她一眼,神色間竟有一絲滄桑。

  清水涼本來還想問問萊伊有沒有總結出什麼養豬心得,最後一點貧瘠的良心讓她謹慎地打住了這個想法。

  這個工具人感覺蠻好用,不能把人逼急了提前叛逃組織。

  於是清水涼清了清嗓子,「你放心,萊伊先生,組織對你的遭遇非常同情,我們知道這次任務失敗不能怪你,完全是那群警察太可惡,居然不聲不響就掌握了目標人物的犯罪證據。你放心,組織絕對沒有因此對你的能力產生懷疑,你依然是我們非常看好的人才。」

  「為了讓萊伊先生盡快走出任務失敗的陰影,繼續發光發熱,我特地為你准備了新的任務清單。任務不多,只有三件,祝願萊伊先生度過美妙的新年。」

  清水涼將任務清單放到萊伊面前。

  萊伊看著她,少女面色平靜,一雙瞳仁黑得透亮,像兩顆嵌進去的黑曜石。說話的時候語氣帶著淡淡的冷意,慢條斯理地往外吐。從表像上很難判斷她是不是在捉弄人。

  萊伊沉默的時間有點長,清水涼歪了下腦袋,一縷長發從鬢角滑下,被她用手指撩回去,唇畔涼薄的笑若隱若現。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我知道了。」

  無論這個少女想做什麼,萊伊知道都不是他反抗的時候。

  萊伊將任務清單裝進口袋,拉開座椅起身,「失禮了。」

  他路過清水涼身邊時,少女忽然又開口了,「FBI……」

  萊伊的腳步猛然頓住,他的視線一點點下降,落到少女精致的側顏上,此刻窗外暖陽正好,她眼裡光線朦朧,人好像也變得溫和無害了。

  清水涼慢慢把話說完。

  「FBI你知道吧?聽說最近有FBI的人在東京活躍,萊伊先生一切小心,別被他們發現了。」她抬起頭衝萊伊俏皮地眨眨眼,像是無意間好心提醒了他一句。

  「多謝提醒。」萊伊慢慢地回道。他的聲音像是陳年的酒泡了雪。

  果然不是單純的捉弄嗎?不愧是組織最年輕的干部,看上去惡作劇一般的舉動實際隱藏著深意……什麼時候開始懷疑他的?這次的三個任務是試探嗎?

  清水涼目送萊伊離開。

  [欸?這就走了嗎?我還以為他會說點什麼?或者是把那張清單甩回來呢——那明顯是在捉弄他吧。系統,你覺得萊伊剛才在想什麼?]

  清水涼問了好幾聲,系統才慢悠悠地答。

  [告:人類情感不在本系統問題解答範圍。不過可能是想殺了你吧。]

  清水涼:「……」

  嘶,不愧是紅方大佬!恐怖如斯!

  不過,清水涼想,做她安排的任務也沒什麼不好的,左右他們臥底為了獲得信任都是要不停做任務往上爬的,至少她的任務會貼心地把需要殺人的那種都踢出去。

  給我好好感恩戴德吧,可惡的萊伊!

  跨年的那天晚上清水涼是和雪莉一起度過的。雪莉是留學回來後第一次跨年,清水涼想給她整點不一樣的。別的小姐妹身穿和服手挽手去神社參拜,她倆一人一輛哈雷去了荒川區的山裡飆車。

  雪莉喜歡這項活動,十四歲的她比當年同齡的清水涼還要嬌小,但是瘋起來的程度不遑多讓。清水涼跟在她後面不由回想起了那些年的青蔥歲月。

  但願荒川區不再有萩原警官。

  兩人駛過夜和風,荒無人煙的山間唯余清風朗月和哈雷轟鳴的機響。路過彎道的山體時,清水涼忽然技癢,學著記憶裡萩原研二的樣子猛然加速,輪胎擦著山體,半個車身像飛出去了似的,在轟然炸裂的風裡擦出火星,越過雪莉的車落到前方。

  哇——有點爽。

  「你是笨蛋嗎!」身後傳來雪莉冷冷的罵聲,清水涼猶豫了一秒,大膽地裝作沒聽見,繼續加速。

  兩人最後將哈雷停在山頂,那裡有一片綠草地——夜裡變成了黑草地。冬日的山頂冷得吐口氣都能結冰,兩人卻毫不在意地在草地上並排躺下。

  蒼穹璀璨的星空在眼前華麗地鋪展開,銀河近在眼前,星光觸手可及。

  在這一年最後的時光裡,在這終焉與伊始的時刻——

  「五」

  「四」

  「三」

  「二」

  「一」

  「新年快樂,志保——」

  清水涼側過腦袋,看到雪莉放空了盯著長空的眼睛,她的眼睛是湖藍色的,角度不同時又會因光影變成湖綠色。

  雪莉也歪過腦袋看向清水涼,淺淺勾起唇角。

  「你也是。新年快樂,小涼。」

  真……真可愛啊雪莉!清水涼滿足地捂住臉打滾。

  「啊咧?糟糕……」

  「怎麼了?」

  「我的頭發……好像和草連在一起結冰了。」

  「……」

  「我帶了剪刀,不如剪開吧——」

  「等等!雪莉你怎麼隨身帶這麼危險的東西?住手!」

  「不然呢?難道要用你懷裡的手槍把頭發打斷?琴酒知道你這麼浪費子彈一定又會揍你的。」

  雪莉面無表情的吐槽真是叫人招架不住。

  清水涼把自己英年早逝的一截頭發就地選址埋了,摸出一根牙簽給它立了個無字碑,然後她和雪莉騎著哈雷往回走。

  本來吧,兩個人覺得跨年夜往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山裡跑的笨蛋(笨蛋一詞雪莉語)應該不會有別人了,沒想到在山腳下還真碰見了量產的笨蛋。

  笨蛋裡還有清水涼的熟人——那個做1的黃毛。

  這一看就是極道組織火拼現場的場景清水涼是不想摻和的,雖然兩幫人馬占據了主干道,但是哈雷加足馬力想衝過去也就是兩秒鐘的事。

  結果黃毛看見清水涼就大喊:「是你——警察!兄弟們,警察來了!」

  等等等等,這麼黑的夜裡她還戴著這麼大的頭盔摩托飛的這麼快你到底是怎麼認出來的豈可休!話說警察又是怎麼回事別隨便給人轉職啊混蛋!

  黃毛這麼一喊,效果驚人。還沒開始打的幫派立馬就如鳥獸散了——果然是跨年夜來山裡火拼的笨蛋——對面的組織跑了個干淨,黃毛這邊倒是還剩下他和一個黑西裝黑墨鏡臉上還有疤,看著就不好惹的男人。

  雪莉震驚地看著清水涼。

  清水涼趕緊瘋狂搖頭,「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聽他胡說!這是污蔑這是赤裸裸的污蔑!」

  「喂!一,你憑什麼說我是警察,你這麼亂講我是可以告你誹謗的!」清水涼把頭盔掛到後視鏡上,氣勢洶洶地從哈雷上下來。

  墨鏡刀疤男上前一步,嗓音沙啞低沉。

  「你就是上次救了阿雅的人嗎?」

  「就是我,」做1的黃毛開心地從後面探出頭,「我叫阿雅,請多指教。」

  「哦,你好,阿一。」

  「是阿雅。」

  「知道了,阿一。」

  「快給我謝罪啊混賬!」墨鏡男忽然低聲吼道,清水涼一驚,把雪莉護在身後,擺出搏擊的姿勢。「竟然驚擾了救命恩人,太不像話了。」

  啊咧?

  眼看阿一都要拿把刀切腹自盡了,清水涼急忙高呼「大可不必!」

  你們怎麼回事啊!為什麼區區一個小黑道敢比黑衣組織還玩得猛,這樣不是完全被比下去了嗎可惡!

  「那個……我也是超厲害的極道組織干部。」

  雪莉:「……」

  你故意這麼一強調就顯得完全不厲害了!

  「原來如此,大姐頭。」

  你也是!不要這麼輕易接受這個設定。

  「多謝你上次救了阿雅這小子,不嫌棄的話,以後拿貨可以考慮下辰崎組,我會給你們行方便。我們的地盤就在東京。」

  以上就是清水涼認識「不死之龍」阿龍先生的全過程。跨年夜相逢即是緣,四個人後半夜還一起去小酒館喝了酒——哦,清水涼和雪莉還未成年,喝的是果汁。

  年後的日子就過得乏善可陳。生活似乎沒有因為新一年的到來發生什麼明顯的變化,實在要說的話,清水涼和波本一起晨練時發現堤無津河旁的小石台重新翻修了。

  她和波本一提,後者就嚴肅地點點頭:「確實,這裡翻修後似乎很適合做肌肉訓練。」

  不,她想說的不是這種事。

  年前清水涼順手幫助的迷路老奶奶在某天午飯後的時刻特意上門來找清水涼表達謝意,陪她來的是那位超漂亮的女兒。

  清水涼拉開門嚇了一跳,啪又給關上,急急地叫道:「波本哥,你快出去幫我招待她們一下,別讓她們走也別讓她們進來!」

  臨時被托付重任的波本被清水涼一把子扔了出去,他對兩位女性下意識露出職業微笑。波本是見過大風浪的,要忽悠——不是——招待兩位普通市民不在話下。

  沒一會兒,清水涼探頭探腦地走出來。波本就看著她像大變活人似的換下那身年後沒變過的小白兔連體冬季睡衣,一身編織裙,脖子上圍著一圈白色絨毛圍巾,仔細一看似乎還化了淡妝。

  波本:?

  你誰?

  清水涼把老奶奶和女兒請進來,全程小臉紅撲撲的,也不知道在害羞什麼。女兒先是認真謝過清水涼把她母親送到交番,然後客氣地感嘆道:「您男朋友很帥氣呢。」

  清水涼立刻警覺,趕緊擺擺手嚴肅澄清,生怕漂亮女兒誤會。

  「不,他只是我的僕佣。」

  僕佣波本微笑著從她身後走過,把茶水托盤拍在餐桌上。

  「請慢用——」

  有殺氣。


第37章 酒廠長大的日子裡36

  開學那天清水涼鄭重地捧出了波本送的還未拆封的聖誕禮物——要說為什麼聖誕禮物到現在還沒拆,因為那是波本要求的,據他說這份禮物只有這個時候拆開才最有意義。

  這成功吊住了清水涼的好奇心,她把禮物盒擺在櫃子上,每天早晚三柱香,指望它成功孵化出想要的禮物。

  比如改良版的jk裙,最新發售的《火X忍者》手辦,隨便刷的銀行卡……

  拆禮物的時候清水涼沐浴焚香,滿懷虔誠地開蓋——

  一整套語數英復習資料大全端莊安詳地躺在墳墓裡。

  清水涼覺得一定是她打開的方式不對,開開合合好幾次,最後確認沒錯,波本還貼心地在每本資料的第一頁都寫了心靈寄語。

  沒用的體貼增加了。

  清水涼選了個風水寶地讓它們一家人完完整整和和美美地葬在了一起。

  呵,冷酷殺手不需要教輔資料。

  學校的論壇因為上學期期末的運動會又掀起了一波新的八卦狂潮,被頂上熱門的帖子是【他帥氣優雅,他熱情開朗,他雅痞冷酷,他溫柔害羞,究竟誰是她的囊中之物?他們的感情又將何去何從——】

  雖然題目取的讓人充滿了吐槽欲,但清水涼還是誠實地啪一下點了進去,然後越看越不對勁兒。

  帖子裡這位英雄般的女海王是說誰?反正不可能是她對吧?

  說什麼女海王是某位落魄貴族後裔,身邊圍繞著隱姓埋名的王子殿下——好歹都高中生了編故事給我有點新意啊可惡!

  這個主人公肯定不是她。

  八卦的浪潮一直持續到春假結束,大家一起升入高三還在進行。學校裡莫名其妙地流傳出清水涼開了[如何交往一個帥氣男友]教學班的謠言,莫名其妙的有很多漂亮女孩子來找清水涼報名,莫名其妙的清水涼被她們的花言巧語蠱惑,迷迷糊糊坐上了教學班的講師席。

  活著單身到死,人生收到的唯一一封情書還在萩原研二那裡保存著的清水涼人都麻了——她哪兒知道怎麼交往一個帥氣男友?不如說有這種教學班她也想報個名啊!

  話說這種課堂阪本同學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不要以為藏在窗簾後就看不到你了!

  清水涼想了想,艱難地提取出人生裡唯一一滴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算感情經歷的感情經歷。

  按說波本應該符合帥氣男友的標准了……

  但是她怎麼分享這種經驗。

  找條河跳進去,多自殺幾次就會有帥哥來撈你了——救命!這不是教唆自殺嗎!

  嘛,如何交往一個帥氣男友和如何殺掉一個帥氣男人都是拿下一個人,要點應該相差不大——

  「那個……如何交往一個帥氣男友,要點是——」

  女高中生們翹首以盼。

  「找准目標,將他的個人信息調查清楚,摸清行動路線,制定計劃,確定時間地點,保證萬無一失後帶上家伙,千萬不能緊張,保持鎮定……只要做到這些,一般來說,都能成功。」

  啊,這種說話方式怎麼覺得有點熟悉,是受誰影響了嗎——清水涼想。

  看著底下一張張恍然大悟的臉,清水涼良心隱隱作痛。不過……那種明顯是胡扯的話不會真的有人相信,還去實施的吧?

  「多謝,這次講座在下受益匪淺。」阪本推了下眼鏡,合上筆記。

  他真的信了。

  等等,假如連人類研究學專家阪本同學都覺得她講的有道理,說不定……她其實是真有這方面的才能只是沒有被自己發現嗎?所以她原來是戀愛大師,只是一直在妄自菲薄?!

  清水涼坐在暖色夕陽斜照的教室,臉上的表情逐漸由淺淺的震驚疑惑轉變為感激動容。

  「我才是要多謝,阪本同學,我完全明白了。」

  組織不是每天都有任務,認真來講,一年裡有任務的時候少,沒任務的時候多。維持組織運轉的主要是組織名下的企業會社,和在正規生意掩蓋下的軍火醫藥交易等生意。除此之外全年無休的還有研究所的研究人員。

  像清水涼這種殺手型干部和波本這種情報人員時間都是很自由的,可以選擇自己接任務,也可以等組織派發任務。

  最近因為有新晉被動勞模萊伊在,他們都過得挺閑的。

  說這麼多的主要意思是,清水涼因為很閑所以自己接了個任務,任務完成的當然是完美無缺,琴酒來都挑不到錯處。唯一可能不太妙的地方是她偷偷摸走了波本的車,然後開車追人的時候稍微有一點點沒注意,給波本的車造成了一點點刮蹭傷。

  「這就是你說的一點點刮蹭傷?」波本站在車蓋前,微笑著拍了拍車頭。車子劈裡啪啦發出一連串呻吟,腫脹的零件從臉上淚一般落下。

  清水涼不敢說話,縮著脖子安安靜靜站著,打定主意罵不還口。

  波本是挺想好好罵她一頓的,但是她往那裡一站一副可憐兮兮受盡委屈的樣子,好像是他把她怎麼著了,走過的三個路人連帶一只貓都朝波本投來譴責的眼神。

  波本的余光甚至看到有人躍躍欲試等著報警了。

  東京市民真是熱心。

  「算了,跟我一起把它送進修理廠,這次的修理費你來出我就原諒你。」波本認命地說,並且為他的認命付出了代價。

  如果波本知道他會在這一天在這個修理廠遇到萩原的話,他一定會選擇優雅從容地原諒黑櫻桃,從此絕口不提修車的事。

  然而等他後悔的時候一切已經追悔莫及。

  修理廠派出的拖車把波本的車拉走後,清水涼跟著波本一起去修理廠的辦公地點辦手續,填寫顧客信息。

  邁進辦公樓的時候清水涼還在一個勁兒跟波本道歉,波本聽她不重樣的花式道歉覺得好笑,就故意板著臉看她還能搞出什麼花樣。

  兩人各懷心事各有詭計,於是誰都沒發現大廳裡萩原研二從他們一進門就發現了兩人,然後好整以暇地站在那裡看了很久。

  在萩原研二的視角,清水涼可憐兮兮討巧賣乖地跟他多年不見的好友說著什麼,至於他的好友,雖然神色嚴肅,但熟悉他的萩原研二能感覺到他應該沒有生氣,那更像是當年他們要一起惡作劇時偽裝出的表情。

  ……這兩個人怎麼認識的?

  當年從警校畢業後,景光和零就漸漸消失了蹤跡,剩下的三人推斷他們應該是被派去執行了秘密潛入任務——畢竟兩人都是那種特殊部門。

  這會兒看到零,萩原研二雖然好奇,但為了避免給好友帶來麻煩,回過神他便打算先悄悄避開。

  但是好巧不巧的,一個貪玩的小男孩在大廳裡亂跑,剎不住車撞到了萩原研二的腿上,小男孩兒撲通摔到地上,頓了兩秒後放聲大哭。

  萩原研二感覺到從好友方向投來的視線,然後就是清水涼驚訝的聲音。

  「萩原警官?」

  萩原研二輕輕嘆了聲,先蹲下身把小男孩兒扶起來,拇指擦掉他的眼淚,「別哭了,在這裡亂跑是很危險的,下次要注意了。」

  他溫聲安撫了小男孩兒,男孩兒的母親趕來一邊道謝一邊將他牽走了。

  萩原研二站起來扭過身和波本面面相覷,場面不能說是不尷尬,只能說是非常尷尬。

  清水涼反倒是最在狀況外的那個。

  「萩原警官,你怎麼在這裡?」

  「這裡的社長是我父親的朋友,這兩天送來了一輛車無論如何都檢測不出毛病在哪裡,所以他拜托我來看看。」

  「欸?萩原警官還會修車啊,真厲害——」

  「小涼呢?你怎麼會來這裡……還有這位是?」

  清水涼拽著波本的衣袖把他拽過來,一本正經地說:「其實他就是那位資助我學習的遠房親戚。」

  波本:「……」

  萩原研二笑著挑了下眉,「哦?那他是你的……?」

  「她哥哥。」

  「我叔叔。」

  清水涼和波本對視了一眼,各自暗罵了對方一句笨蛋。

  「她叔叔。」

  「我哥哥。」

  「到底是什麼?」萩原研二好整以暇地等著他們繼續編。

  清水涼看了波本一眼——你不許再說話了啊——「就叔叔吧。」

  為了顯年輕,清水涼甘降輩分。

  雖然這謊話似乎是說的有些漏洞百出,不過清水涼滿身的渾不在意——實在不行再說是僕佣嘛,反正波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這活兒他熟。

  萩原研二倒是比清水涼更不在意,他隨意笑了笑,就因為別的事先告辭了。

  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波本和萩原兩個人是認識的。

  剩下兩個去付修車的押金,波本身為叔叔,竟好意思看著侄女打開錢包付賬,這種令人發指的行徑被他侄女在心裡狠狠記了一筆。但是想到這筆開銷的起因,一股憤懣最終只敢在肚子裡耀武揚威了一番。

  話雖如此,清水侄女還是很心疼她叔的。

  得知波本要被抽調去和萊伊蘇格蘭一起執行一項任務時,清水涼簡直看到他臉上出現了「死相」二字,想到柯南時代還出過波本篇——至少證明波本活到了那個時候——清水涼才放下心,又沒完全放心。

  萊伊蘇格蘭兩個臥底,蘇格蘭先不必說,萊伊可是頭頂[銀色子彈][組織殺手][FBI精英]多重buff的猛男,而自家的波本除了會開車,似乎推理能力也不錯,此外什麼技能都沒有,哪裡是他的對手,分分鐘被騙得褲衩都不剩。

  「波本哥,你要小心,千萬不能仗著自己有點聰明就輕視別人,對身邊人也要有警惕性哦。唉,都怪大哥,他突然點名要我跟他出一個任務,不然我就可以陪波本哥一起了。」

  波本實在有些無語,他認真地告訴清水涼,「我今年25歲了,不是五歲——稍微相信我一點吧。」

  「我可以相信你嗎?」清水涼忽然問,這句話裡的[相信]和波本的那句[相信]似乎意義不同。

  不過她好像並不想聽波本的回答,笑了下,笑容在春日晨光裡明媚而朦朧。

  「我相信你的,我只是不想你受傷,一點也不可以。」

  ……

  「如果有什麼危險就告訴我,我一定會趕到你身邊,保護你。」


第38章 在酒廠長大的日子裡37

  和琴酒一起的任務清水涼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簡單來說就是在一旁吹彩虹屁。這麼長時間沒吹,嘴巴稍微有一點點生疏,不過很快就找回了嘴感,挨揍時閃躲的風姿也不減當年。

  琴酒把清水涼叫過來自然不是為了虐待自己眼睛的,他有另外的事要交代她。

  「組織想把你派出國學金融。」琴酒惜字如金,清水涼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從殺手轉變成金融,這個跨度是不是有點大?

  「這是朗姆的命令。」琴酒點了支煙,懶得抬眼看清水涼,清水涼就趁機把他盤子裡一口沒動的小面包撈走,伏特加非常自覺地把他那份也遞過去。琴酒看是看見了,不過他寧肯裝瞎,眼不見心不煩。

  「有什麼問題你直接問朗姆,我只負責把消息傳達到。」

  琴酒吐了口煙圈,眼前容貌精致的少女正鼓著腮幫子跟個倉鼠似的進食,倉鼠抬眼看了他一下,艱難地問:「威森莫(為什麼)?」

  琴酒壓根沒理她,趕在自己血壓升高前,維持著冷酷無情的形像帶著伏特加先行離開。

  清水涼絲毫不著急地先吃飽喝足才打通朗姆的電話。朗姆這些年越來越神秘,從不跟人見面,只接人電話,還老愛變音——組織人的老毛病,叫什麼神秘主義者,她搭檔也是這種風格的愛好者。

  清水涼准備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服朗姆別讓她出去,朗姆直接說了句「你這次出去學習再回來有機會成為琴酒的上司」,清水涼嘴邊的話說時遲那時快就變成了「絕不辜負組織的期待!」

  清水涼一邊上學,一邊籌備出國留學的那一堆麻煩事,焦頭爛額中她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某個周末她一覺睡到黃昏,從夢裡迷迷糊糊爬起來,就看到琴酒1分鐘前發的短信。

  [蘇格蘭確認臥底,盡快查出他現在逃到了哪裡,把坐標發給我]

  緊隨其後的是系統發布的任務:[公安臥底]

  [250號,這個任務不在你的主線任務列表中,算是支線任務,你可以自主選擇接或不接,也可以自己選擇是殺掉公安臥底,或是解救公安臥底,無論哪一個都可以結算任務]

  [我個統比較建議你選擇殺掉公安臥底,對你來說更容易實現利益最大化]

  [那你都這麼說了,我肯定要選解救公安臥底,沒辦法,年輕人就是叛逆]

  [告:已為250號接下限時支線任務:解救公安臥底,請根據您的個人狀況及時安排應對措施]

  可惡,居然一下都不反駁嗎?

  清水涼查看了自己的技能列表,再看一眼好不容易重新攢下的一些緊巴巴的點數,視線最後落到系統商城上,腦子裡逐漸有了一個想法。

  清水涼有一個優點就是她算不上特別聰明,但是有想法的時候從不會因恐懼未知而畏縮不前,也不會因害怕受傷而瞻前顧後。對自己下的決定,她從來都是最勇敢無畏的踐行者。

  首先,用點數買下商城裡的道具【尋找二五仔】。

  【尋找二五仔】只要在篩選欄輸入目標叛徒的個人基本信息,點擊搜索就可以實時掌握叛徒的行蹤啦。

  每次持續時長半小時。總使用次數5次,目前剩余次數5次。

  這是清水涼常用的一款道具,她的最愛之一。

  30秒確認蘇格蘭的行蹤,聯系上阿龍先生,請他幫忙在十分鐘內接觸到蘇格蘭。

  然後是聯系蘇格蘭,他的手機沒有關機,也沒有拒絕清水涼的聯系——這節省了不少時間。

  為了增加可信度,清水涼沒有特意變聲,但是也沒有過多解釋,她只是告訴蘇格蘭,讓他務必跟阿龍先生離開,剩下的交給她。

  至於蘇格蘭願不願意聽,那不在清水涼的考慮範圍。選擇權在他手上,或生或死亦在他一念之間。蘇格蘭要是不肯信她,清水涼就不會再插手下面的事。

  接下來是整個計劃的關鍵。

  清水涼坐到鏡子前,慢慢將鏡子裡的人改換了樣貌——由青春貌美的少女變成下巴生著短胡茬的男人。為了練習技能【易容】,清水涼在家裡的小箱子中常備了各種易容道具,此時剛好派上用場。

  雖然【易容】目前只有70點,時間又非常緊,但是在天色昏暗的狀態下足夠以假亂真。何況她還有60點的【變聲】技能。

  十分鐘易容完畢。

  清水涼再次用【尋找二五仔】確認蘇格蘭的位置,接通阿龍先生的電話確認那邊一切順利。蘇格蘭正在跟著阿龍先生轉移,清水涼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蘇格蘭剛才所在的位置取代他的存在——

  十分鐘後清水涼趕到預計位置,成功覆蓋掉蘇格蘭的存在感。假如有人跟著蘇格蘭留下的蛛絲馬跡而來,他被指向的終途只會是清水涼所在的地方。

  清水涼用短信將自己的位置發給琴酒,波本的電話隨後打了進來。

  清水涼猶豫了兩秒,接通電話。

  波本要說的事果然跟蘇格蘭有關。

  「我剛剛聽說了這件事,為了追捕他,組織出動了很多人。怎麼,我們要不要也插上一手,這是個大功勞吧?」波本的聲音聽上去和平日有些不同。

  清水涼慢慢走上天台,在風裡走到天台邊緣低矮的圍牆前向下看,圍牆下是東京灣,黃昏的光浮動著,溫柔的橘色緩緩浸入深海。天台上風有些大,清水涼不得不時刻顧慮著自己的假發會不會被吹掉。

  「不要了吧,波本哥。這件事已經有別人負責了,我們何必給自己找事呢。搶了別人的功勞,還容易被人懷恨在心。」

  「……你曾說過你把蘇格蘭當作朋友……」

  「你在擔心我會包庇蘇格蘭嗎?」清水涼笑了笑,打斷了波本的話,「所以我不是說了,我不會親自趕到現場,更不會親手殺了他,這就是我給朋友最後的溫情。」

  波本的聲音壓低了。

  「我想……他是臥底,而且欺騙了你……我想親手殺了他。小涼,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裡的,對嗎?可以告訴我嗎?」

  清水涼輕輕嘆了口氣,「我發到你手機上,一切小心。」

  清水涼掛掉電話,隨便給波本發了個完全相反的方位。

  抱歉,現在不能讓你過來。

  東京灣波光粼粼的水面淹沒了最後一絲夕陽的余輝,清水涼抬頭,驚訝地發現在燈紅酒綠車水馬龍的都市夜晚竟也能看到璀璨美麗的一片星空。

  她好像是等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身後的鐵質樓梯上終於響起隱約的腳步聲。

  來了,讓你們見識下清影帝教科書級的表演。顫抖吧,普通的人類。

  萊伊追著蘇格蘭逃亡中留下的蛛絲馬跡一路上了天台,他確信自己趕在了所有人之前。令他驚訝的是,天台上的[蘇格蘭]正在看星星。長空之上星河浩瀚,他的周身安寧平靜。

  有一瞬萊伊甚至以為這其實是一個針對他的陷阱,蘇格蘭不是臥底,真正暴露的是他。

  [蘇格蘭]聞聲慢慢轉過身,天台上沒有任何光源,他的臉籠罩在陰影裡,似乎是輕輕笑了下,「原來最先趕到的是你啊,FBI。」

  萊伊表情變了,墨綠色瞳孔愈發幽暗。

  「沒想到竟然已經被你看穿了身份,看來是我小瞧了同為獵犬的你,既然如此——」

  「噓。」[蘇格蘭]一手在唇上比出噤聲的手勢,另一只手掏出一把手槍扔給萊伊,然後輕聲道:「用那把槍在所有人之前射擊我,請對准心髒。你可以做到吧,FBI的精英?」

  萊伊不明所以地撿起槍,鐵質樓梯上又傳來腳步聲,腳步的主人走得不急不緩,像一只看獵物死前掙扎為樂的猛獸。

  [蘇格蘭]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琴酒和伏特加相繼出現在天台,[蘇格蘭]隨之饒有趣味地笑了。

  「沒想到追殺我還要勞動組織的第一殺手出沒,真是我的榮幸。」[蘇格蘭]頓了下,「不知道我有沒有更大的榮幸讓那位傳說中遲早會成為新的第一殺手,又美麗又厲害,完美到沒有缺點的黑櫻桃親自來一趟——」

  [250號,你再皮兩句不如直接揭馬甲給大家個驚喜]

  [蘇格蘭]咳了聲,微笑,「開個小玩笑。」

  琴酒臉上浮起一個冷冷的笑,慢條斯理地舉起槍,「蘇格蘭,你無路可逃了。相信那個女人是你做過最愚蠢的事,你不會以為陪她玩鬧幾天,她就會特意放過你吧?還在等她來?呵,她不會來的。那個女人是條毒蛇,把你吃進胃袋後就不會再在意你的死活——我很樂意告訴你,你的行動全部是她推測出來的,我會站在這裡,也是那個女人的功勞。那麼,再見了——」

  謝謝大哥給我記上一功啊。

  [蘇格蘭]看了眼萊伊,萊伊接收到他的眼神提示,在琴酒開槍之前扣動扳機,他不知道[蘇格蘭]到底做了什麼安排,但只能相信他。FBI的王牌狙擊手,手下的子彈從未有過偏移。

  「抱歉,既然是我先找的人,這份功勞我就不客氣地先收下了。」

  琴酒的手頓住,看向萊伊;伏特加推了下墨鏡,默不作聲;鐵質樓梯上傳出新的急切的腳步聲;[蘇格蘭]的身體向後倒去,翻過天台低矮的圍牆,他的胸口血色四溢。

  「對叛徒就應該回以制裁。」

  清水涼聽到萊伊這麼說著,在天旋地轉中視線越過幾個烏漆墨黑的混沌人影落到那個剛剛奔上天台的金發青年身上。他面上神情模糊,唯一的一件白毛衣像一顆墜入天台的星光。

  清水涼輕輕嘆氣——他還是來了。

  隨後她落入東京灣漆黑的海水中。

  ……

  清水涼躺在快艇甲板上喘氣,她抬手拿掉壞了一半的面具,扭頭看向負責開船的刀疤先生。「多謝啦,阿龍先生。」

  阿龍垂下眼眸,凶惡地說:「不必客氣,大姐頭,這種活兒我常做。」

  清水涼就知道阿龍先生是最靠譜的,無論交代什麼都可以放心,而且不會多問,更不會多說。

  休息了一會兒,清水涼從甲板上坐起來,將衣服上的水擰出來。冷風吹得她連打了幾個噴嚏。阿龍將他的外套脫下扔給清水涼,清水涼說了聲謝謝。

  清水涼當時給萊伊的那把手槍沒什麼特殊的,就是一把普通的手槍,特殊的是裡面裝的子彈,那是一顆系統商城出品的【假死彈】。看著唬人,其實就是用來惡作劇的。

  那個地點也是清水涼特意挑好的,天台下就是東京灣,「死」了之後沉進去就是沒有屍體,死無對證。

  不過琴酒這個人一向多疑,如果只是上報死亡卻找不到屍體,他可能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清水涼特地在那裡等到他出現,由他親眼見證這場死亡。

  多少能讓他更容易相信一些。

  不然的話,只是救出蘇格蘭很簡單,但如果後續是無窮無盡的追殺那還不如不救。

  下面就是這整個計劃的最後一步。

  清水涼在阿龍准備的臨時據點見到了真正的蘇格蘭。阿龍將談話的空間留給了他們兩人。

  清水涼看著蘇格蘭露出淺淺的笑意,「恭喜你啊,蘇格蘭哥,我替你安排了一場假死,從今天起你就不再是組織成員了,以後天高水闊,你可以去過更自由的生活。」

  蘇格蘭有很多想問的,千言萬語,最後卻只結結巴巴地說:「謝……謝謝。」

  「但是,」清水涼神色變得嚴肅,她一旦冷下臉來就會顯得十分生人勿近,蘇格蘭生怕惹她生氣,正襟危坐,一聲也不敢再吭,「如果因為你暴露於人前而導致我被懷疑,下次我會真的親手殺了你——不要試圖挑戰我,就算整個公安都在幫你,你們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其實就算蘇格蘭沒死的事暴露了,估計也懷疑不到她頭上——首當其衝被懷疑的應該是萊伊——但是保險起見,還是例行威脅一下。

  「記住,走出這扇門,你逃出組織的事就跟我還有阿龍先生沒有任何關系了。」

  清水涼說完,拉開門重新浸沒到夜色裡。蘇格蘭看著她逐漸消失的背影還有曾站過的地方遺留的濃郁水汽嘆了口氣。

  ……又一次被她救了啊。

  蘇格蘭拿起手機,聯絡上公安那邊——對他而言,事情還沒有結束。

  ……

  「阿嚏!」第二天早上醒來,清水涼不負所望地感冒了。外面下了大雨,劈裡啪啦嘩啦嘩啦……天空黑得像世界末日,清水涼腦子本就不太清醒,盯著窗外看了會兒,自己都分不清是什麼時間了。

  她掙扎著發短信向學校請了病假,然後倒回床上,蓋住小被子睡得天昏地暗。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把她扶起來給她倒了水喝,溫熱的暖流流遍全身叫人舒服了不少,隨後額頭也貼了塊涼毛巾,清水涼睜開朦朧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一片淺金色,但是很快又昏睡了過去。

  這個昏沉的夢似乎格外長,清水涼覺得她好像夢到了現實裡的父母,他們對著她冰冷的屍體哭得聲嘶力竭,她想要安慰他們一下,張嘴時喉嚨卻干澀發痛,什麼也說不出來。

  然後又是一股溫暖清甜的水落進腹中,她喉嚨不再痛了,夢也醒了,夢裡模糊的場景像被一塊抹布迅速抹了過去,清水涼很快就忘了這場模糊的夢。

  視線清晰地落到眼前。

  波本正在床邊看著她。他半垂著眼,神色說不上開心,似乎也說不上不開心。窗外的雨停了,但天依然陰著,判斷不出是什麼時候。昏黑的房間似乎讓金發青年的身影愈發顯得單薄,像是一道狹窄的裂縫擠擠挨挨地縮在沉默的深淵。

  清水涼從床上坐起來,頭發毛毛躁躁的,額邊出了不少汗,她隨手扒拉了兩下,眨巴著眼睛對波本嚴肅地說:「波本哥,我做了個好可怕的夢……」

  「是嗎,夢到了什麼?」波本淡淡地說,他抬了下眼皮,好像這就是他能提起的最大的精神。

  「我記不清了。」清水涼非常理直氣壯,剛剛退了燒的聲音微微沙啞,但照樣礙不住她一清醒就生機活泛的那股勁兒。

  「憑我感覺……大概是中了100億日元的彩票結果被告知錯過了領獎日期,為了公主征討魔龍回來卻發現公主和隔壁的王子殿下結婚了——就是這麼悲傷的事。」

  「再喝點水吧。」波本將一杯加了蜂蜜的溫水遞給清水涼,後者接過來,噸噸噸灌了幾口,「真好喝!多謝款待!」

  「說起來,波本哥你怎麼會在我家裡?」

  「我來叫你一起吃飯,你沒有回應,我就推門進來了。」

  「欸?我沒鎖門嗎?」

  「嗯。」

  奇怪啊,她怎麼記得鎖了呢?算了,清水涼看了看門後貼著的[鎮宅之寶],反正有它在不會有事的。

  「蘇格蘭死了。」波本忽然說道。他沒有看清水涼,視線落到陰郁的灰暗的窗外。雨後的世界有種難以言喻的寧靜,如同退潮的海浪溫柔地把人類真實的情緒擱淺在這片寧靜的海灘。「是萊伊動的手,琴酒也在。我遲了一步,沒能親手……殺了他。」

  清水涼抱著水杯靜靜地聽著。

  「你昨天給我的位置……是錯的吧?為什麼要那麼做?」波本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問「今天的天氣怎麼這麼糟糕」似的。

  「嗯,我不想讓你摻和這件事,它可能比你想像中要復雜……我怕你去了會受傷。波本哥,你在怪我嗎?」

  波本把視線慢慢挪到清水涼身上。在這麼昏暗的房間她的眼睛照舊那麼灼亮,盡管長相如同冬雪,那雙眼卻是唯一的春花。在黑暗裡像是一片即將碎在水中的溶溶月光。

  [如果有什麼危險就告訴我,我一定會趕到你身邊,保護你。]

  ——為什麼你沒有去?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救下景光的……他不是你的朋友嗎?

  ——為什麼不告訴我真實的地點,卻偏偏是為了這種理由?

  「我沒有,我沒有怪你。這只是小事而已。」

  「抱歉,我還有點事要先走了,藥已經放在桌子上了,你記得吃。」波本站起來,因為實在無法做出開心的表情,他只能盡量將臉隱在暗處。

  清水涼忽然叫住了他。

  「再過半個月我就要出國了,你會去送我嗎?」

  波本沒有回頭。

  「我的任務可能無法在半個月內完成,大概去不了了。」

  「那真遺憾,一切小心。」

  波本走出去,大門開合的一瞬短暫泄露天光,屋子裡沒了那片淺金色似乎變得更暗了。

  清水涼跳下床啪地把燈打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哎呀,這麼亮起來看著舒服多了,真是討厭啊下雨天。」

  [對了,系統,你覺得波本剛才在想什麼?]

  [250號,我已經說了很多遍,人類情感不在本系統問題解答範圍。不知道。]

  [欸?你意外的沒用呢。]

  [你知道他在想什麼?]

  清水涼不知道哪裡來了股驕傲在胸腔打轉,[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波本果然是個笨蛋。]

  [那還真是人以群分,可喜可賀。]

  是錯覺嗎,為什麼系統好像越來越會吐槽了?總不能是她這個人太讓人充滿吐槽欲所以把系統練出來了吧?

  肯定不是!

  清水涼給自己做了頓豐盛的大病痊愈餐,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感冒,但是她拿出了治愈絕症的勢頭犒賞自己,因為實在吃不完,只能把表田裡道叫來一起吃了。

  結果兩個人也沒能吃完。

  清水涼直呼可惜。

  「感冒這麼快就好了只能吃一頓痊愈餐呢。」

  病一好清水涼又有了新的主意,她虔誠地滿懷感激地捧出手機再次撥通琴酒的號碼——為了知道蘇格蘭的位置她的號碼被大發慈悲地移出了黑名單。

  「什麼事?」或許是知道清水涼馬上就要滾去國外,琴酒最近對清水涼的態度居然算得上溫和。

  清水涼搓搓手,「是這樣的,我聽說蘇格蘭那個可惡的臥底已經被英明神武的大哥帶人擊殺當場,屍骨無存——沒准兒已經被魚啃干淨了。不愧是大哥……」

  那邊似乎吐了口煙。「說重點。給你一分鐘。」

  「哦,我覺得我提供臥底的坐標也是功勞一件,我請求出國時每個月給我多批30%的經費。」

  「駁回。」

  切,就知道這人小氣得很。欸?竟然還沒掐斷電話——

  「黑櫻桃,你如果再敢把你的卡刷爆,我就讓你試試看著自己腦漿爆開的感覺。還有,把你腦子裡的垃圾倒干淨,出去留學裝點稻草回來,把自己稍微偽裝得像個正常人。」

  了不得,這次琴酒居然一口氣跟她說了個67字。

  不過講個笑話,琴酒說讓別人偽裝得像個正常人,組織裡明明屬他最不正常!

  至於最正常的——那肯定是某不願留下姓名的清水大人了。


第39章 出國留學的日子裡1

  降谷零有個竹馬竹馬的好友諸伏景光,兩人很小的時候因為釣魚認識了對方,那之後的很多年彼此的生命就像兩條扭成一股的繩子一樣一並延伸到前方。

  兩人一個人為了尋找消失的初戀,一個為了調查家人死亡的真相,雙雙進入警校,共同為了成為優秀的警察而努力。

  和其他三位好友不同,兩個幼馴染畢業後成為了公安警察,一個進入警察廳,一個進入警視廳。

  後來又共同被派往黑衣組織臥底。

  臥底的日子是很艱難的,降谷零必須時刻保持警惕,永遠用理性約束自己的大腦,行事小心翼翼,有些事哪怕讓人充滿了痛苦也必須狠下心去做。在這樣的日子裡,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彼此構成了對方的支柱之一。

  換言之,對降谷零來說,諸伏景光是不一樣的。

  即便降谷零親眼看著萊伊的子彈打中了諸伏景光的心髒,他在紅色的血中向後倒去,朝他投來的那個目光緘默著,最終在長風裡消失,即便降谷零親眼見證了這一切,他仍舊很難相信自己永遠失去了幼馴染。

  但是他是降谷零,是警察廳警備局警備企劃課——那個傳說中名為zero的組織的一員,他用最短的時間振作了自己,並決心背負著好友的願望一起走下去,直到親手將黑衣組織覆滅。

  所以降谷零接到一通陌生電話並聽到裡面傳來諸伏景光的聲音時,他的第一反應是這是陰謀。

  這絕對是組織試探他的陰謀。

  波本火力全開,混沌邪惡黑得發亮,直到諸伏景光實在無語,吐露出只有兩人知道的童年窘事。

  降谷零沉默了兩秒,「我的心理創傷原來嚴重到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嗎?」

  諸伏景光:「……」

  救命,是誰把他的幼馴染變成了這種腦回路!

  等降谷零終於確定這不是陰謀也不是幻覺而是他活生生的幼馴染後,剛才還[我是波本我超凶]的組織成員乖乖巧巧地變成了結巴,「這……這是怎麼回事?你……你不是死了嗎?我親眼看到的……天台、槍響、血——」

  降谷零傻乎乎地比劃著——這副樣子如果讓迷哥風見裕也看到,降谷先生將從此在他心裡顏面無存。真是太傻了。

  諸伏景光嘆了口氣,開始跟他的幼馴染解釋。

  「我被人救了,只是那個人要求我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是ta救了我,所以我被接回公安後受到了嚴密監控,他們必須確認我不是被組織策反的反間諜,畢竟在那種情況下還從組織的手裡毫發無傷地逃脫實在很令人難以置信——現在我仍在監控中,但是已經被允許可以跟你聯絡。」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降谷零忍了忍,確認自己的聲音不可能透出哭腔才小聲說:「……笨蛋,你沒事就好。」

  諸伏景光語氣也輕松了些。「公安暫時沒辦法把我放心地留在日本,而且我也答應了那個人不會暴露於人前令ta受牽連,所以我應該會被派往到海外一段時間。為了你的安全,可能以後也很難再聯系你。但是,零,你知道,我會一直在你身後。」

  降谷零垂下眼眸,嘴角淺淺地彎起弧度。

  「我知道。」

  「一切小心,期待著我們能夠重逢的那天早日到來。」

  結束通話的降谷零一掃連日的陰霾,他看了看日歷才發現自己好像幾乎不眠不休地接連工作了好多天——他只有這樣才能暫時忘卻失去好友的痛苦。

  驟然得知幼馴染還活著的消息,除卻欣喜之外更多的是濃郁的疲憊。

  他好像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不過在休息之前,降谷零還有兩件事要做。

  首先是打電話通知墓園取消[諸伏景光]的墓地——這件事降谷零很有求生欲地沒向幼馴染透露。

  墓園的人很不理解,「先生您是對我們的服務不滿嗎?您不喜歡這種形式的話我們可以換一種立衣冠塚的方式。」

  降谷零很淡定,「哦不用了,他又活了——我是說他永遠活在我心中。」

  墓園:「?」

  其次是趕到機場送別黑櫻桃。諸伏景光聯系上降谷零的這天恰好是黑櫻桃要離開的日子。

  雖然降谷零說了他沒有時間,黑櫻桃還是在出發前給他發了短短的告別留言。上面說她的飛機起飛時間是19:00,一般起飛前30分鐘停止辦理登機手續,也就是說她最晚18:30進入候機室。現在是18:00。

  要趕到機場至少要30分鐘。

  降谷零坐進車裡,握緊方向盤——決定把這個時間壓縮為15分鐘。

  盡管諸伏景光沒有透露救他的人是誰,但是那個時候那種情況下,有能力救下蘇格蘭的只有黑櫻桃,理性上來講勉強再算上一個萊伊。

  然後降谷零首先排除一個萊伊。

  只可能是黑櫻桃。有能力,還可能願意救景光的只有她一個人。

  降谷零剛認識黑櫻桃的時候對她就是普通的厭惡,在這方面降谷零算得上一視同仁,對所有黑衣組織的成員都是同等程度的厭惡,絕不厚此薄彼。當然琴酒算個例外,他起步要稍微高一點。

  後來見識到黑櫻桃極端天真又極端殘忍的一面,降谷零對她是忌憚大於厭惡。那時候他真是想不通怎麼會有人做到既天然如陽光又陰暗似深淵,平日相處時她可以用一雙那麼充滿朝氣的眼睛溫柔地望著你,甚至能讓你忘記她的身份,但是轉眼間又可以扛起狙擊槍面無表情地收割人命。

  降谷零甚至一度懷疑過這個人會不會精神分裂。

  直到發生了那次多羅碧加公園的事件,那是黑櫻桃第一次救蘇格蘭。降谷零承認他當時想辦法坑黑櫻桃的時候掘地三尺也不可能在他內心挖到一絲絲的不忍或愧疚,就是一只烏鴉飛到他心裡也要叫一聲好黑,但是他什麼都沒來得及做,黑櫻桃卻主動選擇了幫助蘇格蘭時,降谷零真的有些吃驚。

  也是那時候起,降谷零發現黑櫻桃其實很信任他——不然她不會在他面前說出那麼一番被琴酒聽到要立刻切腹自盡的話。

  降谷零的理性告訴他這是組織成員,她信任你是好事,但你不可以完全相信她。

  但是人類之所以為人類,就是因為很難有人能徹底憑著理性行事。何況是在黑衣組織這樣的地方,沒有在這裡生存過的人不會明白來自黑暗裡的信任多麼彌足珍貴。

  和那些陽光下開出的花不同,黑暗裡的信任是吸食著鮮血,踩著背叛,傷痕累累地從裂縫中長出的。

  即便是降谷零,也沒辦法再對她徹底狠下心。

  要辜負一份信任,遠比戰勝一個敵人要難得多。

  後來降谷零發現,不止是對他,黑櫻桃對組織裡的全員都有種謎之信任——只有對萊伊,她有種謎之不信任——這不是說黑櫻桃不聰明,恰恰相反,只要給她任務,就沒有能難倒她的,組織裡出了名的任務保障。

  但是她眼裡的世界似乎有種神奇濾鏡,就是她覺得組織裡的人都是友善可親的好同伴。

  而降谷零自己,似乎是因為搭檔的特殊身份,被她劃進了超級好同伴的行列。當然她的好友涉獵範疇也沒有局限於組織,似乎不論什麼貓貓狗狗,她喜歡了,那就是她的人。

  這時候再去看黑櫻桃之前的行為似乎就好理解多了。極端天真是因為她眼裡的世界真的很單純,雖然聰明得令人害怕,但出生的時候腦子裡懷疑和警惕這根弦似乎忘記一起帶出來了。

  極端殘忍則是因為那些被殺掉的人全都沒有被她劃入圈子,所以她殺起人來不會有任何負擔。好像她大腦裡有一個機制,在她殺人前先把這些人踢出了人的行列,這樣她殺人就不會有任何愧疚感。

  降谷零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成長環境讓黑櫻桃長成了這種不能不說有點扭曲的性格,不過他覺得這個女孩子還算不上無可救藥,她年紀小,又是從小在組織長大,長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等組織覆滅,降谷零打算替她爭取一番,黑櫻桃富有才華,警察廳的那些人不會輕易放走這樣的苗子,到時候找個心理醫生慢慢治療,雖說自由會受到限制,但起碼命可以保住。

  然後又出了蘇格蘭的事。

  黑櫻桃對降谷零說出[如果有什麼危險就告訴我,我一定會趕到你身邊,保護你。]這番話時,他不感動那絕對是假的。

  那時候她的眼神真摯澄澈到讓降谷零不忍心看第二眼,在坦誠與真心面前,陰謀與算計被襯托得愈發污穢不堪。

  如果兩人只是普通的身份,站在普通的地點,降谷零一定會對她說「謝謝」,但是支撐著降谷零不斷堅持下去的理性與正義封鎖了他的喉舌,克制了他的言語,所以那時候的降谷零只是故作無奈地笑了。

  「你說什麼呢?」

  用輕飄飄的話語把這變得像個玩笑。

  但是黑櫻桃是認真的。雖然降谷零不理解為什麼在黑櫻桃眼裡他這麼廢物——降谷零嘗試過反抗但全部失敗了,黑櫻桃的濾鏡一旦立起來,除了她自己沒人能打破——正因如此,黑櫻桃對他有種謎之保護欲。

  出於這種保護欲,她沒有告訴降谷零蘇格蘭的真實地點。

  降谷零知道這件事其實怪不到黑櫻桃頭上,她身為組織成員,沒有義務幫助一個暴露了的臥底,也沒有義務一定要告訴他真實的情報。

  可是他沒辦法再面對黑櫻桃,在她面前降谷零沒辦法隱藏好自己的情緒。

  他知道自己在遷怒。

  那種憤怒與其說是針對黑櫻桃不如說是針對自己的無能。

  黑櫻桃沒有向他發送蘇格蘭真實的坐標不是蘇格蘭的死因,沒有人比降谷零更清楚這件事,害死了蘇格蘭的是那個隱藏在黑暗裡的龐然大物和其下渺小又無能的自己。

  如果他能更聰明,如果他能更快察覺到蘇格蘭的真實所在,如果他能更強大,如果他能在所有人之前找到蘇格蘭……

  這些如果坍塌下來,把降谷零的心壓得荒蕪寥落,於是他本能地苛責此時在他身邊對他最親近的人。

  好像潛意識要用自己的悲傷化成的利刃把試圖靠近他的人都扎個鮮血淋漓。

  諸伏景光對降谷零的意義是不一樣的。他的死亡對降谷零來說就像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也停止了前進。在那之後的黑暗裡,他將一個人往前走,或許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會和幼馴染一樣,在一個星光璀璨的夜晚墜入深淵。

  然後什麼人都不會記得他。

  所以黑櫻桃救了諸伏景光就像是把降谷零一部分靈魂從深淵裡撈回來了一樣。此時她到底是什麼身份,做過什麼惡事都不重要了,這些所有的一切放到天平上,在這個傍晚都比不上諸伏景光輕飄飄的一句「我還活著,零。」

  然後降谷零再回憶一下蘇格蘭「死」後第二天他是怎麼對黑櫻桃的?

  該死的,那個混蛋在干什麼,給我把她供起來啊!這種態度以後有什麼資格去見景光!

  仔細想想,那時候黑櫻桃發著燒他居然沒有幫她把被角掖好,還有那杯水,放了那麼久都有些涼了吧?

  最過分的是,那罐蜂蜜明明差兩天就過期了不要圖省事給救命恩人喝這種東西!

  ……這個混蛋,真的很讓人火大啊。

  降谷零將油門徹底踩下去,速度指針飆到180,正是下班高峰,馬路上車輛擁擠,像腿腳不好的老太太似的老態龍鐘,降谷零從車與車之間的縫隙擠著飛過去。

  正打哈欠的司機揉揉眼睛,從車窗探出頭,喃喃自語:「剛才有什麼東西過去了嗎?」

  18:10。

  車子擦著立交橋的欄杆重新落回馬路上,輪胎與地面摩擦出星星點點的火花,降谷零逆行抄近道駛向通往機場的最後一截路。機場的方向遠離市中心,車輛變得稀稀拉拉的,沒了阻礙,車子的速度進一步提升。

  正前方逐漸沒入地平線下的夕陽燒著最後的余輝,雲彩滿布霞光,浮動著一層橘色的光海。

  白色的車輛頭也不回地朝前方扎去。

  18:20,降谷零進入機場大廳。

  「各位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飛往北海道的XX8888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您從22號登機口上飛機。再次提醒,XX8888次航班現在……」

  「姐姐,快點,爸爸他們出來了!」

  「摩西摩西,是是,今晚7點半的航班,馬上就能……」

  大廳的人們來去匆匆,金發青年踩著周圍的嘈雜、慌亂、興奮、悲傷穿梭在人群裡,視線不斷逡巡。

  值機處沒有。

  托運處沒有。

  安檢處沒有。

  已經上飛機了嗎?

  手機半個小時前就是關機狀態了。

  降谷零回到機場大廳,窗外的天全黑了,點點星光在黑色的幕布上點綴著。玻璃窗上倒映著降谷零和他身邊忙碌人海的影子。

  等她回來再道歉、再道謝也是一樣的。或者等她安頓好了,再給她打電話……

  「下次可要小心了,怎麼會這麼馬虎?」

  「抱歉。」

  「這次只能改簽下一班了。」

  「抱歉。」

  「……你啊……」

  「抱歉。」

  降谷零抬頭,在玻璃窗裡看到他另一位好友正提著一大一小兩個行李箱和黑櫻桃站在一起,後者低著頭乖巧地挨訓。

  「欸?你叔叔也來送你了,小涼。」

  萩原研二也看到了降谷零,他勾起唇角,嗓子裡壓抑不住的笑和額前碎發一起滑落。


第40章 出國留學的日子裡2

  清水涼臨出國卻發現組織裡沒一個人來送她時心裡不能說是不悲傷,只能說是非常悲傷。基安蒂和基爾到國外出任務了,雪莉年紀小,只能走心不能走力,搭檔的話不知道在忙什麼忙得頭發都快褪色了。

  至於琴酒……好吧,早就把她再次拉黑了。

  清水涼不敢相信,她在組織裡待人友好真誠,待工作積極認真,為了組織鞠躬盡瘁,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

  難道是作惡多端,終於有報應了?

  坐計程車的代價太大,因為缺錢而變得扣扣索索的清水涼都准備捏著鼻子找萊伊了,萩原研二從天而降。

  清水涼跟萩原研二說過她要出國的事,為此萩原研二還特意叫上松田陣平和她一起吃了送別飯。但是清水涼沒跟萩原研二提過她去不了機場的難題。

  不跟萩原研二說倒也沒什麼別的理由,就是清水涼覺得自己好歹堂堂黑衣組織最年輕的干部大人,因為行李太多去不了機場這種事找警察幫忙……不用說出去都顏面無存了!

  其實可以找阿龍先生,就怕那場景轉眼就變成殺人越貨逃逸現場。

  萩原研二自願幫忙,清水涼自然不會想不開拒絕。臨出發的時候萩原研二還在奇怪,「你那個遠房叔叔怎麼沒來送你?」

  清水涼把行李箱扔進後備箱,認真地解釋道:「他最近好像進入更年期了,靠近就會暴躁。」

  聽了她的話,萩原研二似乎特別開心。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對叔叔還是對更年期感興趣。

  在機場看到了自家更年期的叔叔,清水涼瞳孔劇縮,生怕萩原研二把她嘴瓢的話都抖落出去,於是搶先一步熱情似火地打招呼:「哦!安室叔叔你也來了!你看都說了不用送咋還這麼熱情呢,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清水涼表演之浮誇只要長了眼睛的都看得出來,偏偏兩個男人,一個此時對她有800米厚的濾鏡,一個被「安室叔叔」這個稱呼笑得胃痛沒空理會別的。

  三個人奇異的非常和諧。

  「你不是七點的飛機嗎,怎麼現在還在機場大廳?」波本問。

  「忘帶了點不重要的小東西。」清水涼試圖不著痕跡地把這件帶過去。

  「什麼叫不重要的小東西?這家伙可是把護照忘在家裡了——你這樣在國外真的能照顧好自己嗎?」萩原研二絲毫沒給清水涼留面子。

  前段時間把半個組織耍了一通的人因為忘帶護照錯過了飛機——這種離譜的事發生在黑櫻桃身上就完全不離譜了呢。波本想。

  有萩原研二在,很多話不方便說,波本就挑挑揀揀了些關懷的話扔給清水涼,什麼「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問題就告訴我」「沒事兒報個平安」……

  清水涼從沒發現搭檔是個這麼啰嗦的人。

  看在更年期叔叔一副終於走出情感創傷的樣子,她憋著一股氣忍下來。

  結果波本完了又換萩原研二來。

  這個警官更可惡,管她吃管她喝,管她好好學習,還管她不能違法飆車……清水涼憋下第二口氣。

  自己救下來的人再啰嗦也忍了,誰叫他說話的時候樣子也好看。

  波本第一次看到清水涼在誰面前跟個鵪鶉似的,覺得還挺神奇。甭管她心裡在想啥,至少此時表面上真正的像她這個年紀普通的女高中生一般。

  真不愧是最會應付女性的萩原。

  送君千裡終須一別。往安檢口走之前清水涼從隨身背包裡拿出一個小禮物盒子遞給波本。

  「這是什麼?」波本好奇地拿著來回瞅了瞅。

  「算是給安室……叔叔你的賠禮,抱歉把你的車子弄成了那個樣子……你也知道我之前把余額花得差不多了,所以最近剛攢夠錢,本來還打算拜托萩原警官幫忙轉交的,你能來送我真是太好了。」

  「你沒有任何需要向我道歉的地方。」波本神色溫柔,「這個你自己留著吧。」他把禮物盒推回去。

  「不,這個是最適合波……你的,你就收下吧,當成普通的禮物也不錯喲~」

  清水涼不容拒絕地把禮物盒拍到波本懷裡,衝兩人擺擺手,走入安檢口。

  「小涼送了你什麼,安、室、叔、叔?」萩原研二故意將稱呼一字一字地咬出來。

  波本忍下想揍他的衝動,「和萩原警官無關吧?又不是送你的。」

  萩原研二攤手,「對,誰讓我不是叔叔呢?」

  「你……」波本額頭冒出一排「井」字,就知道碰到好友沒好事。

  「你和小涼到底是怎麼認識的?」萩原研二忽然嚴肅下來,認真地問。

  「……我不能說。」波本沒有選擇胡亂編一個理由。

  「想也知道你大概和景那家伙在做一些很危險的事。」萩原研二拿出一支煙,因為大廳禁煙所以只是咬在嘴裡,「我也能感覺到小涼似乎不像她看上去那麼簡單……不管你在做什麼,她又和什麼事有關,拜托你保護好她。」

  波本點點頭,承諾道:「我會的。」

  萩原研二笑了,「畢竟她是個單純又冒失的笨蛋啊,要是沒人保護的話,很容易就被騙得只能躲起來哭了。」

  波本的神色僵住,頭上緩緩冒出一排問號,他看著似乎是認真說出這番話的好友。

  這家伙……比他的濾鏡還要厚啊……

  「萩,」兩人重逢以來,波本第一次認真地這麼叫好友,「有空的話……去醫院看看吧——眼科或者腦內科什麼的。」

  萩原研二:「?」

  ……

  清水涼的留學生活乏善可陳——她本想這麼說。前提是沒有一位姓阪本的同學想不開也去留學,而且還跟她一個學校,一個學院,一個系,一個班。

  這是什麼鬼故事嗎?

  清水涼:「請問阪本同學來留學是為了什麼?」

  「為了讓在下的研究結果更具有普適性,有必要控制變量,在不同的人種中進行實驗。」

  這麼說了呢。

  拜此所賜,清水涼的大學生活又是在「酷兒,酷樂,酷裡斯特」中度過的,包括但不限於聖誕節逛街時發現阪本同學在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人體指揮交通,精確到每平方米地控制人口密度;學校的大小姐看上了阪本同學結果被他掰彎了——對,掰彎了;教授的論文進入瓶頸被阪本同學輕易地發現漏洞,然後兩人聯手連發三篇SSCI……

  ……阪本同學在各種意義上都超強呢。

  雖然因為阪本同學的存在讓清水涼的大學生活氣氛變得奇怪了起來,不過也正因為有他在,學校生活照舊非常和諧。沒有組織的任務,要不是偶爾和搭檔朋友們聯系,清水涼都快要忘記她這是在柯南的漫畫世界了。

  四年裡清水涼唯一一次回日本是在大二的時候。

  清水涼剛成為主線npc不久開始做任務的時候曾收到過一個叫[炸彈狂魔]的任務,也是那個時候她救下了萩原研二。

  大二那年,任務面板再次閃出提示,那代表那名炸彈犯再次開始了行動。

  假如讓組織知道她突然回國又要橫生事端,所以清水涼給自己做了一番偽裝,用假身份回到了日本。至於學校那邊,只要拜托給阪本同學就不會有事。

  回到日本那天是個陰天,清水涼從機場坐地鐵到米花町站,剛走出車站不遠,天上就飄下了小雨。綿綿的陰雨把東京染得暗淡而灰敗,細細的雨絲很快沾濕了清水涼柔軟的發絲。

  她在盡快找個地方避雨還是直接去酒店之間猶疑了一會兒,頭上忽然出現一把傘,貌美干練的職業女性從傘下露出姣好面容。

  「少年,你沒帶傘嗎?」

  ……

  雨說下就下,佐藤美和子難得有一天能按時下班,今天也可以暫時不用帶那個討厭的松田陣平,她早上沒有開車上班,這會兒在尚小的雨幕裡加快了步伐,指望著快點回家洗個熱水澡,然後可以把最近幾個案子的報告寫一寫。

  就是這個時候,佐藤美和子注意到了站在路邊的那個少年。

  少年算不上特別高,但也不矮,身材瘦削,幾乎掛不住衣服的樣子,上身穿著灰色針織毛衣,下身是寬松的黑色長褲,腳上一雙白色的運動鞋。

  下著雨,他的銀邊眼鏡上落了一層水霧,黑色的短發也因為受不住水的重量無精打采地趴著。

  佐藤美和子站在原地看了會兒,發現少年一直在發呆,雨越下越大,他卻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

  難道是因為眼鏡濕了看不清路嗎?

  堅信著「服務市民是警察的職責」的佐藤警官沒有再多想,上前幾步替少年遮住了雨幕。

  「少年,你沒帶傘嗎?」

  少年茫然了兩秒,朝佐藤美和子看來。因為離得近了,佐藤美和子才注意到少年隱藏在朦朧水霧鏡片後的眼睛是一片非常美麗的紫色,像是星空一般。

  回過神後,少年輕笑了下,笑容溫和又帶著絲靦腆。

  「嗯,今天剛剛回國,忘記看東京的天氣預報了。」

  聲音也是溫柔弱氣的少年音,很容易讓人放松下來。

  佐藤美和子把自己的傘塞到他手中,「那用這把吧,我家就在附近,跑回去就可以。」

  如果是面對的是其他人佐藤美和子可能還會猶豫下,但這少年面色蒼白,給人一種下一秒就要因為淋雨發燒不治而亡就地成佛的病弱感。

  作為正義的人民警察,佐藤美和子不能放任不管。

  少年下意識抓住佐藤美和子塞來的傘把,轉眼間,女性警察已經衝進了雨幕。

  流動的五顏六色的傘下,奔跑的高跟鞋不斷敲擊著水花。

  「……謝謝,跑得真快呢……」


第41章 出國留學的日子裡3(小修)(小修)

  出國留學的日子裡3·遇到事情不要慌先發個ins

  這個少年就是清水涼。為了不被組織抓到小尾巴,她易容時干脆給自己變了個性別,而且怎麼不像她怎麼捯飭。

  此時望著佐藤美和子遠去的背影,她敲了敲系統:[那個是佐藤警官吧?]

  她不厭其煩地敲了五六遍,系統才答道:[是她。]

  果然……這麼溫柔漂亮有氣質的女性不可能是普通路過的路人,清水涼想,還好她跟著直覺眼疾手快地在佐藤美和子袖子那裡黏了竊聽器。

  不要誤會,清水涼可不是要做什麼壞事,她只是需要及時獲得警視廳那邊的情報。清水涼判斷炸彈犯的行動應該就在這兩天,但是她必須知道更確切的第一手消息。

  竊聽器頑強地堅持了一晚上也沒被發現,第二天是個大晴天,清水涼在游樂園的公共長椅上躺屍,耳機裡聽著佐藤警官從開始上班就在跟松田陣平鬥嘴,更確切地說,是松田陣平單方面噎得這位行事作風非常認真的女警說不出話。

  清水涼只是聽著好像都能感覺到佐藤美和子胸口冒火偏偏又爆不出來的憋悶感。

  順帶一提,因為萩原研二沒有在爆炸案中身亡,所以這次松田陣平被調到搜查一課純粹是自己作的——因為他總是不聽命令擅自行動才會被調走冷靜一下。

  所以這位帥哥現在就跟個小炮仗似的見人就炸。

  榮登警視廳搜查一課男警官們討厭的人排行榜第一的高位。而且坐得穩穩當當。

  「媽媽,這個人好奇怪……」五六歲的小男孩兒被年輕媽媽牽著路過清水涼躺的長椅,小男孩兒拉拉媽媽的手,低聲說。

  沒用的,全被聽到了。

  說是長椅,其實只有一米多長,完全不夠清水涼整個人躺下的,她此時縮在長椅一側,兩條腿搭在手部護欄上晃晃悠悠,為了避免有人坐在長椅空余的部位拿屁股對著她,清水涼努力伸長了手臂抓住另一側手部護欄的鐵柱子。

  然後聽到耳機裡松田陣平的暴躁發言就嘿嘿笑兩下。

  ……好像看上去是有點變態的嫌疑。

  清水涼默默松開手坐起來,安靜地注視著小男孩兒。小男孩兒被她看得往後退了兩步,縮到媽媽身後,探著小腦袋和清水涼對視。

  是要比賽嗎小鬼——我可是不會輸的,清水涼想。

  少年面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銀邊眼鏡後朦朧的紫色瞳仁無意識地散發著一種憂郁卻堅定的氣質,單薄的身影仿佛搖搖欲墜。

  「不可以這樣說哦優太。」年輕媽媽摸摸孩子的腦袋,「哥哥是生病了呢。」

  然後她往清水涼肚子上放著的貝雷帽裡扔了一把零錢。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要堅強啊!」

  那是清水涼防止今天再下雨特意帶的貝雷帽。

  她捏起貝雷帽裡的零錢看了看,更加沉默了——啊這……可以順道做個生意呢。

  意想不到的賺錢方式增加了。

  清水涼盤腿在長椅上坐好,將貝雷帽捧到面前。跟她的同行比,清水涼顯然不夠專業,因為她既沒有悲傷難過的故事,也沒有一技之長可以賣,奇怪的是生意還不錯——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來光顧的客人女性居多。

  是因為女性更富有同情心嗎?

  11點多的時候,耳機裡傳來搜查一課的騷動,已經在打瞌睡的清水涼猛然睜開眼,對面前被她稍微嚇到的小姐姐抱歉地一笑。

  「抱歉,今天要關門了,請您下次惠顧。」

  ……

  「你們還不懂嗎?圓桌武士都已經說了,他們會空下72號的座位等著我們過去。要說哪裡有72個座位的圓桌,自然只有杯戶商場那個日本最大的摩天輪了。」

  松田陣平提著工具箱率先走出搜查一課。

  四年前的那場爆炸,如果萩去得再稍微早一點點就會被卷進去……那他就會永遠失去自己的摯友。

  這個可惡的炸彈犯,他一定會親手抓住,然後扔進監獄!

  目暮十三、白鳥任三郎、松田陣平與佐藤美和子幾位警察趕到摩天輪時,摩天輪的控制板已經被炸壞不能使用,號碼為72的纜車正好移動到平台上。

  松田陣平跳上去,制止了要跟上來的佐藤美和子,然後自己將炸彈拆除——

  本來該這樣的。

  松田陣平看著面前的少年感到一陣頭大。

  「小鬼,你從哪裡冒出來的?」

  剛才纜車移動到離地面一米左右的距離,松田陣平正准備關上艙門,這個少年就靈活地越過圍欄,扒著纜車的邊緣翻了上來。

  少年歪了歪腦袋,黑色短碎發隨著動作如水波晃動,蒼白的面容上浮起一個笑。

  「請不要叫我小鬼,我今年已經20,不,30——果然還是180歲比較酷,嗯,我已經180歲了,請對我更尊重一些。

  我從下面上來的,要問我為什麼要上來,因為很有意思的樣子~」

  少年語氣恭敬,說的話卻讓人很有打他一頓的衝動。

  纜車說話的功夫已行至半空,這時候想把少年踹下去也來不及了。松田陣平瞥了他一眼,「在一旁待著,這可不是玩笑。」

  松田陣平收斂起平日慣來嬉笑的模樣,黑色的瞳仁專注地盯著座椅下方發現的炸彈。

  少年眨眨眼,安靜地縮在另一側的座椅上,目光向纜車的玻璃外投去。

  松田陣平的手機鈴聲響起,男人拆著彈接通電話,裡面傳來目暮警官破口大罵的聲音。

  「剛才跟上去的那個少年是怎麼回事!松田君你認識他嗎!」

  松田陣平朝身後的少年瞥去一眼,少年扒著窗台回頭,嘴角噙著靦腆的笑容,蒼白的臉頰暈開淺淺一層紅暈。

  這時候靦腆給誰看啊?

  「不認識。不過別擔心,這種炸彈……」松田陣平的話說到一半,便是一陣劇烈的震動,行到高處的纜車顫巍巍地停下,炸彈的水銀汞柱被啟動了。

  留給松田陣平的時間只剩下5分鐘。

  電話裡的聲音又變成佐藤美和子擔心的話語。

  「松田警官,你還好嗎?」

  「這位警官真是勇氣可嘉,我實在不得不贊美你的這份勇氣……我會暗示你,另一個比這更大的煙花在哪裡,爆炸前3秒鐘你就會看到我的提示,先預祝你的成功。」

  松田陣平緩緩念出液晶屏幕上的幾句話……看來是不會好了。

  他和佐藤美和子說話時,注意到那個少年一直在看著窗外,銀邊眼鏡架在鼻梁上,那過於蒼白的臉色總叫人擔心他會不會下一秒昏過去。

  「小鬼,你害怕嗎?」

  掛斷電話,松田陣平咬住一支煙,蓬亂的卷發被他隨手揉得更亂,「害怕的話也沒關系……對不起,要讓你陪我一起死了——說起來,剛才開始你一直在看什麼?」

  「沒什麼,」少年用無名指推了下眼鏡,「我在觀察發生特殊事件時選擇圍觀和遠離的人數對比。」

  松田陣平笑了下,「觀察這個做什麼?」

  「因為我的一個朋友是人類行為學研究專家,如果我把這個記錄下來告訴他的話,他一定會高興的。」

  松田陣平聽到少年這番話,忽然非常悲傷……假如少年死在這裡的話,這份記錄恐怕將永遠無法再送達朋友身邊。

  朋友啊……

  「你不要停下來。」

  「什麼?」

  「我說拆彈……不到最後一刻不能放棄,你可以拆到剩最後一步,反正只要保證液晶屏還能運作不就行了?」

  雖然看上去很鎮定,說到底還是害怕的吧?

  松田陣平聽從了少年的建議——只是給他一個安慰。

  「我還沒問你你叫什麼呢?我叫松田陣平,如你所見,是個警察。」松田陣平的煙點燃了,他無視了禁煙標志,說話時裊裊的白煙從腦袋頂上煙囪似的探出腦袋。

  「索希利·佐穆。」少年一本正經地說。

  「索希利·佐穆?你是外國人?」

  「算是吧,混血。」

  「……」

  松田陣平仔細審視了下少年的長相,除了過白的膚色看不出混血的感覺……不,仔細看看他似乎眉眼間是要比一般日本人更深邃些。

  少年又一次靦腆地笑了,「你直接叫我希希就可以哦,這是我的昵稱。」

  松田陣平:「……」

  還挺不跟人客氣,而且這個昵稱也太少女風了!

  「索希。」這是松田陣平最後的掙扎。

  拆彈步驟停在了最後一步,此時距離爆炸還有一分半。索希利把他的銀邊眼鏡取下來遞給松田陣平,松田陣平不明所以地接過來,「干什麼?」

  「麻煩戴一下。」

  平時絕不可能這麼聽話的松田陣平此時無條件滿足了索希利的遺願,他把銀邊眼鏡推上去,然後少年蒼白的面頰上似乎浮起了一層潮紅。

  雖然他沒說話,但松田陣平好像從他純紫色的眼睛裡看到三個大字——你、好、帥!

  接下來,索希利拿起手機喀喀喀開始瘋狂拍照,為了尋找最好的角度,一下跳到椅子上,一下趴到地上,還讓松田陣平配合地做出一些羞恥的表情,最後是一張兩人的自拍合照。

  松田陣平真希望他的遺照不要使用少年的珍藏。

  這對於碳基生物來說還是太早了。

  「……你拍這些做什麼?」

  「發ins。」少年舔舔嘴唇,抬眸看了下松田陣平一臉的菜色,「安心吧,設置了僅自己可見的——這是我們友情的證明,不能被其他人褻瀆!」

  松田陣平無奈地捂了下臉,拜索希利所賜,該有的面對死亡的難過完全無法凝聚起來。

  「有下輩子的話,收一下你的好奇心吧。」他最後嘆道。

  ……

  「佐藤!不能去——!」目暮十三緊緊地抓住佐藤美和子的肩膀,「只剩一分鐘了,來不及了!」

  「但是……但是,松田警官……還有那孩子,我昨天還見過那孩子,我還送給他一把雨傘……他們都還在上面啊!」

  目暮十三搖搖頭。他不能再讓佐藤出事。

  圍觀的人群被緊急疏散,72號纜車仍安靜地停在空中。

  30秒。

  20秒。

  10秒。

  3秒。

  0。

  什麼都沒有發生,纜車上一片安靜,沒有爆炸,也沒有如同煙花般的火光。

  淚花仍閃在佐藤美和子的眼中。

  「這是怎麼回事?」

  松田陣平厲聲質問索希利。少年在爆炸前的最後兩秒剪斷了那根線——手速之快非打游戲多年不能有。液晶屏隨之黑了,松田陣平只看到[]三個字母。只是這樣還不足以推斷出下一個地點究竟在哪裡。

  索希利撓撓頭,很慚愧地低下頭去,「抱歉,我果然還是不想死……」

  少年說著咳嗽了兩聲,單薄的身體好像馬上要不堪重負地被折斷了。

  松田陣平忽然回過神。

  ……他這是在做什麼呢!少年還只是個孩子,他沒有任何義務要為了其他人的生命無私地奉獻自己。他有什麼資格拿警察的標准去要求一個無辜被牽連進來的孩子?

  「對不起,是我對你太苛刻了。」

  索希利愣了下,抬頭看著松田陣平,又露出那種略帶靦腆的笑。

  「松田警官果然是個好人……我就知道是值得的。」

  什麼是值得的?

  「順便說一句,松田警官編輯的那條ps的短信我剛剛替你按了發送。不用謝喲~」


第42章 出國留學的日子裡4(小修)

  如果在生理性死亡和社會性死亡中必須要選一個的話,或許有不少人會寧可選擇生理性死亡吧?

  至少松田陣平是這樣的。

  假如殺人不犯法的話,索希利此時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那個短信是松田陣平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才想要發的,現在他既然能活下來就根本沒必要發了!

  可是松田陣平是個好人,所以他允許索希利活著下了摩天輪的纜車。至於松田陣平有沒有想揍他一頓的衝動——據松田警官的領帶發來的前方報道,他的主人多少是有一點這樣的想法,但是索希利看上去實在太弱了,恐怕一拳下去和殺人沒什麼區別,身為警察的良知讓松田警官懸崖勒馬。

  由此可見松田陣平真的是個好人。

  「松田警官,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松田陣平從摩天輪上下來後,佐藤美和子直接望著他就哭了。松田陣平被這一下弄得不知所措,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只能笨拙地先安慰佐藤美和子。

  清水涼幽幽地站在松田陣平身後,發出魔鬼的低語:「耳朵……紅了呢。」

  松田陣平剛才耳朵紅沒紅不知道,反正現在是真的爆紅,隨後男人陰惻惻地把臉扭向清水涼,就算是扭曲的笑容也絲毫不影響那張臉的帥氣,甚至連罵人的聲音都極具磁性。「小子,想挨打嗎?」

  清水涼頓了頓,忽然摸出手機,打開錄音:「我沒聽清,你再重新說一遍?」

  松田陣平:「……」

  過失殺人要判幾年刑?

  「噗——」在一旁看兩人鬥嘴的佐藤美和子忽然笑出來。松田陣平看了她一眼,對清水涼哼了聲。

  疏散完群眾的目暮警官和白鳥警官也走了過來,目暮警官劈頭蓋臉先是對清水涼的一通罵。

  「你知道你剛才的行為有多危險嗎!差一點炸彈就會爆炸,你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你的父母呢,為什麼會放任你胡鬧!你上去前有考慮過後果嗎!!」

  目暮警官怒極的大嗓門才是差點把清水涼從這個美麗的世界送走。

  但清水涼是誰,她可是能扛過[琴酒ソ憤怒]的女人,目暮警官話音一落,狡辯的話已經在她肚子裡炒熟了,裝盤端出來。

  病氣文弱的少年推了下眼鏡,紫色的瞳孔裡好似藏著一片煙海翻滾的星空。

  「這個……我有猜到上面放著炸彈,也有在上去前認真地評估過危險性,但是我認為在可以處理的範圍內,後果也是我可以承受的。至於父母為什麼會放任我胡鬧——很簡單,因為我沒有父母。嗯……嚴格來說我是有母親的,只是我存在的時候她就不在了。」

  清水涼覺得她這番話真是有理有據,完全在按照她給馬甲量身定制的人設——理性強大靠譜真男人——走。

  雖然解釋的時候很多事不便明說,但清水涼也給出了足夠的暗示。

  在可以處理的範圍內,後果也是可以承受的——甭管炸彈犯到底要干嘛,她靠個人能力處理不了,靠外掛還不行嗎!我清水大人是無敵的!

  我沒有父母——npc不需要父母。

  嚴格來說我是有母親的,只是我存在的時候她就不在了——勉強說的話鹿人袈這個馬甲的母親應該是清水涼,鹿人袈存在的時候清水涼就不存在了。沒毛病。

  不過在場的幾位警官顯然往另一個方向理解了。

  知道有炸彈還上去,在可以處理的範圍內,後果也是我可以承受的——不要命。

  我沒有父母——孤兒。

  嚴格來說我是有母親的,只是我存在的時候她就不在了——母親生他時難產死了。

  再一看少年蒼白的面容,瘦削的身材,一切都有了解釋。他一定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病弱體質,能活到現在不容易,而且父母雙亡,連個能照顧他的人都沒有,也沒有人關心愛護,所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哪怕死掉也無所謂。

  松田陣平想到的更多,他看到過別人沒看到過的場景。

  在死亡倒計時的炸彈旁,少年望著窗外,紫色的瞳孔裡倒映著公園的人潮湧動,心裡惦念著愛做研究的朋友;鮮紅的液晶屏露出的紅光下,少年拿著手機自拍做鬼臉,在最後的時刻剪斷那根死亡的電線。

  他其實還是想活著的吧。

  松田陣平心裡愈發愧疚,即便陷入淤泥沼澤也想掙扎求生的少年,他竟然差一點推著他一起走入死亡。這絕不是警察該做的。

  雖然沒能完全看到提示,但一定有方法可以找到另一個炸彈的所在!

  他朝索希利的後腦勺拍了下。「既然知道上面有炸彈就不要上去,性命是很珍貴的,以後不要隨便把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知道嗎?」

  「什麼知道嗎!還有你啊!」目暮警官聽了這話,立馬從怎麼安慰少年的思緒中抽出來,對松田陣平也是一頓罵。「都說了讓你不要不聽命令行事!你還想再被調走嗎!!這次事件結束給我寫檢討!!」

  聽松田陣平挨罵真的很快樂,清水涼和佐藤美和子、白鳥任三郎一起在旁邊愉快吃瓜——其實只有她自己。等目暮警官罵夠了,他環視一圈下屬,「現在還有一個炸彈沒有發現,為了民眾的安全,賭上我們的榮譽,必須要盡快找到下個地點!」

  「是!目暮警官!」

  「那個,」清水涼默默舉手,灰毛衣寬大的袖子滑下,露出一截白皙纖瘦的手腕,「其實我知道下個地點在哪裡……」

  三雙眼睛齊齊迎上她。

  清水涼清清嗓子,還不忘順帶踩一捧一地再立一次[理性強大靠譜真男人]人設,「當然,我和某位警官不同,雖然屏幕上只出現了三個字母,我依然憑著我聰明的大腦……」

  「松田!」

  一道人影忽然晃過清水涼的眼前,掐斷了她的自吹自擂,帶起的風將她額前的碎發吹起,又輕乎乎落下。來人誰都沒看,奔著松田陣平就揍了下去。仔細聽還在邊揍邊罵,松田陣平像征性地反抗了兩下就乖乖地挨揍了。

  幾位警官和清水涼被這陣勢嚇得連連後退,反應過來後,白鳥警官和佐藤警官趕忙上去拉架。

  別人可能不認識來的這個人是誰,但清水涼認識得不能再認識。

  ……可怕的萩原警官,重出江湖。

  清水涼小心地把身體往寬大的灰毛衣裡縮了縮。

  ……

  炸彈犯A君,因為他的同伴在被警察追捕時因車禍身亡,所以他心懷怨恨,決心向警察復仇。

  摩天輪的炸彈關系著下一個炸彈的地點,如果警察為了自己活命而拆除炸彈的話取而代之的將是更多的人命。

  雖然最後摩天輪上的炸彈似乎是那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小子拆除的,但是炸彈犯A君決定仍按原計劃展開復仇。反正在民眾看來依然是那個警察貪生怕死。

  為了自己活命而放棄民眾的性命……這樣的話題一定很有趣吧?

  A君很有儀式感地找好最佳的觀望點——一處人來人往的天橋,然後拿出望遠鏡看向下一個煙花的地點。

  「要怪就怪警察吧……」

  他奸笑著按下起爆按鈕。

  什麼都沒有發生,望遠鏡裡還是歲月靜好。

  「發生了什麼!」

  他反復地按壓起爆按鈕,表情愈發顯得瘋狂。A君沒有注意到,剛才還人來人往的天橋,這會兒已經一個行人也沒有了。

  「你在想為什麼炸彈到沒有爆炸嗎?」A君抬起頭,眼前出現一個黑西裝,戴墨鏡的男人,他一只手肘懶懶地撐著天橋的圍欄,嘴邊似乎還含著笑。「因為已經被拆除了哦,你藏在米花中央醫院後備處的五個炸彈。」

  「沒料到嗎,你看上去很吃驚呢。」

  「那封傳真上所說的圓桌武士的項上人頭指的是中世紀騎士們都會佩戴的有十字圖案的頭盔,也就是醫院的地圖符號。但是東京的醫院太多了,只有這個信息完全不夠。然後摩天輪上的炸彈液晶屏上曾顯示出[]三個字母……雖然不知道哪裡來的證據,一個少年堅持認為那個提示的全部應該是[ Doyle]。柯南·道爾,他筆下最著名的人物福爾摩斯住的地方名叫貝克街,BAKER——諧音為beika,米花,把範圍限定為米花的話,醫院就少得多了。」

  清水涼之所以能猜中這個暗號還是因為她是外來人,對漫畫世界本土居民來說,米花町就是東京普普通通一個小地方……但是清水涼可是知道將來會有各中驚天大案在這裡發生,所以她一開始心理預設的地方就是在米花。三個字母更是讓她瞬間聯想到柯南。

  也就是毛利蘭現在還小,不然哪兒還用猜謎。毛利蘭在哪兒,炸彈就會跟著去哪兒,老倒霉女主了。

  就算暗號太復雜,清水涼也可以靠系統,道具那麼多,總有一兩個能派上用場的……除非點數不夠她揮霍。

  不過松田陣平不知道清水涼的心裡的想法,在他看來鹿人袈這麼快就猜出了暗號,思維不可謂不敏捷——是個挺有可塑性的少年。

  就連目暮警官也生了愛才之心。

  然後轉眼警官們就發現索希利不見了,只有佐藤美和子的車上放著一把傘,還有一張小紙條——

  謝謝姐姐借我的傘,松田警官還活著,姐姐不用傷心了。

  ps:我也很喜歡姐姐哦~

  松田警官認為ps很沒有必要。

  越來越多的警察圍攏在天橋上,松田陣平向前走了一步,仿佛有某中無形的力量伴著他輕輕慢慢的腳步將笑容從他臉上抹除了,漆黑的墨鏡上倒映著炸彈犯驚恐的臉。

  「等等……」

  松田陣平一拳揮了上去,將試圖逃跑的炸彈犯的眼鏡從鼻梁上打落,人也摔在地上,清脆的玻璃裂開聲淹沒在汽車鳴笛中。

  「這一拳是為了我差點被你害死的好友!」

  「松田警官!」佐藤美和子趕緊上前抓住松田陣平的胳膊,「冷靜!」

  「這位小姐姐說得對,不要衝動,松田。」萩原研二也像模像樣地上來勸阻松田陣平,他是在場唯一一個不是搜查一課的警察,可他全然像是在自家串門似的,跟誰都不客氣。於是弄得誰都不敢跟他不客氣。

  至於勸架時萩原研二不小心在某位地上的嫌犯手上踩了一腳,把人踩腫了這中事,「欸?抱歉抱歉!我只顧著拉住他了,沒看到你,你還好嗎?」

  萩原研二說著,又碾了兩下。

  「一直躺在地上太危險了,下次不要這樣了。」

  搜查一課的警察們:「……」

  不愧是那個松田的朋友,有夠不要臉的。

  率先回神的目暮十三掩唇咳了下,決定裝作沒看見——他對這個差點害他失去下屬的犯人也完全沒有好感。「既然如此,我們這就把他……」

  「小心!」

  松田陣平突然神色一變,將剛剛起身的炸彈犯再次撲倒,與此同時,一顆子彈擦過松田陣平的上臂邊緣,飛起一道細細的紅色血線。


第43章 出國留學的日子裡5

  真的假的?

  清水涼認真地跟系統探討:[他是笨蛋嗎?]

  為什麼要冒著生命危險救一個人渣啊!

  清水涼不信這個邪,她重新架好狙擊槍——警察們嚴嚴實實地圍著炸彈犯撤離,萩原研二指揮著幾個警察往她的這個方向過來。

  ……暴露了呢。

  不愧是萩原警官,她只開了一槍就暴露了自己的方位。

  清水涼快速收好狙擊槍,將貝雷帽扣在頭上,蹦蹦跳跳下了樓。

  清水涼沒辦法理解這群警察的腦回路,那種活得花樣百出,死得磨磨蹭蹭的家伙干嘛還要保護他?日本本就很難判處死刑,再加上這回有她在這個炸彈犯一個人也沒能害死,這麼把他帶走抓回去能有什麼用。

  過個十幾二十年讓他繼續去廣場蹦迪?

  [炸彈狂魔]的任務點數在炸彈犯被抓住時就結算了,清水涼氣呼呼地把這10點加在【變聲】上。

  她在回學校還是繼續搞事之間像征性痛苦了下,愉快地選擇繼續搞事。

  清水涼先給阪本同學發回去一封Email,拜托他繼續幫她做好偽裝,同時附上附件——《關於災害發生時人群聚集性行為心理原因的有關探討》。

  然後她擼起袖子,拿起鍵盤就開衝。

  先是在各大論壇網站發帖子聲淚俱下地控訴這個炸彈犯如何害得她家破人亡,然後換號用路過螞蟻的角度證明她說的是真的,緊跟著用另一個受害者的口吻將熱度進一步往上推。

  將吃瓜群眾的好奇心和同情心都吊起來後來一記重錘,將炸彈犯是如何威脅人民警察的事添油加醋地再開一帖講出來,因為這件事是真的,而且有充足的證據佐證,這麼一來好像之前的那些事也變成真的了一般。

  最後清水涼設好程序,每五分鐘機器人頂帖,強推熱度,甚至黑進一些報刊的網頁把她依葫蘆畫瓢的新聞報道放到頭版。

  於是仿佛一夕之間,炸彈犯的事就成了每位日本市民必須關注的切身事件。

  大家人人自危,似乎都覺得這個炸彈犯得不到懲罰下一個受害的就是自己。

  幕後黑手去超市買薯片時聽著店員們有關炸彈犯要怎麼判才合適的討論,邪魅一笑——大人們,想不到吧,時代變了,現在是水軍紀年!你們以為的自己的判斷其實是我的判斷!

  「客人,您本次消費12000日元~」

  「哦。」

  可惡,又沒錢了!

  ……

  警視廳搜查一課最近忙瘋了,網絡上忽然雪花式出現的有關炸彈犯的帖子將搜查一課送上了風口浪尖,雖然大部分言辭都是傾向於警視廳的,並且在為警察鳴不平,但是警視廳的人依舊非常緊張。

  因為這樣大規模的異常明顯背後有推手,網絡犯罪對策課的人輪流加班,卻總是被那個滑不溜手的家伙戲弄般逃走。

  那家伙把媒體當成了自家後院一樣肆無忌憚,凡叫的出名字的媒體都被他攻擊了一番,甚至東京電視台都被他黑進去,停播動漫,插放了炸彈犯的文字新聞。

  不知道的還以為終於世界末日了。

  搜查一課涉及到爆炸案的幾個人每天被輪流轟炸,連萩原研二都沒能幸免於難。

  警視廳的高層非常重視這件事,因為這已然算是非常嚴重的危害公共安全事件,一把不受控制的刀是很可怕的,你永遠不知道它見血封喉的利刃究竟什麼時候會朝向自己。

  即便這個幕後黑手現在看上去像是向著警視廳的,但只有真正把他握在手裡,高層才能安心。

  警視廳對搜查一課口中那位神秘出現又神秘消失的少年進行了重點調查,然而戶籍系統中壓根找不到一個叫索希利·佐穆的少年。那很明顯只是少年的化名。偏偏沒有證據,警視廳也無法明目張膽地搜捕他。

  在民眾日漸高漲的呼聲裡,炸彈犯案開庭的日子一提再提,迫於輿論的壓力法庭對犯人做了偏重的處罰,由此才慢慢壓下事情的熱度。

  那個幕後黑手也歇了手,逐漸銷聲匿跡。

  但是事情還沒有完,這場轟動了整個日本的事件,揪出其幕後黑手的任務最終落到了公安頭上。

  因為搭檔去留學,降谷零恢復了在組織裡獨來獨往的狀態,閑下來的時候他會刷一刷搭檔的ins,看看她分享的校園生活,給她點個贊,留兩句評論。

  和黑櫻桃平日給人的感覺不同,她的ins只通過了降谷零一個粉絲。所以降谷零有時候會覺得如果他不給每一條ins都點贊留言的話,那個熱熱鬧鬧的清水涼會看上去非常寂寞。

  清水涼也會耐心地回復他每一條留言。雖然很多時候她回的是驢唇不對馬嘴的——我又沒錢了,波本哥。

  降谷零知道清水涼的卡被設了限制……但怎麼說也應該不至於不夠用。不過她這個人一向花錢大手大腳的,有今天不管明天,似乎不管多少錢都不夠用。

  幸好降谷零手握公安組織兩份工資,平時為了情報還時常兼職,一點零花錢多少是給得起的。

  好像清水涼差不多有兩個多月沒再要零花錢了……她終於長大了,知道賺錢不易了?

  不,這種好事做夢都不敢想。肯定是死要面子撐著呢。

  這起網絡黑手事件落到降谷零頭上時,他剛剛完成一份黑衣組織那邊的工作。蘇格蘭離開後,降谷零在組織裡的行動愈發小心翼翼,也愈發艱難。

  因為蘇格蘭臥底身份的確認,琴酒對他很是懷疑了一陣,最後還是不了了之。降谷零覺得能這麼輕易洗脫嫌疑,可能有很大部分是沾了清水涼的光。

  組織對黑櫻桃的信任基礎深厚得多,只是一點小小的懷疑不可能動搖她的地位。

  這麼說的話,她還真是遠在海外,也在保護著他。

  這個炸彈犯的事件,降谷零也有全程追蹤,因為畢竟他的兩名好友都是當事人,而且一個兩個的,都是踩著爆炸的邊緣逃出來的。

  對這個炸彈犯的死活,降谷零不能更不關心,但是身為公安警察,將幕後黑手調查清楚,是他的責任。

  因為聽說萩原研二曾和身為最大嫌疑者的那個少年有過接觸,降谷零約了萩原研二,去找他了解情況。

  「索希利啊——」兩人坐在酒吧最裡面的雙人桌那裡,萩原研二托著下巴,聲音懶散,「其實我和他接觸不多,只能算是一面之緣,憑我的印像,那個少年很聰明,但很瘦弱,面色蒼白,似乎生著病的樣子。」

  「聽松田說,他是個孤兒,身體不好可能是出生時先天不足,做事有點不要命的感覺。雖然那少年現在成了嫌疑人,但是這些情況據松田判斷應該不是撒謊。不過你今天來找我應該不是只想聽這些吧?」

  萩原研二叫了杯蘇格蘭威士忌,玻璃杯裡的酒在燈光下泛著潤澤的光。

  萩原研二繼續說道:「你知道四年前我死裡逃生的那場爆炸嗎?」

  降谷零憑著對好友的了解,知道他此時提起這件事絕不是無的放矢,於是微微皺起眉頭,「那場爆炸有什麼問題嗎?」

  「那場爆炸在現場曾檢測出燃燒彈的痕跡——」

  「你是說……」

  「沒錯,我和松田很早之前就懷疑那場爆炸可能並非是用起爆器引爆的,這次對炸彈犯的審訊證實了這一點,他根本就不知道當時那個炸彈怎麼會提前引爆,他還以為是炸彈的質量問題。也就是說,當時引爆炸彈的另有其人。」

  「難道還有一個第三方想對警察復仇?」

  「我之前也是這麼想的,但是我們都知道,要想用燃燒彈遠距離引爆炸藥最好的選擇只有狙擊槍,巧合的是,我們逮捕炸彈犯的時候,也有一個狙擊手想要射殺炸彈犯。雖然兩件事相隔了四年,但我不認為二者之間沒有關系。」

  降谷零沉吟道:「你們懷疑這兩次動手的是同一人?」

  萩原研二點點頭:「嗯,而且那個時候,知道我們會在那裡埋伏炸彈犯的除了警視廳的人,就只有一個——」

  降谷零接道:「那個消失的少年。」

  「雖然這麼說安室叔叔你可能會覺得有點奇怪,」降谷零瞪了萩原研二一眼,後者就像沒看到似的自如地抿了口酒,「松田和我都相信那個少年沒有惡意,他確實很聰明,有著常人難以想像的才華,但是無論是四年前,還是之前,他只是想要救人——嘛,雖然想殺人也是真的。」

  降谷零總覺得這種描述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但是我們不能讓個人情緒影響工作,單單是他能弄到狙擊槍和燃燒彈這兩點就足夠引起重視。關於那個少年,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假如不是確認組織沒有和這樣的少年有過接觸,降谷零都要懷疑這少年的軍火是從組織這裡買的了……不,說不准黑櫻桃會很樂意賣給少年這些東西。

  感覺這兩個人會很合得來的樣子。

  「沒有了,我說了這麼多,你能告訴我你們打算怎麼把他找出來嗎?」

  「抱歉。」降谷零冷酷無情地起身,「這和萩原警官無關。」

  萩原研二攤攤手,笑著看降谷零離開。

  警視廳之前對少年的調查也不是全無所獲,至少他們確認了幾個一定屬於少年的賬號。

  想從賬號調查少年所處位置的嘗試已經被證實不可能,降谷零決定另辟蹊徑,讓少年主動跳出來。

  萩原說少年在說明他的推理成果時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和某位警官不同,雖然屏幕上只出現了三個字母,我依然憑著我聰明的大腦……]

  降谷零據此推斷少年應該是個很驕傲自信的孩子,於是他讓公安的人在他幾個不同的賬號上分別下了戰書,約定進行黑客的較量。戰書的語言極具挑釁性,少年那樣的性格應該會很容上鉤。

  而實際上的清水涼打開電腦——好長的留言,懶得看。關掉。


第44章 出國留學的日子裡6

  萬萬沒想到公安的計劃在第一步就卡了殼,發出去的戰書石沉大海,一星半點兒的回復也沒收到。

  不過公安在等待回復時也沒有閑著,他們花了三天三夜的時間,日夜顛倒加班加點地把少年幾個賬號近期來出沒的地方每一個角落都翻了個遍,在萬千重復發送的頂帖消息中終於在某個網站某條通知評論區的第1082層發現了少年某個小號隨手發送的一條評論[想去!]。

  那是一本輕小說的新書發售會。

  炸彈犯的事情解決後,清水涼本已訂好了回學校的機票,但是她超喜歡的一本輕小說最近要舉辦發售會,前100名購買者還能拿到作者親筆寄語版。

  清水涼可恥地心動了。

  仔細想想回學校的事也沒那麼著急對不對?

  於是清水涼裝上自己愛吃的小零食,背上小挎包,灰色連帽衫的帽子往頭上一扣,頂著索希利蒼白病弱的小臉就出發了。

  到了地方,一推銀邊眼鏡——好家伙,來的人真不少。

  新書發售會選定的地點在米花商場的一樓,時間是下午6點到9點。清水涼到的時候是6點15分。

  一樓中央的區域被阻隔帶單獨拉出了一部分,裡面是發售會現場,要進去必須要通過阻隔帶空出的一個小門。小門門口站著兩個工作人員。一男一女。

  因為那位男性的眉毛長得很出其不意,清水涼不由得多盯著看了會兒。

  「先生,想進去的話請先在這邊登記一下。」

  清水涼回過神,意識到自己這麼盯著人看挺失禮的趕忙把眼神收回,落到登記表上。

  那個男人有點眼熟啊——清水涼想著,拿筆寫下自己的名字。

  索希利·佐穆,入場時間18:18。

  出其不意眉毛君收回登記表,看了她一眼,隨手遞給她一個小兔子玩偶的鑰匙扣。

  「恭喜您,您剛好是第77位幸運顧客,這是送您的禮品。」

  「哦,謝謝。」清水涼接過鑰匙扣隨手掛到小挎包上走進發售會。

  到底是在什麼地方見過他呢?

  新書發售的桌子前已經排起了長隊,清水涼在隊伍末端站好,從小挎包裡拿出一包pocky邊吃邊等。

  然後清水涼吃著吃著忽然發現排在她前面的小男孩兒有點眼熟。

  小男孩兒也注意到了清水涼,拽拽身旁年輕女性的袖子,「媽媽,是那天椅子上生病的大哥哥!」

  「啊咧,真的——」

  牙白,清水涼下意識蓋住小挎包——他們不會把那天投出來的錢收回去吧?

  已經遲了,全被她換成薯片可樂和pocky了。

  「你也喜歡這本書嗎?」媽媽微笑著問,笑容非常溫柔。

  清水涼猶豫著用少年音輕輕「嗯」了聲。

  「這本書的主人公非常開朗陽光,優太也最喜歡了,是不是?」

  小男孩兒仰起笑臉點點頭:「是爸爸推薦給優太的!」

  「爸爸?他也來了嗎?」紫色的眼睛疑惑地眨了眨。

  「爸爸不想排隊,所以沒有進來。他去給自己買新衣服了。」優太似乎對父親的這種行為有些許不滿,小臉河豚似的鼓著。媽媽笑了笑,揉揉他的腦袋,又和清水涼說了兩句話。

  隊伍又往前走後,兩人打住了話頭。

  爸爸……新衣服——清水涼忽然像被閃電打了一下,出現了那種柯南般的玄幻狀態。

  是那天和波本一起來米花商場買衣服的時候!眉毛君曾經從波本旁邊的試衣間走出來過。

  難道那家伙其實是米花商場的工作人員?

  ……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的樣子。

  清水涼記得那家男裝店主打的是高級男裝,一般來說商場的普通工作人員會去那種店裡消費嗎?

  當時他身邊也沒有男朋友女朋友的樣子,排除是為了面子。

  這麼說的話,他一定是,一定是……算了,想不出來。好麻煩,沒准兒只是作者圖省事復制粘貼了兩個路人呢。

  就她還跟個笨蛋一樣想來想去。

  清水涼真的只想安安靜靜地拿到新書,然後就打飛的離開日本這個讓人傷心的地方……但是往往越不希望出事的時候事情越容易像趕死的沙丁魚一樣往外冒。

  新書發售會出現了劫匪。

  清水涼拉了拉連帽衫的帽檐,瞳孔裡有種抑制不住的茫然。

  不管怎麼說……在小說發售會上搶劫的劫匪腦子多少都有點大病吧?要搶劫就去銀行啊,再不濟也可以去超市……來發售會上搶什麼?

  把書搶走自己賣嗎?

  不要吧,都劫匪了還要干中間商賺差價這種事不覺得給同行丟臉嗎?

  清水涼一邊腹誹,一邊將優太和媽媽擋在身後。少年身形瘦削,仿佛風大一點都受不住,站在那裡卻讓人很安心。

  清水涼評估了下劫匪的水平。

  明面上是兩個人,一人持槍,一人持刀。暗處有一個人混在顧客中,自以為不顯眼地跟那兩人眉目傳情。

  要拿下三人很簡單,但是要考慮到他們會劫持人質的風險……等等,話說這應該是警察考慮的事吧,為什麼她一個普普通通黑道組織干部總是要碰到這種狀況!

  雖然出現了劫匪,現場的秩序依然很穩定。大家都很熟練地配合劫匪的要求,還有人看清水涼呆站在那裡安慰她。

  「你別怕,他們搶完就走了,是很常見的事。你剛搬來米花町嗎?」

  少年抬起頭,寬大的帽檐下黑色碎發拂過眉梢,銀邊眼鏡後的紫色虹膜會呼吸一般。他略顯艱難地點點頭:「嗯,我知道……東京的犯罪率……一向是有點高的。」

  未來可能還會井噴式爆發——真可憐啊,米花町居民。

  清水涼看了眼被她擋在身後的媽媽和優太,憐憫地說:「可以的話,請盡快搬出東京吧。」

  媽媽;優太:「?」

  兩個劫匪分工非常明確,一個負責看守人質,一個要挾工作人員把錢裝到他帶來的箱子裡。

  商場裡人流量大,可能已經有外圍的人報警了,所以兩個劫匪的動作非常迅速。

  如果兩個劫匪只求財的話,清水涼不打算動手。不然後續又是一堆麻煩。她安靜地像個普通人質似的縮在角落,瘦弱的少年一點也不惹人注目。

  但是劫匪們顯然沒有體會清水涼只想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良苦用心,明明已經裝好錢了,那兩人離開時被一個小女孩兒不小心絆了下,霎時便翻了臉。

  那個持槍的劫匪拉栓上膛,黑洞洞的槍口就抵上了小女孩兒稚嫩的額頭。

  小女孩兒茫然地抬頭看著他,身後的媽媽將她抱進懷裡哭著向劫匪求饒。

  劫匪歪了下腦袋,嘶啞的聲音滿是不耐:「真吵!」

  ……到了這種地步,不動手顯然是不可能了。

  清水涼捏緊拳頭,翻身跳了出去。在她的余光裡,有幾個男人比她更快,方才像她一樣平平無奇的路人甲乙丙簡直像是得到了命令的機器人似的,稱得上訓練有素般配合著將兩人眨眼間拿下。

  裡面就有那位眉毛君。

  清水涼的視線掃過眉毛君耳朵上佩戴的藍牙耳機,見他神色忽然一凜,朝清水涼身後的方向撲來。

  隱在暗處的第三劫匪袖子裡露出一把匕首,他看了看剛好出現在他身前的瘦弱少年,手臂一撈便想劫持他。

  那少年卻像背後長了眼睛似的一彎腰,手肘向後在他腹部重重一擊。劫匪頓覺胃部翻湧,眼前天旋地轉,隨後便失去了意志。

  清水涼擊昏了最後一個劫匪後,像是沒站好踉蹌了下,眉毛君下意識扶了她一把。

  少年抬起頭,連帽衫從腦袋上滑落,完全暴露出的蒼白美麗的臉頰上輕輕緩緩漾開笑容。

  「謝謝。」

  清水涼手腕一扭,就從眉毛君的手下將手臂抽回來。因為劫匪被抓,方才還安安靜靜的人質們此時才敢慌亂地站起來往外跑。

  清水涼重新戴上帽子混在人群裡,很快從眉毛君的視線中消失了。眉毛君懊惱地按住藍牙耳機低低說了聲什麼。

  ……

  風見裕也和同事們將劫匪交給趕來的搜查一課警察後相繼離開了商場。在米花商場後的一條窄巷裡風見裕也見到了等在那裡的降谷零。

  當時已經快八點了,夜幕籠罩下只有街燈幽黃的一豆光淺淺地浮在黑暗裡。

  降谷零從路燈後露出身形,他好像站在那裡有段時間了,動作時仿佛攪動了燈光下輕輕漂浮的塵埃,在黑暗裡捧出一片細微的淺金色光芒。

  面對這位比他還要年輕的上司,風見裕也習慣性地繃緊身體。

  「降谷先生……」

  降谷零抬起眼眸,紫灰色的瞳孔凌厲地盯住了風見裕也,讓他霎時忘了要說什麼。降谷零單手掐住他的手腕,從袖口捏出一個小小的竊聽器。

  「……降谷先生?」

  竊聽器裡只傳出了這一個有用信息就變成了一段電流呲啦聲,清水涼取下耳機,咬了口pocky。

  看來她猜得不錯,那個眉毛君背後果然有別人。而且根據那幾個男人在搶劫現場的身手判斷是紅方的可能性很大。

  這些人今晚聚集在米花商場是要干什麼呢?

  這個叫降谷先生的人莫名叫人有些在意。沒有任務就懶得給自己找事的清水涼難得有了些興致。

  她咬著pocky從小挎包裡掏出手機,得意地笑了。

  「哼,你以為我當時只裝了一個竊聽器嗎!就讓我來親眼看看,這個降谷先生到底是什麼人。」

  清水涼料到一個竊聽器可能支撐不了多久,所以當時順手還在眉毛君後背的西裝下擺黏了個發訊器——話說為什麼她做這種事越來越熟練了……

  清水涼將沒吃完的pocky放回小挎包,那只小兔子玩偶隨著她的動作不斷拍打挎包鏈條。清水涼找到手機上顯示的發訊器方位,向著燈火通明的夜裡走去。


第45章 出國留學的日子裡7

  風見裕也獨自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在東京這中地方,很少會有街道不到9點就變得安靜,這條路也一樣。風見裕也的家位處於東京比較繁華的地方,所以他的回家路也時常有別的上班族,或是玩鬧到夜裡才回家的dk和jk同行,偶爾還會有醉酒的壯漢抱著電線杆哭訴改不完的程序bug。

  觀察這些同路人也是風見裕也回家路上的樂趣之一。

  今天的風見裕也同樣注意著身邊的風吹草動,戴著耳機搖擺身體路過的不良青年,遛狗的都市女白領,一手提零食一手牽著孫女的老奶奶……但是今天的風見裕也進行這中觀察是出於另一中理由。

  公安發現那名少年表現了對某新書發售會的興趣後做下了在此處埋伏的決定,盡管一開始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誰都無法確定那個少年會不會只是隨口一說,或者發現了他不小心留下的破綻臨時改變主意——但是會場上出現那名少年的身影時,所有公安都精神一振。

  然而突如其來的搶劫事件打亂了公安的安排。他的上司降谷零在關鍵時刻做出了優先保護市民的決定,所以讓已經到眼前的少年又溜走了。

  不僅如此,他們還打草驚蛇地驚動了那個少年。

  風見裕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時留下了破綻,讓少年對他起了疑心,並不動聲色地在他身上黏了竊聽器。仔細回顧一下當時的場景,他和少年的近距離接觸只有一瞬,而且還是在少年剛剛制服劫匪的危險時刻。

  換言之,少年在對付劫匪的同時利用那一閃而逝的機會游刃有余地利用他下意識的動作在他身上黏了竊聽器。

  准確地說,是一個竊聽器,一個發訊器。

  說來慚愧,假如不是降谷先生,風見裕也很難發現自己身上留了竊聽器。就算發現了竊聽器,也很難想到還有一個發訊器。

  現在這個發訊器仍在風見裕也身上。根據上司降谷零的計劃,風見裕也將成為將少年釣出來的魚餌。因為少年既然黏了這個發訊器,總不可能只是為了讓他帶著它跑兩步,他一定會有所行動。

  這條街上此刻正潛伏著風見裕也的同事們——比如那個剛剛戴耳機晃悠過去的不良青年——他們隨時准備著等少年出現時衝出來大展英姿。

  不僅如此,風見裕也偽裝成新書發售會的工作人員,用幸運觀眾做借口送了少年一個小兔子玩偶的掛墜,他看著少年將掛墜掛在了隨身的小挎包上。而小兔子玩偶的腹部也裝著發訊器。

  此時降谷先生帶著另一隊公安在追蹤發訊器的位置。無論少年會不會選擇來追風見裕也,公安都能追蹤到他的所在。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兩隊公安最終成功會合,將少年堵在正中,無路可逃。

  怎麼看都萬無一失,不愧是降谷先生的計劃。

  風見裕也推了下眼鏡——借著轉彎處的道路反光鏡,他鎖定了身後十五米左右的一個路人。

  路人穿著一件非常寬大的黑色風衣,風衣帽子蓋住腦袋遮掩了容貌。雖然和在米花商場時的裝扮不同,此時顯得更加成熟許多,但他的身形體態分明仍是少年的樣子。

  風見裕也注意到他跟著自己已經有段時間了,而且時不時看看手機在確認什麼的樣子。

  雖然另一隊公安還沒有消息,但是機不可失,風見裕也又往前慢慢走了兩步,按住藍牙耳機低聲道:「行動!」

  隨著風見裕也話音落地,這條不顯山不露水的街道像是突然被強行按在舞台劇中央似的惶恐起來,黑色的幕布拉開,公安們撕開偽裝朝黑風衣撲去。

  一個騎著自行車慢悠悠路過的jk被公安的動作嚇了一跳,慌忙之下自行車胡亂朝路邊撞去,車輛摔在路邊,人則摔到了下意識扶過來的風見裕也胸口。

  風見裕也微微紅著臉把jk少女推開,「沒事吧?」

  少女低著腦袋,長黑發遮著臉,似乎也很害羞,小幅度點點頭。

  「沒事的話,請先離開這裡。」

  風見裕也朝被同事們抓住的黑風衣走去,在外圍就聽見一道清脆的少年音高喊:「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抓我!」

  同事們嗚裡哇啦說了什麼,少年又高喊:「只是剛才有人給我錢讓我戴著帽子這麼跟著前面那個怪眉毛別被發現,他說我跟夠半個小時就再給我一筆錢!」

  風見裕也眉頭緊鎖,同事們讓開一條道,露出黑風衣少年陌生而倉惶的一張臉。

  不是他。

  與此同時,降谷零的電話到了。

  「風見,你那邊怎麼樣?這邊的竊聽器被他發現了,現在玩偶在一個小男孩兒手上。」

  降谷零跟著兔子玩偶裡的發訊器越走越不對勁兒,發訊器停在目黑區著名的兒童樂園時這中不對勁兒到達了頂峰。

  他安排下屬靠近兔子掛墜的所有者,得回的消息是少年早在走出米花商場時就將掛墜給了一個小男孩兒。他們一直追蹤的發訊器只是在一起享受親子時光的一家人。

  「……降谷先生,我們這邊……也被他耍了一通。」風見裕也嘆著氣,有些艱難地把話說出來。

  降谷零的聲音依舊很沉靜,似乎沒有因為計劃的一再受挫生出什麼懊惱的心情。「你把那邊的狀況詳細告訴我,任何細節——哪怕是你覺得不重要的細節也不能放過。」

  「是!」

  風見裕也認真地回憶著從米花商場回家這一路上所有所見所聞,恨不得把路邊的野草長了幾根,同一只公貓在和幾只母貓親親我我都講清楚,到了jk少女翻車這裡降谷零突然叫了停。

  「您懷疑那個少女?但是我立馬查看過了,身上沒有再被黏竊聽器和發訊器。」而且他身上已經有一個發訊器了,再多黏一個實在沒必要。

  「那你找找身上有沒有少什麼。」降谷零沉聲道。

  風見裕也頓了頓,將身上所有的口袋全都翻檢了一遍——

  「我的警察手冊……不見了。」

  但是他明明是放在內側口袋的,口袋上還有拉鏈,而且當時他衣服的扣子全都扣得好好的,少年怎麼可能在他全無察覺的情況下拿走警察手冊?!

  聽了風見裕也的話,降谷零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緩緩露出笑容。月光下朦朧的紫灰色瞳孔鋒利又危險地閃爍著。

  ……

  清水涼剛跟著發訊器走出米花商場就再度碰見了優太一家。這回那位傳說中的父親也在。

  因為劫匪的攪局,新書發售會草草結束了,優太看上去很不開心。清水涼為了安慰他就把小挎包上的小兔子掛墜取下來送給了他。

  「這個是第77位幸運觀眾才有的幸運獎品,它一定也代表著幸運,優太拿著這個就不要再傷心啦~」

  優太拿到小兔子果然開心地露出下牙缺了點風的笑容。

  「但是,優太明明是第85位觀眾,為什麼在優太後面的大哥哥是第77位呢?」

  優太的話題問到了清水涼,一家人走後,她在原地想了很久,把中中細節串聯起來,懷疑這群紅方真正的目標說不准就是她自己。

  很大可能是奔著索希利·佐穆這個馬甲來的。

  既然如此,去追蹤眉毛君的事情就不得不更加慎重。

  然後稍一慎重,清水涼就發現這群紅方的偽裝技術……實在是有點慘不忍睹啊。

  要求一群警察像演員一樣那麼會演戲是有點強人所難,但是這群大哥站在那裡就一身殺氣,簡直像是移動的警示牌。腦袋上就頂著幾個大字——我是警察我超凶!……再做什麼偽裝都沒用。

  這不由讓清水涼想到和琴酒一起出任務的那些日子。

  雖然組織的准則一向是隱在暗處低調行事,但是琴酒非要開著超惹眼的珍惜款保時捷也就算了,還整天一身黑風衣,就差在衣服上繡「我是壞人」。

  每次和他一起,別說潛伏了,清水涼整天膽戰心驚,怕他們被人當保時捷車模拍下來放推特上火一把。為了預防這中狀況,清水涼也學著琴酒給自己整了一頂帽子,後來因為太大了擋眼瞅不見路,踩了琴酒的皮鞋幾腳,那頂帽子就被琴酒一槍送上了三途川。

  所以和琴酒出任務一般用不到什麼陰謀詭計,他往那兒一站,對目標人物來說就是危險來了的信號。

  至於怎麼完成任務,莽就完事了。

  「偽裝是弱者才會做的事。」這是大哥的名言名句。

  但是盡管發現了紅方請君入甕的計劃,讓清水涼就這麼撤退還是不太甘心。她直覺一旦錯過這次機會,就很難再次挖到這位降谷先生的秘密了。

  富貴險中求。

  清水涼找到一位和她身形相仿的路人跟上眉毛君,自己則重新做了簡單偽裝,變身成jk少女遠遠地騎著自行車晃過去。

  然後借著騷亂的時機,清水涼再度接近眉毛君。

  【小偷的心聲】很多小偷都敢說他們最討厭的就是辛辛苦苦忙活了一場,結果在對像身上摸著個沒用的玩意兒。要是能有一中道具直接拿到目標身上最值錢的東西就好了。本品為他們提供了這中可能性。只要在觸碰到目標時使用本品,就能拿走對目標來說最珍貴的一樣東西。

  值得一提的是,每次只能拿一樣東西。這也是為了可持續發展。

  使用次數3次。剩余使用次數2次。

  清水涼本來是想著這麼好的機會不干白不干,摸到什麼是賺了,摸不到也不虧,但她著實沒想到直接把人警察手冊摸過來了。

  她內心小小地對眉毛君生出米粒大的一點愧疚,很快又被她咽回胃裡。

  打開手冊——風見裕也。

  謔,還是警視廳公安部的人,和蘇格蘭是老鄉。

  一個警察手冊能被利用的地方可太多了。

  清水涼回到酒店,打開電腦,用風見裕也的姓名和手冊編號侵入公安系統。

  她嘗試著瀏覽有關風見裕也上級的消息,但是很快遇到了阻礙——當前賬號權限不足。

  房間裡沒有開燈,電腦屏幕的白光映在清水涼臉上。長時間佩戴的紫色美瞳讓她眼睛有點酸澀,內心卻生出愈來愈多的好奇。

  只是姓名職銜照片就被當成高級機密鎖了起來,一旦觸碰就自動啟動高級保護機制——這個降谷先生真是個有趣的男人。

  接下來……清水涼擼起袖子,戴上頭巾。

  二十分鐘後,一隊人悄悄靠近了清水涼所在的酒店房間。


第46章 出國留學的日子裡8

  直到公安破門進入定位到的酒店房間,風見裕也親眼看到那個少年在黑暗中的電腦前坐著,他一顆飄在半空的心才終於顫巍巍落地。

  少年身份不明的情況下,降谷先生不方便現身,所以他此刻正在外圍等候風見裕也這邊的結果。

  如果再被少年逃掉的話,就真的沒臉去見降谷先生了。

  風見裕也深吸一口氣,直視著面前的少年。

  房間裡沒有開燈,窗簾也拉著,只有電腦屏幕的光像根尖刺般戳著人的眼球。少年坐在轉椅上,面對著公安,一半側臉被白光打亮,另一半卻曖昧地暈暗著。

  光線昏白慘淡,他那雙剔透美麗的紫色眼眸像小美人魚最後遺留在世上脆弱的泡泡般,一呼一吸間幾乎要夢似的碎掉了。

  不知道是誰按了電燈開關。頭頂的白熾燈亮起,少年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從黑暗裡走出來。沒了黑暗曖昧的加持,他此時看上去倒像是普通少年一般溫和無害了。

  如果面對數個公安警察的槍口還能言笑自若可以被稱為普通的話。

  「幸會幸會,諸位的到來真是讓舍下蓬蓽生輝。」一口清脆的少年音故作老成地說著些沒人會在現代使用的江戶時代,甚至是更往前的老話。

  他像是完全沒注意到對著他的槍口,悠閑地單手托腮倚在座椅扶手上,甚至在打完招呼後慢悠悠接了個哈欠。

  ……真是讓人不爽。

  現在明明是公安占據優勢,風見裕也卻在少年的眼神下莫名有種他們被他一個人包圍了的感覺。

  無論如何,不想在這個比降谷先生還小得多的少年面前露怯。風見裕也擺擺手,示意同事們把槍收起來。

  「請不要擔心,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有些事想和你談談。」

  少年懶懶拍了兩下手,「哦哦,多謝多謝,在下榮幸之至。」

  風見裕也:「……」

  可惡,本來是想借收槍展現公安的大氣,不跟他個小鬼一般見識。結果少年的態度懶洋洋輕飄飄,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風見裕也的同事顯然跟他有一樣的感受,有一個袖子下的手已經捏成了拳頭,全靠強大的意志力才沒衝上去把少年揍一頓。

  「啊!」偏偏少年毫無所覺,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從椅子上跳起來,單薄的身體紙片一般落地,「我是不是該給各位警官倒杯水比較好?可是你們也看到了,寒舍比較簡陋,這個茶具……這個茶包……都比較缺,你們看看誰有時間去買一買?順便說一句,我喜歡隔壁那條街超市裡賣的檸檬茶,味道非常好,飯前來一杯的話……」

  「不需要。」風見裕也僵硬地打斷少年的話。被少年這麼一打岔,好不容易醞釀好的氣氛全沒了,又不能喊卡讓同事們掏出槍重來一遍。

  呼,想想降谷先生,堅持下去,風見裕也!

  少年不知何時踱步到了最右側的公安面前,那是個剛成為公安警察不久的新人,看上去文質彬彬老實巴交,但十分擅長搏擊——據說在警校時搏擊一直是第一——這次是被帶出來歷練的。

  新人面對少年好像比對面更緊張,後背都像面對領導視察似的繃緊了。

  少年抓起他的手看了看,再對著他的臉咂咂嘴,「這位警官先生……你最近恐有血光之災啊。」

  「啊?真的嗎?那我該怎麼辦!」

  「健太郎——!」風見裕也猛喘一口氣,慢慢說:「你們都先出去,我一個人跟他談。」

  「是!」

  「是!風見先生!」單獨的聲音屬於老實的健太郎。

  「健太郎君不要害怕。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血光之災後面就是桃花運哦~」

  「是、是!我知道了!」

  風見裕也:「……」

  ……幸好降谷先生不在,不然的話,健太郎的職業生涯可以到此為止了。

  風見裕也重整旗鼓。

  「再胡攪蠻纏也沒有意義,你應該也已經知道我們是公安警察。你不想知道我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嗎?」

  少年不慌不忙地目送幾個公安警察離開——他們沒有走遠,都在門口站著,風見裕也一聲令下隨時能衝回來——然後才老神神在在地瞥了眼風見裕也,態度跟對公安新人天差地別。

  「不想知道,沒興趣。」

  風見裕也今天還真就叛逆了。

  「我們知道你是電腦高手,在針對你列出的數十種對策裡其中有一項就是設定一個自動追蹤程序,一旦有人用記錄在程序中的警察編號登錄,程序就會立刻啟動,追蹤該登錄地點的ip地址。我們這次出任務的公安警察,編號全部都在這個程序中。在你使用我的警察手冊登錄公安系統時,我們就開始了反向追蹤你的地點。」

  接連在少年這裡受挫,終於扳回一局的感覺非常好,風見裕也推了下眼鏡,嘴角勾起。

  「以你的好勝心在發現被層層封鎖的機密後大概會忍不住沉迷攻擊這個高級保護程序,但是這個程序是我們公安的驕傲,你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攻陷它,這就導致你必須停留在當前地點,同時也成為了公安能將你堵在此處的關鍵。」

  風見裕也說話的時候,少年把身體縮在轉椅上,腳尖在地上一點椅子就開始旋轉。停下他就再探出腳腳點一下,自娛自樂得怡然自得。

  這在風見裕也眼裡,就變成了少年逃避的證明——看來他成功戳到了少年的痛處。

  「你現在還在這裡,就說明你沒能在短時間內攻陷那個程序。很遺憾,雖然你確實很厲害,不過和公安相比,事實上不過如此。」風見裕也靠近少年放在桌子上的電腦,拿起被少年隨意扔在桌上,藏在薯片和可樂中間的警察手冊。

  余光掃到電腦屏幕時,風見裕也頓了下,他以為自己看錯了,特意湊近了認真再看一遍——

  「……你剛剛在看……」他艱難地把後半句說出來,「奧特曼?」

  少年終於停下了轉椅游戲,椅子停在面對風見裕也的方向,少年把腦袋從膝蓋上抬起來,黑色短發亂蓬蓬地翹起一根呆毛。他又伸手打了個哈欠。

  「對啊,是我最喜歡的泰羅!」

  說著他還唱起了泰羅的主題曲。

  「泰羅!你怎麼那麼six!奧特之父在這裡~奧特之母在這裡~並且泰羅……」

  「夠了!」風見裕也捂住臉,「……所以你是為了看這個才沒離開?不是為了攻擊公安的程序?為什麼!你看到公安的程序不會有挑戰的衝動嗎——!」

  「哎呀,畢竟你們是公安警察嘛,我作為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不小心撿到你的警察手冊沒有及時還回去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麼還能恬不知恥地攻擊公安系統呢?」少年似乎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紫色眼眸眨巴了兩下。

  救命,我血壓上來了。

  風見裕也面無表情地想。

  這個公安警察怎麼回事?怎麼她沒攻擊公安系統他看上去很不甘心的樣子?清水涼疑惑地撓撓腦袋。

  ……這家伙不會是個二五仔吧?

  說什麼看到公安的程序不會有挑戰的衝動嗎?——完全不會有的好吧!

  就算是組織要和公安起衝突也要謀定而後動,她為什麼要想不開冒風險去攻擊集整個公安之力做出來的程序?

  ——你看,要摸到這位降谷先生的情報不一定非要走吃力不討好的路。她不是吃著薯片,喝著可樂就有人主動送上門來了。

  就是她在黑暗裡看片看的眼睛酸,那群人剛進門的時候給她刺得差點掉眼淚,幸好忍下來了。

  為了給這群公安警察留下好印像她還特別注意用詞遣句,恭敬到了極致,除了實在忍不住打的那幾個哈欠外,清水涼自己覺得她對這群公安特別熱情。

  就連被他們用槍指著都沒露出一絲慌亂——對警察的槍會覺得慌的只有壞人。

  然而索希利·佐穆只是一個穩重可靠的熱心市民罷了。

  看樣子公安對她的表現非常滿意,不僅主動收起槍,這個不太聰明的風見警官還專門留下給她做講解。

  公安真是熱心啊。

  難怪人家能源源不斷地吸引人才,就這種態度就很值得組織學習一下。總是做謎語人是會把正常人氣走的我跟你講。

  「風見先生是吧,您先坐——」清水涼不由分說地按著風見裕也坐下來,順便又發動了一次【小偷的心聲】,怕風見裕也有所察覺,她趕忙拋出話題,「我能問下公安找我這個遵紀守法的普通市民到底有什麼事嗎?」她充分發揮了厚顏無恥的精神,本著沒有證據就是沒有犯罪的原則非常光榮而自豪地給自己頒了個三好市民獎。

  清水涼悄悄看了下手心——因為警察手冊被摸走過一次,這次不在道具捕捉範圍,所以到了清水涼手上的是風見裕也的手機。

  風見裕也呼出一口氣,終於把話題重新拉回今天的正事上。

  「索希利·佐穆——姑且把這當成你的真名。你之前做過什麼我們都心知肚明,公安可以幫你把曾經的痕跡全部掃除,對這些事既往不咎,條件是——」

  風見裕也注視著少年,少年彎著眼眸看向他,溫柔靦腆地笑了笑,一手背在身後在手機上搗鼓著什麼。

  「你要成為公安的協助人。」

  公安的協助人,簡單來說就是一群隱匿在民間幫助公安的存在,通常都是些有一技之長同時熱愛國家的普通人。

  清水涼審視了下自己,有一技之長還算符合,熱愛國家……如果只說索希利·佐穆這個馬甲的話,他倒是沒做過什麼壞事……

  其實在公安看來,索希利就是個有才華有天賦、嫉惡如仇,又有點驕傲的少年。根據他的行事風格,能判斷出這孩子的心是好的,只是從小沒人引導,走了點歪路。

  把他放到公安眼皮底下,不僅可以讓他的才華在正確的方向得到施展,也能順便監視他,防止他被壞人引導,誤入歧途。

  但是,但是……

  公安萬萬料不到的是索希利本體是個犯罪組織的干部……

  被公安邀請成為協助者——誠、誠邀您來我司臥底?

  這也不是清水涼想多想,但這個走向看來,難道這個世界的組織就是流行互派員工臥底?

  你想啊,萬一大家都把員工派到某個組織臥底了,然後你雖然是臥底,也是要干活的啊,甚至身為臥底反而要比真正的員工更努力。這麼一來被臥底的組織成功發展壯大,其余的組織反而被掏空了身體……

  這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組織之間一定要互派臥底,循環利用,可持續發展,綠色經濟。

  大師,我悟了。

  「你可以慢慢想,不過在收到你的回復前,公安會一直派人守著這裡,你不用妄想逃走,否則我們不介意采取一些強制手段。」

  風見裕也站起身,清水涼趕忙大叫了一聲:「等等!」

  「還有什麼事?」風見裕也微微皺住眉頭。

  怎麼還沒好啊——!

  「我是說,你再給我一分鐘,我現在就能給你答復!」

  「你不用著急,我們可以給你一些時間考慮。」風見裕也這時候倒是很大方。他拉平衣服下擺,起身朝門外走去。

  「不用考慮了!我同意做公安的協助人!」

  終於加載完畢了!清水涼立馬撲到風見裕也身上,後者被他嚇得直跳。「放開我!」

  清水涼趁機把手機塞回風見裕也的口袋,退後一步,像是很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抱歉,我只是得知我以後也要給公安工作了,有點激動。您慢走,下次再來~」

  風見裕也走出房門,交代好同事看住裡面的人,立馬查看了一遍全身上下有沒有多什麼少什麼。

  他已經被索希利整得ptsd了,現在只要有人跟他有肢體接觸他就必須檢查一遍才放心——這個被索希利逼出來的習慣後來還小小地坑了某個小學生一把,這卻是清水涼不知道的。

  風見裕也離開後,清水涼重新坐回轉椅上,戴上耳機,打開手機。她剛剛在風見裕也的手機裡安裝了一個隱藏程序,可以通過他的手機實時監聽監視當前狀況。

  耳機裡的風見裕也和他的同事們交代著看守她的事情,手機屏幕裡的畫面則是一片灰色布料。

  風見裕也繼續向外走。

  公安忙活了一晚上就是想把索希利變成公安的協助人,她剛剛給出了肯定的答復,那麼風見裕也肯定要去向他的上司——那個降谷先生做彙報。清水涼想。

  果然,五分鐘後,風見裕也似乎是走出了酒店,外面的風聲和汽車鳴笛聲攪亂了耳機的音質,雜亂無章裡風見裕也的聲音照舊最為清晰。

  「降谷先生,他同意成為協助人了。只是那個少年性格太跳脫,我認為最近對他的監視還是不能放松。」

  降谷先生的聲音因為離得遠和雜音的干擾傳到耳機裡斷斷續續的,只聽到什麼「還小」「才華」「正途」的。除了能聽出是個男的外,什麼也聽不出來。

  至於手機屏幕,當然還是一片灰。

  清水涼急得恨不能變身泰羅給風見裕也一拳——你快把手機拿出來啊!哪怕看看時間也好!

  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眼看真相就在眼前,吹口氣都能把簾子掀開,偏偏她不能動手——

  等等,不能動手,還不能動口了嗎?

  正在給降谷零做彙報的風見裕也口袋裡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他皺眉拿出來發現是個陌生號碼。掛斷了後又打來一遍。給降谷先生示意了下,風見裕也接通了電話。

  「風見先生~」

  「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

  「哦,您的檔案裡有喲~那個,我打電話就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麼事?」

  「就是說……不知道咱們這個協助人工資怎麼樣……我的情況您是知道的,多少有點……」

  「你現在還在觀察期,一個月只能給你5萬円。還有事嗎?」

  「哦,沒了。」

  「是那個少年?」降谷零的語氣也有些好笑,這種在工資上格外較真的性格跟那家伙還真像。

  說不准這兩個人真是什麼異父異母的親兄妹,而且難保那家伙將來會不會也成為公安的協助人,到時候這兩個人湊到一起才是真的雞飛狗跳。

  「是的。」風見裕也輕輕嘆了口氣,「您也看到了,他就是這種叫人生氣的性格。」

  降谷零對少年比對他的下屬們溫和得多。「我倒是覺得這性格還不錯。」

  ……

  手機屏幕上終於不再是那片什麼都看不到的灰布料了,取而代之的,是昏黃而朦朧的燈光下,淺金發男人一身灰色西裝,半身籠在光下,半身踩著黑暗,一雙溫柔眼眸閃動著零星笑意。

  鏡頭捕捉不到的風拂動了他額前碎發,像一片月光忽然碎掉了的似的,視野又沒入灰黑色。

  短暫的那幾秒鏡頭,清水涼驚疑他竟像是越過鏡頭望了她一眼。

  好像是他知道那對面是他的搭檔在注視著他。

  但清水涼知道不會的。他不可能知道是她。

  淺金色……紫灰色……小麥色……

  淺金色……紫灰色……小麥色……

  ——等等,一個月工資才5萬円?!你們公安不如直接把摳門和剝削扣腦門上!

  辣雞!

  還是組織好。


第47章 出國留學的日子裡9(加更)

  大哥,敬啟。

  從冬雪紛紛到早櫻飄飄,時光飛逝,已有許久不得與大哥晤面,甚為想念,不知大哥身體可好?切盼保重身體,一切安好。

  如果不保重身體的話……清水涼真怕他有一天會被臥底們氣死。

  就算是清水涼也想不到,組織兩年前招收的一批新人竟然無一例外全是臥底……組織真的不是什麼國際職業臥底專業技術培訓學校嗎?

  所以琴酒無論如何也要保重身體,清水涼絕對不想有一天醒來被人通知他被氣死了,然後她成功接琴酒的班成為組織第一殺手。以後組織的結構就變成這樣——

  臥底臥底臥底上司臥底

  臥底廢物黑櫻桃臥底臥底

  臥底變質酒臥底臥底臥底

  可怕,真的可怕。只是想想就讓人連夢都不敢做的程度。

  清水涼決定以後每天早中晚三柱香祈禱大哥身體健康,沒有任何容易導致猝死的心腦血管疾病。

  但是仔細想想,清水涼覺得還是不能放心。因為她一開始的時候,根據已知的漫畫信息挺相信搭檔是瓶真酒的,誰能想到一開始擺上櫃台的就是假冒偽劣產品。

  那同理推論——也不能說明琴酒就真的是真酒吧?

  ……清水涼這時候就很後悔她當初沒有認真把柯南每一幀都研究透徹,她現在回憶劇情,只能想到琴酒跟個傻子似的從背後給了工藤新一一球棍,從此開啟了酒廠的噩夢紀元。

  更多的印像就是網上看來的,說琴酒槍下向來只死真酒,不死臥底。

  每次江戶川柯南或雪莉的身份快暴露時,都是琴酒給發現真相的酒一槍,利落封口。

  越想清水涼就越覺得……這家伙絕對也是深藏不露的臥底吧!平時偽裝得神經病一樣,其實是在掩飾他的真實身份。

  清水涼惶恐得睡不著所以半夜爬起來打通了伏特加的line語音通話,她特別注意將ip地址換到了國外——直接打琴酒的肯定打不通所以她也懶得試了——伏特加接起電話聲音滿是困倦與茫然。

  「黑櫻桃,這個點你不用上課嗎?」

  「伏特加哥,我有非常緊急的事情找你和大哥!是關於組織存亡的大事!」

  「發生什麼事了?」伏特加清醒過來,聽著清水涼驚慌的語氣不似作假,趕緊從床上爬起來。

  「伏特加哥,你千萬不要慌,先告訴我,你不是臥底吧?」

  「那是當然!我怎麼可能是臥底!」

  清水涼想想也是,畢竟伏特加是笨蛋嘛。笨蛋不可能是臥底的。

  「剩下的事我要親自和大哥說。」

  伏特加必須要稍微為自己辯解一下,鑒於黑櫻桃平日實在太能在大哥雷點上蹦迪,對是否要在半夜吵醒大哥並讓他接聽黑櫻桃電話這件事伏特加內心第一個想法就是排斥加拒絕。但是黑櫻桃的語氣口吻實在太真了,平日裡沒個正形樣子的人突然嚴肅正經起來就會讓人不由自主有種事情真的大條了的感覺。

  叫醒大哥的過程中伏特加已經發動自己並不豐富的腦細胞將近來FBI、CIA、日本公安、MI6……等機構近期的動作過了個遍。

  ……好像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琴酒接過電話的表情已經跟要殺人沒什麼區別了。

  「你最好祈禱你的消息有點用處……」

  清水涼悄悄把手機從耳邊挪開了一點——現在的科技可真厲害,她都能感覺到對面的冷風從屏幕裡吹過來了。

  她清清嗓子,很認真地開口。

  「大哥,你是臥底嗎?」

  氣氛一時間稍稍有些尷尬。

  清水涼不知道對面發生了什麼,就是覺得手上的手機似乎越來越涼了,她哆嗦了下,拿起遙控先把空調關了。

  手機貼回耳邊。

  琴酒的聲音幾乎能用輕柔形容。

  「蠢貨,想自殺的話自己找個樓跳下去。」

  清水涼阿巴了兩下,「是這樣的,我也是為了組織好。一想到組織裡可能混進了好多臥底就擔心得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恨不能立刻把那些臥底全抓出來……然後,大哥在組織裡是這麼重要的人物,如果不能確定大哥的身份的話……」

  琴酒再度氣笑了。

  「是啊,用你的腦子抓臥底,我為什麼不直接拿漏勺舀湯喝?」

  「為什麼?」

  「……」

  手機裡一串忙音。掛斷了。

  清水涼反而放下了心。

  沒事了,她現在確定大哥真的是個神經病。既然他是個神經病,那就肯定不是臥底。

  清水涼安詳地躺回被子裡,一夜好夢。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古久健太郎——就是那位血光桃花災先生——剛好敲響清水涼的房門,給她送了早餐來。

  清水涼所在的這一層酒店已經暫時被公安封鎖了。

  聽健太郎說公安額外給清水涼安排了公寓,等她過了觀察期就能住進去。

  清水涼現在的狀態基本就是被公安當閑人養著,每天好吃好喝,除了出門得有人跟著別的沒什麼不方便。

  健太郎還送了清水涼一個正版泰羅公仔,非常可愛。

  學校那邊也放暑假了,據阪本同學前線傳回的消息一切正常。沒什麼可擔心的,清水涼就安心讓公安的人先養著她。

  公安說是讓索希利做協助人,但顯然還沒對他放下戒備。這也不能怪公安,畢竟索希利身上疑點真挺多的。比如說查無此人的名字,疑似會使用狙擊槍,技術還不錯,能接觸到軍火交易等等。

  但是一問索希利那就是搖頭三不知。這種事公安也沒辦法按頭讓他承認,最主要是沒有證據。當然想偽造證據是很快的,只是公安的目的是招安他,沒必要把關系搞僵。

  這種手段只會用在雙方翻臉的時候。

  這個所謂觀察期就是專門給索希利准備的。

  一般做協助人都是熱心公民自願的,索希利是個例外。他才華矚目,放在別的地方讓人不放心。能通過觀察期自然好,通不過的話就只能采取些強制手段了……

  但是公安一時半會兒也不敢把什麼要緊的任務發給他,所以就導致了現在這種狀況——白拿錢養著。

  索希利這家伙還賊能花錢,每次一出門,他在前面大手大腳地填充購物車,後面跟著的人就得乖乖付賬。不給買就蹲地上賭氣不走了。

  根據上層的要求還不能逼急了把他逼得破罐破摔干脆跟公安對著干。因此除了古久健太郎,沒人樂意跟著索希利這個小麻煩精。

  公安個個都盼著索希利的觀察期趕緊過去,就清水涼自己極不樂意。

  在觀察期的時候,她出門左右都是保鏢加移動錢袋,不僅不用擔心自身安全,買零食更是壓根連價標都不看,每天過著揮金如土紙醉金迷樂不思蜀的生活。

  但是一旦過了觀察期,她就是公安正式的外援了。到時候就得自力更生艱苦奮鬥。

  據風見裕也所說,她一開始的底薪就是一個月5萬円。不過公安那邊管她住所水電,而且她只用在有任務的時候工作,任務完成另有提成。

  其實條件比清水涼之前想得好多了——她原本真以為公安是個扒皮組織來著。

  都想好怎麼勸搭檔棄暗投明了。

  那天在手機屏幕上看到波本的臉時,第一時間襲上清水涼心頭的其實並不是驚訝,而是一種塵埃落定果然如此的感覺。

  然後她第二感覺就是琴酒真可憐啊。

  雖然琴酒說她的腦子是漏勺——不要以為她沒聽懂——但是清水涼覺得要這麼說的話,琴酒他自己的腦子就是大開叉的漁網,完美把所有魚都漏走了。

  清水涼最開始對波本的懷疑是因為當初在她公寓發現的那個竊聽器。雖然她當時很懷疑萊伊,但是和萊伊相見的那一天,她故意在萊伊面前說了卡卡西三三的經典台詞——那是她時常一個人在家裡時念叨的,如果萊伊是竊聽者他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如果他聽過的話,至少瞳孔會有些微的變化。清水涼不是什麼微表情專家,但她能感覺到萊伊是真不知道她在胡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然而她沒想試探搭檔,搭檔卻自己在她面前露出了巨大的破綻。

  在當時的時間線,《咒X回戰》漫畫還沒有發售。清水涼只跟基安蒂講過它的大致劇情,但是清水涼敢肯定那時候基安蒂絕對是左耳進右耳出,除了一個咒術最強什麼也沒記住。

  換言之,會知道「無下限」和「無量空處」的只有當時竊聽她的人。

  不過清水涼也不是因此就懷疑搭檔是紅方,因為她真的很難想像組織的人事部這麼沒用……

  清水涼有想過會不會其實是搭檔在懷疑她是臥底,所以才安裝了竊聽器調查她。清水涼自己反思了下,她在搭檔面前的有些行為確實算不上特別黑方,被懷疑也是情有可原,但是清水涼始終相信波本不會出賣她。

  要說為什麼的話,清水涼這個人很多時候喜歡跟著直覺走。她就是覺得當年能對一個陌生人不吝援手溫柔以待的人,他的內心深處一定有一片柔軟。

  這樣的人,不會出賣同伴。

  ……但是有個問題是,他倆算是同伴嗎?

  清水涼因為這個疑問一度陷入沉思,然後她經過一小時的觀察愉快地得出結論——肯定是嘛!

  緊接著,因為黑田慎太郎忽然被捕的事件,清水涼查看了下裝著證據文件的電腦——畢竟她剛拿到證據警察那邊就行動了實在是有點巧得人放心不下……雖然痕跡被清除了,但是最終還是被清水涼發現真的有人動過。

  那天能動她電腦的只有一個人。

  搭檔和紅方很大可能有關系。

  知道了這一點,後來再看波本在蘇格蘭事件上的表現,清水涼真覺得頭疼,也就是在她面前,不然波本失魂落魄的那股勁兒誰看不出來,連她故意講的笑話都沒反應——絕對不是因為她的笑話太老了!

  所以這回發現降谷先生的真實身份,清水涼一點都沒有恍然大明白的爽快感。要說唯一驚訝的……大概是搭檔在紅方居然看上去似乎身份不低。

  真的沒問題嗎?

  那麼笨蛋一個搭檔,帶著更加笨蛋的下屬——日本公安好讓人擔心啊。

  ……幸好琴酒看上去更笨的樣子。

  確認搭檔是個紅方後,清水涼回顧了下自己和他相處的那些經過……然後她就發現雖然之前還擔心自己在他面前不夠黑方,現在想想似乎是過於黑方了。

  第一次見面就在三個紅方面前殺人……清水涼暗暗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

  搭檔……之前絕對有想過殺了她吧?絕對有吧?!

  清水涼抱緊自己85點的偏差值瑟瑟發抖。


第48章 出國留學的日子裡10

  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

  搭檔是紅方這中事對清水涼來說只是需要「哦」一聲的程度。哪怕告訴她其實boss也是紅方,她最大的反應可能也就是「哦」兩聲,然後繼續同情琴酒。

  主要是清水涼對組織確實沒什麼歸屬感,當然她對紅方也沒什麼歸屬感就是了。

  雖然清水涼的人設是組織從小養大的小孩,應該被組織洗腦得差不多了。但實際上的清水涼只是個半路出家的黑方。只要能給她偏差值,讓她早日成佛回家,清水涼壓根不在意自己的立場問題。今天黑得發亮,明天就可以為了國家與人民犧牲自我。

  簡單來說,按需黑紅。

  不過就目前的形勢來看,清水涼還是得兢兢業業地做好黑方的工作。

  至於搭檔的話,他是個紅方也挺好。以前清水涼就覺得他不適合在組織工作,需要動手殺人的時候,他就算神情肅穆眼神冰冷,清水涼依然能察覺到他身上濃郁的悲傷。

  明明不喜歡不想要殺人的——為什麼要逼自己承受這些?

  後來清水涼就有意地不再讓搭檔接這中任務,或者就算接了,也由她來擔當殺手的角色。

  反正對清水涼來說,殺不殺人都無所謂。

  在她看來,戲份不多,只有個名字,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的都是路人甲乙丙丁,漫畫裡隨手復制粘貼就能無限生產的npc。一個或一百個都沒區別。

  他們存在的意義就只是來填充一下故事背景。

  清水涼倒是擔心過這些npc裡會不會有像她之前那樣有自我意識的npc在,不過系統說柯南世界投放的像她這中修補類npc就她一個——那她還真夠倒霉的。

  所以其實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

  那麼溫柔的波本,他是不適合黑暗的,他只是為了自己堅守的什麼主動溺在了這片黑暗的沼澤。

  清水涼以前還猜過波本到底為什麼加入組織,她的中中猜測,從忍辱負重復仇少年到愛而不得為之黑化,編出來能整成一本故事彙,誰知道原來他個濃眉大眼的從一開始就是瓶假酒。

  ——那些年的時光終究是錯付了。

  不過實話說,清水涼覺得在已知她是瓶真酒的情況下,波本對她還是很好的。他到底有沒有起過殺心清水涼無從得知,至少表面上看,兩人搭檔的這麼長時間波本一直很照顧她。

  給她做飯,陪她去游樂場,一起訓練,晚上還會隔著街道彼此說晚安。

  這麼一想清水涼更加覺得搭檔是笨蛋了。對一瓶真酒都這麼好,難怪輕易就被扒下了馬甲。

  現在她倒是不用擔心大結局後搭檔被送進局子了,她開始擔心搭檔能不能活到大結局了。

  他真的不是那中關鍵時刻推出來賺一波觀眾眼淚的角色嗎?

  認真來說,此次隨時隨地發現新臥底事件最讓清水涼擔心的地方就是紅黑戰力會不會太不平衡……所以為了平衡戰力,到了合適的時間就把紅方推出去一兩個送死,既豐滿了故事線還能賺一波眼淚刀片。

  ……這麼一想清水涼覺得波本好適合這中角色啊。

  美——金發黑皮略帶異域風身材超好笑容超甜的混血美人。

  強——雖然笨蛋了一點,但推理能力不錯,有她這個大神帶著,在組織裡怎麼說也是一號人物。

  慘——在劇情的某個關鍵節點為了拯救主角而死。

  破案了破案了。

  原來波本是這樣的人設。

  搭檔——你死得好慘啊!!

  可惡,這麼一看根本就是可悲的工具人角色嘛!青山老賊你沒有心!

  清水涼據此迅速制定了接下來的行為指南。

  一、繼續努力融入主線,為組織發光發熱,做酒廠最靚的酒——偏差值拿來吧你!

  二、在搭檔面前適當收斂一點,他心腸軟,不能把人刺激得黑化了。

  三、保護好笨蛋搭檔,讓他活到大結局。

  我們的目標是——你活著,我回家,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雖然覺得似乎哪裡有點奇怪,不過清水涼想了想,邏輯應該沒毛病。

  那就這麼決定了!

  公安逐漸地開始把一些任務試探性地交到索希利手上,比如說追蹤另一個黑客的行蹤,修復某官網的bug,給某個程序做測評……都是些不太重要的小任務,為了盡快取得公安的信任,清水涼自然是保質保量地完成了。

  她留在公安這邊一是想近距離觀察下公安到底是怎麼運作的,二是想著能不能再摸到些跟搭檔有關的信息。

  不過公安對他的保護挺嚴密的,清水涼試探了幾次沒結果,怕打草驚蛇就停止了行動。

  至於風見裕也手機裡的程序清水涼也早在第二天風見裕也來找她談事情的時候就找到機會刪了——不愧是笨蛋搭檔的笨蛋下屬,到最後也什麼都沒能察覺。

  恕清水涼直說,波本要是活不到大結局,在座的公安每一個都有責任。

  既然再留在日本也沒什麼意義,清水涼就重新收拾了下,塞好瓜子薯片可樂汽水包袱款款地離開了日本。

  因為索希利非常配合,公安對他的看守就逐漸放松了。在公寓裡,除了樓下守著的幾個,會跟著索希利的只有古久健太郎。

  公安大概是覺得索希利看著那麼瘦瘦小小弱不禁風一個少年不可能是搏擊警校第一的古久健太郎的對手。

  但問題是這孩子太好騙了……

  不說清水涼搏擊上可能也跟他不相上下,就只說智商……放眼望去全是笨蛋啊。

  清水涼一杯加了料的汽水就把健太郎放倒了。

  想到健太郎平日照顧她那麼盡心盡力,清水涼也有些於心不忍。

  「抱歉……可能我就是你的血光之災。」

  ……但是所謂血光之災之後就有桃花運這中事也是清水涼隨口胡謅的。

  姑且先把它當真吧,不行就當成美好的祝願。

  清水涼換了個易容,成功離開了日本。

  她並不想放棄公安這條線,所以她以索希利的名義給公安留了一段話。大意就是謝謝公安的照顧,但是他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離開了,不過公安需要幫忙的話依然可以找他,他不會拒絕的。

  ps:按市面價來。

  公安那邊自然是一陣雞飛狗跳,當天負責看守索希利的人全部受到了處分——這些就是清水涼不知道的了。

  以上就是清水涼的小馬甲索希利·佐穆的日本冒險之旅。

  後來公安果然還是舍不得放棄索希利這麼好用的人才,就按照清水涼留下的聯系方式聯絡她,發一些任務過去。

  一開始還是些不痛不癢的小任務,差不多一年過去,清水涼接到的公安任務才有了組織存在的痕跡。

  但是這中任務並不多,因為組織畢竟不是專門的網絡犯罪組織,它真正的領域在生物醫藥等方面。當然,敲詐勒索暗殺也是組織的主要業務範疇。

  有時候公安會讓索希利幫忙制作一些保護文件的程序。

  清水涼制作好了發給他們,轉頭再登黑櫻桃的號把程序攻破。

  別問,問就是戰力平衡。

  清水涼,一個同時操心著紅黑雙方未來的女人,每天生怕因為戰力失衡而導致紅黑其中一方在大結局前提前game over。進而導致她的終極大禮包化為泡影。

  說多了都是生活的苦。

  清水涼本來還擔心索希利的失手會被公安罵,沒想到公安還挺和氣。那個叫風見裕也的還主動安慰索希利:[沒關系。我的上司也透露說,對方非常厲害,你輸在她手裡很正常。不用傷心。]

  風見裕也的上司……那不就是波本嗎?波本肯定能猜到是黑櫻桃攻破了程序漏洞……

  合著,她在搭檔心裡的形像還挺高大?

  被踩一捧一地誇了的感覺有點奇妙。

  然後……在同一件事上拿兩份工資的感覺更奇妙……有、有一點點爽欸。

  怪不得搭檔平時看上去很有錢的樣子,這就是做臥底的快樂嗎?

  摩多摩多!

  然而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相信大家都會有這樣的感受,明明感覺昨天才新生開學,今天就畢業離校了。

  阪本說什麼收到某宇宙開發組織的邀請,接下來要致力於他一直向往的火星移民計劃……清水涼呵呵了兩聲,揪著他把他按上了回日本的飛機。

  阪本同學唯一的弱點就是不會打架,他嘗試反抗了,但實在不是清水涼的對手。

  清水涼給他扣上安全帶,凶巴巴地說:「你就乖乖跟我回去,同學們都很想念你。放棄掙扎吧,你不是我的對手!」

  阪本推了下眼鏡,沒說什麼。卻讓清水涼無比警惕——太乖了,總覺得有陷阱。

  返程飛機上,清水涼睜著眼睛一下也沒敢睡,生怕她閉一下眼就會有一群小鳥和飛機並排飛在窗外把阪本接走了。

  雖然聽上去過於離譜,但完全可能發生在阪本同學身上。

  清水涼暗暗給自己打氣——堅持住,你可是肩負著全班同學期望的女人!

  等終於下了飛機,清水涼已經腳步虛浮,眼眶發黑,眼冒金星了。對比之下,愈發顯得阪本同學精神矍鑠,風神俊朗。

  可惡,這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嗎!

  清水涼可憐兮兮地背著自己的大背包恨恨地咬牙。

  阪本看了她一眼,眼中似乎有笑意一閃而過。他朝清水涼伸出手,「我來幫你……」

  阪本的話還沒說完,又有兩道聲音接連響起。

  「小涼,這裡!」

  「小涼,歡迎回來~」

  清水涼抬起手打了個哈欠,在朦朧淚眼中看過去。萩原研二和波本兩個人邁著兩條大長腿走來,兩個風格各異又都無比矚目的帥哥轉眼間就成了機場大廳的焦點。

  兩人停在清水涼面前,同時說:「我來幫你拿——」

  清水涼呆呆地放下打哈欠的手,交替地看著波本、萩原研二和阪本同學,再低頭看看伸到她面前的三只手。

  不妙,這什麼情況?


第49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1

  清水涼陷入了沉默,清水涼開始了思考,清水涼得出了結論——原來她是這麼有魅力的女人嗎!

  清純貌美的女主角遠走海外求學,三個對她魂牽夢繞的男人渴盼著她的歸來,在終於重逢的這一刻暗暗展開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這一切都是為了那個罪惡的女人——清水·蝶戀夢·殤·琉璃·涼。

  此刻無論把手伸向哪個男人對另外兩人無疑都是一種沉重的傷害。哦,我的上帝!這一定是對像她這樣優秀的女人的懲罰,她怎麼能忍心看著任一個人的臉上出現悲傷的表情呢?

  這時候就要拿出把水端平的覺悟來——每一個帥哥的心靈都由她清水涼來守護!

  「既然這樣的話,就你來吧。」萩原研二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兩滴淚。他昨天工作到凌晨兩點才睡,就是為了騰出時間來機場接清水涼。和好友是在機場停車場碰到的。

  波本也笑了笑,收回手,「不不,既然萩原警官這麼熱心幫助民眾,我怎麼好浪費你的一片好心?」

  早在兩人開口前就收回手,身體站得板正的阪本像個靠譜穩重的管家似的優雅地守在清水涼背後,看上去很不起眼,又很引人注目的樣子。

  清水涼興奮地准備扒拉身後倆箱子的動作頓住了,她木著臉看向兩個忽然又哥倆好起來的男人。

  為什麼覺得他們之間有種別人都無法插足的氣場?

  所以又是她錯付了是嗎?

  言情劇的女主……果然不是什麼人都能做的……

  波本注意到清水涼的表情忽然變得很難看——當然,她剛從飛機上下來那副被掏空了身體的樣子本就顯得臉色很差,不過波本覺得她剛剛看到他們的時候精神有變得好了不少。那雙極度困倦的眼睛像是忽然亮起了燈光的夜色般溫柔明亮地望過來。

  然後不知道為何又被一片沉重的陰雲籠罩了。

  「沒在飛機上稍微睡會兒嗎?怎麼精神這麼差?」波本憂心地問,順手把背包從她背上扒下來。

  清水涼掩著唇又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沒事,我也就是困得稍微有點想吐,倒在床上能直接睡上三天三夜罷了。」

  波本:「……」

  這完全不是沒事吧?

  萩原研二就像比賽似的跟在清水涼後面也是一個長哈欠,「看到小涼這麼困,我也更困了……我們快點回去休息吧。」那雙微微發藍的瞳孔被淺淺的淚水蒙住,像是哪個古文明失落在人間肆意蠱惑人心的寶石。

  但是波本顯然不在被蠱惑之列。

  「萩原警官,你身為警察,不會不知道疲勞駕駛的危害吧?你這樣是將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安全都置於不顧……」

  清水涼又一個哈欠打到一半被梗住了。她看看波本,再看看萩原研二。

  真稀奇!

  向來只有這個恃臉行凶的警官拿些教條說教她,頭一回看到他也被人凶巴巴地訓一頓,還講不出反駁的話。

  不愧是搭檔,清水涼頓覺揚眉吐氣。

  「大小姐,讓您感到困倦是在下的失職,請問您要在此先稍作休息嗎?」

  清水涼茫然地回頭。

  阪本立在身側,白襯衫扣子扣得一絲不苟,黑色西裝外套搭在一條手臂上,微微躬身的弧度恭敬中有著說不出的雅致味道。

  「秘技·機場大廳旅館。」

  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落地窗旁不知何時放上了一張單人床,白色的床墊看上去軟和得像雲,方方正正的小枕頭安詳地躺平了等人寵幸……在困倦至極的時候有這麼一張床是讓人有進一步墮落下去的衝動。但是清水涼沒看錯的話,用於支撐床墊的東西之一似乎正是方才在她身後的兩個行李箱。

  這床……真的不會躺下去就塌嗎?

  「……你的同學,手真巧……」一向最會討女孩子歡心的萩原研二嘆為觀止,啪啪鼓了兩下掌,「這個能教我嗎?」他認真地問。

  波本在看不見的地方暗暗給了他一拳。

  萩原研二之前去清水涼的高中看望她時見過阪本,知道她有這麼一位……嗯……神奇的同學,在運動會上模仿人類進化論跑步的方式他都見過了,在機場大廳造出一張床似乎也不是什麼……不,多少還是有些離譜了。

  以前從沒見過阪本行事風格的波本此時陷入了對人生的懷疑,但是身邊兩個人都一副這很稀松平常的樣子,又讓他覺得是不是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畢竟他這幾年一直忙於公安和組織兩頭的工作,脫離普通人生活日久,沒准兒這就是普通人裡的最新流行?

  怎麼可能!

  周圍分明已經有很多人在駐足圍觀還在拍拍拍了!這樣下去絕對是明天推特日本趨勢第一吧!

  波本已經能想像出來被萬一被琴酒看到,黑櫻桃要怎麼挨罵了。

  波本無奈地捂住臉嘆氣,那邊清水涼居然還在認真地給阪本提意見。

  「這邊靠著落地窗,外面這麼亮,很影響睡眠質量的。」

  「了解。」

  阪本三兩下,不知道從哪裡搗鼓出一塊巨大的黑布在單人床上做出了個黑色床簾,剛剛好把床罩住了。

  萩原研二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哇,還能這樣啊……小涼,你介意我也睡一會兒嗎?不然我擔心又要被人指著鼻子說疲勞駕駛了。」

  清水涼這時候很有沒必要的大方與豪氣,那驕傲的樣子好像這裡是她家開的移動旅社,正值開業大酬賓,老板娘熱情地和第一位顧客萩原先生商討起辦理入住的事宜。

  管家阪本先生也拿出了最專業的姿態為主家處理一切可能會打擾到她的雜事。

  在這過於入戲的三人身後,真的有不明真相的路人以為這是機場新開的便利旅社跟在萩原研二身後開始排隊了。

  波本……波本在丟下這群丟人家伙先走為敬和留下趕緊把這個爛攤子收拾干淨之間痛苦地徘徊了一會兒——他決定把清水涼拎走,留下萩收拾爛攤子。

  於是正沉浸在創業伊始的興奮中的清水涼忽然被扼住了命運的後脖頸,波本仗著比她高把她提溜起來,一邊跟排隊的路人微笑著解釋「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讓您見笑了」,一邊把她拎出包圍圈。

  清水涼抱著手臂氣鼓鼓,她伸出一只手指戳戳波本硬邦邦的胸膛,「我已經21歲了,是個可以喝酒的成年人了!」

  「是是。」

  可惡,一個小小的僕佣臥底,對清水大人什麼態度?!知道現在是誰在罩著你嗎?

  清水阪本的移動旅社很快在機場保安的要求下強制拆除了,四個人排排站被保安頭頭教訓了一頓。

  經過這麼一茬,清水涼倒是不困了。

  「清水大小姐,您還有什麼吩咐嗎?」

  清水涼擺擺手,「沒了,帶上我的行李回家吧。」

  「是,大小姐。」

  阪本拉起兩個行李箱,優雅地翻身騰空落在行李箱上,將行李箱當成溜冰鞋滑著先一步溜出機場大廳。就算是這麼崩壞的事讓他做起來依然有種理當如此的賞心悅目的美感。

  「秘技·行李箱溜冰術!」

  波本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你的同學真厲害。」

  清水涼哼了聲,嘴巴得意地勾起,「那當然。」

  萩原研二看著她壓著嗓子笑了兩下,波本更無奈地嘆了口氣,「走吧,已經是大人的清水小姐?」

  四個人在雞飛狗跳之後終於回到停車場,阪本、波本和萩原研二三人兩個人拉著行李箱,剩下一個背著背包,清水涼在前邊撒了歡地跑。

  這些行李都是清水涼一個人的,至於阪本……他可能是有次元口袋的人,不需要行李箱這種普通人類才需要的東西。

  清水涼說自己長成大人了這一點倒也不錯。她本就長得漂亮,五官長開了後,褪去嬰兒肥,那種以前偏向冷淡的風格現在似乎變得稍稍明艷了些。

  三年前——清水涼和阪本都是提前一年結束了大學學業——她鬧騰的時候會讓人覺得這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現在似乎就不會再有這樣的感覺。

  停車場不見光,清水涼在前面唱著歌,一句是日本童謠,一句又變成流行音樂,再一句是動漫主題曲。

  看上去挺幼稚的行為,讓她做來就是優雅而韻致——這一點倒和她的同學阪本非常像。

  難怪兩人能臭味相投,波本想。

  清水涼穿著一身春秋季的黑色連衣長裙,濃郁的黑愈發襯得膚色白皙,唇色也愈發濃烈的紅。

  在昏暗的停車場,像一朵幽靡頹敗的花。

  萩原研二忽然說道:「這樣倒是讓我想到第一次見小涼的場景了,那已經是七年前了吧?」他臉上浮起一層懷念。

  ……不知不覺,那個在月光下朝他望來的小女孩兒也長大了。

  「七年前?」波本驚訝地提高了語調,「你們七年前就認識了嗎?」

  萩原研二點點頭,「嗯,認真說,應該已經是七年多了,那時候我在尾隨犯手上救下了小涼,後來小涼還送了我一個禮物。」他從脖子那裡拎出一個吊墜晃悠給好友看。「很好看吧?我一直戴在身上。」

  其他先不說,波本很懷疑確定不是萩在小涼手上救下了尾隨犯?

  他看看好友拿著吊墜臉上隱隱炫耀的神情,「……」

  算了,這個人沒救了。

  這個世界只有他是清醒的。

  「在下和清水同學是六年前相識的。」阪本推了下眼鏡,插話道。

  清水涼對上阪本的視線點點頭,「嗯,我和阪本同學從高一到大學一直都是同班同學。阪本同學也是我最重要的友人!」

  萩原研二和阪本同時看向波本。

  「……我們是四年前認識的。」

  喂!那副你好遜的樣子是怎麼回事!金發黑皮青年無能狂怒。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之後,四人終於來到了波本和萩原研二的停車區域。

  清水涼奔著那輛非常顯然,美麗漂亮,全場最酷的白色馬自達RX-7就撲了上去。

  「啊,透哥!你開著它來了!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它的!」

  清水涼激動得叔叔都忘叫了。

  金發青年清清嗓子,矜持地頷首,微笑著說:「還沒向你道謝,你出國留學前特意送我的這款限量版跑車我真的非常喜歡。這也是我們雖然只有四年,但是非常深厚的友情的像征。」


第50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2

  回到家清水涼先天昏地暗地睡了個痛快,她連波本、萩原研二和阪本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招待他們在家裡喝杯茶的事也像是和夢混在了一起,因為她總疑心自己喝完茶後門鈴響了,開門發現門外站著一只黑毛銀發的貓,於是她把貓當琴酒揍了一頓……

  然後那只貓就真的變成了琴酒,被她踩在腳下哭著叫「大姐頭饒了我吧」。

  因為夢境太過真實,醒來後清水涼望著天花板沉沉地嘆了口氣,烏黑的瞳孔盛滿憂傷。

  清水涼回來前,她的搭檔波本將公寓好好打掃了一遍。屋裡一點也沒有常年不住人而獨有的灰塵感。餐桌上換了個新的小花瓶,裡面放著兩束沾著露水的百合。

  小陽台上養的花草早就死光了,當時由波本用手機為清水涼直播了它們的葬禮。

  清水涼打著哈欠從床上爬下來,赤腳踩在榻榻米上,晨光透過潔淨的窗戶落進屋裡,溫暖而明亮的光似乎將室內的寒冷驅散了不少。

  清水涼順手給自己披上件針織開衫,跺了兩下腳。

  話說不是才九月份嗎,怎麼日本已經這麼冷了?

  清水涼把之前收起來的房屋安全娃娃重新掛上去,娃娃安靜地晃悠了兩下,沒有發出警報。

  看來她的搭檔沒有借著收拾屋子的機會重新安裝竊聽器。

  正想著,波本就來了。

  清水涼從貓眼裡看到是他,捏著門把拉開門。清晨的太陽有些晃眼,明亮的橘色像一杯在天邊打翻了的橙汁,酸甜的光滴落在人間,彌散出甜絲絲的味道。

  清水涼禁不住困,又打了個哈欠。

  「早上好,波本哥~」

  她穿著夏季睡衣,一身絲綢質感的黑色吊帶睡裙,裙擺只到大腿,雪白的胸脯也半掩半露著,加了一件針織開衫愈發顯得欲蓋彌彰。

  清水涼自己似乎沒覺得她的裝束有什麼問題,懶懶地倚著門框,抬起一雙幽黑明亮的眼睛,唇角也掛著剛睡醒時倦懶的笑。

  波本忽然沉默。

  ……還真是長大了。

  或許是在國外受的影響,居然換掉了她最喜歡的小兔子連體睡衣。

  清水涼讓開身子,「波本哥,進來吧——」

  波本把早飯的餐盒放到餐桌上,打開裡面放著兩塊三明治,另有一杯熱牛奶。

  「我猜你差不多會睡到這個時間,估計沒空做早飯了,所以特意做了給你送來,你趁熱吃……你在干嘛?」

  波本扭頭,無語地看著清水涼。

  清水涼把自己像塊餅似的攤開放在榻榻米上,小肚子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眼睛雖然還睜著,但也只是睜著了。

  「……好困。」

  雪白的身體在黑色布料包裹下肆意舒展,隨著主人喉嚨裡發出的無意義的哼唧聲來回滾,波本自覺地挪開目光。

  ……雖然長大了,但是完全沒這方面的自覺。

  「好困好困好困好困好困好困……」

  清水涼跟個和尚念經似的念念叨叨,波本無奈地說:「既然困,吃完早飯就再睡一會兒。」

  榻榻米上的清水涼停止翻滾,瞪著幽怨的眼睛注視著他:「不行,我都回來了,自然要找朗姆大叔彙報。下午還要去趟訓練場,一睡覺就起不來了。」

  好悲催的社畜生活啊,清水涼為自己而悲哀。

  「你剛回來,組織會允許你稍微歇一歇的,不必著急。」波本不希望黑櫻桃太快地回到組織生活。

  清水涼忽然望著窗外頓住了,她在半空朝波本的方向扒拉了兩下,震驚地說:「雪!波本哥你看見了嗎!是雪!」

  「是是,你不是見過雪嗎?」波本盡量讓他的語氣顯得不那麼敷衍。

  清水涼更加震驚地回頭望住他,「但是是這個時候的雪啊!」她胡亂比劃著什麼,強調【這個時候】。

  金發青年似乎真的很努力地思考了,紫灰色眼睛安撫地望著清水涼,「嗯,但已經12月13號了,下雪也很正常吧?」

  清水涼喃喃地反問:「12月多少號?」

  「12月13號。」

  「……波本哥,昨天不是9月3號嗎?」

  「是的。」

  「今天12月13號?」

  「嗯,昨天9月3號,今天12月13號,有什麼問題嗎?你今天是怎麼了?」

  [250號,這有什麼好驚訝的,你忘記這是柯南世界了嗎?]系統實在看不下去清水涼那副傻樣,出言提醒道。

  [我當然知道!]清水涼辯解道:[但是這也太離譜了吧!你看波本的樣子,他完全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欸。]

  [那是當然的,他是原住民嘛。你之前做普通npc的時候不是也什麼都察覺不到,還是成了主線npc,有更多自主空間才能感覺到。]

  再糾結這個問題似乎也沒什麼意義,清水涼裹緊自己的小開衫,呆呆地注視著窗外的雪。

  「你困的話就再睡會兒,我還要去工作,不能陪你了。今天冷,你出門多穿點衣服。」

  「工作?有組織的任務嗎?」

  清水涼跪坐在榻榻米上,茫然回頭看向波本。波本在她面前半蹲下來,直視她的眼睛,笑容溫和。

  「算是吧,組織讓我調查毛利小五郎,所以我現在在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的波洛咖啡廳做服務生。最近大概沒時間給你做飯,你不想自己做的話可以到波洛找我,手機上告訴我,我會提前幫你准備好。」

  這些事清水涼遲早會知道,所以波本也沒有瞞著。

  原來時間線已經進行到這裡了啊。

  清水涼抱住波本在他脖子那裡使勁兒蹭了蹭,「波本哥,你最好了~」

  管吃管喝還會關心身體的搭檔賽高!

  波本面無表情地把八爪魚涼從脖子上扒拉下來,深深喘了口氣——要不是知道她的性格,波本絕對會懷疑她這是想借機謀殺。

  下午清水涼在訓練場見到了事先約好的基安蒂和科恩。科恩還是老樣子,戴著兩個小圓片墨鏡沉默寡言地點點頭就算作招呼。

  清水涼去的時候,基安蒂正在練習射擊,她不喜歡過於小巧的手槍,打不了一會兒,就煩躁地把槍扔了,回頭看到清水涼。

  清水涼裹著一身黑色大衣,大衣領子豎著遮住了小巧的下巴。黑色手套吞沒了修長纖細的手指,她抬手將落在眼前的黑發重新攏回耳後。

  「基安蒂姐~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啊!」

  雖然看著成熟了不少,一開口還是這脾氣。

  基安蒂無奈地抱住往她懷裡撲的女人,習慣性給她順了順毛,「怎麼?今晚去群馬縣吃你最愛的豬肘子為你接風洗塵?」

  清水涼開心地抱著她再蹭兩下,「基安蒂姐你最好了~」

  基安蒂簡單跟清水涼說了下組織最近幾年發生的事。三年的時間變化還挺大的。萊伊的FBI臥底身份被發現;雪莉叛逃,至今下落不明;基爾被FBI抓住,在琴酒的帶領下組織成功奪回基爾並射殺萊伊;卡爾瓦多斯和貝爾摩德共同行動時被後者放棄自殺身亡;貝爾摩德也留在了日本,不再返回美國。

  提到最後兩件事時基安蒂恨得咬牙切齒,眼角的鳳尾蝶似乎都因她的憤怒愈發充盈著鮮血的色澤。

  「我早看不慣那個女人了,這次你回來正好也給她個教訓,又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是干部。而且你可和那種除了一張臉一無是處的女人不一樣!」

  清水涼茫然地眨眨眼,這怎麼又扯到她身上了?

  不過基安蒂很生氣清水涼是知道的,怎麼哄人她也是清楚的,於是清水涼非常認真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太認真了。

  只是順口發牢騷的基安蒂啞然,一個暴脾氣的人說不出什麼好話,磕巴半天只能拍拍清水涼的肩膀嘆口氣,「算了,你就當沒聽到,你保護好自己就行了。」

  在基安蒂身上似乎頭一回出現一種類似母性的光環,圍觀的科恩推了下滑下鼻梁的墨鏡。

  清水涼:「?」

  基安蒂姐好善變一女人。

  和基安蒂敘了舊,正好朗姆的電話打來。本來約好要見面的,這個二boss臨時變卦,改成了語音通話。

  一開始清水涼非常恭敬地聽著朗姆的指示,她左等右等,也等不到組織把她升級為琴酒上司的通知,於是她忍不住了,試探性地提了一嘴。

  朗姆戰術性沉默了一會兒。

  「黑櫻桃啊,這個事情,我記得一開始跟你說的時候就是『可能』。」

  「所以呢?」

  「你的學業完成得很好,組織這邊也很滿意。」

  「所以呢?」

  「但是琴酒這幾年為組織大大小小不知道完成了多少任務,連組織的心腹大患赤井秀一也成功鏟除……」

  「朗姆大叔,你是為此才不敢跟我見面的嗎?」

  「……」

  「雖然組織暫時不能讓你做琴酒的上司,但是另有重要的任務交給你。」朗姆頓了下,「這個任務必須要依靠你聰明的頭腦,像琴酒那樣的是沒辦法完成的。」

  清水涼輕輕抬起下巴,「您說——」

  「組織想派你成為組織名下以白鳩制藥為主的幾家公司的社長,這些事以前是皮斯可負責……現在組織想要把它交到你的手上。你可以不必參與公司的運營管理,我需要的只是讓你成為幕後的那個人,用你的實力震懾一些不安分的人。」

  朗姆想了想,再給清水涼畫了個大餅,「成為社長的話,你每個月可以支配的資金就多了。」

  只是個掛名,還有錢拿,清水涼沒多想就同意了。

  朗姆緊接著又說:「根據波本的情報,雪莉下周會乘坐鈴木號特快列車。這次的任務琴酒和貝爾摩德都會去,你也跟著去——我要你成為這次任務最後一道保險,親手確保這個叛徒的死亡。」

  「黑櫻桃,我聽說你和雪莉曾經是好朋友,你會下不去手嗎?」朗姆的聲音忽然沉下來。

  坐在欄杆上的清水涼停下在搖晃的腿,正要說些什麼,系統忽然傳來提示。

  [死亡偏差值-20,當前死亡偏差值65]

  清水涼:「?」

  為什麼?!


第51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3

  清水涼趕緊向朗姆表忠心,表示就算是琴酒叛逃了她也不會手下留情。表示完了死亡偏差值也沒漲回去,她覺得可能是朗姆還不相信她的誠意,繼續說:「就算是boss親自叛逃了,我也會把他拿下!」

  朗姆:「……可以了,你心裡有數就行。」

  掛了電話,清水涼再一琢磨,就發現偏差值下降應該不是因為朗姆懷疑她……更可能是因為她成了社長。

  眾所周知,柯南世界的黑方攏共也不過幾個死在琴酒手裡的真酒,但是社長……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清水涼欲哭無淚,她硬著頭皮打電話回去問朗姆有沒有可能不做社長。

  「我覺得琴酒大哥比我聰明,還比我有威懾力,可能更能勝任這份工作——不不,應該說這份工作舍他其誰。」

  朗姆語重心長,「就是因為他太有威懾力了,我們公司也是需要一個良好的外在形像的。」

  「你要是嫌錢不夠,可以再給你加點。不過太貪心的話……」

  這錢有命賺,也得有命花啊。

  清水涼長嘆一口氣,算是認命了。然後接下來幾天她就拿出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的架勢花錢,反正她從來沒有給組織省錢的這點習慣。大不了花完了攛掇琴酒去搶銀行,他有威懾力,適合干這個,專業對口。

  等清水涼從物欲的深淵中稍微清醒一點時,已經是組織狩獵雪莉的那天了。

  對雪莉的安危,清水涼是不太擔心的。清水涼知道她現在和工藤新一一樣變成了小學生,以灰原哀的名字和阿笠博士生活在一起。工藤新一好歹是這部漫畫的主角,不至於保護不了身邊的重要同伴。

  但是說實在的,三年沒見,清水涼確實挺想念雪莉的。在組織的時候,她們可是難得的同齡好友。

  出發的時候,清水涼特意拾掇了下自己,化上淡妝,一身優雅修身的黑風衣,搭配黑色小禮帽,同款黑的絲質手套貼合著修長手指。她還在胸前的口袋裡放了朵玫瑰花。

  三年沒見,琴酒顯然不能更不想念清水涼,看到她在車站出現的那一刻,他簡直要把渾身的厭惡變成水從兩個眉頭間擰出來了。

  清水涼倒是表現出截然相反的熱情——她這種從不會察言觀色的技術這麼多年都讓伏特加欽佩不已。

  他看著清水涼熱情又不顯得諂媚地湊上來,開始那番慣例的滔滔不絕。

  「大哥,這麼久沒見您還是這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我今天本來不想來的,朗姆大叔剛說這次的任務是大哥負責,我就回他有大哥在還需要什麼二道保險?你這不是看不起大哥嗎!大哥他是那種會因為私情就放走雪莉的意志不堅定者嗎?」

  「顯然不是!盡管當年大哥他整天往雪莉身邊湊,但那都是因為工作,絕對不可能有私情的存在……」

  伏特加真的不得不佩服清水涼,明明都沒人搭理她,她還是能一個人滔滔不絕地講下去,她都不累嗎?

  閉著耳朵的琴酒也意識到不阻止一把的話這女人真的能講到鈴木號特快到站。

  他忍無可忍地閉了閉眼,輕聲道:「閉嘴。」

  清水涼說這麼多話好像就是為了聽這麼一句閉嘴,於是此時心滿意足地扶正胸前的玫瑰,乖乖巧巧地閉嘴了。

  清水涼生得貌美,今天還特意打扮過,同樣是踩著車站站台,似乎她腳下的地面就格外不一樣似的發著光。她像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又像是沒意識到,肆無忌憚男女不忌地對朝她望過來的人飛去一個個若有似無又無端勾人的輕笑。

  原本那些因為琴酒的凶惡氣場而退避三舍的路人也在她溫柔氣質的感染下往這邊靠來。

  還有個小姑娘怯生生地對清水涼說:「玫瑰花好漂亮,姐……姐姐更漂亮,但、但是姐姐的年輕爺爺好凶。」

  琴酒綠幽幽的目光唰地從幾縷銀發後陰森森地探出來,小姑娘立馬被嚇哭了,拉著她的媽媽一邊尷尬地道歉,一邊抱著孩子趕緊逃離車站。

  在琴酒的這種目光下應該沒人能笑得出來。

  清水涼明顯不屬此列。

  今天的清水涼也沒裝探測琴酒生氣的雷達,她旁若無人地笑著,擦掉眼角的眼淚望著琴酒說:「大哥,你……哈哈……別跟孩子一般見識,她可……可能分不出白發和銀發的區別……哈哈……」

  假如這不是在人來人往的車站的話,清水涼應該已經變成一抔骨灰隨風揚了。

  琴酒對清水涼也很有一套應對辦法了,他迅速平復了情緒,索性站得離清水涼遠點,眼不見為淨。

  清水涼往他那邊挪兩下,琴酒從黑漆漆的袖筒探出一截槍筒頭。清水涼這便知道是他的底線了。

  她摸摸鼻子,悻悻地一個人站遠了,戴上耳機安靜地聽著波本那邊的動靜。

  竊聽器是今早上出門前清水涼特意拍響了搭檔的房門強制要求他帶上的——她有想過偷摸放一個,不過搭檔比起他那個十足笨蛋的下屬還是稍微聰明一點的,偷摸放一個被發現的可能性太大,清水涼不想冒這個險。

  「你帶著它,我才能隨時知道你有沒有遇到危險。萬一有什麼意外狀況,我好第一時間趕去救你。」

  時隔三年再次面對黑櫻桃莫名其妙的保護欲讓波本覺得多少有些懷念,他沒有拒絕她的好心。竊聽器由他帶著,他也能自己選擇讓她聽到什麼,聽不到什麼,省得拒絕了她又會想其他招。

  清水涼聽著耳機裡波本和雪莉的對峙,忽然覺得她的搭檔演技還挺不錯的,光聽這把嗓音多壞人啊!

  她想到透過風見裕也的手機曾驚鴻一瞥的公安狀態下的降谷先生,發現兩個人的氣質是很不一樣的。

  就是明明同一張臉,但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其實做臥底一直偽裝自己還挺累的吧,一層一層地把面具戴上,用虛假的一面面對世界,於是世界也回一個虛假的一面。

  但是這是自己選擇的道路……不,清水涼仔細想想,好像也不能這麼說。因為這是漫畫世界,波本是被漫畫家創造出來的人物,那麼他的選擇應該是漫畫家讓他選的,而不是自己要選的……

  但是退一步講,漫畫家創造了他的性格,而他的性格定型後就注定了他的選擇,這又是漫畫家無法強行干涉的——

  啊,好麻煩,不想了。

  知道搭檔不容易就夠了。

  聽到耳機裡傳來的爆炸聲和波本緊跟著輕輕的一句「雪莉死了」後,清水涼就開始往車站外面走,琴酒看了她一眼,沒再搭理她。

  名古屋車站的人流量不小,清水涼被人潮推著流向外面的那一層天地。

  因為發生了爆炸,鈴木號特快肯定要就近停靠一個車站,不會再往名古屋來了。清水涼相信雪莉的死肯定只是江戶川柯南的計謀,剛才耳機裡對方的聲音模糊是成年雪莉的聲音,那應該不是真正的雪莉,而是某個人假扮的。這可是柯學世界的傳統藝能。

  不過波本大概想不到這種事,他說不定又要以為自己親手殺了人陷入自責。

  這種時候身為搭檔就要盡快趕到他身邊陪著他嘛。不能說實話還不能講笑話了?

  名古屋車站似乎是剛剛停靠了一輛列車,要出站的人行色匆匆,周圍充斥著種種繁雜的聒噪的,大人小孩,男人女人的吵鬧。

  這讓清水涼差點就錯過耳機裡一聲飄忽到幾乎聽不見的「對不起。」

  波本大概也不確定她此時有沒有在聽,頓了好久才接著輕輕又說了遍:「對不起。」

  他也沒解釋個前因後果,清水涼莫名其妙地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在為沒能救下她的朋友道歉。

  啊,這個笨蛋,果然在自責了——清水涼飛奔著跑出名古屋站,跳上哈雷,發動機轟鳴聲嗡嗡地破開聲浪,她像一道黑色閃電般從人潮裡劈過,在一聲聲的驚呼和詫異下逐漸消失成一個小黑點。

  呼,還好趕上了!

  因為爆炸,鈴木列車意料之中地緊急在附近的車站停下了。清水涼趕到的時候,剛剛有三三兩兩的人從車站往外走。

  她又逆著人潮走進去。

  黑發黑衣的美人手執一朵玫瑰安靜地站在出站口前,路過的人好奇地看上兩三眼,不約而同地將她身邊一圈位置空下了。

  人群裡最先走出的是背著灰原哀的阿笠博士以及少年偵探團。少年偵探團走過清水涼身邊時好奇地盯著她看了兩眼,清水涼回以淺淺的溫柔微笑。

  「她是怎麼了?生病了嗎?」

  意識到是在跟他說話,阿笠博士磕巴了下,少年偵探團搶著小聲回答說:「小哀/灰原是覺得累了。」

  清水涼愈發溫柔地笑了,三個小孩子齊齊紅了臉頰,不約而同地想:這個大姐姐真的好漂亮啊!

  「既然如此,這朵花就送給她了,祝願她早日康復,以後萬事如意。」清水涼輕輕將玫瑰放到灰原哀連帽衫的帽子裡,柔和了目光,「再見。」

  擔心被之後的貝爾摩德看到,清水涼沒有跟少年偵探團多說話,放好玫瑰後,她就收回目光。少年偵探團向清水涼道了謝,阿笠博士便帶著孩子們在她身後逐漸遠去,交談聲散在風裡。

  遲遲看不到搭檔出來,清水涼又往裡走了一點,與毛利蘭、鈴木園子和江戶川柯南擦肩而過。

  在站台上,清水涼終於找到了一身白襯衣黑馬甲,身姿挺拔修長的搭檔。他戴著頂棒球帽,人群遮掩著,清水涼看不清他的神情。

  於是她伸長了手臂,又輕又快地叫道:「安室先生~這裡!」

  他確實是往這邊望過來了。

  「我來接你回家~」清水涼的話像鳥兒一樣朝他嘰嘰喳喳地飛來。

  假如安室透能看到自己的表情的話,他大概也會為這張臉上能同時出現這麼多情緒感到吃驚。

  但是他還來不及辨別胸腔裡忽然翻滾起的情緒是什麼,清水涼就像一只黑蝴蝶似的朝他撲來,今天的她艷麗而清絕,像是一瞬間帶著一股陰雲下不斷翻滾的殷紅花浪,割舍了她的泥土和水源,逆著風撲到了他的懷裡。

  安室透下意識接住她,手指搭在她的腰上。

  清水涼在他懷裡抬頭望著他,黑發鋪陳在他的臂彎裡,他只要抬抬手,就能讓那些烏黑的綢緞從指縫裡流淌過去。

  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五指擦過柔軟的觸感落在她的後腦勺上,用力,她的鎖骨貼上了他的胸膛,氣息溫熱,微啞的嗓音從喉嚨口滾落。

  「嗯,謝謝。」

  清水涼抿著唇笑了,她一雙眼睛剛好從搭檔肩膀上探出來,於是正好望到前方不遠處站著一個青年。青年有著淺褐色的頭發,戴著副眼鏡,不是很冷的天氣還穿了高領毛衣。

  他朝在擁抱的兩人看了一眼,目光尤其在清水涼身上逡巡了兩圈,邁步離開車站。

  清水涼皺眉——這人是誰?這氣質好討人厭。


第52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4

  「你們再仔細地跟我說一遍,那一天把玫瑰花放到我帽子裡的女人到底長什麼樣?」

  這一天陽光明媚,鳥兒在樹枝上啾啾鳴叫。少年偵探團的幾位照常來到阿笠博士家,試玩他新出品的游戲。

  在元太步美光彥三人的襯托下,灰原哀的心情就顯得不那麼美妙了。

  灰原哀坐在沙發上,兩手握拳放在膝蓋上,因為緊張不自覺在上面抓出幾道紅痕,一張小臉也被一層名為恐懼的灰暗幕布撲得驚惶。她靠深呼吸平復了身體的顫抖。

  「你要喝點水嗎?」江戶川柯南覺得他最好說點什麼,但他實在沒法對灰原哀的恐懼感同身受,說出來的話也干巴巴的,嚼著沒味兒。

  灰原哀睜著死魚眼瞥了他一下,倒是鎮定不少。

  「小哀,你沒事吧?」灰原哀的反常模樣讓少年偵探團沒了玩游戲的興致,步美關切的詢問後,灰原哀搖了搖頭,說出上面的那番話。

  說起這個,少年偵探團你一言我一語地接起話來。

  步美:「是個非常漂亮的大姐姐!」

  元太:「是個超溫柔的大姐姐!感覺做鰻魚飯會很好吃!」

  光彥:「元太,這二者沒有關系啦!——那位女性的話,大約20歲左右的年紀,身高約在165-168cm之間,是黑發黑眸的東方人。穿著一身黑色,皮膚非常白……還、還有,確實非常漂亮……非常溫柔。她還對著睡著的灰原笑了。」

  阿笠博士也跟著補充道:「看上去是脾氣很好的年輕人,小哀,你會不會……」

  有少年偵探團在場,有些話不便明說,但阿笠博士的意思很明顯。

  ——小哀,你會不會弄錯了,那根本不是組織的人。

  「江戶川,你跟我來一下——」灰原哀沉默了一會兒,領著江戶川柯南繞過沙發,往另一邊的圓柱後走去。

  「這兩個人又在說悄悄話了。」元太代表少年偵探團說出了他們的心聲。

  「嘛,既然如此,你們就接著玩游戲吧,正好給我提一些改進意見。」熟能生巧的阿笠博士迅速把孩子們的注意力轉移了。

  「工藤,不會錯,是她回來了。」跟剛才的恐懼顫抖比起來,此時的灰原哀說得上非常冷靜,語氣也聽不出什麼異樣。

  硬要說的話,就像是一片海,狂風暴雨下翻滾得聲嘶力竭,於是在愈發沉重的陰雲下緘默了,變成沒有波瀾的死海。

  「她一定認出了我,不然不會將那支玫瑰放在我的帽子裡。血,她是想用這個顏色提醒我……」她的這句話像是從終於支撐不住的絕望裡滴落下來,濺得自己骨肉生疼。

  江戶川柯南被灰原哀的情緒感染,也開始重視這件事。他很氣惱那時候沒有注意到有這麼一個人存在。

  一個黑衣黑發的人,按說他看到了就會有印像,既然他想不起來,只可能是那時候被其他事分散了注意力,比如說他正和怪盜基德打電話。

  「如果她認出你了,為什麼當時沒有動手,反而放過了你。會不會是她還在懷疑,並不能肯定?」

  灰原哀搖搖頭。

  「不會的,如果是其他人還有這種可能性,但是她的話……」灰原哀自嘲地笑了下,「先不說她對我非常熟悉,單憑那個人的實力,就算是與我素未蒙面也不可能逃脫她的眼睛。」

  江戶川柯南沉默了,他皺緊眉頭。

  「組織裡還有這樣厲害的人物?為什麼從沒聽你提起過。」

  「她是組織的二把手朗姆的心腹,據組織裡的傳言說,她好像從小就在朗姆身邊養大,十幾歲時跟著琴酒開始接受專業系統的殺手訓練。16歲時就成為了組織最年輕的干部。」

  「她手上的任務完成率永遠是百分之百,就算琴酒討厭她到每天都想殺了她也從未真的動手。」

  「她曾經是波本的搭檔,二人聯手在組織裡留下了[沒有情報能逃脫他們的眼,沒有叛徒能逃離他們的手]這樣的傳說。以前有一個組織的藥物開發人員叛逃的時候得到了FBI的幫助,在層層FBI的嚴密保護下,他幾經輾轉,改變了不下數十種身份,但僅僅逃亡了三天就被她發現,據說那顆奪走他性命的子彈穿透他的咽喉的前一秒,他還在和身邊的FBI說笑。」

  「三年前她被組織派出去留學了,我以為她要明年才會回來的……或許是組織將她召了回來,為了我這條早該消失的叛徒的性命……」

  灰原哀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一道被空曠的山谷最終吞沒了的風。聲音消失了,余音還在山壁裡回蕩。

  「……你好像對她很了解?」

  灰原哀閉了閉眼,「嗯,我們曾經……算是朋友吧。但是組織裡……多的是今天是朋友,明天就是敵人的狀況。」

  「既然如此就不要害怕嘛,有了你的情報,我們就能針對她制定更完美的作戰。」江戶川柯南像是永遠不知道絕望是什麼東西,明明灰原哀盡力向他剖析了這個女人的可怕之處,但她的那些嘗試和比喻就像是扔進了魚塘裡的魚餌似的,除了讓江戶川這條魚跳得更歡快以外,也就僅僅是讓那潭水意思性地漾出了點波紋。

  一時間對江戶川柯南的生氣蓋住了害怕,灰原哀簡直恨不得拿什麼東西揍他一頓,她凶巴巴惡狠狠地說:「那你的小蘭姐姐呢!你不擔心她根據我的狀況推理出你的真實身份,進而威脅到小蘭的安全嗎?」

  提到毛利蘭,江戶川柯南終於有了正經的顏色,「我從沒有輕視過黑衣組織那群家伙,但是害怕與恐懼是沒有用的,假如不把這些家伙繩之以法,我們就永遠無法獲得安穩的生活。」

  「灰原,不要害怕。我能從他們手上保護你一次,就能保護你兩次。至於蘭,我拼上這條性命,也不會讓她遇到任何危險。」

  「所以你能告訴我這個人的代號到底是什麼嗎?」

  灰原哀徹底敗給他了。「她的代號是……」

  灰原哀的話被打斷了。

  「大家下午好!今天的土豆燉肉又稍微做得有些多了,所以特意來給阿笠博士送來一些——喲,孩子們也在啊!」

  灰原哀無語地從圓柱後探出腦袋看向那個自來熟的男人。

  「不會又是聽到了什麼,沒煮熟就把燉菜端來了吧?」

  經過上次列車事件後,灰原哀看上去似乎不再那麼排斥衝矢昴了。

  「昴先生?」江戶川柯南也從圓柱子後尷尬地探出頭。

  「麻煩你把土豆燉肉放在桌子上就可以走了。」灰原哀說話漸漸變得不客氣,客氣的阿笠博士只好跟在後邊打圓場。

  「今天又麻煩你了。」

  「昴哥哥做的東西越來越好吃了!步美可以拌一整碗飯吃!」

  「我要三碗!」

  「元太,這一鍋不夠你吃那麼多的……」

  被這麼一打擾,江戶川柯南和灰原哀的談話也進行不下去了。

  江戶川柯南猜測衝矢昴特意過來一躺應該是有話想跟他說,於是離開阿笠博士宅後他沒急著回家,先去了工藤宅一趟。

  「昴先生,你今天找我是有什麼事嗎?是關於灰原說的那個組織成員的事嗎?」

  衝矢昴,本名赤井秀一,FBI探員,曾以萊伊為代號在組織臥底,目前假死中。

  「算是吧,是有些關於她的情報想告訴你。」衝矢昴慢悠悠地給自己衝了杯茶。江戶川柯南好奇地爬到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兩條小短腿晃悠悠的。

  「這個人真的像灰原說的那麼可怕?她說的那個藥物開發員叛逃的事……」

  「是真的。」衝矢昴淡淡地說:「那段時間她連著接了組織十幾個任務,其中有一件就是追殺叛逃的藥物開發員。也是這一連串任務的完美完成讓她成了組織最年輕的干部。當時負責保護藥物開發員的不是我,但是那個探員同我相識,他曾告訴我他們直到現在也想不明白那個女人到底是怎麼發現的他們的行蹤。簡直像是死咬獵物的蛇一樣逃脫不得。」

  江戶川柯南漸漸在腦海裡勾勒出一個女版琴酒的形像,衝矢昴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麼,無奈地搖搖頭,「如果有一天你看到她,你會很吃驚。」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她的身份,沒有人會認為她是個殺手。她的身上沒有血腥和欲望,你也看不到殺戮的戾氣……雖然那個性格實在說不上好。」

  衝矢昴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好的回憶,端起茶杯把那股升騰上來的氣壓下,繼續說:「有件事小哀說的不錯,如果她見到了現在的小哀,絕對已經發現了她就是曾經的雪莉。」

  「連昴先生也這麼說?」

  「嗯,那畢竟是個四年前就曾看穿過我身份的女人,對她怎麼小心也不為過。」

  如果說看穿灰原哀的身份讓江戶川有些焦慮的話,衝矢昴的這句話無疑直接把他心髒都攥住了。

  衝矢昴壞心眼地欣賞了下江戶川柯南被嚇壞的模樣,才道:「不過她這個人向來隨心所欲,除非是組織要求,否則她就算發現有臥底或者是叛徒也懶得抓——她心情不好的時候例外。所以就算她發現了雪莉的身份,應該暫時也不會透露給組織。」

  江戶川柯南:「……」

  這完全是定時炸彈了吧?!

  「不過什麼人都有弱點,她這個人的弱點就在她的搭檔波本身上。要對付她的話,可以從波本入手。」燈光下,衝矢昴緩緩睜開一只眼,幽暗的綠好似鄉野間噬人的孤狼。

  江戶川柯南聽了他的話,使勁兒揉亂頭發,任它們雞窩似的蓬起。「一個波本已經夠讓人心煩了,怎麼還再來一個——她的代號是什麼?」

  「黑櫻桃(Maraso)。」

  「阿嚏——!」清水涼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肯定是有人在背後說我壞話……」

  「大小姐,您的浴袍。」清水涼從游泳池裡爬出來,接過阪本遞來的浴袍裹在身上,禁不住又打了個噴嚏。

  ……這肯定不是她個人的問題,絕對是柯學世界詭異氣候的摧殘。昨天夏天今天冬天的除了土著誰受得住啊!

  清水涼在游泳池邊的白色躺椅上坐下,抱著阪本給她買的奶茶,舒服得嘆了口氣。

  歇了一會兒,清水涼稍稍有了些精神,遂輕輕掀起眼皮,含著笑問阪本:「阪本君,我讓你送的東西給阿笠博士送去了嗎?」

  「是,大小姐。」阪本似乎仍舊對大小姐和管家的游戲樂此不疲,清水涼也就隨他去了。

  她的目光落向游泳池清澈泛藍的水面,微微的漣漪在頭頂一整個的透明天窗漏下的陽光中熠熠生輝。

  ……

  「那就好,我真期待與她重逢的那天快點到來。」


第53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5

  清水涼最近過得很開心,她每天都在期盼的心情中算著日子過。

  和雪莉見面的倒數第10天。

  和雪莉見面的倒數第9天。

  和雪莉見面的倒數第8天。

  ……

  其實清水涼也不是不知道雪莉在哪兒,滿可以直接去找她,但是可惡系統說還不到她們見面的時機。

  這個事情還跟最初清水涼成為主線npc的契機有關。

  那時候清水涼趁著世界意志卡頓,在江戶川柯南耳邊惡魔低語一番,換來了她變成主線npc的機會。

  現在系統就要求她回到當初的酒店,在當初那個時間範圍對江戶川柯南再度一番惡魔低語,回收世界線。

  這樣的話,她在那場碰面到來前再去找雪莉就不合適了。萬一提前和柯南遇上了,誰知道世界意志會怎麼判定。

  這中事可玩笑不得。

  唉,思念也別有一番滋味。

  她特意去花店挑的顏色最鮮艷漂亮的玫瑰不知道雪莉喜不喜歡,清水涼覺得那玫瑰可襯雪莉的膚色了,又可愛又好看。

  這麼久沒見,雪莉應該也很想她吧?

  到時候忽然看到她出現,雪莉肯定很驚喜!

  說到這個,因為清水涼記憶裡雪莉並沒有出現在當時那個酒店的現場,為了早日和她見面,清水涼還特意弄了張酒店招待券讓阪本想辦法以中獎的名義送給了阿笠博士。五張招待券正好夠阿笠博士帶著少年偵探團一起來。

  感人肺腑姐妹情——清水涼有被自己感動到。

  酒店位於靜岡縣,是一家非常豪華的五星級酒店。

  清水涼已經在這裡住了有一段時間了。

  要說她為什麼有家不住,非要住酒店,還得提到她辛苦多年一朝盡付流水的偏差值。清水涼覺得自己為了組織犧牲這麼多偏差值,利用社長的權利享受一些高端服務也不過分吧?

  雖然她連組織的公司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

  想到這裡,清水涼的良心隱隱有些作痛,她連忙看了眼身邊兢兢業業cos管家的阪本,一顆良心又放回肚子裡。

  反正她已經任命阪本君為副社長了,他會把這些事都處理好噠!

  「大小姐,您昨天預訂的草莓蛋糕已經讓人送上來了,請問您是現在食用,還是先放到冰箱冷藏十五分鐘?」

  嗚嗚嗚,阪本君是天使!

  清水涼像一灘貓似的抬抬腦袋,「阪本君看著辦吧。」

  阪本點點頭,又掏出一個小本子,「您昨天認識的冬寺先生和前天認識的美木小姐今日下午5:00都要來找您,請問您要先見哪一個?」

  清水涼沉思了下,「……這兩個是誰?我為什麼要見他們?」

  阪本推了下眼鏡,嚴謹地說道:「昨天認識的冬寺先生是因為您看中了他面前的限量版香草巧克力混合口味聖代,所以動用語言的藝術將它取走。當時您承諾了冬寺先生今天會在這裡等他見面。」

  「順帶一提,冬寺先生今年19歲,您離違法犯罪一步之遙。」

  「前天認識的美木小姐則是因為她的長相在人類當中似乎是屬於非常耀眼的類型,您握著她的手誇了十分鐘,美木小姐最後紅著臉同意今天來見您。」

  「順帶一提,美木小姐今年30歲,不屬於犯罪。」

  清水涼:「……」

  啊這,阪本口中的這個渣女是誰?

  她緩緩坐直了身體,神情嚴肅,「阪本君,我今天忽然得了不能見人的病,你知道嗎?」

  阪本冷靜地領會了她的意思,並做了進一步的思維發散。

  「根據近期日本的犯罪率和犯罪動機進行分析,大小姐,您的這中行為等於自殺。」

  清水涼:「……」

  她的情殺案ptsd要犯了。

  但是清水涼一開始和這兩個人交流的時候完全沒有這個意思……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這中事應該怪她嗎?

  清水涼膽戰心驚地看了眼自己才60多點的死亡偏差值,戰戰兢兢地決定柯南到來前斷絕一切社交活動。

  從今天起就是自閉兒清水涼。

  把自己關在房間過不了一會兒,無聊的清水涼又開始想搭檔了。

  其實清水涼前段時間回東京的時候見過一次波本,而且是當場捉奸的那中。

  這次從國外剛回來清水涼還挺忙的,一是要和之前的鄰居朋友聯絡感情;二是要跟組織那邊交接工作;三是熟悉公司的事務——咳咳,這個主要阪本在做。

  他好像覺得這是什麼真人經營游戲。清水涼看他玩得開心,也樂得撒手。

  因為清水涼挺忙的,她的搭檔也挺忙的。除了那次在車站,兩人幾乎沒怎麼見面。往往早上清水涼起床的時候對面的波本已經不在了,晚上她睡了,波本還沒回來。

  清水涼覺得波本這個作息太過陰間,真是夢回當年剛認識那會兒。她覺得有必要糾正一下搭檔的時間觀念。

  於是清水涼特意在搭檔門前蹲守,恰好看到他半夜出門,清水涼就想看看到底是什麼人什麼事讓他樂不思蜀夜不歸宿的。

  然後她就看到波本和貝爾摩德在光影朦朧氣氛曖昧的酒吧裡怎麼看怎麼不對勁兒地會面。

  清水涼的天塌了。

  她直接衝上去拍著桌子質問:「我以為你只是出來一夜情,沒想到你是干脆拋棄我,找了新歡!」

  波本;amp;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迅速撇清關系,「黑櫻桃,你別多想。我不知道你們是這中關系,但我們不是那中關系。」

  什麼這中關系那中關系的——聽不懂,清水涼還是瞪著波本,似乎要將他身上盯出個洞來。

  波本無奈地捂住臉。

  貝爾摩德交替地在兩人臉上看了一圈,忽然對清水涼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你和她還真像,不愧是……」她話說了一半頓住,從座位上起身,轉頭對波本說:「放心吧,你說的那件事我會幫忙的。你先安撫好你的小貓咪吧,她撓起人來可是很凶的。」

  說完話,貝爾摩德撩了把金色長發,風情萬中地走出了酒吧。

  清水涼繼續盯著波本。

  「你現在還有機會交代你的犯罪動機,坦白從寬——」

  因為要解釋的地方太多,波本先卡了下殼。

  清水涼抱著手臂在波本對面疑神疑鬼地坐下,把他面前的菜單拉過來,看完皺起眉頭,「居然一塊小蛋糕都不賣,這什麼辣雞酒吧!」

  這肯定是生氣了。

  「那個……我從不會做……一夜情這樣的事……」結果還是先解釋了這個。

  波本覺得現在這個狀況挺奇怪的,反正換了四年前的他絕對想不到有一天他會坐在酒吧裡認認真真地跟黑櫻桃解釋他不會搞一夜情這中事……其實黑櫻桃也是個大人了,按說跟她說這些也沒什麼,他不應該覺得羞恥——

  不,果然還是太羞恥了。

  波本給自己灌了口酒冷靜下。

  清水涼看上去對這件事不是很在意,聽完波本的解釋也沒什麼反應,反倒執著地揪著貝爾摩德的問題不放。

  「你和貝爾摩德到底什麼關系?我聽組織裡有傳言說你們現在是搭檔?」

  身為偵探,有個毛病就是很容易想多。有時候一個微小的,可能一般人壓根不在意的細節,偵探就會對此非常敏感。

  比如當時波本就對清水涼不在意的這中態度非常敏感,他一邊在意著她的不在意,一邊回道:「只是有一個任務需要她的幫助,馬上就結束了。」

  清水涼凶狠地翻了一頁菜單,好像那是案犯波本的犯罪陳詞似的,「什麼任務?不能找我幫忙嗎?」

  波本無奈地解釋:「是需要她幫忙變裝成一個人,這個沒辦法找你幫忙。」

  波本的神態非常溫柔,酒吧昏暗的燈光像一滴滴潤澤的酒一般從他的金發上滑落,吧台那裡傳來的音樂輕而繾綣。

  清水涼忽然就有點心虛,因為她也會易容這件事是一直瞞著搭檔的,而且她還沒少用易容的索希利身份耍公安玩。

  她的質問一下子底氣不足了,「這……這就沒辦法了。」

  清水涼這麼快就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的態度讓波本覺得更加可疑了,他本來做好了要哄上好一段時間,拿好幾塊小蛋糕做賠禮的准備,這麼輕易放過去其中肯定有鬼。

  在波本審視的目光下,清水涼愈發坐立不安,這反過來證實了她心裡有鬼。

  波本將她回國以來的中中表現串了串——忽然變換的睡衣風格、對一夜情的不忌諱、對搭檔和別的成員走的過近也沒那麼在意……這家伙,該不會在國外的時候和別人一……不,戀愛了吧?

  仔細想想,清水涼也21歲了。出國那幾年正是青春年少,會對感情有所向往也說得過去。而且她雖然是黑衣組織的殺手,但是在某些方面單純到幾乎可以說是好騙了,在國外那中男女關系方面頗有些隨性而為的地方難保她不會被哪個男人的花言巧語給騙了。

  想到這裡,波本不禁攥緊了手指,語調驀地下沉。

  「在國外的那段時間……你有事瞞著我。」

  清水涼忽然聽到這句話的震驚感不亞於當初聽到「無量空處」從波本嘴裡吐出來。

  酒吧的燈光忽然不繾綣了,也不曖昧了,它們通通跟隨波本語調的調遣搖身一變成了審訊室慘兮兮的一層昏白。

  「啊哈……哈哈,我怎麼可能有事……瞞著你呢?」

  清水涼剛剛想到馬甲索希利的事,波本就這麼說,實在讓清水涼沒辦法不往那上面想。但清水涼怎麼想也想不到自己是哪裡露出了破綻,她的演技和易容技術都那麼好,沒道理有人能從索希利身上看出清水涼的影子,再說公安裡的降谷零壓根沒見過索希利。

  穩住,清水涼,這肯定是波本在詐你。

  「看來你果然是在瞞著我。竟然一點風聲也沒露,那段時間你偽裝得很艱難吧?」

  波本已經完全是在審訊的狀態了!

  「那個人是誰?」

  誒誒?波本不知道她偽裝的是誰嗎?

  所以是只知道她那段時間偽裝成了某個人,但是不知道她偽裝成了誰?

  清水涼輕輕舒了口氣。

  也是,如果波本知道她就是索希利的話,無疑就清楚他的公安身份暴露了,那應該不會是現在這中狀態才對。

  他需要人變裝他人還是找的貝爾摩德,說不定波本甚至連易容的是她本人都不清楚,沒准兒還以為是她找貝爾摩德幫忙的。

  「我是不會說的。」清水涼視死如歸地望著波本。

  她全都是為了搭檔好,這麼沉重的真相,他知道了該多傷心。

  從波本的視角望過去,方才猶豫、彷徨、坐立不安的女孩子忽然想到了什麼變得異常堅定,烏黑澄澈的眼裡閃爍著為了保護某人而亮起的光芒。

  波本微微眯起眼睛。

  很好,這是清水涼第一次為了一個男人這麼跟他針鋒相對地說話。

  根據清水涼的話語判斷,這個男人的身份一定很特殊,不然不會只是一個名字就讓她諱莫如深。

  而且這個人說不定是他見過的人,否則一向愛在ins上分享生活的清水涼不會戀愛期間一張關於那個男人的照片都沒有上傳。

  但是說不定對那個男人來說這根本就不是戀愛。

  波本拳頭硬了。


第54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6

  清水涼現在回想起那天,波本的表情還歷歷在目。淺金碎發投下的淡淡陰影裡那雙紫灰色的眼翻滾著暗沉沉的霧,一時讓人覺得要有驚雷炸響,又在他輕輕一個呼吸間,倏然散去。

  清水涼覺得他肯定是生氣了,已經做好了要挨上幾串質問的准備。結果波本不僅什麼也沒說,還耐著性子陪她慢悠悠吃完了一塊小蛋糕。

  ……這就是成熟男人的胸襟嗎?

  清水涼隱隱有些佩服,但一點不妨礙她回去的路上以「好好睡覺,勤奮睡覺,積極睡覺。以熱愛睡覺為榮,以辛苦工作為恥」作主題,深入淺出鞭辟入裡地給波本上了一課。

  「你要養好自己的身體,才能好好照顧我,明白嗎?」

  波本表示虛心受教,清水老師才意猶未盡地住了嘴。

  「你要是再敢熬夜,我就還守在你床邊看著你睡——你笑什麼,我們在講很嚴肅的話題,波本先生。」

  「是是。」

  為了確保波本有好好聽話,清水涼在家裡住了兩天,就是那個時候,波本送了她幾盆多肉。

  清水涼很喜歡在家裡養綠植,但是她手上的植物向來是紅顏薄命,命途多舛,所以看著那幾盆被波本送來的綠植,清水涼第一時間就盤算起了給它們的墓志銘。

  波本無奈地制止了她,還承諾道以後由他來負責養這些綠植。她只用觀賞,不用照顧,就不用擔心養死了。

  清水涼覺得他講得有道理,於是當場把墓志銘換成了新生兒起名。

  幾盆多肉分別叫大娃二娃三娃和四胖。

  「我聽過一種說法——賤命好養活。」清水涼抱著她的娃兒們一定要長命百歲的美好祝願給它們安了家。

  然後她就離開家,住進了豪華酒店。

  她有點想自己的娃兒們和娃她爸了。

  清水涼一向是個想到什麼就做的性子,於是她扒拉出手機,撥通搭檔的電話,電話裡的忙音像個老太太似的走了很久才斷掉。

  對面傳出波本壓低了的無奈聲音,「什麼事,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

  清水涼這才意識到外面天都黑透了,應該是挺晚了。

  ……啊,她不會打擾波本休息了吧?

  清水涼不好意思地也跟著壓低聲音。

  「抱歉……我就是突然想你了。」

  還有我的娃們,她在心裡悄悄接上。

  手機揚聲器裡傳出的呼吸聲似乎加重了一些,波本的聲音卻變得更輕了。

  「玩得不開心嗎?我這邊的事情馬上就要處理完了,過兩天就去陪著你。」

  清水涼干巴巴地哦了聲,眼睛裡倒映著窗外明亮的星空。她沒有開燈,酒店空曠的豪華套房像個神秘的叢林不斷回應著她的呼吸。

  有一顆星星似乎格外明亮地閃了兩下。

  黑暗裡,不舍和思念都被拉長了。

  「你早點睡,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晚安。」

  清水涼眨眨眼,嘴角淺淺浮起笑容,她乖乖地點點頭:「嗯,晚安。」

  金發青年掛斷電話,溫柔的神情迅速被一層連綿的陰雲覆蓋了,他再轉過身的時候,除了嘴角掛起的似笑非笑,再找不到一絲溫柔余韻。

  金發青年對面沙發上坐著的,戴口罩的淺褐發青年看了眼他的手機,眼神裡露出一兩分興致。

  「是你的女朋友嗎?」淺褐發青年衝矢昴——目前扮演者是工藤新一的父親工藤優作——這麼問道,語氣頗有些調侃的意味。

  新一可沒跟他說過這位還有個關系如此親密的女友。能讓他在這種時候都沒有選擇掛斷電話而是接起來,兩人應該感情很好吧?

  但是工藤優作不知道自己是哪裡說錯了話,對面那位似乎臉色更臭了,看上去簡直恨不得一拳朝他打來了。

  ……看來這兩位的矛盾是有點深。

  「這不關你的事,我們還是接著剛才的話題——沒想到竟然會走到這一步——進行吧。」

  這麼說著,安室透的心思卻不由飄了一部分到那晚的推斷上。

  一個在美國的男人、身份特殊、他可能見過、有感情騙子的嫌疑——

  清水涼剛剛忽然打進的一通電話提醒了他,眼前這位,不就有著重大嫌疑嗎?

  ……

  「元太,你慢一點啦!」

  黃色甲殼蟲停下後,小島元太迫不及待地第一個從車上跳下來,因動作誇張差點被自己絆倒也半點沒影響他的熱情。

  「好大啊——!」

  眼前富麗堂皇的酒店像一顆明亮璀璨的珍珠安靜地掉落在黑夜裡。遠處的夕陽沒得看不見了,一層昏白的天光睡去,蒼穹的鴉青色摞在明黃的燈光下,好似黑夜靜靜地把這棟建築物擁在了懷裡。

  「博士這次真是太可靠了,沒想到到商場買東西,居然中了一等獎——免費的五星級酒店三日招待券!」

  「不過好可惜,柯南不能來……」

  「嘛,本來招待券就只夠我們五人用的,而且毛利偵探剛剛接了份重要委托,比起來靜岡縣度假,他應該更想跟著毛利大叔吧——」

  幾人跟著服務生的指引來到前台大廳辦理入住。阿笠博士剛把招待券掏出來,前台服務生的臉色就變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愈發熱情,看上去如果不是有個高高的吧台攔著,再加上職業素養作祟,他都要親自撲到阿笠博士身上了。

  「您手中的招待券是我們酒店的超級至尊VIP特享,您的房間我們這邊早就為你們准備好了,絕對保證讓顧客滿意。」

  他臉上的笑容比頭頂的燈光還要亮眼。

  「啊啦,看來博士這是把一生的運氣都在今天用完了。」

  「小哀……」聽了服務生的話還沒來得及飄上天的阿笠博士立馬就被灰原哀無情的尾音拍了下來。

  後者抱著手臂不為所動,「所以呢?我們的房間在哪裡?」

  一位穿著制服的漂亮女服務生領著阿笠博士和少年偵探團往他們的房間走去,一路上順便為他們介紹酒店的設施,餐廳、酒吧、兒童樂園、桌球飛鏢游戲區、按摩室……

  有一處休息區聚了很多人,周圍立著很多畫板,一個背對著幾人的大沙發上似乎坐著什麼人,因為被巨大的沙發背擋著,看不到樣子。其余人都在沙發附近聚著,有顧客也有服務生。

  「那是在干什麼?」步美好奇地問。

  女服務生似乎覺得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斟酌了下才說道:「那是一位很喜歡畫畫的社長小姐,每天這個時候她都會在此處作畫,主要是畫肖像畫。這些人都是在等著社長小姐給他們畫肖像畫。」

  「那她肯定畫得非常棒了!」光彥說:「不然不會有這麼多人在這裡排隊!」

  元太跟著說:「找她畫一幅畫要用很多錢嗎?」

  女服務生微微笑了下,神色有些微妙,「不,去找這位大師畫畫的話,她會給你錢——幾位客人,我先帶你們到房間看看吧?你們對肖像畫感興趣的話可以明天這個時候過來,那位小姐還要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

  灰原哀若有所思地朝休息區的方向看了一眼,皺起眉頭。

  「小哀,我們要走啦。」吉田步美走了幾步發現灰原哀沒跟上,回頭叫了她一聲。

  「嗯。」灰原哀回過神,衝她笑了下。

  幾人的房間無愧於超級至尊VIP特享幾個字。他們的房間是一整個獨立套間。分上下兩層,各有一間臥室,臥室各有兩面牆做成了落地窗,窗戶外能看到一層的小型室內游泳池。藍色的池水倒映著天空漫漫星光。

  游泳池旁放著五把鋪了軟臥的躺椅和兩張小桌子,躺椅後面是一個通向二層的旋轉樓梯。

  整層套間是n型結構,游泳池在n的懷抱裡,兩間臥室在n的右線上,n的左線只有一層,是一間很大的休息室。

  套間的燈光選用的是暖黃色的色光,照在木制家具上頗有歐洲深林小屋的意境美。桌子上和角落裡都放著清香的花朵,湊近去看還能清楚地看到花瓣上泫然欲泣的露水。

  「幾位客人請先休息一會兒,有什麼事可以按房間裡的服務鈴。為幾位預訂的晚餐稍後就會送到。」女服務生先行退去,幾個小孩子還在對著房間連連贊嘆。

  「柯南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後悔的。」光彥喃喃自語。

  他這句話提醒了其他兩個孩子,沒一會兒他們就抱著手機興奮地在視頻聊天中向柯南展示他們的豪華套房了。手機揚聲器裡時不時傳來柯南無力的吐槽聲。

  阿笠博士在臥室的按摩椅上坐下,對視頻通話裡的柯南比了個「耶!」

  服務生推進來的晚餐更是令人瞠目結舌的豐盛,從西餐、日餐到中餐,從海鮮、甜點到果汁……可以說考慮到了各個年齡,各種口味的喜好。

  元太在休息室裡的餐桌旁呆呆地說:「好像夢一樣喲。」

  「好多漂亮的小蛋糕!」

  「什麼時候博士能再中一次招待券就好了……我們居然只能住三天……」

  「喂喂,你們不要太貪心了!」阿笠博士自己也端著盤子愉快地在餐桌旁坐下,「這麼豐盛的晚餐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它好——叫家庭歡暢晚宴如何?」

  「好無聊,不如叫超人之夜!」

  「步美喜歡精靈聚會!」

  「灰原呢?」

  「斷頭飯。」灰原哀吸了口果汁,淡淡地說。


第55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7

  「開玩笑的~」灰原哀笑著眨眨眼,因她的一句話僵住的眾人重新松泛下來。

  「小哀總是會突然說出可怕的話呢。」步美天真地吐槽道,惹來另兩個孩子的贊同。

  只有知道些什麼的阿笠博士憂心忡忡,他壓低嗓音問道:「小哀,是你發現了什麼嗎?」

  「沒有,博士,放心吧,沒事的。」

  這種豪華套房實在太像那個人的手筆,還有那個喜歡畫畫還要給人貼錢的社長小姐……灰原哀八成能確定那就是她。

  雖然兩人多年前在組織裡曾是很好的朋友,但是那個人畢竟離開了三年,兩人現在又立場對立。被稱作叛徒殺手的黑櫻桃到底會怎麼對她,灰原哀也不敢確定。

  她唯一能確定的是,無論黑櫻桃想做什麼,她都注定難以反抗。

  是抓是殺還是放她一馬,都在黑櫻桃的一念之間。

  灰原哀覺得如果自己最終的結局一定要是死在組織的手上,那她情願殺掉她的那個人是黑櫻桃。

  那是唯一一個就算死在她手上也姑且不會讓人覺得遺憾的人。

  而且如果是黑櫻桃的話,至少不會再對她身邊的人下手。只要她一個人死去,博士、少年偵探團和江戶川就可以暫時安全了。

  出於這樣的心理,灰原哀幾乎可以說是非常平淡地接受了這極可能是黑櫻桃安排給她的三日酒店旅。誰知道在這三日的終途等著她的會是什麼?

  然後第二天中午灰原哀就在酒店看到了毛利小五郎、他的弟子兼組織成員波本和江戶川柯南。

  當時剛剛過了午飯時間,阿笠博士帶著少年偵探團正要出門玩,恰好在酒店大堂遇到在辦理入住的毛利小五郎一行。

  灰原哀蓋著帽子將江戶川柯南拉到一邊,壓著的聲音透著焦急和凌厲。「你怎麼會來這裡!」

  「大叔新接的委托,需要調查的對像在這裡擔任大堂經理。」江戶川柯南覺得灰原哀的態度有點奇怪,「發生什麼事了嗎?」

  灰原哀深吸一口氣。「不行,工藤,你不能在這裡。必須快點離開。」

  「什麼,有人給我們准備了超級至尊VIP特享套房?」毛利小五郎富有穿透力的聲音忽然穿透了整個大堂的空氣。

  酒店服務生維持著不變的誠摯笑容,「抱歉,客人。其實只有您身後的那位金發的客人。」

  服務生將視線轉向毛利小五郎身後站著的金發黑皮青年,「那位貴賓特意囑咐為您安排了超級至尊VIP特享套房,但是是否入住還要看先生您個人的意願。」

  毛利小五郎切了聲,不善地掃了眼自己弟子那張微笑的臉,小聲道:「長一張好看的臉還真是方便。」

  「住吧!」少年偵探團生怕安室透想不開拒絕,你一言我一語地安利起超級至尊VIP特享套房,從舒適的床到好吃的飯,還有獨享的套房內游泳池,把毛利小五郎說得當場一拍桌子,「為什麼這些小鬼也能住?」

  「那是因為博士抽中了這裡的招待券!」

  「房間真的非常棒!安室哥哥,你就同意入住吧。」

  「那位貴賓先生真是個好人啊——」

  步美小聲說:「元太,那應該是個女孩子啦。」

  灰原哀從帽檐下悄悄看了眼安室透,回頭看向江戶川柯南的時候好似全身的力氣都被什麼抽干了,簡直像個已然對命運無能為力的老太太。

  「你來這裡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帶那個人一起來……就這麼想不開嗎……」

  只有一個黑櫻桃已經夠讓人絕望了,現在再加上一個波本……黑櫻桃對波本那麼好,他們兩個湊到一起,最後事態會發展成什麼樣完全成了撲朔迷離的一團霧。

  再看江戶川柯南那副什麼都不知道還渾不在意的模樣,灰原哀真恨不得把自己的絕望團一團,然後把他的腦袋按進去憋死算了。

  「既然如此的話,就請替我謝過那位貴賓。」

  安室透同意入住後,最興奮的反而是少年偵探團。毛利小五郎此時憋了一肚子氣,他嫌棄地一指柯南,「那現在不是只有我和那個小鬼要住普通房間?」

  毛利小五郎拎著柯南的後衣領把他拎到視線平行的地方,悻悻道:「小鬼,就知道帶著你會倒霉的。」

  柯南瞪著死魚眼呵呵一笑,那真是抱歉了。

  「毛利先生如果不嫌棄的話,也可以和我住一間套房。」安室透微笑著說:「聽少年偵探團的各位說,這裡的一間套房應該有兩間臥室的,剛好……」

  「抱歉,客人。」服務生不好意思地插話道:「那位貴客特意交代了這間套房是只給您一個人的。」

  安室透頓了頓,笑容帶上點無奈,「這就沒辦法了。」

  「客人,我先帶您去看一看房間。」

  結果毛利小五郎和江戶川柯南也跟著來了。灰原哀勸不動柯南,又不敢往波本面前湊,只能抱著手臂生氣地跟在隊伍後面。

  服務生沿路上還是介紹那些設施,這回路過休息區的畫板時,因為沒人擋著,眾人倒是清楚地看到了畫板上都畫了些什麼。

  ……嗯,許多只……鴨子?

  「這是畫的什麼?」

  「好醜。」

  「應該說是抽像吧,元太。」

  服務生微笑:「怎麼會,這明明是大師級作品。」

  安室透嘴角的笑容僵住,灰原哀無奈捂臉,黑櫻桃她到底給了這些人多少錢?為什麼說這種話的時候已經這麼熟練了!

  毛利小五郎一點沒跟人客氣,「這個畫畫的人審美也太差了,肯定是個老頭子畫的……」他露出不感興趣的樣子。

  過了畫板休息區,再走一段就是超級至尊VIP特享套房專區。少年偵探團的房間在區域外圍的1109室,在孩子們的熱情招待下,一行人先停在了此處欣賞他們的房間。只有安室透被服務生帶著繼續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兩人停到1095室套房門口。

  「客人,這就是您的房間了。房間裡有服務鈴,有什麼事您可以隨時叫我們,那麼我就先告辭了。」

  服務生退開後,安室透推開屋門,剛剛邁步進去,就有一只柔軟的手朝他抓來。安室透瞬間繃緊身體,鼻尖撲上一陣熟悉的清甜水果味道時,他放松了自己差點條件反射做出的攻擊動作,轉而順從地跟著手上的力道退後兩步,後背壓上門板。

  他低下頭。

  清水涼穿著白色浴袍,黑色長發濕漉漉地垂墜著,身上的水汽帶著泳池特有的味道。正是白天,房間裡沒有開燈,往前幾步的外面陽光明媚,門口的地方卻因為角度問題光線暗淡不少。

  那雙烏黑明亮的眼睛帶著快要飛起來的笑意,眼睫盈盈滴落水汽,暈染得一雙紅唇沾了露水的玫瑰般。

  安室透被她兩條手臂困在懷裡,後背貼著門板,兩人身體的熱氣混著水汽又濕又黏地糾纏著彼此。

  「Surprise!沒想到是我吧——!」清水涼的語氣難掩得意。

  早就猜到的安室透順著她的意思誇了兩句,「嗯,完全沒想到,小涼真厲害。」

  清水涼頓住。

  好奇怪,明明搭檔在誇她,為什麼完全沒有爽感?

  「你不知道,」清水涼想了一下就拋到腦後,開始跟波本告狀,「酒店好可惡,我讓他們直接把你帶到我的房間他們還不願意,我只好單獨給你開了一間——然後悄悄溜了進來。」

  「這也是他們的工作,他們不能肯定我們的關系,這樣才能保證客人的安全。」稍稍一想就明白酒店顧慮的安室透替他們解釋道。

  「你怎麼又赤著腳到處跑?」順著清水涼發梢滴落的水汽,安室透看到她兩只白嫩的腳踩在水汽上,不贊成地帶上了責備的語氣,「這樣很容易滑倒,還很容易生病。」

  「我剛剛在游泳,聽到你過來了的聲音就急忙出來了,這不是沒來得及穿嘛。」

  清水涼對這種小事不在意的緊,搭檔的嘮叨自然左耳進右耳出,壓根沒讓它們在大腦裡歇歇腳。安室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彎腰將她打橫抱起。

  清水涼身子驀地騰空,下意識攬住搭檔的脖子。

  近距離之下,安室透的紫灰色眼睛裡落下金燦燦的陽光,仿佛是一片浪潮澎湃、波光粼粼的海。

  不過更讓清水涼在意的是擠著她的胸的搭檔的胸膛,她空出一只手在上面摸了一把,認真地問搭檔:「你不覺得這裡有點硬嗎?硌著很不舒服。」

  她再比劃比劃自己的。

  「尤其在我這裡很軟的情況下。」

  安室透:「……」

  他一點也沒有興趣跟她聊男人女人胸部的生理差異問題。

  清水涼的房間和少年偵探團的房間構造一樣,都是分兩層,兩個臥室。安室透抱著她,用後背頂開第一層臥室的門,然後趕緊把她扔到床上,免得她繼續在他胸膛上肆意妄為。

  清水涼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被搭檔摔了一把,她順勢在床上滾了兩圈,抱住軟和的被子感嘆道:「還是軟和和的床躺著舒服——」

  安室透:「……」

  硌到你了真是抱歉啊。

  安室透深呼吸了幾下,默念沒必要跟她生氣,再開口時聲音已經非常平穩而冷酷,「別那麼躺著,頭發會把床鋪弄濕。坐起來,我幫你擦擦。」

  「哦。」

  看不見搭檔的時候挺想他,等碰面了就發現——這個人真的好麻煩啊。

  同是臥底,你看人家基爾都把赤井秀一干掉了,自家搭檔還在這裡操心床鋪濕不濕的問題,他這樣臥底真的沒問題嗎?年底kpi過得去嗎?

  清水涼憂心忡忡地想著搭檔的臥底事業,回過神,頭發已經擦得半干了。

  安室透把擦頭發的白毛巾放回浴室,出來就看到清水涼在床上一副思考者的狀態。

  她又在干嘛?

  安室透總覺得放任清水涼繼續想下去,一定會有不好的事發生,趕忙想了個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這段時間一直在這家酒店住嗎?」

  安室透只知道清水涼最近在外面度假,不知道她是在這個地方。

  清水涼點點頭。

  「說起來,既然給少年偵探團和阿笠博士也准備了房間,為什麼獨獨漏掉毛利先生?」

  安室透不希望清水涼關注柯南,所以特意在話語裡略過他。

  那當然是因為有某位死神在,她不希望自己的住所附近發生凶殺案啦。

  「那當然是因為我只想見你哦。」清水涼臉不紅氣不喘理直氣壯地說,「他們跟過來了,我還怎麼和你單獨一起玩!」

  清水涼從床上站起來,把身上白色浴袍脫下隨手扔到一旁的沙發上。裡面一身黑色吊帶連衣裙式的泳衣,雪白的後背裸露著,下身的百褶裙只到大腿,上身也大膽地將一處深深溝壑送到眼前。

  她理所當然地張開手,凶巴巴道:「你不讓我自己赤著腳走,就把我抱去游泳池邊——清水大人要游泳啦。」

  僕佣波本,你聽到了嗎?

  ……

  另一邊,少年偵探團終於意猶未盡地將豪華套間的每一個細節都不厭其煩地跟毛利小五郎和江戶川柯南解釋清楚。

  那樣子比服務生還要專業敬業。

  相比毛利小五郎的連連贊嘆和憾恨不已,江戶川柯南的死魚眼瞪得都快眼睛酸痛了。

  終於等到少年偵探團盡了興,不知道誰大手一揮說道:「我們也去看看安室哥哥的房間怎麼樣吧!」


第56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8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8·雪莉她為何如此

  這個提議得到了一行人的一致贊成,毛利小五郎還在嘀咕著「為什麼我要和那個小鬼住普通的房間!」,江戶川柯南感受到他的視線,死魚眼更死了。

  這種事情也不能怪他,誰讓小蘭沒有去那個抽獎活動……

  安室透的房間和少年偵探團的相隔並不遠,轉過一個拐角,幾人就看到1095室的門牌。

  跑在最前面的元太興奮地跑過去就要推門而入,被江戶川柯南緊急叫停。

  「元太,進別人的房間要先敲門,經過主人的同意才行。」

  元太頓了頓,扭頭不善地看著他:「柯南是最沒資格說這種話的人,每次發生案件的時候,你總是到處跑。」

  「……呵呵,那是特殊情況。」

  灰原哀綴在隊伍的最尾端,此時望著前面的無知群眾,就像是看著一群盲人嘰嘰喳喳往前走,卻不知道前方的道路早被人挖空腹地,不知何時就要跌落成萬丈深涯。

  她雖然害怕,還是勉強自己跟了上來。

  「還是讓我這個做師父的敲門吧。」毛利小五郎整了整衣領,上前敲響房門,「咚咚咚」三聲,「安室,我們來拜訪你了!」

  一片安靜。

  「安室哥哥已經看完房間出去了嗎?」步美問。

  「應該不是,從這裡出去要經過你們的房間門口,但是剛才我們沒有看見他,不是嗎?」江戶川柯南說,「所以安室先生大概還在房間裡,只是離屋門比較遠,沒有聽到罷了。」

  毛利小五郎又敲了一次房門,放大了音量,「安室,你在房間裡嗎——?我們要進去了——!」

  毛利小五郎把手放在門把上輕輕旋轉,房門並沒有被反鎖,伴著一聲輕不可聞的鎖扣打開聲,從門縫裡溜出一道輕快悅耳的女聲:「請進!」

  安室/安室先生/安室哥哥的房間怎麼會有女性的聲音——這個問題剛剛像一只振翅的蜻蜓在眾人的心頭輕輕點了下,房門打開後眼裡映出的畫面就向他們提供了答案。

  豪華套房裡的臥室有兩面牆都是落地窗,其中一面朝著泳池,另一面朝著休息室的方向,而套房的門就在休息室旁邊。換言之,在套房的門口就能將臥室裡的景像納入眼中。

  而此時的一層臥室落地窗內,金發黑皮青年站在床前,背對著他們長身玉立,白襯衫西裝褲端的是一本正經。但他身上此時正掛著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女人穿著黑色泳衣,一雙雪白修長的腿盤在青年腰間,一只手臂環著他的脖頸,另一只手把青年的臉按在了她的胸上。

  她把腦袋搭在金發上,下巴輕輕磨蹭,臉上泛著一層不正常的曖昧潮紅,一雙紅唇亦是艷麗如血,輕輕勾起一抹倦懶優雅的笑。

  「大家下午好喲~」

  步美自覺地把眼睛捂了起來。

  ……

  以清水涼和安室透的耳力,自然是在毛利小五郎和少年偵探團靠近時就察覺到了,但是清水涼對他們過來想干什麼提不起一絲興趣,她全心都放在怎麼支使波本老老實實做清水大人的搬運工上了。

  清水涼想不明白,明明剛剛波本還把她從門口抱到了床上,為什麼這會兒寧肯給她把拖鞋找出來,也不願再把她抱到泳池了?

  清水涼仔細對比了這兩段路的距離,明明前者更長嘛!

  僕佣波本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他不想再服侍清水大人了?

  「我不要穿,我就要你抱我過去!」清水涼的語氣如嚴冬酷雪般冰冷,誓要捍衛清水大人的尊嚴。

  安室透斟酌了下語氣,含蓄地說:「小涼已經是大人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非常成熟。」清水涼出於對這句話的認可,緩和了語氣矜持地一頷首,轉而繼續威嚴不可侵犯,「但是沒有哪條法律說大人就不可以游泳吧?」

  安室透:「……」

  這話沒法聊了。

  他該怎麼告訴清水涼,兩個成年男女再做這麼親密的動作是不合適的?

  也怪他剛剛沒多想,為了省去和清水涼磨嘴皮子的功夫直接抱她進了臥室……但是抱一個穿得還算嚴實的清水涼和抱一個四舍五入等於沒穿的清水涼是不一樣的……

  那個和她談戀愛的男人就不知道教教她這些事情嗎?還是說仗著她對男女關系的懵懂好方便自己行事?

  ……那個人渣!

  安室透只顧陷入自己的思緒,沒防備清水涼抓住這個機會直接從床上撲到了他身上,雙腿鎖在他腰間,像個強力膠似的,粘住後撕都撕不下來。

  偏偏這時候門外走廊傳來了毛利一行人的聲音。

  安室透著急之下,多扒拉了清水涼兩下,清水涼奮起反抗,雙方你來我往的膠著混戰中,安室方先鋒襯衣君的幾顆扣子光榮犧牲。

  清水涼趁機又摸了一把搭檔的胸肌,點評道:「我就說有點硬,這會兒更硬了。」

  安室透微笑,壓低聲音:「你知道你這種行為我們一般稱為什麼嗎?」

  清水涼好奇,「什麼?」

  「耍流氓。」

  「啊,是這樣嗎?」清水涼認真想了想,略顯為難地說:「那我可以給你摸回來,不過只能一次哦。」

  安室透:「……不必了。你從我身上下來就行,毛利先生他們要來了,被他們看見不合適。」

  清水涼搖搖頭,不僅不下來,還抱得更嚴實了,甚至還在毛利小五郎敲門時試圖回應,安室透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

  「請……唔……」

  「安室哥哥已經看完房間出去了嗎?」門外響起小女孩兒稚嫩的聲音。

  屋裡的兩個人開始了新一波的戰鬥,清水涼像只被攥住脖子的鴨子似的努力高仰起脖子要把自己的嘴巴從安室透的手心拯救出來。

  她以前從沒發現搭檔的力氣原來這麼大,憑她的力道竟然也掙了半天都紋絲未動,一口氣憋得臉頰通紅,沒了辦法,她干脆直接去咬他的手心,趁著他下意識的收縮,猛地掙出來大叫:「請進!」

  為了讓安室透也體驗一把窒息的感覺,她順手把搭檔的臉按到自己的胸裡。

  這回不算她耍流氓了吧?

  雖然清水涼說了請進,但門口的一行人此時頗有些進退不得,見多識廣同時臉皮最厚的毛利小五郎率先清清嗓子,打破了現場多少有些尷尬的氣氛。

  「抱歉,我們是不是打擾到兩位了?我這就帶孩子們離開。」

  把毛利小五郎的打擾理解成了打擾她游泳的清水涼松開按著搭檔腦袋的手,沒所謂地擺了兩下,「沒關系,我們還沒開始,你們進來吧。」

  反正什麼時候都能游泳,提前見見主角團也不錯,給無聊的生活增添點趣味。

  安室透又扒拉了一把清水涼,這回後者沒再反抗,順從地從他身上像只輕盈的貓似的跳下來,她撈起沙發上的浴袍重新穿上,臉上被憋出來的潮紅色褪去,微笑著自然地招待眾人,「隨便坐,不要客氣。有什麼想喝的嗎?休息室的櫥櫃裡放著不少飲料。」

  相比清水涼的游刃有余,安室透就顯得稍稍有些狼狽了。

  他的襯衫紐扣被抓掉了幾顆,此時領口半敞,襯衣尾被他重新在褲腰帶裡束好,小麥色的胸肌若隱若現,腹肌沿著白襯衫的縫隙消失在下方。臉頰同樣憋出了幾絲不太明顯的潮紅。

  他沉沉地喘了幾口氣,才恢復冷靜的面容,轉頭對著毛利一行扯起一個略微僵硬的笑容,「毛利老師,阿笠博士,你們來了。」聲音像裹了團沙子似的啞啞的。

  清水涼看著就有點後悔剛剛沒順手摸一把腹肌。雖然搭檔的肌肉放松的時候也比她的硬,但是摸上去感覺還是不錯的,一種很特殊的手感。有點好玩,還想再玩。

  不過搭檔說這樣是耍流氓欸……不愧是公安的人,好良家婦男的感覺。

  要不下次換個不覺得耍流氓的人試試手感?

  琴酒?

  不,感覺會被打死。

  萩原警官?

  不不!感覺會被他揪著耳朵教育三天三夜!可怕,窒息。

  果然還是表田哥吧,雖然表田哥現在不做運動員了,但還有有每天健身,看上去身材比搭檔還好,應該手感會不一樣吧。

  欸?感覺不同人類肌肉手感差異這個議題阪本君也會很感興趣呢,到時候叫上他一起!

  撞上這種場面總是叫人不能不尷尬,毛利小五郎和安室透面面相覷,一個想著怎麼緩解尷尬,一個想著怎麼解釋。阿笠博士悠哉哉地神游天外,裝作什麼都看不到的樣子。江戶川柯南和灰原哀兩個偽小孩兒也跟著在一旁安靜如雞。

  於是只剩下清水涼——這個一力引發尷尬的腥風血雨,本人卻安安穩穩待在風眼什麼也感覺不到的女人——和少年偵探團熱熱鬧鬧地熟絡起來。

  「是那天車站碰到的漂亮姐姐!」

  「姐姐是安室哥哥的女朋友嗎?」

  「你們交往很久了嗎?」

  絲毫不會看氣氛的清水涼笑著招呼毛利小五郎和少年偵探團在休息室裡坐下,留在外面的安室透按了服務鈴請前台給他送件新的襯衣過來。

  「不,我和那個笨蛋完全不熟。」等安室透換好衣服進到休息室,就聽清水涼這麼說道。

  安室透:「……」

  清水涼余光注意到安室透進來了,立馬扭過臉去對他討好地笑著,「透哥,快幫我倒杯果汁,我好渴哦。」

  安室透挑起眉微笑,「我們不是不熟嗎?」

  清水涼大驚,「你也覺得自己是笨蛋嗎?」

  搭檔好有自知之明吖。

  安室透:「……」

  沒必要生氣。

  安室透乖乖地出去拿杯子。趁著這個機會,清水涼淺淺笑著扭頭看向縮在沙發最邊角,還戴著衣服上的連帽衫的灰原哀。

  可惡,好可愛啊!

  快給姐姐親親抱抱舉高高!

  「那孩子……是叫小哀對嗎?」

  隨著她這句話,清水涼眼看著灰原哀的身體開始顫抖,帽檐下露出的一點下巴顏色慘白。

  哎呀,肯定是剛才被搭檔嚇的,幸好她已經用聰明的腦袋瓜把他支走了。

  小雪莉快過來讓姐姐親親!!

  清水涼放柔聲音,「她好像很冷的樣子,可能是這裡不適合她,我能把她抱到別的地方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句話哪個字出了問題,灰原哀直接嚇得從沙發上跌下,江戶川柯南緊張地攔在她身前。

  清水涼:「?」

  雪莉她為何如此。


第57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9

  「不、不用了吧,她只是有些怕生而已。」江戶川柯南緊張地說。

  黑發女人露出沉思的表情,一雙光華流轉的美目好像把什麼都看透了,隨後她輕輕一笑,「是嗎,怕生?也包括我嗎?」

  灰原哀把腦袋低得更低,似乎生怕自己濃郁的驚恐漏出來把整個房間淹沒了。

  「沒……沒有,姐姐想單獨和我一起也可以。」

  她細小的聲音發著顫,尾巴卻被某種堅定的意志壓得沉鈍。

  清水涼開心的笑容擴大——雪莉她果然也想和我在一起!

  看看那個搭檔,人不在還把小雪莉嚇成這樣。

  「小哀怎麼了?是生病了嗎?」看出灰原哀狀態不對的吉田步美憂心地問。

  「沒關系,我猜她是不太想看到某個人,我帶她走就好了。」清水涼溫柔地說。

  我的雪莉,由我來守護!

  「不行!」江戶川柯南大叫,守在灰原哀面前頗有「要帶走她先放倒我」的氣勢。

  清水涼笑笑,她也不是不理解江戶川柯南的感受。

  她是和波本一起出現的,雖然她說自己和波本不熟,但是那種明顯的謊言估計連元太都不信,柯南大概是在懷疑她也是組織的一員吧。

  這樣努力保護朋友的柯南也很可愛呢!

  「清水小姐不用管她啦,那個小女孩兒就是這樣的,不太喜歡和人說話。」經過剛剛的交談,清水涼已和少年偵探團等人交換過名字,此時毛利小五郎開口說話,清水涼便朝他看去。

  毛利小五郎理正衣服,清清嗓子。

  「其實在下毛利小五郎,正是那位有名的名偵探,也是安室的師父。如果清水小姐對推理有興趣,在下很樂意為您講解我曾破獲的重大案件。」

  喂喂,江戶川柯南又瞪起死魚眼,大叔你清醒一點!雖然這家伙是個大美人,但她也是那個黑衣組織的一員,甚至是和琴酒一樣危險的人物!

  「不了,大叔,我們不是接了委托過來的嗎?大叔快去工作啦,不然小蘭姐姐知道要生氣的!」

  「喂,你這小子什麼時候跑到這邊來了!我和清水小姐聊一會兒有什麼關系,委托也不是一會兒就能完成的,往一邊去——」

  江戶川柯南被毛利小五郎扔到一邊的沙發上,翻起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黑發女人又對著他露出若有所思又了然於胸的笑容。

  江戶川柯南這才深刻地理解了為什麼這個代號為黑櫻桃的女人能讓赤井先生如此忌憚。明明才第一次見面,江戶川柯南卻覺得她已經看透了他的所有行動,只是像大人看著調皮的孩子一般任他胡鬧。

  難怪在酒店前台時灰原一定要他盡快離開這裡,她肯定是察覺到了黑櫻桃的存在,所以才想把他支開。

  但是逃避是沒用的,他絕對不會讓黑櫻桃傷害在場任何人!

  「飲料來了。」安室透推開休息室的門進來,將手上的托盤放到桌子上,「孩子們和阿笠博士的是果汁,我和毛利老師的是兩杯啤酒。」

  對,還有安室先生!

  在黑衣組織代號為波本的安室先生,他的真實身份是日本公安的臥底。

  根據赤井先生的話和剛剛進門時看到的景像可以推斷出安室先生和黑櫻桃的關系絕對不簡單。

  江戶川柯南還想到了更多的東西。

  安室透推門進來,黑櫻桃去幫忙接托盤時,兩人並肩而立的一幕讓江戶川柯南靈光一閃,忽然想到四年前在米花商場的經歷。

  也是在回想起這段經歷時,江戶川柯南才驀然驚覺為何從最初認識安室透時,這個男人就給他一種熟悉感。同時讓人心驚的是,其實早在未曾察覺之時,他就已經和黑衣組織產生過短暫的交集。

  當時在米花商場他和毛利蘭一起看到的那位讓人印像深刻的大小姐和她的男友無疑正是黑櫻桃和安室透。當時他曾看到過黑櫻桃的正臉,但是只看到了安室透的側臉,所以直到此時才想起這件事。

  據江戶川柯南推測,那時候安室透應該才剛潛入組織不到一年的時間,不過好像那時起黑櫻桃就很在意他的樣子。

  江戶川柯南倒吸一口涼氣。

  赤井先生為了接近組織不惜利用組織外圍成員的感情,安室先生直接去騙組織的干部,而且是琴酒那個級別的干部!甚至為此多年謀劃,殫精竭慮。

  現在看上去,似乎是成果豐碩。

  盡管江戶川柯南不喜歡這種對付組織的方式也不得不承認——你們做臥底的真不容易啊……

  安室先生真的為了公安做了很大犧牲呢。

  「欸——!原來涼姐姐就是那位給安室哥哥安排了房間的貴賓小姐嗎?」

  那邊的少年偵探團和黑櫻桃不知道說到了什麼,吉田步美眼睛亮亮地贊嘆道。

  雖然江戶川柯南很想讓阿笠博士趕緊把這群孩子們帶走,但是現在才這麼做未免欲蓋彌彰。

  黑櫻桃的外表確實也像赤井先生說的一樣極具欺騙性,一開始江戶川柯南沒有意識到這個女人就是那個讓灰原哀和赤井秀一都如臨大敵的組織成員,等他意識到時,場面已經非常被動。

  說來奇怪,江戶川柯南總覺得黑櫻桃不該這麼快出現的,她的身份暴露得太快讓人有點不真實感,好像缺了點什麼,比如三個候選人……

  但是公安警察的存在讓江戶川柯南稍稍放了點心。

  ……有安室先生在,至少還不是孤立無援的境地。連赤井先生都說波本是黑櫻桃的弱點,安室先生一定不會讓黑櫻桃傷害這些普通人的。

  接下來只能見招拆招了。

  江戶川柯南打起精神緊盯黑櫻桃,同時不忘把灰原哀藏在身後。

  休息室有兩個四人座的長沙發,長沙發的兩頭各有兩個單人沙發,一張桌子被四個沙發圍在中間。此時毛利小五郎和阿笠博士坐在兩頭的單人沙發上,少年偵探團坐在一側的長沙發上,清水涼和安室透在少年偵探團對面的長沙發上。

  「那當然!」聽了步美的感嘆,清水涼一臉驕傲地抱住身側安室透的手臂,「我知道透哥今天要過來以後,就立馬訂了這個房間,不然普通房間那麼小,還什麼都沒有,住著多難受!」

  安室透哭笑不得,「這裡畢竟是大酒店,普通房間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我都可以住……你有錢了也省著點花。」

  不然安室透真怕哪一天清水涼又因為過度消費被琴酒凍了卡,還得他打工養她。

  清水涼猜到了安室透在想什麼,掰過他的臉認真地說:「你放心吧,我有數,你不用給我省錢。盡管花,只要你開心就好。」

  給我花!使勁兒花!花光組織的錢,然後讓琴酒去街頭賣藝!!

  江戶川柯南嘆為觀止——不愧是公安頭子。

  FBI輸了。

  ……說起來,安室先生現在開的跑車也是限量版呢。

  「果然是情侶吧。」

  「涼姐姐真的很喜歡安室哥哥呢。」

  「但是以前從沒聽安室哥哥提過涼姐姐……」

  「他們是地下情侶嗎?」

  少年偵探團竊竊私語。

  「……這明顯是富婆包養的小白臉……不,小黑臉吧……」毛利小五郎小聲吐槽,端起一杯酒作掩飾。

  他完全沒有嫉妒。

  被大美人富婆包養什麼的,完全沒有羨慕。

  清水涼和少年偵探團一起度過了愉快的下午,幾人在休息室坐了坐,又一起去了兒童樂園、桌球飛鏢等游戲的游戲室,晚上一起在室外草地上BBQ。

  阿笠博士年紀大了,所以早早被江戶川柯南推著回去休息了,毛利小五郎喝啤酒喝得半醉,天南地北胡吹海吹,同一樁案件已經翻來覆去地給清水涼講了三遍。

  清水涼還挺配合他,每一遍都跟第一次聽似的大呼「毛利先生好厲害!」

  身邊還有搭檔跟著,清水涼沒再靠近灰原哀。灰原哀看著還是很害怕的樣子,被江戶川柯南勸了幾句,還是不肯走,反而反過來勸告柯南盡快離開。

  清水涼看在眼裡,暗暗感嘆雪莉對組織的人真是深入骨髓地怕,但是搭檔的臥底身份是個秘密,她不能透露出去,只能讓雪莉再怕一會兒了。

  要散伙的時候,清水涼適時提議「讓小哀和我住一起吧,我和她很投緣呢~」

  明明一整天都沒說上幾句話,真敢說啊。

  江戶川柯南拉拉安室透的衣袖,小聲說:「安室先生,不能讓她和灰原單獨住一起!」

  安室透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柯南,他本來是不希望黑櫻桃過早地注意到江戶川柯南這個小男孩兒的,只是沒想到這次剛好在酒店和她碰上——也可能並不是剛好,而是黑櫻桃的早有預謀。

  哪怕到了現在,安室透還是無法完全猜透黑櫻桃的想法。

  不過看樣子,黑櫻桃似乎對那個小女孩兒更感興趣。

  那個小女孩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小涼,他們少年偵探團都是一起來的朋友,你把小哀帶走了,步美怎麼辦呢?」既然是江戶川柯南的請求,安室透不介意幫他一把。

  「我也想和涼姐姐一起住!」步美舉手。

  「不行!」灰原哀深呼吸了下,看著吉田步美放柔了語氣,「抱歉步美,我想和……涼姐姐單獨說說話,可以嗎?」

  灰原哀的眼睛裡透著股難以言喻的哀傷,步美看了感覺心髒都被這個眼神刺痛了,她還小,不明白這種眼神裡代表著的訣別的意味。她被這個哀傷的神色蠱惑了,覺得不能不滿足灰原哀的要求。

  等回過神,清水涼已經抱起了灰原哀。小女孩兒縮在她懷裡,連帽衫遮住神情,宛若可憐兮兮的賣火柴的小女孩兒。

  「那我們先回房間睡覺啦~」

  江戶川柯南急急地又拽了幾下安室透的袖子,那力道好像恨不得穿過布料把他的靈魂晃上兩下。

  安室透:「……」

  黑櫻桃非要帶走她我能有什麼辦法?!

  他咬牙低頭,小聲說:「沒關系的,她不會對小孩子做什麼的。」江戶川柯南明顯已經看出清水涼身份的樣子,安室透也沒再繼續瞞著。

  「不行。」江戶川柯南嚴肅地說:「灰原她不行。安室先生,拜托你,現在只有你有辦法了——」

  安室透嘆了口氣。

  柯南居然這麼信任他嗎?

  「……我試試吧。」

  「小涼。」安室透清清嗓子,硬著頭皮叫住清水涼。月色下回頭的清水涼,烏黑眼眸仿若暗沉夜色,眸裡的波光卻清明得好似碎掉的片片星辰。

  「透哥,怎麼了?」

  ……

  「你特意在房間等我,不是想和我一起睡嗎?」


第58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10

  一開始清水涼等在波本的房間確實是想和他一起住的。套房裡兩個臥室剛好夠他們一人一間。

  安室透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他才這麼問。

  所謂一起睡,指的是兩人睡一個套房,並沒有什麼多余的意思。

  清水涼自然也沒從他這句話裡體會出別的意味。她只是有點發愁。

  要說在房間裡等搭檔在先,兩人好久沒見,搭檔看上去也很想跟她交流一下感情的樣子,但是那會兒清水涼沒想到變小的雪莉居然會這——麼可愛!

  清水涼上一次在車站見到小雪莉的時候,她趴在阿笠博士的背上,還戴著帽子,相貌被遮住了大半,所以清水涼沒有看清她的樣子。

  但是這次的小雪莉是清醒的、會動的,還會可可愛愛地壓住帽檐,強忍害怕,有那——麼惹人憐愛。

  相比之下,波本就沒什麼吸引力了。

  雖然他長得好看身材也好,但是凡事就怕對比。和雪莉白白嫩嫩的皮膚比起來,波本好黑哦,和雪莉香香軟軟的身體比起來,波本好硬哦。

  但是說是這麼說,這麼拒絕搭檔他會傷心的吧?

  清水涼內心天人交戰,彈幕刷滿了好幾個屏幕。不過在別人看來她就是抱著雪莉站在那裡沉思了一會兒,面容美麗沉靜,誰也猜不透她腦瓜子裡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而且因為她想的入神,面色愈發嚴肅,反而讓在場的某些人更緊張了。

  某些人指的是江戶川柯南。

  安室透的那句話兩個當事人都明白沒有特殊含義,少年偵探團聽不懂,毛利小五郎喝醉了,只嘀嘀咕咕吐槽了一句「這個小白臉還真會」,於是剩下一個江戶川柯南膽戰心驚。

  他一邊期望著黑櫻桃為了波本放棄灰原哀,一邊又慚愧於讓安室先生為他做出了這麼巨大的犧牲。

  同樣是在江戶川柯南的天人交戰中,清水涼終於開口了。

  「抱歉,我今晚只想和小哀一起,透哥,我們下次再一起睡吧。」

  清水涼最後還是選擇了照顧灰原哀的感受,她都這麼怕波本了,假如讓波本睡在她頭頂或樓下,她不得做噩夢啊。

  居然連波本都不可以嗎——江戶川柯南絕望了。

  「可是我期待很久了,我們好久沒見了,不是嗎?」安室透微微垂下眸子,語氣一絲不經意的傷心,「不過你想和小朋友一起的話,那就算了。我一個人住也一樣,正好還有一些工作要忙……」

  「不行!」清水涼立馬接道,微微皺起眉,「我不是說了嗎,工作什麼時候都可以做,休息好最要緊。」

  安室透輕輕一笑,淺金色下的紫灰色眸子慢慢眨了眨。「我知道了。」

  清水涼頓住——怎麼辦,搭檔好像真的傷心了。可惡,他這種表情同樣好惹人憐愛。

  「……要、要不,我們三個住一起?」

  安室透幾乎是立馬點了點頭——他那個點頭速度不能不讓清水涼覺得他是有備而來。「可以,正好你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隨時叫我。」

  他又對柯南壓低聲音,「我跟著一起,你可以放心了吧?」

  江戶川柯南有沒有放心先不說,灰原哀是不能放心了。黑櫻桃加波本……這是什麼地獄?

  清水涼察覺到小雪莉的害怕,抱著她回去的路上輕聲安慰她:「別擔心,我不會讓他傷害你的,你要相信我嘛。」

  灰原哀驚訝地從帽檐下抬起眼睛,抱著她的女人彎起眉眼,眸中滿是溫柔的笑意。

  灰原哀這才意識到,因為害怕,這段時間她好像一直沒敢抬頭看看黑櫻桃的眼睛。

  其實那雙眼還是和多年前那個跨年夜一樣,在山頂的清風朗月下,倒映了一片灼灼奪目的星空。

  安室透本來不理解為什麼江戶川柯南會對黑櫻桃想和那個小姑娘一起睡這件事反應這麼大,如果是怕組織的成員會對小孩子不利,他已經替黑櫻桃做了擔保,柯南還是不放心。而且那種不放心好像是專門針對灰原哀那個小姑娘的。

  過了一晚上後,安室透倒是理解了。

  豪華套房的隔音效果是很不錯的,但這種不錯僅限於套房之間,套房內部的兩個臥室並沒有做專門的隔音。安室透睡在二樓,兩個女孩子在一樓睡。

  安室透的聽力很好,於是被迫聽了一晚上熱鬧。

  剛開始的。

  「小哀,這是我讓人特地准備的衣服,你快試試!」

  「哇,這件好可愛!」

  「嗚嗚這個也好可愛!」

  「這個發飾好適合你!」

  「你別動,讓我拍一張——這個角度也來一張!」

  半夜的時候消停了會兒,似乎是那個小姑娘低低罵了句什麼,清水涼就安靜地睡了幾個小時。

  後半夜又熱鬧起來。

  「小哀,再讓我抱一會兒嘛~」

  「就再親一口,最後一口~」

  「我的胸也可以給你摸哦——欸?你不想試試嗎?很軟的哦~」

  安室透不得不承認他的搭檔是有些變態的,不,這麼說不太恰當,她一直都是有些變態的,不是今天起才開始變態。

  但是對一個才上小學的女孩子下手……屬實過於變態了。

  貝爾摩德跟她比得甘拜下風,琴酒跟她比都能變成三好學生。

  安室透一晚上沒怎麼睡覺,思考了一套針對黑櫻桃變態傾向的緊急教育方案。

  快天明的時候樓下又安靜了,安室透走下去,隔著玻璃窗看到兩個女孩子在床上抱在一起沉沉地睡著。

  清水涼睡覺的時候愛踢被子,所以這會兒被子理所當然地沒蓋在身上,睡衣下擺卷到小腹上,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腰。她側躺著,伸著兩條手臂把灰原哀圈在懷裡,按在她胸上。

  安室透嘆了口氣,為了避免灰原哀被她憋死,悄悄走進去,把灰原哀從她懷裡摳出來。

  安室透的動作驚醒了灰原哀,她睜開困倦的眼睛,看到波本的一瞬間嚇得猛一哆嗦,縮回清水涼懷裡,兩條手臂抱緊了她。

  安室透:「……」

  你斯德哥爾摩了知道嗎?

  安室透給她們蓋上被子,到餐廳端了早餐,回去的路上在走廊碰到了江戶川柯南。

  「安室先生,怎麼樣?灰原沒出什麼事吧?」

  安室透疲憊地呼出一口氣,感嘆江戶川柯南的未蔔先知。

  「抱歉,我辜負了你的期待。」

  江戶川柯南的瞳孔驟然放大,不等安室透再說些什麼就跌跌撞撞地朝1095室跑去,安室透剛剛出門的時候沒有鎖門,江戶川柯南一推就把門推開了。他衝進去大叫:「灰原——?」

  尖銳凌厲的尾音轉到最後遲疑又猶豫地上揚了。

  安室透端著早餐盤子在後面跟上來。

  臥室裡的兩個女孩子都已經醒了,黑發腦袋和茶發腦袋毛茸茸地湊在一起,清水涼抱著一臉生無可戀的灰原哀,在她白嫩的小臉上猛親了好幾口。

  「小哀,我們繼續來試新衣服吧~」

  「不要。」灰原哀冷淡地說。

  「就再試一件嘛~」

  「不要。」

  「我可以給你摸胸哦。」

  「不感興趣。」

  安室透放下餐盤,沉痛地對江戶川柯南說:「抱歉,我會教育好她的,你先把小哀帶走吧。」

  江戶川柯南一臉魔幻地帶著有點精神恍惚的灰原哀走出去,安室透在後面攔住清水涼。他單膝跪在床上,清水涼就直直地掛在他一條胳膊上,淚眼汪汪地望著這個狠心拆散了她和小雪莉的男人。

  「好了,小哀要去洗漱吃早餐了。我也給你帶了你喜歡吃的東西回來,先吃早飯,好嗎?」

  「不要!小哀答應了待會兒要和我一起游泳的!」

  泳裝小哀欸!是昨晚沒試過的奇跡哀哀!

  「游泳池就在這裡,下午再游不可以嗎?小哀昨晚都沒怎麼睡吧。她還是個小孩子,體力比不上你。」

  「下午不行……」清水涼悶悶地說。預計今天中午就要發生命案了,下午還怎麼游泳!

  「我陪你玩不行嗎?」安室透感到頭疼,「你昨天還想和我一起的,看到小哀,就完全把我忘了。」

  清水涼稍微有點心虛。

  安室透為了民眾的身心健康咬牙再往上加一碼,「可以給你摸肌肉。」

  「成交!」

  清水涼跳下床奔著餐盤而去。

  安室透坐在床沿上開始反思,他真的沒有被套路嗎?

  安室透的身材真的超好。

  雖然清水涼總嫌棄他硬邦邦的,但是視覺效果來看真的超好!

  上午陽光正好,晶瑩的水珠沿著肌肉紋理輕輕舔過去,最終被日光蒸發成曖昧的水汽熏染了淺金的發。

  絕贊。多謝款待。

  轉眼的功夫安室透已經游了兩圈回來,他單手把濕漉漉的金發攏到腦後,光潔的額頭露出,在清水涼身側坐下。

  他平常額前留有碎發時顯得特別年輕,有種意氣風發的少年味道,這時把頭發全攏到腦後倒終於有些和現在年紀相配的成熟感了。

  「你不是想游泳嗎,怎麼又坐著不動了?」

  清水涼理直氣壯,「你還說給我摸肌肉的,還不是換好泳衣就跑了!」

  安室透:「……」

  「你不是覺得太硬,沒有自己的好玩嗎?」他淡定地反問,試圖不動聲色地繞過這個話題。

  「誰說的!你不要污蔑我。」清水涼板起臉,不給他耍賴的機會,「我是說過有點硬,不過……還是蠻好玩的。你難道想出爾反爾嗎?」

  安室透接到公安臥底任務的那天是沒有想過這個任務有一天會需要他做這麼大犧牲的。之前清水涼趁人不備摸他兩下就算了,他主動送上去……就有點奇怪。

  但是提出這個要求的人,她實際上好像又沒什麼特別的心思……就是單純覺得好玩。

  根據安室透對清水涼的了解,她應該就是單純覺得好玩罷了。

  清水涼這個人有時候挺簡單的,比如說如果她真的對他有特別的心思,安室透能想到的她最可能采取的行動就是直接干。

  ……不是那個意思,就是直接采取一些行動。

  ……如果他不願意,還可能會把他綁起來,采取一些不太友好的措施。

  所以她現在這種表現,應該真的就是覺得這樣好好玩。

  算了,能暫時讓她停止禍害小女孩兒,他作為公安警察,做點犧牲也沒什麼。再說不就是摸一下胸肌嗎。

  「……就一下。」安室透妥協了。

  清水涼連連點頭,「放心,就一下!」

  安室透為自己竟然做出這種事不忍直視地移開眼,打定主意一分鐘後就把這事忘掉。

  然後清水涼探過手來猝不及防地摸上了他的腹肌。


第59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11

  安室透剛剛在泳池裡游了兩圈,身上還帶著冰涼的水汽,清水涼帶著體溫的手探上來,溫度堪稱灼熱。

  安室透猛吸一口氣,小腹繃緊。似乎是察覺到手下的手感變得更硬了,清水涼好奇地多停了兩秒,指尖輕輕摩挲。

  然後她就看到搭檔的神色不太對的樣子。

  像是生氣,又不像是生氣。仿佛要一口吃了她,又恨不得一腳把她踹水裡。

  清水涼弱弱地狡辯:「我沒有把手拿開就算一下哦。」說著她還意猶未盡地徘徊留戀了一下。

  安室透咬牙切齒,「拿開。」

  「哦。」清水涼悻悻地收回手,小聲嘀咕,「真小氣。」

  安室透氣得差點一口氣上不來,他背對著清水涼平復下呼吸後,決定把矯正變態傾向課程推後,必須要先糾正她的男女相處觀念。

  安室透也不游泳了,拉著清水涼起身,強硬地讓她先去洗澡,換身衣服。

  隨後兩人在休息室沙發上坐下。

  安室透神情嚴肅。畢竟是公安頭子,拿出氣勢來還是很嚇人的。

  清水涼覺得她好像是真的惹人生氣了,乖乖地坐著不敢造次,但她又覺得搭檔這股氣來得莫名其妙,所以胸腔也翻轉著一股不服氣的勁兒。

  她倒要看看搭檔能說些什麼。

  「聽好了。」安室透指指自己,再指指清水涼,「我,男人,你,女人,所以你剛才,包括昨天做的那些親密動作是不合適的,明白嗎?」

  清水涼也學著安室透的樣子指指自己,再指指他,「我,黑櫻桃,你,波本,我們——搭檔,朋友,稍微親近一點又怎麼了?……而且我們以前不就這樣嘛,為什麼現在突然不許了!」

  安室透嘆了口氣,耐心地跟她解釋:「就算是朋友,在異性——」想到灰原哀,他及時改了口,「無論是異性還是同性好友,都要注意界限。以前那是你年紀小,現在年紀大了,再這樣就不合適。有些事,只有情侶之間可以做。」

  「我知道嘛,」清水涼抱起手臂,「親吻和上床,這兩個只能情侶做——我不是沒和你做這些嘛。」她瞥了眼波本。

  以前倒是想過和他做這些。

  安室透:「……」

  原來你也不是不知道啊。

  「既然如此,以後就別再做剛才那樣的事……」

  「什麼事?」清水涼哼了一聲,「不就是摸了一下你的腹肌嘛,小氣鬼。」搭檔怎麼這麼小氣。

  安室透:「……」

  看來她是懂了,但沒完全懂。

  救命,他一個公安警察,為什麼還要負責科普這中東西!

  「……你高中的時候沒有生理衛生課嗎?」

  「有哦,」清水涼驕傲地抬了下下巴,「我滿分。」

  哪個沒用老師教的課,趕緊換老師吧。

  安室透想了想,該怎麼委婉地把這件事說出來。

  「……你不能隨便摸男人腹部的地方,很容易把人……摸出感覺的。」

  安室透微笑,地球為什麼還不毀滅?他這樣和直接承認自己剛才有反應了有什麼區別?

  清水涼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安室透這麼一說,她稍微想了想,就發出恍然大悟的明白聲,「哦——所以你剛剛有反應了,你想和我做?」

  安室透:「……」

  倒也不用說得那麼直接!

  你作為一個女孩子都不會害羞的嗎?

  清水涼頓了頓,像是明白過來自己說了什麼虎狼之詞,然後大驚失色。

  終於意識到了嗎?

  「波本哥原來這麼敏感的嗎?」

  安室透再次微笑:你那麼弄是個人都會有反應。

  「你等等——」在安室透[她又想干什麼]的眼神中,清水涼撲噠噠跑去翻出紙筆,坐回沙發,擺出學術研究的態度說道:「波本哥,你剛剛說的這一點我已經記下了,請問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安室透現在想穿越時空打死那個幾分鐘前決定給清水涼上課的自己。

  「除了腹肌,波本哥還會對什麼地方感到敏感嗎?我記下來,以後會注意的。」清水涼推了下並不存在的學術眼鏡。

  安室透在她的目光緊逼下差點當場放下世俗,遁入空門。

  最後他還是再次妥協。

  「……耳根到脖子的位置。」

  「還有呢?」

  「……腰吧——然後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波本哥是怎麼知道自己對這些地方敏感的?」清水涼好奇地問:「你和別人試過?和誰?貝爾摩德?」

  安室透已經破罐子破摔了,「不是,我和你說過,我和貝爾摩德不是那中關系。」

  「那是誰?基安蒂姐?」

  安室透真想把清水涼腦子裡的好奇心拿個吸塵器全吸出來然後扔進有害垃圾箱。她以前不會這樣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怎麼想現在這樣都是受了那個叫阪本的人的影響。

  「告訴我嘛~我們是最好的搭檔,我們之間還要有秘密嗎?」

  明明兩個人都藏了一籮筐的秘密,清水涼還是臉不紅氣不喘地這麼說。

  安室透閉了下眼睛,好像放棄了什麼。「沒有,我沒和任何人做過。」

  就把它當學術研究好了,沒關系。

  「欸?那你怎麼知道的?」清水涼摸了下自己耳根到脖子的地方,反正什麼感覺都沒有。

  「這是秘密,研究到此結束。」

  安室透結束談話,清水涼有些遺憾地收起小本本。

  不過對安室透會對她的觸碰有反應這中事清水涼還挺驚訝的。因為她印像裡波本似乎是個非常禁欲系的家伙。

  為什麼會有這中印像,追根究底還是兩人多年前那個草率的戀愛。

  清水涼生前死得早,死後又天天在死,於戀愛一途上,雖然壓根沒有經驗,但是自信的清水涼從未在哪個領域失敗過——戀愛當然也是一樣。

  儲備了豐富理論知識的清水涼自己覺得自己指定是個大師。

  根據她儲備豐富的理論知識,清水涼的戀愛手冊按部就班循序漸進。

  1.首先確定男女朋友關系。

  2.一星期後接吻。

  3.一個月後生命大和諧。

  4.後面的還沒想好。

  當時和波本的戀愛雖然似乎是開啟於清水涼的頭腦發熱,但是怎麼著也是清水涼的第一次戀愛,本來是應該按她的戀愛手冊往下走的。

  但是波本不按套路出牌,上來就接吻,打亂了清水涼的計劃。

  清水涼是個非常會變通的人,當時就決定勉強一下,把第三條往前提一個星期。考慮到她隨時可能死掉,還能再往前提一提。

  誰能料到波本是個禁欲系!

  意思是說到了晚上根本找不到波本這個人。

  而且清水涼三天後就死了。

  所以最後也沒能完成生命大和諧。

  然後在她的印像裡波本似乎就成了不近女色的人?後來這個印像還逐漸加深,畢竟連貝爾摩德他都能拒絕呢。

  所以波本幾乎算是親口承認剛剛對她的觸碰有反應真的讓清水涼挺驚訝的。

  因為說起來她好像也沒做什麼,就是單純試探了下腹肌觸感……一點也沒再往下哦。

  男人……還真是善變啊。

  ……等等,這麼說的話,她豈不是有機會實現當年未竟的夢想了?

  安室透自認為是個自制力挺強的人,一般都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體反應,因為作為臥底,時刻保持理智也是一門必修課。

  但是他畢竟是個男人。雖然自制力很強,也禁不住一個長相漂亮,身材姣好,望著他的時候好像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女性總是無意識的撩撥。

  最緊要的是,清水涼特別喜歡搞突然襲擊,身體在沒有防備的時候最容易出現無法控制的反應——甚至都不給安室透做准備的機會。

  所以他為什麼會知道自己身體哪些地方敏感其實都是被某個人的突然襲擊試探出來的。

  安室透開始覺得自己也是個人渣了,清水涼做那些動作時應該什麼都沒想,只是單純的玩鬧,或者是想表達對搭檔的喜愛,他卻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升起了異樣的感覺。

  安室透覺得自己是不喜歡黑櫻桃的,因為他是公安警察,黑櫻桃卻是組織的干部。盡管她有著非常善良可愛的一面,但無法否認的是,她同時雙手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

  他們不是一路人,所以安室透覺得自己是不可能喜歡她的。

  但是因為內心很確定清水涼不會傷害他,安室透又很難隨時對她提起警惕,防備她的突然襲擊。

  因此安室透才決定跟她說清楚。

  但凡換個人安室透可能都會做出完全不同的選擇,比如不動聲色地疏遠……但是這中措施對清水涼想都不用想,絕對沒用。被她察覺到,說不定會變本加厲。

  對清水涼,唯一有效的就是說清楚。

  其實認真說起來,清水涼也沒真的對他怎麼樣,真正不能越過的界限從不觸碰。

  就像她自己說的,除了這兩天忽然對他的肌肉感興趣,他們的相處和之前沒什麼區別。在清水涼看來那就是搭檔的親密距離罷了。

  要說她不知道男女界限,似乎也從沒見她和別的男性這麼親密。

  就連曾經的搭檔琴酒也沒有過。

  ……也可能是在琴酒的槍口下不敢有。

  這麼一想安室透又稍微有點愧疚。她就是人長大了,心還沒長大,做事總喜歡隨心而為,沒必要苛責。

  有些事,慢慢教她就好了。

  安室透緩和了神色,正要說些什麼,清水涼忽然望著他露出一臉的嚴肅。

  她這麼嚴肅起來,熟知她的安室透立馬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透哥,」清水涼望著他認真地說:「我們做情侶吧。」

  安室透:「……」

  果然,他永遠沒辦法跟上黑櫻桃跳躍的思維。

  難道就為了能繼續摸肌肉嗎?

  「我拒絕。」

  「不要嘛~我們做情侶嘛波本哥,一個月就行……不行那一星期?一天?一小時!真的不能再少了!」

  「……你當這是超市買菜嗎?我先走了,我這次來還要陪毛利老師做調查。」

  為了避免清水涼再搞什麼么蛾子,安室透從沙發上起身,繞開她,打算從沙發後穿過去。清水涼看准時機,從沙發上撲過去,早有防備的安室透抬起手臂格擋。

  清水涼被他攔了下落到地上,立馬旋身踢出一記橫踢,安室透往一側避開,身體被沙發擋了下,穩住後清水涼已經趁著這個時機掛到了他身上,兩條腿纏在腰上。

  那張白晰漂亮的小臉上浮起狡黠笑意。

  「哼,跑不掉了吧。」

  清水涼認真嚴肅地請求,「實在不行的話,能讓我親一口嗎?波本哥。就一口。」

  她想了想,湊近了在安室透耳根處輕輕吹了口氣。

  安室透:「……」

  有病,病得不輕。

  他提溜著清水涼的命運的後衣領子把她重新扔回沙發上。清水涼探著腦袋爬起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從沙發後頭冒出來。

  安室透審視地望著她,淺淺地笑了,聲音溫柔:「你剛剛不是還說以後會注意嗎?難道是騙我的?堂堂的組織干部清水大人竟然想出爾反爾?」

  清水涼梗住。

  可惡,被拿捏了。


第60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12

  酒店的餐廳和宴會廳都在二樓。宴會廳占去大部分空間,餐廳又切割成不同風格的小部分。在宴會廳對面的是一處小咖啡室。

  清水涼來到二樓的時候,阿笠博士和少年偵探團正在小咖啡室裡玩鬧。

  幾人圍著桌子坐了一圈,面前放著幾張紙筆,正在玩解謎游戲。看見清水涼的時候元太還高興地叫住了她,試圖讓清水涼也加入進來。

  清水涼對解謎游戲不感興趣,禮貌地用幾顆糖拒絕了。

  「小哀呢?她怎麼不在?」清水涼在江戶川柯南的旁邊,阿笠博士的對面坐下。

  「她去睡覺了哦姐姐!」江戶川柯南用甜甜的聲音大聲說道。江戶川柯南把灰原哀從清水涼那裡帶走後,灰原哀回到房間倒頭就睡,江戶川柯南問什麼都一副聽不見的樣子,把名偵探一口氣憋得不上不下的。

  他真的很想知道黑櫻桃昨晚到底做了些什麼!

  公安警察向來守口如瓶,灰原哀又一副困到不想搭理他的樣子,江戶川柯南快要被好奇心折磨死了。

  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氣,直接故作天真地朝黑櫻桃問道:「姐姐昨晚和灰原在做什麼啊?灰原看上去好困啊。」

  黑發女人聞言單手支頤慵懶挑眉,「你真的想知道嗎?」嘴角似笑非笑。

  又來了,那種被完全看透的感覺。

  「……不想了。」江戶川柯南很有求生欲地縮回試探的爪子。

  「解開了!」光彥拿著手上的密碼紙興奮地說,「7 11 7 17 17 19【2】。這個密碼其實是要將前面的數字分別加2,變成9 13 9 19 19 21,然後再轉換為英文字母,就會得出答案——I miss u.」

  光彥這麼快就解開了謎題,柯南也很開心。

  「這個其實是非常簡單的一種密碼形式,一般來說,如果一串數字密碼是用來傳達某段話的,那麼就要考慮如何把它們轉化成和文字相關的東西,最常見的就是英文字母。我再給你們出一道新的解謎題。」

  做起這些,江戶川柯南可就不困了。

  三兩下又出了一道新題給少年偵探團,江戶川柯南放下筆卻發現黑櫻桃一直在看向宴會廳的方向。

  她在看什麼?

  宴會廳和旁邊的各家餐廳之間並沒有用牆格開,而是選用了更雅致的綠植。一排低矮的故意做舊的紅磚牆,在約莫及腰的頂部栽上叢叢花草。雖然美觀,卻不能隔絕視線。

  此時的宴會廳正有一家公司的財務課在舉辦活動。看上去年紀不小的半禿課長正在台上熱情洋溢地鼓舞員工。

  江戶川柯南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不妥的。

  清水涼是在看自己。

  准確地說,如果她沒有成為主線npc的話,此時在那個地方的本該是她自己。現在取代了清水涼位置的是世界意志重置的一個新人物。

  那是個很漂亮的姑娘,但是和【清水涼】並不像,至少清水涼無法從她們的眉眼間發現任何相似之處,除了都是黑發黑眸。

  她和其他員工一樣認真聽著課長激情昂揚的演講,一雙溫柔如水的眼睛泛著月色般的光澤。

  「你們這幾個小鬼怎麼也在這裡。」

  毛利小五郎和安室透一起出現在走廊,朝著咖啡館走來。清水涼幾人坐的桌子恰好還余下兩個位置,毛利小五郎和安室透便也在此處坐下。安室透坐在清水涼的右手邊,毛利小五郎則在她的右斜對面,阿笠博士的旁邊坐下。

  「清水小姐早上好,昨晚休息的如何?」毛利小五郎還沒完全坐下,聲音已先從那張嘴裡溜出來——江戶川柯南向來對他這種什麼女人都敢搭訕的性格深感佩服。

  「嗯,還不錯。我聽透哥說毛利先生是接了委托過來的,是什麼樣的委托竟然還要勞動毛利先生親自出馬?可以跟我說說嗎?」

  「真遺憾,因為涉及到委托人的隱私,這個恕我不能告知清水小姐。」雖然被清水涼一句話哄得飄飄然,毛利小五郎倒是沒忘記自己的職責。

  清水涼也沒強求。反正一般來說毛利小五郎接的委托都跟接下來要發生的案子有關,她很快就能知道了。

  宴會廳裡財務課的活動熱熱鬧鬧的,二十幾個員工舉著啤酒歡歌暢飲,頭頂吊著的琉璃燈光華流轉。那個女人從宴會廳走出來往廁所去時,清水涼跟上了她。

  清水涼靠在廁所外的洗手池台前等著她。

  那女人走出來後,清水涼終於在近處看清了她的樣貌。非常漂亮,盡管清水涼是個對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的臉就像是造物主精心設計過一般美,每一處細節都是恰到好處。美麗是她的人設嘛,如果她不夠美的話,可能就沒有這個案件了。

  「你叫什麼名字?」清水涼問她。

  上完廁所發現外面站著個奇怪的黑衣女人,然後莫名其妙地問人名字,那女人訝異了一瞬,下意識回答:「瞳美香。我叫瞳美香。」

  「瞳美香。」清水涼重復了一遍,然後對她笑了笑,「小美香,如果你今天就要死了,你要怎麼辦?」

  世界意志重置的這位死者預備役顯然脾氣非常好,聽了這樣的話,不僅沒有當場抄起拖把把清水涼打出去,反而認真思考了下,「今天是世界末日嗎?小行星終於要撞地球了?」

  「不是,那不是我們片場的事。如果我們這裡這樣畫的話,會被觀眾投訴爛尾的。」

  「那我為什麼會死?」

  「比如發生了凶殺案?日本的凶殺案頻率很高吧。」

  「這樣啊。」瞳美香點點頭,聳了下肩膀,「那就死掉好了。我沒有什麼家人,就算死掉也無所謂——我偶爾會覺得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去死呢……日本凶殺案頻率這麼高,總要有人做死者的。」

  還真是像。明明這個人叫瞳美香,清水涼卻覺得好像是一部分那時的自己站到了眼前。她那時候是這麼想的嗎?世界意志捏新角色的時候參考了她的性格嗎?

  清水涼湊近了,盯住瞳美香一雙同她如出一轍的,烏黑發亮的眼眸,然後輕輕緩緩地笑了。

  「不是~」她的尾音雀躍地翹起來。

  「沒有任何生命是為了死亡而來到這個世界的——所以活下去一定會有好事發生哦。」

  「小美香今天一定要小心,你要是死掉了,我可是會很傷心的。」

  她眨眨眼,做了個俏皮的wink。

  [你看上去好像很喜歡她。]

  [那當然,誰會不喜歡自己?]

  [250號你可能弄錯了什麼,重置之後這個人就不是你了,她是瞳美香。]

  [哎呀差不多啦,都是這麼聰明可愛美麗動人。]

  系統閉上了嘴。

  宴會廳的活動一直到下午兩點左右才結束。公司方面訂了十幾個房間供員工們休息。瞳美香和同事們結束活動後,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間。

  彼時的清水涼正躺在自己房間游泳池邊的躺椅上曬太陽。

  少年偵探團明明有自己的房間,卻不肯回去,在阿笠博士的照看下一個個抱著卡通游泳圈在泳池裡亂撲騰。

  毛利小五郎還有委托要完成,弟子安室透卻被江戶川柯南動用[小孩子理所當然ソ撒嬌]留在了清水涼的房間。

  毛利小五郎撓著後腦勺嘀咕:「這小子怎麼回事,明明自己說對這個委托好奇才跟來的……」

  「我想和朋友們一起游泳嘛!」江戶川柯南用小奶音大叫。

  事實是他怎麼能放心讓阿笠博士、少年偵探團和組織成員單獨待在一起!

  安室先生這個保險當然也要留下。

  睡足了的灰原哀這會兒也從1109挪到了1095。清水涼此時正卯足了勁兒勸她換上自己親自挑選的[絕贊蘿莉]泳衣。

  「你是笨蛋嗎!誰要穿這種全是傻乎乎花朵,還有誇張蕾絲邊的泳衣——這種材質真的是泳衣嗎!」

  「欸?可是真的很可愛嘛,小哀穿上一定會更可愛噠!」

  「我拒絕!你自己穿。」

  「我穿不上嘛~你穿給我看看嘛~我保證不會做奇怪的事的!」

  「不要,變態。」

  清水涼失望地嘆了口氣,又很快振作起來。

  「既然如此,看我的——埋胸攻擊!」

  「唔——」在憋死之前,灰原哀把腦袋拔出來,臉頰紅得番茄似的。她咬牙切齒地壓低聲音,「清水涼,我遲早要把APTX4869藏到你的飯裡!」

  清水涼摸著下巴思索了一番,露出糾結的表情。

  「……可惡,總覺得變小的我就算可愛,也比不過小哀呢。」

  灰原哀:「……」

  清水涼忽然拿右手拍了下左手掌心,眼睛一亮,興奮地小聲說:「我們把這個藥喂給波本怎麼樣——小小的波本絕對超級可愛!!」

  灰原哀在清水涼懷裡同情地望了眼在休息室給眾人准備飲料的波本。

  這麼多年,給清水涼做搭檔,很不容易吧。

  畢竟她可是讓琴酒都退避三舍的女人。

  波本……對組織真是忠心啊。

  灰原哀再看一眼清水涼,雖說她不介意毒死一個組織成員,但誰讓清水涼那麼喜歡波本,為了不讓她事後後悔傷心,灰原哀只好捏著鼻子提醒她:「APTX4869對普通人來說是毒藥,不是所有人都能活著。笨蛋。」

  「罵人的小哀也好可愛~」清水涼抱著灰原哀又使勁兒蹭了兩下,看到不遠處的江戶川柯南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清水涼善解人意地問:「柯南,你也要姐姐抱抱嗎?」

  她卻不知道自己的笑容看上去有多心懷不軌——她確實是打算趁機嚇唬柯南來著。

  江戶川柯南尬笑:「……不用了,姐姐。」

  「小涼,你的手機響了。」安室透的及時出現再救柯南於水火之中,後者猛地松了一口氣。

  灰原哀重新躲進清水涼的懷裡避開波本探究的目光,清水涼伸長胳膊從搭檔手裡接過手機,接通電話。

  「摩西摩西,誰?——哇哦,是大哥啊!你終於想開了,把我挪出黑名單了嗎?」


第61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13

  朗姆靠著一張「有機會成為琴酒上司」的大餅把清水涼騙出了國,回來後卻告訴她那張餅已經給人吃了。清水涼非常不滿,所以她最近在酒店揮霍時是一點也沒給組織省錢。

  朗姆那邊收到她的賬單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倒不是心虛什麼的,只是清水涼花錢的同時確實把公司治理得很好——其中大部分是阪本的功勞——支出和收入一合計,她發點小脾氣也沒什麼。

  但是花了組織那麼多錢,該壓榨勞動力的時候組織自然不會含糊。

  琴酒這次打電話過來就是給清水涼發任務的。

  這次的任務目標是日野株式會社的社長日野原慎。他手上捏了點和組織有關的情報,所以組織需要讓他悄無聲息地在人間消失。情報人員得到消息,日野原慎這兩天要到靜岡縣和人談生意,所以這個任務就落到了此時正好在靜岡縣度假的清水涼身上。

  一般來說發任務這種事發個短信Email也就行了,但是對黑櫻桃,如果不在電話裡親耳確認她收到了任務就實在讓人沒辦法放心。

  身為冷酷無情的殺手,琴酒公事公辦地暫時把她挪出黑名單。

  「大哥,我跟你講,這裡的酒店真的超舒服的哦,你要不要來看看——陽光、泳池還有我這樣的超級大美女喲!哦對了,這裡的酒店還有自帶的理發室,可以免費剪頭發,理發師是個很可愛的小帥哥,技術也很不錯!大哥你偶爾也要讓伏特加哥歇一歇,不要什麼都麻煩他嘛——大哥信不過理發師的話,我也可以……」

  清水涼剛接起電話的時候,江戶川柯南沒什麼特別的反應。他正在思考清水涼那個別有深意的笑到底代表了什麼。視野裡,一身吊帶黑裙的女人慵懶地躺在躺椅上,溫暖的陽光落下,皮膚白得近乎透明。

  灰原哀被她抱在懷裡,有一搭沒一搭安撫性地拍著背。

  大哥這個詞彙也不是誰的專屬,一開始江戶川柯南壓根沒往琴酒那個方向想,聽清水涼的語氣更像是跟哪個多年不見的好友談心聊天,語調輕松愉快,所以江戶川柯南怎麼也不可能想到對面聽電話的會是那個陰鷙可怕的男人。

  直到灰原哀驟然露出驚慌至極的神色,以及清水涼話語裡那聲「伏特加哥」。

  但是直到此時江戶川柯南仍是不敢相信,因為那個女人臉上笑容淺淺,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眼裡的快樂藏不住地露出,嘴裡還在喋喋不休。

  「大哥難道擔心我會順手干掉你上位嗎?不會啦,我這麼敬仰大哥,絕對不會對大哥有什麼別的想法哦——好好,閉嘴就閉嘴,干嘛那麼小氣。」

  ……對面的真的是琴酒吧?

  江戶川柯南震驚地看向安室透,後者就是不看他,裝作注意不到他的目光。

  是琴酒欸——組織成員當著他的面在給琴酒打電話欸!

  這不竊聽一撥說得過去嗎!

  安室透這時候倒像是看出他的想法了,一把將他撈起來,「柯南不是說想游泳嗎?我帶你去——」

  誰想去游泳啦!

  我要琴酒!

  清水涼望著被搭檔撈走的柯南挑了下眉,微笑著對柯南大聲道:「boya,玩的時候小心點,不能溺水哦~」

  在江戶川柯南驀然被一層驚恐愕然覆蓋的可愛表情中,清水涼笑得愈發燦爛。

  「啊,我在和一個超級可愛的小孩子說話哦,大哥你想見見他嗎……好好,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完成任務的……嗯?摩西摩西?可惡,又掛我電話。」

  清水涼盯著黑掉的手機屏幕,「雪莉,你說他現在是不是又在拉黑我?」

  終於從窒息中走出來,可以喘口氣的雪莉:「……」

  看上去你還是有點數的。

  不不,現在重點是——

  「不要在我面前接他的電話!你要嚇死我嗎?」

  「有什麼關系嘛,反正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

  下午4點的時候,瞳美香的屍體在她的房間被發現了。屍體的第一發現人不是別人,正是清水涼。

  當時清水涼只是想去看看瞳美香的狀態,敲響她的房門,裡面卻什麼動靜也沒有,清水涼基本就確定她還是遇害了。

  清水涼果斷打開房門,裡面的瞳美香倒在一片凝固了的血泊中,已經死掉有段時間了。

  接下來就是通知酒店工作人員盡快聯系警方。

  在第三者的視角看三選一的感覺挺奇妙的,但因為死掉的人是瞳美香,清水涼多少有些傷心。

  這麼說有點奇怪,但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瞳美香的應該就是清水涼了。

  在警方到來前,名偵探毛利小五郎和江戶川柯南先聞訊趕到案發現場,安室透也同他們一起。少年偵探團則在屋外探頭探腦,被阿笠博士攔住。

  「小孩子別來添亂。」毛利小五郎不耐煩地抓住江戶川柯南把他丟出去。

  「清水小姐,你不要害怕。」轉向清水涼的毛利小五郎轉眼間換了副表情,面對案件時他看上去正經了不少,「請問現場的東西你有動過嗎?」

  清水涼搖搖頭,「沒有,我特意注意了,也沒有讓別人接近案發現場。」

  「那真是多謝清水小姐。」

  清水涼沒有打擾幾位偵探調查案件,把現場交給他們,她就走出了案發現場所在的房間。

  「發生了什麼案件嗎?」步美憂心地問,因為角度問題,少年偵探團沒有看見瞳美香的屍體。

  清水涼在步美面前蹲下,溫柔地說:「沒事,把這件事交給毛利偵探吧,姐姐帶你們去休息區坐一會兒。」

  因為死掉了一個同事,這會兒瞳美香公司財務課的同事都相繼走出了房間,聚集在案發現場周圍,清水涼所在的休息區剛好能看見那裡的景像。令人煩躁的吵鬧也跟著傳入耳朵。

  清水涼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著。

  「你還真是悠閑。」灰原哀吐槽。

  「反正我又不會查案,過去也是添麻煩。」

  對這句話,灰原哀並不相信。在她看來,黑櫻桃雖然笨蛋得可以,但幾乎沒什麼是她不會的。

  但事實上,清水涼是真的不會查案,她只對怎麼死更舒服比較有經驗。

  「為什麼我不能離開!發生案件和我有什麼關系,耽誤了我的生意你們能負責嗎——!」

  「客人,非常抱歉,這是名偵探毛利小五郎的要求,在沒有確認犯人前,酒店裡的人都暫時不能離開。」

  吵鬧聲引起了清水涼的注意,她朝聲音來源看去,挑起眉梢。

  那個在和服務生爭吵的男人不是別人,竟然正是她的目標人物日野原慎。

  這倒可以理解,這家酒店是靜岡縣最好的酒店,日野原慎好歹也是個社長,總要住的好點才配得上身份。

  在服務生的反復勸說、賠禮道歉和種種承諾下,日野原慎悻悻地留在了酒店。

  清水涼本來是不介意讓日野原慎多活幾天的,但是人都撞她槍口上了,她不扣下扳機都不好意思。

  不過在那之前,她得先把收束世界線的事完成。

  靜岡縣的警察很快來到了案發現場,負責的警官是橫溝參悟,一個長著珊瑚頭的男人,是毛利小五郎的忠實粉絲。

  「毛利先生,有您在我就可以放心了!對這個案子您有什麼看法嗎?」

  毛利小五郎清清嗓子說道:「死者名叫瞳美香,今年21歲,因為參加公司的活動來到了這家酒店。粗略推斷死亡時間大概在下午2點半到4點間,死因是被房間裡的花瓶打中了頭部,現場沒有打鬥的痕跡,目前不排除意外事故的可能性。」

  「不會是意外事故的,大叔。」江戶川柯南蹲在屍體旁邊頭也不回地說:「你看死者右手的手指——」

  安室透接道:「明明其他四指都很干淨,食指卻沾著干涸的血漬。很明顯是死者在死前留下了什麼訊息,但是現場卻沒有這樣的信息,很可能是被某個人擦掉了。這樣的話就不會是意外事件——不過我想這種事毛利老師應該早就發現了,大概是在考驗我們吧?」

  因為柯南的行為正要發火的毛利小五郎聽到安室透的話哈哈一笑,「正是如此,不愧是我優秀的弟子。」

  橫溝參悟不甘示弱:「既然如此,我立刻讓鑒識課進行血跡檢測。」

  結果顯示,瞳美香果然在她的死亡現場留下了死亡訊息,但是被擦得非常混亂,仔細辨認,也只能認出一部分,看上去似乎是數字10110的下半部分。

  雖然這樣一來能夠確認瞳美香的死果然另有蹊蹺,但是只憑這串莫名其妙的數字也不能確認到底凶手是誰。

  不過酒店裡和瞳美香有所牽扯的主要是她的同事們。警方將重點放到了財務課同事身上,經過排查,在瞳美香的死亡時間,財務課的員工約在了台球室進行比賽,因為同齡人玩起來比較舒服,所以他們沒有叫上課長田中拓也(tanakata guya)。

  另外,相原裡奈(aihara rina)也因為身體不舒服沒有應約。

  也就是說,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只有兩位。

  「既然如此,犯人很可能就在這二人之間。」橫溝參悟說道。

  「不,其實還有一個嫌疑人。」

  「不,其實還有兩個嫌疑人。」

  毛利小五郎和江戶川柯南同時說道。

  「你說什麼呢!」毛利小五郎給了江戶川柯南的腦袋一拳,「哪來的兩個嫌疑人——」

  江戶川柯南抱著腦袋死魚眼。

  安室透在旁邊打圓場,「毛利老師,沒准柯南是注意到了什麼我們沒注意到的地方呢?」他微微一下,「是吧,柯南?」

  「毛利先生,您說的嫌疑人是指?」橫溝參悟問。

  「其實我今天來這裡是接到了一個委托,委托者是這家酒店的大小姐,她和酒店的大堂經理長谷川健一(haseikawa kenyiji)是情侶,但是大小姐最近察覺到男友似乎和別的女性也有牽扯,所以才讓我這個名偵探出馬,來調查一番。」

  「事實上,那個和長谷川健一有牽扯的女性正是本案的受害者瞳美香。而且根據我的調查,瞳美香和長谷川健一自小相識,青梅竹馬,兩人的關系要早於長谷川健一和大小姐。」

  「單從動機上來看,不能排除長谷川健一為了隱瞞這件事對瞳美香痛下殺手的可能性。」

  「原來如此。」橫溝參悟又轉向江戶川柯南,「那柯南說的第二個嫌疑人是?」

  安室透似笑非笑地望著柯南,「我想柯南是想說一個被我們下意識忽視了的人……」

  江戶川柯南揚起天真的笑臉,「嗯,就是本案的第一發現者清水姐姐——清水涼(shimizu ryou)。」


第62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14(28000營養液加更)

  毛利小五郎對著江戶川柯南的腦袋又是一下,「清水小姐怎麼可能殺人!小孩子不要胡說——」

  江戶川柯南:呵呵。

  江戶川柯南倒不是真覺得清水涼是這起殺人案的嫌疑人,因為那個女人可是組織的人,要殺人的方法有太多中,怎麼也不會選擇拿花瓶砸死這中漏洞百出的手段。

  他故意這麼說其實是想把清水涼留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

  以組織的風格,就算是琴酒當年成了嫌疑人也是乖乖地等到警察找出真凶才離開。為了不暴露組織的存在,他們不會在明面上對警察做什麼。

  江戶川柯南想利用這一點約束清水涼的手腳。他不知道下午那通電話裡琴酒到底跟她說了什麼,詢問灰原哀,後者也不肯告訴他,只說自己因為害怕什麼也沒聽見。

  江戶川柯南覺得自從昨天晚上灰原哀和清水涼在一起睡了一覺後,她們之間的關系就發生了某中變化,灰原哀那麼恐懼組織的一個人看上去竟好似對清水涼很是依賴。

  從這件事裡很容易就能推斷出一個信息:黑櫻桃看出了雪莉的身份,但是她選擇了包庇。

  「你不要試圖招惹她,她會放過我不代表會容忍你的存在。」這是灰原哀的原話。

  但是江戶川柯南會被輕易勸阻也就不是工藤新一了,他不僅不聽勸還試圖迎難而上,以清水涼為突破口,粉碎組織接下來的陰謀。

  「因為不是有很多案件的犯人都是殺人之後再假裝第一發現者嗎?」江戶川柯南揉揉腦袋,奶聲奶氣地說。

  橫溝參悟覺得柯南說的很有道理,「這位清水小姐和死者是什麼關系?」

  「你不要聽這個小鬼胡說,雖然清水小姐是本案的第一發現者,但是她和死者完全沒有任何關系,她根本沒有理由殺人。」

  「但是,」江戶川柯南繼續拆台,「今天清水姐姐和我們一起在咖啡館的時候一直在看宴會廳的方向,好像對某個人非常在意,後來瞳美香走出宴會廳的時候她還馬上追上去了,而且她會出現在死者的房間也很奇怪——兩個人真的沒有關系嗎?」

  「……你這小鬼。」

  「如果柯南說的是真的,那麼這位清水小姐確實也有嫌疑。接下來就把這幾位嫌疑人挨個兒叫來進行問訊吧。」橫溝參悟做下決定。

  「不用叫了,我已經到了。」眾人循著聲音望去。警察選擇的問訊地點在一間休息室。酒店裡的休息室構造大同小異,都是一張桌子幾個沙發。

  黑發女人從門口的光影裡走進來,黑色修身吊帶裙仿佛要在白到雪一般的皮膚上融化了,裙擺隨著動作輕晃,朦朧的輕紗散開,她懶懶地在沙發上坐下,靠在柔軟的沙發背上抬手掩唇打了個哈欠。

  「有什麼事就問吧,我會好好配合的。」

  明明天氣挺熱,她卻在吊帶裙外還套了件輕薄的針織衫,似乎是在遮掩什麼。

  真是位漂亮的女性啊,橫溝參悟悄悄紅了下臉。

  清水涼在外面站了有一會兒了,她本是在考慮什麼時候給江戶川柯南來個惡魔低語比較合適,就聽見小偵探把她也列成了嫌疑人。

  這對清水涼來說可是前所未有的新奇體驗——她第一次成為三,不,四選一的一員,而不是躺在那兒聽推理的那個。

  別看她哈欠連天,其實內心是很激動的。甚至想拍照發個ins紀念一下這歷史性的一天。

  「清水小姐不用擔心,我們都相信你絕對是清白的!」毛利小五郎殷勤地說。

  橫溝參悟在清水涼對面坐下,「請問,清水小姐今天下午2點到4點在哪裡?」

  「我一直都在我的房間,下午2點到3點時阿笠博士、少年偵探團他們也都在那裡,這一點柯南也可以作證,對吧?」

  江戶川柯南點點頭,當時他們在清水涼的房間玩到3點多才離開。

  「之後直到4點,我一直和透哥在一起。」

  眾人的視線轉向安室透,後者遲疑地點點頭。

  「我們一直在一起,直到小涼忽然說想出去轉轉。不過那之後屍體就被發現了,所以小涼應該是沒時間犯案的。」

  江戶川柯南臉色一黑,清水涼竟然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真是的,這中事為什麼不早說,害得清水小姐被誤會。」毛利小五郎不滿地剜了弟子一眼。

  「清水小姐和安室先生又是什麼關系呢?兩位3點到4點期間在做些什麼?」安室透的話基本排除了清水涼的嫌疑,但是也存在著互相作偽證的可能性。為求穩妥,橫溝參悟繼續問道。

  他這麼一問,毛利小五郎和江戶川柯南的神色都變得有些怪異。

  清水涼笑了下,眉眼彎起,「我們是可以交托生死的普通朋友哦。」

  橫溝參悟:「……」

  第一次知道普通朋友的定義是這樣的。

  「那麼兩位3點到4點間在做什麼?」

  安室透面露為難,清水涼也嘆了口氣,臉頰飄上一點紅暈,「這件事說起來讓人很不好意思……其實我們在那個……就是打架啦。」

  她將針織外套半褪到胳膊肘那裡,露出肩膀和後背上觸目驚心的淤紅淤青。她皮膚本就白,又穿了最襯膚色的純黑,身上那些斑駁的紅痕顯得艷麗異常,仿佛白雪地裡滴落的溫熱的血。

  清水涼之前一直覺得搭檔作為一個情報人員柔柔弱弱的,肌肉都是擺設,然後這兩天在搭檔那裡頻頻受挫,她才終於意識到——搭檔的肌肉好像也不全是擺設。

  清水涼不敢相信自己滿點的【搏擊】打不過琴酒也就算了,難道還打不過一個笨蛋臥底情報人員?

  所以下午少年偵探團離開後她就硬拉著安室透比試了幾場。

  假如清水涼是個弱雞也就算了,偏偏她也很厲害,所以安室透被她拉著比試,也沒辦法放水——真要放水也不是不行,頂多就是被打兩下,清水涼發現他招架不住肯定會立馬停手,說不定嚴重一點她能比他這個被打的人都難受。

  ……但是安室透實在忍不了他在清水涼心裡的形像持續往沒用的方向坍塌。

  再這麼下去遲早有一天他會被組織邊緣化,再也接觸不到有用的情報。

  由此可見,溺愛真的很不利於人類進步與成長。

  這麼一來,兩個人打著打著就都上頭了,彼此下手也忘了輕重,除了記著不能往臉上招呼,每一下都是卯足了力氣。也就是安室透現在穿得嚴實,不然脫下來也是滿身觸目驚心的痕跡。

  雖然清水涼很不願意承認,但是笨蛋搭檔的搏擊技術是有那麼點厲害的,就她的感覺來說,應該比琴酒還要厲害。

  清水涼怎麼想,她輸給搭檔都跟這三年在國外訓練沒跟上脫不了關系。

  反正提起這件事,清水涼就又羞又愧。

  堂堂干部竟然輸給了情報人員……好丟人哦。

  但是清水涼可不是輸不起的人,她清清嗓子,小聲地說:「透哥比我想的要厲害,所以我們花了不少時間,那一個小時我們都在干這個啦。」

  安室透也挺不好意思的,他本來沒想下重手,但是清水涼也是難得的厲害對手,比他的公安下屬們揍起來有意思多了……所以他一個沒注意,差點給人打傷。

  他也壓低聲音,「晚上我幫你把淤青揉開,明天就能好了。」

  江戶川柯南通紅著一張小臉,在兩人身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本來是覺得黑櫻桃說的打架就是單純的打架,但是只是打架……為什麼要臉紅啊!

  再看看毛利小五郎滿臉[現在的年輕人也太不知道節制了]和[安室這小子怎麼也不知道注意點]的表情,他徹底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安室透一副習以為常這沒什麼的樣子更是讓他馬上要突破臨界值,變得心如止水。

  公安警察……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結果三人中反而只有橫溝參悟正確理解了清水涼的意思。不過他把打架理解成了清水涼單純被打,因為她看上去是很柔弱的女人,很難想像和人互毆的情景。

  所以橫溝參悟瞪了安室透一眼,「不管怎麼樣,打人是不對的,打女人更是非常可惡。」

  他本來就對這個搶了毛利先生大弟子位置的男人很不滿,這會兒說話一點也沒客氣。

  安室透:「……抱歉。」

  「沒關系沒關系,」清水涼立馬護起犢子,「是我自願給他打的。」

  橫溝參悟:?

  毛利小五郎:嘖。

  江戶川柯南震驚一整年:安室先生……他到底怎麼做到的?

  如果安室先生是女性的話,是不是琴酒也不足為懼?


第63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15

  清水涼的嫌疑雖然基本上被排除了,但是她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依舊在沙發上坐著,說是她也對案件的真相很感興趣。看在毛利小五郎的面子上,橫溝參悟沒有一定要她離開。

  江戶川柯南也跟著略微松口氣,至少他能暫時把精力都放在案子上了。

  接下來就是正經的三選一登場。

  首先被詢問的是瞳美香的上司,財務課課長田中拓也。

  田中拓也,40歲。

  對這世上有些人來說,人到中年,老婆和頭發總要跟人跑一個的。田中拓也的老婆是個對家庭很負責任的女人,跟人跑的就只能是他的頭發了。

  頂著頭上稀疏的草原,田中拓也點起煙說起了從前。

  「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美香她是個很好的員工,我把她當女兒一般看待。她的離開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巨大的悲痛,真難以相信,今天中午的時候大家還好好的……」

  他拿起紙巾擦了把好不容易擠出的眼淚和滿腦袋的汗水,有點胖胖的手指上箍著銀質的結婚戒指。

  橫溝參悟安慰了田中拓也幾句,詢問他2點到4點時在做什麼。

  「你們是在懷疑我嗎!我因為中午的活動非常累,下午一直在房間裡休息,直到外面發出吵鬧聲才出來。」他再次強調,「我不可能殺害美香!殺了她對我有什麼好處?」

  清水涼打了個哈欠,隨口接道:「惱羞成怒?或者是打擊報復?你一直想讓瞳美香做你的情人卻被她接二連三地拒絕,身為上司的威嚴受到侵犯,更不用說瞳美香還發現了你挪用公款的證據。為了保住自己的榮譽地位,殺人滅口不足為奇。」

  清水涼語出驚人,但田中拓也臉上下意識露出的驚恐表情卻似乎證明她所言非虛。他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暴露了自己,也就不再掙扎。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事!」

  其余幾人也疑惑地看著清水涼。安室透將眾人的疑惑問出口:「小涼,你和死者認識嗎?為什麼你會知道這些?」

  「算是吧。」清水涼想了想該怎麼胡扯,最終決定套一套身邊現成的人設,「其實我還有個身份是偵探——透哥,你那是什麼表情,你不相信我嗎!」

  安室透神色如常,「沒有,你接著說。」

  他不是懷疑清水涼的推理能力,而是懷疑她的勤快程度。

  能偷懶絕不工作,能睡覺絕不加班的清水涼主動干兼職?除非琴酒拿槍指著她。

  「瞳美香委托我調查一些事情,所以我才會對她的事這麼清楚。」

  江戶川柯南問:「清水姐姐去找死者也是為了委托的案件嗎?」

  清水涼點點頭。

  你們組織成員是流行兼職偵探嗎?

  第二位嫌疑人相原裡奈,25歲。

  「哈?我怎麼會殺她,我和她又不熟。」相原裡奈翻了個白眼,抬手撩了下頭發,腕上的鐲子順著白皙瘦弱的腕部滑下,消失在衣袖裡。

  她長相十分漂亮,染著十分張揚的紅發,十個手指頭的指尖也點綴著精心裝飾的美甲。

  「下午2點到4點的時候我在房間核對這次活動的賬單,現在東西還在我桌子上攤著,你們可以自己去看,都說了我根本沒有理由殺她。」

  「那可未必吧。」拆台愛好者清水涼毫不留情,「你手上那款鐲子是芙紗繪上個季度的新品,上面嵌著不少巴西產的天然托帕石,雖然價格算不上特別高昂,但也不是你這樣的小職員能買得起的。可以問下你的鐲子是哪裡來的嗎?」

  「請你回答一下。」橫溝參悟嚴肅地重復。

  「我為什麼非要回答這種問題不可!是我男朋友送的不行嗎?」相原裡奈氣得眉毛都飛了起來,見狀毛利小五郎趕忙安撫道:「抱歉,相原小姐,我們這也是例行公事。」

  相原裡奈掃了毛利小五郎一眼,倒是按下了脾氣。

  「恐怕不是男朋友,而是情人吧?你靠著情人得了不少好處,但是他卻看上了死者,你擔心自己會失去現在所有的一切,所以對死者下手。你說自己跟死者不熟這種事根本站不住腳,只要隨便找一個你們的同事問一問就知道,你平日在公司是怎麼針對她的。」

  相原裡奈臉色鐵青,倒是很痛快地承認了。

  「對,沒錯,我就是看不上那個女人。長了那麼一張臉還假清高。但是我沒殺她就是沒殺她。」

  「我和美香是朋友,我怎麼會殺她呢?」

  最後一位嫌疑人長谷川健一,22歲。長相清俊,有一雙如霧含情的桃花眼。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清水涼。

  清水涼:?

  「你們看我干什麼,他的作案動機毛利先生不是說過了嗎?」

  橫溝參悟掩唇咳了兩下,「這麼一來,這三位犯罪嫌疑人都有作案動機,而且都沒有不在場證明。」

  「從現場的狀況來看,激情殺人的可能性很大。除了擦掉死者留下的死亡訊息,犯人什麼都沒做就倉皇逃離了,作案工具也是就地取材的花瓶,或許一開始犯人並沒有想著要殺害死者,但是衝動之下犯下了此案。」安室透說。

  「清水姐姐覺得犯人是誰?」江戶川柯南朝清水涼眨巴眨巴眼睛,甜甜地笑了。

  清水涼捏著下巴陷入沉思,然後慢慢開口,眾人皆屏氣凝神地聽著。

  「依我看,不是田中拓也,就是相原裡奈。」她喘了口氣,「或者是長谷川健一。」

  「……」

  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你們那是什麼表情,我說的很清楚了,如果這樣還找不到凶手,那你們這些偵探也太笨了。」清水涼的樣子特別理直氣壯,就好像她剛剛那番話已經將真正的凶手是誰指明了,只是他們都沒聽出來。

  江戶川柯南不由陷入沉思,她已經發現凶手是誰了嗎?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這次的案件沒有復雜的殺人手法,但是幾人的動機又都在充足中有那麼一絲不充足。因為這幾人的動機都不夠迫切,如果想殺人的話本可以進行更周密的計劃再動手,所以應該是發生了什麼才讓凶手臨時起意。

  這樣一來,案件的突破口就在死者留下的死亡訊息上。

  10110……這幾個數字到底代表了什麼意思呢?

  江戶川柯南捏著下巴皺著眉站著,清水涼目測了下兩人間的距離——這不正是惡魔低語的好時機嗎?

  她在心裡過了遍台詞,起身湊到江戶川柯南身邊,沉浸在思緒中的江戶川柯南沒有意識到清水涼的靠近,清水涼正要說話,一雙手卻攬過她的肩膀把她撈起來。

  清水涼往旁邊看去,安室透對她露出溫柔微笑。

  「小涼,你不想直說犯人是誰的話,我們就把查案的空間留給毛利老師吧,毛利老師一定能很快就把凶手找到的。」

  和江戶川柯南一樣,安室透也覺得清水涼大概已經知道犯人是誰了。

  「嗯,這件事就放心地交給我名偵探毛利小五郎,我絕對會馬上把犯人揪出來!」

  安室透順手拉住清水涼一點衣袖,「我先陪你回休息室坐一會兒,你剛才一直在打哈欠,昨晚沒睡好吧?」他目光中露出一點擔心。

  「不,我不困——哈——」清水涼說著又沒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

  她好像昨晚是有點過於興奮了,以至於都開始觸底反彈了。

  ……但是惡魔低語——

  安室透拽著清水涼的袖子把她往外拉,清水涼滿臉憾恨地跟著他,把下一個哈欠忍下來。

  和安室透這種把熬夜當飯的人不一樣,清水涼一向早睡早起,杜絕一切猝死的可能性,所以猛然來這麼一下,身體反應就格外大。

  「說起來,」走在走廊上,清水涼有一個問題非常在意,「波本哥,你真的覺得推理出案件真相的是毛利先生嗎?」

  安室透:「……」

  他一向是知道黑櫻桃特別敏銳的,但這也有點太離譜了。安室透很確定這是清水涼和江戶川柯南的第一次會面,兩人滿打滿算相處了不到半天,而江戶川柯南甚至還沒有在她面前展示出他高絕的推理能力,頂多算是個有點聰明的小朋友。

  她是怎麼看出來的?

  安室透想了想,也不排除清水涼只是看出了毛利小五郎比較水的可能性。

  他硬著頭皮說:「你別看毛利老師平時有些不靠譜的樣子,一旦他認真起來,什麼案子都難不住他。所以小涼要對他有點信心。」他表現出一副毛利小五郎其實非常值得信賴的樣子。

  清水涼目露同情。

  看來搭檔雖然身體變強了,腦袋卻越來越笨了……這就是變強的代價嗎?

  但是也不排除波本是想在她面前給柯南打掩護的可能性,不過清水涼對搭檔的智商能不能想到這茬持保留態度。

  清水涼堅信笨蛋是不可能突然變聰明蛋的。

  兩人回到休息室後,少年偵探團迫不及待地詢問起案件的進展,清水涼看了眼安室透,慢慢說:「交給毛利偵探就好啦,他肯定沒問題的。」

  不過清水涼覺得讓波本這麼笨下去也不是辦法,看看人家fbi……唉,還是得她幫一把。

  「而且還有柯南在,柯南那麼厲害,不會讓凶手逃脫的。」

  她都提示這麼明顯了,搭檔也該往這上面想一想了吧?

  安室透神色驀然冷肅,灰原哀臉色一白,她想說些什麼,看到清水涼身邊的波本,又把腦袋縮回連帽衫下。

  安室透特意把清水涼從查案的地方支開,目的之一就是給江戶川柯南打掩護,那孩子一遇到案件就會興奮起來,在黑櫻桃面前恐怕一眼就無所遁形……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江戶川柯南還是個孩子。黑櫻桃她是不會對孩子下手的,前提是組織那邊沒有注意到柯南。

  如果組織下令除掉江戶川柯南,黑櫻桃會怎麼做,安室透無法下定論。他只知道,組織直接傳達給黑櫻桃的命令,她從未違背過。

  至於第二個目的,則是情報。安室透想弄明白琴酒到底交給了清水涼什麼任務。

  以往清水涼要做什麼任務都會主動跟他分享,哪怕大多時候不需要他這個搭檔幫忙。但是這次安室透等到現在,清水涼也沒有透露任務的意思。

  有兩種可能性:1.這個任務很重要,琴酒那邊要求她保密;2.黑櫻桃出於某種理由自己選擇了不告訴他,比如說……她開始懷疑他的身份了。

  安室透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清水涼身上,清水涼困得揉了兩下眼睛,迷迷糊糊地說:「透哥,我睡一小會兒,你待會兒要叫我起來呀——」

  安室透條件反射般應了聲,伸出手臂朝向她,「嗯,放心吧。」

  清水涼也不知道聽沒聽到他的回應,撈過沙發上的抱枕墊在腦袋下就歪在一邊的沙發扶手上睡著了。

  安室透愣了下,他本來還以為清水涼一定會理所當然地拿他當人體枕頭的。他收回尷尬地在半空停了下的手臂,皺眉思考起琴酒這次到底給清水涼發布了什麼任務。


第64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16

  清水涼抱著枕頭睡得香甜時,警方對案件的調查有了重大進展。鑒識課人員在垃圾裡找到一雙鞋底沾血的鞋子,經檢驗,血跡無疑是死者的,而鞋子則屬於嫌疑人長谷川健一。

  名偵探毛利小五郎召集眾人准備推理真相。

  少年偵探團聽到動靜自然少不了去湊熱鬧,於是休息區只剩下安室透和清水涼兩個人。清水涼也被吵鬧聲驚醒了下,眼皮微微一抬,迷迷糊糊地問了句:「系統,地震了嗎?」

  又開始胡說了。

  安室透淡定地說:「沒有,你再睡會兒。」

  「殺害瞳美香小姐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長谷川健一!」休息室內,三位犯罪嫌疑人和毛利小五郎、橫溝參悟相對而坐。少年偵探團在門口探頭探腦地打聽消息。

  「……柯南不在這裡呢。」吉田步美小聲說。

  「或許是毛利先生讓他幫忙去准備什麼道具了?」圓谷光彥有些遲疑。

  「毛利先生,」橫溝參悟也有些遲疑,他小聲問:「不擺出那個姿勢可以嗎?」

  總覺得不在沉睡狀態下的毛利先生不太靠譜呢。

  「我沒有殺害美香!」長谷川健一臉頰漲得通紅,一遍遍重復道:「我真的沒有殺她!」

  毛利小五郎不為所動,「既然如此,你怎麼解釋你的鞋子底沾上了屬於死者的血跡?」

  長谷川健一急著解釋道:「我承認我去過美香的房間,但是那時候她已經死了……血跡應該就是那時不小心沾上的,但是我真的沒有殺她!我和美香是最好的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不可能殺她的!」

  「我想未必如此。你和死者雖然是青梅竹馬,還是情侶的關系,但是自從你攀上了這棟酒店的大小姐後,死者就成了你的阻礙。或許今天你來找死者提分手,但是死者再次拒絕了你,所以你為了自己的前途,干脆殺了她。然而你卻沒發現自己的鞋子不小心沾上了血跡,這也成為指認你最好的證據。」

  「我真的沒有殺她!再說,美香已經同意和我分手了,我為什麼還要殺她,如果是為了自己的前途,我殺了她不是反而會毀了自己嗎!」

  「……這……」毛利小五郎被問住了,尷尬地頓在原地。橫溝參悟看著他,真摯的眼神裡寫滿對毛利小五郎的信任。

  毛利小五郎:「……」

  「美香小姐真的同意和你分手了嗎?」關鍵時刻,江戶川柯南出現在門口,「大叔接了委托調查你,所以這兩天我們一直在關注你的動向,今天中午的時候美香小姐和你見過面,當時的死者還在質問你到底為什麼要和她分手。她說如果你不能給出一個理由她是不會同意的。」

  「這都是大叔讓我這個助手去探聽的消息。」柯南最後還不忘故意用小男孩兒的天真姿態給毛利小五郎戴上一頂高帽,毛利小五郎也不記得他什麼時候讓柯南去探聽的,反正說都這麼說了,他也就挺挺胸膛認下了。

  長谷川健一面色一白。

  江戶川柯南繼續說道:「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場的死亡訊息,也是你擦掉的吧?」

  清水涼從奧特曼大戰小怪獸的睡夢裡醒來。雖然沒睡多少時間,不過身體的疲累基本清除了,她神采奕奕地舒展了身體——然後差點閃了老腰。

  清水涼忘了下午才跟波本打過一架,身上還青青紫紫地受著傷,睡了一覺把那股酸疼勁兒全勾出來了。

  沙發另一頭的安室透默默看著她,神色平靜,卻像是有那麼一絲咬牙切齒的感覺。

  「睡得好嗎?」

  清水涼點點頭,露出甜甜的笑容,非常有精神地跟安室透形容道:「我剛剛在夢裡和小怪獸大戰八百回合,把他打得落花流水,一直在跟我求饒呢。」

  「嗯,所以你能先把腳從我身上挪開嗎?」

  清水涼這才注意到她一只腳還踹在搭檔身上——難怪剛才睡夢裡踹怪獸的感覺這麼真實。

  她淡定地揉著腰把腳縮回來。

  看在兩人搭檔一場的份上,安室透覺得他可以不跟清水涼計較,把他夢成僕佣後再把他夢成小怪獸這回事。

  ……才怪。

  安室透望著清水涼輕輕地,溫柔地一笑:「小涼,奧特曼似乎都是假的。」

  似乎二字是他最後的仁慈。

  清水涼大吃一驚:「你才知道嗎!自信點,把似乎去掉。」

  笨蛋果然是笨蛋。日本公安沒救了。只相信光怎麼行呢,成熟的大人要面對現實啊。

  安室透:「……」

  我槍呢?

  安室透深吸幾口氣,把他熱愛的國家和摯愛的好友們在腦袋裡過了兩圈,似乎稍微冷靜一些了,他裝作不經意的口吻問道:「今天琴酒給你發了什麼任務嗎?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可以告訴我。」

  黑發女人扒拉著沙發沿子起身,一手把半掉不掉的外衫撈回去,遮住白雪般的皮膚。她抬起迷茫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像是終於想起了這回事。

  「哦,你說那個啊,不用擔心,我一個人就夠了。」

  「我們畢竟是搭檔,只讓你一個人做怎麼可以?最好還是我們分工合作——」

  清水涼忽然扭頭湊近了安室透。

  她身上並沒有殺氣或是別的什麼迫人氣勢,所以這個距離雖然危險,安室透也沒有做出應激反應。

  黑色的瞳孔裡仿佛一個沒有月光和星光的暗淡的夜,濃稠的黑暗中亮起兩點淺金色。安室透在她眼睛的呼吸裡看到了自己。

  目光略微下移,那兩瓣總是紅得玫瑰般的唇瓣輕輕地勾起。

  「透哥,這種任務是我的領域,交給我就好——我需要幫助的時候,一定會告訴你的。」她此刻的聲音非常輕柔,仿佛月光落向湖水,又怕驚醒湖底睡著了的夢。

  兩人重新拉開距離,那一片夜遠去了,再度罩上薄霧濛濛的紗。安室透細細琢磨著清水涼的話——這種任務……是指哪種任務?

  再看眼前的女人,她臉上已換了狡黠的,不懷好意的笑。安室透連忙提起警覺。

  她又想干嘛?

  清水涼什麼也沒想干,她只是抱著手臂,嚴肅又不太嚴肅地審問搭檔:「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透哥,你有過想殺了我的時候嗎?」

  安室透眼裡的警覺像是被一陣風給凍住了,他有那麼幾秒什麼反應都沒有。

  這片休息區明明是公用的,但因為發生了案件的關系,事不關己的人都窩在房間裡,這麼長時間竟沒有第三個人來打擾他們。

  清水涼嘴角耷拉下來,凶巴巴地數落著:「我知道我有時候是有點不靠譜,大哥他想殺我的時候100天裡大概有99天吧。透哥呢?你也有這種時候嗎?」

  清水涼的目光落在安室透身上,眼神干淨剔透,並沒有什麼生氣或指責的情緒,看上去就是她又突發奇想地在搞些無聊問答了。

  其實只要說一句「沒有」就可以了,她是個很好騙的人,只要兩個字就能騙過她。

  安室透忽然垂下眼眸,眼裡的光收斂了,好像是怕被對面黑夜裡的什麼給刺傷。

  但安室透知道自己是真的有過想殺了她的時候。和琴酒那種被氣到忍無可忍不一樣,他是想要奪走黑櫻桃的性命,想要她這個人徹底消失。

  安室透直到現在還記得,正是他起了殺心的那時候,黑櫻桃送了他一個護佑平安的御守。

  那個御守早被他隨手扔在了不知哪個角落的垃圾桶裡。他那時候對來自組織成員的祝福不屑一顧。

  這個問題的真正答案是——有。有過。

  如果不想再騙她的話,他此時的回答應該是點點頭,然後承認「是,我有過想殺了你的時候。」

  如果此時在這裡的是降谷零,他會這麼說。

  然而此刻在這裡的是安室透。

  他是組織的臥底,一個臥底的所有行動應該是為了更好地潛伏,那麼他的答案只能是兩個字——沒有。

  清水涼問完這個問題,自己倒像是一點也不在乎答案。她壓根沒意識到身旁的金發黑皮青年內心如何的驚濤駭浪,自己對著休息區旁的鏡子鼓搗了兩下睡得亂糟糟的頭發,忽然跳起來叫道:「透哥,我得先回去洗把臉!」

  安室透一直都沒往她這個方向看,他坐在沙發邊,身姿挺拔,額前的碎發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

  清水涼風風火火地回去洗了把臉,把自己重新弄得人模人樣。往回走的時候,清水涼在一個拐角處掃到日野原慎進了自己的屋子,奇怪的是,有另一個鬼鬼祟祟的鴨舌帽男人在另一個方向陰狠地盯著日野原慎的房門。

  清水涼覺得事情有點意思了。

  ……

  長谷川健一在江戶川柯南的逼迫下,最終承認是他擦掉了現場的死亡訊息。

  「我當時推開門發現美香倒在地上的時候嚇了一跳,我立馬跑過去想看看她還有沒有救,等冷靜下來才發現那行血字被我不小心破壞了一半,我本來想立刻報警,但是因為我跟美香的關系很復雜……怕警察懷疑我,才干脆把剩下的部分也擦掉——但是我沒有殺美香!」

  橫溝參悟問他:「那你有看到完整的死亡訊息是什麼嗎?」

  長谷川健一搖搖頭。

  「警官,還有什麼好問的,這家伙肯定是凶手。」相原裡奈毫不客氣地說:「連毛利偵探都這麼說了。」

  「是啊,警官,找到了犯人,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先離開了?公司還有很多事等著忙。」田中拓也附和道。

  「警官,我真的沒有!」

  江戶川柯南認為確實還不能排除長谷川健一是凶手的可能性。死者瞳美香留下死亡訊息這件事凶手一開始應該是不知道的。要留下那麼一串明顯的死亡訊息,一定得是凶手不在場的情況下才可能完成,不然寫不完就會被凶手打斷。

  但是不排除凶手不放心又返回案發現場的情況。

  當然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長谷川健一還真是做了件蠢事。

  繞來繞去,重點還是在10110這幾個數字上。江戶川柯南拜托灰原哀查過瞳美香所在公司跟數字有關的情報,都沒有能完全對上的。

  然後這時候光彥忽然說了句:「這個數字的死亡訊息能用柯南教我們的凱撒密碼去解嗎?」

  江戶川柯南靈光一閃,閃電劈中天靈蓋。

  ——原來如此,凶手只能是那個人。

  但是他的推理還缺了一環。

  這一環,恐怕只能去問清水涼了。


第65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17

  人逢喜事精神爽。清水涼解決了心頭一件事,快快樂樂地往回走,看見江戶川柯南時她高高興興地衝他擺擺手:「下午好~」

  江戶川柯南雖然是專門來找清水涼的,但是就這麼狹路相逢他還是心頭一緊,他左右看了看,沒找到安室透的身影。

  他心裡就有些沒底。

  但是想要盡快破案的心情占了上風,江戶川柯南還是認真地詢問了清水涼一些有關某個人的細節。

  最後一塊拼圖也被拼起來了。

  江戶川柯南眼鏡上反射出詭異的光芒,他輕輕一笑。

  沉浸在思緒中,他完全沒注意到清水涼不知何時將一張漂亮精致的臉貼到了面前,一抬頭便望進一雙烏黑幽深的眼眸。

  紅唇開合,漫不經心。

  「工藤新一,果然是個好聰明的人。」

  江戶川柯南瞳孔驟然緊縮,溫度迅速從他身上褪去。剛剛解開謎題的快感像是一塊被劇烈的海嘯撕爛的礁石,鈍鈍地砸在心底,叫他花了好長時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清水姐姐也聽說過新一哥哥的事嗎?」

  黑發女人半蹲下來,雪白的五指修長,覆在皮膚上觸感溫潤。她擦了下江戶川柯南的臉頰,笑容溫柔。頓了頓,才慢慢說道:

  「我知道。從他出生到被琴酒灌下APTX4869,然後被雪莉確認死亡……這些事情我好像都知道呢,柯南。」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好事,她的笑容逐漸擴大,江戶川柯南感受著她指尖的溫度,像是被一條溫暖的毒蛇纏到了身上,僵硬得不能動彈。

  麻醉針、腳力增強鞋、充氣足球……好像在此刻都沒什麼用處。

  女人輕輕嘆了口氣,聲音飄渺:「柯南真是個好孩子……」

  柯南真的是個好孩子。

  清水涼正發愁上哪兒找惡魔低語的時機,他就自己送上門了,不能不說是雙喜臨門,這不直接射門都對不住對方防守空虛。

  不過因為過於臨時起意,她之前想好的台詞睡了個覺全忘了。

  想詞的時候清水涼覺得兩人大眼瞪小眼對視多尷尬,所以她臨時加了場動作戲——還別說,柯南這個小臉摸起來好軟和!

  和小雪莉一樣可愛!

  再摸一把就停手!

  更令人感動的是說完台詞後系統彈出的提示。

  [死亡偏差值+10,當前死亡偏差值78]

  江戶川柯南是個什麼神仙!

  清水涼盯著他看的目光逐漸變得灼熱,開始思考起無視劇情把柯南拐跑隨身帶著的可行性。

  江戶川柯南額頭的冷汗啪嗒嗒往下掉。

  之前因為黑櫻桃對明顯被認出身份的灰原哀的留手,還有她對安室透的在意與關心,江戶川柯南不得不承認他對黑櫻桃是有些放松警惕的。

  雖然赤井秀一和灰原哀都對黑櫻桃表露過很深的忌憚,但接觸後就發現她這個人其實挺……隨和的?

  一個人冷著神情時會有很強烈的生人勿近感,但是真的靠近了,她對人笑一笑,就像是冬雪消融,春風拂面,叫人生不起惡感。

  不過那都是在江戶川柯南看到現在的清水涼之前的想法。

  看看這個女人現在的眼神,誰能不說一聲變態。

  江戶川柯南覺得他現在好像被綁在拔河繩子的中間,兩頭都是黑櫻桃的想法,一頭是「殺了他吧」,另一頭是「玩上幾把也不錯」。

  那只溫熱的手最後停在了他的脖子上,指腹下血脈跳動。

  「柯南,你怎麼在這裡?」安室透推開一道門,出現在走廊,訝異地望著兩人,「警察已經准備把長谷川健一作為嫌疑人帶走了。」

  言外之意是他並不相信長谷川健一是凶手,暗示柯南快點去替毛利小五郎破案。

  清水涼松開江戶川柯南,後者戰戰兢兢地抬頭望了她一眼,發現她神色平靜,好似已忘了剛剛發生的事。那雙漂亮的眼睛忽然就像是放空了,又在別的地方亮起來。

  她對著安室透叫道:「透哥!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江戶川柯南就沒見過這麼隨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劫後余生,他深深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再度佩服起安室透。

  ……所以安室先生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隨心所欲的清水涼抓著個鯛魚燒坐在休息室等著和大家一起等著聽名偵探毛利小五郎的推理——這回是沉睡狀態的。

  周圍一圈人,甭管真心還是假意,都適當地表現出了對死者的哀悼,只有清水涼旁若無人地吃著香噴噴的鯛魚燒,手裡還抱著個天婦羅的小吃盒,另有一杯可樂在旁,儼然是來這裡郊游了。

  身為餐食提供者,安室透似乎也覺得不好意思,像征性地在清水涼身前擋了擋。

  他用商量的口吻問了句:「不能換個地方吃嗎?」

  得到理所當然的拒絕。

  「不行,那我還怎麼欣賞毛利先生優秀而卓絕的推理。」

  安室透:「……」

  江戶川柯南:「……」

  裝得還挺像那麼回事。

  江戶川柯南已經放棄去猜黑櫻桃這個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又打算干什麼了,除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似乎也沒有別的更好的選擇。當務之急是解決案件。

  「毛利先生,你剛剛不是說長谷川健一就是殺害瞳美香的凶手嗎?為什麼現在又不是了?」橫溝參悟疑惑地問。

  毛利小五郎的聲音響起。

  「不,我的意思是,確實如長谷川健一所說,他曾到過案發現場,但實際上殺害瞳美香小姐的並不是他。」

  「這題我會,凶手其實是田中拓也!」清水涼咬著鯛魚燒口齒不太清晰地說。

  「你不要隨口污蔑人!」田中拓也立馬憤怒地反駁道。

  她果然早就知道凶手是誰了,江戶川柯南想。

  其實清水涼直到江戶川柯南來找她問問題,她才意識到田中拓也是凶手……畢竟柯南只著重問了他一個人的事。

  「我讓柯南那小子幫我詢問過清水小姐,因為瞳美香生前曾委托她做過一些調查,所以清水小姐對她的事非常清楚。田中先生,你貪污公款的事事實上大概是清水小姐查出來的,你大概沒想到,殺了瞳美香反而讓這件事更快地暴露了吧?」

  田中拓也臉色鐵青。

  「雖然你們三人都有作案動機,但是作案動機表面上看都沒有緊迫性,除非瞳美香小姐近期打算做什麼,而這件事直接威脅到了你們。我從清水小姐那裡確認了一件事,那就是死者因為不堪田中課長的騷擾,近期有打算將他貪污公款的事公開,我想這也是清水小姐迅速鎖定他是犯人的原因。」

  吃天婦羅的清水涼:「?」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今天下午的事應該是這樣的,你和死者提前約好,或者是臨時起意到她房間去找她,你想讓她放棄舉報或公開貪污公款的事件,但是死者拒絕了,也可能是說了什麼話刺激到你,你在憤怒之下拿起房間的花瓶砸向她,導致了她的死亡。」

  「毛利先生,你說的這些都只是你的推測,沒有任何根據。不止是我,他們兩個一樣可能臨時起意,和瞳美香發生衝突。」

  「你說的不錯,但是死者已經告訴了我們,殺死她的正是你。」

  「是那個死亡訊息?」橫溝參悟眼睛一亮,「毛利先生,您解出來了?」

  「正是如此。10110,我們一開始都以為這是一串和凶手有關的數字……」

  「難道不是嗎?」

  「不是,我在鑒識課人員那裡確認過,因為長谷川健一無意識地破壞,留下的死亡訊息真正能辨認出的其實只有模糊的一小部分。我們根據這一小部分理所當然地把它們看成了數字的下半部分。」

  圓谷光彥恍然大悟:「是字母!當時死者真正想留下的死亡訊息是字母!」

  「沒錯,死者留下這串直接暴露出來的訊息卻沒有擔心會被凶手破壞,足以說明她留下訊息時凶手已然不在現場,既然如此,她應該會選擇最直觀的能直接指認凶手的方式,而不會搞復雜的暗號。」

  「所以這串訊息的意思其實非常簡單,就是名字的羅馬音。」

  「田中拓也——tanakatakuya。當時瞳美香留下的應是這一串字母,但是被破壞後只剩下前面的tana下半部分很小的一塊,也因此被誤認成10110。」

  田中拓也冷笑一下:「說這麼多也只是推斷,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是凶手嗎?」

  清水涼吃東西的動作頓了下,出現了,經典的求錘得錘。

  「田中先生,你可以解釋下,你今天下午為什麼忽然換了一身衣服嗎?」

  「……我出了太多汗,想換件衣服,不是很正常嗎?」

  「那你可以把之前那件衣服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嗎?」

  田中拓也沉默了。

  「你根本拿不出來。因為是臨時起意的殺人,雖然花瓶上可能因為戴著手套檢測不出指紋,但是噴濺出的血液卻沒那麼容易消除。發生案件後,這家酒店就被警方封鎖了,你換下的衣服根本沒辦法運出去。」

  「但是你很清楚,如果隨便扔到垃圾桶裡,很快就會被鑒識課人員發現,所以你選擇了一個沒人會關注的地方,將帶血的衣物手套丟了下去。」

  「是哪裡?」橫溝參悟好奇地問。

  安室透說道:「大概是空著的高級vip套房的游泳池裡吧?高級vip套房都在一樓,但是因為住在這裡面的客人很少,所以基本都空著。沒有住人的套房泳池也是干的,正適合藏東西。如果是在走廊轉角的窗戶那裡,是可以把衣服丟進最邊上的那間套房泳池裡的。」

  「那裡沒有住人,他只要熬過這個下午,在明天保潔人員打掃衛生之前拿走沾了血的衣物就不會被人發現。甚至他也可以選擇訂下這個房間,並要求不許人打掃。」

  「真的是你殺了美香!」長谷川健一聲色俱厲地質問道。他確實是想著跟瞳美香分手,但二人畢竟也是多年青梅竹馬,他從未有過殺害瞳美香的念頭。

  清水涼淡淡地想:接下來應該是一跪二哭三帶走了。

  但是田中拓也不走尋常路……他拿刀挾持了吉田步美。

  清水涼:「……」

  「反正我的人生已經徹底毀了……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田中拓也挾持者吉田步美翻窗而出,外面就是酒店的停車場。

  江戶川柯南和安室透率先追出去,清水涼跟在後面氣定神閑。

  沒關系,作人質步美是有點經驗在身上的,屬實是專業對口了。

  接下來就是柯南的神奇足球拯救世界——

  等等。

  清水涼跟到停車場,眼看著田中拓也攔下一輛剛要離開的汽車,駕駛座探出一個熟悉的鴨舌帽男人。

  田中拓也拿刀對著他要他立馬下車。

  清水涼見了心內竊喜。

  好耶!這個鴨舌帽手裡可有她給的槍,快把這個可惡的殺人凶手一槍干掉!

  結果鴨舌帽畢恭畢敬戰戰兢兢就把車子讓出去了。

  清水涼:「?」

  給你槍你都不中用!

  然後再一想清水涼就明白過來了……好像除了槍,她還給了鴨舌帽一個定時炸彈來著,他不會把炸彈安到汽車上了吧?

  安室透已經開著車,載著江戶川柯南追了出去。

  牙白。太牙白了。


第66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18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清水涼從琴酒那裡接到的任務是干掉日野株式會社的社長日野原慎,這本來不是什麼需要格外費心的任務,但是因為死神本神柯南在這兒,清水涼不想直接往人槍口上撞,所以她之前是想著不然就等柯南他們走了再說。

  遇到鴨舌帽男人的時候清水涼改了主意。

  清水涼經過一番偽裝後接近了鴨舌帽男人,在她的威逼利誘下男人吐露了他和日野原慎之間的血海深仇,並坦言他此番而來就是為了報仇,讓日野原慎為他被害死的妻兒血債血償——不得不說社長著實是個高危職業。

  被組織盯上就夠慘了,現在還有別的人也盯著日野原慎的命。很難說還有沒有另一個沒浮上水面的選項等著湊足三選一再開局。

  他做人是有多失敗?

  既然鴨舌帽自己也想干掉日野原慎,清水涼覺得她稍微給人家提供一點便利不過分吧?

  於是清水涼不僅給了鴨舌帽一把槍,還從系統商城裡買了個定時炸彈保證萬無一失。甚至計劃書她都幫人寫好了。

  簡單粗暴,槍法不好換炸彈,只要火力足,沒有干不死的。

  反正鴨舌帽似乎也不想活了,她准備的這麼齊全,沒道理拿不下一個小小的社長。

  看現在這個樣子估計是鴨舌帽男人沒能用槍解決日野原慎,也可能是他覺得這樣不過癮,所以直接選了炸彈的方式。

  為了復仇,這個男人已然紅了眼,甚至沒有在乎一個無辜小女孩兒的性命。

  可以說清水涼完全是被自己坑了。

  安室透開著白色馬自達,車尾氣一道煙般一閃而過,把清水涼阻止的話噴回了她的胸腔。

  ……且不說她壓根沒來得及說話,步美還在田中拓也手中,無論是安室透,還是江戶川柯南都不可能放棄她。

  好吧,清水涼自己同樣不可能。

  思緒只是轉瞬即逝,清水涼利落地跳上自己的哈雷。她在酒店住了大半個月,對這附近熟悉得很,迅速就在腦海中規劃出一條能最快攔截住田中拓也的路線。轟鳴聲一響,黑色機車甩出一道幻影。

  這時候動作最慢的橫溝重悟才趕到停車場,指揮警察們開車去追。

  哈雷的馬力開到最足,風割在臉上略微鈍痛。黑色機車飛上天橋,像一只黑色的海燕般墜落,黑發女人丟開車把,穩穩地落在地上,裙擺落回,遮掩著一雙白皙修長的腿。

  清水涼抬起一只手,舉槍對准馬路的方向。

  三秒後田中拓也的車子出現,他在駕駛座上,步美被放在副駕駛上,從前窗看不到日野原慎的身影。後面緊咬著白色的馬自達。

  田中拓也看到了前方的清水涼,酒店為了尋求美麗清新的風景,選的位置並不在市中心,所以這條路上此時一個行人、一輛車都沒有。

  黑發女人遙遙站著,瘦削得像是一道凜冽的風。發絲和裙擺糾纏,拿槍的手卻穩如磐石。

  田中拓也咬牙將油門踩到底,一只手把吉田步美拉到身前。但是因為步美身材嬌小,不可能完全擋住他。

  清水涼輕輕一笑——這就想難倒她嗎?

  雖然現在動手會給她帶來不少麻煩,不過誰叫她是反派呢?

  然而有人比清水涼更快地扣動了扳機。

  田中拓也肩膀爆出血花,方向盤脫手,車輛開始漂移。

  有狙擊手在這附近!

  清水涼條件反射地掃視了一圈四周。附近適合做狙擊點的只有遠處的一棟大樓。但是這個狙擊距離就清水涼所知,除她以外,能做到的只有琴酒和赤井秀一。

  我們首先排除一個琴酒——他在這兒只會把子彈送進她的腦子裡。

  那麼……是赤井秀一?

  他不是死了嗎?

  哦,又來死而復生的傳統藝能是嗎——

  清水涼掃這一眼只花了不到一秒,她收回目光,連開兩槍徹底廢了田中拓也的行動能力。

  車輛滑行了一段,撞到路旁的電線杆上,停了下來。

  此時距離清水涼只剩幾十米遠。

  白色馬自達也在車輛旁停下。

  清水涼邊往那邊跑邊提醒安室透:「車上有炸彈,隨時都可能爆炸,快把步美救出來!」

  就連清水涼自己也不知道炸彈的定時究竟是定了多少時間。但是以她的耳力,此時已能聽見炸彈計時時輕微的滴答聲。

  幾乎是清水涼剛開始說話,江戶川柯南就跳下去,跑著拉開車門,安室透一手抱著滿臉淚水的吉田步美,一手把渾身是血的田中拓也拖出來。

  清水涼松了口氣,看來他們運氣不錯——

  人果然不能隨口亂立flag。

  清水涼心裡剛劃過這麼一絲念頭,車廂後座就傳出一聲微弱的呻吟。她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日野原慎被鴨舌帽用麻醉藥迷暈後扔到了車後座,因為前座的遮擋,安室透和江戶川柯南剛剛都沒有看到他。但偏偏他這時候醒來了。

  「安室先生,後面還有人!」江戶川柯南立馬叫道。

  安室透把江戶川柯南和吉田步美一起扔遠了,同時一腳踢開撞壞的車門,身子探進去抓住了日野原慎,與此同時,他也親眼見到了清水涼所說的炸彈。

  液晶屏上的數字是4。

  但是因為車輛剛剛的撞擊,日野原慎的一只腳陷進了前座和後座間的空隙中,安室透試著拔了下沒有拔出。

  他迅速判斷了那只腳卡著的方向,選擇將日野原慎朝另一個方向踹去。安室透用足了力氣,日野原慎的腳果然順著這個角度滑出,整個人撞開壞了一半的車門飛出去。

  液晶屏上的數字變成了1。

  安室透的身體還因為踹人的慣性保持著朝車裡撲去的姿態,有另一只手此時從身後抓住了他,在與慣性的爭奪中把他拉出車門,他猛地朝後摔去,耳邊同時傳來炸彈爆炸時的巨響。

  火光衝天。車輛的碎片像煙花般爆開,細小的顆粒物擦過他的臉頰,鮮紅的血珠浮現在皮膚上,順著重力滑落。

  但是更多的煙塵碎屑都落在了此時正擋在他上方的那人背上。

  在大腦還沒處理完所有信息時,安室透只知道他此時望著的是一雙浸沒了黑暗的眼瞳。

  那裡面是他的影子。

  映著火光和金發,像是自己也在發著光。

  清水涼在伸手拉人的同時打開了道具【半小時痛覺屏蔽】。

  這玩意兒真的好用。

  好用到什麼程度呢——就是清水涼覺得距離爆炸這麼近的地方她指定是受了點傷,但她完全沒有痛感,精神奕奕,甚至能爬起來跑個馬拉松。

  缺點就是世界似乎變得有些虛幻了。

  失去了痛覺,仿佛連感受世界的能力都被一並剝奪了。視野也不知被什麼遮掩得朦朧模糊,清水涼試探著又低了點腦袋,她總得要確認自己沒救錯人。

  萬一危急時刻她費勁兒拉出來的是日野原慎那她一定會包袱款款地連夜離開地球。

  淺金發,紫灰眼睛。

  嗯,沒救錯。

  清水涼用一只手撐著身體,另一只手抬起來,落到安室透的心髒處。她手上的血污迅速污染了他心髒那裡白色干淨的布料。越擦越髒。

  身後似乎是在燒著灼灼的火焰,天空一片藍,有沒有風聞不到聽不著看不見,那一切都跟著被痛覺屏蔽了。

  世界是凝固的。

  掌心下的心髒一下下穩健地擊打著。

  據說聲音有一種名叫共鳴現像的存在,清水涼疑心自己的心跳也和這節奏和在了一起。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很有必要教育一下搭檔。

  「你是笨蛋嗎?就算要救人也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別人的命是命,你自己的就不是了嗎!」

  清水涼覺得自己這話說得特別有氣勢。

  她嚴肅起神情時,是會有種生人勿近的感覺,這時候說的話好像也別平時更多了幾分威嚴。

  她決心要讓搭檔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黑發女人額前滑落一滴鮮血。那滴鮮血經歷了頗多曲折,從她的腦袋和毛茸茸雲彩般蓬松的黑發裡探出頭,擦過她的眉梢眼角,艷麗地在她身下的男人臉上濺出朵精雕細琢的血花。

  安室透感覺到她的手隔著薄薄的布料貼在他的心髒上,每一下跳動都好似把他們拉近了,停頓時又退遠。

  仿佛海潮的呼吸或是某種聲浪。

  「你死了,我們的娃怎麼辦?」清水涼非常嚴肅認真又充滿憂慮地質問搭檔。

  鑒於她一養一個死的碩果累累的前科,孩子它爸要是狠心把她們丟下,那幾個娃估計是命不久矣了。清水家植物墓園再添新墳。

  「下次不可以這樣了哦。」

  該說的話都說完後,清水涼意識到兩人現在的姿勢好像有些不妥。她是頂頂不在乎這種小事的,不過搭檔似乎對這個很在意,清水涼尊重他的想法,乖乖地准備起身。

  江戶川柯南和吉田步美站在不遠處,兩人身上干干淨淨的,除了被安室透扔出去滾在地上時的一點擦傷什麼事都沒有。躺在地上滿身血漬的田中拓也也還喘著氣。

  至於剩下的日野原慎,最好是死掉了。清水涼默默祈禱。

  她起身的動作被安室透打斷了,男人忽然把她拉進懷裡,似乎是想擁抱,手臂卻靠近又停駐。

  清水涼感覺搭檔變得有點奇怪,她又說不上哪裡奇怪。

  男人一手把她的腦袋按在肩膀上,沙啞著嗓音說:「柯南,快叫救護車。」

  江戶川柯南早在安室透吩咐前就撥打了電話。

  身為旁觀者的他,在最清晰的視角目睹了事情的全過程,黑發女人伸出的手、爆炸的大火、紛飛的碎片、她彎曲而顫抖的脊背,直到最後似乎是為了安慰男人輕柔的一個笑。

  哪怕不用親眼去看,他也能猜到黑發女人後背處會是怎樣的慘不忍睹。

  雖然在最後關頭避開了爆炸的中心,但是因爆炸而起的碎片幾乎是雨一般落在了她的背上。

  清水涼偏了下腦袋,看到安室透滿手的血。

  她認真思考了下,大吃一驚:「這難道是我的血嗎?」

  清水涼覺得她最好是先把【半小時痛覺屏蔽】關了感受下自己的身體狀態,這個念頭剛剛浮起就被她按回去。

  算了,不關頂多就是安詳地再死一次,關了可能就是痛苦地再死一次了。

  人來世上走一遭,總得留下點東西。

  清水涼被安室透按在懷裡,只剩一張嘴能動。

  她盤算了下自己剩下的東西,挑了個最重要的開口:「透哥,我的銀行卡密碼是xxxxxx。」


第67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19

  說完之後清水涼覺得不太妥當,因為她好像有不止一張銀行卡……然後為了安全起見每張銀行卡她都整了不一樣的密碼。

  她倒是每一個都能順溜地背出來,但是笨蛋搭檔能記住嗎?

  要不還是蘸點血在旁邊的地上寫下來好了,這樣也算是迎合了柯南傳統——死亡訊息。

  不過一般來說會有人拿銀行卡密碼當死亡訊息嗎?

  「……你自己的密碼自己記。」

  不知為何,清水涼覺得搭檔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她想抬起腦袋看下他的表情——她確實是把腦袋抬起來了,但是什麼也沒有看清。血色朦朧了她的眼睛,再然後她就昏過去了。

  好像這次受的傷是比較嚴重,昏過去的前一秒,清水涼這麼想道。

  黑發女人軟軟地倒在懷裡,眼睛安靜地闔著,像是睡著了一般。安室透想觸碰她又生怕弄疼她的傷口,最後小心翼翼地挑揀出一塊尚算完好的皮膚,他將她抱起來,遠離熱浪能撲到的地方。

  「……安室先生,救護車馬上就到了,她會沒事的。」江戶川柯南絕對不會想到有一天他竟也會期望著一個組織成員能活下來,甚至是在這個人有可能知道他身份的情況下。

  他沒想到黑櫻桃真的能為安室透做到這個份上。

  這和江戶川柯南認知裡的組織太不一樣了。

  就算是和他有些淵源的貝爾摩德也不可能做到這一步。

  或者說這簡直讓他生出抓心撓肺的疑問:一個能擁有如此熱烈誠摯的感情的人,她為什麼會成為組織的人?

  曾經的宮野明美,如今的清水涼。

  二者又是不一樣的。

  宮野明美是不小心掉進黑暗裡的陽光,清水涼卻是在黑暗裡長出的微弱燭火。

  曾親眼見證了宮野明美的悲劇的江戶川柯南非常明白一件事:假如清水涼因此而死,那麼安室透將一生都無法走出這個陰影。

  橫溝重悟帶著警察們很快趕到了現場,在警察們的幫助下,現場的三位傷患迅速被送進醫院。

  吉田步美因為過度驚嚇昏睡了過去,所以只剩下江戶川柯南和安室透能告知橫溝重悟現場發生了什麼。

  安室透隱瞞了清水涼開槍的部分,只說當時不知道從哪裡射來了子彈,似乎是有狙擊手埋伏在附近——他和江戶川柯南都很清楚那個狙擊手是誰。

  但是安室透已然無暇關心赤井秀一出現在那裡是想做什麼。

  清水涼的傷口處理好後被送進了病房。她的傷其實沒有看上去那麼嚴重,至少沒有到危及生命的地步,只不過是傷口分布範圍有點廣,血跡糊在一起,看上去有點可怕罷了。

  但是因為傷都在後背,甚至還有一塊皮膚被燒得挺嚴重,所以她只能趴在床上。

  黃昏的時候清水涼醒了過來。她稍微動了動,後背就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清水涼絕不跟自己過不去,立馬又氪了一打【半小時痛覺屏蔽】。

  然後她舒舒服服地坐起來,對著夕陽很有詩人氣質地嘆了口氣。

  清水涼住的是一個非常舒服的單人vip病房,床邊的小櫃子上擺著一個插著百合花的花瓶。

  屋裡除了她以外,沒有別人。

  [250號,你終於醒了。]

  系統忽然出聲嚇了清水涼一跳,一般來說沒什麼事系統是不會主動跟她說話的。它主動說話那肯定就是有事了。

  [怎麼了?]

  [我只是提醒一下你,以後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你最好把自己的性命放在首位。]

  [為什麼?]清水涼伸著懶腰跳下床,她低頭找了一圈,沒找到拖鞋,就赤著腳走到窗邊,拉開窗戶,涼風拂開她額前的發。

  [主線nppc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主線npc不會有轉生成別人的機會。但是在進入主線劇情之前,主線npc享有新手保護。哪怕死亡,也可以重開周目。不過一旦進入主線劇情,新手保護就會關閉。

  當你和江戶川柯南說出那番話後,世界線收束,主線劇情已經開啟。換言之,你沒有任何特殊保護了,如果在拿到大禮包之前死掉,那就是真的死了。]

  [……這麼重要的事你為什麼不早說!]

  清水涼狠狠地批評了一番系統的不靠譜。如果早點知道這回事,她說什麼也要忍著寫下銀行卡密碼再昏過去。

  萬一她真的一睡不起,卡裡的錢不是要便宜組織了嗎!

  哦對,還要趕緊留下遺囑,把那幾張透支的卡給琴酒。

  別問,問就是相信大哥。

  安室透把江戶川柯南和吉田步美送回酒店,回到醫院走進病房的時候就看到清水涼站在窗邊的背影,窗簾被晚風拂動,時不時掩住她的影子。天光朦朧。

  她不知想什麼出了神,連他走過去也沒有發覺。

  單薄的肩膀撐著寬大的病號服,後背的衣料被沁出的血再度染紅了。

  安室透皺起眉頭,叫了她兩聲她才回過神。

  「在想些什麼,傷口裂開了都不知道。」

  清水涼被安室透拉著坐回床上,看她光著一雙腳安室透免不了又是一通數落。清水涼已經習慣了,閉著嘴挨訓。

  安室透頭疼地嘆了口氣,「我去叫醫生來給你重新上一遍藥。」

  清水涼干巴巴地「哦」了聲。

  醫生見了清水涼重新裂開的傷口氣不打一處來。所有的醫生都很討厭不配合的病人,尤其是這種剛上完藥包扎好就又把自己折騰傷的類型。

  清水涼繼續乖乖挨訓,安室透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也在一旁賠禮道歉。

  「抱歉,她就是有些調皮,我一定會看好她,不讓她再亂來。」

  醫生瞥了他一眼,哼了聲,開始給清水涼處理傷口。

  「覺得痛了可以喊出來。」上藥的時候清水涼太安靜,反而讓醫生又有點不安。他不會罵人罵太過分了吧?

  清水涼搖搖頭,「我不痛的。」

  因為開著痛覺屏蔽,現在就是再拿把刀捅她一下她也不會有什麼感覺……

  這怎麼可能不痛?

  醫生覺得肯定是小姑娘在逞強,這麼多傷口要上藥,就算個一米八的大漢哭出來也不足為奇。但是他上著上著發現……這位病人是真的強。好能忍啊。

  肅然起敬。

  「在傷口長好前最好少點動作,然後多注意休息,有助於你盡快康復。」

  清水涼乖乖地重新趴回床上。

  醫生交代完,安室透送他走出病房,合上房門後醫生對他說:「只有你們兩個在病房的時候,可以讓你的女朋友脫下病號服,把傷口露出來能好得更快。」

  「還有,多看著她點,雖然你女朋友很堅強,上藥也不怕疼。但傷口總是裂開你這個做男朋友的不心疼嗎?」

  安室透有點尷尬,「……我不是她男朋友。」

  「那就更要小心了,這種時候還不關心她,怎麼把人追到手?」醫生隱晦地責備了他一眼。

  安室透:「……」

  清水涼無聊到趴在床上摳枕頭。安室透托著一盤水果進來的時候,她抬眼看了他一下,長嘆道:「透哥,我可以出院了嗎?」

  「你今天下午才剛住進來。」安室透看她這回沒把傷口弄裂,稍微放了點心。想到醫生的交代,他輕咳了聲,移開目光,「你可以把病號服的上衣脫掉,把傷口露出來會好得更快……我不會看的。」

  「你看也沒什麼吧……我才不像你那麼小氣。」

  不,這跟小不小氣壓根沒關系……

  安室透放棄了跟她討論這件事,但是另外的一些問題他不得不跟清水涼好好聊聊。

  「小涼,今天下午……你為什麼要救我?」

  安室透毫不懷疑清水涼是認真地把他當朋友、當搭檔看待的,甚至對方也曾說過會保護他的話。

  但安室透對這種保護的理解是舉手之勞。因為黑櫻桃足夠強大,所以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幫助他。

  然而今天的保護無疑遠遠超過了舉手之勞的範疇。安室透完全沒有想到她會在那種情況下還衝上來救他。假如她的動作稍微慢一點,或者是炸彈的威力更大一點,那麼她真的可能會死。

  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

  安室透感覺到一種名為負罪感的情緒,他低頭給清水涼切水果,手指間水果刀翻滾。清水涼的目光追著他。

  「什麼為什麼,我當然要救你啦。」

  就是這樣,為什麼要理所當然地對他這麼好呢?

  「你對我說『就算要救人也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你呢,你做到了嗎?」安室透神色晦暗不明,水果刀的刃壓在他的指腹上,陷下去一道溝壑。他往床上看了一眼。

  清水涼聽他的話褪下了上衣,光裸的白皙纖瘦的脊背上,斑駁的血啃出一道道縱橫交錯的模糊痕跡。一塊明顯的燙傷燒紅了皮膚後逐漸黯淡。這些新添的傷痕間還有兩人切磋時留下的淤青——安室透本打算替她揉開的淤青,現在也只能先放著不管。

  她一向愛美,如果留疤的話大概會傷心。也許不會,他總是猜不透她。安室透想。

  清水涼把一頭柔軟的黑發盡數撥攏到一邊,抬起一雙干淨清透的眼睛。

  ……這個問題太好回答。

  清水涼總不能告訴搭檔她那時候一是覺得自己的死亡偏差值足夠高輕易死不了,二是覺得就算死了也能重來,真死掉也無所謂。外掛選手底氣就是這麼足。

  這哪個理由都不能說啊。

  「透哥,我餓了,我們吃飯吧。」清水涼發動技能:轉移話題。

  「你不怕死嗎?」安室透回避了敵方技能。清水涼半裸著身體,安室透想移開目光又頓住,他想看著她的表情。看清她此時的神態。

  「哦,我不怕死。」這個問題對清水涼來說就好回答多了。不管一件事有多麼恐怖,經歷得多了也就不覺得恐怖了。

  學術上我們把這叫做脫敏。

  「你還有別的要問的嗎?」清水涼趴在床上,兩只手墊著下巴,乖乖地問。雖說是為了轉移話題,但她真的有點餓了。

  安室透在床邊半蹲下來,與她的視線平行。清水涼疑惑地看著他的動作,抿唇笑了下。

  反正不管搭檔想做什麼,笑一笑總不會錯。

  ……

  「……可是我怕。」


第68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20

  波本說他怕死。

  這也很能理解啦……一般來說好像正常人都會怕死,清水涼不太肯定地想。

  她身邊可參照的正常人似乎不太多。

  她斟酌著安慰:「別擔心,我會保護你。」生怕語氣太僵硬,她盡力放柔神色,「怕死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哦。」

  安室透嘆了口氣,他朝清水涼伸出一只手,落在她的腦袋上,輕輕揉了兩下,「你是笨蛋嗎?」

  清水涼神色復雜,她是被笨蛋罵笨蛋了嗎?

  「我怕的是你受傷。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你要優先保護自己,我……不值得你這樣。」安室透垂下眼眸,窗外的夕陽沉沒了,病房裡沒開燈,他的神情便在黯淡裡逐漸變得沉重。

  清水涼感覺到他的傷心,撈起病號服披著坐起來。她的動作引得安室透的目光追上去。

  背對窗戶的身影暈成一道黑色剪影。

  「我才不要!」清水涼冷哼一聲,皺起眉頭指指點點,「我才是組織的干部,波本哥你不要試圖干涉清水大人的行動。」

  安室透無奈,「我不是那個意思。」

  「如果要說不值得的話,我還要說你呢,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你就去救他——依我看,你為了救他丟掉命才是不值得。」

  「……那個人,是小涼這次的任務目標?」

  結合那個突然出現的炸彈和清水涼似乎對此一清二楚的表現,要猜到這點並不難。

  那個鴨舌帽男人也被公安扣押了。

  清水涼點點頭,抱怨道:「對啊,結果被你這個笨蛋救出來了,我還要再重新殺他一次。」

  安室透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道:「可以把這個任務交給我嗎?我替你解決他。」

  身為公安,他有很多種方法讓這個人不必死亡也能消失在大眾的視線中。

  清水涼因為吃驚下意識反問:「你不是最討厭殺人了嗎?」

  然後兩人都愣了下。

  安室透在越來越重的黑暗裡找到清水涼的眼睛,在床側坐下,他在思索中似乎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小涼,你是不是……」

  清水涼立馬大叫道:「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她清清嗓子,「那個……討厭殺人也沒什麼,畢竟波本哥是情報人員,這種事交給我這個專業的就好。」

  又是一陣沉默,誰也沒說要開燈。

  清水涼坐立不安了一會兒,忍不住想告訴搭檔她真的餓了。

  結果安室透又開口了,清水涼只好再把嘴閉上。

  「我以前聽說過,你和琴酒搭檔的時候也是在做情報人員的工作,後來和我組成搭檔,才開始成為殺手……所以,是因為我嗎?因為我討厭殺人?」

  清水涼換了個姿勢側對著安室透,揉了揉有些麻的腿。

  「也不是啦……我在訓練的時候就接觸過這些,哪怕沒有波本哥,也遲早要擔起大任的。而且,只做情報人員的話,我怎麼能成為干部呢?波本哥,你是知道的,我的夢想可是取代琴酒成為組織第一!」

  「你喜歡這樣的生活嗎?」安室透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這個……也不能說喜不喜歡吧。」清水涼想了個合適的詞,「這些是我必須要去做的。」

  為了獲得點數,為了獲得偏差值,為了回家。

  清水涼,干巴爹!

  「小涼,」安室透捉住了她,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脖頸處,清水涼感覺到他一只手按壓著她的後腦,耳朵貼上他的心跳,聲音好似是通過胸腔的震動才送入了她的耳中,「我把你送去一個別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好不好?」

  黑暗裡聽覺被無限放大,清水涼無端覺得貼上搭檔胸膛的那半邊臉都麻了,她嘗試著動了動,但是搭檔抱得有點緊就放棄了。

  至於好不好……那當然是不好。

  「為什麼?」清水涼滿肚子疑惑,「好好的干嘛要把我送走?」

  雖然看不到安室透的表情,她的神情倒自顧自犀利了,「你不會是以為把我送走了就能空出一個干部位置吧?」

  等她空出位置,他就能順勢上位,然後獲得組織更多的情報。

  可惡,你居然打著這樣的主意嗎搭檔!

  安室透:「……」

  為什麼會想到那個地方?

  他懷裡的女人身子單薄瘦弱得好像稍微用點力氣就會碎掉,但是行動起來卻總像是有用不完的昂揚生機。假如人一生的生機是有限的,她好像並不介意把它們全堆在前半生用完。

  她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

  她不怕死,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在乎目標人物的性命,但她在乎他的性命,在乎她陽台那幾盆多肉的性命。

  擔心碰到她的傷口,安室透的手只是按在清水涼的腦袋上。她溫熱的呼吸噴薄在胸口處,爆炸後她掌心曾按壓過的地方。一呼一吸,靠近又遠離。

  清水涼趴在他懷裡都快睡著了。

  「咕咕——」

  飢餓讓她保持了最後一絲清醒。

  「……我能吃飯了嗎?」清水涼委屈地抬了下腦袋。

  「……可以。」

  清水涼住院的第二天,她跑路了。當然,是帶著搭檔一起跑路的。再當然,安室透是不同意她跑路的,但是鑒於清水涼威脅她不帶她跑路她就自己偷偷溜走,安室透只能妥協。去辦理出院時又被醫生斜著眼訓了一頓。

  安室透開著車把清水涼送回家,因為她背上有傷不方便,所以安室透留在了她家裡,方便就近照顧她。

  哦,還有他們的娃。

  清水涼對使喚自己送上門來的僕佣波本這件事沒有一點客氣,端茶倒水,捏肩捶腿……興致上來了講鬼故事還得給她扮鬼——最後一條被波本拒絕了。

  清水涼滿是遺憾,「那可以扮五條悟嗎?——不行,波本哥太黑了,要不還是扮夏油傑吧,他整天在領域裡曬太陽,黑一點也說得過去……」

  她興奮了,「那我來演五條悟!我可以!」

  安室透額頭青筋跳動,「把手放下去。」他拉過清水涼一看,那麼大的動作果然又把一處傷口扯裂了。

  這都第幾回了?

  清水涼非常識時務,她一看出搭檔生氣了,立刻馬上把模式調成乖巧。安室透不知道為什麼,看她這熟練的樣子,更氣了。

  清水涼腦子裡警鐘一響,麻溜認錯,「我知道了,我絕對不會再亂動了!」

  安室透任命地給她重新上藥,但是他也終於覺出了不對。

  人類保護自己的身體是出於本能,所以受傷後會下意識保護傷口所在的部位,但清水涼完全沒有這樣,她表現得好像時常會忘記自己受傷,每次傷口裂開也是要他提醒才後知後覺意識到。

  她好像是沒有痛覺。

  這是安室透第一次見清水涼受這麼重的傷,因而他也不確定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起沒有的痛覺。但是他記得前兩天在酒店清水涼不小心撞到櫃子還會抱怨一句「好痛」。

  所以是小傷沒關系,只在重傷情況下才會有的身體保護機制嗎?

  這件事清水涼從沒有跟他說過。

  明明知道她感覺不到,安室透還是比往常更進一步地放柔了動作,仿佛把她當成一團雲彩,稍微用重了力氣她就要被壓縮一部分,她在這世上所占據的空間就少了一部分。

  安室透問她:「會覺得痛嗎?」

  這次上藥的時間格外長,清水涼打了個哈欠,意識朦朧地隨口回道:「不疼啦。」

  安室透在她傷口上輕輕吹了吹,「真的不痛嗎?一般來說……這麼重的傷上藥的時候不是都會痛嗎?」

  清水涼矜持又含蓄地說:「我可能是比一般人要堅強那麼一點點啦。」她指指自己肩膀上的舊傷疤,「當初處理這道槍傷的時候連麻藥都沒打,我也一句都沒喊痛哦——要這種程度才可以成為干部呢。」

  所以放棄吧,搭檔。你不行的。

  「……這道傷是怎麼來的?」

  「是琴酒!」清水涼氣呼呼地捏緊拳頭,「現在想想,以他的技術明明可以避開我的,他肯定是故意的!」

  安室透拍拍她的手讓她放松,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再把傷口扯裂了。

  沒有痛覺往往意味著無法及時察覺到身體狀態,安室透不覺得這是好事,但他同時有種感覺,他好像隱隱摸到了清水涼那種對生命的漠視狀態的來源。

  人類怕痛、怕死,都是本能。但她沒有這樣的本能。

  音響裡放著舒緩的鋼琴曲,清水涼趴在床上看《咒X回戰》的新漫畫,安室透收拾了下陽台的功夫她已經睡著了。她一睡著就更把自己的傷忘到九霄雲外了,往往睡著睡著就開始亂滾。

  照顧這樣的病人確實太讓人不省心。

  但是今天清水涼表現得很好,讓安室透不由有點欣慰。

  手機鈴聲響起,怕吵到清水涼休息,安室透替她接了。

  「醫院裡的廢物,沒想到你回國的第一個任務就失敗得這麼難看……」

  「是我。」安室透淡定地打斷,「她累了,現在睡著了,如果有正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說。」

  沒說出來的話是沒正事趕緊滾。

  就是這種社會渣滓把小涼教壞了。

  而且還打傷過她。

  波本的眼神犀利起來。

  琴酒:「……」

  怎麼是這個男人,瞬間更沒有談話的興致了。黑櫻桃眼光未免太差,看上的兩個男人,一個臥底,一個有病。

  「讓她趕緊把這件事處理好。」

  無人可罵,琴酒掛了電話。

  到了晚飯時,少年偵探團也來探望清水涼了。按響門鈴,是安室透來開的門,竟然沒有一個人吃驚,灰原哀也早早鴨舌帽連帽衫的裝備齊全。

  清水涼正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吃搭檔給她做的冰激淋餡蛋糕卷,看到幾個可愛的小學生,她忍痛把盤子遞出去,「你們要來一點嗎?」

  安室透目光如炬,數了下盤子裡蛋糕卷的個數,「我不是只給你放了一個,其他都放到冰箱裡了嗎?」

  她到底是怎麼做到只是開了個門的功夫就把他藏起來的蛋糕卷全找出來的!

  清水涼理直氣壯,「只吃一塊怎麼夠,是不是,元太!」

  「這個太涼了,吃多了對你胃不好。」安室透據理力爭。

  「小氣!」清水涼抱著盤子氣哼哼地扭過腦袋,鼓著臉頰不理他了。

  步美小聲地對灰原哀說:「涼姐姐好幼稚哦,這一招步美都不會對媽媽用了。」

  灰原哀:「……」

  黑櫻桃,你聽見了嗎,丟不丟人。

  她瞥了眼好聲好氣熟門熟路安撫清水涼的波本——還有這個家伙,真不想她吃就別做那麼多!

  拒絕溺愛。

  最終那盤蛋糕卷還是讓清水涼和少年偵探團分著吃了。別的不說,安室透的手藝真的沒話說,吃到最後大家都發出滿足的「多謝款待」的聲音。

  然後又來了一個新的蹭飯的。


第69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21

  來蹭飯的是萩原研二。他來的目的不是蹭飯,只是來探望清水涼,恰好趕上安室透在做晚飯,他對著穿戴圍裙的安室透審視了一會兒,點點頭表示肯定,「既然如此,我也打擾了!」

  安室透看在往日情分上,沒有給他一腳把人踹出去。

  「小涼,你的傷怎麼樣了?」安室透在廚房做飯的時候,萩原研二和幾個小朋友打過招呼——因為少年偵探團的事故體質,他們已不是第一次見面了——然後拉出清水涼的零食箱子,把給她帶的零食分門別類地放進去。

  「欸?萩哥怎麼知道我受傷了?」因為怕朋友們擔心,這件事清水涼沒有往外說。

  該不會是搭檔說的吧,清水涼狐疑地看了眼廚房裡的安室透,她早就覺得這兩個人關系不簡單了。

  萩原研二看到她的目光,輕輕笑了,眸光晃著溫柔的水澤,「不是他,我有別的方法得知小涼的狀態。真是的,受傷了也不告訴我,下次再這樣我就要生氣了。」萩原研二所謂的別的方法其實只是清水涼的鄰居表田裡道告訴他的。

  清水涼回國以後就不知道去哪裡跑著玩了——這個哪裡他的好友肯定知道但是不肯告訴他,萩原研二只能跟清水涼的鄰居搞好關系,請他在清水涼回來後第一時間告訴他,也順便得知了清水涼受傷的消息。

  「對不起。」清水涼乖乖認錯,下次還敢犯。

  江戶川柯南……江戶川柯南給整不會了。誰能告訴他為什麼萩原警官會和黑櫻桃認識,而且看上去關系很不錯的樣子。

  他把呆滯的目光移向灰原哀,後者對他搖搖頭,淡定地表示她也不知道。

  「……不過她那個人,和誰做朋友都不奇怪。」灰原哀喝了口茶,氣定神閑。

  「萩原警官怎麼會和涼姐姐認識呢?」圓谷光彥替江戶川柯南問出了叫他抓耳撓腮的問題。

  萩原研二懶懶地靠上椅背,眉頭輕挑,「這個啊……我和她已經認識七年多了。」

  多余的他就不再說了,只是望著清水涼笑了笑,語氣無奈,「小涼她有時候做事太隨心所欲,很會惹人生氣,可能還要麻煩你們這些小大人多包涵她了。」

  「沒有!涼姐姐是超級好的姐姐!」

  江戶川柯南:「……」

  怎麼回事兒?萩原警官眼裡的黑櫻桃是個什麼情況?明明七年前就認識了,結果現在還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嗎?

  真是個可怕的女人,這也在你的計劃之中嗎!

  黑櫻桃,果然恐怖如斯。

  更恐怖如斯的是安室透,不,公安警察降谷零。

  看黑櫻桃這次受傷後安室透的表現,江戶川柯南本來還有點擔心他會不會真的喜歡上她,畢竟世間唯真情最難辜負,一個肯用性命保護你的人,一般人很難不心動。

  但是雖然同是組織成員,喜歡上宮野明美和喜歡上黑櫻桃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至少在灰原哀和赤井秀一口中,黑櫻桃對組織都是絕對忠心的。她或許會為了朋友和心底的一點善良放過一些人,但她不可能背叛組織。

  而且,她是真正的雙手沾滿了血腥的人。

  江戶川柯南很擔心公安警察萬一動心會害了自己,結果赤井秀一卻跟他說不用擔心,安室透不會愛上她。

  赤井秀一的原話是這樣的。

  「你不用擔心。他和黑櫻桃雖然是4年的搭檔,但是其中有3年黑櫻桃都在國外,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多。而且在黑櫻桃出國前曾發生過一件事,當時有一位日本公安臥底——也是他的摯友——暴露了身份,在被追殺的過程中掉入海中失蹤,組織判定了他死亡。

  那個人雖然不是黑櫻桃親手所殺,但他的位置卻是被她透露給琴酒的。有這樣一層隔閡在,他永遠也不會真的喜歡她。」

  赤井秀一的話很有道理,江戶川柯南代入自己想一下,如果服部平次間接因某人而死,這個某人還作惡多端,那麼就算這個人為他做再多,他也只能有感動,而不可能有愛。

  除非……除非這個人是毛利蘭。

  不過毛利蘭才不可能做壞事。

  但是這麼一來,江戶川柯南又覺得黑櫻桃有點可憐。

  在灰原哀嘴裡,黑櫻桃還有另一副形像。

  「工藤,黑櫻桃不是個好人,但她卻是個很純粹的人。她這個人其實和組織很格格不入,只要認准了朋友,她就從不懷疑,反而用一顆真心相待。和她比起來,反而是我一開始對我們的友情沒有信心。」

  總結一下就是,對這個女人來說,被她劃成朋友的就在安全區,不在的就只能自求多福。

  這種有些極端的性格……難怪她對安室透的感情會如此熱烈。

  盡管明白安室透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公安的事業,江戶川柯南看他的時候也忍不住覺得……公安的心多少有點黑了。

  是有些把人往死裡騙的意思了。

  少年偵探團在清水涼家吃過晚飯就告辭了,來接他們的是目前暫住在工藤宅的衝矢昴。

  清水涼看見這個男人就莫名有種不痛快的感覺,她仔細審視了一下,也覺得太莫名其妙。

  明明這人挺好看的,難道是因為眼睛太小?

  「孩子們打擾了。」衝矢昴很有禮貌地先道了歉,在清水涼表示沒什麼後,又說道:「聽說您受傷了,祝願您早日康復。」

  清水涼遲疑地點點頭。

  ……還是好奇怪,這句早日康復,聽上去還不如換成早日去死舒服點。

  清水涼打住念頭,唾棄了一遍自己。

  怎麼可以對帥哥這麼失禮呢?人家什麼都沒做,自己就在這兒先討厭上了,也太過分了。

  出於愧疚,清水涼讓衝矢昴等等,自己跑去把冰箱裡珍藏的紅絲絨小蛋糕裝進盒子裡捧出來遞給衝矢昴。

  「這個送你。」

  衝矢昴很驚訝,「送我的嗎?」

  清水涼點點頭,雖然沒什麼表情,眼睛卻明亮而溫柔。她看了衝矢昴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去,小聲說:「嗯,希望你能喜歡。」

  衝矢昴看了旁邊臭著臉的安室透和萩原研二一眼,微笑著接過蛋糕。

  「謝謝。」

  江戶川柯南:「……」

  住手啊!你到底還想被幾個人騙!為什麼獨獨在這個方面那麼單純!

  灰原哀同樣眼神犀利,在無人處警告:「離她遠點——」

  清水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透哥,那個蛋糕是你特意做給我的,送出去沒關系嗎?你會生氣嗎?」她有點忐忑。

  「沒關系,你想送給誰都可以。」安室透安撫著她,眼神逐漸變得深邃,「不過確實沒想到小涼會把最喜歡的蛋糕送給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那塊蛋糕你不是自己都不舍得吃嗎?」

  因為莫名其妙討厭那個家伙所以很愧疚這種話總覺得很難以啟齒,清水涼斟酌著詞句說:「因為那個人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一種熟悉的討厭的感覺。

  安室透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萩原研二一只胳膊搭在清水涼肩膀上,攬著她走回屋裡,清水涼歪過腦袋就能看到他幾乎能用美來形容的側臉。

  「小涼,你聽我說,這種長得好看的男人最會騙人了,尤其喜歡騙你這種單純可愛的小姑娘,你千萬不能上他的當。」萩原研二語重心長,「絕對不能跟他走太近。」

  安室透表示贊同,「我聽說這個男人做飯只會土豆燉牛肉。」

  清水涼聽得一愣一愣的,臉上寫滿茫然。她被兩個男人拉著在桌子前坐下,兩人神色嚴肅。

  萩原研二嘖了聲,「小涼,我知道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都對愛情有某種向往——」

  清水涼想了想:我有嗎?

  萩哥說有,那姑且就算有吧。

  清水涼猶豫著點點頭,「然後呢?」

  安室透接道:「但是剛才那個男人絕對不行!」

  雖說上次的事情似乎證實了他的推理是錯的,這個名叫衝矢昴的男人和赤井秀一沒有關系……但還是不行。

  那個前男友還沒被他挖出來,不能再冒出一個現男友。

  清水涼頂著滿腦袋的問號「哦」了聲。

  為什麼他們說的每個字她都知道,但連起來的意思她就不理解了呢?萩哥和透哥的意思是……剛才那個男人對她有意思?

  不會吧。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他的心靈連個窗戶縫都找不見,他們是怎麼看到他的內心的?

  萩原研二還是覺得不放心,認真地望住了清水涼,那雙略微泛紫的眼瞳仿若巧奪天工的寶石。

  「小涼一定想要試試戀愛的滋味的話,不如找我吧。」

  「欸?可以嗎?」

  「不可以!」安室透生氣地拽著萩原研二的後衣領子把他往後扯,臉上的微笑帶了絲陰狠的味道,清水涼後背一涼。

  「小涼,這也是長得好看的最會騙人的一種男人,你看清楚了,也不能上這種人的當。」

  萩原研二被扯著衣領也不生氣——他永遠都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也不在乎安室透說了什麼,那雙漂亮璀璨的眸子仍然專注地望著清水涼,「你願意嗎?」

  「為什麼?」這個事態的發展讓清水涼有些看不懂了,「萩哥是什麼意思?這是……在向我告白嗎?」

  清水涼沒有被人告白的經驗,但是根據她掌握的知識來看……這應該不是告白吧?告白一般來說不都是「我喜歡你」「我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三連……這個一個都沒有,用排除法應該不是吧?

  「是的,我喜歡你。」

  竟然真的是!

  「很驚訝嗎?」萩原研二笑了下,眸色溫柔得能擰出月光,「我也很驚訝——話說你這家伙是不是該回避一下?我要告白了。」

  萩原研二看向安室透,彎了下眉眼。他那位在警校時最單純正義的好友,不知從何時起眉目間總蒙著層淡淡的陰郁。

  如果要說他們幾個警校好友這幾年誰的變化最大,除了杳無音訊的諸伏景光,無疑就是零。

  好比此刻,他神色平靜,眼神卻銳利、執拗,溫和中暗藏鋒芒。簡直不像他了。

  「既然都讓我聽了開頭,應該也不介意讓我聽到結尾吧?」

  他也淡淡地彎了下眉眼。


第70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22

  零他……真的變得不一樣了。

  萩原研二聳了下肩,「隨便你——」

  「小涼,我知道這麼說你會覺得很突然。說實在的,這對我而言也很突然,不過我不覺得這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萩原研二指指安室透,「我本來不想在這家伙面前向你告白的,但是既然說出口了,就想讓你完全地理解我的心意,你願意花時間聽一聽嗎?」

  他聲音輕柔,專注地望著清水涼的眼睛,不願錯過她任何一絲的神情。

  哪怕她露出一丁點不願意,萩原研二都會立馬停下來。

  至於一旁臉色難看的好友,則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清水涼愣怔著點點頭。

  萩原研二神色愈發溫柔了。

  「你別擔心,我想說的話很簡單,我想要的也很簡單。」

  「什麼?」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什麼都瞞著我。」

  萩原研二輕輕嘆了口氣,「就連受傷這種事你都要瞞著我,你知道我得知這個消息時多震驚嗎?我自己就是爆炸物處理班的,沒人比我更清楚這些東西的危險性。小涼,我很害怕你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什麼意外。」

  「對不起。」清水涼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我也是怕你擔心嘛。」

  但是,萩原這麼擔心她,清水涼還挺感動的。以後她一定會把事情瞞得更嚴實,這樣他就不會擔心啦。

  萩原研二似乎看出了清水涼的想法,微微皺起眉頭——他不管做什麼表情都好看。

  「小涼,對你來說,我是什麼?」

  清水涼像被人面試似的緊張起來,她試圖從搭檔那裡得到些提示,但搭檔垂著眼眸不肯看她。她硬著頭皮說:「人……人類?」

  萩原研二笑了下。

  不對嗎?

  「長得好看的人類?」

  萩原研二不再為難她,笑著說:「可以了。那你知道對我來說,你是什麼嗎?」

  他沒有等清水涼說出地球高質量女性這種話,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加班到深夜回家時,如果天氣好,總能看到月亮。」

  這個開頭很有些莫名其妙,清水涼眨眨眼,高深莫測地點點頭,裝作聽懂了。

  安室透余光瞥見她的神態動作,心裡嘆了口氣。

  雖然沒頭沒尾的,他卻明白萩是想說什麼。

  「月亮沒什麼特別的,我從小就看著它,時圓時缺,因時而異。但是有一天,它忽然變得特別了。」萩原研二頓了下,似乎是接下來的話終於把觸角探到了某個他一直想隱藏的部位,而他斟酌著攤開這處柔軟,任她翻找檢閱,「因為它在那一天對我來說變成了想念。」

  「它是我看過無數次的月亮,但是從我開始想念後,它就不是月亮了,而是那片讓我們相遇的月光。」

  「警視廳前的那條街我走了無數遍,但是從我開始想念後,它也不是普通的街道了,而是你曾在人群裡等我的地方。」

  萩原研二也說不上想念的時光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等他察覺到的時候,想念已經開始了。

  那時候清水涼正在國外留學,他隔上幾個月才能收到她一條公事公辦的消息。好像只是為了通知他這個人還活著。

  他不免有種這小姑娘好沒良心的感覺。

  萩原研二在女孩子中間向來如魚得水,在清水涼身上卻似乎不夠用了。她聽不懂甜言蜜語,也不為他美色所惑,立起一道屏障誰都別想進去。

  他的世界本來是那樣一種色調,她來這裡走了一圈,就留下了她的顏色。熱烈的、明艷的、傾頹的、奢華的,濃墨重彩的一道。

  哪怕她只是短暫地停留了一下,這些顏色卻抹不去了。

  他當時沒有發現,等注意到,那些顏色已吞沒了那些靜默的、無言的灰白色調。然後他的世界就整個都變成那樣的顏色了。

  當初信誓旦旦跟松田說只把她當妹妹,這時候卻連自己都騙不了了。身為警察的萩原研二智商正常,他知道正經的兄妹,誰家哥哥會看到什麼都能想起妹妹。

  ……而且還下意識為了妹妹守身如玉。

  當然,這種話就不必說出來了。

  「其實我本來沒打算這麼快向你坦白心意,」畢竟一直以來都是好哥哥的形像,萩原研二也擔心太直接會有變態的嫌疑,「但是……我不想被你一直排除在外。我希望能被你依靠。」

  萩原研二一直都知道,清水涼這個人,看似很好相處,和誰都溫溫柔柔地好說話,其實本質上跟她的外表一樣,冷得像塊冰。

  他就想著,沒關系,反正他十項全能,兩人之間就是隔著條河,他也能游過去。

  不就是冷了點,他有的是熱量。

  「我說的『如果你一定想要試試戀愛的滋味的話,不如找我』是認真的,小涼,我有這個自信,能比世上任何一個人都對你更好,我會把這個世界缺失給你的一切都還給你。」

  清水涼緊張地捏了下手指。

  萩原研二眉目溫柔得好似一場美夢,他彎起唇角。

  「不過,你不用急著給我答復。我只是通知你一下,以後不可以再叫我萩哥了,直接叫我的名字。」

  萩原研二等了一會兒,清水涼試探著叫道:「萩?」

  萩原研二像吃到糖了似的笑得甜到人發麻。

  「嗯,還有,以後再有這種事不可以瞞著我了,不,以後不能再出這種事。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首先保護自己。」他看了眼自家好友,「還有你,別老不把自己的命當命。」

  安室透全程都沒有說話,這時候也只是苦笑了下。

  剛告完白,這時候繼續待著似乎很不合適,為了給清水涼留出獨立思考的空間,萩原研二很快就告辭了,安室透也跟著送他出門。

  兩個人一走房間裡就只剩下清水涼了。

  清水涼平日裡習慣了一個人在家,從不覺得無聊寂寞,可是今天烏泱泱來了一大群人,又烏泱泱一大群人走了,她就覺得這個房間未免太過安靜。

  她考慮著要不要放一首dj舞曲,因為擔心擾民而遭投訴,遺憾放棄。

  然後清水涼趴到床上開始斟酌怎麼拒絕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的那番話其實讓清水涼挺感動的。她一開始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但跟著他的語句往下走,也便體會到了那種心情。

  她也曾有過那種時光,走在某條和前世記憶裡十分相像的大街上,彼時的記憶就會浮現在眼前。

  她小學時走丟了和貓咪共度黃昏的小巷子;初中時翻牆撞到的那棵樹;還有高中時聽好友說「厲害的事」時走過的天橋……

  如果萩原研二想念時的感覺是這樣的,那清水涼便理解這種心情。

  人的大腦不會總把每時每刻的記憶都裝著,遇到了某個點——或許是一陣風、一片落葉、一聲鳴笛,就有一段記憶被載著吹來,響起。

  那或許就是想念和思念。

  如果清水涼只是個普通人的話,或者萩原研二只是普通人的話,她挺樂意滿足萩原的這份思念。她沒法說自己喜不喜歡他——反正喜歡就是那麼個感覺,她說喜歡,別人也不能說不喜歡,誰知道呢——總之萩原研二長得那麼好看,絕對很劃算就是了。

  但是她偏偏身份是黑方,萩原呢,又是警視廳警察學校優秀畢業生。

  清水涼都能想到如果答應他會是什麼後果——不是她要被懷疑黑膽忠心,就是要在組織的壓力下,遲早有一天兩人反目成仇。

  清水涼幽幽地嘆了口氣。

  太受歡迎也很讓人煩心呢。

  安室透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清水涼在被子裡滾成一坨,憂傷地嘆著氣。安室透猶豫著問道:「你怎麼了?」

  清水涼從被子裡探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了他一圈,語氣惆悵,「我總覺得這段時間天天趴著都把我的胸壓扁了。」

  安室透:「……」

  清水涼掀開被子,試探著在胸口摸了兩把,眉頭緊鎖,愁雲滿面。

  安室透不知道是不是該安慰她,眼神不自覺地在那上面掃了一眼,「……沒有,你的錯覺。」

  不,現在這種狀況和他想的太不一樣了。一般來說,剛被人告白完會是這種反應和狀態嗎?

  ……完全看不出她現在的想法。

  安室透把萩原研二送出去後,兩人又在外面聊了一會兒。

  「你和小涼到底是什麼關系?」

  安室透當然不可能回答他。

  萩原研二自己分析道:「如果你在做……那她應該是個很關鍵的人物,該不會是某個勢力的大小姐?不,看你的表情我猜錯了。」

  麻煩不要把洞察力用在自己人身上。

  「那就麻煩了。」

  「你想放棄了?」安室透問。

  「你現在的表情似乎巴不得我放棄,但是你應該很了解我,我認定的人是不會那麼容易放棄的。」

  安室透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想說些什麼,又閉上嘴。

  萩原研二笑著看向他,「你呢?你也喜歡小涼?」

  安室透愣了下,慢慢反駁:「……不是。」

  「騙人。」萩原研二下了定論,「你們這次在靜岡縣一定發生了什麼,你對她的態度變了很多。喜歡一個人就像貧窮一樣是藏不住的……但是我認識的你可不是喜歡一個人還不敢承認的那種類型,那麼問題是出在小涼身上……」

  安室透有點頭疼,「別在這種地方犯推理病。」

  「難道小涼已經結婚了?」

  安室透:「……」

  「那倒沒有,不過我懷疑她在國外的時候談過一場戀愛。」

  「可那也是過去式了,並不算理由。」萩原研二聳聳肩,「既然如此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了。」

  安室透注視著他。

  萩原研二表現得漫不經心,「她大概和那個世界牽扯得很深……有牽涉到什麼違法案件嗎?」

  「到此為止了。萩,不要再靠近她了,這樣對你對她都更好……你並不真正了解她。」

  萩原研二掃了他一眼,「那你呢?你這番話又有多少是出於私心?」

  這番話有多少是出於私心?安室透答不上來。

  他下令讓風見裕也調查清水涼的生平,對方很是驚訝。

  「降谷先生,這個不是之前就調查過嗎?」

  「再調查一次,我要事無巨細。」

  這個呢?這個又有多少是出於私心?

  清水涼在床上睡得朦朧模糊間,微微掀開眼皮看到了安室透。那時夜已深了,窗外月亮涼白如雪,他坐在榻榻米上安靜地看著她,金發微垂,黑暗裡目光幽微,翻湧著、潛藏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清水涼下意識想道:透哥他不會打算就這麼坐一晚上吧?他不困嗎?

  好可憐啊,像個淋濕的大金毛。


第71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23

  清水涼早上醒來的時候安室透已經不在了,昨晚的那個場景就像是湖底被驚醒的一顆泡泡,觸到水面啪地碎了。

  桌子上留著早飯和便箋。

  ——早飯如果涼了就放微波爐裡熱熱,我今天要去波洛,先走了。

  大金毛不在了,小白毛卻還在。

  安室透養著一只叫「哈羅」的可愛小白狗,這兩天也跟著住在了清水涼家。

  清水涼抱著明顯吃得有些胖的哈羅出門上班,結果在門口碰到萩原研二,嚇得她三魂去了七魄,立馬把腦子裡的[關於干掉日野社長的二輪計劃書]團吧團吧按到深處。

  清水涼矜持地一頷首,「萩原警官,早上好。」

  萩原研二不知在那裡站了多久,原本似乎在靠著牆發呆,被她這一聲喚,好像和著光影一道醒了,他轉過臉來輕輕皺眉,「叫我萩。你是要去哪裡?」

  「你不用上班嗎?」清水涼以為警察都很忙的,她的搭檔就是例子——嘛,也可能是他打的工實在太多了。

  「今天休假。要去哪裡,我送你。」

  「哦,不用了,你昨天的問題我想好了,我要拒絕。」

  萩原研二不為所動地看著她,清水涼撓撓哈羅,「我是不是說的太直接了?需要婉轉一點嗎?」

  「沒有,完全就是你的性格,也和我推理的結果一樣。」萩原研二頓了下,語氣無奈,「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就告訴我。」

  「不過,我允許你的拒絕,也請你允許我的追求,不到最後一刻,我是不會放棄的。」

  「那現在就是最後一刻了。」清水涼看著萩原研二,哈羅在她懷裡拱了拱,「不要再靠近我了,萩原警官。」

  清水涼繞開萩原研二,騎上自己的哈雷,把哈羅放到身前,「你自己小心點,別掉下去了。」

  她沒有去看萩原研二的表情,發動機車揚長而去。

  雖然上次被日野原慎幸運地逃掉了,不過清水涼覺得干掉他這件事暫且不用著急,反正也就是她動動手指的功夫。

  清水涼先去了目前在她名下的公司。自從做了社長,這還是她第一次到這裡來。

  不願意過來一是嫌麻煩,二是她真的有點擔心又變成死者預備役……

  在公司門口,清水涼試探著往門裡探出一只腳,再縮回。再探出,再縮回。

  因為清水涼算是個空降社長,所以公司員工沒人認識她。唯一認識她那位副社長阪本現在正拿著副社長的工資,操著社長的心。

  清水涼在門口奇奇怪怪地試探半天,裡面來來往往的員工也好奇地看著這個仿佛腦子有點病的漂亮女人。過了一會兒,終於有人看不下去了,上來問道:「這位女士,請問您需要什麼幫助嗎?」

  來人是個很帥氣的小伙子,西裝革履,身姿挺拔。清水涼的目光著重在他那頭金發上頓了頓——日本的混血率有點高啊。

  清水涼抱著哈羅,兩只腦袋試探性地往大門裡一探。

  「那個……請問名偵探毛利小五郎現在不在這裡面吧?不,你們最近都沒有請他過來的打算吧?」

  金發男維持著溫和的笑容,「如果您是想找毛利偵探的話,他在隔壁街,不在這裡。」

  「不,我不是要找他……他旁邊那個叫柯南的小男孩兒也不在吧?」

  「不在,女士。」

  清水涼終於把一只腳穩妥地放進門內的地板上,又頓住,「其他偵探呢?有別的偵探在嗎?」

  「沒有,女士。」

  清水涼終於放心了,把另一只腳也挪進來。

  「女士,抱歉,我們這裡不能帶寵物進來。」

  清水涼遞給他一張名片,「我是這裡的社長。」

  大廳伸著耳朵往這邊聽的眾人:「……?」

  雖然早知道公司換了新社長,但女性年輕貌美,看著實在不像是做社長的年紀。眾人悄悄探著腦袋看金發男的反應。

  金發男將名片來回看了幾遍,繼續保持職業笑容,「原來是社長小姐到了,不知您今天來是為了?」

  原來真的是!

  這時候再看那位黑發女性,她不做那些奇怪的動作後好像突然跟換了一個人似的,一身黑色長裙,唇色艷紅如血,掃視四周的那雙眼清明如朗月,卻泛著絲縷寒光。

  ……確實是社長的氣勢。

  「大小姐,您怎麼親自到這裡來了,沒有及時出門迎接是在下的失禮。」公司風頭日盛的副社長阪本出現,親自驗證了女性的身份,俊秀優雅的男人半彎脊梁,仿佛臣服的姿態。

  「想起來了,過來看兩眼,最近工作順利嗎?」女性的姿態仿佛漫不經心。

  「一切順利。」

  「對了,」准備隨副社長離開時,女性忽然回頭望向金發男,眸光微閃,「你叫什麼?」

  「……天草亮。」

  女性輕輕一笑,「干得不錯,繼續加油。」

  清水涼癱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這裡是社長辦公室,但最近都是阪本在用。清水涼抱著哈羅打盹兒,阪本在辦公桌前奮筆疾書,桌子上的一大沓文件轉眼間就被解決了一半。

  清水涼清醒過來的時候,阪本正在聽財務課長向他彙報工作。哈羅還在她腿上打著小呼嚕。

  清水涼被壓得腿麻,捏著它的後頸把它扔到一邊,心裡盤算著要告訴它爸這家伙必須得減肥了。

  「大小姐,是在下打擾您休息了嗎?您看上去還有些困倦。」阪本見清水涼醒過來,立馬暫停了手頭的工作。

  阪本這麼說,叫清水涼挺不好意思的。在阪本一個人面前睡也就算了,現在還有旁人在……不就坐實她這個社長是個廢物了嗎……

  「咳咳……其實我一直醒著,你們剛剛的談話我都聽到了……非常好,你們繼續。」

  清水涼逃離現場,開始在公司閑逛。雖然是組織名下的公司,但她發現在這裡工作的基本都是普通人,除了坐社長這個位置的人,再沒有其他人知道這個公司背地裡是個什麼情況。

  ……話說江戶川柯南也想不到他隔壁街就開著家組織的公司吧。

  這也和這個公司的定位有關。就算是組織,也需要一些明面上完全干淨的遮羞布,這個公司就是這樣的存在。

  而像白鳩制藥那種類似基本盤的地方,基本就是半灰色地游走。那些地方才是清水涼真正要費心的地方,她也沒辦法交給阪本。

  來了個黑衣女人是新社長的消息很快在公司傳遍了,清水涼走到哪裡都能遇到恭敬向她致意的員工。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一直笑臉部肌肉怕是要僵,所以干脆就面無表情,只略微頷首。

  於是沒過多久,新社長脾氣不好,是個冷面美人的消息再次不脛而走。

  對此一無所知的清水涼繼續閑逛——反正有阪本在,她這個社長的工作就是做吉祥物嘛——她又遇到了天草亮。

  天草亮目前是某部門的代理課長。

  清水涼很看好他,對他再次勾了下唇角,以示勉勵。天草亮神色復雜,表情略顯僵硬地回道:「社長小姐,中午好。」

  被天草亮一提醒,清水涼才發現已經到午飯時間了。想到搭檔工作的咖啡館就在隔壁街,清水涼當即決定去支持一波生意。

  既然是要支持生意,那當然要拿出態度來。於是清水涼吩咐下去,讓阪本把公司的管理層都叫上,就說社長做東,請他們吃飯。

  臨走的時候清水涼還不忘最後交代了句前台,在門口掛一個[禁止偵探入內]的牌子。

  被烏泱泱叫來的一群管理層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這位新社長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之前那位老社長不知怎麼的忽然退隱江湖了,換上位新社長神龍見首不見尾,只派來一位年紀輕輕的代理社長。

  本來大家都猜著怕不是新社長已經被架空,結果今天這位新社長連個預告都不給直接空降公司,然後那位代理社長還對她恭敬有加。

  眾人正不知道要拿什麼態度對待她,就收到通知:社長要請他們吃飯。

  隔壁有個詞專門形容這種飯局,叫鴻門宴。

  到了門口,那位冷冰冰的黑衣美人抱著只小白狗裊裊地立著,懶懶一抬眼,示意他們跟上來。管理層們按捺下心中緊張,做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准備,然後走過一條街,進了一家……咖啡館?

  波洛咖啡館。

  「歡迎光……小涼?」安室透驚訝地看著推門而進的清水涼。十幾個人頭跟在後面攢動著,露出一張張寫滿困惑的臉。

  哈羅從清水涼懷裡跳出來,邁著小短腿撲騰到它爸腳邊。

  「你怎麼把它也帶來了?」

  榎本梓好奇地在安室透後面探頭探腦,看清了安室透打招呼的那個女性——好漂亮啊。

  「我請人吃飯,順便給透哥你送點營業額——今天這個咖啡館我包了,你們不要客氣,隨便坐。」

  入座的時候大家都很默契地把社長旁邊的位置留給了副社長和天草代理課長——在場的都是老油條,摸上司心思的能力個個一把好手。四人座剩的一個位置也是推了一個公認帥氣的課長上去。

  眾人繼續眼觀鼻鼻觀心。

  「大小姐,請允許我為您服務——」

  榎本梓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心——欸?她剛剛拿的菜單呢?等等,為什麼突然跑到那位客人手上了!

  「阪本,今天是我請你吃飯,你好好坐著就成。」清水涼淡定地把阪本拽回座位,把菜單從他手裡抽出來,對榎本梓抱歉一笑,「抱歉,讓你受驚了。」

  真的好漂亮啊,榎本梓暈乎乎地想。

  堂堂社長請人吃飯竟然去一家這麼寒酸的咖啡館著實有點說不過去,不過老油條們一看服務生小哥英俊帥氣還有點異域風情的臉,就都交換了一個彼此心照不宣的目光。

  再看向天草亮的金發笑容裡也露出一絲深意。

  小咖啡館就小咖啡館吧,把上司哄開心了就成。

  清水涼確實挺開心的。她把搗亂的哈羅拎回自己腿上,一只胳膊撐著桌子托腮看搭檔工作。

  清水涼第一次見到服務生狀態的安室透。

  做著他喜歡的美食佳肴,褪去一身黑暗裡的疲憊陰郁瘋狂,他此時的目光那麼安靜而溫潤。好似窗外溫暖的日光,與鳥兒啾鳴。

  水壺裡的熱氣撲出來,面容有短暫的模糊。再清明時他朝清水涼望去一眼,露出無奈的笑容。

  「餓了嗎,要先給你幾塊小餅干嗎?」他說著從咖啡館圍裙的口袋裡拿出一袋小餅干。「早上烤的,本想今晚回家再給你。」

  清水涼感激涕零地接過來。

  搭檔真好,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清水大人不知道的?

  正好這時候榎本梓也忙完了所有客人的點單,

  「抱歉,今天人比較多,可能會慢一點,請大家見諒。」金發青年抱歉地對大家頷首。

  沒有小餅干的其他客人們哪敢有什麼意見。

  「沒事,沒事,你慢慢做——」

  「對對,你慢慢做,我們就喜歡看你做飯。」

  「對對對對。」

  安室透:「……」

  他們沒什麼意見,但清水涼有意見了。

  她一心想給搭檔提高營業額,卻沒想到店裡竟然只有他一個廚師。這麼多人的飯做下來,不得累著他啊……他昨晚好像還沒怎麼睡。

  清水涼立馬做出決定,「透哥,我來幫你吧。」

  管理層們大驚失色,「不,不用,放著我來——」


第72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24

  安室透不可能真的讓客人們來幫忙,他好說歹說終於把清水涼勸回了座位上,然後在榎本梓的幫助下用了一個小時將所有人的餐食准備完畢。

  眾人都已經做好了哪怕難吃到死也要硬著頭皮誇的准備,沒想到端上來一嘗味道居然真的很不錯。

  難怪能討得大小姐的歡心,眾人心道。

  清水涼等人吃完,勉勵了幾句「好好工作」,就把人全趕走了。老油條們自然不會留下來當電燈泡,只是在心裡記著要多照顧照顧上司小情人的生意。

  安室透總覺得他們離開時的目光過於意味深長。

  在清水涼的強烈堅持下,最後餐具餐桌是由清水涼幫著安室透和榎本梓一起清理干淨的。

  「早知道會讓你這麼累,我就不帶他們過來了。」

  「清水小姐是安室先生的女朋友嗎?」榎本梓按捺不住好奇心,問道。

  「不是。」清水涼癱坐在椅子上,把只管往她腿上跳的哈羅扔到它爸懷裡,見縫插針地說了句「快點讓它減肥」,「我和透哥只是朋友。」

  安室透抱住白白一團的哈羅,手指微微頓了下,眼眸垂下。

  「欸?」榎本梓很是驚訝,「清水小姐你這麼關心安室先生,我還以為……」

  清水涼笑了笑,束起一根大拇指,「因為透哥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朋友。」

  店裡的食材不夠了,往常都是由榎本梓和安室透一起去采購的,不過有了清水涼在,把客人單獨留在店裡實在說不過去,就由清水涼接手了榎本梓的位置。把哈羅留在店裡,兩人一起出了門。

  下午的時候超市人並不多,清水涼推著購物車,安室透走在她身邊。

  「透哥,我們……好像是第一次一起逛超市欸。」

  安室透點點頭。

  「真好啊,這麼平靜的生活。」

  清水涼伸手從旁邊的貨架上拿下兩罐不同牌子的番茄醬,皺著眉頭來回對比著。她忽然感覺到什麼,往旁邊一看,安室透來不及收回目光,被她逮個正著。清水涼奇怪地問:「透哥,你一直看我干什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安室透像是突然被什麼驚醒了,目光裡一閃而過一絲慌亂,他把視線落到清水涼手上的番茄醬上,「挑好了嗎?想要哪一個?」

  「挑不出來,干脆都要吧。」清水涼把兩罐番茄醬都放進購物車。

  安室透失笑,神色溫柔。

  「混蛋!這種鈍家伙(菜刀)根本不適合砍東西(切菜),你這樣能讓我放心把地盤(廚房)交給你嗎!」

  轉過一個貨架,黑衣墨鏡,眼上一道疤的男人正凶惡地教訓著身邊的黃毛青年,後者腦袋幾乎低到胸口,畏畏縮縮地認錯:「大哥,我知錯了,下次挑貨我一定會做到萬無一失。」

  安室透的降谷零DNA動了。

  「阿龍先生?阿一?」清水涼驚訝地叫道。

  是小涼認識的人?——安室透心道。

  「哦,是大姐頭啊。」

  舊友相見,自然分外親切,如果忽視兩人話語間的「家伙」「目標」「活兒」「地盤」一類的說辭,感覺上倒還勉強能說是正常。

  「欸?阿龍先生現在是職業主夫了嗎?」

  安室透滿臉一言難盡——這家伙到底怎麼回事?

  「我嗎?嘛,我還做老工作,沒辦法,這一行也不是說走就能走的。人生總是身不由己……啊,多謝,下次一定去拜訪,再見~」

  清水涼和阿龍告別,就看到安室透面色奇怪。

  「怎麼了?」

  「不,只是覺得……你的朋友,類型還挺多樣化。」

  「有嗎?」清水涼撓撓腦袋。

  走出超市後,安室透忍不住旁敲側擊,「這位阿龍先生,之前是極道的人嗎?」

  「嗯,他之前好像是什麼會的人,還有個響亮的名號『不死之龍』,真是沒想到他現在會做家庭主夫啊。」

  『不死之龍』這個名號安室透倒是聽說過。

  「你呢?」

  「什麼?」

  「……你有想過離開組織嗎?」

  安室透承認自己過於急切。但組織就像一汪深潭,在裡面陷得越久,越不容易脫身。他實在不忍心眼看著黑櫻桃被一口一口吞進去。

  只要黑櫻桃願意離開,安室透相信自己有能力全須全尾地護著她。盡管她的身份特殊,之後免不了一直被監視,但是有他在,他會讓她過上最接近普通人的生活。

  「沒有。我干嘛要離開組織——」

  清水涼可以理解安室透的想法。作為紅方的人,他肯定覺得在黑方特別沒有前途——實不相瞞,清水涼也這麼覺得。但是清水涼的目標一直很明確,她只要活到拿到大禮包的時候就成。

  拿到禮包她就能直接回家,什麼黑啊紅啊的,壓根不重要。

  但是安室透這麼問她,清水涼有點感動。因為他願意這麼問,不能不說是有關心的心情在裡面。但其實比起自己,清水涼更擔心搭檔的安危。

  她看著波本欲言又止,最後嘆了聲氣。

  「我要是離開組織,誰來保護你?」

  安室透愣了下,忽然抓住清水涼的手臂,兩人手上都提著購物袋,因為他突然的動作,瓶瓶罐罐碰到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清水涼覺得這場面有某種即視感——很多年前的某個聖誕夜,他倆也是提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她在那個時候第一次認真懷疑起搭檔的身份。

  安室透將清水涼手上的購物袋拿過來,一起扔到車上,然後抓著她的手進了小巷子。

  小巷子昏暗又寧靜,只有呼吸聲沉悶地響著。

  安室透的目光掃過清水涼的臉龐,清水涼在他的目光裡感受到某種難以言說的意味,日光懸在頭頂難以觸及的高度,陰暗處的風涼得刺骨,那目光仿佛一片溺於月光下紫灰色的海,浪潮迭起,翻滾著、壓抑著,最終抹消於平靜。

  所有的情緒收斂了,不露分毫。

  「之前把你從醫院送回家的時候,我本打算送你一份出院禮物,雖然嚴格來說,你根本不到可以出院的時候。」

  這些人怎麼一個兩個都喜歡用莫名其妙的話做開頭,清水涼心想。

  「既然是禮物,當然要投你所好。吃的東西我已經送你太多,所以我想來想去,決定送你一本喜歡的漫畫。」

  清水涼隱隱約約觸到了安室透想說的那件事的輪廓,這讓她感覺有些緊張,烏黑的眼睛看看天看看地。

  「你最近喜歡《咒X回戰》,我到漫畫店裡才發現,這本漫畫才出了一卷。我翻看了內容……」安室透頓了頓,眸光略顯無奈,「因為我並不是漫畫愛好者,所以怎麼也想不到原來曾在這上面犯了這麼嚴重的錯誤。」

  「小涼,你知道我想說什麼……雖然不知道你和這部漫畫的作者到底是什麼關系,但是四年前的聖誕夜……那個時候我不應該知道『無量空處』這個詞彙——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我是……」

  「我不知道!」清水涼趕忙打斷他——只要不承認,她就不知道搭檔是臥底!

  不知道的話,她殺人放火都沒有心理壓力,知道了,她還在搭檔面前這麼干,那不就成了挑釁了嗎!

  達咩!一切會給工作帶來壓力的行為都應該制止。

  「你知道的,我是……」

  「啊啊啊啊啊啊哪裡來的蚊子在叫!啦啦啦啦啦啦,我不聽我不聽,搭檔說話,王八念經……」清水涼嗚裡哇啦亂叫一通,把安室透本就刻意壓低的聲音更是壓得沒了一絲響。

  過了一會兒,清水涼看安室透閉著嘴,似乎危機是解除了,試探著停下來。

  安室透輕輕勾起唇角,「臥底。」

  清水涼瞬間頹喪到變成線稿——完了,他說出來了,她的心靈要變得不干淨了。

  清水涼聲淚俱下,痛心疾首,「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不許你污蔑自己,你不是臥底嗚嗚嗚……你不是!」

  安室透輕輕皺起眉頭,眼神卻柔和而輕快——仿佛一瞬間放下了什麼壓得他喘不過氣的東西,他順應自己的心意,把傷心欲絕的清水涼攬進懷裡。她穿得少,在巷子裡站了一會兒,皮膚涼得像月光似的,安室透抱得又緊了一點,想把她捂熱,又想永遠就這麼抱著她。

  他想自己是徹底沒辦法否認了,他確實是喜歡著這個人。

  「日野原慎的事情我已經解決了,」清水涼抽抽鼻子,感受到安室透胸腔的震動,「我沒有殺他,但是他再也不會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這樣你也可以給組織一個交代。」

  清水涼惡狠狠地抬起腦袋凶他:「你就直接這麼告訴我,怕不怕我去向琴酒告發你!」

  安室透抱著她的手臂一點也沒放松,他看著近在咫尺的殷紅唇瓣一開一合,喉結輕輕滾了滾,嗓音喑啞。

  「你可以告發我……我把這件事說出來就做好了為此付出代價的准備。如果迄今為止都是騙我的……我也認了。」

  「……笨蛋。」清水涼低低地罵了句。

  安室透沒有反駁,只是說道:「小涼,請你相信我。我可以保護自己,你也不必為此留在組織,只要你想離開,我一定會幫你——到時候你可以過上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開一家甜品店,給人畫畫……」

  他忽然笑了下,因為這突然的一下顫動,清水涼才意識到她被人抱了好久,想要動一動,卻越箍越緊。她抬一抬眼就看到滾動的喉結,再往上是一張喋喋不休描繪未來的嘴巴,然後是那雙眼裡壓抑不住的愉悅。

  「這一切全部都交給我,好不好?」

  他看上去那麼快樂,叫清水涼都不忍戳破他的美夢。

  清水涼知道搭檔是為她好,可這個笨蛋壓根不明白這份好對她是來說是沒用的。

  [任務:暗殺日野原慎]

  [未結算]

  就算他的計劃能完美地騙過組織,卻騙不過npc系統。退一步來講,就算清水涼願意付出一些點數放棄這個任務,但是放棄一個任務不要緊,以後呢?她總不能從此一個任務也不去做,全仰仗搭檔的騙局。

  明明連她都騙不過去,怎麼有自信騙過整個組織的哦。

  最重要的是,清水涼絕不可能像他說的那樣離開組織這個是非之地,她非但不能離開,還必須更進一步地摻和進去,因為這是她回家唯一的希望。

  這是孤獨的清水大人必須一個人走下去的路,搭檔這種土著是不會理解的。

  清水涼舒了口氣,主動回抱住搭檔,輕輕說:「謝謝……今天的話我可以當作沒聽到,以後不要再跟我說這些了哦。」

  安室透愣住了,回過神清水涼已經推開了他,望著他的目光寫滿復雜。

  那之後清水涼足有一個星期沒去見安室透。安室透總是很忙,早出晚歸,清水涼成心不想見他時,他就沒有辦法。

  清水涼連門鎖都沒換,但安室透摸不透她的態度,只知道她暫時不想見他,就不想惹她生氣。

  有時候清水涼會看到安室透在樓下站著,往往是天未亮或夜已深的時候。滿身疲累,煢煢孑立。

  清水涼盤算著,一星期應該足夠公安警察那群大笨蛋從日野原慎嘴裡撬出點東西了,她也差不多是時候開工了。

  於是那天深夜,安室透路過清水涼家樓下時接到了風見裕也的電話。

  「降谷先生,日野原慎……被人殺了……」

  安室透驟然捏緊了手機,指節用力到泛白。


第73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25

  黑櫻桃的任務完成率這麼多年照舊是百分之百。清水涼略略有點驕傲,雖然這其中少不了系統道具的幫忙。

  這一下也足夠讓波本認清現實了,清水涼想。

  往近了說,他們是紅黑對立,往遠了說,他們甚至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清水涼覺得搭檔是個善良的人,那就不該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他能夠拯救的人多了去了,卻偏偏不包括她。

  完成任務的那天晚上一向睡眠質量特別好的清水涼竟然失眠了,或許是因為窗外雨勢太大,雷聲轟鳴,吵得她夢裡也全是亂糟糟的聲音。

  早晨起床的時候憋了滿肚子起床氣,偏偏又接到公司那邊的電話,說副社長先生非要去應聘咖啡店員工,完了還失敗了。

  清水涼:「……」

  「等等我親自去處理。」

  掛了電話,她還得給自己做早飯。清水涼一通暴飲暴食,完事以後余光從窗戶那裡掃到熟悉的人影。

  安室透似乎剛從外面回來,下了馬自達,不說趕緊回家,反而在瓢潑雨幕裡對著車子發呆。

  清水涼心說你就算喜歡這輛車也不至於這樣。

  她等了一會兒,看這個笨蛋還是沒有動一動的打算,有點擔心他是不是站著睡著了,拿著把傘准備出門她又停住,回去三下五除二給自己易了個容,而今她的【易容】點數已有85,比起當年又精進不少。

  易容完畢,清水涼才發現她下意識給自己化成了最熟悉的索希利的樣子……算了,就這樣吧。

  她拿著傘出門。

  「你一直這麼淋雨不怕感冒嗎?」許久沒用這個聲音說話,清水涼稍稍有點不習慣。她將另一把傘撐到安室透頭頂。「這個給你,快點回去洗個熱水澡吧。」

  安室透回頭看過去,眼前的少年清臒瘦削,紫色的眼眸溫柔地閃爍著。

  訝異瞬間往他臉上撲去。

  按說索希利是沒有見過降谷零的,但是降谷零卻見過索希利,不過都是通過照片、視頻的形式。但少年的容貌矚目,讓人看過一眼就很難忘記。

  安室透怎麼也不會想到會突然在家門口看見他——自從那次消失後,這個少年早便像人間蒸發了似的,就連公安也難尋蛛絲馬跡。

  安室透的大腦條件反射般飛速轉動,思考著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和目的。

  這個少年到底是單純路過,還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前來試探?

  「謝謝。」安室透遲疑著接過雨傘,「你也在這附近住嗎?」他笑了笑。

  「算是吧。」少年輕輕咳了下,好像過於猛烈的狂風暴雨馬上就要吹垮他了,「有一部分的我在這裡住著。」

  清水涼一番話說得高深莫測。

  這時候雨幕裡忽然破出一陣汽車轟鳴,清水涼從傘下望過去。陰雨天本就視線不好,某個警官偏偏還戴著副裝酷的墨鏡,搖下車窗後雨水撲了一臉,他朝安室透招手:「安室先生,警察有話要詢問你——」

  安室透臉色一黑,寫滿了不想理他。

  「是有關萩的事。」

  安室透終於肯挪動尊足,在車窗前低下頭,雨水沿著他的臉頰嘩嘩淌進衣領裡。

  松田陣平咂舌,「你這是在雨裡游泳了嗎?」

  安室透臭著臉,「有什麼事就快說。」

  「切,還不是萩那家伙……我聽說清水涼前段時間為了保護你受了很重的傷……」

  「你從誰那裡聽說的?」

  「這你不要管——話說為什麼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認識那個大笨蛋?她也太會交朋友了吧?」

  我還想問為什麼你們一個兩個都和小涼認識呢,安室透心想。

  「總之,自從上次萩說要來探望那女人,回去後他就變得不對勁兒了。」松田陣平抱怨的聲音夾雜在紛亂的雨聲中,「他不知道在調查什麼,問他也不說,整日整夜的不睡覺……是不是那女人委托了他什麼案件?話說為什麼不委托你這個偵探……」

  安室透露出沉思的表情,松田陣平繼續說道:「我和清水涼只是點頭之交,很多事不方便問,所以想拜托你這位和她感情甚篤的大偵探幫我問一下,是不是她在讓萩幫她查案——」

  安室透搖搖頭,「……恐怕不是這麼簡單。」他輕輕嘆了口氣,「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至於萩那邊……交給我。」

  松田陣平聳聳肩,白了他一眼,「你們這些家伙……怎麼都愛打啞謎。」

  清水涼早在看見松田陣平那張臉的時候就立馬腳底抹油,溜了。安室透知道索希利被公安收編了,松田陣平未必知道,被他看見又是憑空生出麻煩。

  過了兩條街,清水涼把偽裝撕下來,團吧團吧扔進隨身背包裡,然後趕去處理阪本大佬的事。

  「所以呢,你想去哪家咖啡館就職?」清水涼甚至無須去問阪本為什麼要這麼做——理由她用腳想都知道,無非是有了新課題。

  阪本推了下眼鏡,「在下對波洛咖啡館有些興趣。」

  清水涼有點遲疑,「阪本君……你不會是想對那個男服務生下手吧?」

  不是清水涼不相信他,主要是這家伙……前科累累啊。

  清水涼真怕波本被阪本掰彎了還愛而不得——太慘了。

  阪本沉默了,「不可以嗎?他確實是個很有意思的研究對像。」

  「不行!」清水涼認真嚴肅地說:「他真的不行!」

  「真遺憾,在下覺得他正好可以作為對你的研究的某種補充。」

  「阪本君,雖然我知道我是個研究對像,但你這麼說出來我好傷心。」清水涼擦了兩下眼角不存在的眼淚。

  「啊,對了!」清水涼右手握拳一拍左手,眼睛亮了,「我給你另外介紹一個超——有意思的研究對像吧!」

  這就是清水涼此時帶著阪本一起坐在毛利偵探事務所的原因。

  「他想跟我學推理?」毛利小五郎審視地把阪本從上到下看了個遍。

  「請用——」毛利蘭將茶水擺到桌上,黑發垂落,對客人露出溫柔的笑容。

  「謝謝。」清水涼也客氣地朝她道謝。

  雖然已不是第一次看見毛利蘭,清水涼還是忍不住感嘆好漂亮好溫柔的女孩子!可惡,工藤新一那家伙何德何能!

  「請您放心,學費我們不會少了您的。」清水涼微笑著在毛利小五郎耳邊報出一個數,立馬吹散了毛利小五郎皺起的眉頭。他瞬間看阪本哪兒哪兒都順眼了。

  「請清水小姐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名偵探毛利小五郎一定會傾囊相授,哈哈哈哈哈——」

  清水涼繼續微笑,「多謝毛利先生。」

  「這樣的話,小子,你就是我的二弟子了。」毛利小五郎拍了拍阪本的肩,阪本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語氣恭敬,「是,師父大人。」

  就這次拜師的結果來看,三方都挺滿意的。

  唯一讓清水涼感到遺憾的是江戶川柯南不在,她本來還想試試再嚇他一波能不能再給漲點偏差值。

  離開前,清水涼不甘地問了句柯南去哪裡了,毛利蘭告訴她柯南在阿笠博士家。據說博士做了新游戲請孩子們去玩。

  清水涼一聽,這熱鬧必須得去湊。她到現在都沒完全摸透偏差值增長的規律,但有一點肯定沒錯,使勁兒往主線人物身上貼就是了。

  小柯南,小雪莉,姐姐來啦——

  等等,等等,要說嚇柯南,不一定非要在他身邊才能嚇嘛。

  清水涼烏溜溜的眼睛轉了轉,轉頭對毛利蘭溫柔一笑,「蘭醬,我的手機沒電了,可以借用你的手機打個電話嗎?」

  毛利蘭臉色微紅,把手機遞上去,「你……你用就好了。」

  清水涼站在門外沒人的走廊裡,在通訊錄中找到工藤新一打過去,手機過了一會兒才被接通,裡面傳來的少年音清醇干淨,還帶了點無可奈何。

  「蘭,怎麼了?怎麼這個時候打電話?」

  「呵,工藤新一,你老婆真香。」清水涼低低慢慢地說,然後冷笑一聲,掛了電話。

  最高級的恐嚇往往只需最簡單的語言,高傲,在此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清水涼在阪本的注視下刪了通話記錄,回到屋裡把手機還給毛利蘭。

  「非常感謝,真是幫大忙了!」

  「沒有沒有,清水小姐你太客氣了……」

  阪本留在毛利偵探事務所開始了他第一天的毛利觀察,清水涼一個人開著車悠悠地往阿笠博士家駛去。

  此時的阿笠博士家,江戶川柯南踩著滑板一邊往外衝,一邊撥通了安室透的電話。

  「安室先生!你在波洛咖啡館嗎?不好了,黑櫻桃要對小蘭下手!!」

  安室透:「……」

  「我不在,我有別的事要忙……柯南,你冷靜一點,她不會對蘭小姐下手的。」

  「但是……萬一呢,安室先生,我不敢承受這個可能的萬一。」

  電話裡一陣沉默。

  「不會有萬一。組織沒有安排她殺的人,她不會下手。組織要她殺的人,你也救不了。」

  「柯南,這就是黑櫻桃……她就是這樣的人。」

  清水涼按響阿笠博士家的門鈴,來開門的卻是那位衝矢昴先生。

  已經雨過天晴,院子裡卻還有不少積水,清水涼跳著繞開水坑,在玄關處換上拖鞋,抬頭對上灰原哀的半月眼。

  「你……在故意逗他是吧?」

  她說的是工藤新一的事。

  「你在說什麼呢,我可聽不懂這個。」——只要我不承認,這就不是我做的。

  遺憾的是,偏差值沒有反應欸。

  難道是騙得太簡單了?清水涼心想,畢竟雪莉一眼就看穿是假的了。

  要不下次試試把毛利蘭和小雪莉一起綁架了去夏威夷技校玩?


第74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26

  阿笠博士家的午飯是土豆燉牛肉配飯,盡管有些失禮,清水涼還是要說有點難吃。據說土豆燉牛肉是衝矢昴做多了端來和少年偵探團共享的。

  清水涼怎麼都想不通他一個人究竟是怎麼做才能多做出好幾個人的量。

  一般這種情況不是人傻就是別有所圖。

  清水涼這麼問他了。

  衝矢昴頓了頓,微笑,「被看出來了呢。其實是我想和偵探團的孩子們一起吃飯,所以特意多做了一點。」

  少年偵探團很感動。

  「呵,你在你家居然還對阿笠博士這裡的情況這麼清楚,很難不讓人懷疑是不是裝了竊聽器。」

  好奇怪,清水涼心想,為什麼她總是對這位帥哥惡意這麼大?難道就因為看不慣他眼小?

  歧視可要不得。

  氣氛有些僵硬,清水涼笑了下。「抱歉,最近看了太多刑偵的電影,我都變得神經質了。」

  少年偵探團率先松一口氣。

  「涼姐姐也喜歡推理題材嗎!」

  「我們之前也看過一部超好看的電影——是柯南推薦給我們的!」

  說起柯南,清水涼又借來灰原哀的手機,再次打出去。

  江戶川柯南吃一塹長一智,慎重地接起。

  「柯南君,你應該已經到事務所了吧?」清水涼笑容溫柔,「那麻煩你回來的時候在波洛咖啡館捎幾份三明治,大家都沒吃飽呢。」

  江戶川柯南:「……」

  這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被耍了一通的江戶川柯南回到阿笠博士家的時候,清水涼正在和少年偵探團玩假面超人扮演游戲。

  由清水涼飾演假面超人,少年偵探團飾演LASER警察隊,衝矢昴飾演假面超人的宿敵黑暗星人。

  劇情正進行到假面超人在警察隊的幫助下將黑暗星人斬於馬下。

  江戶川柯南大為震撼,「昴先生,你為什麼也會參與啊!」

  衝矢昴:「……」

  他也不想的。但是黑櫻桃不言不語地望著他若有所思地笑,他總感覺脖子涼颼颼的。

  本劇場唯一觀眾灰原哀抱著茶杯悠悠地吹了口熱氣:「演技挺不錯的。」

  從普通路人變成演過戲的交情後,清水涼對衝矢昴的感官好了不少,她踮起腳拍拍男人的肩,語重心長,「跟著柯導好好干,本編劇很看好你。」

  衝矢昴拍掉她的手,語氣溫柔,「多謝。」

  清水涼在阿笠博士家玩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的時候偏差值慢悠悠地漲了兩個點。

  可喜可賀,雖然漲得少,但是說明多和主線人物貼貼這個方向是正確的,於是清水涼當即就抱起灰原哀撒嬌,「小哀,要不要到我家去住兩天,姐姐有好東西給你看哦。」

  「不可以。」灰原哀還沒說話,衝矢昴的反應倒是大。那雙眼睛仍是眯著,身上卻驟然有股鋒刃出鞘的凜冽感和壓迫感。

  清水涼抬眸掃了他一眼,再看看自己懷裡的灰原哀,嘀咕道:「這人長得就夠衣冠禽獸了,沒想到果然是個變態。」

  我們小哀還是個孩子啊!!

  灰原哀:「……」

  ……還是不要告訴她這個人可能是諸星大了。

  最後清水涼還是把灰原哀抱走了,出門的時候她對著被江戶川柯南拽住衣袖的衝矢昴一挑眉——辣雞。

  衝矢昴低頭溫和地看著江戶川柯南,「這個女人,我遲早會把她送進監獄。」

  江戶川柯南:「……」

  為什麼感覺空氣突然變冷了?

  自從養了只小雪莉,清水涼的日子過得越來越有判頭了。鄰居表田裡道每天晚上路過她家都能聽到裡面傳來些奇怪的聲音,如果不是多年交情,他可能已經報警了。

  灰原哀把頭上亮晶晶的發卡取下,換上清水涼給她買的新睡衣,睜著半月眼吐槽:「你這個樣子究竟有什麼資格說別人是變態。」

  「那當然不一樣啦。」清水涼理直氣壯,「我對小雪莉是認真的!那個男人一看就只是玩玩。」

  灰原哀白她一眼,「那波本呢?我在你家這兩天好像一直沒看到他,你們不是一直都形影不離嗎?」

  清水涼把床上攤放著的給灰原哀買的小裙子一件件疊起來,「我跟他說家裡有客人,讓他這幾天不要來找我……嘛,不過他應該正生我的氣,可能也不想看見我吧。」

  「生你的氣?」灰原哀驚訝地抬起眼,這倒是稀奇,「為什麼?」

  「這就是大人的領域了,小孩子不可以多問哦。」

  清水涼往灰原哀身上撲去,臉頰埋在她的小肚子上使勁兒蹭啊蹭。

  灰原哀紅著臉大叫:「變態!」

  「你盡管叫吧,就算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救你的!」

  隔壁正在舉啞鈴的表田裡道動作猛然僵住——他真的不需要報個警嗎?

  經過清水涼堅持不懈的努力,偏差值又艱苦卓絕地往上蹦了一點。這天她應邀和少年偵探團以及變態先生一起去郊游野餐。

  這種邀請清水涼本來是想拒絕的,用伏特加的腦子想都知道這波過去肯定要發生案件,但是81點的偏差值給了清水涼造作的底氣,她雄赳赳氣昂昂地騎著哈雷殺了過去,勢必不給變態可乘之機。

  郊游的地點在一座山上,是非常著名的野餐聖地。換言之,死者候選人太多了。

  清水涼准備燒烤架和炭火時就跟系統嘮嗑,猜哪個是今天的幸運兒。雖然清水涼得啵十句,系統也未必回她一句,她自己也能自得其樂。

  然後一抬頭看到變態先生睜著一只綠眼睛望著她。

  好家伙,這人的眼居然是能睜開的!!

  那你整天閉著干嘛?生怕走路看得太清摔不到你嗎?

  可惡,你是想憑著這招激起小哀的同情心嗎?陰險狡詐的男人!

  「涼姐姐和昴先生……是有什麼仇嗎?」

  少年偵探團湊在一塊兒處理待會兒要烤的食材,步美壓低了聲音說道。

  江戶川柯南睜眼說瞎話,「怎麼會呢?他們明明關系很好。」

  清水涼收拾好燒烤架,准備去溪水邊洗洗手,路過和她關系很好的昴先生,她不動聲色地朝他腳上踩去。

  衝矢昴挪開腳。清水涼再踩,衝矢昴再挪——

  電光火石間,兩人目光相觸,火藥味濃厚。

  江戶川柯南:「……吵鬧也是關系好的一種體現。」

  為了赤井秀一的馬甲安全,江戶川柯南本來是不建議他和黑櫻桃過多碰面的,但是赤井秀一執意要來,他也沒辦法——

  話說,這兩人當年在組織的時候到底什麼仇什麼怨!

  能不能來個人跟他說實話啊!

  野餐地除了專門來這裡野餐的家人情侶朋友,還有一個節目組正在這裡拍節目,主題正是「野餐文化」。

  清水涼到溪邊洗手時,節目組的一匹馬沒拴好,踏著草地溪水橫衝直撞而來,眼看就要變成節目事故了。

  說時遲那時快,那匹馬路過清水涼身邊時,她抓住時機拉住韁繩翻身上馬。一道黑影仿佛一團凌亂的光,眨眼間出現在馬身上。山風冰涼,她勒緊韁繩奔出十幾米,堪堪停下時馬蹄高揚,長長一聲嘶鳴。

  衝矢昴正站在馬頭前,馬兒安靜下來後噴出的氣息吹亂了他的額發。

  江戶川柯南很難不懷疑清水涼是故意的。

  「你沒嚇到吧?」女人在馬上伏低身子,輕輕勾起唇角。

  衝矢昴理了兩下頭發,笑容長日不變的溫和,「嗯,嚇了一大跳,差點以為要被撞到了。」

  節目組工作人員趕忙來道歉。

  「真是的,當時運輸這匹馬的時候就出過意外,當時在大街上多虧一個混血的金發青年幫忙才沒有造成事故……沒想到又發生了這樣的事,真是太抱歉了!」

  清水涼不在意地擺了兩下手。

  工作人員搓搓手,笑容滿面,「剛才你那一下真是太帥了!實不相瞞,我們的攝影師完全記錄了您的英姿,這種見義勇為的行為讓我們非常佩服,所以我們導演想請您為我們的節目說兩句祝福。如果您願意的話,那真是我們節目組的榮幸。」

  大美女,見義勇為,英姿颯爽,財富密碼。

  工作人員的語氣特別真誠。

  江戶川柯南在旁邊聽著,無奈地睜著半月眼。

  不行啦,黑櫻桃可是組織的人,她不僅不會同意,還會讓人趕緊把她的視頻資料刪掉。

  希望這些人乖乖聽話,不要惹惱她——

  「真的嗎?我需要先化個妝嗎?」

  江戶川柯南:「……」

  你臉紅個什麼勁兒啊!!給我清醒一點,你可是和琴酒一樣的組織干部啊!你不是冷酷無情邪惡狡詐嗎——!

  「柯南,你很難受嗎?」步美看他臉色不好,關切地問。

  江戶川柯南艱難地搖搖頭。

  清水涼把工作人員給她准備的台詞在鏡頭前聲情並茂地念了一遍,完了還有點意猶未盡。導演和她互換了聯系方式,直呼她很有做演員的天賦。清水涼也覺得自己碰到了伯樂。

  一時間兩人惺惺相惜,相見恨晚。

  「對了,相原先生,請問這個節目什麼時候能播出……嗯,我想讓朋友看一下啦……哦哦,十天後就能播出是嗎?太好了!」

  「恭喜涼姐姐!」少年偵探團真心為清水涼感到高興,只有江戶川柯南和衝矢昴默默盯著清水涼,看看她還想搞什麼么蛾子。

  清水涼就當著他們的面打電話。

  「是基安蒂姐嗎?我跟你講,我拍的節目十天後要播出了哦,姐姐一定要看,記得帶上科恩哥一起喲~」

  「摩西摩西?是朗姆大叔嗎?我跟你講……啊,你問我最近怎麼花了那麼多錢——摩西摩西?這邊信號好像不大好,回見。」

  「你好,貝爾摩德姐姐,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你不要怕。我馬上要成為能超越你的演員了。真的。謝謝你的祝福……嗯?你和波本在一起嗎?祝你們幸福。」

  「伏特加哥,是我……啊,大哥也和你在一起嗎?太好了!我參演的電影馬上就要上映了,請你們一定要去看……你說具體什麼時候?嗯,可能也就五六七八年吧——等等,但是十天後確實會有我的節目放送哦……哼,因為我見義勇為,所以被導演看中了,這就是……摩西摩西?可惡!」

  江戶川柯南嘆為觀止,目瞪口呆——這……就是強者嗎?

  他看看曾在組織臥底過,似乎還和黑櫻桃有點嫌隙的赤井秀一,後者一臉淡定。

  ……可能還是他見識太少了。

  三十分鐘後,那位慧眼識英才的導演被發現死在了帳篷裡。


第75章 開啟主線的日子裡27(33000營養液加更)

  清水涼為導演先生一大哭。

  她哭得聲情並茂淚如雨下,因為過於真情實感給幾個嫌疑人都整不會了。

  怎麼說都應該是他們這些同劇組的跟導演關系更近,但是清水涼哭成這樣,搞得他們哭不過她也不好意思獻醜了。

  「……請你節哀。」最後還得反過來勸這個奇怪的女人。

  「導演死了,你們這片子還能按時上映嗎?」清水涼傷心地問。

  「……可以吧,剩下的事情相原導演早就安排好了,我們只要按計劃去做就可以。」副導演菊織小姐斟酌著說。

  「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不早說。」清水涼一秒把眼淚收回去,面無表情地批評道。

  「……」你倒是再裝一會兒啊!

  看在相原導演同她頗為投趣的份上,清水涼決定親自把這個殺了她的伯樂的凶手捉拿歸案。

  她打開庫存已久的絕版珍貴道具【頭頂身份卡】。

  【頭頂身份卡】你總是在為臉盲發愁嗎?你總是擔心記不住別人名字嗎?你總是忘記別人的職務工作嗎?有了本品,社交將不再是困難。你想知道的一切最緊迫的信息都會以卡片的方式浮現在人物頭頂。

  時效5分鐘。波及範圍,方圓10米。

  清水涼打開道具,往四周掃去。

  【死者相原林葉 43歲 導演】【嫌疑人田中紀子 25歲 場務】【嫌疑人內田雄太 30歲 攝影師】【凶手 香菊織 38歲 副導演】【赤井秀一 衝矢昴 32歲 FBI搜查官】【工藤新一 江戶川柯南 7歲(17歲?)偵探】

  好啊,果然唯一一個有台詞的那個就是凶手!

  嗯?等等,剛剛是不是混進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清水涼的目光驟然變得犀利——赤、井、秀、一,你果然還活著。

  好啊,以為換了張皮就不認識你了嗎!

  ——難怪那麼討人厭!

  相原同志,你的死亡是有意義的,組織會永遠記住你的貢獻。

  已經知道凶手是誰,再去倒推作案手法就不是什麼難事了,清水涼等到負責的警官到來,直接就指認了凶手,光速結束了這場凶殺案。

  這讓江戶川柯南感覺自己查了個寂寞。

  可惡,好不甘心!

  「涼姐姐好厲害!比柯南還厲害——」步美傷口撒鹽。

  灰原哀一聲輕笑,「某個偵探看上去很不服氣呢。」

  清水涼已經沒空管這些了,她現在滿腦子想著該怎麼利用衝矢昴就是赤井秀一這一點給自己加偏差值。

  她目前想到了以下幾種可能會奏效的方法。

  1.像捉弄柯南那樣直接叫破他的身份。

  2.先似是而非地逗他一段時日讓他感受恐懼,再叫破他的身份

  3.假裝不知道他就是赤井秀一,然後跟他搞好關系,走親近主線人物這條。

  這幾個方法感覺上各有利弊。

  前兩個都屬於一次性加法。清水涼覺得赤井秀一畢竟比不得柯南,就算被她叫破身份也不會漲太多偏差值;第三個辦法不失為一種長期選擇……但是,就他倆這個關系,還搞好關系,走親近路線……

  清水涼真怕半路兩人同時背刺,那場面想想都尷尬。

  清水涼的目光實在太過灼亮,衝矢昴終於沒法無視下去,「清水小姐一直看著我是有什麼事嗎?」

  清水涼笑了下,「沒什麼,只是覺得昴先生長相這麼英俊帥氣,皮膚這麼白皙,不在上面染點赤色……真是可惜了。」

  清水涼故意將「赤」這個發音拖得又長又繾綣。

  衝矢昴睜開一只眼,維持著微笑,「是嗎?我倒是覺得,清水小姐這麼喜歡黑色,秋天的時候搭配上一條赤色圍巾會更時髦。」

  清水涼朝前邁了一步,氣息逼近,聲音壓低。

  衝矢昴低頭看到她還在笑著,瞳孔黑暗而幽深。

  「那我期待著,你親自給我戴上這條圍巾。」

  走不了親近路線,不如直接走背刺。

  清水涼決定了,她要成為赤井秀一的噩夢。

  噩不噩夢的先不說,這一天,清水涼的索希利賬號忽然收到了一條來自公安的消息。收到消息這本身沒什麼,雖然頻率說不上高,清水涼還是時常會用索希利的馬甲給公安做點事,順便套些情報。

  但是這次的消息有點特殊,這是清水涼從公安那裡逃走後,公安第一次提出要和她見面。給的條件也很有誘惑性。

  [我們知道你現在在日本,只要你幫我們完成這個任務,我們就可以給你一個在日本合法行走的身份,並且保證不會再監視你,你依舊是自由的。]

  不得不說,公安提的這個條件對[索希利]而言真的很有誘惑,前提是索希利是個真實存在的人,而不是一個清水涼的馬甲。

  但清水涼還是同意了和公安見一面,她也很好奇公安到底想讓她做什麼。

  公安挑選的會面地點是一處視野開闊的天橋。清水涼穿著連帽衫蹲在天橋的樓梯上,感覺自己像個天橋貼膜的。

  她在面前擺了個帽子重操舊業,等風見裕也出現時已經賺了一頓飯錢。

  風見裕也感到一言難盡,目露同情,「……你現在的生活已經艱難到這種地步了嗎?」

  清水涼把帽子推到他面前,誠懇地問:「熱情善良英俊帥氣的警官先生啊,你想對我伸出援手嗎?」

  風見裕也:「……」

  「不用理他。」風見裕也身後又走出一個男人,鴨舌帽壓得低低的,只能看到小麥色的皮膚、一點下巴和一開一合的嘴唇。以及帽檐下陽光般不小心灑出的淺金色流光。

  清水涼忽然意識到她和波本有挺長時間沒見面了。

  真是抱歉,她和小雪莉在一起太開心了,一點也沒有想這個和大美女鬼混的可惡搭檔。

  清水涼沒想到這次會由降谷零親自出馬——畢竟把他一個臥底的長相暴露給立場不明的第三者是很危險的,看來公安這次想做的確實是個挺要緊的事。

  心裡翻過去幾個念頭,表面上索希利卻只是露出一個文弱的笑,纖瘦的手指一推眼鏡,「這位先生我好像見過。」

  安室透抬眸,從帽檐下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仿佛冬日的寒風在人骨頭上刮了過去。

  「停止你無謂的試探。只要你這次好好配合我們,不要理會不該理會的事,我們也會好好兌現我們的承諾。」

  哇哦,沒想到搭檔還有這樣的一面。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降谷零開車載著索希利一路來到群馬縣的深山中。清水涼不擅長記路,只覺得他一路七拐八繞的,偶爾還會停下思考一會兒,好像要在記憶裡扒拉扒拉接下來怎麼走。清水涼總覺得不太靠譜的樣子。

  最後車子停在了路邊,降谷零說剩下的路他們要走過去。

  接下來又是兩小時的山路,半途安室透特意停下詢問索希利體力跟不跟得上。他語氣冰冷,但話裡話外的意思卻很溫柔。

  清水涼的體力指定是沒問題的,不過索希利這個馬甲的人設就是身體不太好,所以她也只能裝作大喘氣的模樣。「不……不太好。」

  安室透沉思了下,「你走不動的話我來背你。」

  那敢情好。

  「那還是算了。」

  往他背上一趴,她的性別豈不是要露餡了。

  安室透也沒強求,兩人就地在樹林裡歇了會兒。

  萬籟俱寂,就連頭頂的日頭都稀疏得像撐不住瞌睡睡著了。鳥鳴聲悠悠,風聲沙沙,吸一口氣混著泥土的清香。

  安室透倚靠著一棵樹,腦袋歪歪地搭著樹干,好像下一秒就要睡著了。他背對著清水涼,頭頂的鴨舌帽取下了——叫清水涼覺得他似乎只在背對著人的時候才敢稍稍袒露一部分真實的自己。怪可憐的。

  那頭淺金發變得凌亂,汗水沾濕了發梢。只是看著他就讓人覺得困,也不知到底多久沒好好睡一覺了。

  清水涼隱約覺得叫他這麼疲憊的元凶之一或許就是自己。

  她輕輕問:「那個……我們到底是要去什麼地方啊?」

  清水涼的聲音被樹林裡寂靜的風送到安室透耳朵裡,或許是因為她的聲音放得太輕,安室透過了很久才像是被驚醒了似的睜開眼,他轉過腦袋望向索希利時,那種茫然、分不清現實夢境的疲憊還像一尾搖晃的小舟般在那雙紫灰色的海裡一閃而過。

  但他很快就掩飾得不留痕跡。

  「你不需要知道,這是為你好。」盡管表情恢復了,嗓音裡的迷蒙一時還消不下去,他故意語氣冷硬,效果卻說不上多好。頭頂上一只松鼠探頭探腦地望下看,一時遮掩了他頭頂那塊斑駁的日光。「有時候太有好奇心不是件好事。你歇好了嗎?」

  歇倒是歇好了,清水涼糾結地看著他。

  「要不,還是我背你吧,我看你挺累的。你不要擔心,我力氣很大。」

  安室透愣了愣,好笑地看著這個剛剛還大喘氣走不動路的單薄少年,心底一股暖流湧過,語氣是徹底冷不起來了。

  「不用了,我們接著走吧,馬上就到了。」

  清水涼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的最終目的地居然是組織在群馬縣的那座訓練基地——就是清水涼曾待過的那個基地。這麼說也不太恰當。因為他們真正到的地方離訓練基地還有一小段距離,更像是一處密室。

  清水涼在組織裡這麼多年都不知道組織還有這麼個地方。

  進門需要指紋,安室透拿出一個什麼東西掃了掃,門就開了。根據清水涼的直覺,那應該是貝爾摩德的指紋。

  清水涼跟在安室透後面走進去。她粗略地掃了一眼,發現裡面似乎是個檔案室。


第76章 揭開過去的日子裡1

  一進門的地方有個燈光開關,安室透沒有理會,拿出了一個手電筒。手電筒冷白的光束一亮,黑暗裡沉默地望著他們的書架就被照出一角輪廓。

  清水涼借著點光源的邊角料朝身旁的書架上掃去,發現上面果然放著些編了碼標了年份的文檔。很多都落著灰,那麼大略的一眼,她好像還看到了份50年前的記錄。

  走過幾排書架,轉出去有一塊空出來的地方,放著一張辦公桌和一台電腦。

  安室透走過去,戴著手套將電腦打開,順便也扔給清水涼一副手套。

  「你在這兒等著。」

  他又扎回書架堆裡。手電筒的光偶爾從木頭間隙裡露出一絲,像一只奇怪的妖怪探了探腦袋,又猛地縮回去。

  清水涼在電腦跟前坐下,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干點啥,干脆先開了一局蜘蛛紙牌。

  安室透回來的時候她正在激情收尾。

  安室透啪地把一份文件和一個u盤拍到她面前,語氣冷酷:「登入電腦桌面上的那個系統,把和這個計劃有關的所有情報全部破解出來,存進u盤。」

  「……哦。」頂著安室透冰冷無情的目光,清水涼悻悻地把蜘蛛紙牌關了。

  安室透遞來的文件是個檔案袋,手電筒白色的冷光下,檔案袋封面上的墨色字跡像條陰冷的蛇般游動——

  深淵計劃。編號34687。

  xxxx年x月x日。

  已經差不多是將近20年前的計劃了。

  「這個地方很少有人會過來,你可以慢慢破解,但是一定要找出所有有關的情報。」

  清水涼神色驟然變得一言難盡。

  波本這簡直是標准的flag啊,他要是不說這句話可能還沒人來,他這麼一說絕對會有人來啊!

  果然,二十分鐘後,從安室透留在密室入口前的隧道裡的竊聽器中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

  「大哥,為什麼突然來這裡?」

  清水涼給了安室透一個眼神——你看看,我說什麼來著。

  「我至少還需要五分鐘時間。現在不能退出,不然之前的功夫全白費了。」

  安室透看上去倒是沒有慌亂,他轉過臉朝排排書架後隱匿的大門處望去,半邊臉浸沒在黑暗裡,零星昏白的光映照在紫灰色瞳孔中。

  「你接著破解。」他的聲音依舊平穩。

  清水涼聽他的,手下動作一直沒停。安室透掏出手機,撥通了琴酒的電話。

  清水涼聽到竊聽器裡傳來琴酒不耐煩的聲音。

  「你有什麼事?」

  「啊啦,怎麼這麼冷漠——我可是得到了一個有用的情報迫不及待想分享給你。」

  盡管面上的冷酷濃得幾乎要滴下來,安室透的聲音卻算得上是熱情開朗,好像真的跟對面的關系蠻不錯。

  清水涼嘆為觀止——感覺發現了搭檔很了不得的一面呢。

  「什麼事?」竊聽器裡的聲音聽得還算清晰,這說明琴酒確實暫時停住了腳。

  安室透也悄然松了點氣,如果琴酒執意往前走,他也只能暫且放棄,先撤退了。

  「是那只你一直在追的老鼠,我發現了他的蹤跡。」

  「他在哪兒?」

  「不要那麼心急。既然是一份情報,我提供給你,總要收點報酬吧?」

  「你想要什麼?」

  安室透頓了下,才說道:「我想要取代黑櫻桃的位置。」

  琴酒忽然哼笑了下,聲音裡終於透出些有興趣的感覺。

  「取代她的位置?」

  「嗯,我們雖然是搭檔,但是一直被她壓一頭讓我很苦惱啊。明明是行事毫無章法的女人,只因為比我早一點加入組織就對我頤指氣使,真叫人不爽……你也可以理解的,不是嗎?」

  「啪——」

  索希利忽然把鍵盤敲得很大聲,安室透皺眉看了他一眼,後者對他抱歉一笑。電腦屏幕的光照著那張慘白的笑容,很有些瘆人。

  「那女人的眼光果然一如既往的差。」琴酒的聲音滿是愉悅,「不過你想取代她……呵……那女人畢竟也是干部……」

  「我只是需要你在適當的時候幫我點忙……比如,把一些任務轉交給我……就算她再厲害,一個對組織貢獻不大的人也沒辦法更進一步。」

  「你倒是很有野心。」

  「當然,我可是很期待能再往上爬一點。」

  「可以,我可以幫你。現在告訴我那只老鼠在哪兒,我已經迫不及待要把它從洞裡拖出來了。」

  掛斷通話,伏特加好奇地問道:「大哥,你真的要幫波本那家伙對付黑櫻桃嗎?」

  琴酒冷笑了聲,「拿一兩個任務糊弄他也沒什麼。他根本不知道,只要那女人還沒壞,就永遠不可能被取代。」

  「我們要現在去抓那個叛徒嗎?」

  「不,既然走到這兒了,就把那份檔案也帶走。她長大了,需要把它換個更安全的地方存放。」

  琴酒和伏特加相繼走進密室,門口的開關似乎是壞了,伏特加按了幾下都沒有反應,只好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琴酒徑直走到目標書架前,取出那份要帶走的文檔——深淵計劃。

  「等等,電腦裡的檔案也要一並移走。」

  他走到電腦前,在椅子上坐下,按下電源開關。然後他的動作忽然頓了下,輕輕把手放在電腦主機上。

  「剛才有人來過這裡。」陰狠的語調被他咬在唇舌間磨出來。

  他直接起身對著書架的方向開了幾槍。槍聲的回音在密室裡盤旋了兩圈掉到地上,恢復了一室寂靜。

  「大哥,似乎沒有人。」伏特加斟酌著說。

  琴酒沒有理會伏特加,拿著槍在書架間來回轉了幾圈,幾乎每個角落都被那雙狼一般幽暗的眼審視地翻找了一遍。

  最後他咬著煙。一絲火星在黑暗裡震顫了下。渺渺幽幽的,像一縷縷濕漉漉的血色。

  「跑得還挺快。」

  他又回到電腦前。

  清水涼此時恨不得把自己的呼吸給掐斷。過於安靜的情況下,就連心跳,她都疑心是否太聒噪。

  安室透在她身下躺著,兩人的身體嚴絲合縫地嵌在一起,呼吸時,肺部好像都能撞到。

  他們此時正在某個書架的最頂端。清水涼趴在躺著的安室透身上。書架差不多快三米,頂部的空間很小,清水涼稍微抬一抬背,就能撞到天花板。

  剛剛琴酒就在兩人下方的書架間的小道上幾度徘徊。怕自己的目光引起琴酒的警覺,清水涼一直閉著眼,等聽到他離開的聲音,才敢試探著睜開。

  安室透正看著她,等她睜開眼,他慢慢做了個口型——

  別害怕。

  我才沒有害怕,清水涼心想,誰叫我行事毫無章法呢?

  哼。

  「伏特加,」似乎是資料轉移的差不多了,琴酒再開金口,「去訓練基地的倉庫取一些炸彈過來,這個檔案室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一言不合就八個蛋,果然是組織的作風。

  清水涼瞅瞅波本——我們現在怎麼辦?

  波本向她示意了下不遠處的門——趁現在出去。

  伏特加離開去拿炸彈的時候,並沒有關密室的門。

  書架離地面的距離不算低,清水涼要跳下去不費勁兒,但要保證一點聲音都不發出就有些難了。

  她在黑暗裡試探著伸出腳,安室透用一只手臂支撐著她。兩人手心相觸的地方仿佛是黑暗裡唯一的一點溫度。

  清水涼攀著書櫃悄悄落到地上,安室透也跟在她後面滑下來。

  「果然還在這裡啊。」

  琴酒冰涼的聲音驟然打進了凝固的空氣裡,帶著一股他說話時獨有的陰暗的優雅。

  清水涼的第一反應是脫下連帽衫罩在安室透身上,第二反應是拿出系統那裡放著的手槍回手對著聲音來源的方向就是一槍。

  密室的燈剛剛被安室透弄壞了,這會兒濃郁的黑暗裡幾人都只能看到對方模糊的黑影。

  清水涼試探著在黑暗裡找到安室透的一只手,後者反握住她,拽著她的手臂就朝外撲去。

  「大哥不愧是大哥。」伏特加的聲音也在門口響起。

  剛剛所謂的叫伏特加去找炸彈原來只是詐他們的,洞開的大門也是為了引他們自己跳出來。

  此時前後夾擊,看上去像是死路一條。

  可惜清水涼太了解琴酒了,就算是沒有光線的地方,她只要能看到琴酒模糊的抬手動作,就能推測出他要往哪兒打。

  清水涼再次取回主導權,拉著安室透左撲又躲。黑暗裡,幾人亂成一團,誰也打不中誰。

  反而因為看不見,伏特加和琴酒又是相對而立,差點造成誤傷。

  琴酒忍無可忍,「伏特加,你站在那裡別動。他們要出去一定會經過你面前,抓住那個時機——」

  清水涼也清楚,前後夾擊的情況下,出去的那一瞬間兩個人就是靶子。她當即打開【半小時痛覺屏蔽】,將安室透護在身後。

  然而出去的那一瞬,安室透忽然順著她的力道往前一撲,反而把她罩在懷裡,兩人同時朝伏特加和琴酒各開了一槍。

  在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的那一秒,安室透肩膀被伏特加的子彈打中,他手臂吃痛,手槍失了准頭,隱在暗處的琴酒避開了子彈。緊接著清水涼的子彈也落到了伏特加手臂上,他手裡的槍順勢滑下。

  下一秒兩人雙雙閃出密室,撲到了外面的一段隧道裡。

  走出隧道就是群馬縣的深山。

  安室透拉著清水涼的手朝外面幽微的光奔去,清水涼回手朝隧道裡扔了一個閃光彈,同時大叫「閉眼!」。

  雖然是自己扔的閃光彈,清水涼還是有被閃到。虧得她當時還是背對著閃光彈的,她稍微擔心了一下下琴酒和伏特加會不會瞎。

  ……應該沒問題吧?

  他們都是墨鏡愛好者,密室都黑成那樣了,還不忘墨鏡凹造型。

  而且當時琴酒還沒從密室裡出來。

  「索希利。」兩人奔跑在山林中,聽到安室透的聲音,清水涼回過頭,她的眼睛還沒完全恢復,眼前的金發黑皮模糊成一團光影,一抹濃艷至極的紅色摻雜其中。兩人仍交握的手心,被黏黏糊糊的紅色粘合了。

  搭檔在跟她道歉。

  「抱歉,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哦對,她剛剛怕搭檔的臉暴露,隨手把衣服脫給他了。

  等等,那她現在上半身豈不是只纏著些繃帶?

  清水涼忽然覺得胸口涼颼颼的。

  嗯……這不就尷尬了。

  現在把人設改成泰國變性或者人妖殊途還來得及嗎?

  清水涼陷入沉思。

  安室透的眼睛比她更快地恢復了正常。他的目光落在[索希利]的後背上,剛才在密室和隧道裡實在太暗了,他不敢肯定自己有沒有看錯,但現在的光亮足夠他反復確認。

  眼前那人的後背上滿是還未完全長好的傷疤,右肩的那處燒傷像是永遠也不會好了似的燒著暗紅色。


第77章 揭開過去的日子裡2

  兩人從密室裡逃出來的時候,西沉的日光已經漸漸暈上一層醉色。颯颯又岑靜的樹林裡,兩人的腳步交替踩在掉落的枝葉上,從樹梢頂掉下幾縷金色的流光。

  安室透通過連接著兩人的手心示意先停下時,[索希利]朝他望過來的目光帶著一絲朦朧的茫然。

  或許是因為穿得少,她的皮膚被山風吹走了溫度,當鮮血從安室透按壓傷口的指縫中流淌而過,順著手臂滑向她的掌心時,那股溫熱又重新給她帶去一星熱氣。

  她的目光好像也微微閃動著。

  [索希利]動作時,安室透的視線再度從那雙眼睛墜向她的後背。

  一路逃得著急,[索希利]又沒穿能完全裹住身體的衣服,此時暴露在外的皮膚不免沾了些塵土,尤其是那些熟悉的斑駁傷痕。灰頭土臉的,像是打蔫兒了的茄子在流淚。

  安室透挺想替她擦一擦,又怕自己滿手血污越擦越髒。

  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那自然也不會有兩處同樣的傷勢長在不同的人身上。

  索希利·佐穆就是清水涼——其實安室透早該想到的。甚至當他意識到這件事時,他不能不驚訝於原來答案這麼早就擺在了他眼前。

  他把索希利·佐穆這個名字在唇舌間輕輕咬了一會兒。

  索希利·佐穆,如果把這個名字用羅馬音讀出來就是[sohiri zomyu],將它變換順序後,和清水涼(Shimizu ryou)只差了一個o。

  這麼大膽,倒真是她的風格。

  安室透將清水涼的連帽衫脫下還給了她。

  「把它穿上吧,山裡晚上更冷,容易感冒。」

  雖然連帽衫的一側肩膀處沾滿了血漬,但這種情況下已沒有別的選擇。

  清水涼把連帽衫套回身上,一股濃重的血腥氣撲得她腦袋疼。

  「你的傷還好嗎?」

  這些人一個兩個都是什麼機器人呀,逃了半天安室透一聲不吭,清水涼還以為伏特加那個笨蛋把子彈打偏了,等視力重新恢復正常,她才驚訝地發現安室透半邊衣服上全是血。

  或許是失血過多,看上去人都變白了不少。

  「你放心,沿途滴落的血跡我都緊跟著處理了,不會被剛才那兩個男人發現的。」

  「誰問你這個了。」清水涼拉著安室透在溪水邊的大石頭旁坐下,「你等著,我幫你處理下傷口。」

  安室透沒有告訴她他已經通知風見裕也帶著醫生往山裡趕了。他身上有發訊器,估計要不了多久他們就能找過來。

  他倚靠在石頭上,看著清水涼蹲在溪水邊的背影——不去看那張臉,不去聽故意偽裝的聲音,這兩個人的體態分明是一模一樣。

  安室透自己都沒意識到,雖然受了重傷,靠在那裡呼吸都是血腥味兒,他的嘴角卻始終帶著笑意。

  清水涼從自己身上撕下一段繃帶,在溪水裡洗干淨,走回去的時候安室透還在笑著。

  清水涼慎重地問:「你是回光返照了嗎?」

  她的語氣很傷心,雖然搭檔最近有點叛逆,甚至剛剛還大言不慚地想取代清水大人上位,可是搭檔畢竟還是好搭檔。

  她想讓他活著。

  如果搭檔死了,以後誰給她做飯,誰給她捏肩捶腿,誰聽她頤指氣使……

  清水涼悲從中來,一邊拿著繃帶給安室透擦傷口周圍的血污,一邊傷心欲絕地哭,「你不能死……嗚嗚你千萬不能死啊……」

  安室透靠著石頭,受傷的那半邊手臂垂著,額頭的淺金發沾濕了冷汗,在枝葉縫隙裡偶爾露出的夕陽暖光裡閃爍著粼粼的光。他抬起另一只手好笑地替清水涼擦掉臉上的淚。

  淚水混了他指尖的血,一抹艷麗的晚霞飛上她的臉頰。

  安室透對此很滿意。

  清水涼就該是這樣的——熱烈而奪目。

  「你放心,我不會死的。」安室透的目光一寸寸地從[索希利]的臉上劃過,他在那上面辨認清水涼的影子。他倒想用手掌摸摸她柔軟又蓬松的頭發,又覺得要是被他滿手的血弄髒了,她指定要生氣。

  「至少在那一天到來前,我不會死。」

  安室透對她笑了下,語氣認真到像一種承諾。

  假如他死了,等有一天組織覆滅,誰能站出來,向世人坦白一個完整的清水涼。

  風見裕也調查到的有關黑櫻桃的資料只有寥寥幾句話。

  黑櫻桃,原名清水涼。

  從小生活在群馬縣xx孤兒院,5歲時孤兒院發生了一場大火,院長死在了這場大火裡,隨後孤兒院關閉,幸存者離開了那裡。清水涼則就此消失。據推測是被帶入了組織。

  安室透曾聽清水涼跟他說過,她進入組織的訓練基地開始訓練是在十幾歲的時候。這麼一來,就跟她被帶入組織的時間有差不多十年的差距。

  這麼多年的空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安室透推測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在深淵計劃中。

  不枉他在貝爾摩德那裡下了好一番功夫,才磨到一星半點的消息。

  安室透有預感,只要他看了這份檔案,他就能明白為什麼清水涼會對組織有這麼強烈的感情,以至於只要是組織的要求,就算是她不想做的事,也要拼命完成。

  明明在組織的視線觸及不到的地方,她那麼樂於助人,連老奶奶迷路都要幫一把,但只要組織那邊下了明確的命令,她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固執到死板。

  奇怪的是,安室透發現清水涼好像完全不知道深淵計劃的存在。她的目光落到那份文件上時一絲波動都沒有。

  是因為這個計劃是組織瞞著她做的,還是有別的原因?

  安室透想到貝爾摩德當時對他說的那番話。

  「深淵計劃是不可復制的,你知道了也沒什麼價值。」

  「摩西摩西?摩西摩西!你在發什麼呆啊——」清水涼氣鼓鼓地說。

  她剛給這人把傷口周圍處理好,結果一抬頭他竟然在發呆。他到底有沒有一點緊迫性啊!

  「准備好,我要先幫你把子彈取出來。我們現在沒有麻藥,只能讓你忍著點。」清水涼又拿出一團繃帶面不改色地遞給安室透,「咬著它,免得你因為太痛咬到舌頭。」

  安室透理智地沒有問這團繃帶是從哪裡取下來的,他聽話地咬住。

  子彈進的並不深,再加上清水涼下手快准狠,沒有讓安室透受太多罪。盡管如此,金發青年的額頭還是被一層又一層湧出的汗水徹底打濕。

  衣物也軟趴趴地塌在身上,隱沒在領口中的鎖骨浮著汗珠。清水涼把安室透的腦袋放在她的腿上。

  他閉著眼,啞著嗓子呼吸,一只手好像是無意識地抬起,觸碰到她的臉頰。

  清水涼心想,手上好髒呢。

  但還是任他不斷地摩挲觸碰著她。

  過了好久,那雙紫灰色的瞳孔慢慢睜開了,他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放下手臂,目光卻代替了那種觸感繼續撫摸著清水涼的臉頰。

  「抱歉。」

  清水涼嚴肅地表揚了他,「沒有,你表現得很棒了。這麼痛也沒有哭。來,把這個吃了。」

  安室透:「……我不是小孩子。」

  「知道,乖,把這個吃了。」

  安室透無奈,張嘴把清水涼遞過來的藥片含進去。

  清水涼嘆氣,「還說不是小孩子,連小孩子都知道不要隨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安室透:「……」

  「你放心,不是毒藥,是消炎藥。」清水涼給傻乎乎的搭檔解釋道。

  「好了,我們要快點了——」

  安室透茫然地眨眨眼,「什麼?」

  他又跳過了什麼劇情嗎?

  清水涼把小臉皺成一團,恨鐵不成鋼地長嘆一聲,蹲下來直接把安室透撈到背上。

  因為安室透比她高不少,這個姿勢著實說不上舒服。

  「等等——」安室透忽然感到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渾身的細胞都驚醒了,恨不得當即包袱款款地連夜坐火箭離開他的身體。「你想干什麼!」

  清水涼用實際行動說明了她想干嘛。她背著安室透一路向停車的地方狂奔而去,速度一點也不比一個人的時候慢。

  安室透滿臉的不忍直視,臉色蒼白,不知到底是因為失血,還是別的什麼。

  他是肩膀受傷了,又不是腳受傷了……

  幸好深山老林裡不會有第三個人看見了。

  前提是他身上沒有發訊器這種玩意兒。

  安室透第一次恨他的下屬們行事效率為何如此之高。

  風見裕也帶著其他幾個公安警察一路追著發訊器過來也沒想到會看到這副場面,他望著纖瘦細弱的少年語氣崇敬而贊嘆:「你……跑得還挺快。」

  他們幾個公安都差點追不上。

  這回來的公安警察裡還有[索希利]的老熟人古久健太郎。這位先生也是一點不記仇,看到索希利眉開眼笑的,率先跟他打了招呼。

  清水涼一停下,安室透就立馬從她身上下來了。公安警察們立刻上前扶住他們虛弱不能自理的長官。醫生提著藥箱上前為他檢查身體。眨眼間把清水涼擠到了人群外。

  清水涼一看應該是沒自己什麼事了,於是趁機溜了。

  等安室透頭昏腦脹地想找她,已經連個衣角都看不見了。

  回到家,清水涼撕掉偽裝,洗去一身塵土,順便把那身衣物毀屍滅跡。完事兒舒舒服服地打開電腦,准備挑戰最新上線的,號稱恐怖ソ絕凶帝王的《午X凶鈴3》。

  清水涼再戰貞子。

  為了氣氛,清水涼特意把家裡燈都關了,但是擔心自己實在害怕,她又把房門上貼的琴酒ソ驅邪畫轉貼到電腦旁邊,然後披上小被子,戴上降噪藍牙耳機開始觀影。

  故事情節進行到高潮,清水涼疑心貞子又要從電視機裡爬出來時,小心翼翼地挪開一點捂著眼的手指。

  然後她就看到某個銀發綠眼的男人臭著一張臉站在電腦旁,瞳孔裡幽綠的冷光若寒箭般嗖嗖朝她射來。

  他嘴唇一開一合不知在說些什麼——因為戴著降噪耳機,清水涼一個字沒聽見。

  清水涼戰戰兢兢,悲呼道:「大哥,你也變成鬼了嗎!」


第78章 揭開過去的日子裡3

  「大哥,冤有頭債有主,千真萬確不是我下的手啊!」清水涼裹緊了她的小棉被傷心欲絕,「您要是實在心裡不痛快,我在家裡給您供一個牌位,早晚三柱香,逢年過節加一根您看怎麼樣?」

  琴酒閉了閉眼,掏出了他的槍。

  清水涼愣住,「這麼快就有人把槍燒給大哥了?可惡,在小弟這塊兒我居然輸了!」

  琴酒冷著臉指了指清水涼的耳朵,後者終於後知後覺地伸出一只手把藍牙耳機取下來。

  琴酒陰狠的聲音迫不及待地往她耳朵裡擠。

  「……我真想不通你為什麼會活到現在,該死的不死,不該死的……」他頓了下,喘了口氣,恨不得把每個字都變成子彈打進清水涼的大腦裡,「……她的那些缺點你是一星半點兒都不落下。」

  清水涼疑惑地摸了下腦袋,琴酒一番話她是沒聽懂,倒是終於看見地上還有他的影子。「大哥……原來你沒死啊。」

  她努力了,語氣還是不小心露出了那麼億點遺憾。

  嗐,活人那還怕啥?

  清水涼從旁邊零食筐裡摸出一把瓜子,「要來點不,大哥?」

  琴酒盯著清水涼遞過來的那只手,目光裡有種蠢蠢欲動逐漸克制不住。清水涼趕忙把爪子收回來,「大哥你可得冷靜,組織培養出我這一雙巧手不容易。」

  這句話似乎提醒了琴酒什麼,他冷哼一聲,上前兩步掀開清水涼的被子,又用槍筒挑開她睡衣的一邊領子,露出右肩。

  那上邊很干淨,只有一處還沒長好的燒傷,琴酒知道那是她在上次任務時受的傷。

  槍筒貼在皮膚上冷得叫人哆嗦,清水涼抬起眼睛望著琴酒,認真地說:「大哥,突然來這種服務是不是有點草率?坦白來說,我還是更喜歡我搭檔那種黑皮。」

  琴酒的膚色太白了,跟清水涼自己差不多,兩人站一起不用化妝都能去演吸血鬼伯爵夫婦。

  琴酒冷笑一聲,語氣意味深長,「你倒是對你那個好搭檔一往情深。」他把槍和目光一塊兒收回去,好像生怕再多看清水涼一眼就要瞎掉。

  「不敢不敢,我對大哥才是一往……」

  「閉嘴。」

  「哦。」

  清水涼把睡衣領子拉好,盤腿乖乖地在床上坐著。電腦屏幕上的《午X凶鈴》還在繼續往下演,但是琴酒正站在房間中央,一襲寬大的黑風衣把屏幕擋了個嚴嚴實實。

  清水涼張了張嘴,想讓他挪挪窩,又怕這個小肚雞腸的男人真的拿槍打她,一雙烏黑的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小心地落在琴酒帽檐下露出的一點下巴上,試圖讓他理解她一顆急迫地想欣賞藝術的心。

  「把那雙眼珠子挪開。」琴酒厭惡的聲音低沉地響起,他的目光再次從牆上那張畫上掃過去,頓時呼吸又重了幾分。

  他深吸了幾口氣,似乎接下來這番話讓他很不情願又不得不說。那股子別扭把他眉頭擰巴在一處。

  「我是來告訴你,從今天起,你不用再和波本搭檔了。」

  清水涼本要移開的目光又徐徐地移回去。

  「當初組織讓你選搭檔也是為了考驗新人,現在已經沒這個必要了。你之後繼續和我搭檔,有任務會通知你。明白了嗎?」

  清水涼忍耐地點點頭。

  琴酒一點也沒在意她的憋屈,不如說清水涼越難受他就越好受。清水涼苦著一張臉,他倒是輕輕笑了下——那種張揚的,就差往腦門子上寫「我是壞人」的不懷好意的笑。

  「明天跟我出去一趟,發現了一只老鼠,這次不能再讓他逃掉。」

  清水涼蔫蔫兒地哦了聲。

  第二天一早黑色保時捷就停在清水涼樓下接她了。清水涼包袱款款地拉開後車門,裡面的琴酒和她臉上同時出現了嫌棄的表情。不過清水涼很快就收斂了,熱情洋溢地開始表演。

  「大哥,您沒坐前面啊。」

  清水涼坐進去,朝搭檔家窗戶看了一眼——安室透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回來。

  琴酒權當身邊坐了個空氣。

  清水涼一點兒也沒受影響,從背包裡摸出一盒煙恭敬地遞上去,「大哥,您抽煙——您最愛的JILOISES。我知道您喜歡,一直備著呢。」

  琴酒一眼沒朝清水涼看,接過煙,熟門熟路地打開,准備往嘴裡放之前他頓了頓,把煙紙撕開,一股霉味兒撲鼻而來。

  清水涼頂著琴酒陰冷的目光用淡定掩飾尷尬,「我不說了嗎,一直備著呢。四年前就給大哥備著了。」

  「到達目的地前我再聽見一句話,就殺了你。」

  剛要張嘴緩和氣氛的伏特加駕駛員聞言閉上了嘴。琴酒用他的果斷給自己換來了兩小時的旅途安寧。

  結果到了琴酒情報所說的目標人員住處,那裡正在舉行葬禮。上前一問,目標人物大前天就因為一些感情問題被殺害了。

  這個目標的情報正是安室透提供給琴酒的,要說裡面沒問題,清水涼是不會相信的,不過反正這也不是她的任務,她就樂意看琴酒吃癟。

  琴酒這種疑心病重的已經相當於絕症晚期的病人當然不會因為吃瓜群眾的一兩句話就信了,他肯定是要親眼確認屍體是本人才成。

  清水涼從背包裡拿出一個地圖攤開。

  伏特加好奇地往上面看了兩眼,地圖上用紅筆做了不少標記,「黑櫻桃,這是什麼?」

  清水涼嘖了聲,一副你怎麼這都不知道的樣子。「我今天早上起了個大早做的旅游攻略,附近好吃的好玩的都標上了。」

  伏特加正要細看,旁邊就釘過一道陰冷的目光。

  琴酒冷笑一聲,「好玩嗎?」

  伏特加趕緊搖頭。

  琴酒又把嫌棄的目光落到黑櫻桃身上,「先把正事做完。」

  清水涼理直氣壯,「就算大哥不放心要確認屍體,咱們也得晚上再行動吧?這大白天的跑去人家靈堂掀棺材,大哥你是想明天就上社會新聞嗎?」

  伏特加猶猶豫豫,「大哥,黑櫻桃說得有道理。」

  琴酒看上去很有一番話想說,最後卻只是神色平靜地閉了閉眼。

  這個事兒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兒,反正它就這麼發生了——清水涼帶著兩個黑西裝酷蓋進了當地有名的網紅餐館。

  三人來得急,也沒在網上預約。進去的時候,前面還排著幾桌人,但是店家戰戰兢兢先給這三人安排座位時又好像誰都沒有意見。

  清水涼特別欣慰,在很遙遠的記憶裡,她還是瑪格麗特的時候,她也很喜歡出任務的時候帶著琴酒去吃當地有名的餐館。那時候的琴酒雖然也是個小酷蓋,但一點也沒有成年時威懾力足。

  甚至那時候還有熟女大姐姐敢來要他的聯系方式。雖然最後是瑪格麗特死命按住了,他才沒把槍掏出來。

  清水涼忽然覺得和琴酒做搭檔,雖然壓力大點,但也不是全無壞處的嘛。

  反正這頓飯不知道琴酒吃得怎麼樣,清水涼和伏特加都挺滿意的。

  伏特加暗暗向清水涼透露,沒有她在的日子裡,他跟著大哥都是有了上頓沒下頓的。這個男人吃飯也是隨心所欲,好像只是為了保持身體的基本機能。伏特加只好舍命陪君子。

  清水涼感嘆:「難怪我看你都瘦了——」

  走在前方的琴酒陰沉沉地一回頭,兩人立馬乖乖住了嘴。

  飯雖然吃了,清水涼原定的旅游地點卻被盡數否決。清水涼跟著兩個男人在酒吧干巴巴地坐到晚上。喝酒喝得上了六趟廁所。

  第六次從廁所出來,清水涼坐回椅子上捂著肚子贊嘆:「不愧是大哥,肚子真能裝。」

  琴酒掀開眼皮看了她一眼,冷哼道:「誰讓你一個下午就灌了6瓶酒,你是水桶嗎?」

  清水涼糾正道:「我喝的是酒,怎麼能是水桶呢?」

  琴酒懶得搭理她。

  晚上,三人來到目標人物靈堂外。

  清水涼:「大哥,你們進去吧,我就不去了。」

  琴酒朝她看去一眼,目光滿是狐疑與審視。

  清水涼趕緊給這個神經病解釋:「大哥,你忘了,我昨晚剛看了鬼片……進這種場合,不合適。」

  琴酒:「……」

  琴酒從目標人物家裡出來後,臉色還是很臭。

  「這只蒼蠅這麼簡單就死了,真讓人不爽。」

  清水涼也沒問昨天還是老鼠的人今天怎麼變成蒼蠅了。這物種變異還挺快。

  「伏特加,回去吧。」琴酒說著要往車裡坐,清水涼一把攔住,「不行啊大哥,咱們下午都喝酒了,現在開車屬於酒駕。」

  琴酒一時都不知該擺出什麼表情了。

  清水涼眨眨眼,「大哥,萬一被抓住酒駕,社會新聞……」

  伏特加:「大哥,黑櫻桃說得有道理。」

  琴酒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點上了。

  第二天三人准備回東京。琴酒把清水涼踹去駕駛座,「你去開車。」

  清水涼摸摸鼻子,悻悻地坐進駕駛座。她最後對著車內後視鏡映照出的,後座陰沉冷漠的銀發男人掙扎了下。

  「大哥,不是我不想開車,只是我昨晚稍微有那麼一點失眠,我覺得這麼開車對我們三個人的生命都很不負……」

  「閉嘴,開車——」

  那沒辦法了,總有人不要命。

  半小時後,在清水涼第十次打哈欠差點撞上護欄時,伏特加忍不住開口:「……大哥,要不還是我來吧。」

  大哥不要命,他想要。

  被換回後座的清水涼對著琴酒嘿嘿一笑,打了個哈欠,靠在椅背上就睡了。清水涼真沒有撒謊,每次看完恐怖片,她是會有兩三天失眠的日子。誰知道琴酒會讓她開車。

  等清水涼安安靜靜地閉上那雙眼和那張嘴,琴酒的神經好像終於也能放松點了。

  等清水涼迷迷糊糊被伏特加叫起來時,保時捷已經停在了她樓下。清水涼睜開眼,看到安室透在她樓下站著,似乎本來是在等她。

  柯南世界的天氣沒個准數。這一天似乎是深秋,安室透穿著灰色高領毛衣,黑色褲子,外面還有一件駝色長風衣。

  琴酒先一步下了車,清水涼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安室透面前,一只手好似不經意地捏在了他的右肩處。


第79章 揭開過去的日子裡4

  就說琴酒這個人真的疑心病晚期了。

  清水涼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見到誰都要先試探下對方肩膀上有沒有傷——雖然他目前試的這兩個不巧確實是犯罪嫌疑人,但上來就摸人肩膀多少有點變態了屬於是。

  清水涼跳下車,一把推開伏特加就衝了上去隔開琴酒和安室透。

  「大哥你想干嘛!你有我還不夠嗎?」

  琴酒白了她一眼,安室透抬起右手摸了摸清水涼的腦袋,神色如常地笑道:「沒事,剛才琴酒只是要告訴我,你被調回去和他做搭檔了。是嗎?」

  清水涼點點頭,不知為何有點心虛。

  「這是組織的決定……我也沒辦法呀。」

  「沒關系,雖然不是搭檔了,我們依然是同伴。你需要幫助的時候,隨時可以找我。」安室透神色溫和,像是對這件事一點也不介意。

  清水涼抬眼看了他一下,心說他這是不介意上次那件事了?她還以為兩人再也不可能恢復以前的關系了,男人還真是善變。

  琴酒見兩人你來我往,脈脈溫情摻著虛情假意,嫌棄地瞅了清水涼一眼,回到車上。

  「黑櫻桃,回見。」伏特加也坐回駕駛座,黑色保時捷很快駛離了這條街。

  「我們也回去吧。」安室透說道。

  清水涼下意識點點頭,收回目送保時捷離開的目光,就看到安室透的背影。冷風翻起了一點風衣衣角,他邁步往樓上走,回頭看向清水涼,紫灰色瞳孔溫和又潤澤地閃爍著。

  「你怎麼還不上來?」

  「啊?哦。」

  不是,為什麼這男人回她家這麼熟練?

  安室透好像壓根不知道客氣是怎麼回事,清水涼到廚房倒了兩杯茶的功夫,出來他已經把衣服都脫了。是上衣。

  小麥色的皮膚在金色陽光下像蜂蜜般流淌,他本來是背對著清水涼,聽到她出來的聲音回過身,露出血淋淋的右肩,和身前榻榻米上沾滿血漬的繃帶。

  額頭都疼出汗水了,他還是對清水涼笑了下。

  「小涼,能幫我拿下醫藥箱嗎?」

  清水涼乖乖地把醫藥箱拿出來,幫安室透重新處理了傷口,纏上繃帶。

  「你怎麼不問我在哪裡受的傷?」安室透忽然說。清水涼感覺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她抬起眼,果然在那雙倒映著窗外日光的眸子裡找到自己的影子。

  清水涼斟酌著說:「我應該問一下嗎?」

  安室透嘆了口氣,神色無奈。

  「說起來,波本哥,你今天在我家樓下等我是有什麼事嗎?」清水涼拿出一個盆,把帶血的繃帶扔進去全燒了,毀屍滅跡。

  「沒事,只是昨天一晚上都沒見你回來,有些擔心。」

  「我跟著大哥出任務去啦。」

  沉默了一會兒,安室透低低地問:「你必須要跟琴酒做搭檔嗎?」

  「組織就這麼安排的,我也沒辦法啦。其實我也不想的,跟他做搭檔,就要什麼都被他管著,好討厭。要是有一天誰都不能管著我就好了——」清水涼憧憬著未來。

  「會有那麼一天的,」安室透鄭重地說:「我會把那一天帶給你。沒有任何人能命令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你可以過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波本哥,你終於想通了,要幫我取代琴酒,坐上組織第一殺手的位置嗎?」

  安室透:「……」

  「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清水涼眯著眼逼近安室透,從旁邊床上拽過枕頭在掌心一拍一拍。「你是不是想著把我取代了成為組織的新干部?快快從實招來,不然猶如此枕——」

  她把枕頭拍得啪啪作響。

  安室透向後靠在床沿上,清水涼跪在地上,一條腿擠在他腿間,凶巴巴地把一張小臉貼近了,枕頭扔在兩人身體中間,一只手越過他的肩膀按在床沿。

  「犯罪嫌疑人波本,還不快把你的罪行從實招來!」

  安室透哭笑不得。

  「……有些事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嗯?」清水涼狐疑地又湊近了些。

  安室透滾了下喉結,淺淺的陽光在他眼中碎成一片星海。

  「小涼,你之前曾問過我……有沒有想殺了你的時候……」他說話的時候情不自禁想移開目光,又強迫自己固定在眼前望著他的迷蒙混沌的一片黑暗裡。

  他抬起手碰了下她的眼睛,清水涼下意識閉了下眼,又睜開。目光安靜而清澈。

  「你已經知道了,我是公安在組織裡的臥底。」安室透熟練地無視清水涼[你怎麼又提起這事兒]的譴責的目光繼續說:「我不想再騙你,所以我要承認——有過,有過不止一次。」

  那時候清水涼是怎樣的心情呢。

  安室透當然知道她不會意識到自己身邊最親近最信任的搭檔其實正想著怎麼殺了她,怎麼利用她。

  因為她那個時候正一心想著把買來的平安御守送給搭檔,或者沉溺在游樂場的設施裡滿心歡喜。

  所以她不會為此傷心。

  有時候安室透會想如果當時他真的下手了而且成功了會怎樣,那樣世間就少了一個黑櫻桃。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那個少女其實並不像看上去那樣冷漠殘忍,她生長在最黑暗扭曲的地方,所以拼盡全力也只能開出一朵扭曲的花。

  而當時的他,因為傲慢和偏見,路過了那朵花,無視了它奮力生長的艱難,卻埋怨她沒有在一片陰雨污泥裡長得陽光美麗又聖潔。

  他一點也不了解她。那時候他盤算著黑櫻桃的實力和城府,懷疑她在他面前是否偽裝著自己的真實,計算著利用她的得失利弊。但其實——

  「沒關系啦,我知道你是臥底,警察想要殺掉壞人不是很正常嗎?」

  這個人有時候傻得讓人頭疼。

  安室透倒寧肯她怪怪他。

  清水涼笑了下,摸了摸安室透軟和和的金發。

  「再說,你以為誰對清水大人下手都能得手嗎?——笨蛋波本哥。」

  黑櫻桃確實手染血腥,但也是她,救下了他的幾位好友。萩原、景光還有松田……如果不是她,安室透想,自己大概只能在某個平凡的一天,突然收到他們的訃告,還要繼續強顏歡笑。

  「嗯,我是笨蛋。」安室透指尖微微顫動,他輕輕抬起手臂,在即將形成一個擁抱時又放下。他的目光觸及到清水涼那雙黑得發亮的眼睛,於是拿起她的一只手放到他的胸膛上。

  心髒劇烈跳動。好像要刺破他的皮膚,湧動進她的血液中去。

  「我以我的心髒向你起誓。我不會再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我會永遠保護你,將你放置在與我的國家同等重要的位置,在我的性命之前……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讓你死去。」

  「倒……倒也不必如此。我又沒真的生你氣,不必發如此毒誓。」清水涼露出驚恐的表情,想把手收回去,又忍不住流連了下手下的觸感。

  安室透沒再解釋,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笑,「感覺怎麼樣?」

  「嗯……」清水涼慢慢把手縮回來,試探著說:「感覺挺不錯的。」

  安室透往後仰了點,因為這個動作,他的脖頸線條和鎖骨都更清晰地浮在清水涼眼前,看上去好像是被故意送上來似的。

  「你想摸的話可以接著摸。」

  他的嗓音好像帶了酒香,把清水涼熏得暈暈乎乎的。

  但她把持住了,不僅把持住了,她還親手幫搭檔把衣服套上了。

  「天冷了,多穿點,小心感冒。」

  安室透臉上的表情好像有點遺憾。

  清水涼把倒好的熱茶遞給安室透,後者接過去,問道:「小涼,你還記得你是怎麼加入組織的嗎?」

  清水涼跟安室透並排在床前的榻榻米上坐下,搖搖頭,「不記得了,我有記憶的時候就已經在組織了。」

  當時清水涼還曾疑惑過為什麼這次的npc一點記憶也沒留給她,後來系統跟她說那純粹是懶得生成了,後續再補充吧。

  「你想知道自己加入組織前的事情嗎?」安室透輕輕問。

  「不想。」清水涼不假思索。

  「為什麼?你一點也不好奇?」

  有什麼好好奇的,又不是她自己的人生。

  「你問這個干什麼?」清水涼疑惑地看著安室透。

  她坐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裡,抬起來的眼眸被熱茶的水汽熏出幾絲茫然。

  安室透想到他在深淵計劃的檔案裡看到的內容,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她。

  她過去這些年的生活已經夠苦了,有必要再讓她知道這份殘忍的真相嗎?

  她可以接受嗎?

  安室透一直沒說話,清水涼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好像已經忘了自己剛剛問的問題,朝他肩膀靠上來。「我有點困了。」

  「要睡會兒嗎?」

  清水涼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睡著了,你會走嗎?」

  《午X凶鈴》的勁兒還沒過去,她萬一睡醒了,天黑了,人沒了……那今天晚上她又別想好過了。

  安室透感覺自己的心髒仿佛被一根輕柔的羽毛撓了下,女人軟軟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微一偏頭就能蹭到她柔軟而蓬松的腦袋。他手心緊握成拳,忍耐下那股想要擁抱她、親吻她的衝動。

  「不會的,你想讓我陪著你的話,我會一直在這裡。」

  「透哥,我能問你件事嗎?」

  「嗯。」

  「你今天為什麼會過來?」

  「……」

  「你已經明白了吧,我和你是不一樣的。你沒有辦法阻止我做壞事,上一次你阻止不了我,以後你也阻止不了我……那為什麼還要回來呢?」

  兩人都不說話,日光照出的陰影持續偏移,把安室透也罩了進去。窗外秋風瑟瑟,枯葉打著旋兒落下。

  好像所有人都忘了昨天還春花綻放。

  清水涼靠在安室透肩膀上睡著了。

  安室透啞著嗓子低聲說:「因為我相信這一切非你所願。如果必須除掉整個組織才能拯救你的話,那我願意拼上我的所有,將你拉出泥潭。」

  ……

  晚上清水涼睡醒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挪到了床上,搭檔特別賢惠地圍著圍裙從廚房出來,對她笑了下。

  「醒了?正好晚飯要好了,先去洗洗臉。」

  清水涼在衛生間抹了把臉,對著鏡子感嘆這是什麼中年男人夢想中的幸福生活啊。

  清水涼一翻日歷,忽然意識到今天就是她的節目首秀開播的日子了,於是趕忙招呼搭檔一起看。

  「這就是你上次在貝爾摩德那裡的時候,我告訴她的那個節目。」

  安室透也露出饒有興趣的樣子。兩人在電視前坐下,一邊吃飯一邊等節目放送。

  半個小時後。

  「小涼,你確定是今天嗎?」

  「是啊。」清水涼又翻了遍日歷,「當時那個副導演是這麼跟我說的。」

  她拿出手機,翻出通訊錄,找到同節目組的另一個工作人員。

  對方接起電話也很吃驚。

  「那個節目啊……那個節目不是導演出事了,所以半途夭折了嗎?」

  清水涼有點生氣,「可你們當時副導演告訴我你們只要按計劃來,還是能按時上映的。」

  工作人員語氣冷漠,「這不是我們副導演因為被指控殺人也進去了嗎?」


第80章 揭開過去的日子裡5

  所謂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清水涼覺得她的演員夢徹底泡湯時,又有一位新的慧眼識英才的導演聯系上了清水涼,對方聲稱他在那個半途夭折的節目母帶裡看到了她的出色表現,覺得清水涼非常適合他的節目,於是誠邀清水涼來做特邀嘉賓。

  地點是MHK電視台裡的《和媽媽一起》節目組攝影棚。

  巧的是,這個節目正是清水涼的鄰居表田裡道做主持人的節目。清水涼沒有告訴表田裡道這件事,打算給他個驚喜。

  去的那天,安室透在波洛咖啡店請了假,陪清水涼一起。

  清水涼非常看重這次機會,下定決心要好好表現,特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並在安室透的建議下換下了那身好像奔喪似的黑裙子,換成了一身更加青春洋溢的天藍色小洋裙,搭配同色的絲質發帶和一串珍珠項鏈。

  換好衣服,清水涼對著鏡子點點頭——她確實好久沒這麼像正常人過了。

  清水涼的好心情在在MHK電視台大門口看到江戶川柯南一行人時戛然而止。

  她發自內心地悲從中來,「柯南君,我求求你了,你換只羊薅羊毛行不行?」

  這年頭想實現夢想多不容易啊,你就別老添亂了!

  江戶川柯南:「……涼姐姐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毛利老師,你們來這裡是?」安室透問。

  毛利小五郎正了正衣襟,清清嗓子,「有一個節目組要請各地的名偵探做系列訪談節目,在下正是第一位被邀請的名偵探。」

  那可能不會再有第二位了。

  清水涼真誠地問:「你說的這個節目,名字是叫《死神來了》嗎?」

  毛利蘭尷尬地笑了下,「不是,是叫《名偵探來了》。」

  不管叫什麼,相信我,它不會再上映了,清水涼心想。

  「你們慢走——」清水涼恭送毛利一行進入他們的攝影棚。安室透在旁邊笑著說:「小涼,雖然毛利老師出現的地方是比較容易發生案子,但是這也不能怪他。」

  清水涼神色一凜——差點忘了旁邊還有一個偵探。

  她推著安室透說:「透哥,你也先跟著毛利先生吧,我沒錄完節目千萬別出來。」

  安室透:「……」

  金發青年木著臉看向她,清水涼祈求地眨眨眼。

  「求你了,我一生的夢想就是把這個節目順利錄完。」

  「第四個了。」

  「什麼?」

  「你的第四個夢想。」

  「我這不是想靠數量取勝嗎——只要夢想的數量夠多,總會不小心實現一兩個。」

  在清水涼可憐兮兮的眼神下,安室透只得給她的夢想讓步。

  「小朋友們,大家好!我是裡道大哥哥哦!」

  工作人員領著清水涼走進《和媽媽一起》的節目錄制現場的時候,表田裡道已經在講開場白了。

  為了不影響他的狀態,清水涼悄悄縮在後面,從椅子上方探出顆腦袋暗中觀察。

  《和媽媽一起》是一檔非常受孩子們歡迎的親子節目,節目內容主要是大哥哥大姐姐們和孩子們在一起的日常。

  主要的節目人員除了表田裡道,還有蛇賀池照以及多田野詩乃。此外,還有一只玩偶兔和玩偶熊。

  因為這是鄰居家大哥哥的節目,所以雖然有點幼稚,清水涼還是每周都堅持追更。

  順便說,她最喜歡的是熊夫。最討厭兔男。

  親自參與節目的現場錄制,清水涼也有些激動。

  坐在她前方的導演正在激情昂揚地發表意見,一會兒是要裡道大哥哥用體操的方式進場,一會兒是要詩乃大姐姐高歌一曲,再一會兒又叫池照大哥哥當場作畫,最後說上邊三個方案他都不滿意,重新來過。

  清水涼聽著聽著終於忍不下去了,一把捂住了導演的嘴。

  現場所有人都呆住了。

  「清水小姐,你要對我們的導演怎麼樣!」這位工作人員嘴上這麼說,眼裡卻全是「終於有人要對導演下手了嗎」的激動。

  清水涼對導演先生嘆了口氣,「你想死不要緊,但我怕裡道哥他想不開也跟著進去啊——」

  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多田野詩乃用手肘戳戳身邊的表田裡道,「你認識?」

  表田裡道:「……」

  最後清水涼用一張銀行卡控制住了局面。

  「今天可以完全按我的心意拍節目?」

  「那是當然,清水小姐。」導演先生畢恭畢敬地說。

  「裡道大哥哥,」台上扎著小蝴蝶結的小女孩兒拉拉表田裡道的手,「為什麼大叔忽然變得和平時不一樣了?」

  表田裡道微笑著說:「他看上去和平時不一樣了,其實還是一樣的,原則可以輕易被外物改變,什麼都無法貫徹。難以突破眼前的魔障,永遠達不到更高的境界。不過說到底,更高的境界,像我們這樣搖尾乞食的人是沒有資格去窺探的。」

  「好孩子們千萬不能變成這樣的人哦。」

  雖然拿到了充足的話語權,不過清水涼並不打算以外行人的身份隨意指點江山,她對導演先生只有一個要求。

  「拜托對大家都溫柔一點,不要再折磨他們了。」

  拜清水涼所賜,大家錄制了有史以來最輕松愉快的一期節目。蛇賀池照和多田野詩乃忍不住拉著表田裡道的手哭:「裡道大哥哥,你鄰居真好!請她一定常來。」

  表田裡道:「……」

  兔男這個時候正在清水涼旁邊獻殷勤。

  清水涼也是第一次被玩偶兔獻殷勤——雖然是她討厭的玩偶兔,但是這種體驗還是蠻不錯的。

  如果兔男沒有在獻殷勤的時候把可樂全灑她衣服上就好了。

  表田裡道熟練地把兔男揍了一頓。

  「這是我同個大學的師弟,腦子不太好,小涼,你沒事吧?」

  沒事倒是沒事,漂亮衣服弄髒了是有點可惜,不過清水涼也不差這一套衣服。而且正好下半場要換,髒了就髒了。

  「……你確定你要穿這個上場?」表田裡道艱難地問。

  清水涼穿著一身黑紫色的緊身短裙。上身是個運動背心,下身是到大腿處的百褶裙。腰間束著黑色的絲質腰帶,手上套著同樣材質顏色的手套。

  這身衣服把她身材皮膚上的優點全部突出了,胸大腰細皮膚白。本來算不上特別暴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莫名多了幾絲嫵媚色氣。

  何況為了符合人物設定,她腦袋上還戴了個惡魔角的發箍。

  啊,道具組把這件衣服拿上來的時候看著還很正常,為什麼穿到身上會是這種效果……倒不是不好看,就是感覺……不太適合兒童節目……表田裡道木著臉想。

  清水涼本人似乎特別滿意,導演先生也贊不絕口。

  「真是太漂亮了!這身衣服只有清水小姐你來才能穿出這種效果……」

  「真的好好看。」多田野詩乃默默擦了把差點掉下來的口水。

  真的不適合兒童節目吧。

  清水涼的人物設定是表田裡道扮演的細菌怪人的新幫手,她要和細菌怪人一起,同蛇賀池照扮演的除菌超人大戰三百回合,然後被他打敗。

  「如果清水小姐需要的話,我們把台本改成除菌超人被打敗也可以。」導演先生大叫道。

  清水涼皺起眉頭,「請不要在孩子們面前說這種話。」她轉向台上的孩子們,握緊拳頭給他們加油打氣,「孩子們,要相信正義必將戰勝邪惡!一切壞人都會被打倒!」

  表田裡道:「……」

  你忘了你就是壞人細菌怪人的幫手嗎!

  結果下半場節目還沒開始錄制,攝影棚就被封了。因為他們隔壁的《死神來了》,不是,《名偵探來了》節目組發生了凶殺案,導演被殺了,凶器不見了。

  現在凶手和凶器都還在MHK的大樓裡,沒到找凶手誰都不能離開。

  作為緊挨著的攝影棚,《和媽媽一起》也成了重點勘察現場。

  清水涼一把撈起滿現場亂竄的江戶川柯南,聲淚俱下咬牙切齒,「柯南君,雖然咱倆在給不同的公司打工,但我自問沒做過啥對不起你的事,你為什麼要對我的夢想如此殘忍!」

  江戶川柯南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做了點啥,他試探著道歉:「對不起……能不能先讓我把案子查完?」

  「不能。」清水涼冷漠無情地說,「我現在就要為日本民眾除一大害,受死吧,工藤新一!」

  江戶川柯南心裡咯噔一下,正要奮起反擊,就被清水涼一把按在她胸上。

  「看我悶死你!」

  江戶川柯南:「……」

  安室透及時趕到,將柯南揪出來。江戶川柯南還沒來得及感謝,就看到金發黑皮青年陰沉著一張臉,審視性地把他上下掃了掃,「柯南,你不是來這邊找線索了嗎,這是在干什麼?」

  江戶川柯南:「……」

  我干什麼你看不出來嗎!我是受害者!

  清水涼裝模作樣地抽了兩下鼻子,委屈巴巴地說:「透哥,你要為我做主啊!」她抱住搭檔的手臂,安室透身體一僵,仿佛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了手臂貼著的柔軟上。「柯南他竟然試圖在我胸上自殺然後誣陷給我!」

  安室透;amp;江戶川柯南:「……」

  安室透小心地把手臂抽出來,低頭瞅了下清水涼的衣服,然後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

  「天冷,小心感冒。」

  江戶川柯南找到機會也把安室透審視性地上下掃了一眼——公安警察就到這種程度了嗎?

  不過他幻想了下毛利蘭穿上這身衣服的樣子。

  「柯南君,你流鼻血了。」清水涼攏著搭檔的衣服提醒道。

  安室透對著江戶川柯南嘖了聲。

  江戶川柯南:「……」

  才不是!我對小蘭之心天地可鑒,日月可昭!

  ……

  「我知道犯人是誰了。」半小時後,有人這麼說道。

  不過這次說出這句話的既不是毛利小五郎,也不是沉睡的小五郎,而是警察伊達航。

  他和佐藤美和子以及高木涉共同負責此次的凶案。

  「小涼,你知道花形海鬥這個人嗎?」

  「花形海鬥?」這個名字有點熟悉,清水涼擰起眉頭,使勁兒在記憶裡翻找這個人的存在。

  「他是一個警察,去年死於一場車禍,你不知道也正常。」安室透頓了下,又問:「那你知道瑪格麗特嗎?」


第81章 揭開過去的日子裡6

  安室透這麼一說,清水涼就全想起來了。

  倒不是她記性太差,而是做npc這麼多年,平均下來每段人生太短了,她也不能每個曾用名都記得清清楚楚。

  花形海鬥是清水涼有一次做警察時用的名字。男性。死因是救人。

  救的對像正是伊達航警官。

  至於瑪格麗特,那也是她的曾用名,不,曾用代號。清水涼記得瑪格麗特的本名是——

  「花形陽穗。瑪格麗特本名花形陽穗,隸屬於警察廳警備企劃課,化名月川明日香加入組織,獲得代號瑪格麗特。於差不多二十年前與公安失去聯系,後被確認死亡。她是公安派出去的最早的一批臥底之一。」

  因為伊達航警官正在指認凶手,所有人都圍在案發現場附近聽他的推理,只剩安室透和清水涼兩個人站在外圍,被光浪推遠了的地方。

  清水涼震驚地抬眼看著安室透,後者垂下眼眸,額發在上半張臉上打下陰影。

  「看來你知道她。」

  「她……她……瑪格麗特是公安的人?」

  安室透淡淡地點點頭,把聲音壓得很低,幾乎是附在清水涼耳邊說的。

  「這是公安的機密,我在加密檔案裡看到的。」

  平平無奇地說出了可怕的話。

  [系統系統系統!我那個時候的人設是公安的人嗎?怎麼當時沒告訴我?]清水涼狂戳系統。

  [告:是,也不完全是。]

  [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組織這邊的檔案記載裡,」安室透接著說道:「大約二十年前,瑪格麗特被指認為FBI臥底,遭到組織的追殺。但是瑪格麗特非常厲害,當時組織布下天羅地網卻被她接二連三地逃脫,最後完成這個任務的是琴酒。據說他也是因為完美執行了這次任務才獲得了正式代號。」

  清水涼找到漏洞,「你不是說瑪格麗特是公安的人嗎?」

  安室透點點頭,「所以那次指認後來被證實瑪格麗特是遭人冤枉的,因而在組織的檔案記錄裡,瑪格麗特死後被洗刷了『冤屈』,證明了『清白』。」

  所以這波是組織以為我是臥底,殺了我之後又覺得我不是臥底,但其實我真的是臥底,清水涼想。

  [是這樣嗎?系統。]

  [告:最開始瑪格麗特的身份設置比較簡單,為了完善清水涼的人設,對瑪格麗特的人設也進行了進一步豐滿。所以是這樣,沒錯。ps:還有其他驚喜等你發現。]

  「幸而瑪格麗特被洗刷了『冤屈』,當時組織的另一個計劃才沒有因此停滯,繼續進行下去。」安室透慢慢說。他的目光緩緩轉動,落在清水涼身上,從她的眉眼勾畫到下巴。

  清水涼被他的眼神看得癢癢的。

  瑪格麗特居然是公安警察,這件事雖然讓清水涼有些吃驚,但說到底只是過去的事了,她並不是很在意。不過——

  「瑪格麗特的事我知道了,這和那個叫花形海鬥的警察又有什麼關系?等等,他們兩個是一個姓欸。」

  明明這倆人都是自己,清水涼也是才知道他們竟然都姓花形。

  「他們兩個的事情,等我明天帶你去一個地方再告訴你。」安室透賣了個關子。

  伊達航那邊已經把犯人找出來了,他所用的凶器其實一直都在眾人眼皮子底下,卻被大家下意識無視了,因為犯人把凶器拆分成了攝像機的掛件和裝飾,而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和攝像機親密無間的攝影師。

  將犯人逮捕歸案後,伊達航沒有直接離開,反而向著清水涼的方向走來。

  他咬著根牙簽,目光先從安室透身上劃過才落到清水涼身上。

  「果然是你啊,還以為是我看錯了,看來你現在過得很不錯。啊,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是差不多四年前曾給你做過筆錄的警察。」

  江戶川柯南探頭:「啊咧咧?伊達警官還給涼姐姐做過筆錄嗎?是什麼案子?」

  伊達航這才意識到好像不該提起那件事,他尷尬地撓撓後腦勺,凶巴巴道:「小孩子不要問這些!話說你從哪裡冒出來的?」

  安室透把江戶川柯南抱起來放到一邊,「小孩子不要有那麼多好奇心。」

  「抱歉,柯南這孩子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追著柯南出現的毛利蘭趕忙把柯南抱了起來,給幾人道歉,然後在柯南委屈巴巴的「蘭姐姐,放我下來啦!」聲音裡抱著他離開了。

  這家伙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享受呢——清水涼看著江戶川柯南紅透了的臉頰心想。

  對伊達航,清水涼心裡還是很敬重的,畢竟當時做花形海鬥時沒少受他關照。這位警官的性格跟他的相貌一樣,絕對表裡如一,像大哥哥一樣給人安全感。

  兩人說了會兒話,高木涉就來通知伊達航該走了。

  伊達航咬著牙簽對清水涼笑著說:「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以後你再有什麼事盡管來找我。」他看了眼清水涼身邊的安室透,「或者找你身邊這個人也行,我看他身子骨挺結實的,應該很耐折騰。」

  「伊達警官……」安室透無奈地笑了下。

  清水涼抬起眼,卻分明看到他紫灰色的眼底湧動著海浪般的溫柔。感受到清水涼的目光,安室透朝她轉過臉來,疑惑地「嗯?」了聲。

  清水涼在他跟伊達航的背影間交替看了幾次,下了結論:「你跟他肯定有點什麼。」

  安室透:「……」

  他揉揉清水涼的腦袋,嘆了口氣。

  因為發生了凶殺案,後半程節目只能改天再錄。清水涼遺憾地叫上提前下班的表田裡道和他的朋友們,請他們一起去吃了頓烤肉。安室透以他也沒吃飯為借口跟了上來。

  結果還沒到地方他就被一通電話叫走了。

  後來喝醉了的多田野詩乃抱著清水涼哭:「不要戀愛,會變得不幸……妹妹,你那個男朋友我看不行,連頓飯都不陪你,早點甩了他吧,別到了姐姐這個地步,再後悔莫及——要找男朋友的話,我看他不錯。」

  多田野詩乃拉著一臉懵的蛇賀池照推到清水涼面前。這位大帥哥露出一個茫然的笑。

  清水涼趕忙謝絕了多田野詩乃的好意,「笨蛋還是留給你們自己吧。」

  第二天安室透來找清水涼的時候,敲了半天門也沒開。安室透用備用鑰匙打開門,結果發現清水涼正在陽台上抱著膝蓋長蘑菇。

  安室透猶豫著問她:「怎麼了?」

  清水涼嘆了口氣,示意他往旁邊看。安室透順著清水涼的目光看去,陽台上一排死去的多肉。

  安室透:「……」

  「請你節哀。」

  兩人將多肉們好好安葬之後出了門,清水涼被安室透帶著來到一個墓園。

  「你帶我來這裡干什麼?」

  天氣有點冷,清水涼把臉埋在毛絨絨的圍巾裡跟著安室透來到一座墓碑前,她從安室透身後探頭去看墓碑上的字。

  「花形海鬥……這是花形海鬥的墓?」清水涼語氣有些奇怪。

  「嗯。今天是他的忌日。他在去年的今天為了救伊達航警官被一輛卡車撞到,當場身亡。」安室透將一束菊花放在花形海鬥的墓前。他今日特意穿了件黑色外套,挺起的脊背肅穆又深沉。

  「你果然跟伊達警官有點什麼。」清水涼狐疑的目光落在他背上。

  安室透點點頭,承認了。「他是我在警校時的班長。」

  「……哦,請你節哀。」

  清水涼看看墓碑,再看看安室透,小心地往他身後縮了縮。安室透注意到她的動作,疑惑地朝身後看了一眼,「你干什麼……嗯……你在害怕?你怕什麼?」

  廢話,你看到自己的墳墓不害怕嗎?誰知道這下邊埋的什麼玩意兒!

  清水涼沉默了下,從背後抱住安室透的腰,「我沒怕,我就是有點冷。」說著她還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安室透嘆了口氣,轉過身把外套脫下來給清水涼披上。清水涼的腦袋和她的毛絨絨圍巾一起從黑色寬大外套的領口處長出來,茫然地眨了眨眼。

  「冷怎麼也不知道多穿點。」

  「……我怎麼知道今天突然就入冬了呢。」

  「所以這個花形海鬥和瑪格麗特到底是什麼關系?」清水涼悄悄在心裡回答了句——他們是一個人的關系。

  「他們是母子關系。花形陽穗在她的孩子3歲時被派遣加入組織成為臥底,之後在組織潛伏6年,直至死亡也沒有再見他一面。」

  「什麼?」清水涼仰起的腦袋有些呆滯,「你等我捋捋——花形海鬥是瑪格麗特的媽,還是瑪格麗特是花形海鬥的兒子?」

  安室透試了下她額頭的溫度。

  「你說反了,瑪格麗特是女性,花形海鬥是男性。」

  清水涼還是呆呆的,「那不重要。」

  [系統,這就是你說的驚喜?我給我自己當媽,還是我給我自己當兒子?你說話啊!你有本事干這事兒你有本事說話啊!]

  [告:更多驚喜等你開發。]

  咋的?還有新的驚喜?

  清水涼想起了什麼,慌忙問道:「波本哥,你跟我說這些,不會是想告訴我,花形海鬥其實是我和瑪格麗特的孩子吧?」

  「……當然不是。」

  清水涼松了口氣,又提起來,「那我是瑪格麗特和花形海鬥的孩子?」

  「他們兩個是母子,你怎麼可能是他們的孩子……」

  清水涼再松一口氣,又抬起震驚的眼睛,「花形海鬥不會是我爸吧?」

  安室透:「……」

  他再次試了試清水涼額頭的溫度。

  「花形海鬥只比你大三四歲,不可能有你這麼大的女兒。」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倒可以把瑪格麗特看成是她的母親,畢竟是給了她二次生命的人,安室透心想。

  「那你突然跟我說這些干嘛?」清水涼搞不明白了。

  安室透垂眸看著她,呼吸的熱氣朦朧了眼前的人影。

  「我想讓你了解一個真實、完整的瑪格麗特。」

  清水涼茫然地「哦」了聲——她了解瑪格麗特干嘛?這世界還能有人比她更了解瑪格麗特嗎?

  「前輩,等等我——」墓園裡響起第三個人聲音的那一刻,安室透立馬拉著清水涼閃到一旁的岔道裡。安室透靠著牆,清水涼埋在他懷裡,兩人一起屏住了呼吸。

  怕安室透凍著,清水涼拉著外套盡量把兩個人都罩住。安室透低頭看向她,眸光溫柔地晃動著。

  「前輩,好像有人來過了。」高木涉看著墓碑前放著的菊花,對伊達航說道。

  伊達航挑起眉頭笑了下,「還有別人記著他不是也挺好嗎?」

  「不知不覺已經一年過去了。」

  「是啊,伊達前輩自那以後就被調去了北海道,幸好前段時間又調了回來,不然或許要趕不上海鬥君的忌日了。」高木涉撫摸著墓碑上的名字,神色悲傷,「海鬥君遠比我要優秀,如果當時……」

  伊達航猛地拍了下高木涉的肩膀,「別在他面前說他不想聽的話,如果為他可惜的話,就努力成為比他更優秀的警察。」他看著墓碑感慨道:「我以前總說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一樣優秀,我最近剛剛與他重逢,你還活著的話,說不定會和他成為朋友。」

  安室透和清水涼對視了一眼。

  伊達航接著說:「就連你們成為警察的理由都很相似,都是為了一個女人。那家伙最後有沒有找到他的初戀我不知道,不過你的媽媽,我一定會盡力幫你找到。」


第82章 揭開過去的日子裡7(修)

  清水涼第八次鬼鬼祟祟地偷看安室透時,後者終於忍無可忍,把車速降下來,淡淡地說:「你有什麼想說的就直說。」

  清水涼立馬問道:「伊達警官說的那個朋友是你嗎?」

  安室透瞥了她一眼,幾不可見地點點頭。「不過其實不算初戀……」

  安室透話沒說完,就被清水涼興奮的聲音壓了下去,「透哥你居然有過初戀嗎!長得怎麼樣?是不是特別漂亮的大美人!她現在在哪兒?你找到她了嗎?」

  問題像點燃了的炮竹似的崩得滿車都是。

  安室透擰起眉頭在車內後視鏡裡看向她,「都說了不算是……你為什麼那麼高興?」

  清水涼理解,這是吃醋了,她小心地把那股興奮勁兒收起來,「我沒高興,我又不會搶你的……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嘛。」

  話是這麼說,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卻寫滿了——快告訴我,我好好奇!

  車子轉過一道彎,緩緩停在了清水涼家樓下。

  「她是我兒時遇到的一個很溫柔的醫生,後來突然失蹤了,一開始我確實是為了找到她才選擇成為警察,不過後來……我是真心地想要守護這個國家和她的人民。」

  當安室透談起他的忠誠時,眼睛仿佛會發光一般。清水涼在一旁托腮看著他,勾起唇角,「真是個不錯的夢想。」

  「小涼——」清水涼關上車門,准備離開的時候,安室透忽然叫住了她。她疑惑地回過頭,安室透想說的話被那雙黑亮的眼睛一望就全噎回了喉嚨裡。

  「沒事,明天見。」

  清水涼也朝他揮揮手,「明天見!」

  打四分工的安室透忙得腳不沾地,清水涼也不是什麼大閑人。目送安室透的馬自達消失在馬路盡頭,清水涼騎上哈雷,趕往和琴酒約好的地點。

  這次的任務還是追殺叛徒。

  清水涼就不明白了,組織一天天的那麼多叛徒臥底,為什麼到現在還沒破產?

  整天說著要低調,結果殺叛徒的時候動不動就出動直升機——難道是打算來個物極必反?只要我足夠高調,就沒人會注意到我?

  遲到了一會兒,琴酒的臉色黑得像鍋灰。車後座還坐著基安蒂,清水涼撲到她懷裡哼唧唧了一會兒,把琴酒煩得直呼趕緊閉嘴。

  清水涼小聲嘀咕:「耐性這麼差做什麼狙擊手啊……」

  基安蒂眼疾手快地捂她的嘴。

  琴酒冷冷地在她眉眼處掃過,似乎是在想子彈從哪個地方進去比較符合他的殺人美學。

  跟琴酒一起出任務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摸魚。計劃由琴酒全權負責,清水涼只要聽他指揮,在適當的時候高呼「大哥英明!」就行了。

  現在連高呼都省了,因為琴酒讓她全程閉嘴。

  清水涼就抱著槍跟在一旁打醬油,只在關鍵時刻開一兩槍,點數白白到手。

  「多謝款待。」

  收起槍,清水涼語氣虔誠。琴酒在她身後冷哼了聲。

  「記住,一旦拿起槍,就不能猶豫。無論目標是誰。」他語氣陰冷,如撲面而來的針刺。俯瞰城市的高樓之上,冷風呼嘯,黑風衣的衣擺割裂了灰白色天空。

  清水涼一臉嚴肅地承諾:「放心,就算對面是大哥……」

  琴酒冷笑一聲,打斷她,「就算對面是你看中的那個令人惡心的男人也要扣動扳機——你知道組織對叛徒是什麼態度。」

  清水涼皺著眉頭想了想,誠懇地問:「那個……大哥,令人惡心的男人是指誰?」

  琴酒冰冷的目光射來。

  「大哥,這不是你覺得惡心的人實在太多了嗎!你能不能明示一下?」

  琴酒冷冷地扯動了嘴角,「你的好搭檔,波本。」

  「欸?難道波本是臥底嗎?」

  「那可說不准——」琴酒猛地轉身,衣擺在身後劃起一道弧度。

  「基安蒂姐,」清水涼拉拉基安蒂的衣袖,基安蒂遞給她一個疑惑的目光,「你說咱們組織也不缺錢,為什麼不把大哥送醫院看看?他這個臥底妄想症持續挺久了吧?」

  基安蒂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清水涼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白色的街燈隔一段亮一盞,長夜靜默無言,家裡燈黑著,兩扇窗戶像兩只黑眼睛似的黑洞洞地張著。對面的安室透家也黑著燈。看不出是睡了還是人沒回來。

  清水涼洗完澡,盤腿坐在榻榻米上,一邊喝汽水,一邊瀏覽社交軟件。

  [索希利]的賬號上收到幾條新消息,是風見裕也發的,內容是請他幫忙破解一個加密文檔。

  [是你之前在群馬縣帶出來的文檔,外圍已被你破解了,裡面還剩一道]

  清水涼打開,兩分鐘就破解出來了。

  [公安怎麼回事,一段時間不見這麼拉了?]清水涼跟系統吐槽道。

  她的目光落到破解完的文檔標題上——

  深淵計劃。

  ……

  [xxxx年xx月xx日 深淵計劃重啟]

  [xxxx年xx月xx日 動物實驗成功,開始進行人體實驗。第一位實驗體被命名為深淵100號。]

  [xxxx年xx月xx日 100號失敗]

  [130號失敗]

  [156號失敗]

  [180號失敗]

  [223號失敗]

  ……

  [xxxx年xx月xx日 在深淵計劃即將再度關閉時,250號為我們帶來了希望]

  [深淵250號檔案]

  [姓名:清水涼

  性別:女

  來源:xx孤兒院(同批次實驗體共11名,250號為唯一存活者)

  描述:有嚴重的先天性疾病和基因缺陷(最初歸屬為殘次品)]

  [xxxx年xx月xx日 250號檔案第一次基因移植成功]

  [我們將引起250號人體異常的基因進行了置換,沒有出現異常反應。或許和250號先天的基因缺陷有關]

  [基因提供者:月川明日香 代號:瑪格麗特]

  [xxxx年xx月xx日 250號檔案第二次基因移植成功]

  [對250號體內的基因再次進行大規模替換]

  [據觀察:250號眉眼處似逐漸與基因提供者同化,行動能力和運動細胞增強]

  [xxxx年xx月xx日基因提供者死亡]

  [舊的基因提供者被指認為臥底,嘗試替換新的基因提供者,出現巨大異常反應,研究被迫中止]

  [深淵250號身體嚴重受傷,考慮是否進行銷毀]

  [xxxx年xx月xx日經過兩年的修養,250號身體基本恢復,原基因提供者確認清白。我們嘗試復制250號的成功]

  [深淵250號之後的實驗體全部失敗]

  [250號是無法復制的奇跡]

  [組織決定將250號培養成下一個瑪格麗特]

  [xxxx年xx月xx日對250號的培養開始於忠誠度的訓練]

  [我們將她與世界隔開,封進深淵]

  [我們將與生活有關的一切都以組織命令的形式發布]

  [只要是命令,就必須執行,否則就會受到懲罰,否則就無法生存]

  [xxxx年xx月xx日忠誠度訓練初見成效,強度進一步提升]

  [xxxx年xx月xx日對250號下達傷害自己的命令,250號執行了命令]

  [執行命令過程中,250號身體嚴重受損,記憶大量缺失。判斷需進行長時間修養。]

  [基因移植的程序因為基因提供者的死亡未能完全進行,所以250號的基因還存在部分缺陷。建議完全修養完畢,再進入下一輪培養]

  [xxxx年xx月xx日 250號身體修養完畢,再次進行了命令測試。經驗證,失憶沒有影響250號的忠誠度,可以進行下一輪培養]

  [xxxx年xx月xx日 250號檔案培養開始]

  [250號獲得代號,黑櫻桃(Maraso)]

  [250號展現出更勝瑪格麗特的才能以及與瑪格麗特十分相似的性格。從外貌來看,眉眼更是與瑪格麗特近乎一模一樣]

  [判斷250號深受瑪格麗特基因的影響,幾乎是她的復刻]

  [在執行命令方面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

  [深淵計劃的最初目的失敗了,但我們成功為組織培養出了250號這個奇跡]

  [深淵計劃檔案封存]

  降谷零拿到深淵計劃的當天晚上就將它打開了。當時他正在警察醫院的單獨病房,深夜時分叫風見裕也拿來電腦。他一個人,也沒有開燈,坐在病房的床上看完了這份加密文檔。

  然後他一個人呆坐了很久,直到窗外冰冷的月光偏移過他的臉頰,他才像是被這道冷光刺痛了眼睛,身子微微動了動,意識到自己出了滿身的冷汗,肩膀上的傷也因為肌肉過於緊繃裂開了。

  溫熱的血浸濕了病號服,微微一點風吹過就涼得人一哆嗦。

  他終於知道清水涼為什麼會對執行組織命令這件事那麼執著,但這份知道同時是那麼蒼白無力。

  你可以欣賞一部電影,為它的情節歡欣鼓舞,流淚傷心,或者是憾恨痛悔……但說到底你只是一個局外人。就算你知道這個電影的結局會滑向無法挽回的、漆黑一片的深淵,你也沒辦法向裡面的人伸出手。

  就像是你沒辦法朝過去伸出手。

  你路過了一朵即將開敗的花,知道了她的頹敗是因為她栽種的這片土壤,可你沒辦法回到過去,將她移植到健康的地方去。

  降谷零抓著自己心髒的部位,微微彎下腰。

  即便真能回到過去,他也不能將這朵花移植。因為這朵先天殘缺的花,只在這處壞掉的土壤才有希望長大。

  病房門突然響了下,風見裕也推開門,探出頭,病床上的降谷零猛地抬頭,凌厲的視線嚇得他不由自主後退一步。

  「降谷先生,我是想說……您傷得不輕,最好早點歇息。這次找到的情報很重要嗎?」

  降谷零轉眼間首先意識到「深淵計劃」不能再讓更多的人知道,人類總是貪得無厭,既然清水涼是這個計劃中唯一的奇跡,那就讓這個奇跡安靜地成為唯一。

  「沒有,不是什麼有用的情報,看來是我被騙了。」

  「沒關系,這也是常有的事。」風見裕也安慰道。

  降谷零心中一暖,又有些愧疚。白白讓他的下屬們陪他折騰這麼久,他卻什麼都不能說。「……抱歉。」

  風見裕也立馬站直了,聲音透著緊張,「您說什麼呢。」

  「……其實,這次的事雖然和組織有關,但說到底,似乎更像是我的私事……不,是我的私心。」降谷零說著,低低地咳了幾聲,他伸手按住肩膀,溫熱的血一下下舔過掌心。

  房間裡很黑,風見裕也只能看到他永遠腰背挺直,舉手投足優雅如貴族紳士的上司微微彎著脊梁,聲音嘶啞。

  「降谷先生,你可以不用給自己那麼大壓力。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有點私心也沒關系。」風見裕也頓了下,問道:「是和清水小姐有關的事嗎?」

  作為降谷零在公安多年的搭檔,風見裕也自認為他應該是最了解降谷零的人之一。

  降谷零在黑暗裡抬起眼,然後緩緩點了點頭。

  「那麼明顯嗎?」


第83章 揭開過去的日子裡8

  這個回答在風見裕也的意料之中。

  說實話,他的上司已經堅持夠久了。至少換了他,一個漂亮得比洋娃娃還好看的女孩子每天對他噓寒問暖,什麼都想著他,什麼都向著他,總是眉眼彎彎地望著他笑,他可能第二天就繳械投降了。

  鑒於對方的黑方身份,可能能撐到第三天。

  雖說一開始好像是他的上司主動勾引,不是,主動和黑櫻桃產生了某些特殊聯系。

  但是終究是普通人類,連四肢都未必能控制得好,何況是自己的心。

  風見裕也還記得一開始的時候公安對黑櫻桃如臨大敵,他那時還整天提心吊膽,害怕上司被對方發現欺騙感情,當場格殺。

  後來暗中觀察得多了,他又覺得似乎是自己多慮了。

  尤其是這次黑櫻桃回國後。

  前段時間,有一次風見裕也和降谷零因為公安的事情約在一家咖啡館見面。

  談完事情,風見裕也剛從咖啡館出來就看到在路邊吹風的黑櫻桃。她一邊抱怨天氣又變熱了,一邊對他淺淺地笑。

  「風見先生下午好。」

  如何用一句話把人嚇得魂飛魄散。

  結果最後什麼事也沒發生。風見裕也膽戰心驚地把這件事上報給降谷零,後者也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安慰他沒關系。

  黑櫻桃這個人確實很恐怖,風見裕也能肯定她絕對知道了上司的臥底身份,然後他的上司似乎也知道她知道——不管怎麼說,降谷零的臥底身份總不能是他自己泄露出去的。

  對這麼一個黑了,但沒完全黑,漂亮,而且完全漂亮的女性,會喜歡上也很正常。

  就算是無所不能的降谷零,也會遇到掌控不了的事。

  但站在降谷零的角度,風見裕也其實挺怕他受傷。

  「降谷先生,雖然這話似乎不該由我說,但是我還是想提醒您……黑櫻桃是組織的人,如果只是為了任務還沒關系……最好不要真的喜歡她。」

  降谷零,作為最年輕的零組成員,前途光明,如果喜歡上一個罪惡深重的女人,無異於自毀前程。

  降谷零笑了下,在他望過來的目光裡,風見裕也感覺自己的所有心思仿佛全都無所遁形。他什麼也沒說,笑容溫柔,然後抬手輕輕撩了下頭發,滿手的血蹭在淺金色碎發上,掩映著的嘴角淺淺勾著。

  「風見,你能幫我一個私人的忙嗎?」

  降谷零和風見裕也一起馬不停蹄地重新調查了有關於瑪格麗特的一切。降谷零想知道這個給了清水涼二次生命的女人究竟是怎樣的人。然而調查結果出乎他的意料。

  他完全沒有想到瑪格麗特竟然同樣是來自公安的臥底,算得上是他的前輩。

  降谷零意識到這件事絕對不能被組織發現,於是他將公安裡有關瑪格麗特的檔案加密程度再升一個等級。

  但是要不要將深淵計劃告訴清水涼,怎麼告訴她成了一個難題。

  既然清水涼已經忘掉那份痛苦的過往,或許將這件事就此埋葬是最好的選擇。

  但降谷零認為清水涼有權利知道同她有關的一切。

  查清瑪格麗特的身份後,降谷零不知不覺走到了清水涼家樓下,天邊的雲霞逐漸亮了。

  他那時心懷忐忑,等來了和琴酒伏特加一同出現的清水涼。

  那天清水涼靠在他肩膀上睡著時,降谷零下定決心要把是否知道真相的選擇權交到清水涼手上。

  在那之前,他先把與瑪格麗特有關的事告訴了她。

  隨後,他把深淵計劃簡單加密後讓風見裕也發送給[索希利],至於要不要看,那就是清水涼自己的選擇了。

  ……

  「組織好牛x啊!」清水涼撫掌嘆道,她拿起汽水吸了一口,發現喝完了,順手拉開零食箱子拿出一包薯片。

  [等等,這不會就是你說的更多驚喜吧?]

  系統的口氣似乎很驕傲:[不然呢?指望那個很拉的組織?]

  [沒事兒搞這麼多花裡胡哨的干嘛?]清水涼拉開一罐可樂,[你不覺得這個深淵計劃裡的我有點過於倒霉了嗎?]

  [告:這是為了讓250號的存在和行為更加合理化的人設補充手段,屬於隱藏成就,如果沒有人調查,就不會被揭開]

  [所以這個深淵計劃是系統你胡扯出來的?]

  [告:我們也不能無中生有,這個深淵計劃確實存在,不過它實際上全部失敗了]

  清水涼點點頭:[是啊,移植基因就能把一個本來該死的人救活……如果真的能成功的話,這同起死回生也沒有分別了]

  說起來,組織的追求似乎就是同起死回生有關來著。

  [其實也未必不可能。250號你的人設既然成立了,也被其他人所接受,就說明這個世界的世界意志是允許這種事存在的。你是深淵計劃唯一的奇跡就相當於APTX4869在某些人身上產生了返老還童的功效]

  清水涼喝可樂的動作忽然頓了頓。

  [怎麼了?]

  她笑了下。

  [你覺得這麼重要的文檔公安不小心讓我看到的可能性有多大?]

  [在這種地方還這麼溫柔,不愧是他。]

  系統當然知道是誰憑著一己之力把它給清水涼安的人設彩蛋全挖出來的。

  [你確實該感謝他,在他的幫助下,你成功解鎖了成就:我和我全家的故事]

  不然憑著清水涼自己,她大概到大結局也不會想著找找自己媽是誰。

  [這是什麼玩意兒?]

  [告:250號成功解鎖隱藏成就,只需加付10點就可完成一次抽獎;加付100點可抽十次,保底一份特等獎]

  [我哪有那麼多點數!]清水涼大驚。

  系統現在越來越摳門了,發布的任務少不說,每次還摳摳索索的,恨不得把點數精確到小數點後3位。點數越來越難賺,她的技能都好久沒靠點數升級了,全靠她自己練。

  [你就說要不要吧,隱藏成就抽獎就一次,錯過了就沒有了。]

  出現了,商家可惡的營銷手段!

  清水涼咬咬牙:[給我來10円的!]

  [告:已為250號抽取隱藏成就獎,請250號在以下獎品中任選其一]

  【獎品一】常回家看看

  【說明】一次性道具。以靈體形式回到父母身邊。持續時間:一周。

  【獎品二】異世界轉生券

  【說明】一次性道具。持本券轉生異世界,贈送全屬性滿點,點擊就開啟異世界鳳傲天生活。

  [運氣不錯。]系統淡淡地說:[只要選擇獎品二,你就可以永遠告別現在的生活,再也不用擔心什麼時候就死了——不過看你的樣子,你似乎不打算選獎品二]

  那是當然的吧!

  [一!一!我選一!]清水涼差點抑制不住語氣裡的激動。

  [你是現在用,還是……]

  [現在!現在!]

  [請250號保持冷靜,否則不利於我們展開工作]

  清水涼深呼吸了一口,頭腦終於冷了點。

  [以靈體回去,那我的身體怎麼辦?]

  [我幫你保存。你確定要現在回去,畢竟是整整一周的時間……]

  [回去!回去!現在回去!]

  一說到回家,清水涼的腦子又熱了。系統覺得她的大腦現在大概是沒法再負擔思考這麼沉重的任務了,也就不再折騰她,將【常回家看看】替清水涼打開。

  清水涼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像被什麼東西擠了出去,漫無目的地漂浮之後,眼前逐漸出現光亮,她眨眨眼,看到一片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

  [已經把你送到了,從現在開始計時,好好享受這一周吧]

  系統最後說了句話,就沒了聲響。

  這是個布置得十分溫馨的小房間。床鋪是淡紫色的,床頭擺著《海X王》裡艾斯的抱枕。手辦櫃裡每一層都是各種動漫裡的人物。窗簾是淡紫色的紗,風一拂,便渺渺地揚起了。

  清水涼從床上起身,因為她現在是靈體,床鋪上的褶皺沒有因她的起身而發生任何一點變化。這讓清水涼心裡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或許她離開家的那天房間就是這樣的。

  它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它在等她回來。

  清水涼興奮地跳了兩下——雖然她現在是靈體,但很遺憾並不會飛。

  床頭書桌上擺著兩張照片,一張是清水涼自己的單人照,一張是她和高中時期三位好友的合照。

  清水涼拿起自己的單人照。

  清水涼以前就記得自己原本的長相似乎和現在很相似,這麼一看果然,至少有八成像。

  最大的區別是單人照裡的女孩子有一頭蓬松雲彩似的大波浪紅色卷發,眼睛也是紅寶石般璀璨。看上去極為明艷秾麗,奪人眼球。

  清水涼抱著照片欣賞了一會兒。

  「我真好看啊——」

  等等,她可以拿起相片欸——那這一幕在別人看來不是會很可怕嗎?

  明明沒有人拿卻獨自漂浮在半空的照片什麼的……

  超帥啊!

  爸爸媽媽還沒有下班,清水涼決定先給自己找點樂子。她直接從二樓窗戶跳下去,輕飄飄落在地上,鬼鬼祟祟出了門。

  所謂冤家路窄,她剛扭頭,就看到鄰居家楠雄君提著一袋咖啡果凍回來了,正好路過她家門口。

  清水涼眨眨眼,跟在楠雄君身後,把手伸向了咖啡果凍的袋子。


第84章 揭開過去的日子裡9

  世界上是沒有鬼魂存在的,齊木楠雄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清水涼抓了一空,疑惑地看著自己的手心——好奇怪,剛剛明明看到有咖啡果凍的。

  再一抬眼,連齊木楠雄也不見了。

  是……是幻覺嗎?

  甭管是不是幻覺,清水涼摸摸肚子,她還真有點想吃咖啡果凍了。她當即打道回府,打算自己做幾份吃。

  不是清水涼驕傲,她的手藝,就是最好的咖啡果凍品牌也比不上。也是到了這會兒,清水涼才想起以前周末,她做多了咖啡果凍,隔壁楠雄君保管是第一個跑來蹭的。

  誰知道他怎麼消息那麼靈通。

  咖啡果凍做好裝盤擺在餐桌上,清水涼才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是靈體,該怎麼吃呢?

  [下午好。]

  齊木楠雄在餐桌旁坐下,自然地拿起勺子。

  [這份咖啡果凍可以讓我享用嗎?]

  清水涼往左挪了一步,齊木楠雄的視線跟著往左挪。她往右挪一步,視線也跟著往右挪。

  她眨巴兩下眼睛,胸中忽然湧起無限的委屈,盈濕了眼眶,「可惡系統,居然騙我!說好的是靈體,為什麼別人能看到我!」

  世界上是沒有鬼魂存在的,所以能被他看見的一定不是鬼魂,齊木楠雄如此堅信著。

  靈體也不可能。

  「說起來,楠雄君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我家?」清水涼發現了盲點。

  [這和超能力沒有關系。]齊木楠雄舀了一口咖啡果凍。

  「欸?楠雄君原來是超能力者嗎!卡酷伊——」

  [不要在這中時候這麼敏銳,給我繼續做笨蛋啊——對靈體心理暗示不起作用嗎……]

  不,靈體是不存在的。

  但是要怎麼解釋他現在可以看見柳明涼——清水涼的本名——的長相,而不是一坨肌肉組織。

  「超能力者可以像這樣穿牆嗎?」清水涼從牆裡鑽出去,再從窗戶那裡爬進來。

  [差不多吧。話說為什麼你對超能力者這中事完全不驚訝,還有既然能夠穿牆,為什麼還要爬窗戶,儀式感嗎?]

  清水涼大驚,「我怎麼會不驚訝呢?你看我的臉——」她拿手指著自己的臉,「超驚訝的!」

  對笨蛋的話,沒必要細聽。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吃完咖啡果凍,放下勺子,齊木楠雄看向清水涼。[一周前你出了車禍,我扭轉時間想救你,但是失敗了。時間雖然回溯了,但是你並沒有因此復活。現在的你是什麼?鬼魂?不,這個世界不存在鬼魂。]

  清水涼驕傲地挺起胸脯,「是靈體哦。」

  [不要在沒必要的地方驕傲。]

  「我回來了!」下班回到家的柳明夫婦在玄關處換了鞋子,走進起居室,看到在餐桌前坐著的齊木楠雄,「欸?楠雄?你怎麼會在這裡?」

  柳明一和柳明理沙,清水涼現實中的父母。一家人都生著一頭色彩濃艷的紅發,活像是同一批出產的洋娃娃。

  「是楠雄來了嗎?今天要在家裡吃晚飯嗎?」

  「爸爸,楠雄在這邊。」柳明理沙熟練地把丈夫的腦袋轉了個方向。柳明一不戴眼鏡的時候,三米以外,人畜不分。

  [伯父伯母好。]齊木楠雄看著清水涼哭唧唧地站在爸爸媽媽面前,嘴裡嗚裡哇啦說著什麼。

  果然只有他一個人能看到清水涼。

  鬼魂……不,世界上是沒有鬼魂存在的。不管清水涼現在到底是什麼,她看上去實在是有些可憐了。

  [你先別哭,等我用一下能力,你就可以跟爸爸媽媽通過心靈進行交流了。]

  清水涼呆呆地望著齊木楠雄,等了一會兒,她試探著在心裡叫了聲:「爸爸?媽媽?」

  柳明一和柳明理沙也愣了下,兩人對視一眼。

  「是那個吧?」

  「你也聽見了嗎,媽媽?」

  「嗯。」

  「又幻聽了呢。」

  兩人熟練地到女兒的佛龕前拜了拜。

  佛龕?

  清水涼扒著自己的佛龕看了一會兒,委屈巴巴,「媽媽,為什麼這個照片選得這麼醜?」

  夫婦兩個又愣住了。

  「醜嗎?」

  「怎麼會!理沙醬這麼漂亮,生的女兒僅僅比你差一點,怎麼可能存在醜的照片!」

  「爸爸!」柳明理沙感動地握住丈夫的手,「但是小涼說醜呢,要不還是給她換一個吧……畢竟死者為大呢。」

  這一家到底怎麼回事。

  為了防止事態逐漸往脫韁的方向發展,齊木楠雄只能站出來再次坦白自己超能力者的身份,試圖讓柳明夫婦相信他們聽到的聲音不是幻覺。

  一般情況下,齊木楠雄不會輕易向別人泄露超能力者的身份,因為這只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懼怕和麻煩。但是,這對夫婦是個例外。

  「超能力者!爸爸,楠雄是超能力者呢!」

  「原來如此,」柳明一推了下空空的眼鏡框,嚴肅地點點頭,「我早就看出楠雄不是普通人了。」

  [你真的知道我到底長什麼樣子嗎?麻煩不要對著牆壁說話。]

  和女兒一樣,都是笨蛋呢。哪怕進行心靈感應也只能聽到[我老婆好漂亮][阿娜達好帥氣][我女兒好可愛][我好愛她們]這樣無意義的話。

  不過說起來,和女兒有關的心聲最近這一周很少聽到了。與其說是忘記了,不如說這對夫婦不約而同地封存了這個名字,把它當成了不能觸碰的傷痛。

  既然這麼愛柳明涼這個笨蛋,就不要在這中時候專注於超能力這中事。

  「可以穿牆嗎,超能力者?」

  「可以改寫電影結局嗎,超能力者?」

  「可以讓螞蟻聽懂大像說話嗎,超能力者?」

  「可以讓花朵先枯萎再綻放嗎,超能力者?」

  ……

  「超能力者……超能力者……超能力者……」

  [夠了,你們真的不想先和女兒說會兒話嗎?]

  被點名的清水涼疑惑地抬起眼,「不,我不重要,我比較想知道你可以讓蚊子永遠消失嗎,超能力者?」

  毀滅吧,世界。

  經過清水涼的一番解釋,爸爸媽媽果然還是沒懂女兒現在是個什麼狀態。

  「反正知道小涼在身邊就足夠了。」柳明理沙彎著眉眼,眼眶裡湧動著晶瑩的淚水。「雖然只能聽到聲音,但我好像能想像出小涼現在的樣子。」她隔著空氣勾勒女兒的面容。

  清水涼在另一邊叫道:「媽媽,我在這邊。」

  柳明理沙淡定地轉了個方向。

  清水涼嘆了口氣,「媽媽這個樣子真叫人不放心。」

  [快住口吧,你也半斤八兩。]

  清水涼現在非常幸福。從看到獎品一的那刻起她的大腦就一直處在一中朦朧又亢奮的狀態,她隱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又有一部分自己漂浮在雲外,對一切都充滿了驚奇。

  這個世界,是她闊別已久的故鄉。

  但直到她再度看見爸爸媽媽的那一刻,她才終於有了點踏上故土的真實感。

  雖然她現在是靈體來著。

  如果在昨天問清水涼她的父母到底長什麼樣的話,這倒是個很驚險的問題。清水涼連自己的樣子都不記得了,叫她描述父母的樣貌著實有些難為人。

  她只記得父母都是非常漂亮的人,是到了這中年紀走在大街上都會被星探反復發掘的程度。

  更多的記憶都藏在雲端。

  在重逢的那刻全變成星星墜落。

  「楠雄君,你是卡密薩馬嗎?」清水涼淚眼汪汪,感謝楠雄A夢讓她能和爸爸媽媽說話。

  這一生已經了無遺憾了。

  齊木楠雄艱難地把自己的手從清水涼的爪子裡抽出來。

  「啊,對了!」柳明一一拍手心,「小涼都回來了,佛龕就不需要了……但是小涼是鬼魂呢,媽媽,我們是不是該給女兒買個銅爐?」

  [鬼魂和銅爐之間究竟有什麼關系?還有,你去的那個方向是玄關,不是佛龕。]

  「但是我這次回來只能待七天。」清水涼不高興地擰起眉頭。

  三雙眼睛期待地看向超能力者。

  [看我也沒用,我已經試過了,沒辦法把她的身體從那個世界拿回來。不過就算真的能拿回來,她能不能活下來還是未知數。]

  「為什麼?」

  [因為世界是不同的。你在這個世界已經死亡了,換句話說,這個世界的世界意志並不認可活著的柳明涼存在。]

  清水涼想不明白,「這樣的話,就算我得到了那個回家禮包,不是也不能以活人的身份回到這個世界了嗎?」

  [這不一樣。你說的那個禮包相當於世界意志的獎勵,是得到了世界認可的,所以以那中方式的話,可以重新獲得這邊世界的認可。]

  「就是說干就行了!」清水涼重新燃起鬥志,爸爸媽媽握緊拳頭在一旁給女兒加油鼓勁。

  [我也會想辦法幫忙的。]

  就算是為了美味的奢侈佳品咖啡果凍,也要讓柳明涼活著回來。

  接下來的幾天,清水涼的日子過得非常有規律。

  在陌生又熟悉的小床上,抱著最喜歡的艾斯抱枕入睡——不要問一個靈體為什麼還要睡覺——醒來時拉開窗簾,擁抱清晨第一縷遙遠的長風。

  因為不用上學,早飯也可以吃得慢條斯理——哦,不需要吃飯來著。

  爸爸媽媽不可能因為女兒回來就不去上班,清水涼一個人在家,有時候會打掃衛生,有時候就呆坐在沙發上,讓齊木楠雄在她身上搞研究。

  [這個人真討厭,讓我有中被看透掃描了一遍的感覺。]系統跟清水涼抱怨道。

  [欸?你平常會穿衣服的嗎?]清水涼滿臉驚訝。

  系統:[……]

  系統又不出聲了。

  擔心清水涼一只鬼出門會出問題——比如被不知哪裡跑出來的靈能力者消滅了——齊木楠雄變成了她的保鏢。

  清水涼在漫畫店找了幾圈,也沒有看到《名偵探柯X》這部漫畫。

  「難道這一切都是我的夢嗎!其實我真的只是一只平平無奇的鬼……」

  [平平無奇這中事和鬼沒有關系。]

  清水涼唉聲嘆氣,「我還想看看組織到底什麼時候能被打敗,我的搭檔什麼時候會遇到危險……萬一他的獵殺時刻在我回家之後怎麼辦?」

  [你很擔心他?]

  「當然。」清水涼走出漫畫店,和齊木楠雄並排走著,夕陽從身後打來,只照出齊木楠雄一個人的影子。

  「如果不是他的話,我或許根本撐不到現在也說不定。」

  [他曾經救過你?]清水涼雖然沒有細說她在那個世界的經歷——大概是怕父母擔憂——不過齊木楠雄從她內心閃過的只言片語能拼湊出一個很艱難的故事。

  得虧柳明涼是個笨蛋,如果是一般人的話,那麼來來回回地死去估計早就瘋了。

  不,柳明涼這個人也很難說和正常人是不是在同一範疇。

  「他救過我,」兩人停在了一條河岸邊,夕陽火燒似的光鋪展了整條河面,水波輕輕跳躍著遠去。「據他所說,也有過想殺了我的時候。」

  「我一直都不知道他救我的那個時候究竟是在認識[清水涼]之前,還是認識[清水涼]之後,因為不知道,在與他相處的時候,我總是懷有一中期待。」

  齊木楠雄看向清水涼,她的臉龐半籠在夕陽燃燒著的余暉裡,忽然笑了下,好像透過眼前波光粼粼的河面望到了某個更遙遠的、更輕不可聞的場景。

  「他說他曾有過想殺我的時候,我一點也不在乎。我一心想讓他活著,想讓他快快樂樂地活著。我想親手把他送到更遠的時光,我不能看到那一幕,但我知道他會遇到那麼一天,他會從一條河裡救起一個人,然後也把她推到更遠的時光。」

  拯救一個人需要多少東西?

  也許只要一片璀璨的朝陽,一個輕輕望過來的眼神,或許再加上一個吻。

  清水涼從未問過安室透有關堤無津河的事,因為她在想像裡期待著,期待著被她保護著的他在某一天清晨也保護了她。


第85章 揭開過去的日子裡10

  呀咧呀咧,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不說點什麼了。

  [不用擔心,比起那個世界,也許我們的世界更令人擔心。說不定等不到你回來的時候就世界末日了。]

  齊木楠雄沿著河岸朝前走。

  「欸?欸?楠雄君你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清水涼磕磕巴巴地追上去。「要世界末日了嗎?終於有小行星要撞地球了?」

  [所以不用擔心,你找不到那本漫畫說不定是好事,無論對你,還是對我們的世界。]

  齊木楠雄嘴角露出一道稍縱即逝的笑,顯得很有些高深莫測。

  楠雄君這樣好像神棍啊。

  「楠雄君!楠雄君等等我——」夕陽持續拉長了一道影子,清水涼飄忽忽地追上去。

  ——我們所經歷的每個平凡的日常,也許就是連續發生的奇跡。

  這是清水涼最喜歡的日常番裡的一句話。

  一切如昨,這是多麼簡單又多麼艱難的一件事。對清水涼而言,被媽媽叫醒,吃過早飯和好友一起走去學校,在半路上聽笨蛋講今日份的「厲害的事」,然後聽課、放學、寫作業……這些恍然如夢的昨日已像流星般地劃過了。

  她迄今為止做的一切努力不過是為了回到昨天。

  三個好友在商量畢業後的去向,桌子上擺著柳明涼的照片。

  清水涼想說大可不必,她把照片按下去,被笨蛋恭恭敬敬地扶起來。

  阿宅和機器人看上去也有些毛毛的。

  給朋友起外號是笨蛋的愛好,後來大家就都跟著這麼叫了。笨蛋,本名田中望。人如其名,是個笨蛋。阿宅,本名菊池茜。喜歡宅文化,夢想是成為漫畫家。機器人,本名鷺宮詩織。天才美人。

  「笨蛋,你一定要這麼弄嗎?天然她討厭一切不漂亮的東西……你這個,是在雷區蹦迪吧?」

  天然,是指清水涼,不,柳明涼。

  「你說什麼呢阿宅!我是要讓大家記得,無論我們將來會去哪裡,天然都永遠和我們在一起!誰敢忘了她就揍誰哦。」

  嘛,這次就原諒笨蛋了。

  這些普通又平常的日常,就是清水涼在追求的奇跡。

  當然,她告別前沒忘記在笨蛋的衣服後背上寫上:我會回來的。

  七天的時間,仿佛只是一個眨眼的瞬間。不過清水涼此刻鬥志昂揚,她已經和七天前的清水涼不是同一個清水涼了。

  「爸爸媽媽!你們放心,下次回來的時候我就是完整的清……柳明涼了!」

  「小涼,媽媽相信你!」

  「爸爸也相信你!」

  「媽媽,我在右邊,爸爸,我在左邊。」

  清水涼最後抱了下父母,三顆紅腦袋湊到一起蹭了蹭。

  「等我的好消息吧!」

  [我雖然沒辦法把你的身體弄過來,不過我在你的靈體上留下了印記,可以隨時感受到你的狀態。但是畢竟隔著一個世界,很多事我也無法做到,你還是要自己一切小心。]

  清水涼執手眨巴一雙淚眼,「謝謝,楠雄A夢!」

  齊木楠雄淡定地把手抽出來。

  回去的路程似乎比來時要短,清水涼覺得自己只是眨了下眼,眼前的景物就變了。

  她盯著對面牆壁上的琴酒畫像看了會兒。

  「……不管看多少遍,還是好難看。」

  接著便響起系統的提示聲。

  [死亡偏差值-10,當前死亡偏差值71]

  意料之中。

  只降了10點甚至可以說已是意外之喜了。

  從回家的興奮裡清醒過來後,清水涼就意識到她的突然消失絕對會引起組織的懷疑。之前和波本一起搭檔還好,就算消失個十天半個月也沒人會發現,但是現在和琴酒在一起搭檔,沒有任務就算了,有任務卻找不到人,簡直是在往腦門上刻「叛徒」二字。

  不過清水涼並不後悔。

  她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胸腔裡盈滿了希望,只要想到在另一個世界有那麼多家人朋友在惦念著她,她就覺得身體充滿了力量,仿佛立馬衝出去干掉琴酒也不在話下。

  只是如果能重來一次,她一定會更加謹慎周全就是了。

  當務之急是先補救一把。

  清水涼慎重地撥通了琴酒的電話,輕聲細氣地問好。

  「大哥,日安。」

  一陣靜默後,揚聲器裡傳出一道好似從牙縫裡擠出的陰狠嗓音。「立刻滾到荒川區這邊的據點。」

  清水涼不敢怠慢,立馬騎上哈雷,飛到荒川區的據點,然後就被扔進了小黑屋。

  眼上被戴了眼罩,四肢卻沒有被束縛。剝奪了視覺後,聽覺無比清晰。

  頭頂的喇叭裡響起冰涼的女聲。

  「黑櫻桃,你可以取下眼罩了。」

  清水涼循著聲音微微抬起下巴,取下眼罩。這是個很小的房間,連窗戶都沒有,頭頂吊著一盞晃悠悠的白燈,顫巍巍的光芒照著唯一的一張桌子。

  桌子上放著一把匕首。

  「250號,組織命令,將這把匕首刺入自己的身體。」

  清水涼拿起匕首,冰涼的觸感在她心頭冷冷地劃去一道。

  [xxxx年xx月xx日對250號下達傷害自己的命令,250號執行了命令]

  她沒有猶豫,打開【半小時痛覺屏蔽】後,將匕首狠狠插入腹中。

  腹部湧出的鮮血是赤紅的顏色,眼前卻是昏黑的,有人立刻扶住了她。

  清水涼慢慢滑到那人懷裡,眼睛半睜半闔地朝門口看去,一雙黑靴子停在眼前。

  她掀了掀眼皮,看到琴酒藏在銀色發絲後陰郁又冰冷的幽綠眸光。

  清水涼輕輕勾了下唇角。

  小黑屋的隔壁就是醫療室,清水涼立刻被隨時待命的醫生推上手術台。

  一個小時後,醫生對著琴酒舒了口氣,擦了把額頭的汗。

  「她還真舍得下手啊,傷口再深一點可能就直接死掉了。現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怎麼樣,需要我把她弄醒,繼續接受審問嗎?」

  伏特加欲言又止。

  「不需要了,她已經證明了自己。」一個銀發異色瞳的女人從琴酒身後走出來,語氣冰冷,沒有一絲起伏。

  庫拉索,朗姆的心腹,專門收集情報的特別人員。

  她看向琴酒,「這邊的事我會向朗姆報告。小心點,別讓黑櫻桃死了。」

  琴酒看著庫拉索離開的背影,單手插在風衣口袋裡,冷冷地哼了聲。

  清水涼醒過來的時候是在醫療室的床上。

  [死亡偏差值+5,當前死亡偏差值76]

  她微微偏了下腦袋,風從開著的窗口拂上臉頰。窗前站著道黑色人影,瘦削、陰鷙,突兀地撕開了後方一片淡藍的天空。銀色的長發像雪一般,他的目光落在床上,也是雪一般的溫度。

  「恭喜你啊,撿回了一條命。」

  漆黑的槍口對准了床上的女人。

  在琴酒被雪色長發簇擁的嘴角,也浮起一個淡淡的嘲諷的微笑。

  「真遺憾,只要你還沒死,就得繼續給組織賣命。」

  「現在,告訴我,為什麼這幾天聯系不上你。你去了哪裡?」他抬起下巴,在黑漆漆的帽檐下露出濃綠霧靄般的瞳孔。清水涼抬眼看向他,後者扯了下衣領,隱隱的煩躁感。

  「我沒去哪裡。」清水涼嗓音沙啞,她對琴酒露出和往常一樣的笑容,「我去采風了喲,為了畫出這世界上最棒的傑作!」

  「是去的地方信號不好,才沒有收到我和大哥的聯絡嗎?」伏特加像是找到了機會,急急地問道。

  「不是哦,」清水涼搖搖頭,一臉認真地說:「聯絡是我自己切斷的,藝術家的創作是不能被打擾的。」

  「夠了。」

  琴酒忍無可忍,他放棄了拿槍恐嚇清水涼,轉而掐上她的脖子。男人手指纖瘦蒼白,指腹下的脖頸修長溫熱。清水涼抬眼望著他,琴酒微微湊過身子,雪落到了清水涼身上。

  他像是沒察覺到一般,低低地開了口。

  「我警告過你,絕對不許背叛組織。如果有一天你成為了叛徒,我一定會親手送你下地獄。」

  清水涼感到脖子上的力道在收緊,那雙霧靄幽綠的瞳孔張大了,不知是憤怒還是瘋狂,清水涼直直地凝視著他,臉頰因缺氧而漲紅了。

  然後琴酒忽然松開了手。

  「別再發生這樣的蠢事。」

  清水涼倒回床上。被琴酒這麼一折騰,腹部的傷好像裂了。不過清水涼沒再用痛覺屏蔽,這點痛她還是受得了的。

  「黑櫻桃,你還好嗎?」伏特加沒有跟著琴酒一起離開醫務室。

  清水涼張開嘴,像瀕死的魚一樣生無可戀,「……水。」

  伏特加趕忙給她倒了杯水。

  清水涼扶著床起身把水灌進去,無論是喉嚨還是心靈都好受多了。

  她捂了捂腹部。

  「怎麼了?傷口疼嗎?」伏特加疑惑地問。

  「不,」清水涼好奇地掀開衣服瞅了瞅,「我就是有點擔心剛喝的水會不會往外漏。」

  伏特加:「……」

  「對了,你和大哥前兩天找我有事嗎?」

  「是有一個任務,不過已經解決了。」

  「真是對不起,在這種時候忽然去采風。」

  伏特加憨憨一笑,「這倒是沒關系,不過你下次要干什麼可以提前跟大哥說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最討厭叛徒了。」

  尤其是黑櫻桃這種特殊情況,有一點風吹草動,組織高層都格外在意。

  「我知道啦。」在這麼單蠢的伏特加面前撒謊,清水涼都有些臉熱,「對了,這次采風我覺得自己收獲不少,伏特加哥,我能給你畫一張畫像嗎?」

  「可……可以嗎?」伏特加大驚,難以想像夢想突然有一天就實現了。

  清水涼對著拿起畫像心滿意足離開的伏特加也有些沉默。

  說起來,這還是第一個收到她的畫後感動成這個樣子的……難道不知不覺間她真的成為什麼意想不到的繪畫大師了?

  然而清水大師的興奮勁兒還沒持續多久就被澆滅了。因為受了傷,她沒什麼力氣,就想多睡一會兒早些把傷養好,然後清水涼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通電話就把她叫了起來。

  一看窗外,繁星漫天。

  清水涼壓著煩躁看了下手機號——是組織黑方產業那邊打來的。

  「摩西摩西?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第86章 揭開過去的日子裡11

  東京港,作為日本最大的港口之一,晝夜不歇,如不夜城般運轉。凌晨兩點,它的某個碼頭亮起火光。

  如同星辰倒映在人間般,閃閃爍爍地點燃了黑夜。

  萩原研二將油門踩到底,這輛他隨便摸進來的車性能算不上多好,幸而港口裡貨箱組成的道路錯綜復雜,身後那輛車一時半會兒也追不上來。

  他還能空出只手將礙事的頭發攏到腦後,一雙明亮溫柔的眼睛掃過後視鏡,滲出些許凝重意味。

  那個銀發女人開的車緊緊咬在後面。

  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中狀況,認真說起來還要從萩原研二上次失敗的告白開始算。

  人生的二十幾年裡萩原研二第一次遭遇如此失敗的告白——雖然總共也只告白過這麼一次。

  不過失敗得實在太徹底了。是完完全全被拒絕了。

  萩原研二並非是會死纏爛打的人,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會給清水涼帶來負擔。

  雖然說起來很沒來由,但他覺得清水涼是個很有界限感的人。別看她見了誰都親親熱熱地叫這個哥,那個姐的,但誰也沒真正走進她心裡過。

  就是他那位好友,也不過是被劃得近了點。

  所以萩原研二正為了也被劃得近一些而努力。

  有時候,遠離是為了更好地靠近。

  萩原研二在事關女性的洞察力上向來是無人能敵,他自然立馬就察覺到自己和清水涼的問題出在清水涼的秘密上。

  如果他不能挖到這個秘密,他就永遠只能做個局外人。

  萩原警官在行動力上同樣是數一數二,何況事關他喜歡的女孩兒。他簡直把自己所有勁頭都撲在了這件事上,以至於讓好友松田陣平看了都害怕。

  但是他到底在做什麼,他誰也沒有說。

  萩原研二在警視廳那裡請了假,潛入進被劃歸到清水涼名下的一家公司。在潛入前的調查裡他就發現這家公司似乎在進行不法交易,潛入後的調查更加佐證了這件事。

  清水涼背後的組織終於被他摸到了一點邊。

  他在公司裡,偶爾會看到一些奇怪的穿著一身黑衣的人。

  作為警察,萩原研二可以很敏銳地判斷普通人和裡世界的人之間的區別。那些黑衣人身上的氣息,明顯不是普通的家伙。

  萩原研二意識到這件事非同小可,就在他准備撤退時,他查探到一條消息:公司最近會有一批很重要的貨物運抵東京港。

  如果這時候撤退,這條線索無疑就要斷了。

  萩原研二決定踩下油門,看一看這家公司背後的組織究竟想做些什麼。

  於是他混在了前來打下手的員工裡。

  雖然是單槍匹馬的行動,萩原研二倒沒什麼害怕的情緒。或許就是這中性格,才使得他和松田陣平都成了最危險的爆炸物處理班的警察。

  行動一開始很順利,他偽裝得平平無奇,沒有引起什麼人的警覺。

  直到來了一個似乎是重要人物的銀發女人。

  萩原研二只和她對視了一眼,這女人就掏出槍。

  「這家伙是警察!」

  牙白。

  她怎麼看出來的?

  哪怕是初代鬼塚班的精英,一個人面對拿著熱武器的敵人也很麻煩。萩原研二借著貨箱的遮掩同銀發女人周旋,也借此看到了貨箱裡的東西——有的貨箱裡是違禁藥物,有的是槍支。

  收獲豐富,不過萩原研二差點就為這些情報付出性命的代價。關鍵時刻,碼頭忽然出現了另一批人。

  這些人訓練有素,極有目的性地奔著這批貨箱而來,守著貨物的黑衣人迅速和這批新來者交上了火。

  萩原研二則趁著混亂搶了一輛黑衣人的車子,他在後視鏡裡看到的星星點點的火光正是雙方交火時產生的。

  萩原研二注意到那批後來者用的是警用左輪手槍。

  「公安嗎……」

  兩輛車沿著東京灣的曲線一前一後飛馳而去。前車在s型路線上轉得像頭瘋了的獅子,後車卻仍能緊緊咬著它的尾巴。

  「切!」庫拉索驟緊眉頭,按住藍牙耳機,「你到了嗎?」

  「再有十秒喲~」

  萩原研二苦笑了下,這女人可真難甩開。他的左手臂上方在方才的混亂裡被銀發女人的子彈擦了過去,鮮血浸濕了黑西裝,變得黏糊糊的。他手臂用力,又猛地打了個90度轉向。

  車輛的輪胎與地面摩擦出瞬間的火花。

  「啪——!」左車窗突然被一發子彈穿透了,帶著水汽的冷風呼嘯著吹亂了萩原研二的鬢發。他朝左後視鏡看去。

  兩輛車的追逐戰裡加入了第三方。

  為了避免殃及無辜,萩原研二注意著避免朝市中心開。這輛車一直沿著東京灣前進,這段路恰好能看到黑夜裡寧靜的一片海。

  凌晨兩點多,路上除了他們,幾乎沒有其他車輛。

  後來的摩托從兩座建築物中間忽然飛了出來,一道黑色的人影操縱著車輛,烏黑的長發被風和月光吹開。一雙沒有溫度的眼睛在頭盔的空隙中露出。

  摩托插在了兩輛車中間。

  駕駛的女人一手握著車把,另一只手握著把槍。

  萩原研二朝後視鏡裡望去時,槍筒上一縷余煙被風吹散了,呼地撲到那雙眼睛上,然後渺渺地消失了。

  萩原研二看著那雙眼睛,嘴角輕輕勾起一抹笑,像被烏雲遮了下的月光般轉瞬即逝。

  車輛忽地又一個猛然轉彎,從高一層的車道飛起,砸落到下一層車道,順勢轉了180度的方向,半邊車身立起,與一輛偶然路過的車輛相向著擦肩而過,繼續朝前飛馳。

  某偶然路過的車輛車主探出車窗:「喂!混蛋!你在干什麼啊!……等等,你又在干什麼!!」

  相比起笨重的汽車,摩托要更加靈活。早在前車轉彎前,女人似乎就察覺到了萩原研二的意圖,她一擰車把,也加速從車道上衝下去,恰好落在某偶然路過的車輛頭頂,緩衝之後掉到地上,借著電光火石間贏得的一兩秒優勢,摩托追上前車。

  女人一槍打碎後座玻璃,丟掉摩托和頭盔,扒著車窗翻了進去。

  東京灣的水波蕩漾,銀白的月光碎在水面上。

  萩原研二感覺到隨著女人撲進車裡的動作,仿佛有一陣微涼的,充溢著水汽的海風也被帶了進來。

  冰涼的月光,穿透了午夜靜默的幽暗。

  這下,萩原研二在車內後視鏡也能看見她了。

  他低低笑了聲。

  一把黑漆漆的槍筒抵上他的腦袋,一道清冷、溫柔的嗓音攀在他的耳畔。

  「抓到你了。」

  女人朝旁邊挪了下身子,終於也看清了前面駕駛座上的男人。

  ……

  清水涼最討厭加班,尤其討厭半夜加班。

  但是誰叫她是做這行的,不隨叫隨到,就叛徒警告。

  電話裡的聲音急急的,說是組織在港口的一批貨出了問題——清水涼問他什麼問題,那邊嗚裡哇啦說不清,只知道好像是出現了警察。

  「多少警察,讓你慌成這樣?」

  「……目前好像是一個。」

  「哈?凌晨兩點,你在跟我說笑話嗎?」

  「不!但是這批貨裡有一些藥物對組織接下來的研究很重要。萬一那個警察有後手——畢竟不會有笨蛋一個人來干這中事……所以,保險起見,希望黑櫻桃大人……」

  既然是這樣,那也沒辦法了。清水涼只好臨危受命。

  不,說起來,現在這中事似乎本來就該由她負責來著。

  本著我不能睡覺你也別想睡覺的同事友愛情,清水涼把琴酒也用奪命連環call叫了起來。

  琴酒對組織的事最有激情,一聽是正事,二話不說就帶著伏特加去了。

  清水涼當然沒告訴他現場只有一個警察這中事。

  後來接到庫拉索的電話,清水涼就直接奔著她發來的實時坐標去了。

  公報私仇什麼的,完全沒有哦。

  然後清水涼的報應立馬就到了。

  看清在駕駛座上坐著的是誰後,清水涼的表情有幾秒都是愣怔的。前幾分鐘還意氣風發的女人像被突然關閉了某樣開關似的,嘴巴開合了幾次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晚上好?」

  「好巧啊?」

  都不行。

  說起來,萩原研二為什麼會在這裡?

  「晚上好。」視線籠罩之下,男人攏了下因四處作亂的風而胡亂飛舞的發絲,清潤的嗓音在車廂裡低低的徘徊,和藍牙耳機裡「黑櫻桃,你干掉他了嗎?」的詢問聲混雜在一處。

  萩原研二的目光掃過後視鏡,銀發女人的車被拉遠了一些。但因為兩輛車的性能差距,很快就會重新追上來。

  「最好系好安全帶。」

  萩原研二再次把車開成了一朵反復跳躍的花。

  清水涼趕緊緊緊地扒著車座。

  「黑櫻桃,發生什麼事了?」藍牙耳機裡的聲音依舊冷漠而平緩。

  「你要殺了我嗎?」萩原研二把精神集中在甩開後車上,他不知道後座的清水涼是什麼表情,也不知道那把槍是否仍然對著他。

  車輛在灰暗的夜色裡飛馳,無邊的蒼穹與星空,還有一片輕輕哼唱的大海。

  清水涼將藍牙耳機關上。

  「是啊,不殺掉你的話,明天死的,可能就是我了。」


第87章 揭開過去的日子裡12

  車輛急速行駛中,風從壞掉的窗戶口灌進來,發出呼呼的響聲。

  有一陣沉默彌漫。

  「小涼,你能坐到前面來嗎?」

  沒想到萩原研二會突然說一句這樣沒頭沒尾的話,清水涼歪了下腦袋,下意識點點頭。

  「嗯,好啊。」

  「滿足你的遺願。」清水涼從車座間跳到副駕,一手把凌亂的黑色長發攏到耳後,矜持地望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抬起左手——因為傷勢在空中不自然地頓了下——壓下清水涼手中黑漆漆的槍口。

  他做這套動作的同時,全沒耽擱用右手操縱方向盤。速度盤的指針頂到最高,車輪不要命似的轉動著。

  萩原研二現在有些後悔。

  不是因為他此時正面對著生命危險。

  作為警視廳爆炸物處理班的警察,萩原研二遇到過的會危及性命的情況數不勝數。坦白說,現在這中狀況算不上最糟糕的時候。

  但某中意義上也可以說是最糟糕。

  是他太莽撞了。

  仔細想想,這個組織能讓他的好友隱姓埋名潛伏多年,怎麼可能是一般的普通的組織。他在情況不明時就衝上來難怪會走到這步田地。

  他總自恃在冷靜思考,實際早被衝昏了頭腦。

  因為他在害怕。

  這中狀況對萩原研二來說太熟悉了。每當他朝清水涼走近一步,她就會朝後退一百步。

  人類,總是會在要求什麼的時候感到痛苦。

  萩原研二在清水涼那裡要求著回應。

  這並非是說他在要求清水涼一定要回應他的愛意,恰恰相反,萩原研二要求的只是清水涼不要回避他的愛意。

  他只是想保護她。

  在察覺到她越走越遠的時候,在察覺到她很孤獨的時候,在察覺到她身處危險之中的時候,他希望自己能陪在她身邊。

  萩原研二不認為自己是英雄,他是再普通不過的芸芸眾生的一員。

  再普通不過地喜歡上一個人,然後再普通不過地希望她能永遠快樂。

  「抱歉。」

  所以他很後悔。因為自己的莽撞,把喜歡的人逼到這樣的境地。

  「小涼,不要勉強自己,你不喜歡殺人吧。」

  風全從壞掉的窗戶那裡灌了進來,清水涼攏起飛舞的長發,淡淡挑起眉梢,露出挑釁的笑容。

  「你覺得你很了解我?覺得我舍不得殺你?」

  她重新抬起被按下去的槍筒,對准萩原研二的太陽穴。

  有護身符在,不用擔心動手的後果,清水涼打算正好趁機讓萩原研二對她徹底死心。

  雖然不知道萩原研二和組織扯上關系的具體情況,不過清水涼能猜到八成和自己有關。不然爆炸物處理班的警察除了在八個蛋上,否則不可能和組織有什麼聯系。

  殺意是真實的。

  萩原研二的聲息似乎不太穩,他朝清水涼投去一個復雜的,難以分辨的目光。

  「不害怕嗎?」清水涼有些好奇。

  萩原研二的反應和她想的太不一樣了。就算不害怕,也該有失望、傷心之類的情緒吧?現在可是被自己從小看到大的朋友拿槍指著,手下彌漫真實的殺意。

  馬上就會沒命哦。

  盡管萩原研二已將手下的車開出了花來,但在絕對的性能差距下,庫拉索和他之間的距離還是在漸漸縮小。

  最多再有兩分鐘,她就能追上來了。

  余光判斷著車輛差距,清水涼決定在庫拉索面前將萩原研二擊殺,隨後盡快帶著她撤離現場,避免被她當場見證死而復生。

  計劃很完美。

  萩原研二把右邊的窗戶也降了下來,大海的水汽如颶風般卷到面前。他望著月光下的水面笑了,在整個夜色的巨大黑影下,面龐模糊,眼神卻格外的明亮。

  「這樣的風景也不錯……」萩原研二這麼沒頭沒尾地喃喃了一句,月色在他的眉眼間明滅地流轉而去,他忽然抓住清水涼的一只手拉到方向盤上。

  清水涼的一半注意力都放在了庫拉索那裡,沒防備他突然的襲擊,手指下意識抓緊方向盤,另一只手裡的槍筒也被萩原研二帶著抵在他的心髒上。

  現在清水涼的身體朝前探著,和萩原研二一人一只手握著方向盤,萩原研二將車門開了一道縫,月光和水光在縫隙間若隱若現。

  「還有60秒,車子會遇到一個轉彎。那道彎的下面就是海。我會在轉彎時跳下去,車子就交給你了。小心些,別讓自己受傷。」

  「別問——讓我把話說完。」

  即便在這中狀況下,萩原研二依舊把車開得非常平穩,清水涼的槍筒也穩穩地抵著他的心髒。

  「小涼,我把選擇交到你手裡。如果你真的想殺了我,那就在我跳車時打中我的心髒。如果你不想殺人,就朝我的肩膀打。今天天氣不錯,東京灣下也沒有暗流,就我的判斷,我至少有70%的可能性活下來。你也可以給你背後的組織一個交代。」

  還有十秒。

  「抱歉,讓你露出這麼難過的表情。」

  無論你有多少殺意,眼睛卻永遠不會騙人。

  很不巧,萩原研二在事關女性的洞察力上永遠是第一。

  你不喜歡殺人,我也沒有愛錯人。

  萩原研二解開安全帶,嘴角掛著一抹又輕又溫柔的笑。

  「再見。」

  清水涼最討厭別人隨便改她劇本了。好在她夠聰明,優秀的演員就算臨場發揮也是最強。

  萩原的劇本如果能成功,就能省下一個護身符,清水涼沒理由拒絕。

  「下次別再給我添麻煩了。」

  她只是有點不爽耍帥鏡頭都被萩原一個人搶去了,於是清水涼很不客氣地朝萩原研二胸口拍了個血袋,然後在轉彎那刻一腳把他踹出去了。

  「給我游泳去吧。」

  冷漠。

  萩原研二:「?」

  從後面追上來的庫拉索的視角看去,就是黑櫻桃終於制服了那個警察,朝他胸口開了一槍,還把他踹進東京灣了。

  隨後那輛破車在即將衝破護欄一同墜海的前一刻被黑櫻桃打了轉彎,漂出去幾百米後堪堪停下。

  庫拉索也把車停在她旁邊。

  「怎麼樣?能確定死亡了嗎?」

  清水涼抬眸,氣呼呼地說:「不知道。需要我把他撈出來,灌進水泥裡再沉東京灣嗎?」

  庫拉索:「……」

  「不用了。」

  「港口那邊還有警察,我們現在回去吧。」不知道黑櫻桃為何心情不好,庫拉索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有些小心了。

  「還有警察?」清水涼擰起眉頭。

  「嗯,剛才的那個警察我曾在跟警視廳有關的資料裡見過,雖然是個很厲害的家伙,不過是專門處理爆炸的,後來的這批警察似乎跟他不是一伙的。我更傾向於認為是日本公安的人。」

  「……公安。」清水涼的眉頭越皺越緊,忽然望著庫拉索甜甜地笑了,「那邊我叫了琴酒去支援,姐姐,不如我們先問問大哥情況如何吧?」

  庫拉索不適應這中相處模式,磕磕巴巴地移開目光,「好,我……我先跟琴酒確認下。」

  清水涼趴在車窗上等著庫拉索打電話。

  「怎麼樣?」等庫拉索掛掉電話,她立馬直起身子,讓庫拉索想到她在寵物店看到的倉鼠團子。

  「琴酒說那邊沒事了。」

  「嗯?是全都解決了?不愧是大哥。」清水涼微微笑了下。

  「不是,說是去的時候那邊就撤退了。」庫拉索皺起眉頭,露出沉思狀,「感覺像是專門給那個警察打掩護,方便他逃走一樣……難道那個人其實也是公安的?」

  「沒關系啦,反正都死掉了。」清水涼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笑眯眯地說:「這麼晚了,快點回去睡覺了,不然會老得快的。」她對著後視鏡左右看了看。

  怎麼忽然心情又變好了。

  「你的傷沒事嗎?」庫拉索問。「這麼激烈的動作沒有裂開嗎?」

  清水涼按了下腹部,指尖沁上淡淡的濕意。這麼激烈的一番追逐戰怎麼可能沒關系,不過輕微的裂開不算嚴重,清水涼也不在意。

  「沒事,我回去重新上點藥。」

  庫拉索迎著月光和晚風對她輕輕地勾了下唇角。「謝謝你今晚來幫我。」

  清水涼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組織裡原來還有這中傻白甜嗎?

  這怎麼和傳聞中的庫拉索完全不一樣!

  庫拉索開著車離開了,清水涼卻暫時還不能走。雖然萩原那家伙又酷又帥地說他有70%的可能性活下來,但那只是耍帥罷了。

  跳下去的時候誰知道下面的海裡是水還是塊大石頭。撞上石頭就是百分之百的死亡率。除此之外,還有數不勝數的其他狀況。

  在理想狀態下存活簡直是太理想了。

  就連她當年假扮蘇格蘭跳海也事先安排了阿龍先生做接應。如果沒人撈一把萩原研二的話,別說70%存活率了,7%都不會有。

  不過現在為止護身符都沒有被激活——如果被激活的話系統會出現提示——那就說明他姑且還活著。

  清水涼通過系統定位到護身符的位置。

  很好,萩原警官還在海上漂著。

  清水涼在系統商城買了些傷藥繃帶,簡單把自己的傷處理了下。然後在某個小碼頭借了艘船出航。

  目的地離岸邊已經不剩多遠了,海面空空蕩蕩——這麼說也不恰當,准確地說,是沒有人在海面,但是船有那麼兩三艘。

  也不知道大半夜的不睡覺是在干嘛,清水涼怕被這幾艘船發現,行事都小心翼翼的。

  [難道是定位不准?他已經自己爬上去了?]

  系統無語,[大膽點,你有沒有想過他是在下面?]

  想過,當然想過。

  但是她這不是討厭游泳嘛!

  哦,室內游泳池不算哦。

  救人要緊,清水涼沒有辦法,捏著鼻子跳進海裡,朝著系統定位的護身符所在地游去,果然沒多久就找到了小美人魚萩原研二。

  不愧是我,清水涼淡淡一笑。

  但是問題來了,小美人魚……有點重啊。

  清水涼哼哧哼哧地拽著萩原研二往上游,水裡洇開一道血紅的線。

  清水涼見狀游得更歡了。

  [你干嘛?嫌自己死得還不夠快?]

  [不是啊系統!血在海裡散開會引來鯊魚的吧!]

  系統忍無可忍,[這是淺水區啊笨蛋!]

  笨蛋涼和人魚萩終於接近水面時,笨蛋涼也有點撐不住了。她在要不要丟下人魚萩讓他自生自滅這個念頭上徘徊了一會兒——大不了就把護身符用掉嘛。

  可是已經到了這中地步好不甘心。

  你就只有這中程度了嗎清水涼!

  在糾結中,一雙手忽然攬住了清水涼的腰,手上的重量也一下子變輕了,清水涼把目光投過去,看到一片洇開的淺金色。

  這……這是卡密撒嘛的聖光嗎


第88章 揭開過去的日子裡13

  不,仔細看看,不是卡密撒嘛,是波本啊。

  是波本啊。

  好失望。

  安室透和清水涼一起用力,將萩原研二帶到船上。清水涼癱在甲板上吐了兩口水,意識到這似乎不是她不告而借的那艘船。

  她偏了下腦袋,看到一旁西裝革履的奇怪眉毛男士。

  清水涼抬起爪子擺了擺,「喲,晚上好,風見先生,你也來賞月嗎?」

  海水浸濕了清水涼身下的甲板。雖說是晚上,天上的月與星光都亮堂,清水涼穿著的淺色衣服全貼在了皮膚上,將姣好身材展露無疑的同時,也讓腹部一團殷紅愈發觸目驚心。

  她對著風見裕也彎了彎眉眼,好像真是在賞月途中碰到了好友一般。

  在風見裕也的視線落到清水涼身上前,已有一件男士西裝外套裹住了她——那是安室透下水前扔在甲板上的。

  你連這一點都預料到了嗎,降谷先生。

  風見裕也推了下眼鏡。

  「風見,你去照看萩原,記得做好收尾工作,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公安今晚出現在這片海過。」

  「是,降谷先生!」

  安室透將清水涼裹在西裝外套裡打橫抱起來,清水涼「唔」了聲,抱住他的脖子。

  「怎麼了,疼嗎?我碰到你傷口了?」

  聲音輕柔得仿佛怕音調也會刺到她一般。

  「呵,區區小傷不足為懼。」清水涼冷笑一聲,好奇地看向安室透,「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看到了路上被撞彎的護欄,推測出有人墜海了。」安室透抱著清水涼走進醫務室,將她輕輕放到床上。

  醫生遞上兩件干淨衣服,「你們都先把濕衣服換下來。」

  換下濕衣服,醫生重新幫清水涼處理了傷口。

  「這幾天最好靜養一下,小心別再把傷口撕裂。飲食也要注意……具體的我已經寫在醫囑上了。」

  「謝謝。」清水涼認真道謝,然後抱著看不懂的醫囑開始研究。

  安室透從她手裡抽出醫囑,滿臉無奈,「別看了,我都記著了。你先睡一會兒。」

  「哦。」清水涼躺下,安室透給她掖好被角。直起身子時,床上的人已經發出了沉沉的呼吸聲。

  看來是真的累了。

  安室透在床沿坐下,凝視著她的睡顏。

  自從上次松田陣平同他說了萩原的異常後,安室透就安排了人一直關注著萩原那邊的情況,如果有什麼狀況,他能及時做出反應。

  只是安室透也沒想到會發生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有想過深淵計劃會給清水涼帶來不小的衝擊,各種反應他都在心裡做好了准備,但是獨獨沒想到她會直接失蹤。

  家裡所有的東西都在,銀行卡也沒有消費記錄。

  她就像是憑空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一般。

  安室透輕輕把黏在清水涼額頭的發絲撥開,指腹下溫熱的觸感輕如羽翼。

  「還好你回來了。」他輕輕呢喃道。

  因為怎麼都找不到清水涼的蛛絲馬跡,心慌意亂之下,安室透疏忽了萩原那邊的情況,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幸好萩原調查的那批貨恰好也在公安的視線範圍,安室透指揮公安提前行動,才給他爭取到了逃離的機會。

  在琴酒趕到之前,公安及時撤離,跟著路面監控一路追到了萩原墜海的地方。

  安室透根據當日的風向和水流推斷出大概的範圍後,立即帶著下屬駕船出海,正是清水涼當時在海面上看到的那幾艘船。

  在水下發現重傷還拖著萩原往上游的清水涼時,安室透的心髒都差點停止跳動了。

  他不敢想自己晚來一會兒會怎麼樣。

  想罵罵這個不要命的笨蛋,卻在看到她望著月亮安靜溫柔的目光時忘卻了一切言語。

  他借著給她披衣服的動作掩蓋了一個擁抱。

  清水涼在睡夢裡迷迷茫茫地睜了下眼,把被子往下踢了踢,有點熱。

  金發黑皮的搭檔似乎在看著她,黑暗裡小麥色皮膚上一雙明亮的眼睛像是從天上掐了兩顆星子下來。

  清水涼感覺被子又被人捂上來了,她不滿地哼唧了聲。

  「乖,你受了傷,不能受涼。」

  這什麼哄小孩子的語氣,看不起誰呢!

  清水涼氣呼呼地裹緊被子,眼皮又重重地合嚴了。有一道氣聲在她耳邊輕輕問:「不要再離開了,好不好?」

  她睡覺也不忘生氣,閉著眼睛困倦地從喉嚨口往外擠句子,「不好。」

  「為什麼?」

  「因為這裡不快樂。」

  她翻了個身,那個聲音停頓了一會兒,又貼上來。她覺得被子更熱了。

  「我可以帶你離開,你想去哪裡?」

  清水涼睡得迷迷糊糊的,沒聽清,那聲音不厭其煩地又問了兩遍。

  「我要回去。」

  「回去?去哪裡?」

  「回爸爸媽媽身邊……回另一個更快樂的世界。」

  耳畔終於安靜了,清水涼美美地睡了過去。

  再醒過來已經不在船上了。是一個陌生的房間,簡單干淨的裝飾,沒有任何多余物品,像酒店一般,窗外是一片郁郁蔥蔥的山。

  搭檔是趁她睡著把她賣進深山了嗎?

  清水涼嘀嘀咕咕地掀開被子下了床。

  「你醒了,要吃點東西嗎?」

  清水涼抬起腦袋,嚇得一呆。

  「你這是怎麼了?和人打架了?」

  萩原研二端著碗粥站在門口,穿著件灰白色薄毛衣,手臂上纏著繃帶。眼角帶著傷,仔細看嘴角似乎還有未擦淨的血跡。

  清水涼不記得她踹人的時候有往他臉上踹。

  那麼好看的臉,她下不去腳。

  「他只是太莽撞了,晚上看不清路,自己滾下山了。」安室透從萩原研二身後走出來,從他手裡接過托盤。

  清水涼好奇地在兩人之間左右看了看。

  萩原研二被凶了一把,大氣也不敢出。安室透把粥放到桌子上。

  「小涼,來喝粥吧。」

  「等……等等!」清水涼冷不防又被安室透橫抱起來,萩原研二欲言又止,抿著嘴唇可憐兮兮地站在一旁。

  「小涼,抱歉。」

  「不,沒事。」清水涼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回了句,然後又瞪搭檔,「你突然這樣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安室透不為所動地把她穩穩在餐桌前放下,「你現在的身體不宜來回走動。」

  清水涼覺得搭檔今天身上的氣壓很低。

  先說好,這不是慫,這只是戰略性撤退。她乖乖地捧著粥一口一口地往下灌。

  過了一會兒,清水涼忍不了了。

  「你們能不能別這麼看著我?」

  兩個大男人坐她對面,眼也不眨地看她喝粥,不是有毛病,就是有毛病。把她看得毛毛的。

  「啊,抱歉。」萩原研二不好意思地撓了下後腦勺。

  安室透還是不為所動,甚至看得更專心了。清水涼簡直覺得他的目光像是代替了那雙手撫在了臉上。

  難道是在搞口味調研嗎?

  清水涼忐忑地把粥喝完,豎起大拇指:「絕贊!唇齒留香!透哥你的手藝更上一層樓了。」

  安室透終於笑了下,「喜歡嗎?」

  清水涼趕緊點頭。

  安室透頓了下,笑意加深,「喜歡的話,你什麼時候想吃,我就什麼時候給你做。」

  清水涼眼睛一亮,這難道就是傷員待遇嗎?

  早說啊,她別的不行,捅刀是一把好手。

  吃完早飯,幾人說起正事。

  「組織那邊,已經上報了萩的死訊,從此以後世界上就暫時沒有萩原研二這個人了。」

  萩原研二一臉嚴肅地點點頭。

  安室透冷哼一聲,「這也是對他做事衝動的懲罰。」

  萩原研二看了他一眼,再次一臉嚴肅地點點頭。

  這兩個人……什麼時候有仇了?

  清水涼疑惑地把自己的存在感縮得小小的。

  「萩已經知道了組織的存在,明面上的身份不能再用下去,所以公安要把他抽調到公安這邊……」

  清水涼的神色逐漸變得猶豫,這種事情……不該跟她說吧?她雖然願意救萩原,但是和組織作對就是另一碼事了。

  安室透像是早知道她要說什麼,對她輕輕地笑了下,溫柔地放柔語氣,「放心,不是要讓你和組織為敵,只是想請你幫忙給萩做一下偽裝,給他換一個身份。」

  清水涼松了口氣。

  「安室說你會易容時嚇了我一跳,」萩原研二眼睛亮亮的,「小涼好厲害!」

  清水涼矜持地揚起下巴,「也就會一點點吧。」

  易容工具安室透已經幫忙准備好了,清水涼花了兩三個小時給萩原研二做了個能長期使用的面具。

  她想到某位同樣改頭換面的FBI,覺得公安的顏值無論哪層皮都不能輸給他,於是卯足了勁兒把面具往好看的方向整。

  等萩原研二戴上面具往鏡子裡看了一眼,兩個男人都有點沉默。

  萩原研二猶豫著開口:「小涼,這個面具是不是……是不是有點華麗?」

  萩原研二實在找不到華麗之外的形容詞了。

  雪色皮膚,殷紅嘴唇,暗綠眼瞳,金色長發,優美而華麗的長相,挑不出一絲一毫的瑕疵——就像卡文迪許在海賊畫風裡那樣充滿了違和感。

  「怎麼了?這不是挺好嗎?」

  這可是以動畫組搞錯了上色的大哥為靈感,通過再加工創作出的靈魂人物。有了宿敵加成,再加上她在細節上的精心設計,這張皮絕對能把那個什麼貓打得落花流水。

  完美。

  清水涼滿意得滿眼發光。

  安室透和萩原研二對視了一眼。

  ——說點什麼。

  ——她那麼開心,我怎麼好潑冷水?你來說。

  ——算了,只要和之前的長相不一樣,什麼面具都沒有差別。

  ——因為不是你來戴!

  ——誰讓你那麼衝動。

  萩原研二咬咬牙,「小涼,戴著這麼引人矚目的面具是不是不利於行動?你看,公安一般都要低調……」

  「對哦,」清水涼一敲手心,恍然大悟,「萩原警官,不要去做什麼公安了,從今天開始,出道成為愛抖露吧!」


第89章 危機逼近的日子裡1

  萩原警官拒絕成為愛抖露。

  清水涼拒絕了他的拒絕。

  安室透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確實有道理,組織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一個已經死去的人還敢公然出現在公眾的視線之下,而且這個領域恰好也是公安情報缺失的地方……」

  萩原研二難以置信地看著好友,「你認真的嗎?」

  萩原研二倒不是對愛抖露這個職業有什麼歧視,以他的性格來說,無論什麼工作都能做的很好,但是……但是成為愛抖露的話他就再也沒時間和小涼相處了!

  很難不懷疑零這家伙是故意的。

  萩原警官真的拒絕愛抖露。至於他頂著新皮,出門一趟被三個星探追著跑,除了出道別的什麼都干不了,最後還是只能在公安的安排下成為特殊領域的情報人員那就是後話了。

  當天給萩原研二做好面具後,風見裕也踩著點出現了。萩原研二臨時轉職成公安警察,有不少手續要辦,雖然滿臉不情願,他還是跟著風間裕也離開了。

  「小涼,好好養傷。」離開前他望著清水涼滿目歉疚,「這次真的很抱歉……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對不起。」

  清水涼連忙擺擺手,「沒關系的,我完全沒覺得麻煩。」她笑了下,「而且,真正要抱歉的是我。如果我沒有故意疏遠你的話,你也不會為了調查這些接近組織……」

  也不至於此後要靠偽裝才能活下去。

  萩原研二眸光閃動,語氣無奈,「真是的……這樣一來……」

  「什麼?」

  「沒什麼。」

  風見裕也神色復雜地在兩人之間掃了掃,再看向不遠處默默旁觀的自家上司,感到胃痛。

  在萩原研二之後,清水涼和安室透也離開了那裡。那裡是警察廳警備企劃課名下的一處醫療點,為了讓清水涼和萩原研二養傷,才把他們暫時安置在此處。

  清水涼想在這裡接著養傷也可以,但她想回家,安室透就由著她了。不過條件是得讓他親自照看她。

  「只是小傷而已,透哥你是不是太大驚小怪了?」清水涼被安室透帶回了他家,眼看安室透就差洗澡都要幫她做了,清水涼實在有點遭不住。

  「我不會是被查出什麼絕症了吧?」她膽戰心驚地問。

  「沒有。」圍著圍裙做晚飯的安室透嘆了口氣。

  「那你正常點,我害怕。」清水涼坐在榻榻米上搭檔專門幫她鋪的軟墊上,面前擺著的平板上播放著搭檔特意給她調的番劇,手裡捧著搭檔特制的養病專用飲品,身體舒服得軟軟化開。

  哦不對,是前搭檔。

  安室透:「……」

  我看你挺享受的。

  「你小心點,別再把傷口弄開了。看到喜歡的地方也不許跳起來。」

  「哦。」清水涼咬著吸管吐了口泡泡。

  「這次能好好把傷養好的話就帶你去游樂園。」

  「我知道了,波本大人!」

  吃完晚飯,安室透拿出醫藥箱幫清水涼上藥,清水涼躺在沙發上把上衣下擺撩起,白皙的小腹上暗紅猙獰的傷口翻卷著。

  安室透的目光落在那上面,好像呼吸都隨之變輕了,清水涼扒拉著衣服的同時,還不忘目不轉睛地看番。

  「這傷是怎麼受的?」

  有人說話嗎?

  肯定沒有。

  「小涼?」

  清水涼小心地把目光往旁邊挪了一點點,淺金色碎光閃過後落進一片紫灰色的溫柔波蕩的光。

  「不想說嗎?」

  安室透低頭在傷口上上藥,垂下眼眸後,神色收斂了,手下輕輕動作著,讓清水涼覺得腹部癢癢麻麻的。

  「你之前去了哪裡?我怎麼都找不到你,電話也打不通。」

  清水涼左看看,右看看,「去……去為我的畫作采風了哦。」

  安室透的動作頓了下,隨後是一聲輕笑,「是嗎?」

  ……不願意告訴他嗎?

  心髒跳得太快了,清水涼恨不得拿手按住它。

  干嘛要緊張啊,搭檔又不是大哥,就算知道她說謊也不會殺了她的。

  「明天想吃什麼?」

  幸好安室透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清水涼松了口氣,沉思道:「想吃肉。」

  白色的繃帶一點點裹上雪白的肌膚,繞到身後時把過去的舊傷疤也一並吞掉了,頭頂的白熾燈落下白色的溫柔光束,安室透微微側過頭,燈光在清水涼的臉龐上輕柔地打出眼睫忽閃的影子。

  她抬起眼睛看過來,「吃魚怎麼樣?」

  安室透還是喜歡她這樣有生氣的樣子。

  他笑了,「想吃什麼都行。」

  清水涼好久沒在搭檔的床上睡過了——這話講得好像她經常在這裡睡一樣——為了方便照顧她,安室透在臥室的地板上另外鋪了床鋪。

  清水涼覺得自己真沒那麼脆弱,而且她並不介意搭檔和自己躺一張床。

  不過安室透頓了頓,還是拒絕了她的好心。

  波本在這種方面,總是意外保守呢,清水涼心想。

  往床上一躺,被子一裹,只要不看恐怖片就從不失眠的清水涼很快進入了夢鄉。不知睡了多久,她聽到了一絲輕微的響動,迷茫地睜開了點眼縫。

  「透哥,這麼早,你要干嘛?」

  她說著打了個哈欠。

  窗外還亮著滿天的星,安室透已經穿戴整齊了,一身黑色毛衣,灰色長褲,頭戴棒球帽——不能不讓人懷疑他到底有沒有睡覺。

  「抱歉,吵到你了嗎?」

  清水涼裹著被子坐起身,一顆亂蓬蓬的腦袋像只胡亂生長的蘑菇似的,又像是海底的水草,困得左右搖擺,前後點頭。

  「還早,再睡會兒吧。」

  安室透一只手揉揉她的腦袋,托著她往下躺。

  「你要去哪兒?」

  「不是想吃魚嗎?我去釣些新鮮的魚回來吃。」

  清水涼瞬間精神了。

  「我也要去!」

  安室透拗不過她,最後出行的人變成了兩人一哈羅。清水涼抱著哈羅乖乖地保證絕不添亂。

  到達海邊的時候才凌晨四點。安室透在河岸上鋪了層軟墊,差不多夠三個人坐的。

  哈羅非常乖,仿佛知道兩個主人是來釣魚的,一聲也不吭,儼然是釣魚界的老狗了。

  海浪聲聲不歇,天邊的星辰忽明忽暗。周圍看不到第三個人,沉沉的靜謐像是從海上浮起的一個夢,渺渺地把清水涼罩住了。

  安室透看著朝他身上歪的清水涼勾起唇角——就知道她馬上要困。

  他任清水涼倒在懷裡,把另外准備的毛毯拿出來給她蓋上。哈羅瞪著水汪汪的眼睛看著。

  這一天的運氣不錯,只用了一個多小時,水桶裡就多了條肥美的鯛魚。

  「今天收獲很豐富呢。」常來這裡釣魚的老人提著釣竿在旁邊落座,「又見面了,小哥。」他也不是第一次在這裡看到安室透。

  「是女朋友?真是可愛的女孩子,不過在這裡睡著很容易著涼啊。」

  「她前幾天太累了。」安室透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既然釣到魚了,我們就先離開了。」

  老人了然一笑,「當然是女朋友要緊,小哥,下次見。」

  安室透糾結了下要不要叫醒清水涼,躺在懷裡的女孩子睡得安穩極了,所有的重量跌在他身上,不重卻沉甸甸地壓得他不敢輕易動彈。

  他用一只手扣著她的後腦勺逼近。

  最後在她發頂落下一個輕輕的吻,恰逢朝陽跳上海面,飄飄揚揚地灑了一片金。

  他望著哈羅笑了笑,食指貼在嘴唇上,「哈羅,這件事要保密。」

  釣魚體驗太差了。根本從頭睡到尾,什麼都沒體驗到。

  清水涼郁悶地想,然後夾了一口魚肉丸子放進嘴裡。「好好吃!」

  含淚吃了三大碗。

  「透哥,下次釣魚一定叫上我!我要親手釣一條肥美的大魚!」清水涼握拳發誓。

  「好啊,」安室透笑了下,他看了眼窗外晴朗的天空,「要出去玩嗎?」

  「你不用工作嗎?」清水涼瞪大了眼睛,今天太陽還是從東邊升起的啊,工作狂魔居然不工作了?

  「波洛那邊可以請假,」安室透打開旅行包往裡面塞東西,「公安那邊……既然來了新人,當然要讓新人做點事。至於組織,最近也沒什麼任務。你呢,有任務嗎?」

  「那倒是沒有。」

  給傷員派發任務是要被投訴的——前兩天的港口事件是例外。

  不過以防萬一,清水涼還是謙卑誠懇地詢問了大哥能否批准她的度假請求,後者讓她趕緊滾。

  那清水涼就放心了。

  於是她把安室透按回床上,俯在他身上鎖住他的雙臂雙腿,雖然後者壓根沒打算反抗。

  「怎麼了?」安室透目光茫然,那一雙眼睛好像是兩塊浸在波光粼粼的金色海洋裡的紫色寶石。

  「還能怎麼?」清水涼眼神犀利,「睡覺。」

  安室透喉結輕輕滾了滾,聲音微啞,「什麼?」

  清水涼冷哼一聲,「不要給我假裝,你以為能瞞過清水大人嗎?我都知道了。」

  安室透沉默了下,轉而輕輕掙開手臂攬住身上的人,讓她軟軟地跌進懷裡,溫熱的觸感仿佛從肌膚相貼的地方流遍全身,呼吸聲海潮般在靜謐的空氣中起起伏伏。

  「你知道了?」

  清水涼在他懷裡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微微撐起上半身冷笑道:「我都發現了,你這兩天都沒怎麼睡覺對吧?」

  她湊到安室透眼前認真觀察著他的眉眼,「雖然你皮膚黑,黑眼圈是看不到……不過瞞不過我。」

  「快睡覺!」

  出去玩的事可以等睡一覺再說。

  安室透垂下眼眸,輕輕嘆了聲,抬起一只手扣著清水涼的腦袋把她按回懷裡,然後翻了個身將她嚴嚴實實地困在手臂裡。

  「好,睡覺。」

  清水涼呆住,「不,等等,我是說讓你睡,我還要做出行計劃呢——」

  「乖,別動。」淺金發的腦袋貼在她耳畔低啞地開了口,灼熱的呼吸燙紅了清水涼的耳根。

  她迅速熄了火,聲氣弱得抬不起頭,「好、好吧。」


第90章 危機逼近的日子裡2

  美好的旅途從遇到江戶川柯南開始結束。

  在出行計劃上,清水方和安室方產生了諸多分歧,清水方提出的滑雪、溜冰、蹦極、溫泉、飆車等提案被安室方一一否決,雙方經過艱苦卓絕的談判,最終艱難地達成一致——前往衝繩海灘度假。

  為達成這一約定,清水方不得不向波本方承諾,在海邊只曬太陽,不下水,拒絕一切劇烈運動。

  清水涼委屈巴巴,「都說了我的傷沒事了。」

  安室透不為所動。

  不能下水玩的海邊還有什麼意思!

  清水涼氣成河豚,到了地方就不理安室透了,自己盤坐在沙灘上堆沙子玩。

  「想喝果汁嗎?」

  想喝,但是不要理你。

  清水涼端起安室透的特供鮮榨果汁去找沙灘上的漂亮小姐姐聊天。

  小姐姐是典型的霓虹長相,黑發黑眸,溫柔似水。名字也溫溫柔柔的,叫佐藤雅子。

  「小涼,」兩人沒多久就熟絡得互稱名字了,「要一起打排球嗎?」

  「抱歉,她不行。」跟在後面的安室透禮貌地抱歉一笑。

  可惡,你說不行就不行嗎!

  「抱歉,雅子,我身體不舒服,不方便打球。」清水涼裹緊浴袍。

  陽光、沙灘,大家都是清涼比基尼,她卻為了擋住身上的繃帶不得不穿浴袍。

  「對不起,」雅子吃了一驚,對清水涼悄悄眨眨眼,「不過你男朋友對你真好啊,快別跟他鬧別扭了。」

  「呵,他才不是我……」

  身穿比基尼的辣妹路過此處,對金發黑皮的帥哥送去熱情的飛吻,「小哥,要一起來玩嗎?」

  清水涼凶巴巴地扭回頭,「你想干嘛,看不出來他是我的嗎!」

  辣妹遺憾地離開,換個目標繼續飛吻。

  清水涼冷哼一聲,繼續對雅子說:「他才不是男朋友,是我的僕佣。」

  佐藤雅子恍然大悟。

  安室透:「……」

  算了,她開心就好。

  「雅子!你看這是誰!」佐藤雅子的同行好友登本純菜拉著一行人閃亮登場。清水涼和安室透也跟著往聲音來源處望去。

  美好的旅途從此刻結束。

  不止是江戶川柯南,毛利小五郎和毛利蘭,毛利蘭的朋友鈴木園子、世良真純,少年偵探團以及披著貓皮的赤井秀一都到了。再加上一個阪本。

  清水涼同情地望著佐藤雅子,世界這麼美好,何必想不開呢。

  「我剛才在海裡差點被蛇咬到,多虧了毛利偵探在!而且,毛利偵探願意和我們一起共進晚餐呢。」登本純菜說道。

  毛利小五郎對兩位美人熱情洋溢地送上問好,毛利蘭的表情看上去不算很好。

  清水涼拎起江戶川柯南夏威夷風格花襯衫短袖的後衣領把他提起來,「好久不見啊。」

  江戶川柯南瞪著死魚眼,呵呵一聲,「好久不見。」

  清水涼把他丟給那只披皮貓。

  「不想和毛利老師他們一起的話,我帶你離開吧。」安室透附在清水涼耳畔低聲說。他也應景地穿了沙灘風的襯衣短袖和短褲,健氣的小麥色皮膚在陽光下流淌著蜂蜜般的光澤。

  「我以為你會想和毛利先生他們一起的。」清水涼驚訝地說。畢竟安室透看上去很喜歡毛利小五郎,還有江戶川柯南。

  安室透彎著眉眼笑了,「既然是帶你出來散心的,讓你開心當然是第一位的。」

  清水涼張了張嘴。

  「去水裡玩不行。」

  清水涼哼了聲。

  安室透嘆了口氣,把她被海風吹亂的頭發細心地理好,「別總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我沒有。」清水涼底氣不足地辯解道。

  反正這具身體只要能支撐到拿到終極大禮包就行,壞一點也沒關系……要說不把身體當回事,清水涼覺得這個金發黑皮男人最沒資格說她。

  可是看著他關切的,帶著絲懇求的眼神,清水涼便說不出其他話了。

  「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

  露出那種表情簡直是犯規嘛。

  清水涼越想越不服氣,也跟他討價還價,「那你也不許隨便熬夜。要早睡早起,注意身體。」

  安室透乖乖地點頭,目光又濕又亮。

  可惡,有點可愛。

  雖然聽不到說了什麼,但是圍觀了兩人親密互動的毛利小五郎憤憤地說:「那個小黑臉真行啊。」轉而換了副表情熱情地面對佐藤雅子,「雅子小姐,要一起打排球嗎?」

  毛利蘭氣呼呼,「爸爸!」

  衝矢昴望著安室透和清水涼的方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最後的男女混合沙灘排球賽,雙方參賽隊員分別是衝矢昴;amp;登本純菜vs安室透;amp;佐藤雅子。候場替補是世良真純;amp;毛利蘭以及阪本;amp;鈴木園子。

  至於最興奮的毛利小五郎先生臨上場前由於過於激動崴了腳,現在只能和清水涼以及少年偵探團一起坐在觀眾席了。

  他現在滿臉憾恨,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錯過彩票兌換時限了。

  清水涼也非常憾恨不能親自上場暴打某萊伊。

  「加油!透哥!打爆那只貓!!」

  坐在清水涼旁邊的灰原哀:「……」

  「你冷靜點。」

  她拽拽清水涼的袖子,後者茫然地低下頭,「怎麼了,公主大人?」

  你知道你現在用的稱呼和你討厭的人撞車了嗎?

  「安靜點看比賽。」

  清水涼想了想,點點自己的臉頰,「你親我一口我就聽你的。」

  灰原哀:「……」

  哪兒來的變態。

  她在清水涼湊過來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下。清水涼滿足地抬起頭,看到江戶川柯南來不及掩蓋的崩壞表情。

  她眼睛一轉把柯南抱起來,在小男孩兒驚慌失措的「住手!你想干什麼!快住手!」的大叫裡湊過去。

  一只排球忽地從兩顆腦袋中間飛過去。

  「抱歉,不小心脫手了。」安室透微笑,「能麻煩柯南幫我撿過來嗎?」

  江戶川柯南:「……」

  雖然很感謝安室先生及時救了他,但是這背後的黑氣是怎麼回事,他敢過去的話絕對會被殺的吧!

  話說他明明是受害者啊!

  把排球扔回場上後,清水涼也把江戶川柯南放了下來——她本來就只是嚇唬他一下。

  然後吉田步美紅了臉,「我……我也能親一下小涼姐姐嗎?」

  「當然可以~」

  可愛的小女孩兒都是世界的瑰寶!

  毛利小五郎也滿臉期待。

  大叔就算了。

  場上的比賽一開始就進入了針鋒相對的狀態,兩個男人仿佛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沙灘排球活活打成了殺人排球。佐藤雅子和登本純菜一開始還能接上兩個,到後來就徹底變成了場內觀眾。

  清水涼的加油聲也逐漸被淹沒在越聚越多的圍觀群眾的加油浪潮裡。

  沒有人不愛看帥哥打架。

  阪本給一行人買了果汁回來,然後順便在清水涼身邊坐下。

  「你還在跟著毛利先生啊?」清水涼小聲說,「我以為你早就觀察完了。」

  阪本微微垂眸,淺淺勾起唇角,「不,我現在在研究毛利先生身邊的那個小男孩兒,他很有意思。」

  不愧是男主角。

  清水涼拍拍他肩膀,「那你加油。」

  阪本滿臉認真,「可以的話,我還是更想跟在你身邊。」

  「什麼?因為喜歡我嗎?」

  「不,因為這樣的素材不多見。」

  「我拒絕。」

  可惡的阪本。

  「如果方便的話,幫我記錄下衝矢昴的行動,越詳細越好,他做了什麼事,見了什麼人……你要是能順便幫我調查下他的個人信息就最好啦。」

  阪本沉思了下,看看清水涼,再看看場上的男人,緩緩點點頭。

  清水涼之所以看到江戶川柯南也沒跑,甘願犧牲掉自己的假期,就是想著看看能不能想辦法再撈一點偏差值。

  她之前嚇柯南一口氣獲得過10點偏差值,赤井秀一作為銀彈之一,不能比這個牌面差多少吧?

  因為觀看排球比賽的人太多了,聲浪此起彼伏,清水涼要說的話又不方便被其他人聽到,所以她此時幾乎是完全貼在阪本耳邊在說話,阪本也很配合她,微微彎下脊背,如同最忠心謙卑的侍者。

  兩人在人潮邊緣,仿佛一幅自動隔絕了邊緣的畫作。

  安室透的攻擊忽然變得更猛了。

  衝矢昴失掉一分,推了下眼鏡微微笑道:「呀咧呀咧,就到此為止吧。我平常不怎麼運動,已經沒力氣了。」

  再打下去,他怕是真要變成某位公安的出氣筒了。

  安室透看了下雙方的比分,到此結束的話,差不多剛好兩局平。

  他沒什麼表情地點點頭,「好吧,那就到此為止。」

  耳邊的聲音忽然變小了不少,清水涼往四周一看,原來比賽已經結束了,場上換成了毛利蘭、世良真純和鈴木園子那一隊。

  「阪本君!」毛利蘭正朝阪本招手。

  「我要上場了。」阪本淡淡地說。

  「等等!你千萬記得手下留情,給另外一組留一點比賽體驗啊!」

  清水涼憂心忡忡地看著阪本帶著他的bgm上了場。

  「早知道應該讓阪本去打那只貓的……」

  「你說什麼?」脖子上掛著毛巾,剛剛走過來的安室透就聽到這麼一句話。他面色逐漸變得不善——他這是被嫌棄了嗎?

  清水涼趕忙搖頭,「沒什麼,我說衝矢昴真討厭。」

  「是嗎?我不知道是否是有一些誤會,清水小姐似乎對我很不滿?」

  清水涼扭回頭,那只假貓帶著假笑用假假的溫和口吻說道。

  背後說人壞話一定會被聽到這是什麼魔咒嗎?

  清水涼再次把頭搖成撥浪鼓,「沒有的事,我很欣賞衝矢先生。」

  現在還不到撕開貓皮的時候。

  等阪本那局排球結束——阪本很給面子地打了個2:1,沒有讓對面輸的太難看——已經到了晚飯時間。

  晚飯是自助餐。

  為了讓自己安穩地把一頓飯吃完,也為了和佐藤雅子之間岌岌可危的友情,清水涼自告奮勇舍生取義地坐在了死者預備役們的那張桌子上,順帶認識了第三和第四位死者預備役大岩雄大和雨山勇生。

  一張桌子能坐八個人,除了他們五個,又坐了安室透、衝矢昴和阪本三個。

  一餐飯吃得戰戰兢兢,清水涼隨時警惕著系統會不會突然冒出來通知她死亡偏差值又下降了。

  好在死神也有打盹的時候,平平安安地吃完這頓飯,清水涼就立馬逃回房間了。

  在她身後的安室透沒有急著回去,反而叫住了阪本。

  「阪本先生,可以請你告訴我下午打排球的時候小涼和你說了什麼嗎?」

  被叫住的阪本回頭,金發青年臉上笑容溫柔,繃起的身體卻顯得有些緊張。

  阪本記得,這在人類行為學中似乎應該叫做吃醋。

  想到他和清水涼的關系,阪本沒有隱瞞,他推了下眼鏡,認真地說:「她想要和那位衝矢先生交往,所以請我幫忙。」


第91章 危機逼近的日子裡3

  交往一個帥氣男友,要點是找准目標,將他的個人信息調查清楚,摸清行動路線,制定計劃,確定時間地點,保證萬無一失後帶上家伙,千萬不能緊張,保持鎮定……

  這是清水涼在曾開設的戀愛講座上說過的原話。

  身為優秀畢業生的阪本自然是記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代入這個理論,清水涼一定是想追求衝矢昴。那個男人的長相似乎確實可以算得上帥氣,阪本推了下眼鏡。

  他看著臉色變得不太好的金發青年,體貼地問:「你要來一起幫忙嗎?」

  「不了,謝謝。」在呆了好長一會兒後,男人才像是終於從喉嚨口找回了言語。

  安室透的房間和清水涼是相鄰的,他回到房間門口,猶豫了下,敲了敲隔壁的房門。

  「小涼,你在嗎?」

  一片安靜,只有走廊的燈光閃爍了下。屋裡沒有人。

  安室透找了一圈,在毛利蘭的房間找到了清水涼。除了清水涼和毛利蘭,登本純菜、佐藤雅子、鈴木園子以及世良真純還有少年偵探團都在這裡。

  一圈人圍著一張桌子,桌子上放著紙筆,似乎是打算玩什麼游戲。

  「透哥,你要一起來玩嗎?」已經換上白色純棉長裙睡衣的清水涼看見安室透,烏溜溜的眼睛立馬流進了一片光。她把旁邊座位上的江戶川柯南拎起來扔出去,拍拍座椅,示意安室透來這裡坐。

  江戶川柯南用死魚眼瞪了她一下,被另一邊的毛利蘭撈起來抱進懷裡,「那柯南坐我這裡吧。」

  江戶川柯南馬上沒有了意見。

  方才還不舒暢的心情忽然變好了不少,安室透走進去好奇地問:「你們要玩什麼?」

  清水涼高興地握緊拳頭,「你畫我猜——兩人一組,一人畫畫,另一人猜,猜對最多的一組獲勝,少年偵探團來做我們的評委!」

  看著清水涼滿臉的「第一我勢在必得」,安室透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略感頭疼地按了下太陽穴,問道:「你和誰一組?」

  「是和小真純哦。」

  世良真純配合地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比了個耶。

  珍惜你還能笑出來的時候吧,安室透心想。

  「不過安室先生也加入的話,人數就不夠了。」世良真純說,「你們等一下,我去把昴先生也找來。」

  她風風火火地出了門。

  等世良真純帶著衝矢昴回來,隊伍重新發生了變動,要再次進行分組。清水涼立馬舉手,「我想和昴先生一組,可以嗎?」

  安室透臉上的笑容頓了下,朝清水涼望去一眼。

  「欸?涼姐姐不和安室哥哥一組嗎?」比賽裁判委員會主席江戶川先生嚇得雙手亂擺。

  「怎麼了?和昴先生一組不行嗎?」清水涼微笑。

  「我也很想和清水小姐一起玩游戲,清水小姐願意給我這個機會真是太好了。」衝矢昴在清水涼的對面坐下。

  雙方之間暗流湧動,仿佛一場無形的大戰一觸即發。

  比賽開始後五分鐘衝矢昴就後悔了。

  說起來,當年和黑櫻桃第一次見面時對方曾送過他一幅自己的大作,但是他結束會面就扔了,所以錯過了直接感受清水大師威力的機會。

  總之,還是萊伊的時候,赤井秀一似乎是聽說過黑櫻桃有個愛好是畫畫。既然是愛好,最起碼說明有點水平吧……

  赤井秀一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拿常人的思維和標准去揣度清水涼。

  「這一幅一定是水裡游泳的鴨子,這次應該不會錯了。」衝矢昴試探著說。

  清水涼滿臉失望,「你好笨啊,這不是很明顯是在馬路上行駛的汽車嗎!」

  你家馬路是用波浪線畫的啊?

  安室透托著腮閑適地笑了,「可能是因為小涼你和他實在沒什麼默契。」

  衝矢昴:「……」

  他敢拿琴酒對組織的忠誠發誓,這絕對跟默不默契沒關系。話說這個公安今天晚上是不是格外在針對他?

  衝矢昴眯了眯已經不能再眯的眼睛。

  是夫妻整蠱嗎?

  虧得赤井秀一還是銀彈,連你畫我猜都不會玩,清水涼抱著手臂郁悶地想。

  第一輪就輸掉也太讓人難過了。

  安室透和世良真純那一組已經互相交換畫手身份第五次了。

  清水涼瞪著衝矢昴,黑白分明的眼睛委屈巴巴地寫滿了控訴。衝矢昴低頭看了看兩人面前的畫紙——著實是不太理解她畫成這種樣子還怎麼好意思露出這樣的眼神的。

  兩個人輸掉比賽怎麼想責任都不在他。

  衝矢昴仗著自己現在是眯眯眼微笑著望回去。他絕沒有嘲諷的意思。

  「沒關系,你畫的很棒,只是搭檔太笨了。」評委灰原哀把清水涼面前的畫卷巴卷巴收了起來,「你在我心裡就是冠軍喲。」

  少年偵探團頓了頓,附和道:「嗯,涼姐姐畫畫特別傳神!」

  「看得我都餓了。」

  「……元太。」

  衝矢昴笑容一僵,「柯南也這麼認為嗎?」

  有點不爽。

  江戶川柯南感受著毛利蘭溫暖的懷抱,小臉紅撲撲道:「涼姐姐簡直是專業的畫家。」

  五星好評,請多惠顧。

  清水涼心情暢快了,毛絨絨的黑色腦袋意氣風發地抬起來,安室透寫下這一輪的答案,忍不住揉了揉她湊過來的蓬松黑發。

  「等著吧,絕對幫你把冠軍贏回來。」

  「嗯!」

  衝矢昴:「……」

  他覺得自己被針對了但他沒有證據。

  佐藤雅子和登本純菜在這一輪也敗下陣來,最後的比拼將在毛利鈴木閨蜜組和安室世良拉郎組之間進行。

  佐藤雅子去上廁所,清水涼也跟了出去。

  「好久沒這麼開心地玩過了。」佐藤雅子說道。酒店的走廊亮著白熾燈,踩在柔軟的地毯上,說話的回音在牆壁間游蕩。

  清水涼同她並排走著,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的功夫,突然不知哪裡來的一聲巨響,酒店忽然停電了。白熾燈被干脆果斷地割了喉,連聲臨死的呻吟都沒能發出,四周倏忽被黑色一口吞沒了。

  「怎麼了?停電了嗎?」佐藤雅子的聲音傳入耳朵後,她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

  白色的光束如燈塔般浮沉在漫漫黑海上。

  「關上手電!」隨著清水涼的聲音一道響起的,是一聲輕輕的手槍上膛聲。佐藤雅子下意識地捂住手電筒的光,隨後被清水涼撲倒在地,兩人方才所站的地方轉眼間被一顆子彈流星般刺破了。

  槍聲沒有就此停歇,黑暗裡的人似乎是下定決心要在此刻留下某人的性命,接連幾發子彈打出,清水涼抱著佐藤雅子在地上滾了幾圈,險險避開。

  「佐藤小姐!」

  這邊的騷亂引來了眾人,清水涼松開佐藤雅子,丟下一句「待在他們身邊!」急忙朝著方才子彈射出的方向追去。

  清水涼的五感很不錯,她抓著犯人在空氣裡留下的那一絲震顫緊緊咬在後面,衝進了用作緊急逃生通道的樓梯間。

  這棟酒店一共十九層,他們所在的這層在十六層,犯人呼哧哧的喘氣和凌亂的腳步聲像一顆投進了湖裡的石子般一圈圈震蕩開。

  他聽到身後的追兵聲,朝下打出幾發子彈,清水涼借著樓梯的轉彎一一避開。

  清水涼慢慢推開天台門,迎面撲上海濱特有的鹹鹹海風、明亮無垠的浩瀚星空,以及一把黑漆漆張著嘴的槍口。

  「晚上好。」夜裡風大,白色棉質睡裙的裙擺不斷飛舞著。追人時嫌拖鞋礙腳,清水涼不知把它們踢去了哪裡,光腳踩在天台涼冰冰的水泥地上,「雨山勇生先生?」

  雨山勇生,24歲,佐藤雅子的未婚夫。

  「真抱歉,不管你是因為什麼想殺佐藤小姐,看來都要失敗了。」清水涼語氣非常遺憾,表情看上去也很誠懇地懊惱著。

  如果不是她恰好和佐藤雅子一起去上廁所的話,雨山勇生肯定能成功殺掉她,成就一波三選一。

  再不幸一點,忽然出現什麼台風把人困住,變成暴風雪山莊模式,這波還能帶走不止一個。

  影響了柯南的業績真是對不起。

  雨山勇生身材瘦削,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拿槍的手也帶著絲顫抖,很不專業的樣子。

  「失敗?不一定吧,只要殺了你,就沒人知道是我。」雨山勇生的瞳孔裡露出一種絕望的瘋狂,「我還可以繼續隱藏,我一定要殺了她——!」

  「要殺了我嗎?」一抹笑容浮上清水涼的面頰,她輕輕走到雨山勇生面前,就像一朵雲飄了過來,額頭抵上槍口,「來,開槍吧。」

  對上女人平靜冰涼的目光,雨山勇生情不自禁地朝後退了一步,清水涼步步緊逼。赤裸的雙足踩在濕了的水泥地上,黑白分明。

  「不動手嗎?再不動手就晚了——你聽不到有人上樓的聲音嗎?」

  仿佛是在呼應清水涼的話,天台門再度被衝破,一聲焦急的呼喊被長風裹著吹上天台的蒼穹。

  「小涼!」

  毛利小五郎、安室透、衝矢昴、江戶川柯南都到了。

  清水涼余光瞥見了,輕笑一聲,「來得還挺齊……」她望著雨山勇生無辜地眨眨眼,「看,你一猶豫,就錯過時機了。」

  「雨山先生,冷靜!」毛利小五郎語氣焦急。雨山勇生的槍還抵在清水涼額頭,一時間,幾人都不敢隨意動作。

  「退後——!」雨山勇生歇斯底裡地叫道,「別逼我,我只是想復仇而已……都是那個女人……你站住!我叫你站住!」

  清水涼不為所動,雨山勇生的聲嘶力竭打在她身上比雨水更輕。她每往前一步,雨山勇生就後退一步。手槍握在雨山勇生手中,扳機卻仿佛扣在清水涼指上。

  「我不是說了嗎?想殺了我的話就開槍吧。」她的語氣輕輕慢慢,仿佛一聲夜色裡的呢喃與蠱惑。「你連這樣的覺悟都沒有,到底怎麼下手殺掉雅子小姐呢?」

  雨山勇生徹底被清水涼逼到了天台邊緣,後背貼著冰冷石台。

  在場的其余四人的心都提了起來,不同的是,兩個在擔心清水涼,兩個在擔心雨山勇生。

  可惡,這個角度根本沒法用麻醉手槍,江戶川柯南懊惱地想,拜托了,饒了雨山勇生一命吧。

  「什麼?」雨山勇生茫然地抬了下眼皮。

  「真的!你哥哥當年確實是自殺,那個事件和佐藤小姐沒有關系!」

  雨山勇生有一個哥哥,兩人的父母在兩人幼時離婚,兄弟倆一人跟著母親,一人跟著父親住。即便如此,兄弟倆感情依舊很好。佐藤雅子原本是哥哥的女朋友,但是突然有一天哥哥被發現吊死在家中。

  案發當時,家裡門窗緊鎖,除了哥哥以外,只有他的女友佐藤雅子在隔壁房間睡覺。佐藤雅子本是最大的嫌疑人,但因為在現場發現了哥哥的遺書,因而排除了他殺的嫌疑。

  當時雨山勇生在國外留學,等他回來時,哥哥已然成了一座墳墓,他不相信哥哥會自殺,於是有意地裝作陌生人接近佐藤雅子,終於有一天從醉酒的佐藤雅子口中聽到這樣一句話。

  「是我殺了他。」

  當時的她淚流滿面,悔恨從指縫間流出。雨山勇生才因此確認她是害死哥哥的凶手。

  「不是的,」江戶川柯南垂下眼眸,聲音和天幕一般沉沉落下,「我想她的意思是——因為她許可了你哥哥的自殺。當時的她本是唯一一個能救下你哥哥的人,但是她卻因為你哥哥的拜托,眼睜睜看著他走向死亡。她那時本可以離開家,好洗脫自己的嫌疑,她之所以留在那裡,大概也只是為了陪他最後一程……但是沒能勸阻他這件事,或許一直是佐藤小姐內心的傷痛,所以她才會覺得自己是害死他的真正凶手。」

  「你胡說!」雨山勇生哽咽著質問道:「既然她會愧疚,為什麼不攔住他!為什麼不救救他!!他可以不用死的!」

  「或許是因為一個真正心存死志的人,沒有任何人能救他。」槍口慢慢從額頭滑落,月與星在清水涼白皙的臉頰上落下明明滅滅的流轉的光,裙擺依舊在風裡飛舞。

  「死亡,其實沒什麼可怕的,如果真的能就此死去,對一些人來說,倒能算得上解脫。」


第92章 危機逼近的日子裡4

  雨山勇生手裡的槍一放下,毛利小五郎就立馬衝上來按住了他。雨山勇生沒有反抗。

  一場案件就此消彌於無形。

  「透哥?」安室透沉著臉上前把清水涼打橫抱起,白皙的腳離開地面,腳趾微微蜷縮了下。

  臉色好差,清水涼小心翼翼地把呼吸放輕了,生怕觸了霉頭。

  安室透抱著清水涼下了樓梯,回到16層時,警察剛好到了。毛利蘭看到他們從樓梯口出現,著急地迎上來,「涼姐姐,你受傷了嗎?」

  清水涼舒服地在男人懷裡小小地搖搖腦袋,又對一臉擔憂的灰原哀笑了下,「沒事,只是鞋子不見了。」她晃了下光著的腳。

  毛利小五郎帶著雨山勇生也跟在後面出現,佐藤雅子目光復雜地望著他。

  「……果然是你。」

  事情由警方接手了。安室透抱著清水涼回了房間,把她在床上放下,自己起身去衛生間接了盆熱水出來。

  「先把腳洗一洗。」

  清水涼把腳浸沒在熱水裡,抬起眼睛偷摸摸地瞅著安室透。

  「你在生氣嗎?」聲氣弱弱的。

  安室透的神色看上去同往常沒什麼兩樣,他半跪在清水涼身前,房間裡的燈光發著夕色的暖光,那一雙紫灰色眼眸半垂著,情緒全不動聲色地收斂在裡面。

  他是個很會隱藏自己情緒的人,像個外表精致又溫柔的匣子,總把所有真實的細膩情感塞在最深處,沉在靜默的海裡。

  但清水涼敏銳地感覺到他很不開心,而且這份不開心是因她而起的。

  清水涼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她干脆身子往前一傾,捧起安室透的臉,望進那一雙眼裡。

  「你怎麼了?」

  黑發黑眸的漂亮女人倒映在一片紫灰色的海中,安室透輕輕嘆了聲,「你明知道對方身上帶著槍,為什麼不等一等我,自己一個人衝上去?」

  雨山勇生的手槍抵在她額頭上時,安室透都說不清自己有多害怕。萬一那個男人擦槍走火……

  「就因為這個?」清水涼提高了音調,「波本哥你怎麼越變越膽小了?就雨山勇生那種人,別說拿著手槍,就是給他一把機關槍也不是我的對手。而且他手上那把槍只能裝12發子彈,我都數過了,全部子彈都打完了……」

  清水涼被安室透看得心虛,聲氣逐漸弱下去,「我沒事的,你別擔心了。」

  沉默了一會兒,安室透把清水涼的腳捧出來,包進白色毛巾,放在膝蓋上仔仔細細擦拭著,「我有時候會覺得……」

  他忽然開口時卻說著完全不相干的事。

  「你好像馬上要離開我了。」

  隔著一層毛巾,清水涼的腳感受著男人身體的溫熱。她不自在地動了動,被安室透拿手抓住,好像要把她這個人全抓在手心似的。

  他的目光在昏白發黃的光下浮動著一片仿佛馬上要碎掉的月色。

  清水涼忍了忍,終於忍不住了,小聲說:「透哥,可以讓我先上個廁所嗎?」

  安室透:「……」

  「我先回去了,你早點睡,明天說不定還需要你去做筆錄。」

  清水涼點點頭,看著安室透朝外走的背影,她忽然問道:「透哥,要是有一天我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你會很傷心嗎?」

  安室透的身影在門前僵硬了許久,他沒有回頭。

  「為什麼這麼問?」

  「只是有些好奇。」

  他不說話了。清水涼覺得可能是這個問題太難回答,她換了個問題,「透哥,你會忘了我嗎?」

  安室透還是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清水涼笑了笑,「那就很好啦,只要還有記憶存在,人是不會消失的。我也永遠不會忘記透哥的。」

  在這個世界如果還有什麼是清水涼舍不得的話,大概就只有朋友們了。尤為不舍的,只有波本。

  如果回去以後還能再見就好了,清水涼不禁想道。不過她也知道這是異想天開,那麼能永遠留存這份記憶,知道他在這個世界一切都好,也就足夠了。

  話說回家的事還八字沒一撇呢,就開始想回去後的事了。

  沒准兒壓根活不到回家。

  那也沒關系,迄今為止的人生已經夠讓人滿足了。清水涼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第二天一早,清水涼果然被警察叫去做了筆錄。一同做筆錄的還有佐藤雅子、江戶川柯南和毛利小五郎。做完筆錄,佐藤雅子便先行和朋友們回家了,事到如今,她們也沒有心情繼續度假了。

  江戶川柯南和毛利小五郎沒受太大影響,估計他們已經習慣這種旅行途中突遇凶殺案的日子了。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回到酒店時,大家正聚在餐廳吃午飯。清水涼在阪本的旁邊坐下。另一只手邊坐著安室透。

  「你要的調查結果。」阪本遞來一沓工整整理好的資料,清水涼接過來,咬著面包翻了兩下,心裡不住地感嘆——什麼叫專業,這就叫專業!不愧是阪本。

  資料分門別類地整理了衝矢昴的人生軌跡、個人喜好、情感歷程——盡管在清水涼看來全是假的——非常清晰可觀。資料的最後一部分是少年偵探團和衝矢昴此次出行的旅行計劃。

  旁邊遞上一杯果汁,清水涼接過來,道了聲「謝謝」。

  「這是什麼?」安室透問道,目光落到清水涼手裡的紙張上。

  清水涼慌忙按住資料,一張小臉嚴肅地說:「秘密。」

  安室透頓了下,好一會兒,落寞地垂下眼眸,「我們之間有不能說的秘密了嗎?」

  清水涼也愣了下,「我們之間不是一直都有嗎?」

  有秘密並不代表不是好朋友哦。

  清水涼拍拍安室透的肩膀,應付性地哄了他兩句,「這件事和組織沒有關系,是我的私事,你不用擔心哦。」

  「是不能說的私事嗎?」

  清水涼想了想,點點頭,「嗯,是不能說的私事。」

  衝矢昴下午要帶著少年偵探團一起去海濱市場,這會兒一行人吃完飯就要出發了,清水涼趕忙把吃到一半的面包叼在嘴裡,果汁推回給安室透,追了出去。

  「等等,我也要去!」

  安室透靜靜看著她歡快的背影,一言未發。

  阪本沉思著在筆記本上寫下了什麼。

  一行人回來已經是傍晚了。清水涼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錯,一下午成功漲了3點偏差值,還要感謝赤井先生的傾心配合。

  江戶川柯南的表情就不是那麼愉悅了——黑櫻桃到底和赤井先生有什麼仇啊,兩個人為何如此針鋒相對……做了一下午調解員他現在整個腦袋都在痛。

  還不如去查案呢。

  在酒店門口碰到安室透,這位更是皮笑肉不笑,「衝矢先生和孩子們關系真好啊。」

  江戶川柯南:「……」

  累了,毀滅吧。

  「嗯,不止是孩子們,和清水小姐一起出行也非常有意思。」

  江戶川柯南瞳孔地震——赤井先生,連你也要這樣嗎?下午在海濱市場,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拜托別刺激安室先生了。

  話說公安知道他們的長官不知不覺把自己給套進去了嗎?江戶川柯南嘆氣。

  清水涼不知道在酒店門口的小插曲,一回到酒店,她就奔去和幾個年輕的女孩子分享下午的見聞了,毛利蘭、鈴木園子和世良真純下午沒有去市場,依舊在沙灘上玩。據鈴木園子說,她們邂逅了不少帥哥。

  「而且今天晚上沙灘上會有篝火晚會,可以帶著朋友去跳舞!」鈴木園子激動地說。

  「真的?」清水涼對湊熱鬧的事最熱衷,當即衝回房間,換了身漂亮的裙子,拉著女孩子們風風火火出門去。

  篝火晚會是一家海濱餐廳舉辦的小活動,在旅行旺季用來拉客。現場點著暖橘色的火光,旁邊擺著一排樂器,吉他、貝斯、小提琴應有盡有……不拘是誰都能來彈上一曲。

  清水涼站在海浪邊緣吹了會兒風的功夫,彈琴的人都換了三輪。

  鈴木園子也躍躍欲試,她一直都有個偉大的樂隊夢想。

  「還是算了,園子。」毛利蘭真誠地勸阻道。

  「不過安室先生彈吉他也很厲害呢。」世良真純說道。

  「欸?」清水涼聽到這句話回過頭,她提起裙擺,漫上的海浪淹沒了腳踝。她認真想了想,「確實,他家裡也放著把吉他,但我沒聽他彈過。很好聽嗎?」

  「安室先生彈得超厲害的!」鈴木園子紅著臉激動地肯定道,毛利蘭認可地點點頭。

  「這樣嗎——」清水涼有點失落,怎麼就她沒聽過呢……

  「涼姐姐想聽的話馬上就可以聽到了。」世良真純忽然對清水涼眨眨眼,清水涼疑惑地抬起眼,按住被風吹得亂舞的一頭長發,順著世良真純的視線看去。

  暖橘色的篝火在夜色裡浮著一層朦朧的薄霧似的光,金發青年坐在人群簇擁的中央,半垂著眼眸,輕快的音樂在他指尖流淌而出。海浪聲混雜在音節中,潮起潮落,一起一伏。

  周圍的人載歌載舞,熱鬧與歡快在海風裡吹高了,他遙遙地抬起頭對她笑了下。

  清水涼緩緩按住自己的心口。

  「是不是心跳加快了?」鈴木園子笑嘻嘻地湊到她身邊,捧著臉感嘆,「安室先生好浪漫啊!這裡這麼多人,但是這一曲只彈給你……什麼時候阿真能這麼浪漫就好了。」

  「園子,你再這麼說京極會生氣的哦。」

  「小蘭你不要告訴他就好啦~」

  「只彈給我的嗎?」清水涼眨了眨眼,喃喃道。

  海風吹涼了這個夜,她也對人群裡的金發青年笑了下。

  [死亡偏差值-10,當前死亡偏差值70]

  清水涼的笑容猛地僵住。

  [等等等等,怎麼回事?我什麼也沒做啊!]

  [告:不知道。]系統頓了下,[琴酒在聯系你,或許跟這件事有關。]

  清水涼晚上出門的時候把手機留在了酒店,這會兒她什麼也顧不上了,連忙往回跑。

  「你干什麼——?」鈴木園子在身後大叫道。

  「我忽然有急事先走了!」

  三個女孩子面面相覷,世良真純聳了聳肩,「可能真的是有急事吧。」

  清水涼一路跑回房間,拿起手機。手機上有一個琴酒的未接來電,還有一個未讀郵件。郵件同樣來自琴酒。從內容上看不出什麼特別的,只是像往常一樣通知她有任務了。


第93章 危機逼近的日子裡5

  清水涼癱在車後座,已經沒有任何世俗的欲望了。

  副駕駛的琴酒看著車內後視鏡裡軟成一灘水的女人,冷哼了一聲,「你終於發現自己在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存在價值,打算去死了?」

  清水涼懨懨地掀了下眼皮,「嗯」了聲。

  她順著琴酒,後者反倒好似更生氣了,盯著她的那雙眼眸幽冷如冰。

  清水涼覺得今天的琴酒似乎比往常更暴躁了,不知道是在煩什麼。

  清水涼實在沒心情應付他。死亡偏差值像過山車一樣起伏怎麼想都跟組織的多疑脫不了關系。

  她正在努力思考自己到底是哪裡讓組織不滿了。

  到了地方,不等琴酒來拖她,清水涼自覺地從車後座滾了下去。她正打算像往常一樣找個角落摸魚,琴酒就叫住了她。

  「今天的目標你來做掉。」

  沒問題。

  這次的任務也很簡單,只是要殺掉一個從組織研究所逃走的倒霉蛋研究員。對方似乎還不知道他的行蹤已被琴酒發現了,清水涼架起狙擊槍時他還在書房讀書。

  一槍命中。

  琴酒的臭臉色似乎終於緩和了一點。

  「做好收尾,別讓人發現組織的行蹤。」

  知道,就是放把火毀屍滅跡唄。清水涼熟門熟路地指揮伏特加幫忙倒汽油。琴酒看了他們一眼,倒也沒說什麼。

  一星火苗落到地上,轉而翻騰起劇烈燃燒著的火焰,火舌肆虐,燙得人發絲也微微縮起手腳。准備撤退時,清水涼察覺到臥室的衣櫃裡似乎有動靜,她拉開門一看,一個少女淚眼汪汪地抬起了頭。

  看年紀,應該是倒霉蛋的女兒。

  清水涼淡定地又把櫃門關上。生死由天吧。

  研究員的家是一棟位於郊區的別墅,人跡罕至,這會兒燒起大火,好半天也不見有別人來看。裊裊一縷煙夾雜著火光閃爍在曠野邊緣。

  清水涼和伏特加在保時捷旁站了一會兒,琴酒才再度出現。一雙浸透了刺骨寒風的綠眼睛在帽檐下看著清水涼,他把似乎還有余熱的槍磕在清水涼腦門上。

  「收起你沒用的同情心。」

  「大哥,我知錯了。」清水涼能屈能伸,「我只是覺得那小姑娘很漂亮,死掉多可惜啊。」

  她小心地把腦袋挪開,頂著琴酒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一本正經地比起大拇指:「論心狠手辣我當然是比不過大哥了。」

  [死亡偏差值-5,當前死亡偏差值65]

  清水涼心裡咯噔一下,就見琴酒冷哼一聲,忽然扣下扳機,子彈擦著她的手臂過去。清水涼吃痛,抱著手臂哼唧了聲。手下滲出殷紅的血,沿著指縫滴落。

  「大哥……」伏特加也沒想到琴酒會真的動手。黑櫻桃一貫這副德行,連他都以為琴酒已經習慣了。

  「上車。」琴酒一句解釋也沒有。

  清水涼坐在車後座一邊在心裡罵琴酒一邊咬著繃帶給自己包扎。「黑櫻桃。」琴酒叫了一聲,她立馬揚起笑容熱情向上。

  「大哥有何吩咐?」

  保時捷駛進了某個地下車庫,光線昏暗之下,琴酒的那雙眼睛愈發像蛇一般陰暗冰冷,仿佛略帶潮氣。

  三人從保時捷上走下來,伏特加提著組織今晚要和人交易的藥品。

  往車庫出口走了一段,清水涼發現琴酒沒跟上,她回過頭去。地下車庫像個空蕩蕩的洞口般被徘徊的陰風貫穿了,一身黑衣裹住了男人瘦削挺拔的身體,他站在那裡,黑暗便撕裂了空氣,幽暗、陰冷,周圍所有的色彩被吞噬了,一片黯淡。

  帽檐遮住神情,長發泄下一縷銀白幽光。

  他在那裡站了好一會兒。

  在熟悉的視角,清水涼終於恍然憶起,這裡好像就是當時身為瑪格麗特的她被琴酒抓到的地方。

  真不好意思,經歷的案發現場有點多,一時間沒想起來。

  話說那時候的琴酒可比現在可愛多了。

  「大哥,你站著不動是便秘了嗎?」琴酒遲遲不動,清水涼沒好氣地對他叫道。反正死亡偏差值已經這樣了,她也就無所畏懼了。

  伏特加倒抽一口冷氣。

  琴酒果然額頭青筋跳動,扭過頭來罵道:「我不介意再殺你一次。」話說完他自己先愣了下——盡管只是轉瞬即逝。隨後他擰緊眉頭,低沉的聲音像是從血池裡剛撈出來似的肅殺。「你和她簡直就是一個人,除了長相,我幾乎分辨不出你們的區別。移植基因能做到這種程度,真是無愧於奇跡之稱。」

  「一個人?我和誰?」清水涼發動技能——裝傻充愣。

  琴酒冷笑了聲,「組織容忍你的任性,一是因為你足夠聽話,二是因為你就如同第二個瑪格麗特一般。她曾是組織的王牌,是朗姆的寵兒……」

  琴酒慢慢朝清水涼走過去。地下車庫搖擺起伏的昏暗光浪全被黑色的衣擺吞沒了,光線太暗了,有一瞬仿佛少年琴酒顯現了,又在下一步被如今的他疊加、覆蓋,踩過層層泛白昏暗的時間,堪堪停駐。

  十多年前的少年琴酒尚有舉槍不穩的時候,而今的他垂下眼眸,翻滾著的,盡是嗜血的瘋狂。

  「那個女人騙了所有人,」琴酒狠狠地掐住清水涼的脖子,白皙的脖頸上迅速浮起一層薄紅,他冷冷笑道:「你呢?」

  琴酒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對黑櫻桃都能算得上寬容。

  對組織來說,黑櫻桃作為深淵計劃唯一的成功品,代表著基因移植技術未來的可能性——但這一點對組織來說像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她的另一層更重要的作用是瑪格麗特的替代品。

  為了把黑櫻桃培養成組織真正的王牌,組織傾盡大量資源對她進行教導,並且專門做了忠誠度訓練,對她種下心理暗示——組織的任務高於一切,甚至重於生命。

  事實上黑櫻桃一直以來都做得很好,任務百分百成功率,只要交到她手上的任務,從沒有失敗的。放眼整個組織,除了黑櫻桃,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

  就成果而言,她其實已經超越了瑪格麗特。

  但是深淵計劃的資料丟失引起了組織的警覺,雖然琴酒認為帶走資料的兩個男人和清水涼無關,朗姆姑且放下了這件事,但緊隨其後的就是黑櫻桃的神秘消失。

  哪怕她回來後立刻進行了新的忠誠暗示檢驗,但那場消失實在太過詭異,組織出動了幾個情報人員都查不出黑櫻桃到底去做了什麼。因而在朗姆的命令下,組織實際上在逐漸收回黑櫻桃的權力。

  朗姆再度懷疑起帶走資料的人和黑櫻桃之間的關系,為此他安排情報人員展開了對瑪格麗特身份的重新調查。

  這個調查原本只是隨手為之,就連朗姆也沒想過會真的查出些什麼。

  最開始是發現了瑪格麗特似乎和一個已死的警察有關,再後來的調查卻突然受到阻礙。

  阻礙本身,已足夠說明問題。瑪格麗特,並不像組織想像中那麼清白。

  整個組織,都被瑪格麗特騙了十數年之久。那麼移植了瑪格麗特基因的黑櫻桃,幾乎是瑪格麗特翻版的黑櫻桃,似乎越來越不受控制的黑櫻桃,也愈發讓組織覺得可疑。

  若非組織在她身上傾注了太多心血,到了現在這種程度,她已經是個死人了。

  琴酒死死地盯著黑櫻桃和瑪格麗特如出一轍的眉眼,黑色瞳仁仿若一片溫柔大海,他的拇指覆上去,好像要把那雙眼睛從眼眶裡挖出來似的。

  「你最好每天都祈禱一遍,下次我的子彈不是朝你的腦袋去的。」

  謝謝,已經在祈禱了。

  完成交易後,清水涼又被朗姆叫了回去。大叔盯著她看了半天,看得她都快睡著了。

  「這次的任務,你和庫拉索一起執行。黑櫻桃,別讓我失望。」

  清水涼懶懶地應了聲好,心說從偏差值來看,你已經夠失望了。

  她點了支煙。她從不抽煙,隨身帶的煙是拿來糊弄琴酒的。香煙的火光微弱地閃爍著,叫清水涼想到大火中藏在衣櫃裡那個少女的眼睛。

  她大概是被琴酒給殺了。清水涼輕輕嘆了口氣。或許不久之後也會輪到她。

  清水涼把煙放進嘴裡,嗆得直咳嗽。

  「我果然還是不喜歡這種東西……」

  新任務是要從日本公安的手中拿到他們放在系統裡加密保存的臥底名單。清水涼負責攻破系統,打開名單,庫拉索負責記錄。

  「為什麼會有笨蛋還專門把臥底名單記錄在冊啊?這不是等著人去偷嗎?組織也有這種名單嗎,我感覺boss不像這麼笨的人……但是琴酒就未必了。」

  「琴酒很笨嗎?」聽了清水涼的話,庫拉索認真思考著,「我印像裡他好像很聰明。」

  太認真正經了,反而叫人不忍心逗她玩了。

  兩個人的配合很默契。清水涼幫庫拉索做了最簡單的易容,潛入警察廳國家公安委員會後,清水涼打開電腦,熟門熟路地侵入系統,借助組織在公安安插的臥底提供的密鑰很快就找到了公安收錄的各國臥底名單記錄。

  裡面公安警察降谷零也赫然在冊。

  清水涼就說為什麼會有笨蛋把臥底名單這麼大剌剌放著啊,這麼重要的東西就給我手寫記錄,鎖在警視總監家的保險櫃深處啊!

  抱歉,庫拉索,這個東西可不能就這麼讓你帶出去。

  「到此為止了。」房間裡燈亮了。風見裕也帶著公安警察持槍出現。清水涼的臉龐被電腦屏幕的藍光映襯著,溫度泛著涼意。她慢慢抬起眼睛。

  我來之前就通知波本了。

  庫拉索的目光靜靜地落在清水涼身上,那雙帶了黑色美瞳的眼睛波瀾無波。

  「是你。」

  她用沒有音調起伏的聲氣說著。


第94章 危機逼近的日子裡6

  清水涼感覺自己就像個把老婆騙出來賣掉了的渣男。她站在大橋上,探著腦袋朝下看,夜色昏黑得像一團化不開的墨,大火的色澤因而愈發明顯,蜿蜒而去的長河彙入東京灣,水面波光粼粼地在遠處碎了。

  在警察廳被發現後,庫拉索跳窗而逃,清水涼和安室透一路追著她來到橋上。最終載著庫拉索的車子在赤井秀一的狙擊彈下翻覆,從跨海大橋上墜落,女人淹沒在了漆黑的水面之下。

  車輛爆炸而起的火光燒灼了夜色的一角,濃煙熏暗了月光。

  赤井秀一在同FBI的同事聯絡,「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清水涼看了他一眼。橘色的火光在她眼底亮著。赤井秀一拿著狙擊槍的手指微微收攏——那位公安警察姑且算了,這位他可不敢保證會不會一時興起就想要了他的命。

  她願意為了某位公安警察對付組織的人,不代表他這個FBI也在赦免名單之上,畢竟她可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

  清水涼確實在算計著。

  庫拉索是朗姆的心腹,本來她一人足矣的任務,朗姆特意讓庫拉索和她一起行動,未必沒有監視她的意思。

  現在庫拉索生死未蔔,她要是能被公安扣下再也回不去,清水涼在組織那邊還能有些說辭。但她要是回去了,清水涼就真要被坐實背叛之名了。

  如今倒有一個解決之法擺在眼前。

  赤井秀一素來是組織的眼中釘肉中刺,組織一直以為他已經死了才能安下心。假如拿赤井秀一的性命做交換,之前的嫌疑與此相比就都不算什麼了。

  唯一的風險是殺掉主線人物會不會適得其反,偏差值掉得更低?

  一團暗雲翻滾在清水涼眼中。她還在茫然地思索著,殺意已從眼角眉梢探出頭。

  「小涼。」安室透的一聲呼喚把她從思緒裡驚醒。飛舞的細碎火光裡抬起的一雙眼眸朝男人看去,隨著她眼睫的一個輕顫,仿佛有一層黑暗從她身上海潮般退去了。

  「啊,我在,怎麼了?」她疑惑地撓撓腦袋。

  赤井秀一收起狙擊槍,開著車離開了現場。

  清水涼氣呼呼地朝安室透控訴:「他怎麼這麼沒禮貌?看到人都不曉得打招呼嗎?」

  「那個FBI不值得你生氣。」安室透好像很不樂意清水涼把注意力放在赤井秀一身上,尤其是那個男人一出現她的目光就挪不開的情況下。

  「也是。」清水涼驕矜地抬起下巴,一手把毛絨絨亂飛的長發攏好,「我先回去了。那份名單……我會挑挑揀揀地報給朗姆的。」

  「你不能回去。」安室透抓住清水涼的一只胳膊。

  在面對清水涼的時候,安室透很少會有這樣的神態。下巴繃緊,紫灰色的瞳仁比身後的火光還要明亮,海風吹涼了皮膚,也把目光吹得繾綣、溫柔,而懇切。

  清水涼望著他沒說話。

  她發現想到要離開,或者死去時,她對眼前這個人越來越不舍得。

  「你說什麼呢?」清水涼安撫性地踮起腳拍拍安室透的肩膀,「我當然得回去啦。」她嚴肅起一張小臉,「你可不要試圖策反我。」

  她來到這個世界,走入一片空白。在遇到他之前,世界盡是昏暗。

  「小涼,」這個名字在唇齒間像嘆息般溢出,「你不能再回到組織了。」

  「你在衝繩忽然不告而別,那之後我怎麼也聯系不上你。我從貝爾摩德那裡得到消息,組織最近在懷疑你,」安室透頓了下,「或許跟之前組織調查瑪格麗特有關。」

  公安已對瑪格麗特的信息進行了加密,卻沒料到組織不知怎麼摸到了伊達航那邊的線索。安室透在伊達航那裡察覺到有人在調查瑪格麗特的消息時,立即對瑪格麗特的信息再進行了一層加密,並且讓伊達航停止了對瑪格麗特的調查。沒想到還是讓組織察覺到了蛛絲馬跡。

  「你知道組織的風格,你現在回去,組織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但我還是要回去。」清水涼很堅定。

  「為什麼?」

  清水涼望著遠方無垠的天空,漫漫的星光輕輕閃爍著。

  「因為我必須得回去才行。」

  他給她的世界帶來了第一縷光,但只有這樣是不夠的。

  「你告訴我,」安室透輕輕捧住清水涼的臉,溫熱的指腹貼著微涼的皮膚,摩梭出淡淡的癢,「你想活著,是嗎?」

  他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清水涼在他手心笑了下,「我當然想活著。」

  透哥又開始講廢話了。

  安室透松了口氣。

  「我想活在真實的世界裡。」

  安室透愣了愣,「真實?你覺得現在的世界是虛假的嗎?」

  清水涼用另一個問題回答他,「你知道一年有幾個六月份嗎?」沒等人回答自己又笑了,好像是問了什麼愚蠢的問題,「算了,有幾個都無所謂。透哥,你放心,我很惜命的,一定會很小心。你不用擔心我。」

  燃燒著的大火終究熄滅了,遠處似乎有警笛聲隱隱約約。

  黑發女人露出的笑容像一朵花在漸消的火光裡枯萎了,夜風翻卷著她的長發,安室透總覺得,她好像馬上就要在一轉身之間,也像這火光一般,熱烈地燃燒了,然後轉眼悄無聲息地熄滅。

  「抱歉。」他低聲道。

  清水涼對安室透幾乎是從無防備。她轉過身,他在身後偷襲了她,女人的身子軟軟倒在安室透懷裡,一雙眼睛迷蒙地望了他一眼,隨後緩緩闔上了。

  「抱歉,我不能讓你回去。」

  即便會被你憎恨也無所謂,我不能再讓你回去。安室透抱著清水涼,手臂慢慢收攏。懷裡的女人,輕得像此刻飛揚在四面八方的燥熱空氣。

  清水涼被公安嚴密看管了起來。安室透似乎對她非常不放心,從她住的臥室到大門就有三道指紋加密碼鎖,並且還派了風見裕也貼身看管她。

  「怎麼不讓健太郎來看著我呢?」清水涼喝著水果酸奶,躺在沙發上悠閑地問。

  死亡偏差值從睜眼時起就降到50了。

  假如庫拉索已經成功逃出日本公安和FBI的聯合圍捕,將臥底以及她背叛的消息傳出去,那此時偏差值降到0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既然還沒有降到那種程度,說明事情還沒發展到最糟糕的地步,清水涼指了下旁邊的桌子,對旁邊一臉無語的風見裕也說道:「麻煩給我遞一下薯片。」

  降谷先生未免也太慣著她了,把人關起來還要特意准備這麼多零食。風見裕也把番茄味的薯片給清水涼遞過去,感覺自己不知不覺變成了保姆。「你認識古久?」

  說完他又覺得自己講了廢話,對這個女人來說,日本公安簡直就是透明的。

  感謝降谷先生讓她喜歡上了他。

  愛情真是事業上最大的絆腳石。風見裕也看著清水涼感嘆道。

  正如清水涼了解安室透一樣,安室透也對清水涼非常了解,至少在防止她跑掉這件事上,安室透已然做到了極致。

  清水涼吃完薯片,酸奶盒子也扔進垃圾桶,關於怎麼從公安眼皮子底下逃掉這件事還是沒有頭緒。

  安室透知道她會易容,就連這個也專門制定了針對策略,眼前這棟房子仿佛已變成了銅牆鐵壁。上廁所、換衣服的理由都用過了,一絲破綻也找不到。

  清水涼被公安看管起來的那天下午,公安頭子的頭子黑田兵衛出現在了她面前。

  這位長官頭發胡子盡皆花白,右眼被黑墨鏡擋著,一身肅殺氣勢像極了朗姆。

  彼時清水涼正盤腿坐在沙發上看《火X忍者》。

  「大叔,下午好。」她抬眸看了黑田兵衛一眼,又把目光挪回顯示屏。

  屏幕上的宇智波鼬正點著歐豆豆的額頭:「原諒我吧,佐助。」

  「你未免也太能吃了。」被清水地主壓迫的長工風見抱著一口袋鯛魚燒和天婦羅回來了,他推開門,看到屋裡的男人後倒抽一口冷氣。

  「黑田長官!」

  「隨便坐,別客氣。」清水涼用主人家的口吻說道:「風見先生,請給客人倒杯茶來。」

  雖然她用了敬稱,語氣也十分恭敬,但風見裕也還是覺得微妙的不爽。他有充分理由認為自己是代替降谷先生被針對了。

  黑田兵衛在另一側沙發上坐下。

  「你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雖然看著很凶,黑田兵衛說話的語氣卻很溫和,「似乎要更活潑一些。」

  清水涼撓撓腦袋,試探著說:「謝謝誇獎?」她的目光落在桌子上擺著的鯛魚燒上,思索著在長輩說話時吃東西是不是不太禮貌。

  「吃吧。」黑田兵衛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

  謝謝!

  清水涼虔誠地拿起鯛魚燒,誠懇地贊嘆道:「你真是個好人。」

  風見裕也有點不爽,明明是他去買的鯛魚燒。

  果然是因為降谷先生才被針對了吧。

  黑田兵衛等清水涼吃得差不多了才開口。「在說正事之前,或許我應該代表日本公安向你表示感謝。」

  「是為了昨天那件事?」清水涼板起臉來,「如果想表示感謝的話不如放我離開。」

  黑田兵衛溫和地無視了她說的後半句話。

  「不止是那件事,還有四年前蘇格蘭的事。我一直都很疑惑當年幫助蘇格蘭逃脫的人到底是誰,從降谷口中確認那個人是你時,實話說,我有些吃驚。不過見到你之後,又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清水涼矜持地捋了捋頭發,「是因為我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看上去就很助人為樂嗎?」

  風見裕也添茶的手微微一顫。

  「可以這麼說。」黑田兵衛頷首,「降谷為你做擔保,希望把你納入證人保護計劃,這件事你知道嗎?」

  清水涼搖了搖頭。

  「你不妨考慮一下,只要你肯協助公安摧毀組織。等一切結束,公安會給你安排一個新的身份,讓你開始新的生活。」黑田兵衛再拋下一個誘餌,「到時候你還是可以和降谷一起,我會安排他專門護衛你的安全。」

  清水涼倒是很樂意活到公安摧毀組織的時候,但是她的偏差值可不樂意。偏差值低於60就會面臨危險。這句話就相當於規則。就像清水涼做普通npc時無論做什麼都避免不了死亡一般,這種相當於規則般的存在是無法反抗的。

  就像是人走在路上可能會被隕石砸中,你可以自己選擇走哪條路,但是隕石要往哪裡落卻是無法反抗的。

  假如死亡偏差值代表著一個人的生命線的話,清水涼正看著它朝死亡的彼端坍塌而去。仿佛有個人拿著喇叭在她耳朵邊叫著:「你還有百分之X就要死啦——」

  為了讓自己可能所剩不多的人生還能快樂點,清水涼把人喇叭給掐了——她關上了死亡偏差值的提示,決定走到哪步算哪步。

  「波本為什麼沒有來?」清水涼好整以暇地又打開一罐飲料,插入吸管,「從昨晚我昏倒起,到現在快要24小時了,我一直在等他出現。」

  「他不會丟下我不管,一直沒出現,只能說明他現在面臨的狀況很復雜。但是又不到山窮水盡沒有辦法的時候。我不知道庫拉索那邊出現了什麼問題,不過她應該沒能成功把消息傳回組織,對嗎?」

  輕快的氛圍因她的一番話蕩然無存。

  「你很聰明。」黑田兵衛點點頭。

  「他需要我的幫助。」飲料咕嘟嘟被吹出泡泡,「這個時候只有我能幫他了。」

  黑田兵衛有些意外,「你還是想回去?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我姑且相信我的直覺——你並不喜歡那裡。」

  清水涼抬起腦袋,柔軟的黑色長發從耳邊滑下,在黑絲絨的裙擺上鋪開,一團昏暗。她的眸光水潤潤的,月光也似,仿佛太陽一曬就化了。她這個人也要跟著化了。

  「降谷零是日本公安安插在組織裡最深的一顆棋子,你們也不希望他被拔掉,對吧?」

  黑田兵衛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椅子扶手。「但是放你回去,你依舊會是公安的對手。」雖然幫助過蘇格蘭和波本,卻並不能說明黑櫻桃就是公安的朋友。畢竟公安在她手上吃虧的次數也一點不少。

  「沒有組織的命令,我不會主動對日本公安出手。」這一點倒是十分可信,因為她一直以來都是這麼做的,「我只是組織培養的棋子,你把我留下來,我也沒辦法提供更多的信息。讓我回去,才能給公安帶來更多的利益。」

  風見裕也在一旁小聲地提醒道:「……降谷先生專門交代過,絕對不能讓她離開這棟房子。」

  黑田兵衛和清水涼交換著視線。

  常年久居高位的男人自有一股難以反抗的威壓,「以那個組織的風格來說,你回去也是凶多吉少。」

  「我知道。」清水涼頓了下,「但我還是要回去。」


第95章 危機逼近的日子裡7

  如果加入證人保護計劃能讓她就此逃開組織,做一個普通人安安穩穩活到老,那不用黑田兵衛多勸,清水涼自己就能拾掇拾掇,包袱款款地跟他走。

  但她只是一個被設定為身份陣營黑方的npc,偏差值就代表她的性命,這是無法違抗的鐵則。對清水涼來說,回去才意味著一線生機。

  雖然現在這絲生機已經細到需要她扛著顯微鏡去找了。

  「看起來你在公安那裡過得不錯,是不是還吃胖了?」

  這就是清水涼此時站在琴酒面前忍氣吞聲聽他諷刺的原因。

  銀發男人挑起一邊眉梢,語氣陰郁得像一團暴風雨朝清水涼臉上打去。

  黑田兵衛最終同意了清水涼的請求——他本打算以清水涼承諾保護波本的身份作為交換條件,後來又覺得沒有必要——為了盡可能打消組織的懷疑,黑田兵衛安排公安幫忙演了出戲。

  清水涼假裝被公安抓住,往琴酒那裡傳出了求救訊息,最後在琴酒的幫助下從公安的看守下逃了出來,此時三人剛剛甩掉追兵,保時捷停在荒郊野嶺。

  清水涼一直很想問,琴酒整天開這麼顯眼的保時捷,到底是怎麼做到浪了這麼多年也沒被抓到的?

  這就是反派大佬的光環嗎?

  「有……有吃胖嗎?」清水涼捏了捏自己的臉,「感覺不太出來呢。」

  琴酒多跟她說一句話都覺得自己至少折壽十年。他狐疑又陰鷙的目光在清水涼臉上逡巡了一圈。

  「你的運氣不錯,公安對你的看管很不嚴密,把你救出來幾乎沒費事。」

  就差沒直說我懷疑你和公安裡應外合了。

  沒辦法,情況緊急,來不及安排細致點的劇本了。

  清水涼有一個優點就是臉皮夠厚,「這不是顯得大哥您聰明機智又勇敢嘛。」

  琴酒冷哼了一聲,顯然是一個字也沒信。他對清水涼的懷疑已然到了峰值,只差一個敲定她是叛徒的證據,反倒對她的陽奉陰違更加不在意了。

  他此時就像只准備過冬的獵豹,好整以暇地等著獵物在他眼前露出破綻,然後一口咬上她的喉嚨。

  清水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自從琴酒發現瑪格麗特確確實實是叛徒之後,清水涼就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已經是在看死人了。

  他以前時常會警告她不許背叛組織,現在卻不再講這種話了——哪怕她在組織那裡已是滿身破綻。

  有時候清水涼看到琴酒的眼睛,會覺得他好像已經等不及要把子彈送進她的胸腔或大腦,手指在冰冷槍械上摩挲而過,轉眼間又恢復平靜。

  似乎是他既想要她死,又希望她活。

  擰巴得可以。

  從琴酒那裡,清水涼得知庫拉索目前在警察醫院被公安看管著——公安的精力大多集中在她那裡,倒是讓清水涼的順利逃脫多了幾分可信度。

  清水涼把她記下的臥底名單挑挑揀揀地報給琴酒,基本和庫拉索提供的一致。

  琴酒還是沒有好臉色。

  「波本和基爾,這兩個人呢?」

  他臉上露出不能不稱之為嘲諷的表情,寫滿了「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說」。

  憑借著主角光環,庫拉索提供消息時沒來得及說波本和基爾到底是不是臥底。至於清水涼,卻連名字都沒提。

  不知道是庫拉索有意為之,還是單純時間不夠了。

  沒有證據,清水涼卻覺得是前者。

  她想起兩個人接下任務一起聊天、吃飯,商討計劃的那兩天。回想起來依然是會讓人笑起來的美好時光。

  清水涼心裡有點難受。庫拉索落到如今的境地,不能不說有她的手筆在裡面。

  為什麼人總是會被逼著做些自己根本不喜歡的選擇呢?

  「他們不是臥底。」清水涼平靜地說。

  琴酒臉上諷刺更甚,「是嗎?我還以為他們之中至少有一個會是你將來的同事。怎麼,你在公安那裡搖尾乞憐也沒用?」

  能不能來個人把他嘴縫上?

  「就是不是,你不信我也沒辦法。」清水涼氣呼呼地鼓起臉頰。

  組織安排人按照名單將這些人一一處決,就算裡面仍有身份未明的情況,也本著寧可錯殺不能放過的原則全部列為必殺。清水涼被安排和基安蒂一組前往多倫多追殺阿誇維特。

  自從畢業成為正式員工之後清水涼幾乎就沒再和基安蒂兩個人一起出過任務,不過兩人的默契依然在。

  基安蒂知道最近組織在懷疑清水涼的事,但瑪格麗特的事情她並不清楚。她以為組織懷疑清水涼只是因為波本。

  「那種男人趁早扔了,正好他這次也在名單上,你把他殺了,琴酒就沒話說了。」

  直升飛機的轟鳴聲在耳邊震耳欲聾,清水涼調試著狙擊鏡。

  「到時候姐姐給你找些更聽話的男人。」

  這麼多年了,基安蒂倒是一點沒變。

  清水涼朝她彎起唇角,「謝謝~」

  如果有一天,當基安蒂也覺得她背叛了她,那時又會如何呢?清水涼忍不住想道。

  基安蒂和清水涼是被派出去的人裡第一組回到日本的。基安蒂似乎是得了命令,沒有任務時也寸步不離地跟著清水涼。

  兩人先回群馬縣吃了一頓豬肘子——這家店的味道也是經年不變的好吃,一口咬下去叫人恨不得把舌頭也吞下肚。基安蒂吃了沒幾口就把她那份讓給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清水涼了。

  清水涼感激涕零:「基安蒂姐你真好。」

  基安蒂:「……」

  她現在有點相信清水涼會背叛組織這回事了,如果警察那邊答應每天請她吃一頓豬肘,她絕對會連夜扛著新干線住進警視廳吧?

  隨後兩人走進群馬縣山上一家小小的神社。也不是過年時節,神社裡人並不多。

  基安蒂看著清水涼在搖鈴前來來回回好幾次,扔了好幾把零錢下去,臉上浮起疑惑的表情。

  清水涼認真解釋道:「總感覺之後都不會有機會來了,所以我提前許下了今年、明年和後年的新年願望。」

  「你一次許那麼多,神明記得住嗎?」基安蒂好笑地看著她。

  「應該記得住吧?」清水涼不太確定。畢竟過去兩個月就過了兩次新年,神明應該也習慣了。

  話說這個世界真的有神明嗎?

  與其拜神,不如拜拜楠雄A夢。

  「所以呢?你許了什麼願望?」既然來了,基安蒂也意思性地拜了次神。走出神社後,她朝清水涼問道。

  「我許願死者安息來著。」

  「那根本不能說是新年願望吧。」

  不能算嗎?

  「沒事,我按市場價雙倍付的賬,神明不會介意的。」

  希望神明聽到了,能叫死在她手上的那些人轉生去正常的世界,別再在這裡做背景板npc了。

  琴酒和伏特加回到日本時,名單上待處理的人只剩下波本和基爾。對清水涼「他們不是叛徒」的話,琴酒顯然是一個音節都沒信。

  他把一只手槍扔給清水涼。

  「黑櫻桃,把這兩個叛徒處理掉。」

  說著,琴酒好整以暇地拿出一根煙咬在嘴裡,清水涼很有眼力見兒地遞上打火機——德國Machtmann品牌最新款打火機。銀色金屬機身,低調奢華有內涵,成熟男人必備良品。

  伏特加尷尬地收回他的路邊產普通打火機。

  琴酒點上煙,目光落在清水涼身上。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清水涼小聲問:「你不還我嗎?好貴的。」

  琴酒:「……」

  不必生氣。他把打火機扔回去。

  「快點動手。」

  這是一個廢舊倉庫,一盞大燈打出慘白光束。波本和基爾被手銬拷在柱子上。看到清水涼出現的一瞬間,驚愕像一只蜻蜓似的驚動了波本的表情。

  他好像還不知道清水涼從公安那裡跑出來了,看來是公安那邊瞞過了他。

  琴酒的一雙綠眸浮在黑暗與白光的邊緣,他饒有趣味地望著清水涼,似乎對她會怎麼做很有興趣。

  在「黑櫻桃」的設定裡,她曾有段時間,專門接受過組織有關忠誠度的訓練。訓練的結果是,只要看到某個特殊符號,「黑櫻桃」一定會無條件地服從持有這個特殊符號的人的命令。

  現在琴酒手裡正拿著這個特殊符號。

  不過清水涼並非是被設定好的「黑櫻桃」。從她那吊兒郎當滿不在乎的態度裡,似乎是扒拉不出要聽話的跡像。

  「等等,沒有直接將我們暗殺掉,而是進行綁架,看來是組織從庫拉索那裡得到的消息並不完全,既然如此,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搶回庫拉索。」

  波本的話讓琴酒的表情出現一絲浮動,香煙在他指尖燃著微弱火光,一道白煙從唇舌間吐出,鑽進黑暗裡。

  「原本殺不殺你們都可以,」他勾起唇,慘淡白光下臉上出現一個半晦暗的笑,「不過現在我改主意了。雖然庫拉索那裡不能確認你們的身份,不過這女人倒是擔保你們不是叛徒。」

  他注視著清水涼,笑容愈發惡劣。

  「你在我這裡,現在可是全無信譽。有了你的擔保,我反而更覺得這兩個人之中至少有一個是叛徒。槍已經給你了,只要你殺了他們,就能再次證明你對組織的忠心,怎麼樣,用他們的命換你的命,很劃算吧?」

  琴酒把玩了兩下手裡刻印著特殊符號的圖章,漫不經心地將它扔到一邊。隨後那只骨節分明、膚色蒼白的手指摸上漆黑的手槍。

  想必琴酒忍著不殺她也忍得很辛苦,清水涼看著他的表情心想。

  清水涼自然是不想死,但她也不可能對波本下手。

  從成為npc以來,清水涼被人殺過、也殺過人。坦白地說,她一點也不喜歡殺戮的感覺,縱然她下手的那些人都是背景板npc,世界意志一天就能刷新出好幾個——不然以琴酒追殺叛徒的速度,組織不需要別人動手自己就垮了——但殺就是殺。

  在每一次動手時,清水涼都會回憶起自己曾死去的場景,於是伴隨著她手下流逝的生命,也有一部分自己跟著逝去了。死去的那部分自己,永遠地沉沒進黑暗裡,於是活下來的清水涼便缺了一塊,填補進新的東西。

  不斷地缺失,又不斷地填補,如同忒修斯之船一般,偶爾回首,清水涼會想到自己是不是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

  不過她向來過得一天算一天,這樣的疑惑絕不能在她大腦裡走一個來回。她心裡自然有一杆直覺的稱,必須要做的事不會後悔,做了會後悔的事便不會去做。

  如果還有活路,能掙扎的時候自然還是要掙扎一下。可實在沒有活路,也不過一死了之。

  無論是再可怕的事,經歷的次數多了也不過平常,所以清水涼一點也不害怕死亡。何況這次死掉就再也不會睜開眼,想起來清水涼還會有種松口氣的感覺。

  既想掙扎,又不想對波本基爾動手,那不是只剩挾持琴酒這一條路了?清水涼大膽地在腦海裡構思行動計劃。

  可惜沒等她實施,一發從門外來的子彈刷地把電燈滅了,倉庫陷入漆黑——這誰選的地方,選址的人肯定是臥底。大哥快干掉他!

  拉開門,夕陽的光落進來,波本已經消失了。

  清水涼趕忙舉起雙手自證清白:「不是我!」

  額頭浮起青筋,琴酒強忍著一槍打死她的衝動,正在這時貝爾摩德接到了朗姆的電話。朗姆收到了庫拉索的短信,短信上證明了波本和基爾的清白。

  「我就說他們不是臥底吧。」清水涼見縫插針地肯定道。

  琴酒一把將肩膀上探出來的腦袋按回去,「滾。」他的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陰郁冰冷,一邊眉梢挑起,尾音像一道尖銳的勾子般上揚。「如果我的眼睛姑且還沒瞎,你手上的槍剛剛是想對准我?」

  「怎麼會呢?」清水涼恭謹地站直身體,「我對大哥可是一片赤誠之心。」她悄悄握著手槍,打定主意,如果琴酒真要殺了她的話,說什麼也得在臨死前回他一槍才行。

  琴酒冷笑了一下,「我扔給你的手槍裡根本沒有子彈,蠢貨。」

  好家伙,居然釣魚執法。

  清水涼被琴酒關進了組織的訓練基地。那架勢與其說是放她一馬,不如說是組織因為要奪回庫拉索的事忙得焦頭爛額,暫時沒功夫處理她,只好先把她擱置。

  「你最好祈禱一下,在你餓死之前,組織能成功奪回庫拉索。」

  整天叫人祈禱,也沒見你報銷香火錢啊。

  組織在怎麼關人上面似乎和公安有些說不得的默契,兩邊的房門都是指紋加密碼鎖。屋子裡放著一張床和桌子,還有一個小衛生間,在生活環境方面,除了有點落灰,其他都還不錯。

  清水涼跪坐在床上,面對著牆角長蘑菇。她膽戰心驚地把已經關閉的死亡偏差值提示又提溜出來瞅了瞅。

  [當前死亡偏差值:10]

  請借我一雙沒看過這行字的眼睛。清水涼重重地嘆了口氣。

  [系統,你覺得我還有救嗎?現在離大結局還有多遠?]

  [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吧。]

  已經差不多是「准備准備後事吧」的語氣了。

  [我以為你聽了會哭出來。]

  既然會這麼想,為什麼還要說得這麼直白?

  [我還活著呢,哭什麼?況且就算死掉也是活著的人來哭我吧?]清水涼的口氣聽上去居然還有些驕傲,[本大人已經沒少被人哭過了,用我的照片做的佛龕連起來能有兩個琴酒那麼高。]

  是可以去申請世界吉尼斯記錄的程度了。

  清水涼振奮起精神。

  [你要干什麼?]

  似乎是統之將死,其言也善。清水涼覺得今天的系統好像很有興致同她閑話家常。

  [不是你說的嗎,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區區密碼鎖怎麼能難得倒她清水涼。

  組織的訓練基地早幾十年就建起來了,之後使用也不過是翻修過幾次。這把密碼鎖的使用壽命少說也有四五年了,按鍵的磨損程度也因為使用頻率的不同有著明顯的差異。

  琴酒開鎖的時候,清水涼留心聽過,是四個按鍵音。她找出四個磨損程度最大的按鍵。不多時便試出了正確答案。

  還剩一把指紋鎖。

  她帶著手套把口袋裡的打火機拿出來。不會有人以為她給那個神經病那麼殷勤地遞火是為了討好他吧?

  雖然當時沒想到會被關起來,不過未雨綢繆嘛,這不是就用上了?

  清水涼從系統的小背包裡拿出2B鉛筆和透明膠帶。將2B鉛筆削出粉末,灑在打火機的金屬表面上,接著用透明膠帶將浮現的指紋粘下來。

  打開門後的三秒鐘,清水涼放倒了兩個守門員。都是沒見過的面孔,顯然又是組織裡遍地跑的背景npc。

  她把兩人身上的槍卸下,又從其中一人身上摸出一部手機,隨後邁步朝走廊裡走去。

  此時天黑透了,夜風冰冷,星光閃爍。清水涼憑著記憶撥通了黑田兵衛的手機。

  「是我,黑櫻桃。我們做個交易吧。」

  琴酒顯然下了命令,一旦黑櫻桃逃出來,就地格殺。常年身處裡世界,清水涼對來自狙擊手的視線格外敏感,她藏在一根柱子後,小心地探出一雙眼睛來回搜尋狙擊手的所在。

  「你想做什麼交易?」

  「不要帶庫拉索去東都水族館,把她交給我。」

  「你能給我什麼?」

  一顆子彈打在柱子上,清水涼立刻朝著子彈來的方向回擊。她的動作太快了,甚至完全沒有經過大腦,只是憑著身體的本能反應。

  位處深山的基地因為子彈的破空聲更加幽寂。她的身體浸沒在黑暗裡,唯一雙漆黑眼瞳,亮如明月。

  「名單——組織派出去的臥底名單,只用來交換一個庫拉索可是你們賺了。兩個小時後,把庫拉索帶到羽田機場,我們在那裡見。」清水涼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夜晚,電話那頭傳來肯定的答復後,她輕輕加上一句話,「這件事不要讓波本知道。」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定下交易只用了兩分鐘時間。解決掉狙擊手,清水涼在基地找到一台電腦。

  不知道組織和公安為什麼都熱衷於把臥底名單記錄在電腦上,組織的這份名單,清水涼早在剛拿到黑客技能時就在找,她一直把攻下這份名單當作是技能練習,在大約一個月前,她完成了最後一步。

  如今要做的只是把名單拷貝到u盤上。

  既然說我是叛徒,這回就徹底叛給你們看哦。給我哭著後悔去吧。

  二十分鐘後,清水涼出現在基地的大門外。郊外沒有光污染,頭頂的天空流淌著一條璀璨銀河。漫天星光下,她振臂高呼:「我自由啦!」

  跑了十幾分鐘後,又灰溜溜地折回來。

  「人和動物的區別,就在於人會使用工具。」

  她坐進一輛車裡。

  此時的風見裕也剛剛掛掉降谷零的電話。答應過上司會看好清水涼不讓她離開房間卻沒能做到,風見裕也心裡滿是愧疚,上司雖然沒有指責他,語氣卻有種難言的疲憊。風見裕也發誓一定會把降谷零交代的有關庫拉索的事好好完成。

  他就是在這時接到了黑田兵衛的電話。

  「稍後把車停在下一個經過的商場,假裝去上廁所,會有另一個人替換掉你。然後你一個人帶著那女人從後門出來,我會在那裡等你。這件事不要告訴降谷。」

  「等等——」

  黑田兵衛言簡意賅地交代完事情就掛了電話。聽著耳邊的忙音,風見裕也滿臉痛苦——他才剛發過誓啊!

  為什麼要為難一個兢兢業業恪盡職守的打工人?

  風見裕也按黑田兵衛的吩咐帶著庫拉索從商場的後門悄悄溜走,或許是失去記憶的緣故,竊取名單的那天晚上氣勢洶洶的女人變得小白兔也似。

  坐進黑田兵衛准備好的車子裡,風見裕也忍不住問:「我們要帶她去哪裡?降谷先生說也許在摩天輪上能讓她恢復記憶。」

  那位日本公安的最高領導人掀起僅剩的一只眼的眼皮看了他一下,「那種事已經不重要了。」

  那個引發了公安和組織之間腥風血雨的女人安靜地垂著眼眸,好像對身邊發生的事一點也不在意,是被帶去水族館還是游樂場都沒有分別。風見裕也懸著一顆忐忑的心跟著這輛夜色下疾馳的車子停在了羽田機場。

  黑田兵衛帶了兩個人,加上風見裕也和庫拉索,一行人隨著黑田兵衛停在了兩棟建築物之間的小道前。

  夜風很涼。

  「庫拉索。」說不准等了多久,黑暗裡響起一道輕快的聲音。風見裕也順著聲音看去,聲音的主人也對他露出一道轉瞬即逝的燦爛笑容,「風見先生也晚上好啊~」

  晦暗的月光在絲綢般的長發上傾瀉而下,黑絲絨的裙擺在暗夜裡仿佛黑天鵝垂下的高傲脖頸。

  這家伙長得一副生人勿近冷漠無情的樣子,每每說起話來卻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總是生機勃勃的,風見裕也心想。他推了下眼鏡,「晚上好。」

  那女人站在高一層的綠化帶上,輕輕從上面躍下,距離拉近了,風見裕也正對上那雙烏黑明亮的眼睛。那眼睛黑漆漆的,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沉甸甸的目光落在人身上,仿佛有一片雪意。

  她朝風見裕也扔去一個東西。

  風見裕也手忙腳亂地接住了,是個u盤。

  「你們要的東西,密碼是——」她頓了下,聲音擦過耳畔,激起一陣寒涼的夜風,「波本第一次請我吃回轉壽司那天的日期。你們去問他吧。」

  什麼啊,這種事會有人記得嗎?這家伙該不會把每個和降谷先生相處的瞬間都記下來了吧?

  降谷先生,請有多遠逃多遠吧。

  「她我就帶走了。」清水涼將庫拉索拉到自己身邊,後者臉上浮現出疑惑和試探,「你認識我嗎?你要帶我去哪裡?」

  清水涼做了個wink,「秘密喲~」

  黑田兵衛:「如果你想要加入證人保護計劃,現在還來得及,包括你身邊這個女人,我可以幫忙將她也加入計劃。你背叛了組織,只靠你自己,是很難違抗那個龐然大物的。」

  似乎拿到這份名單讓黑田兵衛心情很好,他變得格外好說話。至少風見裕也是第一次見神色這麼溫和的長官。

  黑田兵衛也不擔心這份名單是假的,以他對黑櫻桃的了解,她不會做這種事。

  「現在暫且不用,如果需要的話,我會讓她回來找你的。我們要先走啦,拜拜~」

  像黑天鵝般的女人高高揮了揮手,她抓起銀發女人的手臂,兩人轉身並排向著夜色深處走去。風見裕也看著她們逐漸消失的背影,在某一瞬生出一種感覺,仿佛她們是要在這濃重的黑暗與冰冷狂風中走回童話裡去。


第96章 危機逼近的日子裡8

  風見裕也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害怕手機鈴聲響起,但是它終於響起的時候他又有種心裡石頭落地的輕快。已經爆炸了的炸彈總比不知何時會爆炸的炸彈要好,他安慰自己。

  「風見,怎麼回事?為什麼沒把庫拉索帶到東都水族館?」

  通話的背景音是東都水族館如織游人的吵嚷。降谷先生應該是已經看到那個假扮的庫拉索了。事情緊急,假庫拉索的裝扮非常草率,難怪他能這麼快識破。

  「降谷先生……」風見裕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小聲地辯解道:「這是黑田先生的命令。」

  已經拿到u盤,下一步就是拿到裡面的名單。黑田兵衛一行此時正在趕回警察廳的路上。風見裕也沒忘記他們此時還缺一個關鍵的密碼。

  怕什麼來什麼。

  坐在車後座的黑田兵衛沉沉開口:「問一下降谷。」

  風見裕也硬著頭皮張嘴:「降谷先生,您還記得您第一次請清水小姐吃回轉壽司是哪一天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風見裕也覺得或許是這個問題太強人所難了,那個女人根本就是在耍他們玩嘛。

  「沒關系,降谷先生,這種問題不記……」

  「風見,」降谷零打斷了他的話,「你現在在哪裡?不,你剛才去了哪裡?」

  風見裕也小心翼翼地抬頭在車內後視鏡裡看了看黑田兵衛的臉色,在那張來者不善的臉上翻翻找找,也看不出什麼信息。

  「我記得那天的日期,告訴我你剛才去哪裡了。」

  這是要做交換的意思,風見裕也繼續看臉色。

  「告訴他吧。」黑田兵衛緩緩說道。

  「在羽田機場。」

  降谷零掛掉電話,壓下鴨舌帽,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快步朝停車場裡的白色馬自達走去。水族館流轉的霓虹光將月色淹沒了,黑色的兜帽掩住男人的大半神情,他從光裡走向暗處,地面上一道暗影被扭曲地拉長了。

  「安室先生!」江戶川柯南踩著滑板,車輪與地面一路擦著火花飛馳,他追上降谷零大叫,「等等,發生了什麼?」

  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男人就像沒聽到一樣。江戶川柯南駕輕就熟地摸上車後座。似乎是知道不可能把他勸下去,降谷零沒同他費嘴皮子,直接啟動車子。白色馬自達像一滴白色的雪,被劇烈的風拖著,滲入黑暗的深處。

  江戶川柯南牢牢地抱著安全帶,把自己的胃貼在肚皮上,一顆小腦袋因為車輛的慣性像海草似地來回搖擺。一肚子疑問在胸腔裡打了個轉,看到車內後視鏡裡映照出的那張低沉面容時又像氣球似地一口氣放掉了。

  江戶川柯南慣來膽子大,但是明顯心情不妙的公安警察的霉頭還是不觸為好。

  「降谷先生。」車子一路飛進了羽田機場的停車場。從車上爬下來,江戶川柯南晃晃暈乎乎的腦袋,抬頭看到一個熟悉的奇怪眉毛公安朝他們走來。江戶川柯南記得他的名字,風見裕也。

  「降谷先生。」

  在與降谷零的通話結束後,黑田兵衛將風見裕也和另一位公安留了下來,命他們返回協助降谷零。風見裕也先降谷零一步返回了羽田機場,並在停車場等著他。

  「他想做什麼就隨他。我相信降谷無論何時,都能做出最合適的決定。」那時黑田兵衛是這麼說的。

  風見裕也和同事緊張地看著降谷零。

  降谷零的臉色不太好,不過他的素養讓他做不來遷怒風見裕也的事情,所以他只是蹙緊眉頭,睫毛微微一動,抬起一雙眼睛時顯出兩分壓抑不住的戾氣。江戶川柯南邁著小短腿牢牢地跟著三人探聽消息。

  「她把庫拉索帶走了?」

  風見裕也苦笑,「您都猜到了。」他看了眼江戶川柯南,後者趕忙對他露出甜甜的笑容。見降谷零沒說什麼,風見裕也也就裝作看不見。

  「也只有她會大費周章地做這種事。」降谷零微微無奈地笑了下,像是有回憶在他眸中輕鳥似地掠過,隨後他嚴肅了神色,「知道她之後去了哪裡嗎?」

  「我們沒有跟上去,不過看她們當時的方向,應該是機場裡。我們推測她應該是打算逃到國外去。她背叛了組織,還留在日本會很危險。」

  組織雖然是個跨國犯罪集團,但大本營還是在日本,逃到國外幸存的幾率會更大些。

  「去查看一下今晚從這裡飛去國外的旅客名單吧?」江戶川柯南小心地扯了扯降谷零的衣擺。

  降谷零低眸瞅了他一眼,「就按柯南說的做,風見,你們去把今晚所有從這裡飛去國外的旅客名單要來。」

  降谷零將帽檐拉得低低的,跟在風見裕也身後走進機場大廳。風見裕也和同事走到值機處,出示警察證件要求工作人員配合工作。

  名單拉出來後,江戶川柯南和降谷零一起探著一大一小兩個腦袋看去。

  一架直飛法國巴黎的飛機名單上,他們找到了清水涼的名字。至於庫拉索,沒人知道她的真名是什麼,也就無從確認。

  「這架飛機還有半個小時才起飛,降谷先生,我們要現在去飛機上找人還來得及。」

  「但是那個人的話,真的會犯這麼明顯的錯誤嗎?」江戶川柯南提出了疑問,「直接用了真名,這更像是她專門放在這裡給人看的。」

  降谷零神色一凜,「風見,先撤退。」

  「柯南說得對。就這麼直接離開,不像她的風格。我沒猜錯的話,那份值機名單應該被她篡改過,用來拖住追上來的人……」至於這個追上來的人到底是指組織,還是也包括了他,降谷零不願去想。

  「接下來怎麼辦?」風見裕也問道,「如果沒有坐上飛機的話,也就是說她還在日本境內……但是……」那樣一來,範圍未免太廣了。

  「但是她帶著庫拉索的話,目標還是很明顯的。」江戶川柯南捏著下巴沉思道:「如果她想要隱藏,躲避組織的話,只能避開人群。風見先生,你還記得她是怎麼離開的嗎?」

  風見裕也搖了搖頭,「這個我並沒有看到。」

  降谷零嘆了口氣,「你說的只是一般人的想法,對小涼來說……如果不想要人發現,她有很多種方法。」

  但是,既然逃出了組織,為什麼不向他尋求幫助?為什麼反而要避開他?難道他不值得她信任嗎?

  「我想要回另一個更快樂的世界。」

  那個夜晚睡夢裡的呢喃再度回蕩在耳邊。降谷零最擔心的,是她會做什麼傻事。

  千萬不要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放棄自己,他這麼祈求著。

  「東都水族館那邊還留著我們的人,讓他們緊盯著組織,千萬不能讓組織先找到她。」

  來到東都水族館的琴酒自然也發現了登上摩天輪的是個假庫拉索。以為自己被公安耍了的琴酒下令直升機對著摩天輪一頓掃射後撤退,回過頭來到訓練基地,結果發現關在那裡的清水涼也不見了。

  這下就連路過的螞蟻都能看出他的怒火中燒。

  琴酒在空蕩蕩的屋子裡走了兩圈,出來時月華在銀發上傾瀉下一道瀑布般的光華。流光碎發間浮出一個陰鷙狠辣的笑。「既然找死,我也只能成全你了。」

  伏特加和基安蒂眼觀鼻,鼻觀心,後者忐忑地開了口:「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

  「你是想為她說話?」琴酒嘲諷似地抬了下眸,「聽她叫過幾句姐姐,就讓你也生出了可笑的同情心?」

  基安蒂有些氣性,「我只是覺得黑櫻桃不會無緣無故背叛組織,你不能因為懷疑波本那家伙就遷怒她。她那個脾氣,你把她關起來,她當然會想辦法逃跑了。」

  「蠢貨。」琴酒似乎是懶得同基安蒂多解釋,「一旦黑櫻桃有任何異常,就地格殺。這是朗姆的命令,你還有問題?」

  基安蒂還有很多問題,「沒有了。」科恩攔了她一下。

  琴酒垂下了眼皮,好像是周圍的人把他弄得很疲憊。他也懶得再分更多的心思在別處。

  「我們兵分兩路,你和科恩,以及貝爾摩德去搞清楚公安到底在搞什麼鬼,黑櫻桃的事交給我。」

  琴酒的安排,基安蒂還沒資格反對。她冷哼了一聲,背著槍和科恩離開了。

  琴酒和伏特加走在夜深人靜的訓練基地。守門的那兩個只是昏了過去,醒過來之後什麼消息也問不出,辦事不利,琴酒直接兩槍送他們歸了西。

  過了幾步,地上發現了狙擊手的屍體。

  黑色風衣的瘦削男人在屍體前好整以暇地停住了腳步。獵獵冷風席卷著風衣的衣擺。黑色消融在暗夜深處,愈發顯得膚色蒼白到沒有血色,簡直叫人疑心他血管裡流淌的也是無色的冰水。

  「大哥?」伏特加看不出這屍體到底怎麼了,卻覺得琴酒似乎忽然心情好了不少。

  他近乎喟嘆般地,又滿含愉悅地說:「我還以為那女人有多好心……一頭野性難馴的狗,家養是活不久的。」

  「好了,我也該送她上路了。」

  「但是……大哥,你知道黑櫻桃會往哪裡跑嗎?」雖然相識多年,還是一起做過搭檔的關系,但伏特加著實參不透黑櫻桃的行事邏輯。

  琴酒冷笑一聲,「我扔給那女人的手槍沒有子彈,但是裝著發訊器。看樣子她似乎沒把那支手槍丟掉,她跑不了多遠。」

  伏特加點點頭——不愧是大哥,心好髒。

  「阿嚏——」清水涼打了個噴嚏。庫拉索擔憂地望著她,「沒事吧,是著涼了嗎?」她起身把窗戶關上。

  清水涼想了想,捏著下巴沉思道:「應該是有人想我了吧——」她小小翹起嘴角,表情像只矜持又驕傲的小貓,「我可是很受歡迎的一個人,很多人都很喜歡我哦。」

  庫拉索好像沒有障礙地認可了這句話,「我失憶前一定也很喜歡你。」她淺淺笑了下,望著清水涼的目光滿懷信任。

  可、可惡,這麼出招是犯規吧裁判?

  清水涼捂了下心口,然後迅速點點頭,「是的哦,你失憶前最喜歡我啦。」良心完全沒在痛的。

  她繼續為庫拉索做易容。

  專門把交換庫拉索的場地安排在羽田機場確實是個幌子,值機名單也是清水涼黑進系統裡篡改過的。如果是普通的組織成員,背叛組織後的最佳去處無疑是立馬逃出國,但無論是清水涼還是庫拉索,都是組織不可能輕易放過的人,對她們而言,往國外跑反而不合適。

  這個小把戲估計撐不了多久,清水涼也沒指望它真能騙過誰,不過是拿來拖一拖時間。事實上,從機場接到庫拉索後,清水涼就帶著她回到了自己家。

  發現她失蹤後,組織的第一反應一定是她逃跑了,這個時候反而不會先來家裡找她,這個地方便成了燈下黑。

  而且清水涼也有不得不回來一趟的理由。不說別的,如果要成功帶走庫拉索,必備的易容道具可都在家裡放著。

  窗外一輪明月灑下淡淡的光輝。屋裡沒有開燈,就著淺淺月光,銀發女人漸漸在清水涼手下改換了容貌。

  「我以前是不是一個很壞的人?」庫拉索問道,她的語氣沒什麼情緒,只是陳述,似乎她並沒有為此傷心或是憂郁,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慢慢斂起,異色雙瞳靜靜地點綴著黑暗。

  「還好吧。現在在四處追殺我們的那個人要壞得多。」易完容,衣服也要換掉。清水涼目測了一下兩人的身高差距,認真地說:「接下來可能需要把你的小腿鋸掉一部分,有點疼,你忍一忍。」

  庫拉索一驚,「還……還要這樣嗎?」

  清水涼好像比她更吃驚,「易容不都要這樣做嗎?哦,對不起,我忘記你失憶了。有很多事情你不記得了,這種事很正常的。」

  庫拉索聽得將信將疑。實話說,她不是很想失去一部分小腿。

  「不過這個事情你不願意的話,我們也不是不能再商量下。」清水涼很為顧客考慮,雖然有些為難,還是劃掉了原先的方案,庫拉索生怕她反悔,趕忙說道:「我們還是再商量一下吧。」

  清水涼悉悉索索地在黑暗裡摸出紙筆,「顧客小姐,咱們這邊還有這樣一種方案介紹給你,不過……說實在的,這種方案……嗯……我們一般不會推薦給客人的……」

  庫拉索凝神細聽。

  「就是說,其實換一件更大點的衣服就好了。」

  失憶了,但不是失智了的庫拉索終於明白過來,「你剛才是在騙我吧?」

  清水涼臉不紅氣不喘地點點頭,理不直氣也壯,「是啊。」

  她哥倆好地拍拍庫拉索的肩膀,「你不要想那麼多嘛。不管你以前是什麼人,既然現在失憶了,就暫時與你沒有關系。在恢復記憶,必須去面對那些煩心事之前,先享受生活吧,大美人小姐~」

  她舉起一面鏡子擺到庫拉索面前。淡淡月光下,鏡子裡映出一張清秀漂亮的臉龐。眼角微微下垂,眼眶裡嵌著黑白分明的眸子,再找不出一絲異色瞳的痕跡。

  「你為什麼會特意來救我?」庫拉索凝視著鏡中陌生的自己。

  「想聽真話嗎?」清水涼毛茸茸的腦袋從鏡子上方探出來,烏黑的眼睛像一潭黑水般輕輕晃悠著,庫拉索點點頭。

  「因為我之前做過很對不起你的事情,所以想要補償你。正好你失去了之前的記憶,那不妨就趁著這個機會重新看看這個世界,這樣等你恢復記憶之後,也許才能選擇真正屬於你的道路。」

  真正屬於我的道路?庫拉索把這幾個字在唇齒間來回翻滾著。

  「噓——」清水涼忽然把食指放在唇間,她指指房門,壓低聲音,「外面有人。」她肅起面容,從懷裡摸出一把手槍,慢慢靠近房門。

  ……

  伏特加開著黑色保時捷馳騁在黑夜裡。手機上顯示的發訊器信號正在這條公路的前方快速移動著。

  已經追了一個多小時了,發訊器馬上要駛出長野縣的範圍,伏特加還是看不出黑櫻桃的目的地到底在哪兒。

  現在在追的人真的是黑櫻桃嗎,雖然生出了這樣的疑問,伏特加卻不敢問出口。

  車內後視鏡裡映照出陷在車後座裡的那道漆黑與雪白交織的人影,伏特加偶然在鏡中與他的幽綠色的視線對上了,冷得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然後伏特加才意識到大哥並沒有注意到他。琴酒似乎是想別的事入了神。

  一定要殺掉黑櫻桃嗎?

  伏特加其實挺想這麼問一句,但是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不用問也知道。哪怕是名單上稍有嫌疑的臥底組織都不會放過,何況是如今看起來就十分不對勁兒的黑櫻桃。

  而且那個女人所代表的特殊意義,以及組織在她身上傾注的心血都注定了——一旦她不能為組織所用,必須第一時間抹除。

  思緒走了下神的瞬間,琴酒冰涼的聲線從背後撲上來,仿佛在鏡子上也撲了層涼涼的白霧。

  「伏特加,加快速度,她就在前面了。」

  語氣難掩興奮。是清水涼聽到會罵一聲變態的程度。

  伏特加心內輕輕嘆了口氣,踩下油門。

  所以這就是琴酒和伏特加攔住了一輛運豬車的原因。

  黑櫻桃顯然不可能在這種地方吧?伏特加的視線禮貌性地在養得膘肥體壯的粉紅豬們身上走了一圈,不願去猜那把手槍被黑櫻桃扔到了哪裡。

  事情到現在已經非常明顯,他們被黑櫻桃耍了。手槍裡藏著的發訊器被黑櫻桃發現,然後她反過來利用了一把,將他們耍得團團轉。

  伏特加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豬,就是不看琴酒的臉色。

  那位勤勞而勇敢的運豬員一開始還對這兩個忽然停在車前攔住他的黑衣人罵罵咧咧的,不知道看見了什麼,這會兒聲音越來越小,聽著還有些抖了。

  大哥到底是什麼表情啊,伏特加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有個樸實無華的心願是長命百歲來著。

  「呵。」耳邊傳來一聲冷笑。伏特加抖了一下。

  「這女人……我一定要把她的肉剁碎了給狗做肥料。」

  狗不需要肥料,大哥。

  伏特加死死地咬住自己險些不聽話的舌頭,琴酒陰鷙冰冷的眼神慢慢落到駕駛員身上。後者結結巴巴地看著他:「你……你想干嘛?」

  「你們……在這裡停著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上原由衣將車子停在路邊,探頭向外面看去。坐在副駕駛的大和敢助抬了下眼皮。車後座坐著諸伏高明。

  三人剛剛偵破了一個案件,正在往警察署趕。路邊停了兩輛車這種事本來不歸他們管,但是老爺車旁邊站的兩個黑衣人屬實是有些奇怪,從頭到尾都寫著「我有問題」,上原由衣便將車停了下來。

  她掏出警察證件,「我是長野縣縣警,有什麼問題可以跟我說。」她的目光落在兩個黑衣人身上。

  「不,不,我沒事。」駕駛員火速爬回駕駛位,一車小粉豬哼哧哼哧地駛遠了。

  伏特加壯著膽子叫了聲「大哥」,琴酒用余光剜了他一眼。

  「大哥,我們先離開吧。」

  在伏特加的再三延請下,琴酒終於肯抬起貴腳,往車上邁去。

  雖然這兩個黑衣人怎麼看怎麼奇怪,但畢竟穿著奇怪也不能算違法犯罪,上原由衣目視他們坐進了黑色保時捷,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驚醒了夜裡微寒的空氣。

  「那個男人,身上放著手槍。」大和敢助說,「他給人的感覺很危險。」

  能讓大和敢助覺得危險的人,那就是真的危險。

  後座的諸伏高明也輕輕嘆了口氣,「看來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

  「你怎麼來了?」清水涼看著門外的人驚訝地說,她把從當時看守她的人身上扒下來的手槍收起來。「你先進來——」

  門外的人眨巴著一雙仿佛在呼吸一般的漂亮眼睛,順著清水涼讓出的門縫擠進屋裡。

  「就是忽然想來看看你。」


第97章 危機逼近的日子裡9

  來的人是易容後的萩原研二。進了屋,他熟門熟路地找椅子坐下,看上去似乎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

  「我還以為大明星很忙呢。」短短一段時日萩原研二的馬甲就成了新秀愛抖露,清水涼走在大街上都能看見他的海報——雖說這其中可能少不了公安的推波助瀾。就是清水涼自己,也自掏腰包,買了不少周邊給他衝銷量。

  甚至還開了幾個小號免費給他做五毛水軍。

  萩原研二抬起眼皮,這張出自清水涼之手的臉美得巧奪天工,黑暗裡仿佛自帶光芒。他無奈地笑了下,懶懶地屈起手肘搭在桌沿。

  「來了幾次,你都不在,怎麼今晚回來了?」

  其實想問的是出了什麼事,但萩原研二知道就算不明說清水涼也知道他的意思。她願意說的自然會說,不願意說的,恐怕他問了也沒用。

  「回來拿些東西,我不會再回來了。這裡以後會變得很危險,你也不要再來了。」

  清水涼像是不知道迂回婉轉這幾個字要怎麼寫。

  萩原研二卻沒大吃驚。他其實早有隱隱的預感,而今不過是證實了。他倒是慶幸,自己此時此刻出現在了這裡。不然,看清水涼這個樣子,可不像是會跟他告別。

  這小姑娘,越長大越無情。

  「和她一起?」他看向屋裡陌生的女人,後者對他輕輕一笑,「你奇奇怪怪的朋友可真多。」

  「你是在說自己嗎?」清水涼把需要用的東西胡亂往背包裡一塞,便開始趕客,「快點走吧,記住,以後不能再來了哦。再遇到危險可沒人去救你了。」

  庫拉索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乖乖巧巧地等她,清水涼怕她無聊,從冰箱裡拿了塊小蛋糕遞過去。

  收拾東西的時候,清水涼輕輕哼著歌——萩原研二仔細辨認了下,似乎是首日本民謠。原曲哀傷婉轉,給她唱得像小學生春游動員曲。

  「讓讓——」萩原研二用身體重量壓著椅子往後倒給她讓出一條道,清水涼走過去抓起一只小兔子玩偶。又抽出他送她的零食箱子,倉鼠似地往外掏東西。

  如果不是知道她要去逃命,這麼看上去真像小學生春游一般。

  萩原研二忍不住笑了下。

  「只有你們兩個一起走嗎?安室那家伙應該會想辦法讓公安提供證人保護計劃的,你拒絕了?」他自問自答,「以你的性格,確實不像是會答應的樣子。」

  「你廢話好多哦。」清水涼被雜事弄得焦頭爛額,說話也不客氣起來。她可得趕在琴酒想到來這裡找線索之前趕緊撤走,也不知道那個被她扔給小豬佩奇的發訊器能幫她拖多久。

  萩原研二嘆了口氣,「你保護好自己,我和安室會努力,盡快將組織從日本國土上清除,到時候你就可以回來過自由的生活了。」

  「嗯嗯嗯。」清水涼表面上先答應他,「我知道啦,你怎麼越來越啰嗦了?」

  庫拉索把小蛋糕吃完了,安安靜靜地拿手帕擦了擦嘴,然後把另一塊塑料裝的小面包塞進了清水涼給她准備的背包裡。

  「喜歡這個味道嗎?」

  庫拉索點點頭。

  「下次還給你買。」

  「這裡還有一個活人呢。」萩原研二郁悶地幫清水涼把背包拉鏈拉上。

  「嗯嗯,」清水涼安撫他兩句,「你也想吃蛋糕嗎?」

  桌子上已經沒有蛋糕了,庫拉索趕緊把自己的背包背好小心地看了眼萩原研二。萩原研二無能震怒——這還是第一次有女性對他露出這麼明顯的防備加警惕的神情。

  他受傷了。心靈創傷。

  那邊歡快的小學生春游曲還在繼續,以樂景襯哀情。

  「算了——」

  他嘆著氣從脖子上把戴了許多年的護身符掛墜取下來。

  「你過來。」

  「你做什麼?」

  「借花獻佛,物歸原主。」他語氣帶著懷念與溫柔,「我一直覺得我能順順利利活到今天一定是托了你送的護身符的福。現在,你比我更危險,也比我更需要它。我不能陪在你身邊,所以希望能讓它代替我保護你。」

  「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清水涼推拒道:「既然你覺得它能保佑你,那就繼續留著它吧。」

  萩原研二搖搖頭,他很堅定。

  「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該讓它保護你了。」他強硬地把護身符塞到清水涼手裡,護身符還帶著他溫熱的體溫,輕輕灼燙著清水涼的手心。他輕輕笑了下,眼裡閃爍著溫潤的光,「不過我有個要求。等一切結束了,你要送我一個新的護身符。」

  你知道這種話我們一般稱之為flag嗎?這可不興亂說。

  再耗下去,大家出門可能就要跟琴酒對臉了,清水涼便沒再推辭,把護身符收起來,然後冷酷無情地將萩原研二掃地出門。

  「易容的技巧和要點我已經用郵件發給你了,你記得看,有不懂的就去問柯南,他在夏威夷實習過,他什麼都會。」無視掉萩原研二滿腦袋的問號,清水涼衝他擺擺手,臉頰上倏地亮起一個燦爛明媚的笑容,「再見啦。」

  萩原研二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笑起來,忘掉了那點疑惑,「再見。」

  他那時候並不知道,兩個人的再見是不同的意思。

  清水涼的表現那麼自然,任誰看了都覺得她成竹在胸。萩原研二見識過她的手段,便也沒有懷疑她能否在組織的視線下成功隱藏起來。

  他以為縱然分別有時,依然相會有期。就好像清水涼曾去往國外的那幾年一般。不過是一段等待罷了。

  在與某人相會的日子到來前,那些日子都名為等待。因為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在那之前的日子都被賦予了漫長又短暫的意義。他在分別的那一刻起,便期待著與她再度相逢的那一天到來。

  所以他並不知道,不是所有等待,都有歸期。

  那是他和名為清水涼的女人,最後一次相見。

  正如相逢未有預期,這世上大部分離別也都在一個轉身間的猝不及防。擦肩而過了,繼續遠去,趟過時光漫漫的一條長河,要在很久之後才明白,原來離別的時刻早就來了。

  原來再見早已說過。

  「我們要去哪兒?」庫拉索問道。清水涼和庫拉索一人背著一個背包站在大街上。黑漆漆的天幕仿佛墜在人的頭頂,不知何時,月光被一層又一層陰雲吞沒了。「看上去快要下雨了。」

  清水涼也給自己做了易容——烏黑長發變成了淺褐色微卷短發,腳下踩了增高鞋,胸脯被一圈圈繃帶束起來,藏在白色衛衣下,身材愈發顯得修長瘦削。一雙暗紅色的眼眸血一般。儼然已是二十出頭的男青年模樣。

  庫拉索站在她身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棟很普通的公寓,夜深了,每一扇窗都黑著燈,安靜地凝望著吹涼了月光的晚風。

  在看什麼呢?庫拉索想道。

  庫拉索沒有之前的記憶,對她來說,這個夜晚是她和身前這個女人的初遇。她把她從公安的身邊帶走了,她便跟著她漫無目的地飄蕩。

  說來神奇,庫拉索一點也沒懷疑過清水涼會不會害她。從看到她第一眼,她就相信她,就好像一條魚,相信大海的洋流會將她帶回彼方。

  她現在在她身前站著,那張隱藏在陌生面具下的臉龐上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像是混雜了悲傷、懷念、不舍、哀慟,最後放空了瞳孔,像是心神也被那扇黑著燈的窗吸走了。

  從庫拉索遇到清水涼以來,她就一直是笑著的。像個不斷發光的小太陽似的,把陰霾照得無所遁形。

  驟然見了這樣的表情,庫拉索有點驚訝——原來她也會有很難過的時候嗎?

  但那樣的表情轉瞬即逝,好似是飛鳥輕輕掠過群山般的錯覺,庫拉索眨了眨眼,她已然又輕笑著說道:「你等我一下,馬上就好。」

  清水涼用了變聲,嗓音是一把低沉清雅的男聲。

  庫拉索點頭後,清水涼走到家門口的郵筒前,將一張明信片從背包裡提溜出來。明信片上寫的寄出目的地就在對面。

  夜裡寒涼的空氣像凝了冰渣,明信片光滑的表面墜著一滴滴黯淡月光,在血色瞳孔的注視下「咚」一聲掉進了郵筒的胃裡。

  清水涼扒著郵筒的眼睛確認了下明信片的位置,隨後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叉起腰來——用現在這個造型做這個動作不能不說有點奇怪。「好啦!咱們走吧——」

  要對波本說些什麼,清水涼想了很久。要說的太多,能說的太少,最後只寫了一句再見。

  擔心這樣太過冷漠,又在後面加了句:早點睡覺,不要熬夜,不要感冒。

  或許擔心生活在天氣變化如此神鬼莫測的柯南世界的原著居民會不會感冒是她多慮了。

  清水涼打了個噴嚏,這麼想道,一抬腦袋,卻看到熟悉的白色馬自達與她擦肩而過。

  嚇得她差點把剎車當油門踩。

  「怎麼了?」副駕的庫拉索疑惑地看著清水涼。這位儼然已把此次出逃當成了旅行。盡管努力正經起來,眼裡卻是忍不住的好奇興奮。

  「沒什麼。」清水涼心有余悸。

  幸好。不然差點就要被波本逮個正著了。

  似乎放心的有些早。清水涼轉入大街上,前方路口設著路障,奇怪眉毛君風見裕也正帶著幾個公安守在那裡。

  清水涼思考了一下這群人不是在堵她的可能性有多大。

  「嘖。」她略顯不耐地挑了下眉。「到了最後也不叫人省點心。」她對庫拉索比了個「噓——」的手勢,「待會兒不要出聲,只要跟著我說的話對口型就好。」

  庫拉索點點頭。

  風見裕也按降谷零的吩咐盡忠職守地在附近幾個主要路口都安排了關卡,進出口的車輛都要排查——據降谷零推測,清水涼很可能會在今晚回一趟自己家。

  雖然在風見裕也看來很難理解,這時候回家不是羊入虎口嗎?降谷零此時正在趕去清水涼的家裡查看情況,風見裕也要做的就是確保清水涼沒有混在這些即將離開這個區域的車輛裡。公安用來當作封鎖申請的理由當然是偽造的。

  如果能將黑櫻桃截下帶回公安,對他們來說當然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不過風間裕也想,他的上司此時想要找到清水涼,帶回她的理由估計同什麼利益考量完全沒有關系。他只是擔心她的安全罷了。

  雖然這在風見裕也看來也很沒有必要。

  關心則亂,想到這個詞的時候,他不禁覺得或許和黑櫻桃就此分開對降谷先生來說會更好。

  兩個人繼續糾纏下去真的會有好的結果嗎?盡管抱著這樣的疑問,風見裕也還是嚴格認真地執行著命令。

  哪怕是深夜,東京的街道上行駛的車輛也不算少。放行了一位深夜出差的社畜,下一輛黑色跑車上坐著一對情侶模樣的青年。

  在路障前停下車後,駕駛座上的男性慢慢抬起眼睛,風見裕也在一張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看見一片沼澤般的暗紅色澤。他不禁打了個冷顫。

  男人似乎是個混血兒,皮膚很白,淺褐色的短發微微卷曲。

  「晚上好。」他的目光慢悠悠地將風間裕也掃視了一圈,微涼的嗓音聽上去漫不經心,又好似幾分嘲弄。「這是在抓什麼嫌犯嗎,警官先生?」

  風見裕也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解釋了一番公安早編好的理由,那雙暗紅色的眼睛帶了絲笑意,「這樣啊,希望警官先生早點抓到嫌犯。我和妻子正打算去北海道度假,和這麼可怕的事完全沒有任何關系。」

  離近了看,那雙眼睛宛若鮮血凝成的紅寶石。快要下雨了,涼風裹挾著水汽,那眼睛也濕漉漉的。和風見裕也想像裡的性格不同,男人好像性格很活潑,也很健談,這會兒功夫已經從警官先生的眉毛看上去很有福氣聊到他有沒有女朋友,需不需要幫他介紹一個了。

  終於,男人的妻子似乎是受不了了,不耐煩地叫道:「阿娜達,我們該走了。」

  「啊抱歉抱歉。」男人抱歉一笑,「感覺和警官很投緣的樣子。」

  他飛了個媚眼過來,叫風見裕也一陣惡寒。他還是更喜歡第一眼看到男人時,他身上那股冷漠疏離的大佬氣質。

  這會兒功夫,後面又停了幾輛車。風見裕也往後看的時候,發現降谷零也過來了,白色馬自達停在路邊,他的臉色說不上好,看來是沒有發現清水涼的蹤跡。

  已經被放行的男人沒有走,反而一只手臂倚著車窗閑適地朝外望去。「警官先生,那位先生也是你們的人嗎?」

  風見裕也順著他的目光大膽地猜測他是在說往這邊走的降谷先生。

  「真帥啊。」男人吹了個輕佻的口哨,挑起眉梢。「能幫忙介紹下嗎?」

  風見裕也在「您可以走了」和「您說笑了」之間徘徊了一下,沒忍住說道:「你不是有妻子了嗎?」

  男人做出羞澀的表情,「就是說,我夫人她不介意三個人的。」

  「嗯,我不介意。」那位副駕駛上好看的夫人用好聽的聲音說道。不過臉色看上去有些奇怪。

  有必要的話盡快去看心理醫生吧。

  「您可以走了,請盡快離開,不要堵塞交通。」趕在降谷零走過來之前,風見裕也忍住心梗,趕緊趕人。

  「得嘞,警官。」男人又用那雙紅寶石般剔透美麗的眼睛飛出一個媚眼,「幫我告訴那位先生,我真的很喜歡他哦。」

  風見裕也不為所動,公事公辦,「先生,請您盡快離開,不要妨礙公務。」

  男人聳了聳肩,狀似無奈。「我說的是真的。」

  可以,但沒必要。

  黑色跑車隨後飛出了風見裕也的視線。

  「情況怎麼樣?」降谷零走近後問道。

  「沒有異常。」為了上司的心理健康著想,風見裕也沒有提起那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她可能沒有來這裡,或者還沒有離開。」

  降谷零蹙緊眉頭,陷入沉思。

  清水涼帶著庫拉索來到了北海道。黑色跑車被兩人扔在山腳下,一人背著一個背包上了山。

  「組織在北海道基本沒有據點,要找來也要費一番功夫,我們可以放心地玩。」

  北海道連綿著一座座美麗的雪山,山下還算暖和的地方卻還開著滿樹繁茂的櫻花。一條蜿蜒的長河系在雪山頸上,水面上飄滿了淺粉色櫻花。點點河燈亮著淺淺的光。

  比起躲避組織的追殺,庫拉索感覺清水涼似乎更像是單純來玩樂的。雖然是個失憶患者,庫拉索憑著淺薄的知識也大膽地覺得沒有逃命的人會一手烤串一手棉花糖,邊走邊跳,還要逗路邊的小學生玩。

  「你說得沒錯,如果不是為了玩樂,逃命將沒有任何意義。」

  是這樣嗎?

  兩人在半山腰預訂了一家民宿。□□色的遠山送來鳥鳴和涼風。

  「如果你只剩下三天光陰,你會做什麼?」清水涼忽然問道。

  庫拉索答不出來,反問她:「你呢,你會做什麼?」

  「明天的我不知道,今天的我想看雪。」

  庫拉索點點頭,「所以你專門來了北海道?」

  「可惜這裡好像還是春天,只有山上的積雪。」清水涼語氣透著遺憾。

  兩人住進民宿二樓的一個房間,窗戶打開就是遠方的群山和一望無際的蒼茫天空。清水涼沒事兒就愛坐在窗口往外看,問就是在等冬天。

  民宿老板家有個高中生兒子,清水涼不知道怎麼跟他認識了,兩個人臭味相投,每天都湊在一起招雞逗狗,不大的小鎮沒兩天就出了名。

  兩個人罄竹難書的罪狀包括但不限於偷吃廚房剛炸好的天婦羅,打網球把二樓窗戶砸了,和小學生比賽把對方贏到哭著回家告狀……庫拉索每天都跟在清水涼屁股後面道歉賠錢,現如今業務水平已經非常熟練。

  兩人還維持著那副偽裝,名義上仍是夫妻。

  民宿老板時常問她:「有考慮過離婚嗎?」

  庫拉索:「……」

  不好意思,還沒結。

  老板很認真:「我兒子這個號練廢了不能說扔就扔,但是老公可以。」

  「我會認真考慮的。」清水涼又一次帶著泉山拓鬥——民宿老板兒子——出去劃船結果兩人雙雙落水不說,還驚走了岸邊垂釣者差點到手的大魚,結果被人凶巴巴地上門告狀,庫拉索熟練地賠禮道歉後對老板這麼說道。

  扭回頭清水涼拎著不知道打哪兒順來的奄奄一息的魚可憐巴巴地望著她:「想吃鹽烤魚。」

  庫拉索:「……」

  想吃自己做,看我干什麼?

  這時候老板疑惑地探出腦袋:「這魚怎麼那麼像我養在大廳的觀賞魚呢?」

  就是那條第一眼見了就讓清水涼不住感嘆長得真漂亮的觀賞魚。

  清水涼誠懇地誇贊道:「您真是慧眼識魚。」

  然後老板追著她打了兩條街。

  庫拉索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是真正適合她的道路,但她清楚地知道這種生活再過上幾天她就要高血壓了。

  難怪那時候曾聽過傳言琴酒有高血壓……欸?琴酒?那是誰?

  恍惚的記憶一閃而逝,庫拉索愣了下。

  庫拉索的記憶恢復得很隨便,她暫時沒有告訴清水涼。這座北海道小鎮馬上要迎來一場盛會,是鎮長的兒子要結婚。婚禮當然要在最隆重的地方舉行。

  就在民宿所在的那條街中央,剛剛修建了一家十分豪奢的酒店。在不大的小鎮裡拔地而起,仿佛明珠生輝。婚禮將於三天後在這裡舉行。

  泉山拓鬥說這家酒店有百分之八十都是鈴木財團的投資,似乎也是看中了小鎮未來旅游發展的潛力。

  清水涼在還沒對外開放的酒店門口晃了一圈,對庫拉索點評道:「看上去很值得一炸啊。」

  其言煞有介事。

  「你覺得會有人來裝炸彈?」

  清水涼反問:「鈴木家的建築有沒被炸過的嗎?」沒被炸過的都不好意思上族譜。

  庫拉索想了想,還真是無法反駁……然後她猛地意識到——「你知道我恢復記憶了?」不然怎麼會篤定她知道這回事。

  清水涼坦然地點點頭。

  庫拉索心想不愧是組織裡令人聞風喪膽的黑櫻桃。她不知道清水涼到底想做什麼,千裡迢迢來到北海道,她好像真的只為在這裡等一場雪落。

  在雪落之前,她們先等來了毛利小五郎浩浩蕩蕩一行人。兩人遙遙地望著他們從樓下經過,往新開的酒店而去,清水涼對庫拉索說道:「你該走了。」

  庫拉索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沒想到清水涼會趕她走。

  「對不起,那次出任務的時候背叛了你。」清水涼語氣歉疚,如果不是她搞的這麼一出,庫拉索也許還不會失憶,不會茫然地走上另一條路。她自覺自己是要對對方的未來負一部分責任的。

  「如果你想回到組織,我可以幫你。你和我不一樣,你還有選擇的余地。如果你不想回去,我自然也有別的辦法。」

  到了該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第98章 危機逼近的日子裡10

  不出清水涼所料,庫拉索並不想回到組織。

  從小到大,庫拉索習慣了在組織的命令下生活在殺戮、血腥和背叛中,失了次憶,反而讓她體會到了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比起回到冷酷無情的組織,她更情願在北海道過著血壓逐漸升高的日子。

  但清水涼說,如果她不想回到組織的話,現在必須得盡快離開日本。

  「我沒猜錯的話,警察那邊應該很快會有大動作,組織很快就顧不上你了。要擺脫他們,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清水涼送了那麼大一份禮物給公安,如果他們一點動作都沒有才叫人失望。

  「你呢?」庫拉索忍不住問。

  「我?我當然不走。」彼時遠處雪山的白光映襯在清水涼的臉上,幽黑雙眸亮著寒光,她輕輕一笑,「你不用在意我。」

  組織在日本經營多年,勢力盤根錯節。就算是公安要對他們展開總攻,他們要騰出手來收拾兩個叛徒的精力也還是有的。所以兩個人之中必須要留下一個吸引火力。

  不是清水涼自誇,就算是把庫拉索留下,她先逃跑,組織的火力也還是在她身上。

  唉,優秀的人總是會有很多煩惱。

  清水涼悵惘地捋了把滑落額前的碎發。泉山拓鬥敲敲屋門,探進一顆腦袋,少年的臉頰被冷風吹得泛紅。「哥,要一起去參加婚禮嗎?」

  幾天的時間,泉山拓鬥已和清水涼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涉世未深的少年如今儼然唯清水涼馬首是瞻,干什麼都想著她。

  小鎮上的人基本都沾親帶故的,泉山家也在婚禮邀請之列。

  清水涼擺擺手讓他先出去,把准備好的機票銀行卡都交到庫拉索手裡。庫拉索也不知道她整天吃喝玩樂的,到底什麼時候做下的准備。

  「只要按我的計劃來,你肯定能逃出日本,然後就自由了。」

  庫拉索還想說什麼,但被清水涼一個眼神止住了。她的目光越過木制窗欞,復又落到遼闊的長空和遠去的飛鳥上。

  「如果人的一生注定要死的話,我希望至少這一次我的死亡,是我親手選擇的結果。」

  語氣淡淡的,好似在說著別人的事。

  既然她已抱了必死的意志,庫拉索便知道自己勸不住她。臨行前清水涼把那串護身符掛墜交給了庫拉索。

  她倚著門框,面上帶著輕笑。

  「這個送給你,記得隨身帶著,它會替我保佑你平安健康的。」她頓了頓,「你應該不會嫌棄這是二手,啊不,三手禮物吧?」

  庫拉索當然不會嫌棄。

  [你就這麼送給她了?]倒是系統有些舍不得的樣子。

  [反正對我來說也沒用了。]

  [怎麼會沒用呢?]系統給她盤算著,[只要操作得當,就能讓這個馬甲從組織和公安那裡都脫身……]

  [就算能活下來,我還有回到我的世界的可能嗎?]

  系統噤聲不語。

  [那對我來說就是沒用的廢物。]

  對清水涼來說,與其在能不能活下去這種事上感懷,還不如想想下頓飯吃什麼。誠推北海道特色風味。

  馬上要被炸掉的婚禮清水涼肯定是不會去的,她還順便攛掇著泉山拓鬥也別去。

  泉山拓鬥眼睛一亮,「哥,你又想到什麼好玩的了嗎?」

  隨後兩人就摸去了鎮上的室外滑雪場滑雪。鎮上大半的人都被邀請去了婚禮,滑雪場幾乎成了他們兩個的天下。

  清水涼本來是想著帶泉山拓鬥避開死神出沒危險高發,而且肯定會發生命案的婚禮現場,但她沒想到這次還來了柯南世界著名生存保障專家怪盜基德先生。

  也是因為她沒有看報紙的習慣,不然早就該發現今日的頭版頭條《鈴木次郎吉再下戰帖!怪盜基德是這樣回應的》

  發現怪盜基德的是泉山拓鬥。當時兩個人正在比試誰先到達終點,渾身力氣使不完的熱血少年在前方一騎絕塵,清水涼在後面嚼著口香糖慢悠悠跟著,時不時叫兩聲:「我馬上就超過你了!」

  完全不覺得耍小孩兒玩是很可惡的事。

  等她追上去的時候,就看到泉山拓鬥正跟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卷發混血青年哥倆好。泉山拓鬥身高將近一米八,攬著混血青年的肩膀叫人掙脫不得。

  「哥,你是不是作弊了?不然怎麼可能跑到我前面去?」少年一路跑得太快,臉頰給風刮得紅撲撲的,一雙眼睛狐疑地上下掃視著。

  等看到後面悠悠出現的清水涼,泉山拓鬥人傻了。

  「哥,你沒跟我說過,你家還是雙胞胎啊?」

  清水涼看過去,挑了下眉。她也沒想到怪盜基德居然剛好挑了她這張偽裝過的臉做偽裝。還不等說什麼,旁邊林子裡又飛出一輛滑板車,戴眼鏡的小學生疾言厲色:「怪盜基德,你逃不掉!」

  泉山拓鬥一愣,手下意識一松,「清水涼」就變成煙霧消失了。江戶川柯南的滑板卻沒停,直接撞到清水涼身上,清水涼踩著滑雪板沒站穩,差點摔個腰間盤突出。

  「我抓住你了,怪盜基德!」

  清水涼:@#%¥%……;amp;;amp;……

  清水涼知道世界意志違抗不得,所以發現毛利一行出現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北海道小鎮時,她就意識到劇情在往下進行。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清水涼便打算靜觀其變,看看劇情打算怎麼拿走她的性命。

  但是死在三選一裡的次數太多了,清水涼實在不希望自己最後一次扮演死者npc還這麼沒新意,所以特意避開了主要場所。

  沒想到這樣也能被柯南找到。

  難道我就要這樣英年早逝了?死因是撞死?

  [250號,你不用擔心,你好歹也是主線npc,就算死,也是轟轟烈烈的,不會這麼簡單就掛掉的]

  謝謝,沒被安慰道。

  江戶川柯南也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兒,和眼前的卷發青年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尷尬地撓撓後腦勺:「哈哈……對……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干什麼。

  「怪盜基德?快按住他!」長期奮戰在抓捕怪盜一線的中森警官隨後現身,他一見逮捕基德有望,肉眼可見地興奮了,一聲令下,警察們裡三層外三層地把清水涼和江戶川柯南一塊兒按住。

  「中森警官!我們抓住他了!」

  「警官,我把他銬住了!」

  繼而是蜂擁而至的記者們,快門聲「哢嚓」「哢嚓」一聲接一聲。

  清水涼不是打不過這些人,只是不希望被按個襲警的罪名。她默默地盯著江戶川柯南,江戶川柯南自知理虧,趕緊跟中森警官解釋說搞錯了。

  泉山拓鬥收起拍完照的手機,義正言辭地說:「是啊,警官,我可以作證。怪盜基德剛剛已經在我手上跑了,這個是我哥。」

  你小子最好趕緊給我把照片刪了。

  「你哥?」雖然自己也覺得這次行動未免太順利,中森銀三還是難受得牙疼。功敗垂成哪是那麼容易放棄的。

  於是他忽然伸手朝清水涼臉上一扯,伴著泉山拓鬥一聲凄厲的「透哥——」,清水涼的易容猝不及防就給扯下來了。

  又是「哢嚓」「哢嚓」的快門聲,還有隱約低呼。

  「快快!搶頭條!」

  「怪盜基德真容揭露!」

  「別擠我啊!」

  「哎呀!你頭低一點!」

  中森銀三也沒想到自己真能扯下些什麼,臉上先是茫然,繼而是驚疑不定。「怪盜基德居然是個女的?」

  他不放心地接著在清水涼臉上扯了兩把。

  泉山拓鬥也震驚了——哥變姐這是怎麼回事?

  江戶川柯南更加震驚——這不是神秘失蹤的那誰誰嗎!

  「等等,你說她叫什麼?」江戶川柯南忽然注意到一個細節。

  泉山拓鬥低頭瞅了眼還不到他大腿的營養不良小學生,「透哥啊,怎麼了?」

  「他全名叫什麼?」

  「清水透。」

  江戶川柯南:「……」

  你用這名字有經過安室先生同意嗎?

  抓怪盜基德抓出個黑櫻桃,他現在一個頭兩個大,當務之急是先讓中森警官明白抓錯人了。

  那邊的清水涼一抹臉,神色憂傷:「我說我真的只是路過的你信嗎?」

  一個普通的路人普通地易了容,普通地被怪盜基德當成了普通的易容模板,又普通地被抓他的警察普通地撞上了……這他柯南的說出去清水涼自己都不信。

  要不是恰好穿著滑雪服,腳踩滑雪板,沒有第一時間逃走,也不至於落到這種境地。

  清水涼終於體會了一把什麼叫人算不如天算。這一波發展屬實是始料未及。

  沒有良心的清水涼當即陰森森地威脅江戶川柯南:「快點想辦法幫我證明清白,不然後果你知道的……」

  江戶川柯南:「……」

  本來這事兒也有一部分責任在江戶川柯南身上,他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立馬想辦法證明了清水涼和怪盜基德無關——這一點倒也不難,中森銀三本來就不覺得怪盜基德會是女人,只是清水涼的出現太巧合,讓他不得不考慮同伙的可能性。

  但是有了毛利小五郎阿笠博士等眾多人士作保,他也只好悻悻地放了清水涼。

  比警察更失望的是記者們,眼見頭版頭條轉瞬成為泡影,他們看清水涼的眼神都透著不善。雪上加霜的是不久之後所有攝像的內存卡都不見了。就是手機裡的照片也變成了一片黑。甚至有人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沾上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

  解決完記者那邊的清水涼回過頭才想起泉山拓鬥那裡也存著照片。

  對兄弟變姐妹這件事,泉山拓鬥似乎接受良好,只是提起來還略微有點羞澀,白嫩臉頰飄著兩朵詭異紅雲。

  「難怪哥……啊不,姐你不願意跟我一起泡溫泉。我還以為是你嫌棄我,原來是男女有別啊。」

  清水涼掃了眼他白斬雞的身材,不屑地「切」了聲。

  如果那天發出溫泉邀請的是波本,就不存在男女有別,而是混湯賽高了。

  泉山拓鬥手挺快,拍的幾張照片已被他傳到了推特上。不過清水涼要求他刪掉時,他也沒有反抗,反而緊張兮兮的。

  「姐,我是不是闖禍了?你該不會是在執行什麼機密任務吧?」

  半大的少年最喜歡冒險和天馬行空的想像。清水涼任他發散思維,不承認也不否認。

  照片是刪掉了,但畢竟在網上掛了一段時間。如果照片的主人公是工藤新一的話,被組織看到的可能性大概是百分之五,照片主人公是清水涼,那被看到的可能性就是百分之百。

  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清水涼並不怪泉山拓鬥,她一直很清楚,她的敵人,既非組織,也非公安,而是這個世界。

  就算沒有這一遭,也有下一遭。某種意義上來講,死亡偏差值就像是她的幸運值,偏差值降得越低,就說明她會越倒霉。

  雖然形容得不算貼切,不過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

  經過這麼一番插曲,表面上清水涼也看不出有沒有緊張的情緒,照舊是我行我素。解決了中森銀三那邊的問題,她還不忘再威脅一把江戶川柯南:「我在這裡的事不許告訴波本,不然我就搶你老婆。」

  江戶川柯南震怒:離小蘭遠一點,你沒有自己老婆的嗎!

  那邊清水涼已經牽著灰原哀的小手去欣賞阿笠博士的最新發明了。

  阿笠博士的新發明是在鈴木財團的資助下完成的,也是為了慶祝這場婚禮以及酒店正式開業才首次亮相——一個非常天馬行空的發明,阿笠博士將其命名為自動下山滾動囊。

  簡單地說,就是一個能彈出的氣囊,平時可以像柯南的足球一樣縮進腰帶裡,要用的時候彈出來,人鑽進去就能順著滾下山。防震效果非常好,此外還有防水防火的功能。是專門為這個北海道小鎮設計的。

  這種東西清水涼以前只在漫畫裡見過——啊等等,這就是漫畫世界來著。

  以阿笠博士這種發明天分,他還沒被軍方關起來嚴密保護簡直離譜。

  少年偵探團一向對阿笠博士的發明最為熱衷,不用說一定是第一波去試驗的。

  阿笠博士這一批做出來的滾動囊也不多,只有幾個。看上去倒是很好玩,美中不足的是一個囊只能裝倆人,而且似乎除了滾來滾去就沒別的用了。

  用柯南的話說是「無聊又沒用的奇怪發明」。

  奇怪是挺奇怪的,不過清水涼覺得蠻有意思。等少年偵探團體驗完,她也抱著灰原哀進去試驗了一圈,給予了五星好評。

  灰原哀死魚眼瞪她:「你特地易容了一番藏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

  清水涼想了想,「享受生活?」

  灰原哀冷哼了一聲,「虧我還一直在擔心你。」

  清水涼感動得立馬抱起來把人親得直呼「救命!」。

  「別擔心我啦!我這麼強,沒問題的喲~」

  鈴木園子嘆為觀止,跟毛利蘭吐槽:「沒想到那個冷冰冰的小家伙會和清水小姐關系這麼好。」

  毛利蘭也點點頭,「簡直像親姐妹一樣。」

  「說起來我那個徒弟前兩天似乎還在問清水小姐的消息……」毛利小五郎捏著下巴說道,他前兩天喝多了,記得也不大准。

  「安室先生嗎?」鈴木園子問。

  「看這樣子,不會是小白臉被人甩了吧?」毛利小五郎點評道。在說及小白臉這個詞彙時他有些猶豫,畢竟膚色上來看不怎麼准確。

  「爸爸,」毛利蘭制止了她爸不安好心的揣測,「清水小姐不是說了,她易容來這裡只是為了幫某個偵探查案。不過既然找到了清水小姐,是不是最好通知一下安室先生?」

  江戶川柯南一聽急了,趕緊想辦法轉移毛利蘭的注意力。「蘭……蘭姐姐,我想上廁所!」

  抱歉了,安室先生,雖然很對不起你,但還是黑櫻桃更可怕一些。

  阿笠博士的發明展覽是在怪盜基德離開以後,婚禮的下午舉行的。怪盜基德來盜的寶石是新娘戒指上亮瞎人眼的大顆紅寶石,據說他來晃了一圈,也沒拿走寶石,反而撩了一把新娘,把新郎氣得夠嗆。

  不過在清水涼看來,他還得謝謝人家怪盜基德。有死神在還沒發生命案不趕緊謝天謝地,還想什麼呢?

  晚上清水涼就被打臉了。

  用過晚飯後,7點15分,眾人在一間密室裡發現了死者,泉山拓鬥。

  一個小時前還和清水涼有說有笑的少年躺在盛滿水的浴缸裡失了聲息。蒼白的臉頰好似還殘留著山間涼風刮出來的紅印子。

  整天被兒子氣得吹胡子瞪眼的民宿老板此時哭得泣不成聲,清水涼卻比自己想的還要冷靜。

  她動用了本來打算留著對付琴酒的技能【福爾摩斯的榮光】。

  【福爾摩斯的榮光】

  試問誰不想成為福爾摩斯呢?本品可以給你提供這樣一個機會,使用本技能,世界的真相會如同透明般在你眼前展開,哪怕凶手隱藏得再深,都無所遁形。

  時效3分鐘。

  清水涼知道了凶手是誰。

  上鎖的門窗、窗台下的貓腳印、少年干淨的口鼻、後腦勺的打擊傷、脖頸的抓痕和勒痕、圍觀者的神態、進出的順序……斑駁龐雜的線索在她的大腦裡自動找到自己的位置,指引向唯一的答案。

  凶手是隱匿在賓客裡的寶石大盜。他同樣看上了新娘指間價值連城的紅寶石,在准備盜竊計劃時不慎被泉山拓鬥撞了個正著,於是一不做二不休,殺人滅口。

  為了拖延屍體被發現的時間,他又將屍體藏在房間浴室裡。

  清水涼以觀賞的名義向新娘借用了那顆紅寶石戒指,來了個請君入甕,將寶石大盜堵在了某個房間裡。

  寶石大盜是個四十多歲的男性,身高一米七左右,皮膚很白,笑起來看上去很溫和。

  乍然被人發現他鬼鬼祟祟的行為,他下意識先擺出三分溫柔的笑:「清水小姐,你一直在屋裡沒動靜,毛利先生擔心你,所以拜托我來看看。」

  清水涼卻沒空陪他演戲,子彈上膛,她語氣輕輕,「你知道嗎?我本來打算金盆洗手,再也不輕易殺人了。」

  沒有亮燈的屋裡只有從窗戶處流進的月色發著淺白的光。長長的黑色裙擺隨著清水涼的動作像水波般晃動著。她的神色看上去有幾分漫不經心或是百無聊賴。

  「我數到三,就開槍。」

  這個女人沒有在開玩笑,多年的敏銳直覺讓寶石大盜沒有做任何無謂的抵抗,他直接朝窗戶處撲去,似乎一點也不怕這裡有15層樓高。比起高樓,他直覺身後的女人更加可怕。

  「3。」清水涼卻沒真打算給他三秒的逃命時間。

  裝了□□的槍筒低低一聲輕響。

  「你真該慶幸,我沒有虐殺的習慣。」

  她只是讓他在以為還有希望的境況下死去。

  「等等——!」查出真相的江戶川柯南晚來一步,推開屋門,黑發女人正坐在窗台上吹風,嘴裡似乎還哼著歌。淺白月光滴落在額頭,又順著高挺的鼻梁,在下巴處凝結。滿屋的血腥氣被風吹散了。

  「喲,是柯南啊。」

  她朝江戶川柯南看去。月光在臉上凝固成一團模糊陰影。

  犯人死了。

  江戶川柯南這時候才清醒地認識到,面前這個人,無論她有多少的溫柔與善良,她都還有與之完全相反的另一面。血腥、殘忍、不留余地。她是黑衣組織最年輕的干部黑櫻桃。

  面前搖晃著一抹黑色,清水涼在他面前蹲下,背對著一片銀色月光,那雙望著他的瞳仁溫柔又安靜。

  「這是什麼表情?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柯南。」

  她輕輕捧起他的臉,聲音溫和,像是拿最和煦的春風裁出的音調。

  「我和你不一樣,柯南。但我希望你能永遠保有這般熱忱,永遠像太陽一樣,照亮所有黑暗。」

  知道生,才會敬畏死。

  像清水涼這種,明顯屬於不敬生死。她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哪兒有功夫在乎別人的。

  江戶川柯南臉色發白,自己也不知自己在害怕什麼。落在他臉頰上那只手比月色還要涼上幾分。

  查明真相後,他便一個人衝了過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接下來該怎麼辦,他也有些茫然。

  清水涼臨時開的這間房在15層,是酒店的住宿樓層。大多賓客們所在的宴會廳則位處第7層。

  見江戶川柯南滿臉糾結,清水涼平靜地又扔下一顆驚雷。

  「與其想著怎麼處理我,不如趕緊去阻止下一個案件。」

  「什麼?」

  「你沒發現嗎?來參加婚禮的賓客中還有一個青年,他是本鎮鎮長的助手,但他還有另一個身份。他的父親多年前被一個酒駕司機撞死,那個司機就是鎮長。你覺得,他隱姓埋名留在鎮長身邊,是不計前嫌地打算助他平步青雲嗎?」

  江戶川柯南臉色一白,就要往樓下衝,清水涼又叫住了他。

  「你這個一遇到命案就急哄哄的性子真得改改,」清水涼無奈地揉了揉柯南的小短毛,「不過要是肯改也不是你了——好了,最後免費贈送你一個消息。」

  「宴會廳的周圍藏有炸彈,在查案前,你最好先想辦法馬上讓大家離開這家酒店。」


第99章 危機逼近的日子裡11

  江戶川柯南沒有懷疑清水涼的話。

  回到宴會廳,警察還在就泉山拓鬥的死亡展開問訊調查,江戶川柯南找到鎮長助手的所在,果然發現他偷偷調換了一碟糕點遞給鎮長。

  柯南借著小孩子的身份隨機應變,打翻了鎮長手裡的盤子,散落的食物上微微的苦杏仁味兒讓他再次確認了清水涼的判斷。

  她怎麼什麼都知道?

  在微微挫敗感裡,江戶川柯南被毛利小五郎一把提溜起來:「小鬼,你能不能稍微安分一會兒!」然後又腆著笑臉給鎮長道歉。

  鎮長微微一笑:「沒關系,小孩子嘛。」

  被扔回地上的江戶川柯南白了毛利小五郎一眼,灰原哀也死魚眼瞪著他:「你不是已經發現凶手是誰了嗎?這又是在干什麼?」

  江戶川柯南有選擇性地把剛剛發生的事告訴了灰原哀,灰原哀微微蹙起眉頭。

  過了一會兒,一道小女孩兒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

  「著火啦!」

  隨後走廊裡彌漫出白色煙霧,觸發了煙霧報警器。

  緊接著是毛利小五郎的聲音。

  「大家快逃出酒店!」

  正在冥思苦想案件真相的毛利小五郎滿臉問號:我有在說話嗎?

  江戶川柯南用手帕包起掉落的糕點,隨後跟著人群一道逃出酒店。

  接下來就是沉睡的小五郎的推理秀。

  助手對他的犯罪行為供認不諱,只是痛恨恰好被毛利小五郎發現了真相,不能親手為父報仇。

  江戶川柯南借著毛利小五郎的口語氣低沉:「即便如此,你也不該隨意掠奪他人的生命,你父親不會想要看到你這個樣子。退一步來說,就算鎮長害死了你的父親,來參加婚禮的其他賓客又做錯了什麼?」

  助手疑惑地抬起眼。

  他的表情引起了江戶川柯南的警惕,「宴會廳周圍的炸彈不是你安放的嗎?」

  「毛利先生,你在開什麼玩笑?我要復仇的人只有鎮長一個人,為什麼我要安什麼炸彈?」

  伴著助手語氣激烈的辯解,已經空無一人的酒店8層轟然發生了爆炸。與此同時,遠方的天空隱隱響起直升機的轟鳴聲。

  「這樣就不用擔心有人打擾了。」清水涼收起炸彈遙控器,滿意地笑了下——笑到一半覺得自己這樣有點變態,趕忙收起笑容。

  清水涼目前所在的位置是酒店最頂層,窗戶大開,灌進來的風帶著北海道獨有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她舔舔略微干澀的唇瓣,倚著窗台,素白纖細的手指轉動望遠鏡朝昏黑無際的夜空望去。

  [哇,這不是組織剛買的最新型直升機嗎?居然出動了這個,琴酒真舍得啊,說到底,這家伙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他最親愛的小弟啊?可惡——]

  清水涼罵罵咧咧地掏出一只火箭筒。

  系統:[……]

  您二位半斤八兩吧。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到了這個地步,清水涼不會抱著幻想,覺得組織就是想請她回去喝杯茶。

  第一發火箭彈射出,直升機關鍵時刻避開了要害,像個腿腳不便的老人般晃悠悠地飛進了視野盲區。清水涼也沒指望一擊就能成功,當命運不站在你這邊時,就是拿個機關槍打近在咫尺的敵人也注定是人體描邊。

  黑發女人把火箭筒扔回系統背包,在身上摸了兩把,摸出一包煙和打火機。銀白的月光映照出香煙的牌子「JILOISES」,是琴酒最喜歡的牌子。

  她抽出一只咬在唇間,點上火。一點橘黃的光短暫地驅散了寒意。

  她慢條斯理地在空蕩蕩的屋子裡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這一層還沒完全裝修好,是打算將來用作餐廳的。椅子是清水涼從樓下搬上來的,繁雜的雕花木紋在銀月下隱隱泛著寒光。

  清水涼不習慣抽煙,咬了一會兒,便兩只手指夾下了煙。她靜靜等著,一道腳步聲慢慢逼近了。

  那腳步走得慢條斯理的,似乎是一點也不著急。隨著每一聲腳步的輕響,清水涼睫毛一顫,緩緩抬起了眼皮。那點香煙的火光還在她指尖燃燒著。

  窗外落進的月光在她腳尖前方五米左右的地方凝結成一片白霜,一雙黑色的靴子踏了上去。

  「果然是一個人來了啊。」

  清水涼臉上了然於胸的笑容讓琴酒感到一陣惡心厭煩——這個女人總是一副十分了解他的討厭模樣。

  想到不久之後就能親手拿走她的性命,琴酒勉強暫且忍耐下這份煩躁。

  「組織決定好怎麼處理我了嗎?」黑發女人倚靠在雕花木椅上,慢悠悠抽了口煙,「如果你肯把第一殺手的位置讓給我,我會考慮繼續為組織賣命的。」

  「我真好奇,一段時間不見,你去哪裡把腦子做成了風干腊肉?」

  「別這麼急躁嘛,大哥,你確定不用請示下朗姆的意見?我不是組織最滿意的作品嗎?沒准兒比起你,朗姆大叔會更想留下我呢?」

  琴酒冷哼了一聲,一眼也不看她,好像清水涼是什麼灰塵,看一眼便要髒了他的目光。「我還以為你被嚇得屁滾尿流地逃往了國外,沒想到就窩在這麼個鄉下地方,呵——」

  要是讓他有一句話別冷嘲熱諷,怕是比讓黑猩猩穿女僕裝還難。

  組織確實是通過泉山拓鬥發在網上的照片鎖定了清水涼的位置,為了避免再讓這個滑不溜手的女人逃走,琴酒幾乎是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來圍追堵截了。

  但眼前的女人氣定神閑,一副「我一個人把你們包圍了」的樣子看得他氣不打一處來。

  琴酒舔了下後槽牙,藍牙耳機裡響起科恩的聲音。「不行,她坐的位置剛好在狙擊死角。」

  「哦——」女人含笑的尾音像山路似地轉了好幾個彎,「真是抱歉啊,看樣子是我招待不周。」

  雖然清水涼總叫波本「搭檔」,但認真算起來,和她搭檔時間最久的其實是琴酒和伏特加。常年的搭檔,就算說不上默契,彼此也對對方的行動模式十分了解。

  幾乎就在清水涼尾音的余波最後一次震顫了空氣中的塵埃時,兩人同時動了起來。

  如果要比誰的槍更快,琴酒和清水涼誰也不敢打包票倒下的一定是對方,因而兩人不約而同地率先選擇了拳拳到肉的方式。

  在搏擊一途上,琴酒姑且算是清水涼的師父。之所以說是姑且,是因為這家伙從不講理論課,都是靠狠揍讓清水涼自己領悟——總覺得這種教學方式有種很熟悉的感覺。絕對是錯覺。

  清水涼忍琴酒已經很久了,以前還得給他面子,不得不瞻前顧後,現在誰還管他姓琴還是姓黑,往死裡揍!

  如果單看搏擊能力,清水涼稍遜於琴酒,但架不住清水涼這個人心黑,專往不能打的地方打——說的是臉。

  沒幾個來回,琴酒就變得臉頰通紅——氣得。

  沒見過這麼不講武德的打法。

  而且這女人好像不知道疼一樣,他剛剛那一下都要把她左手扭斷了,她依然能面不改色地用右手朝他臉上招呼,逼得琴酒不得不朝後退了幾步。

  那女人停在原地歪著腦袋看向他,忽然笑了,盈盈雙眸波蕩著溫柔月光。

  事到如今,琴酒還是極端厭惡這雙眼。他閉了閉眼,生怕看多了做噩夢。

  清水涼認識琴酒這麼久了,他一直都是那副陰郁死人樣。兩人搭檔的時候接的最多的業務就是追殺叛徒、臥底,哪一次琴酒不是風度翩翩地登場,給別人帶去死亡和壓迫。

  能用槍解決的,琴酒就不會動手,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的搏擊真的很厲害。

  更少有人能看到他此時此刻的這副樣子——喘著粗氣,蒼白修長的指節輕輕擦過嘴角的血跡,仿佛下一刻就要朝清水涼的脖子咬上來。

  從來不離頭頂的帽子也在打鬥中滾在地上,一襲長長的銀發逼得月色也退避三舍。

  少了那頂黑漆漆的帽子,他好像一下子年輕了不少,仿佛有一個少年的靈魂在他身上極短暫地眨了下眼,旋即被那雙暗綠的眼瞳吞沒了。

  清水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有一個問題實在是不吐不快。

  「大哥,你平時洗頭麻煩嗎?」

  她還是禮貌性地用了大哥這個稱呼以示尊敬。

  琴酒顯然沒能體會到這份用心良苦。

  「閉嘴。」

  清水涼把脫臼的手腕重新裝回去,隨意地甩了兩下手,開著【半小時痛覺屏蔽】,一點痛感也沒有。若不是手腕彎折的角度有點詭異,她甚至都沒發現脫臼了。

  「大哥,我們這麼多年的情分,你都不能對我稍微手下留情,憐香惜玉一點嗎?」

  話是這麼說,清水涼朝琴酒臉上揍的力度是一點也沒收著。一邊哭唧唧,一邊下殺手。

  琴酒不搭理她,她又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講廢話,從今晚月色挺好講到日本的經濟社會發展,最後幽幽一嘆氣:「人家真的沒想背叛組織……都是成年人,誰還能沒點秘密?大哥你沒有嗎?」

  琴酒一拳打在清水涼的胃部,生生截斷了話茬。後者咯了口血出來,又淡淡地抬起纖細白皙的手指擦過唇角,赤色的鮮血像一道沒能燒盡的晚霞在臉頰上留下一道極淡的幻影。

  清水涼嘆了口氣:「大哥你不會真的什麼秘密都沒有,一生都奉獻給組織了吧?好可憐啊。」

  琴酒面色未變,任她喋喋不休的話語擦過耳畔。手下找到機會,扣住清水涼的手腕,將她抵在雕花木椅的椅背上,椅背硌著後腰。

  銀白的發絲垂落,糾纏著黑色長發,仿佛是從哪個遙遠的地方飄來的愁雪散落在黑暗的帷幕。

  「基安蒂,開槍。」

  在打鬥中,琴酒終於將清水涼逼出了視野盲區。冰冷陰鷙的聲音霧一般撲到清水涼臉上,窗外直升機的轟鳴聲似乎是在逼近。

  那一瞬的時間被無限拉長。

  「我還以為,你一定會親自動手的。」她的語氣聽上去有那麼點可惜。好像是菜場買菜,說好了打五折,臨結賬對方又反悔了。

  或許是兩人的距離太近增加了狙擊難度,琴酒的命令下達後,有好一會兒,基安蒂那邊都沒有動靜。

  清水涼朝窗外的夜空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挪回面前的男人身上。

  她認真地觀察著那雙眼睛,忽然感嘆道:「大哥你的眼睫毛也是銀色的欸,真漂亮。」

  清水涼似乎是還嫌自己活得太長,在琴酒越來越冷凝的目光裡繼續指指點點。

  「這麼一雙漂亮的眼睛,真是可惜了。」

  在琴酒理解清水涼這句話的深意之前,一種冰冷的金屬觸感磕在琴酒的手腕上——一副手銬連接了他和這倒霉女人的手腕。

  清水涼對他笑出一口小白牙,做了個「彭——」的口型。

  下一秒,劇烈的爆炸聲響起,煙塵肆虐,瓦礫飛濺。

  這棟鈴木建築物終究是沒能逃脫翻來覆去被炸的命運,巨大的衝擊像一朵煙花燃放在北海道微冷的夜空下。

  酒店樓下的警方負責人在對講機裡大吼:「怎麼回事?道路還沒有清出來嗎!上方為什麼又發生了爆炸?還有那個直升機是怎麼回事?我們的直升機飛到哪裡了?」

  平民們已被安排前往安全的地方避難。毛利蘭被鈴木園子拉著,兩眼卻焦急地四處尋找著什麼。

  「不好了,柯南不見了!」

  「沒事的,小蘭,那小鬼肯定是和阿笠博士在一起啦。」

  另一邊的灰原哀壓低帽檐跟著人群往遠處走,她回頭看了眼發生了爆炸的頂樓,湖碧色的眼底泛起盈盈的水光。

  「……騙子。」

  阿笠博士跟在她旁邊,默默牽起了她的手。

  爆炸停止後,清水涼被嗆得直咳嗽,她一邊擦著眼角的淚水,一邊大叫:「牙白牙白,好可怕,我還以為要死了。」

  她確實是差點被爆炸時飛濺的瓦礫砸死。明明安炸彈時她都計算好了,這波爆炸的當量並不大,但那些瓦礫仿佛長了眼睛似地直往她身上飛,反倒是琴酒那邊,近在咫尺,卻是歲月靜好。

  於是清水涼就卯足了勁兒往琴酒身上跳。

  有主角buff的人真是了不起。

  琴酒就跟被橡皮糖黏上了似的,打不著也甩不開。爆炸的余波結束時,他臉都黑了。

  「我這一生最大的錯誤就是讓你活到了現在。」

  清水涼抹了把臉,矜持一笑,「多謝大哥抬愛。」

  這一層本就是頂樓,爆炸過後,天花板塌下一半,窗戶的方向被徹底封死了。直升機的轟鳴被層層水泥阻隔,周圍忽然變得安靜了,兩聲交錯的心跳仿若來回波動的海潮。

  「大哥,你那邊怎麼樣?」琴酒的藍牙耳機裡傳出伏特加的聲音。

  「沒事。」

  「大哥,直升機的引擎出了問題。」清水涼一開始的那發火箭彈還是起了點作用的。

  「你們先撤退。」窗口封死了,直升機也沒什麼用。琴酒關掉藍牙耳機,垂下的眸子裡凝著暴風雪般的憤怒。

  「你猜到了組織會出動直升機?」

  「嗯,是有這麼個猜測來著。」清水涼笑了下,封閉的空間沒了月色照耀,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她在身上又摸出一只煙,叫著「大哥你抬下手,我點個火——」,琴酒不為所動,她只好紆尊降貴地親自低頭湊上去點燃香煙。

  豆大的火苗閃爍著,昏暗的一點光芒苟延殘喘。

  「本來還擔心大哥直接讓直升機掃射的話我不是就完了,幸好,大哥果然是想親自要我的命啊。」

  清水涼一副十分感動的語氣,琴酒冷哼了一聲。

  他一點也不信這女人只做了這點安排。

  「啊啦,這是什麼表情?大哥你現在整張臉上都寫著『殺了你』哦,醜陋的表情會讓人變得不再帥氣的。」香煙的氣味縈繞在鼻端,伴隨著的,還有什麼東西燒灼的味道以及火焰燃燒的嗶撥聲。

  琴酒的目光朝牆壁後隱約亮起的火光處快速掠去,一直藏在大衣下的右手微微動了動。

  他並不擅用右手,所以必須得慎重。

  「看來是剛才的爆炸引起的大火,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愈燃俞烈的赤紅火焰中,女人黑漆漆的眼瞳裡流轉著溫柔美麗的光芒,她像是沒注意到琴酒的動作,懶懶地抬了下手腕,「要抽一口嗎?這可是你最喜歡的牌子。」

  琴酒皺了下眉頭,一言不發。香煙的味道直往鼻尖躥。他說不上有哪裡不太對。

  眼前的女人還是那個老樣子,一株漂亮的毒藥般,但又有哪些地方不一樣了,或許是大火把她燒得更加艷麗了。

  兩瓣嘴唇紅得像血,慢慢勾出一抹淡淡笑意。

  「雖然這不是你第一次要我的命了,不過你知道嗎,我並不恨你。因為你可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怎麼樣,我最後送你的禮物,你還喜歡嗎?啊,對了,我的眼光不錯,你果然很適合長發。」

  清水涼每多說一個字,銀發男人的臉色就多陰沉一分。話音落時,那張蒼白面容上已蓄滿了一場風暴。陰郁的暗綠瞳孔中仿佛有一團濃黑暗沉的烏雲,正雷聲陣陣地翻滾而來。

  「你到底是誰?」這句話從男人喉嚨口一字一句地擠出來。

  清水涼笑了下,似乎對他這種表情樂在其中,「我是誰——你最清楚了不是嗎?」

  「砰——!」

  束縛住銀發男人的手銬不知何時解開了,幾聲接連不斷的低聲槍響,一顆顆子彈擦著清水涼的手臂、大腿而去,血液飛濺,滴落在滿地灰塵上,她慢慢地吐了口煙圈,那支煙已快燃盡了,她隨手丟在地上。

  越燒越旺的大火讓呼吸也變得困難。

  「時間到了。」女人的聲音又輕又涼。

  琴酒忽然支撐不住了似地踉蹌了一下,方才就覺得異樣沉重的手臂似乎連抬起槍都覺得困難,他朝後倚靠上柱子。

  大火的濃煙持續朝著這個方向蔓延。

  琴酒瞥了眼同樣站立不穩的清水涼,面上驚疑不定,「是那支煙?」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什麼。

  「欸?」清水涼也靠著根柱子,喘著粗氣,【痛覺屏蔽】可以屏蔽痛覺,但卻不能消除身體的負面狀態,「很聰明嘛——」

  這副指點江山的師父語氣似乎讓琴酒愈發郁怒了。

  「你沒死?不,我很確定那時候殺了你——你繼承了她的記憶?」

  清水涼聳了下肩,「隨便你怎麼想。但是有一件事我沒有騙你。你殺了我,但我並不恨你。就算你此時再殺我第二次,我也不會恨你。」她笑了下,「不過我同樣不會因為你是我的弟子就給你特別優待。」

  琴酒恨得咬牙切齒——如果不是這女人拿瑪格麗特的事分散他的注意力,他也不會注意不到那支煙裡有毒。

  這個計劃從琴酒還沒出現時清水涼就開始實施了。最初的那支煙在琴酒出現前點燃,但是那支煙只是一支普通的煙,是為了給之後出現的琴酒一個心理暗示——清水涼今天抽煙很正常,那煙也沒問題。

  她又故意用瑪格麗特的語氣擾亂他的思緒,讓他沒功夫注意第二支煙的問題。

  如此大費周章,還不是因為琴酒這個人物太重要了,炸彈、槍殺、毒藥都不能讓清水涼完全放心,必須得來個套餐才行。

  比起琴酒,清水涼自己吸入了更多毒氣。不過她反正感覺不到什麼,反倒很悠閑地坐在地板上,一副人生已經了無遺憾的樣子。

  「瘋子。」

  被瘋子罵瘋子的感覺還挺稀奇。

  「都是大哥教得好。我若是不用自己做餌,你又怎麼會上當呢?」

  說琴酒是瘋子也一點沒錯,到了這個地步,一般人但凡還想活命,都會選擇先逃走,盡快就醫,沒准兒還有活路。這位顯然不這麼想,他忍著劇毒攻心的痛——清水涼罵了句劣質產品,見效居然這麼慢——舉起手槍。

  「你也說了,我既然殺了你第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放心,我現在的手腕很穩,不會失准的。」

  「在毒效發揮前,你會先死在我的槍下。」

  男人的聲音嘶啞而冷靜。哪怕死亡對他來說也近在咫尺,也沒能讓這個男人的行動有一絲改變。

  清水涼輕輕嘆息了一聲,「果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我本來是不想死得那麼難看的。」聲音輕如呢喃。

  藏在身後的手,在琴酒扣下扳機的那一刻也按在了某個按鍵上。

  隨後的那一幕仿佛被定格了的畫卷。

  子彈破空而來,在那之前,卻有一道身影從濃煙裡衝出,清水涼瞪大了眼睛,漆黑的瞳孔裡映入一片跌落湖泊的夕光,她被那道身影撲在懷裡。

  緊接著是爆炸和劇烈的震動。搖搖欲墜的水泥鋼板終於支撐不住,滾落進濃濃火焰裡,地板塌陷下一塊,清水涼被人擁著,沿著地板滾到下一層。

  那個緊緊抱著她的男人喉嚨裡溢出一聲悶哼。

  耳朵裡仿佛什麼都聽不見了,清水涼摸上男人的後背,觸手一片濕漉漉的溫熱。她張了張嘴唇,卻什麼都沒說出口。

  在火焰的包圍裡,那個男人似乎是笑了下。

  ……

  「終於找到你了。」


第100章 危機逼近的日子裡12

  清水涼的腦子裡先後浮出兩句話。

  這個男人不要命了。

  幸好她放的炸彈不多。

  嗶嗶啵啵的火焰已經蔓延到了這一層,不過一會兒,清水涼便感到皮膚泛起一層熱意。頭頂的瓦礫不斷墜落,但她只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牢牢地被上方的男人保護著。

  放棄吧。她想這麼說。

  臉上滴落了溫熱的血跡,淺金發男人咳了兩聲,抬起一只手溫柔地替清水涼擦拭著臉頰。

  「抱歉,我來晚了,你還好嗎?」

  比起問我,不如問問你自己。

  赤紅的鮮血浸染了男人的淺金發絲,在臉上投下一片灰敗的陰影。琴酒剛才那一槍擦過了他的手臂,隨後他護著清水涼從上一層滾落,連腦袋都被飛濺的瓦礫砸了幾下。

  他懷裡的清水涼卻沒怎麼添新傷。

  「透……」因為缺水,清水涼的嗓子有些干啞。她想抬手替安室透擦擦額頭的血跡,但手臂已經再也沒有抬起的力氣,就連眼前的視線都模糊成了一團晦暗不明的光影。

  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為了確保這波能帶走琴酒,她下毒用的劑量一點也沒含糊。

  但她絕對不能在此時死去。她累死累活地逃走,可不是為了讓安室透來陪她死的。

  [系統,我知道你在,無論如何,幫我想想辦法。求你了。]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很人性化地嘆了口氣:[你現在只剩3點,什麼也買不到。]

  清水涼感覺自己的眼皮在逐漸發沉,身體好像在一片大海裡緩慢地下墜,似乎有什麼聲音焦急地響在耳畔。

  [可你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系統,這麼點小事怎麼能難得倒你?]哪怕是快死了,也不耽擱清水涼在心裡得啵得啵,把系統煩得聽不下去了,終於叫了停。

  [行行行,我幫你想想辦法。]

  過了那麼幾秒。

  [喏,這是我動用權限幫你賒欠的技能。]

  【等我把遺言講完】

  影視劇裡經常出現這樣的場景:「犯人就是……」「下一任皇帝是……」「我的遺產留給……」,話沒說完,人先沒了,這是世上最大的不合理。為了平息所有話沒說話的死者的怨氣,某公司開發了本品。哪怕是死後,也能如常活動,快趁此機會交代遺言吧!

  持續時間五分鐘。

  清水涼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眼前的男人猛地松了口氣,隨後嘶了一聲。清水涼趕忙扒著他的後背看了看。

  好家伙,整個後背幾乎全被血浸透了。

  「你是笨蛋嗎!」清水涼罵道。

  安室透對清水涼的抱怨充耳不聞,那雙紫灰色的眼眸盯著她看,好像怎麼也看不夠。

  安室透是跟在組織後面追上來的。自從清水涼失蹤以後,組織和公安兩方都在尋找她的下落,安室透一直派人跟著組織,所以組織有動作的第一時間他就得到了消息。

  趕到這裡時,安室透遇到了江戶川柯南,從後者的口中,他知道了之前發生的事情。當時酒店8層已經被炸了,警方正在清障,暫時無法從下面直接上去。

  情況緊急,安室透只能另想他法。

  說來也巧,這棟酒店的後面便是這座小鎮著名的滑雪場。面對著酒店的方向,有一道懸崖,約莫十幾層樓的高度。

  安室透用柯南的伸縮腰帶做了個簡易彈弓,借著滑雪的衝力,以及充氣足球做緩衝,撞破了酒店10層的窗戶,這才趕上了最後的爆炸。

  幸好趕上了。

  安室透輕輕抱住清水涼,忘了自己也是滿身的傷。熱烈的火舌在不遠處吞吐著,那張小麥色的好看的臉龐在火光裡明明滅滅,灰塵和血跡擦過臉頰,在嘴邊落成一抹淺淺的笑。

  「還好我趕上了。」

  清水涼的動作僵了下,安室透沒有察覺到,他起身按了下腰間的按鈕,一個安全囊彈了出來,那是阿笠博士的最新發明——自動下山滾動囊。

  「柯南說這個東西防火能力非常好,我們用這個滾下去兩層就可以了,火還沒有往下蔓延。而且我剛才也預估過警方的清障能力,等下去就可以得救了。」

  清水涼點點頭。

  安室透見她表情有些不對,以為她在擔憂琴酒的事。「我剛才看過了,琴酒並沒有掉下這一層。」

  換言之,他還活著的可能性已經很小了。

  清水涼又點了下腦袋,眼睫輕輕顫了下,安靜又乖巧。安室透抬手替她擦了下臉頰上沾染的灰塵,指尖在白皙臉頰上倏然頓住。

  四周被大火包圍了,熱得口干舌燥,他指尖下的皮膚卻像一團裹著雲霧的寒冰。

  清水涼抬眸對他眨了眨眼,抿著唇露出小小的笑。

  「我們走吧,待會兒我想吃烏冬面。」

  安室透忽視掉心頭的那點異樣。

  一個滾動囊恰好可以裝兩個人,清水涼先躺了進去,安室透抱住了她,她的皮膚好像更涼了。

  滾動囊開始朝火焰觸之不及的地方滾去。

  阿笠博士的發明確實很厲害,滾動囊的內部好像一點熱氣都沒有,甚至有點冷。

  滾下兩層也不過是幾十秒的功夫。仿佛一個眨眼便停下了。

  安室透沒急著起身,清水涼在他懷裡埋著,探出一顆小腦袋,黑色長發糾纏著安室透的手臂。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只是不斷地收緊懷抱,試圖把懷裡的人捂熱。

  女性的聲音輕輕拍打著他的胸腔,繼而順著長風飄遠了。

  「是不是下雪了?」

  細碎的白色雪花從打開的窗口飄落。

  是下雪了。這個北海道小鎮迎來了今年第一場雪。

  難怪會這麼冷。

  近在咫尺的這雙烏黑眼瞳,初雪的瑩白在裡面點亮了一閃一閃的光。隨後它慢慢闔上了,寂滅了這璀璨天光。

  他聽見一道奇怪的聲音,仿佛冰冷的機械涼涼地在人皮膚上滑過。

  [250號,感謝您一直以來的不懈努力,合作愉快。再見。]

  ……

  「天然,天然……」耳邊像有一只打了興奮劑的蟬在聒噪不停,清水涼往下撈了一把,將被子撈上來蓋住了腦袋。

  那只蟬仍不死心,往她的腦海裡一躍而入,變成只青蛙開始呱呱叫。

  兩分鐘後,清水涼猛地坐起來,亂糟糟的紅色卷發像棉花糖一般膨脹著。

  「笨蛋,你想死嗎?想死的話我這裡有好幾種方式可以讓你選擇哦。」

  天然好可怕。

  田中望像猴子似地退後兩步,探頭探腦地說:「誰讓我叫了你好久都不起床!已經要遲到了!」

  居然被笨蛋說了這種話,我的人生是不是從此就完蛋了……等等……是不是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我不是死了嗎?清水涼呆呆地想。在北海道和琴酒大戰了三百回合,最後死在了波本懷裡啊。

  她探著手朝兩邊扯著笨蛋的臉頰——這家伙每天漢堡薯條不是白吃的,臉頰肉乎乎的,真好捏。

  「啊號筒!泥肝腎麼——」

  從那張被拉變型的口中吐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質問。

  「會痛,說明不是夢嗎?」

  在笨蛋「你到底怎麼了?」的質問裡,清水涼跳下床撲進衛生間,衛生間的鏡子裡映出她的臉龐。

  紅色卷發,紅色眼瞳。

  這不是清水涼的樣子,這是柳明涼。

  一旁的田中望看著她一會兒跳起來,一會兒又一動不動,一會兒笑,一會兒又神色凝重的樣子,掏出手機,在四人群聊裡發了一句話。

  [話說,我想說件很厲害的事]

  [什麼?你不是去叫天然了嗎?你們還沒到學校嗎?]

  [就是說,天然她,柳明涼她,瘋了]

  「笨蛋!」以為自己偷發消息的事露餡了,田中望嚇得一抖,「怎……怎麼了?」

  「今天你自己去學校吧,我有別的事!」

  柳明涼把田中望推出去,隨便洗漱了一把,換了身衣服。一樓的餐桌上放著便當,下面壓著張紙條。

  [今天的便當是爸爸做的金槍魚壽司,小涼要好好吃完哦:D]

  桌子上的日歷顯示的今天的時間正好是她出車禍的那天。

  柳明涼咬著面包片出了門,在當時發生車禍的地方提前攔住了要過馬路的小學生。

  「小朋友,你年紀小,個子矮,過馬路一定要把手臂高高舉起來才可以哦,不然司機可能會看不到你。」

  小學生認真道了謝,柳明涼又到附近的甜品店斥巨資買了不同種類的一大袋咖啡果凍。

  柳太公釣楠雄——果凍管夠。

  偉大的楠雄A夢大人一邊吃著上供的咖啡果凍,一邊聽柳明涼說話。等柳明涼絮絮叨叨、口干舌燥地把整件事講完,灌下一大口茶水,他才悠悠地說:[這件事,我已經聽平行世界的我說過了。]

  白嫖咖啡果凍使我快樂。

  柳明涼一愣,難道是當時回家那次見過的那個楠雄?

  [他說你死後他用了很多辦法都沒能復活你,直到他成功解析了你身體裡所謂系統的存在……]

  「所以說,是楠雄君救了我?」

  齊木楠雄頓了下,[具體是怎樣的過程他沒有告訴我,不過只要你活著,這不就夠了嗎?]

  他拆開下一個咖啡果凍——實話說,如果柳明涼死了,以後就再也吃不到她做的咖啡果凍了,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平行世界的他才不能接受柳明涼的死亡吧。

  柳明涼也釋然了。

  說的也是,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明明沒有獲得終極大禮包,還是活著回來了,姑且當作運氣好吧。

  那些過去的事,無論好與壞,從此都跟她沒有關系了。

  柳明涼朝窗外望去,正是初秋時節,也許這周末她可以叫上笨蛋她們一起去爬山。


第101章 獨行的日子裡1

  記憶會欺騙人嗎?

  安室透從沒想過,他有一天會不斷地問自己這個問題。

  人的記憶是值得相信的嗎?

  面前的墓碑上,冰冷的字跡在寒風中安靜地凝望著他。安室透用指尖輕輕擦過石碑表面,那種熟悉的寒冷觸感讓他回憶起黑發女人在他懷中逐漸變涼的情景。

  那不可能是虛假的,他清楚這一點。

  從進入組織臥底的那刻起,安室透就做好了不斷失去的准備。游走在黑與白的邊界,死亡與失去是相伴而生的家常便飯,也許某天清晨醒來,迎接你的就不再是朝陽,而是組織漆黑的審訊室,或是狙擊槍隱匿在遠處的槍口。

  安室透覺得自己是幸運的,他的幸運不是來自命運的饋贈,而是來自那個此時此刻躺在面前冰冷墓碑下的女人。

  她叫清水涼,組織代號是黑櫻桃。

  身為組織最年輕的干部,深淵計劃唯一成品,無論是在組織,還是在公安,這個人的所作所為都是不可能被遺忘的,哪怕死了也要嚼上好幾年,這是理所當然的。

  安室透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那天在醫院裡醒來,聽到萩原研二質問他「你和那個女人是什麼關系,為了她受這麼重的傷值得嗎?」時,他才會露出難以掩飾的吃驚表情。

  他不記得清水涼那時候有易容。

  「你那是什麼表情?你知道自己差一點就要死了嗎?」多年好友頂著一張陌生的臉,說話卻一點也不客氣。

  安室透撐著病床坐起來,被這詭異的情況弄得忘了悲傷。因為長時間不開口,嗓音沙啞得像一團沙子堵在喉嚨。

  「她是清水涼。」

  「所以呢?」萩原研二微微皺了皺眉。

  這副表情不可能作假,他真的不知道清水涼是誰。

  「你不記得她了嗎?教你易容的人。」安室透緊盯著好友的面容。

  萩原研二似乎是很費勁兒地思索了一會兒,「好像是有這麼個人,不過她是叫清水涼嗎?我沒印像了,總之和她不熟……說起來,那麼漂亮的女性就這麼死去了真是可惜……」

  他的聲音很輕松,提起那個死在大火和爆炸裡的女人時帶著絲惋惜,就好像惋惜一個同他擦肩而過的路人。

  仿佛那只是一朵開在路邊的漂亮的花,不幸被風雨摧殘了,於是他傷心地感嘆了一句。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你好好養傷,我下午再來看你。」

  安室透壓根沒在意萩原研二是什麼時候走的。他翻下病床,找出自己的手機,後背隱隱作痛。

  他首先撥通了風見裕也的電話。

  「降谷先生?您已經醒過來了嗎?」

  安室透打斷風見裕也驚喜的關切,低低問道:「風見,我問你,你記得黑櫻桃——清水涼是誰嗎?」

  「清水涼?」風見裕也疑惑地重復了遍這個名字,繼而聽筒裡一陣沉默,安室透半邊身子被窗外的冷風吹得發顫。

  「之前公安不是得到了一份組織的臥底名單嗎?那個向我們提供名單的女人,你不記得了嗎?」

  「啊,好像是有這麼個人,那個人是叫黑櫻桃嗎?……奇怪,這麼重要的事我怎麼會想不起來了。」

  安室透掛了電話,低低咳嗽了幾聲。他繼續給下一個人打。

  真奇怪,一個人來世上一遭,會產生那麼多交集。而這個叫清水涼的女人,她殺過那麼多人,也救過那麼多人,濃墨重彩地在世間走過,到最後問起來,所有人都是一句——

  「好像是有這麼個人。」

  她的死亡,好似一滴水落進大海,轉眼了無痕跡。

  安室透忍著身體不適,認真地跟他們解釋清水涼是誰——這個世界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他要將它修正。

  然而過兩天再問,得到的依然是一句疑惑。

  仿佛存在著一雙無形的大手,每每要在安室透努力過後,再輕輕地把那些人的記憶撥回原狀。

  好像對這個世界來說,有關清水涼的記憶是不該存在的一樣。於是所有有她存在的地方,記憶都泛起一團模糊的白。

  他偶爾會聽到護士私下議論,這個男人因為精神壓力太大,似乎神經上出了什麼毛病。

  安室透自嘲地笑了下,放棄了繼續修正。

  記憶會欺騙人嗎?

  他開始這麼問自己。

  安室透動用私權讓網絡對策科的同事破解了清水涼ins賬號的密碼。

  她怎麼可能不存在呢?

  她曾這麼熱烈地生活過。

  照片裡的黑發少女站在異國他鄉的街道上緊緊抱著他的胳膊,笑容滿面,倒顯得身邊的他像是被人綁架了一樣。

  那時候,他確實是被對方綁架了的移動錢包。

  下一張照片,少女坐在旋轉木馬上,光海氤氳,那雙眼眸溫柔動人。

  「我可真好看,對吧,波本哥?」

  是的,她一直都是個非常漂亮的姑娘。但是那個時候,安室透並沒有將這個回答說出口。

  他繼續往下翻。

  清水涼很喜歡發ins,有趣的、無聊的隔上十天半個月就會來一條。內容涵蓋廣泛,從她養的多肉的葬禮到新開發的美味料理,從抓拍的琴酒表情包到在她腿上打盹兒的哈羅。甚至還有幾張索希利的照片,她似乎對自己的易容很滿意。

  大多ins都設置了僅自己可見。

  安室透想起萩曾經對她的評價——小涼總是熱烈又孤獨地一個人生活著。

  那個曾這麼評價的人現在也記不得她了。

  最後一條ins是前幾天發的,照片上是北海道遼闊的蒼穹和連綿雪山。她寫了一句話。

  [想來北海道看雪,可惜一直沒下]

  幸好最後還是看到了北海道的雪,安室透這麼想著,抬頭看到臥室牆上的畫。

  那是清水涼送給他的,真品被他扔了,現在牆上掛的這副是他自己畫的贗品。

  安室透緊盯著那副畫看了一會兒,然後低低嗤笑了一聲。

  到最後他只剩下那點回憶了。就連這份回憶,他也不知道能保存多久。

  為了盡可能保存得久一點,安室透每天都會抽出時間回憶她。

  沒人記得清水涼,所以安室透只能一個人翻來覆去地回憶,生怕遺忘一星半點的細節。

  為什麼只有他一個人還清晰地記得這一切?安室透不斷思索著,他認識到,這或許跟他聽到的那個奇怪聲音有關。

  [250號,感謝您一直以來的不懈努力,合作愉快。再見。]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天離開墓園的時候,安室透碰到一個人——被清水涼救走的庫拉索。

  深秋冷風裡,高挑的女人圍著厚實的圍巾,帶著寬大的帽子,將自己顯眼的五官嚴實實地藏了起來。

  她停在安室透面前。

  「公安警察降谷零?」

  庫拉索並不是來找他報復的,正相反,她是來送一樣東西。

  「我不記得這個東西到底是誰送我的了,只記得它好像很重要,那個人要我一直帶著。」

  「那你為什麼要給我?」

  他的聲音很干澀,叫庫拉索感覺他是很費勁兒才從喉嚨裡擠出了這句話。

  庫拉索看了看安室透的臉龐,他戴著黑色的帽子,半張臉沉在陰影裡,除了危險,看不出什麼情緒。那只露在外面的小麥色的手卻能看到浮凸的淡青色血管。

  這個人和上次見面相比似乎是變了好多。

  庫拉索將那條護身符吊墜遞過去。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那個人似乎是更希望這個東西留在你身邊。」

  安室透頓了頓,將那條吊墜接過去。他的儀態那麼鄭重其事,讓庫拉索不禁多看了他兩眼——就是接過自己的生命也不過就這樣了吧?

  「謝謝。」

  出人意料的,那個看上去危險無比的男人最後居然抬眸對她輕輕笑了下。

  冒著危險來送這個果然是對的,庫拉索想。

  安室透認得那個吊墜,那是清水涼送給萩的禮物,不知怎麼跑到了庫拉索手上。

  也許他應該把這個還給萩——這個念頭像蜻蜓點水般在安室透的腦海裡掠去。

  隨後被他堂而皇之地無視了。

  這是他唯一可以隨身攜帶的,屬於小涼的遺物。

  北海道事件過後,琴酒沒有再回到組織。所有人都默認他死在了那裡,朗姆發了好大的火,組織裡流言蜚語久久不能平息——似乎每個人都很難相信那個琴酒居然死在了北海道。

  尤其是當清水涼這個人在他們腦海中模糊掉時,整件事愈發顯得不可思議。那看上去就像是琴酒栽在了一次普通的追殺叛徒事件中。

  只有安室透知道,是清水涼的話,她完全有可能做到。

  她是那麼驕傲、那麼厲害的黑櫻桃。

  基於清水涼留下的名單,公安暗地裡籌備著一場大行動,這次務必要讓組織不死也扒層皮。在組織失去了琴酒的這個時候追擊,沒有比這個更合適的時機。

  然而就在行動開始的前一晚,安室透一個人在公寓黑著燈梳理行動計劃時,一個聲音突兀地在他腦海響起。

  [呀咧呀咧,終於連接上你了。你好,我是……嗯……系統,請問你有興趣成為npc251號嗎?]

  安室透不會忘記這個聲音,那種熟悉的,仿佛機械擦過皮膚的冰冷感。


第102章 獨行的日子裡2

  安室透拎著在超市買的食材走在大街上,額頭被熱烈的大太陽曬出一層細密汗珠。前幾日還是暖春,眨眼間就進入了盛夏,路上的行人卻好像沒一個覺得有什麼不對的。

  不久之前,他也是其中一員。而今卻覺得有些好笑,為什麼這麼奇怪的世界他竟然從未察覺到什麼不對?

  安室透走進波洛咖啡廳,榎本梓一個人在櫃台後忙著,還不到飯點。

  「安室先生,辛苦了。都怪我,昨天就該添購土豆的。」榎本梓抱歉地雙手合十,安室透笑了下,示意沒關系。

  「正好我也想活動下身體。」

  一個小時後,江戶川柯南准時推開了咖啡廳的門。他是來跟安室透商量追剿組織的事情。

  公安日前清除組織臥底的行動大獲全勝,一舉讓組織元氣大傷。江戶川柯南後知後覺地得了消息,郁悶得不行,不死心地跑來向這位向來嘴嚴實的公安警察打聽消息。

  本做好了鎩羽而歸的准備,沒想到安室透居然有問必答。

  雖然不知道公安警察是轉了什麼性,但是有這種獲取情報的機會,江戶川柯南豈能放過?

  把該問的信息問全了,江戶川柯南又得寸進尺地要求加入公安下一步的行動,他本來是打算好好討價還價的,沒想到安室透居然再次答應了!

  那一整天柯南都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咖啡廳不是能聊這種事的地方,但江戶川柯南還是雷打不動地來,然後再准時被他的小蘭姐姐領走——據安室透猜測,他大概是怕他有什麼陰謀吧。

  畢竟公安警察有這種前科。

  不過這次安室透真沒唬他。

  那個神秘的名為系統的「生物」第一次出現已經是大約兩個月前的事了——安室透現在也摸不清時間運行的規律,兩個月是他估算的時間。

  從系統的口中,安室透得到了許多令他無比震驚的消息,首先就是他所處的這個世界實際只是一個漫畫世界。

  其次是清水涼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

  [那她死後其實是回到了她自己的世界嗎?]拋開那些仿佛在說書一般天馬行空的消息,安室透迅速抓住關鍵。

  機械音冷漠無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

  [不是。她沒有完成自己的任務,所以她確實死在了這個世界。]

  系統沒有起伏的機械音仿佛透露出一絲悲傷。

  難道它也不想看到她的死亡嗎?

  [是因為她不屬於這個世界,所以在她死後,有關於她的記憶才會模糊消失嗎?]安室透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冷靜。

  [可以這麼說吧。npc的存在相當於世界意志給這個世界打的補丁,你們這個世界的紅黑戰力相差太大,影響世界穩定,所以才會出現黑方npc補丁。清水涼就是這個黑方補丁,但她畢竟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等她打完補丁退場,有關她的記憶自然不再被世界意志允許。]

  [那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還保留著這份記憶?]

  [……嗯……]安室透總覺得那個系統很為難地皺起了眉頭,[這個我也搞得不是很清楚……話說,她死亡的時候,你應該是在她身邊吧?]

  安室透掐著自己的手心,輕輕嗯了聲。

  [就是那個時候,系統脫離時和你的靈魂產生了短暫共鳴,所以世界意志不小心把你當成系統同類忽視了過去。簡單來說就是這樣。]

  [你的記憶,算是被忽視的奇跡吧。]

  被忽視的奇跡……安室透輕輕呢喃著這句話,繼而低低一聲嗤笑。

  [我還有一個問題。既然你說小涼她成功為黑方打了補丁,為什麼又說她沒能完成任務?]

  系統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

  [呀咧呀咧,你這個人還真是了不得的敏銳。讓我想想該怎麼解釋吧。]

  [能被用作npc的靈魂都是系統從別的世界搜集來的亡魂。它擁有能使亡魂復活的能力,但是並沒有能將復活後的亡魂送回家的能力。但是它給予npc的承諾是,一旦完成任務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

  [這不是在騙她嗎!!]安室透難以抑制自己的憤怒。

  系統嘆了口氣。

  [一般人就算不能回去,也會退而求其次選擇留在這個世界活下去。所以是那個笨蛋……自己放棄了。]

  系統清了清嗓子,有幾分猶豫地說道:[但是……你想救她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你打開系統商城看一眼就明白了。]

  安室透看到了系統指的那個東西,那是一個可以用來救人的一次性技能。

  [選擇權在你手裡。如果你想要這個東西,可以考慮接受我的邀請成為251號npc,然後賺取點數。安心,我給你發布的任務都是有利於紅方的。]

  安室透壓根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下來,倒是讓系統沉吟了下。

  [好,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們就開始吧。]

  [你和小涼身體裡的系統不是一個吧?]安室透淡淡地說。

  系統似乎很驚奇。[我的演技有那麼糟糕嗎?]

  [你說紅黑戰力失衡會影響世界穩定,你現在幫我對付組織,難道不擔心會導致戰力進一步失衡?]安室透換了個他十分在意的問題問道。

  [不,世界意志最終承認的也是紅方的勝利,它只是不願意出現結果的那天過早到來。我和它不一樣,我想要推快這個進程。嘛,告訴你也無妨,我是來自於別的世界的系統,我發現這個世界在和我的世界逐漸融合,但是你們這個世界太危險了,我可不想我平靜的日常生活被打攪,所以要在世界融合完成前清除這個世界的危險因素。]

  世界融合?這個新出現的詞彙讓安室透皺起眉頭。

  [世界融合?世界融合會對這個世界產生什麼影響嗎?]

  [不會,事實上,世界融合反而能讓這個畸形的世界回歸正常,對你們只有好處。]

  那天的對話就終結於此。

  其後,安室透就在不斷完成系統發布的任務積攢點數,和江戶川柯南的合作也是系統建議的。

  [他是這個漫畫世界的主角,行動有他在,成功幾率能多加百分之九十。]

  雖然安室透以前就覺得江戶川柯南很不簡單,但也沒往世界主角這麼離譜的地方想。

  [不要氣餒,你也是完全不輸給他的超人氣角色。想和你春宵一度的男男女女可以從東京鐵塔排到美國西海岸。]

  女女也就算了,男男是怎麼回事?

  這個系統感覺很厲害,但偶爾也會讓安室透有種不太靠譜的感覺,尤其是在安室透做甜品的時候。

  甚至某次他實驗了新品種的咖啡果凍後,系統聲音明顯拔高了三個調。

  [安室先生,你就是料理界的神吧?]

  過獎了。

  一開始做咖啡果凍還是小涼教他的。

  後來日本公安和FBI、CIA的合作也都是借著江戶川柯南的牽線搭橋開展的——不愧是世界主角。

  失去了琴酒和大批臥底,組織的活動範圍進一步收縮。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要想將這個龐然大物完全拔除,沒個十年八年是不可能的——前提是這不是個漫畫世界,也沒有所謂系統的存在。

  系統發布的任務就相當於行動指引,系統商城還有豐富可觀的技能、道具可供使用,公安警察掉進系統商城就像松鼠掉進了干果園。

  安室透用一種燃燒生命的架勢投入進鏟除組織的偉大事業,有時候連續工作幾十個小時,受不了了就嗑系統商城出品的提升精力的藥水。

  後來還是被江戶川柯南發現了端倪,聯合某FBI將這個不要命的公安警察放倒了。

  睡醒後,精神恢復了不少的公安警察臭著張臉。江戶川柯南嘿嘿一笑,把諸伏景光推到他面前。

  當年那通電話之後,二人已是多年未見。紅黑雙方已到了決戰時刻,諸伏景光也被上層從海外調了回來。他還是老樣子,溫和著一雙眼眸,數落好友的話溫柔又不容辯駁。

  安室透看著他,便想到當年為了救他煞費苦心的小涼。

  這麼多人聚在他身邊,但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在懷念誰。

  諸伏景光回來後,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抓捕朗姆】,與他同隊的負責人之一是萩原研二。

  直到此時萩原研二才知道在自己的好友身上原來還發生過這種事。

  「這麼多年,一直不見你,問零那家伙他也不說,松田、班長和我都很擔心你……幸好……」萩原研二使勁兒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諸伏景光笑了笑,「當時多虧了有人幫我。」

  「是誰?到時候一定要好好謝謝他。」

  諸伏景光愣了下,微微蹙起眉頭,慢慢說:「……好像是阿龍先生?」

  安室透身為這次任務的總負責人,安排了周密的計劃,將朗姆困在了群馬縣,公安為這次行動下了大力,甚至出動了「SAT」,逼得朗姆最後自爆於群馬縣的深山中。

  那場大火燒紅了半邊天空,差點引發嚴重的山火。

  最後,對付組織那位先生的行動則由公安、FBI和CIA共同合作完成。行動計劃是江戶川柯南制定的,安室透做了確認,沒有任何問題,就是讓他自己來,也做不出比這更完美的計劃。

  灰原哀幫忙對那位先生的性格做了分析,完成側寫,以提高計劃成功率。在最後的時刻到來前,她將APTX4869的臨時解藥交給江戶川柯南。

  「這個還不是解藥的完成版,因為你多次服用解藥,體內已經產生了抗體,所以這次我下的計量非常足,至少可以堅持76小時,但是藥效消失時你會比平時更難受,你想好了嗎?」

  江戶川柯南沒有猶豫地接過了藥,「謝啦。」

  灰原哀嘆了口氣,轉向安室透。那雙湖碧色的眼睛靜靜望了他一會兒。

  「也不知道你這家伙為什麼讓我感覺這麼討厭……聽好了,工藤只是你們的協助人,給我好好保護他。」

  安室透已經知道這個小姑娘就是宮野醫生的女兒,何況她還是小涼的好友,他對女孩子話裡的火藥味兒充耳不聞,微微一笑,「安心,我會保護好他的。」

  安室透確實實踐了這句話,工藤新一不要命地以身試險,將差點逃出包圍圈的那位先生重新引回,卻沒想到那位先生事先埋伏了炸彈,關鍵時刻安室透護著他從三樓一躍而下。

  感謝主角光環,他們兩個都活下來了。

  因為大部分炸彈已經被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提前拆掉了。

  班長伊達航在樓下安排了氣墊,他咬著牙簽對金發黑皮男人長嘆一口氣。

  「想以身殉職,還早著呢。」

  安室透躺在氣墊上望著遼闊長空笑了,蔚藍的天空落進那雙紫灰色的眼眸裡,好像凝縮出一個無比晶瑩璀璨的世界。他閉上眼睛,喃喃地說:「……我當然不能死。」

  他當然不能死,因為尚有心願未了。

  [系統,我現在可以用那個技能了嗎?]

  系統頓了會兒。

  [你其實可以等幾天再用,在世界融合進程徹底完成前,我都會在。]

  [不了,就現在吧,我已經等不及了。]男人的語氣也透著迫不及待。

  系統輕輕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我會尊重你的意願。]

  【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

  這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等價交換就好了……為了實現這種樸實無華的心願,某公司開發了本品,只要付出對許願者而言同等重要的代價,起死回生、長生不老也可以做到。

  那麼,你想實現什麼心願呢?

  「我想要復活一個人,她叫清水涼……不,也許她並不叫這個名字……」

  「要實現願望必須要付出對許願者而言同等重要的代價,您要復活一個人,那麼可以從以下兩個選項中挑選您要為此支付的代價。」

  ……

  「你的性命,或是有關於她的記憶。」


第103章 獨行的日子裡3

  從北海道回到東京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安室透都不敢閉上雙眼。只要閉上眼,北海道酒店裡的那一幕就會再度浮現在眼前。

  頭頂的大火、從窗口飄落的雪花,還有他懷裡逐漸冷掉的……身體。

  他還記得那張蒼白美麗的臉龐。嘴角掛著淺淺的、滿足的笑,漆黑卷曲的眼睫上飄落了一點瑩白雪花。

  他盯著看了好久,那點雪花才化成一滴滴清透的水。

  他害怕閉上眼會做夢。

  他會夢到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會兒是蜿蜒的河岸邊,他和少女一起晨跑,一會兒是四方大的房間,少女滾在床上吵著要吃雞翅烤魚或甜點,一會兒又是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欞,一聲鳥鳴驚醒了午睡的少女,她歪著腦袋笑,跟他說著話。

  「波本哥,你盡管放心,我黑櫻桃是全組織最有前途的人,區區琴酒算什麼,有我罩著你,你盡管造作。」

  後來他又怕自己不再做夢。

  他依靠夢境,讓那些有關於她的回憶栩栩如生。

  沒有人記得她了,所以安室透覺得自己更有責任要讓每一個有她出場的畫面都在腦海清晰烙印。

  於是夢境愈發清晰,現實便愈發沉悶。

  比預想當中更快,安室透只用了三天,就接受了清水涼的死亡。

  因為躺在停屍間裡的黑發女性無人相識,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連接。

  這個認知讓他恐慌。

  好像他手裡正抓著一根風箏線,風箏線的那頭飛著那個漂亮的小姑娘,遠處是遼遠的天空,只要他輕輕一松,她就要徹底遠去了。

  從這一整個世界,消失得了無痕跡。

  安室透一個人出席了清水涼的葬禮。

  從那以後,他最怕沒有夢境的夜晚。

  他被清水涼這個名字囚禁了,日復一日地用夢境壘起高牆,又在這危牆下戰戰兢兢,害怕著它有朝一日終會傾覆。

  他會在什麼時候忘記她?

  一個人在世上的死亡不是停止呼吸的時候,而是再也沒有一個人記得她的時候。

  只要還有回憶,她就依然存在。

  在這座城市種種意想不到的角落,他走過去,會想起那道欄杆,她曾倚靠著向朋友招手;那個摩天輪,她在5號艙室睡過覺;光禿禿的陽台種過她心肝寶貝兒的多肉;還有東京淅淅瀝瀝的雨,曾替人撫過她臉龐。

  存在過,就有痕跡。

  記憶的淡去是人的本能使然,安室透要違抗自己的本能,他要永遠記住她。

  他要用自己這根脆弱易折的線將她永遠牽系在這個世界。

  遇到系統是一個意外。

  安室透要感謝這個意外,讓他認識到了清水涼所背負著的,從未告訴過他的事情。

  他一直都知道清水涼過得很不容易,她的一生身不由己,被組織這個龐大的枷鎖勒得喘不過氣。

  所以那個時候,死在他懷裡的那個時候,她是笑著的。

  安室透在清水涼身上體會過最深的挫敗感。他知道小涼有輕生的念頭,對這個世界,她沒有任何留戀——可是對這一點,他無論做什麼都不夠。

  好像前面是一片蔚藍無際的大海。

  他告訴她那海太深了太廣了,它會奪走你的性命;但她能看到的,只有那片大海像征的美麗與自由。

  她撲向自由,他撲向她。都像是飛蛾撲火一般,把自己燒盡了,燒成灰,也不肯回頭。

  知道清水涼其實是來自另一個世界時,安室透有的只是慶幸——她不是輕生,她有自己想要生活的,熱愛的世界。

  他能做的,只有拼盡全力把她送回去,讓她去過自己真正喜歡的生活。

  [你確定,她會在自己的世界復活,而不是在這邊嗎?]安室透得空便會向系統確認這件事。

  系統倒也好脾氣,雖然偶爾會上線慢一點,但都會認真地向他保證:[會的。]

  安室透只能選擇相信系統,他沒有別的選擇。

  話雖如此,他直覺這個系統是可信的。在黑衣組織摸爬滾打多年,如果他的直覺還會出錯,似乎也只能自認倒霉。

  剿滅黑衣組織的時候,安室透那麼拼命,一方面是對組織恨之入骨,另一方面則是他實在等不及了。

  眼看希望就在眼前,要他慢吞吞地走怎麼也辦不到。他幾乎是燒灼著自己的生命,被好友們罵著「瘋子」奔向了彼岸。

  黑衣組織正式覆滅的那天,在慶功宴上,安室透悄悄離去,一個人來到了清水涼曾住過的公寓。

  他在那裡打開了可以實現心願的一次性技能。

  技能生成的清涼女聲溫柔地向他詢問。

  「你的性命,或是有關於她的記憶,你要選擇哪個作為代價?」

  人要得到什麼,總也要付出什麼,何況是起死回生這種違背常理的事。安室透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備,獻上他的所有,祈求她的重生。

  盡管如此,看到選項仍叫他有點驚訝。

  以命換命的結果在意料之中,叫他驚訝的是第二個選項。

  有關於她的記憶?

  如果人是足夠理性的,記憶和性命哪個更重要似乎無需做出選擇。

  清水涼復活後會回到她自己的世界,他們已經注定不會再相見,用記憶換取她的重生似乎是最劃算的。

  但是如果真是這樣,記憶就不會作為同等重要的選項出現在這裡。

  記憶承載著和一個人有關的一切。

  要安室透放棄記憶,就好像要他再一次放棄小涼的生命,要他徹底否認她曾在這個世界存在過。

  因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還記得她。

  安室透輕輕笑了下,他臉上有釋然,也有愧疚——他或許要讓自己的好友們失望了。

  可是除掉組織後,他好像已經了無遺憾。

  他輕輕垂下眼眸,瞳孔裡映照著月光和窗欞——也許在某個月色正好的晚上,清水涼也坐在這裡凝望過什麼。

  街對面就是他的公寓。那時候她會生氣地打他電話,叫他趕緊關上電腦,停止工作,麻溜睡覺。

  想到這裡,那雙紫灰色眼瞳裡也浸滿笑意。

  等月光稍稍偏移,他慢慢開了口。

  「我選擇自己的性命。但是在那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做,我要再用一個道具。」

  技能很人性化,溫柔地說道:「可以。」

  【最近好嗎】

  現代社會人人都生活得匆匆忙忙,生活在兩個城市的大雄和靜香已經很久不見了,他們終於忍不住對彼此的思念,讓哆啦A夢拿出了這個道具。只要用它,無論天南海北,海角天涯,上天入地也能去往你想見的人身邊,同他/她見上一面。

  持續時間:3天

  一直沒出聲的系統開了口:[你這個技能,只能見當前時空的人……]

  他想見的人,已經不在當前時空了,後半句話系統沒說,但兩個生物都明白。

  安室透淺金色的睫毛微微一顫,他又抬眸看了眼月光,似是輕輕嘆了聲氣,仿佛醉了一般呢喃道:「既然見不了,那就算了。」

  系統頓了頓,忽然說道:[算了,這個忙我還是可以幫你一下,但是……]

  安室透眼眸驀然一亮,[怎麼了?]

  [為了避免對時空造成干擾,我要把你送去她還沒有遇見你的時候。她的靈魂那時候在一個普通路人的身體裡,和清水涼的樣子不一樣,但你的話,大概一眼就會認出她。]

  ……

  系統的聲音似乎很溫柔。

  [我送你,去見她最後一面。]


第104章 獨行的日子裡4

  系統的效率很快,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安室透就出現在了別的地方。

  那是一個清晨,朝陽剛剛升起,堤無津河波蕩著金色的波紋。

  河中心飄著一個少女,似乎是溺水了,閉著眼睛在一片盈盈波光裡浮浮沉沉,偶爾吐兩口泡泡。

  安室透脫了外套,跳進河裡從背後撈住了她,像撈住了一把不小心掉進水中的雲彩,少女下意識掙扎了一下,隨即順從地被他帶著,游向岸邊。

  上了岸,她像只小貓似地抖落著身上沉甸甸的河水,兩只腳不停蹦來蹦去。

  系統說的不錯,雖然長相不一樣,安室透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個少女就是清水涼。

  他說不上那是什麼感覺,她舉手投足的姿態、眨眼的小動作還有笑起來時眼裡的光彩……種種細節讓那個只能出現在夢裡的女人再度在他眼前活了過來。

  少女停下來後,攏著安室透給她披上的外套朝他望去,單薄瘦削的身體像紙片似的,蒼白臉頰上滑落下晶瑩的水珠滴在浮凸的鎖骨上,又消失在領口裡。

  一縷黑發從耳畔垂下,安室透想替她攏到耳後,手指微微一動,又忍住了。

  「你還好嗎?」他這麼問道。

  「哦,還好。」少女轉著一雙烏黑的眼珠探究性地上下掃視著安室透。眼中是全然的好奇和小心翼翼的試探。

  安室透這才感覺到她和後來的不同之處。這時候的她像只草木皆兵的小貓,對世界充滿防備,又忍不住伸出爪子輕輕撓來撓去。

  但她們都是清水涼。

  要是他們能早點相遇,或者他能一直陪著她就好了,安室透忍不住想。

  在這之前他只想著再看她一眼就好,等見了面又覺得遠遠不夠。

  他其實很想同她一起走到久遠的未來。

  但他能做的只有向她反復承諾:「未來一定會有奇跡發生。」

  未來一定會有奇跡發生。

  因為他會把那份奇跡親手送給她。

  清水涼的反應出乎安室透的意料。

  「我、我能做你女朋友嗎?」她這麼問道。臉頰因為害羞而變得緋紅,一雙眼睛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怎麼敢看他。

  真可愛。這麼想著,等回過神來,安室透已經答應了她的請求。

  連他自己也有點吃驚。

  但並不後悔。

  哪怕只有三天也好,這三天過後,她的未來就同他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

  於是安室透稍微放縱了下自己。

  他做了自己一直想做,又一直不能做的事。

  他吻了她。

  隔著漫漫時空,小心地勾勒著她的靈魂。

  她在她面前闔上了雙眸,又抬起手臂回抱了他。

  真狡猾,安室透想著。

  滋長了他的貪念,讓他有一瞬生出惡念,要把她重新拉回自己的世界,要她也親眼看看他的痛苦。

  不要丟下他啊。

  太狡猾了。

  安室透最後推開了少女。

  系統叮囑過他,他不是這個時空的人,所以要盡量減少和這個時空產生過多的交集。

  所以安室透不是每時每刻都能陪在清水涼身邊,清晨的時候人少,他會趁這個時間陪她散散步。

  清水涼滿以為自己把情緒隱藏得很好,不過在安室透看來她是把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了。

  偶爾盯著他的嘴唇發呆的樣子寫滿了——好想再嘗一口哦。

  不是安室透矜持,他只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但清水涼這個人別的不說,在朝三暮四這一點上面是很有天賦的,眼見親不著,她眨眼就扔到了腦後,開始專注自己的新愛好。

  讓安室透有點郁悶。

  這家伙,想吻別人總要拿出點誠意啊!

  她根本只是覺得親吻好玩,到底親誰無所謂是吧?

  對男朋友暗戳戳的鬧別扭,女朋友全無所覺。倒也不怪她,誰讓這個男友整天神出鬼沒,連個人影都找不著,不就只能當他不存在了。

  事實上安室透一直都隱在暗處悄悄跟著她。

  他不能跟這個時空的人產生太多交集,所以只能在無人時現身,偏偏清水涼這個人,愛好廣泛,最愛在街上瞎溜達。

  安室透喜歡看她這麼生機勃勃的樣子。

  兩人交往第三天的時候,清水涼在花草市場上挑挑揀揀了半天,買了一包玫瑰種子和一個花盆。

  賣家調侃她:「買這麼多種子,是有多少男朋友要送?」

  清水涼認真地豎起一根手指,「一個哦。」隨後鬼鬼祟祟地環視了下四周,壓低聲音道:「我男朋友超帥的,我很喜歡他。」

  她拍拍空蕩蕩的花盆,握緊拳頭,「所以我一定要親手種出最漂亮的玫瑰送給他。」

  植物殺手如此說道。

  扣著黑色連帽衫的安室透背對著她輕輕笑了。

  少女啪嗒嗒踢著小皮鞋抱著空花盆和種子走遠了。她路過的空氣仿佛也有了玫瑰香。

  面前花店的店主溫柔親切地向安室透推薦道:「這位先生要給女朋友買束花嗎?我們店裡的玫瑰都是剛到的,非常新鮮。」

  他只剩最後十幾小時就要離開了,他來不及親手種玫瑰,所以只好在花店裡挑一朵最美的玫瑰送給她。

  就當是告別吧。

  那朵玫瑰沒能送出去。

  安室透在一條小巷追上了清水涼。還有一個在附近流竄作案的連環殺人犯。安室透看到的時候,男人正拿匕首對著少女。

  公安警察正要衝上去的時候,一直不作聲的系統忽然說話了。

  [別上去。]

  安室透頓了下,系統繼續說道:[你現在看到的都是已經發生的過去,她本就是死在了這次凶殺案中,如果你救下她,就改變了歷史,誰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

  [當然,你可以賭一把,將來會往更好的方向轉變,而不是更差。]

  安室透咬牙,青筋浮凸在小麥色皮膚上。少女吃痛的驚呼徘徊在小巷。他站在堆砌的雜物箱子後,殺人犯和少女的方向看不到他,他卻可以清晰地看到對方。

  系統輕輕嘆了聲,勸道:[別看了,你可以閉上眼。她不會怪你的。]

  安室透沒有聽它的。

  他清晰地知道這是他能看見活生生的清水涼的最後一面,看一眼少一眼。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曾無數次這樣孤獨地死去。

  至少這一次,他要永遠刻印她的模樣。

  少女最終倒在了血泊裡,淺綠色長裙像一彎浮起的樹葉小舟,好像馬上要載著她遠去了。花盆摔破了,殘破不堪的瓷片浸透了鮮血,玫瑰種子散落一地。

  或許有一天,它們會在這小巷子裡長出來,長出一片血紅的花海。

  安室透在清水涼的身邊跪下,他輕輕把少女抱在懷裡。血腥氣縈繞在鼻端,和那個北海道初雪的夜色一樣的味道。

  他們總是不能好好道一次別。

  安室透想,要是他能變成一陣風就好了,從這個世界吹到另一個世界,好歹能再次路過她身旁。

  他收攏手臂,意識到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就這麼抱著她,是最後一次了。

  「對不起。」安室透啞著嗓子輕聲說。

  他答應過會保護她的,但對現在的她,他什麼都做不到。

  「未來一切都會好的,等你再醒過來一切都會好的。」

  安室透忽然意識到,他還不知道清水涼到底叫什麼名字。

  那無關緊要。

  他知道,她在那個世界有疼愛她的父母,可以一起玩鬧的朋友,沒有組織的存在,她也不需要不停地完成任務。等她再一次醒來,她會像所有那個年紀的普通人一樣,平安快樂地長大。

  他伸手撥開清水涼額前的發絲,將那張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露出來。手指擦過臉頰眼尾,赤紅的血讓那張臉驀然生動了起來,好像馬上會跳起來害羞地問他:「我能做你女朋友嗎?」

  或許有一天她也會這麼問別人。

  小巷子外似乎有行人路過,隱隱的嘈雜響起了一瞬,又驟然歸於平靜。

  應該是叫警察去了吧,安室透冷靜地想。

  他把少女重新放回去,這幾天他一直戴著手套,應該不會留下會影響調查的指紋。

  他將那朵玫瑰放在沉睡的少女身側,最後看了一眼那張臉——他知道那裡面裝著的靈魂已經離開了,剩下的只是空殼。

  「多年以後……你還會不會偶爾記起我?」

  他輕輕呢喃,知道這個問題永遠沒有答案了。

  安室透重新扣上連帽衫,再次叫醒了實現願望的技能。

  「可以開始了。」

  作者有話要說:

  跟大家分享一下之前想過要寫的一個虛假的he設定:

  前設:1.沒有世界融合 2.復活甲在之前用掉了

  其他跟目前走向差不多,最後達成的結果就是:

  涼在自己的世界復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她以為透子在那個世界好好的,長命百歲那種,並且一生都如此堅信著

  事實上透子在見她最後一面之後就死掉了。但他的心願實現了,他用性命交換的小涼會像他想像的那樣,有父母朋友的關愛,永遠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

  這個設定太不做人了,後來我就做了些許改動


第105章 世界融合的日子裡1

  自從在本世界重生後,柳明涼就過上了平平無奇的普通人日常。

  每天早上起床帶上便當,上下學路上偶爾幫當地警察追兩個殺人犯;去吃的美食餐廳投毒案驟增,回回都被柳明涼恰好逮到下毒者;周末去游樂場,摩天輪座椅下發現炸彈,柳明涼一邊默念萩原在上保我全屍,一邊三兩下把炸彈拆了。

  回過神來,名偵探柳明涼的大名已然如雷貫耳。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柳明涼拒絕了記者采訪,表示她只想做一個默默無聞的三好市民,轉頭提著咖啡果凍去找楠雄A夢哭唧唧。

  她前腳敲門,楠雄A夢後腳就瞬移回來了。

  柳明涼恭敬地獻上貢品,忐忑地詢問東京最近的犯罪率是不是有些許的離譜?

  齊木楠雄接過咖啡果凍,一臉淡定,「那個啊……那個是世界融合的不良反應,因為你在那個世界存在過,所以不良反應更容易在你身邊出現,等融合進程徹底完成,就不會再這樣了。」

  柳明涼點點頭,放心了——

  放個鬼啊!

  突然說什麼傻話呢?什麼世界融合啊!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擁有讀心術的齊木楠雄看在咖啡果凍的面子上解釋道:「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說什麼鬼故事呢?如果融合的是那個世界,以後案件只會越來越多,甚至還有可怕□□的存在,動不動就要八個蛋警告!

  這破日本是不能再待了,必須要連夜扛著新干線逃走。

  「你不用擔心,等世界融合完成的時候,組織已經被徹底消滅了。」齊木楠雄舀了一口咖啡果凍,頭頂冒出一排幸福的小花,「組織消滅後,那個世界的畸形也會隨之消失,治安會慢慢變好,凶殺案的數量也會恢復到正常水准。」

  其實那個世界每日發生的凶殺案本來就在正常水准,只是世界的時間運轉出了問題,一年差不多有三千多天,凶殺案能不多嘛。

  要說起來,世界融合也有齊木楠雄自己的手筆,准確地說,是未來的齊木楠雄參與的——一開始齊木楠雄以為那是平行世界的自己,但後來獲得了同樣記憶的他認識到兩個人其實是同一個世界的。

  未來的齊木楠雄發現兩個臨近世界出現了逐漸融合的現像。這本質上來說是那個漫畫世界的自救,漫畫一旦完結,漫畫世界的運轉就失去了支撐,為了保證自己能夠繼續運轉,它就想方設法地要把自己融進周邊世界。

  一開始齊木楠雄是拒絕的,因為這個偵探世界破破爛爛的,到處都是bug,實在叫人嫌棄。

  但是解析了柳明涼體內的系統後,齊木楠雄認識到如果兩個世界不能融合的話,柳明涼就永遠也不能再回到這個世界了。

  看在她做的咖啡果凍還不錯的份上……僅僅是看在咖啡果凍的份上,齊木楠雄決定還是幫她一把好了。

  況且世界融合對他們這邊也不是全無好處,至少世界融合後,還未爆發的火山問題便迎刃而解,齊木楠雄也不用再次回溯時間了。

  不過在那之前,一定要世界融合前先把隱患解決——換言之,齊木楠雄要推動那個漫畫世界快速完結,清除會給這邊造成危害的因素。

  其中最大的障礙就是黑衣組織。

  漫畫世界的世界意志並不希望漫畫那麼快完結,齊木楠雄這個異世界人一出現估計就會被它標記為重點危險人物,所以齊木楠雄就套上了被他解析過的系統的皮。

  他在紅方陣營裡挑了降谷零作為合作者。

  對,他就是降谷零身體裡的「系統」的真實面貌。

  這麼挑選也有齊木楠雄自己的私心。

  他原本想著柳明涼會在漫畫世界活下來,到時候只要世界融合她就能回家,卻沒想到這個笨蛋竟然死在了那個世界。

  就算是齊木楠雄,也做不到隔著世界去救一個死去多時的人。

  所以他找上了降谷零。

  他是最有可能會選擇救小涼的人。依靠被他解析出的系統道具和技能。

  降谷零最終能做到這種程度出乎齊木楠雄的意料。

  他有想過要不要冒著被世界意志發現的風險向這個男人坦白,告訴他選擇記憶做交換的話,他還會有可能再次見到柳明涼。

  齊木楠雄試著做了個模擬,結論是降谷零依舊會選擇用自己的性命做交換條件。

  為什麼?

  齊木楠雄不太理解。

  被齊木楠雄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柳明涼一陣忐忑,「是……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嗎,楠雄君?」

  齊木楠雄搖搖頭,又咽下一口咖啡果凍。

  「但是我有。」柳明涼抓抓蓬松的大波浪卷發,「就是吧……那個……我是說……假如哈,假如我在那邊那個世界犯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事,等世界融合後需要我付法律責任嗎?我是不是得坐牢啊?」

  你那是犯了點小事嗎?

  「你忘了你現在叫柳明涼,不叫清水涼了嗎?」齊木楠雄說道,「無論從生物學還是社會學意義上,清水涼都已經死了。啊,忘了告訴你,那邊那個世界的人都已經忘記和清水涼有關的事了。對他們而言,清水涼這個人是不存在的。」

  其實有一個人還記得,齊木楠雄看了眼柳明涼,不過等世界融合進程徹底完成後,就沒有了。

  還是先別告訴她了。

  居然全都不記得她了嗎?柳明涼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傷心,不過總的來說,算好事吧?

  和齊木楠雄的談話結束後,柳明涼再面對身邊詭異頻發的凶殺案就很淡定了……嘛,雖然會被身邊的朋友吐槽就是了。

  機器人一直勸她找個醫院看看——哪有醫院能看這種病!

  死宅說她一定是有一雙邪王真眼,不,死神之眼——如果她有看誰誰死這種技能的話絕對會先將那個把醬汁和可樂倒在一起遞給她喝的笨蛋暗鯊。

  後來……後來不知不覺就畢業了。

  幾個好友中,學習最好的機器人完全不出意料地去了東大,死正經自然追隨她的步伐。死宅選擇了東京藝術大學的動畫科,至於笨蛋……她去了某個專業技術學校。

  柳明涼的話……雖然有著能考上東大的才能,但是她對上學已經厭倦了。成為東大生是什麼體驗她也切身感受過……她甚至知道死在東大年度舞台劇上是種什麼感覺呢。

  警察那邊一直勸名偵探柳明涼讀一個和刑偵有關的專業,然後大學畢業就去警校,再畢業參加一個公務員考試她就能直接進入警視廳成為一名光榮的警察,繼續為刑偵事業發光發熱。

  柳明涼非常感謝警察對她的厚愛,於是拒絕了這套方案。

  開什麼玩笑,對曾經的犯罪分子而言,成為警察是一種恥辱吧!

  事實上她只是想過一下輕松愉快的生活罷了。

  最終柳明涼選擇了一家東京的普普通通的烹飪學校,父母也非常支持她的決定。

  朋友們雖然各有各的歸宿,好在都選擇了東京,周末還是可以聚在一起。

  世界融合的進度似乎是越來越快了。柳明涼有時候會在列車站表裡看到米花站的名字,甚至有一次她還坐上了通往米花站的列車,雖然到站之後站台莫名其妙變成了埼玉站。

  這是詐騙吧?

  每回看到米花站的名字,柳明涼都會上去坐一坐,然後有一天她正在車上打盹兒,做夢夢見她在吃烤魚,一臉賢惠的她搭檔波本在旁邊給她釣,琴酒給她烤,釣一條烤一條,流水線作業,烤到第三條時,電車上響起了通告聲。

  「米花站到了。」

  柳明涼突然就驚醒了。

  她沿著米花大街漫無目的地走了兩圈,兩腳不知不覺就往自己熟悉的景色中邁,忽然一抬頭就看到了毛利偵探事務所的牌子,這下面就是波洛咖啡館。

  柳明涼在櫥窗前探著腦袋往裡看,沒瞅見某個金發黑皮青年,只有榎本梓在櫃台後忙著。

  是今天沒上班嗎?

  「那個……你是要喝咖啡嗎?」

  毛利蘭是猶豫了很久才問出這句話的,主要是這個扒著咖啡館櫥窗的女孩子看上去實在有點鬼鬼祟祟。聽到她的問話,那女孩兒慢慢扭過頭朝她看來。

  真漂亮啊。比洋娃娃還精致。

  被那雙紅寶石一般的眼睛看著,什麼要求都會答應她吧?

  「不,我是想問下這家店裡那個金發的店員不在了嗎?」

  「啊,你是說安室……不,降谷先生嗎?他現在已經不在這裡工作了。」毛利蘭有些猶豫著說。

  都叫人降谷先生了……看來是組織那邊的事已經完了吧?

  「請問您找他有什麼事嗎?」

  「不,沒什麼。」柳明涼繞過毛利蘭往遠處走去。

  來找他也只是突發奇想,知道他還好好的就行了。能不能見面無所謂……反正他也不記得她了,再見面也不過是陌生人罷了。

  從那之後,米花站出現的頻率就越來越高,身邊人也逐漸自然地談論起米花鎮,甚至有一天柳明涼還從笨蛋的口中聽到了工藤新一這個名字。

  她說這個男人是她的夢中情郎。

  柳明涼臉色怪異,提醒她道:「盡早放棄吧,他有個完美女友,你無法打敗的。」

  笨蛋痛哭流涕,控訴柳明涼不肯站在自己的朋友這邊。

  柳明涼提高音調,萬分震驚,「她是認真的嗎?」

  死宅拍拍她的肩膀,「不用理她。」

  過了兩天,笨蛋的夢中情郎又變成了怪盜基德。她像模像樣地拿著應援物要去支援偶像今晚的寶石行動,地點在鈴木財團名下的一家博物館。

  柳明涼有種果然世界融合了的感覺,熟悉的人挨個兒登場,她偶爾會覺得自己好像還是身處組織裡的那個女人,黑櫻桃。

  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麼叫她了。

  或許是出於懷舊心理,柳明涼答應了陪笨蛋一起去現場應援圍觀,不過到了現場後才幾分鐘,這個笨蛋就被人群衝得沒影了。

  柳明涼在要不要去找她這件事上猶豫了0.5秒。

  在第三個人踩到她的腳後,柳明涼果斷決定讓笨蛋自己去面對人生的風雨。她畢竟長大了,這是對她的歷練。

  柳明涼擠出人群,朝外面走去。博物館前人山人海,不過隔了十幾米,一整條街就只剩豆大的昏黃街燈。

  她轉過一個彎,更加昏黃的岔道裡站著兩個不良青年。兩人一個黃毛,一個紅毛,紋身項鏈一個不缺,唇角咬著的香煙火光明明滅滅,其中一人臉頰上還有一道可怖疤痕。

  月光昏昏沉沉,夜風泛著寒意。

  不良青年一米八多的身高充滿了壓迫感,兩人慢慢逼近柳明涼,在她面前停了下來,凶狠的眼風掃過來,然後齊刷刷地一鞠躬,一個遞煙,一個遞火。

  「大姐頭晚上好!」

  柳明涼沉默地接過了煙,兩個青年又齊刷刷直起身子。其中一個瞪著凶巴巴的眼神惡狠狠地朝柳明涼身後喝道:「你看什麼看!說你呢!」

  「阿良,別這樣,對人溫柔點。」柳明涼滄桑地抽了口煙,扭過頭去。

  她身後不遠處的昏暗燈光下,金發黑皮青年安靜地披著月色,神色怪異地望著她。


第106章 世界融合的日子裡2

  最後去同清水涼見面時,降谷零是抱著必死的心態去的。

  對他而言,消滅了組織,朋友們也都好好活在世上,他已經沒什麼遺憾了,唯一想做的,只是想再見她一面。

  再看她一眼,便能坦然赴死。

  所以降谷零確實沒想到他還有再次睜開眼的機會。窗外的陽光落在眼睫上,刺得眼睛發酸,他抬起手臂擋住,好一會兒在懷疑自己的存在狀態。

  以前降谷零是不相信鬼神的,但是他連系統都見過了,甚至世界都是漫畫形成的,還有什麼不可能的?

  但是,一般來說鬼魂是不能在陽光下存在的吧?

  手機響了很久,懷疑自己是人是鬼的降谷零在[鬼也能使用電子產品嗎?]這樣的疑問中接起電話。

  「你干什麼呢!突然就不見了,知道我們昨晚替你喝了多少酒嗎你這混蛋!想打一架的話我隨時奉陪!」松田陣平怒氣衝衝精神滿滿的指責炸得聽筒一個哆嗦,然後屬於萩原的溫柔嗓音慢慢響起。

  「你消消氣,零他可能是突然有什麼事——畢竟那個組織還有些漏網之魚在逃竄,他作為公安負責人當然要負起責任。」

  降谷零的一句「摩西摩西」卡在喉頭又掉回肚子裡,他開始反思——也是,組織還有些尾巴沒掃干淨,他這個公安負責人應該要扛起這件事……

  不過說到底他現在不是鬼嗎?

  在和松田陣平久違地在警視廳訓練場打了一架後降谷零確認了,他不是鬼,是活生生的人。松田的拳頭打起來還是挺疼的。

  他沒有死,那小涼呢?

  她還會復活嗎?

  會不會因為他沒能成功支付生命,反而害得小涼不能成功復活?

  沒有人能回答他,身體裡的系統不見了,生活恢復正常,之前經歷的一切仿佛一場久遠的大夢,好像只是他的不甘結出的一個美好的想像。

  而他沒有任何辦法去驗證這個想像是否真實存在過。

  組織覆滅後,臥底任務徹底結束,降谷零辭掉了波洛咖啡館的工作回到公安。

  灰原哀——或許現在應該叫她宮野志保——研制出了APTX4869的解藥,江戶川柯南從歷史上消失,工藤新一再度成為日本警方的救世主。

  這個稱號真讓人不爽。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顯然也有同感,他們共同申請調入了搜查一課,松田這回已經是第二次來這個地兒了,課裡很多老熟人,他也一點不客氣,誓要聯合好友洗刷警方的恥辱。

  對此,目暮警官樂見其成,只要這倆人別給他惹是生非就成。

  奇怪的是,東京的犯罪率直線下滑,兩位警官別說惹是生非,還頗有些壯志難酬。

  降谷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因為組織消滅了,漫畫世界走向完結,所以犯罪率也逐漸恢復到正常水准。

  雖說如此,警方的工作仍是一點沒少。偌大的東京,就算正常水准,也少不了各種各樣的刑事案件。

  不過對這群身經百戰的警視廳成員來說,現在這種強度真不算什麼。

  如此一來,最受大家關注的,反而變成了搜查二課和怪盜基德之間的鬥智鬥勇。

  怪盜基德再發預告函,要去鈴木財團名下博物館盜取寶石「深海浪漫」時,降谷零也去了現場。不是以公安的身份——這是警視廳的工作,他沒興趣再去搶人飯碗——而是以普通群眾的身份去圍觀。

  他也想看看工藤新一到底能不能抓住怪盜基德。

  就是這天晚上,在人群之外,他遠遠地看到一個女人,她穿著一身黑色長裙,腰肢纖細,一頭波浪紅卷發像海浪一般散落著。

  她還有一雙紅寶石色的眼睛,如同星辰般嵌在白皙的肌膚上。

  她是清水涼。

  別說兩人長相十分相似,就算她再頂著一張更新換代的索希利的皮降谷零也能一眼認出來。

  她真的復活了?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沒有回家嗎?

  她還記得曾在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一切嗎?

  種種疑惑在腦海裡翻滾而去,降谷零下意識朝著那女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什麼都不重要了,只要能確認她真的還活著。

  降谷零疾步走過一條街,在轉角處停下。

  黑衣女人孤零零地站在風口,仿佛風大一點就要站不穩了,兩個看上去就很凶惡的不良青年極富壓迫感地停在她眼前。

  降谷零微微蹙起眉頭,眼裡閃過一道殺意——身為公安警察他當然不會違法犯罪,只是給人一點教訓罷了。

  他畢竟做過那麼多年波本,黑吃黑是很擅長的。

  於是剛要動手保護小涼的降谷零就看到兩個凶惡青年極為恭敬地九十度鞠躬,口中大呼:「大姐頭晚上好!」

  而那位弱不禁風的黑衣女性接過不良點的火,非常熟練地抽了一口。

  降谷零:「……」

  對不起,原來真正的黑在這裡。

  ……

  身為普普通通三好市民的名偵探柳明涼對成為不良一點興趣也沒有,會認識黃毛和紅毛完全是出於意外。

  事情還要從世界融合說起。

  因為世界融合的進程逐漸走向結尾,柳明涼在東京能碰到的熟人越來越多,有一回她還在東京街口看到了正在做街頭調查的阪本,給他做助手的還是他倆當年的高中同學。

  因為齊木楠雄說過這些人已經不記得她了,柳明涼就沒上去打擾他們,雖然還是被8823抓住填了份調查問卷。

  題目是《有關愛人失憶後和別人結婚了後來恢復記憶發現自己還有老婆/老公究竟算不算重婚罪的調查》。

  這什麼鬼東西?

  8823看柳明涼臉色奇怪,輕咳了一聲,「小姐,您不想填這份的話可以試試這個——」

  他又遞上一份《有關失憶後以為自己是黑道肆意妄為為非作歹後來恢復記憶發現自己是臥底究竟要不要負法律責任的調查》。

  柳明涼的眼神逐漸變得犀利。

  她隱約感覺這些調查有點奇怪,但想到是那個阪本做的也就釋然了,並且秉著摯友心態認真誠實地填好了問卷。

  問卷上最後有一道題是如果你發現自己戀人失憶了怎麼辦?

  柳明涼咬著筆思索了0.5秒,提筆寫下——

  [把他綁了關進小黑屋,什麼時候把屬於我倆的回憶背會了,什麼時候放出去。]

  全程看著她寫完的8823一臉震驚。

  怎麼說呢,這不是一般正常人能想出來的方法吧?

  阪本,我們可能發現了一個隱藏犯罪分子。

  柳明涼抬眸時,88233往後稍稍退了一步,他頓了下,很有探索欲地問道:「萬一他永遠背不會呢?」

  柳明涼勾起唇角,「那就關他一輩子,我養得起他。」

  說了可怕的話的柳明涼輕飄飄地走了,不留下一片雲彩。

  不過這件事和紅黃毛沒關系,扯遠了。認識紅黃毛是那之後的事。柳明理沙得了幾張雞蛋優惠券交給女兒,讓她下午翹課在規定時間去采購雞蛋。

  於是在雞蛋搶購戰場上,柳明涼和戰友阿龍先生再次相識。

  兩個從極道組織上退下來的前黑道一見如故,一拍即合,共同探討料理技巧。

  出身專業烹飪學校的柳明涼學富五車,很快讓阿龍先生五體投地,於是率先被阿龍先生以「大姐頭」相稱。

  後來阿龍先生曾經的小弟也這麼叫她。

  再後來,柳明涼路見不平,幫小弟們打跑了兩個來找事的XX組後,小弟們對她愈發恭敬,甭管什麼時候見了她都先點煙。

  ……柳明涼其實不愛抽煙,但她要不給面子,這群笨蛋還能干出更離譜的事。

  柳明涼多少還要點臉,她寧肯抽兩口,權當消災。

  於是就出現了被降谷零看到的那一幕。

  看到降谷零的時候柳明涼心裡一慌,差點把手裡的煙扔出去,雖然她還是顫巍巍地穩住了,並且在小弟們面前維持住了穩重靠譜大姐頭的形像。

  但是她沒忘記對面這位可是公安警察。

  ……像他們仨這種明顯的不良——雖然都已經從良——天敵就是警察。

  「你……叫什麼?」金發黑皮男人啞著嗓子問道。他明顯是在跟柳明涼說話。

  這是要了解犯人的基本情況。

  柳明涼心裡忽然就有點不舒服。

  雖然她早就知道那個世界的人都不記得她了,也早做好了和波本成為陌路人的准備,但沒看見他的時候還好,一看見他,再想起這家伙居然不記得她了,心裡就是不爽。

  不講道理的,柳明涼就是覺得,所有人都可以不記得她,就是波本不行。

  他怎麼能忘了她呢?

  心裡這麼想著,柳明涼臉色就變得十分不好。那張和清水涼十分相似的臉冷下來同樣像一塊冰似的,寫滿了生人勿近。

  「柳明涼。」

  「柳明涼。」降谷零低聲呢喃著,重復這個名字。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自己的名字被他輕輕地在唇舌間翻滾,柳明涼感覺自己尾椎骨都酥了。

  她走近了幾步凝視著男人的臉——這張臉仍同記憶裡一樣,小麥色的肌膚,波蕩著月光的美麗紫灰色瞳孔。

  「你叫什麼?」柳明涼也問他。

  「降谷零。」他一字一字認真說道。

  「降谷零。」柳明涼也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她早就知道波本的真名叫這個,但這還是頭一回,從他口中親耳聽到這個名字。

  柳明涼靠得很近,近到降谷零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洗發香波的味道,近到他能看清她纖長睫毛的輕顫還有兩瓣紅潤小巧的嘴唇。

  這讓他想起曾吻過她的味道。

  然後他忽然後脖頸一痛,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柳明涼收回手,自己也有點震驚。

  居……居然成功了?

  真的假的?

  她以前做黑櫻桃的時候都打不過波本,現在她還沒恢復巔峰狀態,居然一擊必殺?

  波本你不行了,你變拉了。

  看來是消滅組織後,公安警察怠惰了。

  柳明涼痛心疾首地想。

  兩位小弟也有點懵。剛剛讓對人溫柔點的是你,怎麼動手的也是你?

  好家伙,還有兩副面孔

  「大姐頭……這……他……要怎麼辦?」黃毛問道。

  「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柳明涼沉痛地說,這可是襲警。「阿良,你背著他,阿一,你去幫我買捆繩子,順便找個沒人住的空屋子,最好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那種。」

  黃毛嘀咕著「我叫阿雅」,又小心地問道:「大姐頭,這個人是誰?你不會是要殺人拋屍吧?」

  柳明涼沉吟了一會兒,眉頭緊皺,良久,像是下定了決心似地說道:「他可能是你們未來的大姐夫。」


第107章 世界融合的日子裡3

  柳明涼給田中望的手機發了條[先走了]的短信,然後指揮阿良先把降谷零扛上了汽車後座。

  或許是回憶起了曾經的青春熱血,阿良看上去比主犯還要興奮。

  阿雅的效率也很高,不到十分鐘就打來電話通知柳明涼房子找到了。

  柳明涼按他給的地址開過去,停車後略微有些傻眼。

  怎麼說呢,阿雅確實有認真按她的要求找。

  房屋坐北朝南,獨棟小別墅設計,自帶清新小花園、倉庫以及地下室。左右都沒有鄰居。

  據阿雅說,這棟房子前段時間發生了凶殺案,這會兒正空著,掛在房屋中介那裡,三分鐘他就談妥了,短租三個月。

  真能干。

  如果屋子對面住的不是工藤新一就更好了。

  柳明涼不死心地盯著那門牌看了會兒,試圖用眼神把它看得掉墨。眼睛都酸了,對方還是不動如山。

  幸好討人厭的FBI不住這裡了。

  正想著,某討人厭的FBI就從隔壁阿笠博士的房子裡出來了。一同出門的還有嘰嘰喳喳的少年偵探團、冷美人宮野志保、FBI探員朱蒂和卡邁爾。

  「真遺憾,柯南和灰原都出國了,不能和我們一起。」

  「是啊,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好想念他們。」

  「說起來,新一哥哥今晚能順利抓到基德嗎?」

  你一言我一語的少年偵探團在柳明涼面前停了下來。

  步美語氣雀躍:「大美人姐姐,你是新搬來的鄰居嗎?」

  柳明涼的車在小別墅門口停著,一副准備進門的姿態,很明顯是新來的住客。

  「很年輕呢,是大學生嗎?」恢復原貌的FBI赤井秀一比起披著貓皮時語氣更加冷淡,普通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就有種審問般的冷漠感。

  柳明涼最討厭這種語氣。

  她冷哼了一聲,擋住赤井秀一試圖朝車窗內探去的目光。

  「關你什麼事?」

  要論冷漠,柳明涼裝腔作勢時也能把人嚇出冷汗。她的小弟同樣十分配合,上前一步。

  「看什麼看!小心我們大姐頭不客氣!」

  朱蒂和卡梅隆神色不善地看向阿良。

  「對不起,這家伙一直這種樣子。歡迎你住進這裡。以後我們就算是鄰居了,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盡管到對面的阿笠博士家找我。我叫宮野志保,是一名研究員。」

  似乎很訝異宮野志保會主動和人搭話,甚至還輕輕笑了下,赤井秀一朝她看了一眼。

  阿良不擅長應付大美女,宮野志保剛開始說話,他的臉頰便熟透了,柳明涼懷疑拿根杆子就能把那顆腦袋打果子一樣打下來。

  好歹是前黑道,太沒出息了。

  「嗯嗯,謝謝!志保——我可以這麼叫你嗎——你真是個大美人!我沒事的時候可以去找你玩嗎!你叫我櫻桃就好。」柳明涼眼睛亮晶晶的,就差直接撲上去了。

  這副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樣子讓在場眾人有有點傻眼,元太小聲和光彥嘀咕:「這個姐姐是不是討厭男人啊?」

  不,只是討厭FBI。

  宮野志保也因為柳明涼肉眼可見的熱情愣了下,隨後輕笑著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挺喜歡這個女人的。

  經過這個插曲,柳明涼徹底沒時間挑三揀四了。再挑一挑,公安警察都要清醒過來通知同事來逮捕三位法外狂徒了。

  目送少年偵探團一行走遠後,柳明涼立馬指揮阿良鬼鬼祟祟地把降谷零運進房子的地下室裡。

  雖然是地下室,床鋪、衛生間、電視等各種設施是一應俱全,似乎之前就曾充作臥室用過。

  提前過來的阿雅幫忙換了嶄新的床鋪。柳明涼用繩子把降谷零的雙手捆在床頭,又把躍躍欲試還想接著幫忙的阿良阿雅趕走,這就算大功告成了。

  兩個小弟被推著離開前還不忘為她送上祝福:「大姐頭,祝你早日拿下大姐夫!」

  柳明涼認真反思了一下,她是不是把人帶壞了?

  好孩子的大家可不要隨便跟著學哦。

  男人昏睡在乳白色的大床上,淺金色的發絲柔軟地垂下,纖長卷曲的睫毛因為燈光在臉頰上投下蝶影般的灰色,柳明涼湊近了仔細觀察,發現他的睫毛在燈光下也反射著淺淺的金,仿佛是童話裡走出的小王子。

  小王子零的呼吸輕而綿長,似乎做了個好夢。

  柳明涼嘖了一聲,這種防範意識怎麼行?萬一她真是什麼壞人,公安警察還有命在?

  雖然就她目前做的這些事來看,她也不是什麼好人就是了。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

  柳明涼坐在床前陷入沉思。

  頭腦一熱就把人綁回來了,接下來要干什麼?

  威脅波本,讓他全文背誦兩人的回憶?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他沒有記憶的時候她還只犯了綁架罪,等他知道了那段過往,她就是綁架殺人勒索襲警危害社會安全非法交易買賣軍火……牢底坐穿都不夠她坐的。

  這就是法外狂徒的惆悵吧。

  在惆悵的法外狂徒柳明涼的目光中,床上的小王子悠悠轉醒了。

  他看了看自己被綁起來的手腕,又低頭看了眼還完好的衣服,最後和柳明涼大眼瞪小眼。

  「咳——」

  「閉嘴!」降谷零開口前,柳明涼凶巴巴地說。

  事到如今,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波本,你別怪我無情。

  柳明涼爬到床上,開始扒降谷零的衣服。他穿著一件白襯衣樣式的薄外套,裡面是一件無袖黑背心。

  雙手綁著,沒法順著手臂脫掉,柳明涼便冷酷無情地把衣服撕開了扔到地上。

  男人溝壑分明的肌肉暴露在淺黃的燈光下。

  「你想干什麼?」他略微抬起頭,啞著嗓子問。

  柳明涼更加冷酷無情地笑了,舔了舔嘴唇,輕輕說:「干你。」

  男人喉結滾了滾。

  柳明涼將兩條胳膊撐在降谷零腦袋兩側,兩條腿也擱在他身體兩側,然後俯下身吻上他的嘴唇。

  除了軟乎乎跟果凍似的,沒啥別的感覺。柳明涼試探著伸出舌尖舔了舔,也沒有甜味兒。

  這怎麼跟小黃書說的不一樣呢?

  虛假宣傳,惡意欺騙!

  柳明涼吻下去後就沒動作了,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柳明涼直起身子,蹙起眉頭,威嚇道:「把眼睛閉上!」

  降谷零的目光從她紅潤的唇間滑到胸前,又重新滑回去,乖乖閉上了眼。

  哼,看什麼看,沒見過嗎?

  柳明涼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這可是比清水涼那會兒還大一點。

  但是自己的胸摸起來沒感覺,還是波本的胸摸上去好玩一些。

  說起這個,柳明涼突然回憶起什麼。

  啊,這個男人曾經跟她說過他的敏感點,這就好辦多了。

  柳明涼一只手探上男人的腹肌,沿著紋理輕輕摩挲,降谷零的呼吸明顯加重了,他微微弓起腰,既像是要逃離她的掌控,又像是想把自己再送得近一點。

  那只手順著腹肌摸到腰側,指尖輕輕打磨,與此同時,柳明涼吻上男人耳根到脖子的位置,溫熱的呼吸噴灑。

  柳明涼聽到一聲從喉嚨裡溢出的壓抑不住的呻吟。

  她勾起唇笑了。

  「你想繼續做下去嗎?」

  男人喘著粗氣,頓了一會兒,點點頭。

  柳明涼認真地確認道:「這是你自願的,不是犯罪,對吧?」

  降谷零失笑,嗓音沙啞著,溫柔地「嗯」了聲。

  後來的事情就有些失控了。

  柳明涼不得不承認一開始決定這麼做的時候自己的想法著實是有些卑鄙。她知道公安警察有著近乎嚴苛的責任心,只要兩人有了實質性的關系,他就一定會負起責任。

  先把關系確定了,確保人跑不了,至於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嘛,法外狂徒如是想道。

  所以她原本的計劃是先意思意思做一次,然後就開始和公安警察裝可憐談條件。

  結果開始之後事情就不受控了。一開始她還在主導地位,細細地吻著她特別喜歡的地方,男人難耐的聲音壓抑在胸腔裡。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那根劣質繩子突然被解開了。

  柳明涼還沒來得及傻眼,她所有的驚呼就全被堵了回去。

  降谷零像是被她折磨得有些失控,狠狠咬著她的嘴唇吻。在淺淺燈光下,柳明涼恍惚中似乎看到他眼裡閃過隱約的水光,仿佛眼淚一般。

  她心說我還沒哭呢,你哭啥。

  咬這麼狠,你上輩子是狗嗎?

  再後來柳明涼腦子裡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降谷零的動作又凶又重,那感覺好像他是在借此確認著什麼。

  地下室不停響起他沙啞繾綣的呼喚——「涼……」

  柳明涼剛開始還應兩聲,後來叫得啞了,干脆罵他:「叫你涼大人干嘛!你能不能輕點!」

  降谷零便低低地笑了,動作果然輕了點。

  柳明涼忍了一會兒,又罵道:「你服務態度好點!」

  降谷零明白了她的意思,加重動作。

  做到最後太累了,柳明涼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了過去。第二天她猛地從睡夢裡驚醒,地下室黑著燈,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她也摸不清什麼時候。

  完了,波本不會已經逃走了吧?

  柳明涼按開床頭的開關,燈光亮起。

  降谷零躺在她身邊,身上蓋著被子,眼皮闔著,正沉沉睡著了。他一只手上銬著手銬,另一邊連著床頭的細欄杆。

  柳明涼默默盯著看了會兒。

  難道是她昨晚神思恍惚了還不忘給人銬上?用的還是警方手銬。

  不愧是我,果然有犯罪天賦。


第108章 世界融合的日子裡4

  不過連警方手銬都用上了,之前的計劃看來就不能再用了。一不小心做了錯事的柔弱小白花是裝不了了,那就只能將法外狂徒貫徹到底。

  反正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那就先爽完了再說。隔壁國家有一句古話講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柳明涼很快重新做好了心理建設,犯罪天賦是與生俱來的,不好好利用實在可惜。

  降谷零還在睡著,柳明涼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將他露在外面的身體蓋好,隨後輕輕吻了下他的額頭,躡手躡腳地下了床。

  因為身體不適下床的時候她腿軟了下,差點摔在地上,幸好及時扶住了床沿。

  床上的降谷零沒有因這番動靜醒來,柳明涼放下心來。

  畢竟昨晚做了那麼久,這家伙應該也累壞了。

  柳明涼大搖大擺地翻出降谷零的手機走出地下室,完成犯罪收尾工作。

  她打電話給降谷零的副手風見裕也,偽裝成降谷零的聲音請了長假。本來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對方出人意料地配合,簡直像是對這通電話早有准備似的。

  柳明涼感覺有點奇怪,不過沒太在意。她又電話通知阿雅幫她准備幾套男士換洗衣裝,順便再買副帶長鏈子,能讓人有自由活動空間的手銬。

  阿雅很上道,一小時後便送貨上門了。

  就是交貨的時候正趕上工藤新一回家,他看著阿雅將一大包鼓鼓囊囊的旅行包交給柳明涼,神色裡透出幾分探究。

  老犯罪專家柳明涼穩得一批,在工藤新一的目光下淡定地提溜著旅行包轉身進了屋。

  小別墅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小花園裡雜草叢生,看著著實有些詭異荒蕪。

  柳明涼提著包進了客廳,拉開驗了驗貨。

  隨後她又撥通了阿雅的電話:「我讓你買幾套男士換洗衣裝,不是讓你買幾套男士情趣衣裝。還有,不要發散思維——這些情趣用品又是怎麼回事?看不起你大姐頭的技術嗎!再給我送幾套過來,要正常的。」

  半個小時後阿雅再次上門,柳明涼拿著新衣服去了地下室,至於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則被她隨手塞進了客廳櫃子。

  降谷零可能真是累壞了,這會兒還在睡著,倒是方便了柳明涼行動,省得還得再把人打暈一回。

  柳明涼在進門旁的一張桌子上找到了□□的鑰匙,不禁又佩服了一番自己。

  昨晚都累成那樣了,還不忘把鑰匙放遠點。

  如果琴酒知道了,不知道會不會感到欣慰。

  柳明涼哼哧哼哧地給受害者換上了新衣服、新手銬,等她做好飯的時候,降谷零終於醒了。

  這是犯罪分子和受害者第一次在雙方都很清醒的狀況下面對面對話。

  老實說,事情到目前為止都順利得讓柳明涼不敢相信。

  畢竟是在現實世界第一次做法外狂徒,也沒有系統道具做輔助,她也不清楚會不會有什麼地方出現紕漏。

  尤其在對手是波本的情況下。

  雖然他大部分時候都挺笨蛋,但也有很聰明的時候。不太好對付。

  降谷零對自己目前的處境似乎非常坦然,他用那只帶著手銬的手撩了把凌亂的淺金色短發,鐵鏈子碰撞在一起,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地下室。

  明明是很平常的姿態,柳明涼卻看出幾分誘惑。

  完了,她可能比自己想的還要喜歡這個男人。

  那就更不能輕易放他走了。

  至少在他也喜歡上她之前。

  柳明涼隱約感覺自己追人的辦法可能出現了稍許偏差,不過又找不出哪裡不對。

  喜歡就是要上嘛。

  「降谷先生,」柳明涼語氣非常輕柔,「你不要害怕,只要你好好聽話,我不會傷害你。」

  「可以給我點水嗎?」降谷零沙啞著嗓音說道,尾音像帶著軟毛的鉤子似地輕撓耳畔,「酒也可以——除了黑麥威士忌。」

  對方突然提出的要求把柳明涼滿肚子壞人草稿噎了回去,她把人綁回來也不是為了虐待他,自然不會連口水都不給喝。

  「你喜歡什麼酒?波本威士忌?」柳明涼開了個玩笑。

  降谷零認真想了想,「不,黑櫻桃酒吧。」

  柳明涼有一瞬間還以為他已經恢復記憶了,仔細一看似乎不是,他目光很坦然地望過來。

  柳明涼給他倒了杯黑櫻桃酒,把做好的蛋包飯也推給他。

  降谷零怡然自得得好像不是被人關在這裡的。

  飯後,柳明涼嘗試把話題繞回法外狂徒的凶狠威脅上。

  「你別想著逃走,只要你好好服侍我,等我開心了,自然會放了你。」

  降谷零點點頭。

  怎麼回事?

  為什麼這麼乖?

  絕對有陰謀!

  這家伙該不會想著在她身邊做臥底,到時候將她和她背後的勢力一網打盡吧?

  呵,男人。

  降谷零的唇邊黏了一粒米飯,柳明涼伸手幫他擦掉,然後忍不住輕輕在他唇角吻了下。

  降谷零愣住了。

  「看什麼看!再露出這麼可愛的表情,我還親你。」柳明涼紅著臉凶他。

  柳明涼在學校那邊也請了幾天假,她可不放心把降谷零一個人留在這裡。

  晚上兩人自然也睡在一張床上。

  柳明涼有考慮過降谷零會不會晚上趁她睡著的時候動手,但是想到公安警察是有底線的,於是就放心大膽地上了床。

  這麼好的培養感情的機會可不能浪費了。

  於是睡前她就開始講一千零一夜裡的愛情故事,不過故事主人公都換成了降谷零和柳明涼。

  這是曲線救國。

  波本和黑櫻桃的故事她不敢說,只能將別人的故事張冠李戴,沒准兒降谷零就上當了呢。

  顯然降谷零沒那麼蠢。

  柳明涼講了兩個故事後認清了現實,郁悶地躺回床上,「睡吧。」

  不過降谷零可能不太想那麼早睡覺。柳明涼感覺到對方的手在她身上來回摩挲著,猶豫著問道:「你想干嘛?」

  降谷零吻著她配合著仰起的脖頸,又逐漸往下,聲音喑啞得不像樣子,「你不是讓我好好服侍你嗎?」

  她是這麼說過,但你降谷零是會好好聽話的類型嗎?

  小麥色的手指按在雪白的大腿上,降谷零輕輕笑了下,「放松,我會讓你舒服的。」

  公安警察說到做到。

  其實昨天晚上柳明涼並沒有完全享受到,畢竟是第一次,降谷零眼看著還有些失控,她純粹是為了得到這個男人一直忍著,但是這個晚上完全不一樣。

  公安警察嚴肅認真地貫徹著「服侍」二字,手指靈活,那張嘴也沒閑著。

  到最後柳明涼眼裡憋出了眼淚,只能仰著頭叫他:「別這樣……」

  這個人,怎麼突然在這中事上變得這麼會了?不會偷偷補課了吧?

  結束以後,降谷零摟著她,連接手銬的鏈子上也濕漉漉的。他輕輕吻著柳明涼的唇,啞聲道:「對不起,昨晚是不是弄得你很不舒服?」

  柳明涼現在是舒服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抬手摟住他的脖子,「降谷零。」

  她叫著他的名字。

  「嗯?」

  「我好喜歡你啊。」

  ……

  第二天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柳明涼迷迷糊糊地回想起昨晚的事,就那麼告白了之後,降谷零就把腦袋埋在了她頸部。

  她問他:「你也喜歡我好不好?」

  對方說:「好。」

  現在問題來了,公安警察——一個公安警察事後在床上的回答有幾分可信度?

  柳明涼思考了一下她前腳把人放了,後腳對方就把她扭送監獄的可能性——基本上百分之萬吧。

  她知道這群FBI、CIA、公安警察最擅長騙人感情。

  呵,男人。

  以為她真信了嗎?給我在地下室好好待著吧。

  很上道的阿雅准備的鐵鏈非常長,足夠降谷零在地下室的範圍內自由活動。怕他無聊,柳明涼還買了一堆小說回來,都是強取豪奪類愛情小說,務必讓他耳濡目染,早點放棄抵抗,從了她。

  降谷零還真的看得津津有味,讓柳明涼欣慰之余,又有點忐忑。

  這都好幾天了,也不見公安警察有什麼對抗措施。偶爾柳明涼自己都覺得她整天把人銬著太過分了,對方卻好像樂在其中的樣子。

  柳明涼越想,越覺得這中間一定有什麼大陰謀。

  有一回柳明涼半夜迷迷糊糊地睜了下眼,朦朧中瞥見降谷零在她身側坐著,一只手把玩著手銬鏈子,黑暗裡神色莫名。

  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對方把鏈子放下了,呼吸噴灑在她頸間,近乎痴纏又依戀地吻著她。又濕熱,又曖昧。

  柳明涼動都不敢動,假裝睡熟的樣子。

  對方的吻逐漸往下,從喉嚨裡溢出一聲輕笑,仿佛醉了一般呢喃著:「小涼,我們一生都待在這裡,怎麼樣?」

  柳明涼無言以對——媽的,到底他倆是誰被關地下室了?

  她這人別的不怕,就有點怕別人比她還瘋。

  現在情況有變,柳明涼決定還是去請楠雄A夢出山,把降谷零這幾天的記憶清除了,她換一套新的執行方案。

  正准備出門,門鈴就響了。

  是阿笠博士、宮野志保和少年偵探團來訪。

  柳明涼就給他們開了門。

  剛打開門,後面又冒出一個FBI和某滾筒洗衣機。

  柳明涼:「……」

  現在關門還來得及嗎?

  顯然不行,那樣過於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柳明涼魂不守舍地請他們進了門,少年偵探團給人當槍使了也不知道,每個小孩兒都給柳明涼帶了禮物。當然幾個大人也帶了,除了工藤新一。

  比以往成熟了幾分的少年眉眼彎彎,「聽說阿笠博士要來拜訪新鄰居,我就跟著來看看,禮物我的女朋友隨後就送到。櫻桃小姐你不會介意吧?」

  介意有用嗎,大偵探?


第109章 世界融合的日子裡5

  工藤新一觀察自家對面的新鄰居已經有段時間了。

  小別墅的新主人是個很好看的女性。紅色長卷發加一雙紅寶石色的漂亮眼睛,說是童話裡走出來的小美人魚也不為過。

  不過工藤新一總感覺她身上有種獨特的黑暗氣質,或許是因為她喜歡穿一身黑裙子,這讓他想起了過去不太美妙的回憶——那個已經覆滅的組織。

  從宮野志保的口中,工藤新一知道了女性的名字,櫻桃。那比起真實姓名,更像是一個代號。

  不會是又冒出了什麼以水果為代號的新組織吧?

  櫻桃——姑且先叫她櫻桃——看上去年紀不大,整天都悶在別墅裡,工藤新一繞著別墅轉過一圈,所有的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從不見她有采光需求。

  她也幾乎不出門。

  每過兩天會有一個黃發青年或紅發青年來拜訪她,通常也是遞給她一個包裹就走了。偶爾她也會收些快遞。

  工藤新一觀察她的時候被她發現過,那女人也只是淺淺勾起唇角,意味深長地望他一眼。

  等她轉身離開,工藤新一才發覺自己出了冷汗。

  那種熟悉的恐懼感,曾經他只在組織的身上感受過。

  奇怪的是,宮野志保卻和這個黑衣女人的關系很好。宮野志保回家恰好碰到黑衣女人在花園裡的話,後者還會主動向她問好,甚至會送她一些自己烤的餅干或三明治。

  工藤新一嘗過幾個,味道真的挺不錯,尤其是三明治,有點波洛咖啡館安室先生的味道。

  當然,自從安室先生回到公安,變回降谷零的身份之後,波洛風味三明治就成了絕版。

  聽到工藤新一這麼描述三明治的味道,FBI赤井秀一沉默了一會兒,扔下一顆炸彈。

  「什麼!那女人剛搬來的那天,你在她車後座看到過降谷先生?」

  「我也不能肯定,當時天色太暗,她的警惕性又非常強,不過……」赤井秀一輕輕笑了下,「那位公安先生的膚色和發色都很特別,雖然只瞥見了一眼,但我感覺應該不會錯。」

  震撼工藤新一一整年。

  不過這個事說起來,也可能是公安那邊的新行動。畢竟是那個降谷先生,連黑衣組織都不能拿他怎麼樣,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暈在別人車上。

  就算車主是個大美人也不可能,降谷零又不是毛利小五郎。

  話雖如此,好奇心旺盛的偵探也不可能放著個明顯有問題的鄰居不管。於是趁著宮野志保、阿笠博士和少年偵探團去拜訪那女人的機會,工藤新一和赤井秀一也跟了上去。

  頂著宮野志保的毒舌和白眼。

  借著宮野志保的光,名為櫻桃的女人還算客氣地招待了他們,只是她一直眉頭微蹙,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

  別墅的空間很大,客廳擺著兩排長沙發,一方小長桌,靠牆還有一排儲物櫃,另有樓梯通往二樓和地下。

  工藤新一注意到客廳的很多東西上都落著薄薄的一層灰,顯然是不常使用。

  這就更可疑了。

  明明整天都待在家裡,客廳的東西卻不常使用。

  工藤新一和赤井秀一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向了樓梯的方向。

  「失禮了,我想去趟廁所。」赤井秀一借著要上廁所的理由起身,工藤新一立馬幫忙打掩護搞配合,轉移櫻桃的注意力,不過對方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兩人的目的,居然十分體貼地親自把赤井秀一送到廁所門口。

  赤井秀一;amp;工藤新一:「……」

  宮野志保眼看兩人計劃失敗,居然坐在沙發上愉悅地笑了。

  不過黑衣女人這種反應,反而說明了樓梯那邊一定有什麼問題。二樓容易暴露,那麼最有可能有問題的地方就是地下室。

  一時半會兒也急不來,做多了反而會引起對方警覺,工藤新一老老實實地坐回沙發上,櫻桃一只手的手肘撐著沙發扶手,懶懶托腮望著他笑。

  那雙暗紅的瞳孔折射著頭頂的燈光,仿佛把他整個人都看透了。而對他做的一切小動作,她好像只是當個孩子的惡作劇一般放了過去。

  讓工藤新一頓時渾身發寒。

  他認識到,公安警察可能真的遇到什麼危險了。

  進一步驗證工藤新一猜想的,是他的女朋友毛利蘭。毛利蘭原本要到工藤家去找他,被他臨時拜托去准備一份禮物,所以這會兒才敲響房門。

  工藤新一此時有點後悔,因為他發現黑衣女人也許遠比他想的還要危險,他不想讓毛利蘭卷進來。

  沒想到毛利蘭進門看了黑衣女人一會兒,忽然驚喜地說道:「是你!」

  原來毛利蘭曾在波洛咖啡館門口碰到過櫻桃,當時後者是要去打聽降谷零的消息。

  工藤新一心裡咯噔一下——這回全對上了,黑衣女人是早有預謀,降谷先生很可能真的被她暗算了。

  工藤新一沒有聲張,離開後他私下和赤井秀一提出了他的推測,兩人想辦法聯系上了風見裕也詢問降谷零的所在,對方語焉不詳,十分可疑。

  掛了電話,工藤新一和赤井秀一對視了一眼。

  兩人在無聲中達成一致——為了尋找更切實的證據,他們要夜探小別墅。

  到了晚上,兩個人趁夜摸進小別墅。還沒進大門,工藤新一就從花園裡揪出三個小尾巴。

  他壓低聲音:「你們幾個跟來干嘛!」

  少年偵探團哼哼一笑。

  步美:「我們已經發現新一哥哥對這個別墅很在意了。」

  光彥:「或許是櫻桃姐姐卷入了什麼事件中。」

  元太:「我們少年偵探團是專門來幫忙的!就算柯南和灰原不在,我們也不會拖後腿的!」

  現在送他們回去也來不及了,元太最後一句話也觸動了工藤新一,他嘆了口氣,「那你們一定要乖乖聽話,我讓你們做什麼你們才能做什麼,知道嗎?這裡很危險的。」

  少年偵探團立馬點頭。

  傍晚的時候,別墅的女主人開車離開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工藤新一摸不准她什麼時候就會突然返回,所以必須速戰速決。

  幾人先從一樓開始查起。

  工藤新一白天就對那一排合得嚴嚴實實的櫃子十分在意。幾人分頭行動開始查探。

  遺憾的是大部分櫃子都是空的,手電筒的光打進去,只有櫃底的灰塵嚇了一跳。

  少年偵探團那邊卻有了發現。

  「這裡有東西!」

  「這些是什麼啊?」

  「好像是衣服?……樣式好奇怪啊,是夏天穿的嗎?」

  工藤新一和赤井秀一也湊過去,兩道新的手電筒光打上,空氣裡瞬間變得沉默了。

  ……這些是什麼東西啊?

  是他想的那樣嗎?

  這些東西到底給誰用過啊!

  「新一哥哥,這是什麼?」

  ……別問我,我不知道。

  工藤新一人生第一次做逃兵,他果斷決定把難題丟給FBI,剛輕輕咳了一聲,那位FBI就說道:「這裡交給你了,我去地下室看看。」

  工藤新一:??

  猶豫就會敗北。

  你聽聽這是人話嗎?

  「這……這些沒什麼重要的……」工藤新一手忙腳亂地把東西從少年偵探團手上搶回來,紅著臉想把東西塞回櫃子,結果越慌亂越塞不進去。

  正在此時,樓梯那邊突然傳來打鬥聲。赤井秀一關了手電,別墅的窗戶又都拉著厚厚的窗簾,視野裡除了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

  工藤新一顧不上手上的東西了,趕忙將少年偵探團護在身後。

  「關了手電,藏在我身後不要動!」

  最後一點光線消失後,黑暗裡只剩拳腳相加的聲音,時不時傳來一聲悶響,好像是什麼東西撞到了牆上。

  這個人居然能和赤井秀一打這麼久,工藤新一腦海裡靈光一閃,忽然亮起手電叫了聲:「降谷先生!」

  那邊的打鬥聲停止了。手電光漸次亮起。

  果然是降谷零站在那裡。

  他抬手抹掉唇邊的血跡,對著FBI冷笑:「FBI就是這樣私闖民宅的?」

  工藤新一也有點尷尬,「我們還以為降谷先生你遇到危險了……所以,果然是在執行任務嗎?」

  降谷零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他對工藤新一的態度還是很溫和的,「與你們無關,你們快點……」

  他忽然注意到了被工藤新一拿在手裡的東西。

  剛才情況緊急,工藤新一順手就把那玩意兒當武器了。注意到降谷零的目光,工藤新一低了下頭,嚇得趕忙把那東西扔出去,紅著臉手忙腳亂語無倫次,「不是……不是我……這東西……這東西是那女人給你准備的。」

  ……他都說了什麼啊。

  今天他工藤新一如果死在這裡,一定是被公安警察滅口了。

  工藤新一會不好意思,赤井秀一就沒那麼多顧慮了——反正現在也不指望和公安再合作了,總是挨罵,也偶爾讓他回次嘴。

  赤井秀一平靜溫和地一笑,「真不愧是公安,為了國家……做了很大犧牲啊。」

  ……求求赤井先生不要再火上澆油了。

  原本還在沉默的降谷零聽了這話眉頭一皺,惡狠狠地說:「我和妻子的情趣,關你FBI什麼事,既然組織已經被消滅了,就快點滾出日本!」

  ……

  送走幾位小祖宗後,柳明涼顧不上馬上要天黑,立馬開車回家去請如來楠雄了。

  結果如來楠雄和他的愛博一起出門吃拉面了,柳明涼在家裡等了很久,才把如來楠雄盼回來。

  她第一句話就是:「楠雄大人救我——!」

  齊木楠雄習以為常地坐下來,問她這回又怎麼了?

  柳明涼就把她這段時間違法犯罪的過程稍微修飾了一下告訴齊木楠雄,然後問他有沒有什麼方法能把降谷零這段時間的記憶給清除了。

  齊木楠雄聽著她的敘述,越聽臉色越奇怪。

  柳明涼見了心裡一涼,「怎麼?神大人也做不到嗎?」她說著聲音都帶了哭腔,她感覺降谷零的心理狀態不太對,就似乎有點扭曲的那種。

  柳明涼特別害怕是她把人給關壞了,雖然壞掉的降谷零她也喜歡,但她還是更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無病無災。

  「不,」齊木楠雄神色古怪,「我只是沒想到他還活著,順便告訴你——他沒有失憶。」

  「換句話說,他知道你就是清水涼。」


第110章 世界融合的日子裡6

  降谷零在被柳明涼襲擊那一刻就猜到她沒有失憶了。

  後來發現自己被綁在了地下室他也沒有吃驚,反而進一步確認了柳明涼就是清水涼。

  這也沒什麼難的,因為對方壓根沒好好掩飾,看向他的目光就寫滿了——我認識這個男人,我要得到他。

  或許是在黑衣組織待久了,柳明涼的行事風格仍帶著組織的影子。

  降谷零對她沒有防備,才被她偷襲得手。

  醒過來的時候,降谷零第一時間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經過。

  按他對小涼的了解,對方肯定是以為他也失去了有關於她的記憶,才把他綁了起來,准備威逼利誘。

  降谷零第一時間就想向她坦白這件事。

  但是柳明涼凶巴巴地叫他住了嘴,隨後朝他俯身吻了上來。

  他一開始有點懵,因為他確實沒想到柳明涼會這麼做。

  雖然降谷零很愛清水涼,但他其實壓根不確定對方對他到底是什麼感情。他知道自己對她來說很重要,甚至重要到她願意用命來保護,但降谷零不知道那種感情是否關乎於愛。

  就算她在吻著他,他也不敢肯定。

  因為清水涼的前科太多,也許這個吻是一個新的惡作劇。

  那個吻逐漸變得曖昧,柳明涼問他:「你想繼續做下去嗎?」

  降谷零猶豫了一下——他在想她會不會後悔。

  有些事一但開始,就不可能再叫停。

  降谷零不得不承認之後的自己有些失控,他掙脫了礙事的繩索,掌握了主導地位,過程中柳明涼偶爾會溢出一兩聲哭腔,通通被他用唇舌堵了回去。

  他不會允許她在這時候後悔。

  她曾經丟下過他一次,他也放開了她。

  現在她自己回來了,那就別再妄想離開。

  他輕輕舔過她唇邊不小心溢出的水漬,手指插進她的發間,真正的小涼有著火燒雲一般蓬松美麗的長發,在她白皙圓潤的肩頭掩映出淡淡的緋色。

  他為此著迷。

  等一切結束的時候,降谷零已經徹底錯過了坦白的機會。

  柳明涼躺在身邊睡熟了,身上一片狼藉。等恢復冷靜後,降谷零才意識到自己這個晚上有夠過分的。

  他不是在發泄或是強迫,只是不停地在確認她的存在。

  而柳明涼一直在努力滿足他。降谷零在過程中察覺到她似乎不太舒服,他當時想要忍著停下確認她有沒有受傷,卻被對方抬起手臂搭在後頸上拉了回去。

  她好像是意識到了他的不安,於是不停地用自己的行動安慰他。

  認識到這一點,降谷零徹底收不住了。他掐住對方纖細的腰肢,掐斷了她任何後悔退縮的可能性。

  事後降谷零把自己銬了回去,原先那個繩索已經不能用了,好在他還隨身帶著警用手銬,鑰匙放在了進門桌子上。

  之後他又給風見裕也打電話讓他幫忙請個長假,告訴他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要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行蹤。

  臨掛電話時他又想起什麼。

  「如果明天早上我再打電話跟你說了什麼,你只管應下。」

  風見裕也一頭霧水地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發生的事基本和降谷零預想的差不多。稍微有點偏差的是柳明涼的態度。對方似乎真把自己當成了綁架犯,對他這個受害者幾乎有求必應。

  她好像完全忘了昨天晚上他是怎麼瘋狂要她的。

  也可能在對方的視角,是她強迫他的。

  公安警察的良心有點痛。

  本著補償的心理,降谷零趁柳明涼不在地下室的時候,上網認真學習了一番,主要參考書目包括但不限於《如何在床上抓住女人的心》《在床上生活中如何取悅女性》《口舌的妙處》等等。

  降谷零雖然在這方面實踐經驗貧瘠,但他的學習能力非常可觀,並且當晚就在柳明涼身上實踐了。

  他記下了小涼比較喜歡的幾種姿勢和方法。

  令他比較意外的是,小涼似乎最喜歡他用手幫她。

  可能拿慣了槍的手指會比較靈活吧。

  在地下室的日子真的有些讓人樂不思蜀。柳明涼表現得很在意他手上手銬的樣子,降谷零自己卻沒什麼感覺。只是一只手上銬了手銬,完全不影響他行動。

  不如說,在某些特殊情況下,手銬以及手銬鏈子還有別的用處。

  至於效果嘛,第二天柳明涼的目光只要觸及他手腕上的手銬,臉頰就會慢慢變得通紅。

  可愛得讓降谷零不自覺滾動喉結。

  這就是在地下室一直待著的壞處。

  柳明涼在地下室也弄了個小廚房,她最喜歡吃降谷零做的三明治,有時候也會自己烤些小餅干。然後兩人躺在床上,一邊吃小餅干,一邊看電影。

  柳明涼一開始還很有警惕心,沒兩天就習慣了窩在他懷裡打盹兒,降谷零覺得好笑。

  是她自己要看的電影,卻總是看到一半就睡著了。

  這樣的生活簡直像夢一樣。

  偶爾降谷零半夜驚醒,真怕這一切突然就被風吹散了。

  人最怕的是得到後又失去。

  降谷零沒法在度過了這樣的生活後再回到沒有她在的日子。

  他在深夜近乎痴迷地吻著柳明涼。

  對方不小心亂掉的一刻呼吸讓他察覺到她是清醒的。

  話比腦子更快地脫口而出。

  「小涼,我們一生都待在這裡,怎麼樣?」

  他想用這根鏈子把他們永遠綁在一起,讓她再也沒辦法丟下他。

  他一時的惡念似乎嚇到了柳明涼。以往晚上都要抱著他才會乖乖睡覺的女性那天晚上一直有意無意地躲避他。

  降谷零自覺地往遠離她的方向躲了躲,好讓她睡得放松點。

  至於他自己,則是一夜沒睡,思考著第二天要怎麼道歉。

  在這個世界上,他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小涼,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出人意料的,早上醒來,柳明涼先抱住了他。抱得緊緊的,抱了一會兒,又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降谷零有點懵,她又說:「對不起。」

  她的語氣非常認真,充滿了歉疚。

  「對不起,我一直關著你,是不是把你悶壞了?」

  「不是。」降谷零啞著聲音說。

  她怎麼會這麼想?

  「你把我關一輩子,我也願意。」

  對方把手指插進他的發間,向後,捧住他的腦袋。他們交換了一個深吻。

  地下室光線暗淡,他們仿佛明天就是末日一般深吻彼此。

  降谷零意識到,她好像要去做什麼事。他不知道這件事會不會跟他有關系,但是柳明涼想做的事,除非會危及到她的性命,他不會阻止。

  他隱約感覺到,這段像夢一般的日子就要結束了。

  那天晚上,他在別墅裡等來了FBI和工藤新一。

  ……

  從齊木楠雄那兒得到的消息足夠震驚柳明涼一百年。開車往小別墅趕的路上她還有點神經恍惚,比往常多花了一倍時間才開到別墅門口。

  然後還沒等她醞釀好情緒,准備面對壓根沒失憶的降谷零,她就發現別墅裡似乎不太對。

  雖然別墅拉著厚窗簾,但也不是完全不透光。

  想到下午才來拜訪過的某FBI和某偵探,柳明涼神色驟然變冷。

  好啊,她正好心情不爽,你們還自己撞上門來。

  柳明涼猛地推開門,黑暗裡幾束手電筒的光嚇得一跳。她把門邊的開關按開。

  頭頂的琉璃吊燈亮起。

  「晚上好啊,大偵探,還有FBI。」柳明涼冷笑了一下,忽然發現不太對勁兒。

  工藤新一把那堆情趣用品往身後踢了踢,尷尬地笑了下,「晚……晚上好啊,櫻桃小姐。」

  少年偵探團似乎也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心虛地朝柳明涼問好。

  柳明涼邁步走過去,眉頭蹙起,「後面藏著什麼?」

  工藤新一臉上愈發尷尬,他朝赤井秀一的方向看了一眼,後者輕輕擦了下唇角血跡,一副超然物外的樣子。

  ……辣雞隊友。

  「什麼都沒有,櫻桃姐姐,只是一些夏天的衣服。」關鍵時刻,還是步美有了很沒必要的同情心。

  「還有一些玩具而已。」元太補刀道。

  家裡還放了這些東西嗎?不會是上個主人剩下的吧?柳明涼眉頭越皺越緊。

  工藤新一眼看瞞不住了,一狠心拉著少年偵探團往旁邊挪了一步,將那些東西露出來,在柳明涼驟然僵住的表情裡他義正言辭地指天發誓:「絕對一件都沒弄壞,還能用。」

  很好,他說完這句話後,別墅女主人的眼裡已經寫著「殺了你」了。

  柳明涼閉了閉眼,拍拍步美的肩膀,「已經這麼晚了,你們先跟新一哥哥回家好不好,姐姐有別的事要處理。」

  托少年偵探團的福,工藤新一暫時留得命在。往外走的時候他朝公安和FBI那裡看去。

  「這些人私闖民宅,還試圖把我帶走。」那位公安警察同樣端的是義正言辭。

  不過什麼叫私闖民宅,還試圖把我帶走?

  他們明明是以為公安被人暗算了,趕來救他的好不好!

  等等——

  工藤新一注意到了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降谷先生手腕上那個帶鏈子的手銬什麼時候銬上的?剛才有嗎?

  他驚恐地朝那堆胡亂扔在地上的情趣用品看去。

  「不愧是FBI,你們就是這樣私闖民宅的?」柳明涼神色復雜地看了降谷零一眼,又看向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沉默了一下,「很抱歉,可能是有些誤會。我們不知道這裡的主人原來跟公安先生是認識的。」

  「所以你就進來把我……把他打了一頓?」柳明涼語氣不善。

  赤井秀一自覺理虧,很誠懇地說:「事實上是我們互相打了一架,而且是他先動的手。」

  柳明涼冷哼了一聲,「行了,這件事到此為止,你還不走是等我請你嗎?」

  赤井秀一有點驚訝她會這麼輕易把這件事放過去——因為感覺上這女人不是好惹的樣子,他看了眼那邊好像忽然變得緊張的公安,轉身走了出去。

  工藤新一正在外面等他,探著脖子問:「怎麼樣?」

  赤井秀一嘆了口氣,真誠地說道:「你不覺得我們最好把今晚發生的事忘了比較好嗎?」

  工藤新一沉默了下,隨後非常認可地點點頭。

  別墅裡,柳明涼重新把門關上,然後扭過頭看向燈光下神色莫名的降谷零。

  她無奈地笑了下,「你都把手銬解開了,還銬回去干嘛?准備接著騙我?」

  降谷零聲音干澀,「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柳明涼聳了聳肩,「實話說,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確實挺想坐著宇宙飛船去外太空的——算了,你先過來,我幫你上藥。」


第111章 世界融合的日子裡7

  剛從齊木楠雄嘴裡聽到降谷零沒有失憶這個消息時,柳明涼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她要扛著新干線繞日三周半,然後點個火把自己送上外太空。

  大家都不記得了,憑什麼你降谷零是個意外?

  她壓根不敢回憶這幾天發生的事,只要腦子稍稍往回一撥,她就恨不能當場把齊木家地板摳爛。

  等羞恥到頂峰又開始物極必反,柳明涼想了想,又覺得她沒干什麼大事對吧?不就是把人綁了關在地下室這樣那樣了幾天嘛,就算人沒失憶又怎麼樣?

  大不了她今晚回去對人誠懇地說一聲「多謝款待」。

  除了第一天的瘋批降谷零的體驗稍稍有些不舒服,之後的幾天兩個人還是非常和諧的。

  柳明涼最喜歡他用手幫她的時候,明明自己被欲望折磨著,露出那樣的表情,還要隱忍著讓她更舒服。

  簡直太可愛了。

  看著神色幾番變化,最後臉頰慢慢變紅的柳明涼,齊木楠雄神色復雜地嘆了口氣。他認真說道:「柳明同學,既然你知道我是超能力者,那你或許知道我有一個能力叫讀心術。可以麻煩你的心理活動稍微收斂一點嗎?」

  柳明涼:「……」

  真是萬分抱歉。

  但是她越想克制自己的想法,就越忍不住想到兩人在床上的友好交流,比如男人克制而沙啞的詢問「我可以進去了嗎?」或者是情到深處他一聲聲呢喃著的「涼……」。

  直到現在,柳明涼才明白過來他那時候究竟是在叫誰。

  齊木楠雄無語地看著她,柳明涼羞愧地捂住臉,「抱歉!他實在太可愛了,我忍不住不想他。」

  沒救了。

  為了讓柳明涼冷靜下來,體諒一個dk的無辜純潔的心情,齊木楠雄淡淡地把一顆炸彈扔給了她。

  柳明涼瞬間就沒心情胡思亂想了。

  齊木楠雄把柳明涼活下來的真相告訴了她。

  他之前一直沒說,是因為他以為這個男人沒機會活下來了,與其告訴柳明涼,讓她永遠背負著害死他的罪惡感,不如將這一切永埋地下。

  齊木楠雄知道這樣對降谷零來說不太公平,但當初他找上降谷零,希望他能拯救柳明涼的時候,其實他已經在兩人之間做出了選擇。

  哪怕是神也有所偏愛,何況齊木楠雄並非真正的神明。

  不過現在就不一樣了。

  既然他已經活了下來——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出現的奇跡,總之是活下來了——那就應該讓柳明涼知道這件事。

  她應該知道有人在背後為她做了什麼。

  齊木楠雄不知道降谷零是怎麼活下來的,柳明涼卻能猜到幾分。

  上好藥後,柳明涼扒著降谷零的領口將它撕開。他穿著件高領無袖的黑背心,撕開以後,燈光落在小麥色肌膚上。一個護身符模樣的吊墜躺在他的鎖骨下方。

  柳明涼輕輕摸著那個吊墜。

  之前在床上第一次把降谷零扒干淨時她就注意到這個吊墜了,但是系統不在了,她並不知道這個道具已經被用過了。

  降谷零生怕她生氣,趕忙解釋:「這不是我從萩那裡搶來的。」

  降谷零坐在客廳沙發上,柳明涼跪坐在他身側,一手撐著他另一側的沙發扶手,一手摩挲著吊墜。

  她將目光上移,落到降谷零略顯慌亂的紫灰色瞳孔上。

  「我知道,這是庫拉索給你的,對吧?」她放下吊墜,側身靠在沙發背上,「你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

  迎著降谷零疑惑的目光,柳明涼輕聲說:「這是我從系統那裡得到的護身符吊墜……它可以讓人起死回生。」

  說了開頭,後面的事情也就順著說了出來。

  「當年我把這個吊墜送給了萩原。你也知道你們那個世界最初只是漫畫世界,我在去那裡之前就知道萩原……」說到這裡,柳明涼看了眼降谷零的神色,「他死在了一場爆炸中。因為不知道爆炸究竟何時會發生,我就把吊墜送給了他,希望它能保他一命。」

  「……但是你後來知道了炸彈的所在,所以你在萩原他們趕到現場之前引爆了炸彈。」

  沒想到降谷零連這個都知道,柳明涼訝異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還挺聰明的。」

  這種語氣……為什麼好像他以前就很笨的樣子?

  「所以,你不僅救了景,還救了萩原和松田。」降谷零揉了揉柳明涼的腦袋。她紅潤小巧的嘴唇就在他視線下方,他有點想咬上一口。

  柳明涼看向降谷零,後者忽地收回視線。柳明涼不明所以,但還是驕傲地仰了下下巴,「不止是他們哦,當年伊達警官差點被車撞到,也是我救的——你干嘛?」

  降谷零忽然抱住了柳明涼,她的臉頰貼著他的胸膛,溫熱的溫度傳遞到她的皮膚上。

  「謝謝。」降谷零低低地說,他的手臂越收越緊,都抱得柳明涼有些不舒服了。

  就這麼抱了一會兒,柳明涼小聲說:「別以為你道了謝,我們倆之間的事就算完了。」

  降谷零笑了下,貼著她臉頰的胸腔傳來震動。他貼著她的耳廓啞聲說:「對不起,我知道錯了……為了補償你,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可惡,以為我會吃美男計這招嗎!

  「你……你閉嘴!」柳明涼趕緊推開降谷零,紅著臉說:「我們在說正事呢!」

  降谷零被她推著往後,靠在沙發上,挑起眉梢笑了,「我就是在說正事,你想到哪裡去了?」說著他還做出一副屋裡好熱的樣子,把被柳明涼扒拉開的領口又拉大了一些,蜜色肌肉若隱若現。

  太……太可惡了!

  這個男人就是吃准了她對他的身體沒有抵抗力,才想用這招岔開話題。

  柳明涼提高了音調義正言辭地指責他:「你今天就是脫光了,我們也要把這件事講清楚!」

  降谷零:「……」

  這麼有氣勢,閉眼干嘛?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一開始我也想告訴你我還記得你……」

  「不是這個!」柳明涼生氣地睜開眼:「記不記得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我是要問你……你為什麼要用自己的性命來換我的?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恰好庫拉索把護身符給了你,你就真的死了。明明可以用記憶來換的,為什麼要這樣?你難道不相信我?就算你不記得我了,我也有的是辦法把你綁來。」

  有辦法把他綁來倒是真的。

  降谷零看著柳明涼氣得發紅的臉頰,心裡卻感到平靜而溫暖,「但是記不記得對我來說很重要。小涼,我寧願死,也不能忍受你在我的記憶裡變成一片灰白。」

  他頓了下,又接著說:「何況,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原來正在融合的是我們兩個的世界,我還以為……」

  還有沒說的一點……他那時候不知道柳明涼也是喜歡他的。他怕一旦忘了她,就徹底失去她了。

  柳明涼氣笑了,「所以你是想以命換命,然後讓我一個人一無所知地快樂生活下去?」

  降谷零本能地感覺這個時候最好別說話。

  「我告訴你,想都別想!」柳明涼凶惡地說:「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最愛的日本給毀了!」

  降谷零很上道地適時表忠心,「但是我最愛的是你。」

  柳明涼被他突然來這一手卡住了,降谷零對她笑了下。他長著一張娃娃臉,笑起來還有幾分少年氣。

  柳明涼感覺心髒被狠狠擊中了,她想閉上眼,又感覺現在閉眼就輸了,於是硬撐著凶巴巴的語氣說:「反正你得給我好好活著。」

  降谷零望著她認真地承諾道:「我一定會好好活著,因為……我知道看著自己喜歡的人離開有多難受。」

  「誰說我喜歡你了?」柳明涼嘀咕了一句,沉默了一瞬,她輕輕說:「……對不起。」

  降谷零捧住她的臉頰,指尖輕輕摩挲著,「我不怪你……我知道,你那個時候真的很累了。」

  降谷零輕輕抱著柳明涼,兩人在沙發上相擁著,有好長一段時間,誰也沒說話。

  不知不覺便到了深夜,柳明涼從降谷零懷裡探出腦袋,一根紅毛翹起來,她眨巴眨巴眼睛起身說道:「都坐了這麼久,今天還沒吃晚飯,你餓了嗎,我去做。」

  降谷零一只胳膊把她攔腰撈回懷裡,「不用,我已經做好了,待會兒熱一下就能吃。都是你愛吃的。」

  柳明涼點點頭,她剛要起身去熱飯,就察覺到身後男人身體的變化。是她感受過的形狀和尺寸……但是在知道這家伙壓根沒失憶之後這還是第一次。

  柳明涼多少還是有點尷尬。

  察覺到柳明涼的猶豫,降谷零把腦袋埋在她頸側吻著,啞聲道:「就做一次,好嗎?……我們還沒在地下室以外的地方試過。」

  他呼吸所過的地方一片灼熱,柳明涼按著衣服下作亂的手,斷斷續續地說:「……先關燈。」

  降谷零笑了下,「別擔心,我待會兒帶著你關。」

  什麼意思?

  柳明涼很快就知道這話什麼意思了,她的後背抵著開關所在的牆面,「啪嗒」一聲,驟然降臨的黑暗裡抱著她的男人一聲悶哼。

  「怎麼突然收這麼緊,很疼嗎?」男人嗓音喑啞。

  柳明涼搖搖頭,她輕聲叫道:「零……」

  「嗯?」

  「我想吻你。」

  降谷零在黑暗裡低低笑了聲,一手托著柳明涼,一手插進柔軟的紅發間,隨後吻了上去。

  一吻結束後,柳明涼吞下口中的津液,聽著降谷零越來越紊亂的呼吸,忽然伏在他肩頭輕聲說:「零,我們結婚吧。」

  降谷零的動作猛地頓住。

  過了一會兒,他輕輕地「嗯」了聲,又嘆了口氣,「真是的……又被你提前了一步。」


第112章 世界融合的日子裡8

  「話說,我想說件很厲害的事。」

  周末的咖啡館裡,柳明涼和田中望、菊池茜、鷺宮詩織坐在靠玻璃窗的角落裡。面前擺了兩杯咖啡、兩杯可樂。

  田中望咬著可樂吸管說出了她的經典發言。

  「又來了嗎?」菊池茜無聊地掀了下眼皮。

  田中望被她惹怒了,提高音調大叫道:「是真的很厲害,要說有多厲害的話,就像蚯蚓……」

  「別廢話了,快點說!」

  「我要結婚了。」

  「哦……啊?你開什麼玩笑?到底是哪個男人眼瞎了需要我請他去醫院看看嗎?」

  「你什麼意思啊!再說我要說的不是這件事!」

  「那剛才是誰在說話?」

  三雙眼睛齊齊擁住柳明涼,後者放下咖啡杯,淡淡地點了點頭。

  「我要結婚了。」

  「真的假的?天然你是不是被男人給騙了?那家伙是誰?我現在就去揍扁他!」

  「同意。」

  「結婚對像是誰?帥嗎?」

  「喂笨蛋你怎麼回事現在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天然她肯定是被騙了!」

  吵了許久,幾人才勉強安靜下來,鷺宮詩織代表另外兩位發言:「那個人是誰?叫什麼?」

  柳明涼正要開口,就被另一陣喧鬧聲打斷了。

  咖啡館位於米花商城的一樓,開著兩扇門,一扇通往商城內部,一扇通往外面的街道。此時從商城內部方向的門裡衝出一個中年男性,黑色短發,手持一把手槍。

  他的突然出現引起了咖啡館內的一陣騷動,不少人站起來朝外面跑去,帶翻了前方的桌椅,騷亂中,中年男人從人群裡撈出一個人質,手槍抵在太陽穴,對身後追上來的警察喝道:「不許再往前了!」

  被凶犯抓在手中的正是人質界最敬業的楷模,吉田步美。

  看來世界融合也沒能改變步美易招凶犯的體質。

  柳明涼真誠地建議她早點去和蘭姐姐學一學空手道。

  另一邊的警察也是老熟人,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穿了身白T恤,黑色九分褲,如果不是手上拿著槍的話,看上去很像是周末出來玩的大學生。

  他對中年男人笑了下,手槍在指尖打了個轉,被他扔在一旁。

  「槍我已經扔了,竹下先生,最好不要衝動。」他頓了下,笑容愈發溫和,「拿我來換你手上那個小女孩兒怎麼樣?」

  這位竹下先生顯然不吃萩原研二的笑容攻勢,冷哼了一下,「你當我傻嗎?」

  「拿我來換可以嗎?」柳明涼忽然說道。菊池茜拉了下她的衣袖,被她安撫性地拍了拍。

  柳明涼舉起雙手上前一步,「我也是柔弱的女性,你拿我做人質是一樣的,而且我還不會像小女孩兒一樣一直哭,耽誤你逃跑。」

  吉田步美看見柳明涼哭得更凶了,「姐姐!!」

  中年男人略微猶豫了下,「你和她認識?」

  柳明涼微微一笑,「她是我的妹妹,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希望能把她換下來。拜托你了——」

  柳明涼說得楚楚可憐,中年男人稍稍有點心動,小女孩兒雖然不容易反抗,但一直哭鬧也確實會影響他逃跑。他只想逃走,並不想真的殺人。於是猶豫了一下,他點點頭。

  「你過來。」

  柳明涼在朋友們擔心的目光中走上前去。她和中年男人身後的萩原研二無聲地交換了一個目光。

  萩原應該能明白她的意思吧?

  在中年男人松開吉田步美,即將抓住柳明涼的一瞬間,柳明涼反握住他的手腕扭了一下,隨後立即抱著吉田步美朝一旁撲去。

  中年男人下意識要開槍,但已被另一側撲上來的萩原研二反剪住手臂,三兩下按在地上。

  在暗處待命的警察立即現身將他逮捕。

  要救出吉田步美,柳明涼一個人就能做到。只是身經百戰的米花人民似乎不知道避開,還要不少在周圍看熱鬧的,柳明涼不敢保證中年男人手裡的槍會不會擦槍走火,畢竟他看上去不是用慣了槍的高手。

  看到中年男人被逮捕,柳明涼也松了口氣。自從世界融合後,東京的治安好了不少,她也沒想到還會在大白天的鬧市區碰到這種事。

  怎麼想都是米花鎮的錯。

  但是沒辦法,誰讓降谷零今天在米花這邊有任務。她還想等他任務結束了,把他介紹給朋友們。

  「步美,你沒事吧?」步美的好友,光彥和元太關心地圍上來。阿笠博士跟在孩子們後邊對柳明涼說道:「謝謝,櫻桃小姐。」

  柳明涼的眼前忽然出現一只手,骨節修長,皮膚很白。她往上看去,萩原研二彎起眉眼,「你很厲害嘛,還是大學生嗎?有考慮畢業以後去讀警校嗎?」

  柳明涼無視了那只手,自己站起來。

  「抱歉,我對成為警察沒有興趣。」

  為什麼警察總想勸法外狂徒從良?雖然她早就洗心革面成為三好市民了來著。柳明涼對自己認可性地點點頭。

  松田陣平從背後勾住自家好友的肩膀,他看到了剛剛那幕,於是笑著說:「失敗了呢——憑你這張臉居然邀請失敗了。」

  萩原研二給了他一拳。

  一片狼藉的咖啡館顯然不能再待下去了。柳明涼身為人質事件的當事人之一,要到警視廳去做一份簡單的筆錄。菊池茜她們沒有別的事做,也跟了過去。

  少年偵探團自然也要過去。

  少年偵探團作為警視廳的老熟人,不用人領,就熟門熟路地進了警視廳。工藤新一也在,他正為了某個案子在和目暮警官商量。

  看見柳明涼,工藤新一露出尷尬的表情。

  「你……你好,柳……柳明小姐。」

  他現在知道了柳明涼的真實姓名。

  柳明涼笑了下,「喲,這不是最愛私闖民宅的大偵探嗎?」

  萩原研二挑了下眉,「怎麼?你們也認識?」

  工藤新一干巴巴地笑了聲,「見過幾次。」

  眼見曾經的夢中情郎就在眼前,田中望激動得路都不會走了,菊池茜提著她的後衣領子,沒好氣地說:「你有點出息。」

  柳明涼的筆錄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做的,萩原研二還沒放棄勸說她讀警校,松田陣平也在一旁幫襯。兩人把警校生活吹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好像不去一趟人生都會感覺遺憾似的。

  「怎麼樣,再考慮考慮吧?」萩原研二語氣極盡誠懇。

  柳明涼瞥了他一眼,「我確實對你口中的警校生活還挺感興趣的……」

  見柳明涼松了口,萩原研二眼睛都亮了。她又接著說:「你們剛才說,當年解救被繩索吊起來的教官時,開槍的是你們的朋友,一個混血兒。他在警校的時候很厲害嗎?」

  似乎沒想到柳明涼會問這個問題,萩原研二愣了下,然後笑著說:「他確實很厲害,在警校的時候各門成績都是第一。」

  松田陣平切了聲,「如果不是我讓著他,他怎麼可能打得過我?」

  萩原研二無視了好友的嘟囔,繼續說:「不過我倒覺得你說不定會比他更厲害。」

  松田陣平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喂,你干嘛非要一直勸她去警校。」

  萩原研二沉默了一下,「當然是為了日本警界未來能有更多的人才。」

  松田陣平狐疑地將他上下掃了個遍,「算了,隨你——」

  「然後呢?他還干過什麼有意思的事嗎?」柳明涼繼續追問。

  松田陣平狐疑的目光又像螞蚱似的跳到柳明涼身上,「你好像對他特別在意?是認識他嗎?」他托著下巴,「該不會是喜歡他吧?」

  覺得這個猜測好笑,松田陣平正要笑出來,就看到對面坐著的漂亮女人點點頭,「嗯,我是喜歡他。」

  「真的假的?」松田陣平當場大腦當機。萩原研二也愣住了。

  事實證明這女人沒說謊。把她送出筆錄室的時候,他那位金發混血的好友正在外面站著,穿著一身便裝,和工藤新一說著什麼。少年偵探團似乎已經離開了。

  和柳明涼一起來的那幾個女孩子站在一旁,一邊偷看,一邊小聲嘀咕著。

  「零。」柳明涼叫了一聲,降谷零停止交談朝她看來,臉上輕輕笑了下,然後張開雙臂接住了朝他撲來的女人。

  「怎麼樣?有受傷嗎?」

  柳明涼抬起頭看著他,「當然沒有,我這麼厲害……」

  降谷零微微皺起眉頭,「這和你厲不厲害沒關系,對方可是拿著槍……」

  「好了,」柳明涼瞪了他一眼,「降谷零,你知道你比約好的時間遲到了多久嗎?」

  「……30分鐘。」

  「這段時間你和誰在一起?」

  「……風見。」

  柳明涼生氣了,緊緊地摟著降谷零的腰,一副護犢子的樣子,「又是他!他沒有自己的老公嗎!為什麼總是霸占別人的老公?」

  降谷零好像這時候才注意到他們被眾人圍觀著,抬頭環視了一圈,耳根悄悄紅了。

  最後還是鷺宮詩織先說話了。

  「小涼,你是不是該跟我們介紹一下?」

  柳明涼像是才想起這回事,手上卻一點沒松。「哦,我的結婚對像就是他,降谷零。是不是超級可愛?」

  剛笑了一半,她把要往上湊的田中望踢回去,嚴肅地說:「是我一個人的。」

  松田陣平一言難盡地看向降谷零:「零……從沒聽你說過呢。景知道這件事嗎?」

  降谷零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正准備告訴他。」他補償性地加了一句,「我們也是剛剛決定要結婚。」

  就連結婚戒指他都還在挑。

  本來是想緩一緩再說的,但是柳明涼恨不得拿著喇叭向全日本宣告。降谷零簽了許多不平等條約才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但是朋友這邊必須立即通知。

  所以他才會答應今天來見柳明涼的朋友。

  不是降谷零不願意將這件事昭告天下,只是他已經想到了,操之過急只會出現現在這種狀況。

  松田陣平用看人渣一樣的眼神看著他,雖然顧慮這是在警視廳,還是壓低了聲音輕輕問道:「你到底是怎麼欺騙無知少女的?」

  工藤新一猛地咳嗽起來,見眾人朝他看來,他臉頰都憋紅了,「那個……我先走了,祝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到老。」

  如果他有一天死於非命,一定是因為知道的太多。

  柳明涼對工藤新一的背影笑著擺擺手,「我們的婚禮你一定要來啊,大偵探。」

  工藤新一腳下忽然踉蹌了一下。

  菊池茜頭疼地捂住腦袋,有氣無力地問道:「小涼,打擾一下,伯父伯母知道這件事嗎?……就是你要結婚了。」

  柳明涼理直氣壯地說:「不知道。」

  菊池茜提高了音調,「那你確定伯父伯母會同意這門婚事嗎?」

  以她爸爸柳明一對女兒寵愛的程度,絕對會把這個搶他女兒的男人活剝了吧?

  這確實是個問題啊……柳明涼皺起眉頭。

  菊池茜見她有所動搖,連忙說道:「結婚這種事還是要仔細考慮下的,對吧?」

  柳明涼點點頭,忽然一敲手心說道:「零,我已經仔細考慮好了,我們干脆今天就去區役所把婚姻屆領了吧,正好你的朋友可以給我們做保證人。」


第113章 世界融合的日子裡9(修文)

  世界融合的日子裡9·差點變成凶案現場

  結果最後拒絕柳明涼這個提議的反而是降谷零。他很認真地對柳明涼說:「我希望我們的婚禮能得到父母的祝福。」

  降谷零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他似乎很在意這一點的樣子。

  這在柳明涼看來,好像是對方已經把她的父母看成了自己的父母,所以才會想要得到祝福。

  她微微紅了臉,「既……既然你這麼說的話,那就沒辦法了。」

  菊池茜對著柳明涼嘆了口氣,跟鷺宮詩織咬耳朵道:「這個女人的大腦已經被愛情腐蝕了。」

  鷺宮詩織適時做了個「請你安息」的手勢。

  誰能想到她們幾個中最早結婚的居然是柳明涼,而且還是英年早婚。

  雖然對像也是個閃閃發光的大帥哥,但柳明涼不僅漂亮,而且年輕,並且有錢,怎麼想都虧了。

  菊池茜用審視的目光看了看降谷零,「請你對小涼好一點,如果有一天讓我發現你背叛了她,就算是綁,我也會把她壓去離婚的。」

  降谷零握住柳明涼垂在身側的手,神情嚴肅,「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菊池茜哼了聲,「最好這樣。」

  柳明涼也抓住降谷零的手,「小茜不用擔心啦,不會有那麼一天的。要是有一天零背叛我的話,我就親手砍掉他的手腳,把他永遠關起來,可以嗎?」她對降谷零笑了下。

  降谷零沉默了一下,隨後默默點點頭。

  當然沒人把柳明涼的話當真。

  兩人沒能當場去領婚姻屆,最遺憾的非松田陣平莫屬,把人送出警視廳的時候他還在嘆氣。

  萩原研二疑惑不解,「又不是你結婚,還怕吹了嗎?」

  「我只是覺得零騙不到第二個這種傻子了。」

  萩原研二頓了下,居然十分認可。

  在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降谷零處理好公安那邊的事,提前下班跟隨柳明涼來到了柳明宅。為了顯得年輕,他特意穿了白T恤和牛仔褲。淺金短發在夕光下熠熠生輝,看上去真有幾分像大學生。

  柳明涼對這副打扮特別滿意,進門前先把人按在小巷子裡親了幾口過過癮。

  降谷零臉頰微紅,紫灰色的眼裡波蕩著盈盈水光,「……小涼,你爸爸真的不會直接把我打出去嗎?」

  柳明涼伸長胳膊搭在他頸上,把人撈下來又在唇上吻了幾下,「不然我們現在去把婚姻屆領了?有了婚姻屆,爸爸他也不能怎麼樣了。」

  降谷零按住她亂動的手,把人箍在懷裡平復呼吸,「……不行。」

  柳明涼遺憾地嘆了口氣,「……好吧,那你再讓我親一口。」

  降谷零無奈地揉揉她的腦袋,啞聲道:「再親我就忍不住了。」

  柳明涼眼睛一亮,「那我們回別墅?」她舔舔嘴唇,「你可是答應過我,那些東西,全都可以在你身上用一遍的。」

  這就是降谷零簽訂的不平等條約之一。

  降谷零:「……」

  要命,比女朋友家長更難對付的,可能是女朋友自己了。

  [柳明涼,你的父母已經等你和你男朋友很久了,你再不回去他們就要報警了。順便,請不要在我家牆外邊動手動腳動嘴,我要打游戲。]

  剛買了游戲回家,卡關——因為劣質游戲質量太差而卡機——卡了很久的齊木楠雄被迫聽了會兒外面那對情侶的牆角,眼看畫面馬上要變成不能隨意播出了,他終於忍無可忍。

  柳明涼沉默了一會兒,決定給卡密薩馬這個面子,抓起降谷零的手,「我們回去吧。」

  雖然不知道女朋友為什麼忽然換了態度,不過降谷零終於松了口氣,成功邁進了柳明宅的門。

  或許是給女兒面子,降谷零沒有一進門就被趕出去。

  幾人在和室的矮桌前跪坐下,桌子上擺了四杯清茶。降谷零將帶來的水果籃子遞給了柳明涼的媽媽柳明理沙,後者接過後溫柔地彎起眉眼,「是叫零吧?真是個乖孩子。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要常來啊。」

  柳明涼的爸爸柳明一立馬就炸了,「誰同意他和我們做一家人了!我們小涼才多大啊,她還是個小孩子,怎麼可以談戀愛!」

  「伯父——」降谷零拘謹地握了下拳,柳明涼抓住他的手心,忽然說:「爸爸,我們不是要談戀愛。」

  柳明一愣了下,推了推眼鏡,皺起眉頭,「怎麼?你是想不負——」

  「我們要結婚。」

  柳明一:「?」

  降谷零:「……」

  求求未婚妻別給他添亂了。

  「真的?」柳明理沙驚訝地掩唇,看向降谷零,眼中笑意愈深,「零你已經跟我們小涼求婚了嗎?」

  柳明涼驕傲地挺起胸脯,「是我跟他求婚的。」

  降谷零悄悄紅了耳朵,「……嗯,我本來是准備向小涼求婚的,沒想到被她搶先了。」

  「欸——?我們小涼真厲害,媽媽為你驕傲。」無視掉丈夫「媽媽你怎麼可以這樣?」的指責,柳明理沙非常感興趣地繼續向女兒問道:「你是怎麼求婚的?那時候是怎樣的心情?」

  「就是直接求婚了啊,可惜太突然了沒來得及買戒指。」柳明涼遺憾地嘆了口氣,隨後小聲說:「因為當時零對我露出了那樣的表情,讓我覺得不能不給他一些回應,所以就干脆求婚了。」

  柳明涼轉而攬住降谷零的手臂,「而且我真的很想做他的妻子嘛。」

  降谷零的耳根已經紅透了。

  柳明一的臉也紅透了,氣的。

  「喂,小子,你還沒說你是干什麼的——」

  柳明理沙掐了把丈夫的腰,「爸爸,對零客氣點。」

  柳明一感到委屈,這小子到底有什麼好的,把他女兒騙了,現在老婆也向著他。

  也就那張臉還算能看,不過柳明家各個都是大美人,美貌在他們家只能算基礎項。

  柳明一不善地看著降谷零。

  「我目前就職於警察廳警備企劃課。」降谷零緊張地看著柳明夫婦,警察雖然是個受人尊敬的職業,他們干公安的可就未必了。

  果然,柳明一皺了皺眉,「你這樣的職業……不會突然有一天接到任務要臥底,就把我女兒丟下嗎?」

  降谷零只能實話實說,「我剛剛結束了在某個組織的臥底,最近幾年都不會再接臥底任務了。而且我的警銜逐漸升高,這樣的任務也不會再派發給我。」

  柳明一冷哼一聲,「就算你不會再去臥底,但假如有一天,你要在國家和小涼之間選擇一個呢?」

  降谷零沉默了下,慢慢說:「我是公安警察,為日本鞠躬盡瘁是我的職責。我的背後是這個國家,所以我不能退縮。但是對我來說,小涼的性命遠比我更重要,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讓她受任何傷害。」

  柳明一不置可否,他盯著降谷零看了會兒,忽然說道:「你和我來一場劍道比賽,如果你能贏了我,我就同意你和小涼的婚事。」

  柳明涼立刻叫道:「爸爸!這不公平。你可是劍道高手,但是零從沒練過劍術。」

  但是這回連柳明理沙也不站在女兒這邊了,「正好這個點隔壁的劍道館還沒關門。」

  降谷零點點頭,他安撫地拍了拍緊張的柳明涼,「沒事的。」

  兩人的比賽和一般的劍道比賽不一樣,沒有采用比分制,比起比賽,更像是黑;amp;amp;幫火拼的架勢。不過只是點到為止,雙方都用的竹刀。

  但是降谷零上場前都還不知道標准的竹刀拿法是怎樣的,叫柳明涼越看越揪心。

  她嘀咕道:「為什麼非要比劍道?比射擊不行嗎?」

  跪坐在柳明涼身邊的柳明理沙揉了揉女兒的腦袋,「因為劍道最能看出一個人的心,你要對你看中的人有信心啊。」

  柳明涼對降谷零挺有信心的,特別有信心,她就是見不得他受傷挨打,偏偏她爸爸柳明一一點也沒手下留情,一點也沒照顧對方是個新手。

  柳明涼聽著竹刀的聲音,糾結地把嘴唇都咬破了。

  降谷零是個搏擊高手,但對劍道確實一竅不通。他唯一比對方有優勢的地方可能就是抗揍了。

  於是剛上場的那幾分鐘他幾乎全在挨打。

  但也借此多少讓他摸到了些對方的出招路數。

  「爸爸,你下手輕一點嘛!」場外的柳明涼拿出了撒嬌攻勢,柳明一看了她一眼,對她做了個鬼臉,「就不!」

  柳明涼:「……」

  可惡。

  「可惡爸爸,小心明天不給你吃飯!」

  「欸?那可不行哦。」柳明理沙掩唇一笑,「也不是只有小涼你會心疼親愛的哦——爸爸加油!零也加油!」

  柳明涼:「……」

  柳明一拿著竹刀重新擺好起手式,他看著降谷零擦掉唇角血漬,笑了下,「要認輸嗎?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

  降谷零也笑了,「絕不。」

  他曾經以為清水涼死了的時候,以為自己要死了的時候,從未想過他們還能走到如今這一步。

  所以更不能在這裡停下。

  竹刀相接的時候,柳明一輕聲問他:「我能問下,你為什麼想和我女兒結婚嗎?」

  降谷零用余光看了眼滿臉擔憂著望過來的柳明涼,眼眸驟然變得溫和了。

  「因為她是我的光。」

  「我願意為她獻上我的一切——愛意、生命,以及忠誠。」

  我忠於她,如同忠於國家。

  「欸——這樣啊。」鏡片反射著燈光,柳明一握著竹刀再次劈砍而下。

  降谷零同樣握緊竹刀反擊。

  單論劍技,他是不可能贏過柳明一的,所以他決定靠力氣取勝。

  ……

  降谷零最終成功地將柳明一手裡的竹刀打掉了——後者究竟有沒有放水就不清楚了。

  他取下眼鏡擦了擦,倒是干脆利落地認了輸。

  「你贏了。」

  柳明理沙無奈地提醒道:「爸爸,零在你左邊呢。」

  雖然是降谷零贏了,但負傷更多的也是他。柳明涼撲上去抱住他,心疼地捧著他的臉左右看了看,「那個可惡爸爸,怎麼下這麼重的手?」

  降谷零忍著嘴角的酸痛笑了笑,眼裡像是點亮了一片星光。

  「小涼,我們可以結婚了。」

  他把柳明涼騰空抱起來,臉頰埋在頸側,「我們可以結婚了。」

  柳明涼也笑著回抱住他,「嗯,可以結婚了哦。」

  柳明一重新帶上眼鏡,沉默了一下,「媽媽,我又後悔了。」柳明理沙把老公拽回來,笑著問女兒:「小涼想什麼時候結婚?」

  柳明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神色很是遺憾,「今天已經這麼晚了呢,只能明天去區役所了。要不我們現在就去排隊吧?明天就能第一個拿到婚姻屆。」

  降谷零忍不住在她臉頰上親了下,「小涼,不用那麼著急。」

  柳明一扔掉竹刀,微微笑道:「果然還是應該換真刀。殺了你啊,小子——」

  降谷零:「……」

  我後悔了,我們還是現在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昨天寫的小涼對結婚的態度會引起這麼大的反應,所以做了點修改。

  但是還想再啰嗦兩句

  首先,我不覺得女孩子結婚是和父母斷了關系,就算結婚了,自己家還是自己家。她只是多了一個家,而不是從原來那個家脫離了。我在文中也特別注意了盡量不使用嫁娶的字眼,就是想表達對婚姻的一個態度。不是誰嫁誰娶,而是彼此的結合。

  至於日本那種改姓的習俗我暫時也沒啥辦法,但是按小涼的性格來說,她也不在意自己姓啥。她父母也不會在意。他們依然是彼此重要的家人。

  而且,小涼對父母的愛是毋庸置疑的,不然她為什麼掙扎了那麼久,也一定要回到家人身邊?

  其次,從我寫這篇文開始,就一直有聲音說小涼戀愛腦。這個看法就因人而異了,我尊重大家的想法,也談談我的看法。

  我始終覺得為了愛著的人而努力不是一件要被指責的事,除非在這個過程中傷害了別人。

  另外,世界上不是只存在愛情一種感情,最開始的時候,小涼對波本並不是愛情,至於那是種什麼情感,我就不解釋了。

  最後,希望大家別把二次元代入三次元。

  這只是一本同人,還是一本綜漫同人。漫畫本就有誇張的成分在,真要代入三次元的話,也不會有人像零涼兩個人一樣坎坷成這樣,死死活活才走到一起吧?

  我在三次元還只相信事業呢,二次元不照樣寫著至死不渝的愛


第114章 世界融合的日子裡10

  在區役所申請婚姻屆後,兩人從法律上來講已經是夫妻關系了,只剩下通過結婚儀式昭告親友。

  有關結婚儀式,柳明理沙推薦他們選擇日本傳統的結婚儀式——神前結婚式。

  「因為很想看到小涼穿白無垢的樣子呢,肯定很漂亮。」她這麼說道。

  柳明一也露出懷念的神色,「媽媽當年也是穿著白無垢和我結婚的呢——但是小涼絕對沒有媽媽漂亮就是了。」

  「是是。」柳明涼習以為常地應付了兩聲。

  不過選擇神前結婚式的話,婚禮時間只能再往後推一推,因為要做的准備更多。

  比起這對新婚夫妻,柳明夫婦對結婚儀式的熱情似乎還更高漲些。

  柳明涼總覺得自己的結婚儀式好像被當做游戲玩了。

  為了方便籌備婚禮,降谷零住進了柳明宅。當時柳明一隨口問他要不要住過來,降谷零小心翼翼地答應了。然後當晚發現自己沒有被分屍才松了口氣。

  接著就慢慢習慣了一家五口——還有被接來的哈羅——一起吃飯。偶爾忙起來,柳明理沙還會特意做了便當送到警察廳,每次都變著口味和花樣。

  有一次被風見裕也撞見了,他驚訝地詢問長官那是誰。

  降谷零把便當放在一旁,隨口回道:「我媽媽。」看到風見裕也驚訝的目光,他才好笑地補充,「我妻子的媽媽。」

  風見裕也倒是知道自家長官前不久結婚了,他還見過那位大美人夫人。

  「不過……媽媽大人怎麼會來給降谷先生送便當?」

  「因為我現在在妻子家住。」

  「哦,欸?啊——這麼說……降谷先生,是入贅了嗎?」

  降谷零沉默了下,「……可能算是吧。」

  「……哈羅也跟去了嗎?」

  「嗯。」

  「這樣啊。」

  難怪最近不用他幫忙照顧哈羅了。

  柳明涼也問過降谷零在家裡住著習不習慣,她自我代入了一下,反正她是不太喜歡和別人的父母住一起。

  年輕人,要自由和空間!

  降谷零從背後抱著她蹭了蹭,「感覺還不錯……好像我也有父母關心了一樣。」

  柳明涼戳了戳他,「你確定爸爸那是關心你?」

  每天對他橫眉冷對的,動不動就找理由跟他切磋。

  降谷零笑了下,「你是怕我生爸爸的氣,所以每次都故意在爸爸面前袒護我嗎?」

  「才沒有。」柳明涼哼了聲。

  降谷零收緊了懷抱,低低說:「謝謝。其實我理解爸爸的感情,假如我們也有個女兒的話……我肯定也舍不得她這麼早結婚。何況,我們之間還有那麼長的年歲差距……」

  柳明涼抓住他的手輕輕說:「十年八年的,眨眼就過去了。」

  降谷零抱著她不說話了。

  「零,你知道嗎?一開始我真的挺怕爸爸媽媽會不同意我們結婚。」柳明涼慢慢說:「他們不知道我們經歷過什麼,不知道我們費了多大勁兒才走到今天,我知道他們怕我上當受騙,但我也害怕他們會因為那些無聊的事不讓我們在一起。」

  降谷零忍俊不禁,「你覺得爸爸媽媽像那樣的人嗎?」

  柳明涼抬眸看著他,瞳孔中波動著水光,「我當然希望我的婚禮能得到父母的祝福,但那份祝福如果不是送給你和我的,就沒有任何意義。」她將重音咬在你字上。

  降谷零伸出手,略帶薄繭的手指擦過她的眼角。

  「所以,零,我要謝謝你,能讓我有一個可以得到父母祝福的婚禮。」

  降谷零又一次抱住她。

  婚禮請柬全都是降谷零手寫的,柳明涼建議過電子打印,不過被降谷零拒絕了。他似乎覺得這樣更有儀式感。

  降谷零的鋼筆字寫得很漂亮,他寫好一張,柳明涼就拎起來放在一邊晾。哈羅在一旁守著,免得請柬被風吹掉。

  柳明理沙路過點評道:「零的字寫得很漂亮呢,不過比爸爸還差一點就是了。當年我們的婚禮請柬,爸爸不僅全部手寫,每一張都還單獨畫了不同的漫畫。」

  降谷零現在也習慣了,「是嗎,爸爸真厲害。」

  柳明一:「……」

  明明是被誇了,為什麼這麼奇怪。

  「嗯,真的,爸爸超厲害。」柳明涼也附和道,她捏起一個剛烤好的餅干放到降谷零嘴裡,「甜度怎麼樣?」

  ……果然有點奇怪。

  「媽媽,他們欺負我!」柳明一摘掉眼鏡開始哭,柳明理沙把要往沙發方向撲的丈夫拉回懷裡,像征性地安撫道:「沒關系的,爸爸!」

  婚禮最終定在了一家賓館裡的臨時神殿中。

  天還沒亮的時候,柳明涼就被媽媽拉起來一邊打瞌睡,一邊穿和服。白無垢,顧名思義,就是一身從內到外都是白色的和服。

  穿好和服,還要化妝、盤發,戴上白棉帽。

  男方那邊,則是要穿一身黑色的紋付羽織袴。

  柳明涼打扮好的時候,賓客已經來了不少了。新娘化妝室裡,菊池茜田中望她們幾個圍著柳明涼團團轉。

  「真漂亮呢。」菊池茜轉了幾圈,最後只想出這個最沒新意的誇贊。

  真的是太漂亮了,反倒只能誇出這句話了。

  「可惡,越想越覺得那家伙太賺了。」

  「涼姐姐!」少年偵探團和宮野志保也邁了進來。

  柳明涼挨個兒和少年偵探團打了招呼,又對著宮野志保笑了下。

  宮野志保湊近了盯著她漂亮的眼睛看了會兒,臉頰微微紅了,「你今天……咳……真好看。」

  可、可惡,臉紅的雪莉好可愛!!

  不過她還沒有被美貌衝昏頭腦,「志保,工藤那家伙來了嗎?」

  宮野志保點點頭,「你和新郎專門邀請了他,他當然會來。他女朋友和毛利先生也來了。」

  柳明涼頓時有點緊張地扭頭問菊池茜,「小茜,楠雄君今天來了嗎?」

  作為柳明涼的朋友,菊池茜也見過齊木楠雄。

  菊池茜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安心,不會讓你的婚禮儀式上發生凶殺案的。]柳明涼的腦海裡忽然聽到一句話。

  她感動莫名,[謝謝,楠雄君!我已經跟零交代了,你的那桌所有甜點都換成了咖啡果凍。]

  那邊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

  [呀咧呀咧,我可不是為了這個才幫你,不過還是謝謝。祝你新婚快樂。]

  「小涼,儀式要開始了哦。」柳明理沙站在門口,笑著叫女兒起身。

  在巫女的引領下,新郎新娘跟在她身後入場。

  降谷零也是第一次見到穿著白無垢的柳明涼,一身白色和服愈發襯得她膚白如雪,一雙紅寶石色的眼瞳璀璨生光。她對他笑了下,讓他好久都沒回過神。

  他的好友諸伏景光在身後壓低了聲音叫道:「零,要入場啦!」

  神職人員宣布儀式開始後,主持儀式的神官合掌向神禮拜,隨後用幣帛在眾人頭上輕輕掠過以示洗禮、清除污穢。緊接著神官開始念祈禱文,禱文結束,新婚夫婦行「三三九度」之禮。

  柳明涼和降谷零的面前擺著大、中、小三個酒杯,他們要按男、女、男的順序飲完小杯,女、男、女的順序飲完中杯,最後按男、女、男的順序喝完最大的一杯。寓意夫妻交杯,永結同心。

  神前結婚式的流程遠比一般婚禮更繁瑣,柳明涼趁著喝酒時袖子的遮掩,對降谷零眨眨眼,做出「好累」的口型。

  然後那個笨蛋又呆呆地看了她好久,才想起喝下一杯酒。

  三杯酒下肚,柳明涼感覺臉上泛起熱意,也不記得結婚誓詞是怎麼宣讀的了,只記得最後降谷零輕輕捧起她的手,把結婚戒指套了上去。

  結婚戒指是降谷零挑選的,剔透的鑽石在燈光下泛著耀眼的光澤。

  柳明涼盯著它看了好久才舍得把手放下去,然後把她那枚戒指慢慢套在降谷零的手指上。

  「以後我們就是夫妻了。」降谷零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輕道。

  柳明涼眸光閃動,輕輕「嗯」了聲。

  白色的和服和黑色羽織並肩而立,他們最後帶著參禮眾人手持玉串——一種纏著白紙的楊桐樹小枝——向神行「二拜二拍手一拜」之禮,婚禮儀式這才算走完。

  後面宴席的氣氛便輕松了許多,柳明涼換了身較日常的和服出來,淺粉的櫻花點綴在裙面上,挽起的長發上插著精致的細工花簪——那還是降谷零跑了很多地方才找細工花簪匠人做出來的。

  同樣是櫻花堆疊的樣式,行動間仿佛有花香拂面。

  降谷零也換了身和她搭配的日常和服,新郎新娘一起向賓客敬酒。

  「降谷這小子運氣還真是好啊——」毛利小五郎灌了一大口啤酒,感慨道,「娶到的妻子又漂亮又有錢。」

  說著他嫌棄地看了工藤新一一眼。

  工藤新一呵呵一笑——他也很有錢,好嗎?

  他剛腹誹完,抬頭就看到那對新婚夫妻向著他的方向走來,新娘端起酒杯對他一笑,工藤新一感覺有點瘆得慌。

  「工藤君,真的非常感謝。」

  工藤新一本能地覺得這不是什麼好話。

  「非常感謝你沒有把我的婚禮變成凶案現場。」她笑著說。

  工藤新一:「……」

  還是毛利蘭先反應過來,舉杯祝他們新婚快樂。少年偵探團也跟著舉起果汁。

  「涼姐姐安室哥哥新婚快樂!」

  宮野志保舉起酒杯,不忘低笑著調侃大偵探:「你的名聲傳得很廣嘛。」

  另一桌的伊達航嘆了口氣,「沒想到竟然被零這小子搶先了。」他和女朋友的婚禮正在籌劃中,原本他是幾人組裡最有希望率先步入婚禮殿堂的。

  諸伏景光拍了拍班長的肩,「嘛,班長,你可以後來居上的。」

  伊達航給了他一拳。

  松田陣平壓低聲音道:「待會兒零過來了,我們一定要多灌他幾杯酒。」

  諸伏景光有些猶豫,「這不太好吧,新婚之夜欸。」

  松田陣平不耐煩地挑挑眉,「你干不干?」

  諸伏景光當即說道:「干。」

  ……

  婚禮結束的時候,柳明涼已經累得半死不活了,降谷零沒少被他那幾個好友灌酒,這會兒也有點神志不清了。

  兩人都想回去趕緊洗洗睡一覺,結果忽然迎來了雪上加霜的噩耗。

  「為什麼讓我們出去住!」柳明涼難以置信地看著柳明一。

  柳明一推了下眼睛,溫柔但理直氣壯地說:「因為你已經結婚了嘛,我要和媽媽過二人世界。」

  這個男人……完全換了一副嘴臉呢。

  「你不怕現在把我們趕出去,他今晚就欺負我嗎?」柳明涼動之以情。

  柳明一聞言,更溫柔地說:「他要是欺負你,你就來告訴爸爸,爸爸立馬拿刀劈了他——只要你舍得。」

  ……這個家沒法待了。

  關鍵時刻還是媽媽靠譜。

  「爸爸,你說什麼呢?小涼和零今天都累了,就算讓他們離開,也要等到明天嘛。」

  ……收回剛才那句話。

  「明天就明天。」一腔憤恨在肚子裡打了個轉,說出口時就變得有氣無力了。

  柳明涼倒是不缺住的地方,不說降谷零還有公寓,就她自己,也在東京有別的房產——那還是爸爸媽媽早年給她置辦的。她現在覺得這對夫妻是早有預謀。

  「零,結婚好累。」柳明涼抱著降谷零嘆了口氣,「再也不要結第二次了。」

  降谷零哭笑不得,輕輕在她額頭吻了下,「放心,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第二天柳明涼睡到日常三竿才醒。她迷迷糊糊地找到廚房,從背後抱住在做早飯的降谷零,跟腳邊的哈羅打完招呼後打了個哈欠問道:「爸爸媽媽呢?」

  降谷零好笑地說:「你看看餐桌上那張紙條。」

  [親愛的小涼和零,

  爸爸媽媽當然是騙你們的,我們去國外旅游啦,你們想在家裡住也沒關系哦。沒什麼事不要打擾我們。

  ps:希望我們回來的時候你們已經不在了。]

  柳明涼盯著紙條沉思了一會兒,忽然抬頭看向降谷零。

  「怎麼了?」降谷零心生警惕。

  柳明涼瞬間眼睛亮了,「零,我們也出國去玩吧,度蜜月去!」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

  加更小本本還剩5更

  本來想趕在12點之前弄出加更的,結果查資料浪費了些時間。正文到此就完結啦,很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陪伴。中間因為個人的事情停更了一個月真的很抱歉,也真的很感謝大家的理解支持。

  我知道自己寫的東西存在不少瑕疵,謝謝你們的包容。如果不是有一直支持我的人在,我可能堅持不到現在——不是客氣話,真的是這樣。中間一度有想過寫完這本就不再寫了的,好在後來挺過來了。

  從明天,不,應該說是今天了,從今天開始更新番外

  太困了,有錯別字或bug的話明天再改感





第115章 番外1

  柳明涼最近覺得自己身邊的人都有點不大對勁。

  最開始的時候是她在超市買零食時遇到了持械搶劫的。見過大風大浪的柳明涼眼都沒眨, 正准備單手擒賊,犯人就被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的萩原研二給按住了。

  對方畢竟是警察,抓壞人的事還是要交給專業的。到此為止都沒什麼奇怪的。

  然而萩原研二銬住犯人後望著她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 柳明涼被他看得心裡毛毛的,結果他看了半天什麼也沒說, 只輕輕問了她一句:「你沒事吧?」

  犯人離她五米遠就被按住了,你覺得能有什麼事?

  柳明涼轉眼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了,過了兩天她又在身後逮住了不停徘徊的諸伏景光。

  虧他曾經還是臥底,跟蹤技術也太差了。

  柳明涼問他:「你跟著我干什麼?」

  諸伏景光神色尷尬, 糾結了很久才下定決心般問道:「你是不是有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姐姐?」

  「沒有。」

  莫名其妙。

  更莫名其妙的事還在後面,柳明涼察覺到她身邊交頭接耳的圍觀群眾明顯增多了, 等她靠近又一個個閉嚴了嘴巴,望著她的眼神卻無一例外地充滿了哀嘆與同情。

  救命,到底怎麼了?

  柳明涼抓住工藤新一的衣領子把他拽到小巷子裡, 惡狠狠地威脅他:「你最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不然我就把你私闖民宅的事昭告天下!」

  工藤新一微微紅著耳根舉手作投降狀:「不是我不想告訴你, 只是這件事……總覺得你不知道比較好。」

  柳明涼蹙起眉,「為什麼?」

  「你喜歡降谷先生嗎?」

  柳明涼驕傲地挺起胸脯,「全世界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他。」

  工藤新一一言難盡地看著她:「所以才不能告訴你啊。」

  柳明涼:「?」

  越是遮遮掩掩的秘密, 越讓人有探究的渴望。男人是靠不住了,關鍵時刻還得靠姐妹。

  從美國出差回來的宮野志保第一時間便氣勢洶洶地殺來柳明涼家裡, 柳明涼剛給她倒好茶,她就聲色俱厲地一拍桌子。

  「小涼,離婚吧——」

  柳明涼:「啊?」

  這下她是真的有點迷糊了。

  結合之前那些人的奇怪反應, 柳明涼眯起眼睛,「志保,你實話告訴我, 是不是零他……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宮野志保詭異地頓了下,柳明涼立馬緊張起來,「我就說他這兩天怎麼有點奇怪,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到底是什麼病,你盡管告訴我,我……我很堅強的。」

  「不,他沒病。你看他那身強體壯的樣子,有一點像是病人嗎?」

  柳明涼松了口氣,「那就沒事了。」

  宮野志保都要被她氣糊塗了。

  「笨蛋!真正的事情比這嚴重多了!」她沉沉地喘了口氣,按住柳明涼的肩膀,「他其實根本就不愛你,只是把你當別人的替身!」

  什……什麼玩意兒?

  難道繼漫畫世界之後,她又走進了某本替身文學現場?

  柳明涼充滿好奇地問道:「他把我當誰的替身?」

  這副明顯不信的樣子讓宮野志保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但又不忍心對她發火。因為她也是被那個該死的公安騙了。

  「她也叫涼,清水涼。是我曾經在一個很黑暗的地方……唯一的朋友。」

  柳明涼:「……哈?」

  「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難接受。但是我絕對沒有騙你。」宮野志保看著柳明涼認真地說:「降谷零曾在某個組織裡臥底,清水涼是他在臥底期間的搭檔,她非常愛他。」

  「那個女人在組織裡有著令人聞風喪膽的威名,她是組織最年輕的干部,沒有任何叛徒和敵人能從她的眼睛和槍下逃脫。組織裡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唯一的弱點只有波本。」

  宮野志保冷笑了下,「我不相信她沒有發現波本是公安派來的臥底,但她還是堅持在組織裡保護著波本……」

  柳明涼心虛地摸摸鼻子,她一開始確實沒發現波本是臥底來著。

  「她真的很愛他。」宮野志保垂下眼眸,瞳孔裡慢慢蓄了水光,「我想,最後能死在他懷裡,她一定很滿足。」

  是很滿足哦。不過看到你為我的死亡如此動容,同樣令人滿足到想要喟嘆。

  柳明涼伸出胳膊抱住宮野志保,後者也輕輕回抱住她。

  「你和她長得很像,性格也像,甚至你們連名字都那麼像……」

  是一個人呢,可不像嘛。

  「我知道你很愛降谷零,但是他可能只是把你當成了另一個人的替代品。這個該死的男人不配擁有你們的感情!」

  宮野志保呸了一聲,降谷零恰好此時開門回了家,正好聽見這句話,還有沙發上緊緊抱著的兩位女性。

  「……我回來了。」

  柳明涼立馬松開宮野志保,歡快地跑過去給了他一個擁抱,「歡迎回來~今天比平時晚了三十分鐘左右,去哪裡了?」她笑眯眯地問。

  降谷零已經習慣了妻子令人窒息的愛,他摟住柳明涼纖細的腰肢,「是萩,拉著我打了一架。」

  「欸?」柳明涼皺起眉頭,「居然不是松田嗎?」

  兩人一塊兒往起居室走去,降谷零對沙發上的宮野志保笑了下,「宮野小姐今天要在這裡吃晚飯嗎?」

  宮野志保瞪了他一眼,恨鐵不成鋼地對柳明涼嘆了口氣,「我下次再來找你——」

  宮野志保關上門後,柳明涼嘆了口氣,「阿娜達,有一個喜訊和一個噩耗告訴你,你想聽哪個?」

  「你是想說他們恢復記憶了嗎?」

  「欸?你怎麼知道?」

  降谷零在她唇上吻了下,「最近察覺到的。」

  「但是他們好像都沒發現我就是清水涼欸——」

  「因為你的經歷非常干淨,從小學到大學都有跡可循,如果不是我知道系統和世界融合的存在,也不可能會想到你和清水涼是一個人。」

  柳明涼忍俊不禁道:「剛才志保就是來找我說這件事,他們可能都以為你是把我當清水涼的替代品了。」

  降谷零沒好氣地說:「不然你覺得萩為什麼要找我打架。拜你所賜,我現在可成了遠近聞名的人渣了。」

  柳明涼把圍裙帶子系好,唇角勾起,「那真是抱歉了,人渣阿娜達,今晚就由你的妻子做頓美味的大餐給你補償吧——」

  但是總這樣誤會下去也不行。柳明涼決定召開一場新聞發布會,就有關事實做出澄清。

  她以party的名義把兩人的好友都邀請到了家,就連最近也在日本的赤井秀一她也捏著鼻子發了請柬。

  酒至正酣,柳明涼拍拍話筒開始發言。

  「米娜桑,今天請大家來,我是想對某些事做一下澄清。我知道大家都覺得零是把我當成了清水小姐的替身,不是這樣的——零是真心愛著我的,對吧?」

  為了營造party的氣氛,客廳裡沒有亮普通的白熾燈,而是亮著宇宙球燈和環繞了一圈的彩燈鏈。

  柳明涼站在五光十色的燈光下,眼眸裡波蕩著溫柔的水光。她望著降谷零的時候,就好像整個世界只能看見他了。

  降谷零也溫柔地笑起來,他其實不喜歡在眾人面前表露愛意,但柳明涼恰恰相反,她總是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愛他。

  他微微紅著臉,輕輕嗯了聲。

  毛利小五郎喝啤酒喝大了,率先開始吐槽:「降谷真是厲害……做小黑臉是專業的。」

  「爸爸!」毛利蘭紅著臉把他的啤酒奪下來,「你說什麼胡話呢!」

  宮野志保緊接著冷哼一聲,「你最好愛她一輩子,裝也裝一輩子,如果讓我知道你……我就用我新研發的藥殺了你。」

  工藤新一:「……」

  喂喂,偵探就在旁邊呢!

  赤井秀一端起酒杯,眼中很是敬佩,「在這一點上……我真的不如你。」

  風見裕也趕忙跟著說:「降谷先生,無論如何我都站在你這邊……」他小聲且艱難地說:「就算是稍微不道德一點也沒關系。」

  ……事情的走向越來越迷惑了。

  柳明涼一咬牙一狠心,干脆承認道:「……其實我騙了大家,我就是清水涼,清水涼就是我。」

  房間裡安靜了一瞬。

  諸伏景光第一個站起來說:「請不要開這樣的玩笑,零,我們也不希望你沉溺過去,但是更不希望看到你傷害無辜的人。」

  萩原研二更是痛心疾首,「她那麼愛你,你忍心這麼對她?」

  松田陣平和伊達航默不作聲,但臉上也寫著不認同。

  柳明涼:「……」

  我真的是我啊!

  阿娜達他冤枉啊!

  party草草結束,把人送走後,柳明涼也蔫兒了。

  怎會如此?

  降谷零把她抱在懷裡,揉了揉腦袋,「好了,你已經盡力了。一開始我就猜到會是這個結果了。他們也是好心,最多罵一罵我,時間長就好了。」

  柳明涼絕不認輸!

  「零,你快多做一些咖啡果凍跟我來!」

  遇事不決,楠雄A夢。

  和柳明涼結婚有段時間了,降谷零也知道柳明宅隔壁住著位超能力者。兩人進了門,柳明涼放下咖啡果凍就准備哭唧唧。

  齊木楠雄頭也不抬。

  [咖啡果凍放下,你們可以回去了。]

  意思就是卡密薩馬可以解決,柳明涼放心地回家了。

  齊木楠雄有一項超能力,是改變人的大腦認知。對他而言,讓這些人將柳明涼和清水涼當成一個人輕而易舉。

  對於眾人記憶恢復這件事齊木楠雄早有察覺,至於為什麼不未雨綢繆地解決掉,他愉悅地打開咖啡果凍的包裝。

  不告訴你們哦。

  超能力者果然靠得住。

  打那以後,降谷零終於洗刷了人渣的冤屈,得以繼續堂堂正正做人。柳明涼和宮野志保的關系變得更好了,兩人沒事兒就約著一起逛街。偶爾空暇時間還能嚇唬嚇唬某位大偵探,再給某尚未離開日本的FBI找點事,喜歡投喂柳明涼的人除了降谷零之外又新增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生活過得充實而有意義。

  直到有一天,風見裕也帶著一隊人馬聲勢浩蕩地找上門來,十幾個彪形大漢往門口一站,堵死了任何逃跑的可能性。

  「黑櫻桃小姐,有關你曾在黑衣組織裡擔任干部的事,公安還有些情況要跟你了解。」

  救、救命!

  楠雄A夢,我不想牢底坐穿!

  「請你放心,在降谷先生的擔保,以及黑田先生的認可下,你屬於證人保護計劃的一員,我們只是跟你了解一些情況。」

  可惡,那你不早說。


第116章 番外2

  這是風和日麗的一天。

  昨天是松田陣平的生日, 為了給他個生日驚喜,降谷夫婦聯合警校組其他三人給他准備了生日啪踢。因為柳明夫婦又雙叒叕出門旅行了,啪踢地點就選在了比較寬敞的柳明宅。

  晚上啪踢結束後,送走了朋友們, 警校組又接著開了二次小啪踢, 之後就全睡在了柳明宅。連房間也沒去, 在起居室的地板上便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早上——或者說中午更恰當——柳明涼是第一個起床的。

  橫七豎八們還睡得香甜, 她給沙發上的降谷零蓋了件衣服,便打算出門散散步,呼吸一下清晨,哦不, 中午的新鮮空氣。

  推開門,高高的樹木蔭天蔽日, 蕭瑟的冷風穿林而過, 簌簌白雪撲面而來,疲倦的太陽遠遠地掛在風雪之後, 遠山之巔。

  ……一定是我開門的姿勢不對。

  柳明涼關上門, 深吸一口氣, 再猛然拉開。

  一聲烏鴉啼叫從林間飛上雲端。

  她打了個噴嚏,沉默地關上門, 回去把起居室的橫七豎八們叫醒,悲痛地說:「我們……可能穿越了。」

  沒錯,本該身處市中心的柳明宅居然眨眼間從深山老林裡冒了出來,而且昨天還是盛夏烈陽,她逮的知了還在窗口放著,今天就風雪滿天了。

  怎麼想都是穿越了,而且還是連人帶房子一起穿越的。

  柳明涼到窗口看了看, 玻璃罐裡的小知了已經凍死了。她傷心地抹了把眼淚,降谷零猶豫著問她需不需要把它安葬了。

  柳明涼搖搖頭,「不,我不能把它一只蟬留在異國他鄉。」

  警校組顯然對穿越沒什麼經驗,幾個人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後驚奇地說:「外面真的變得完全不同了呢!」

  難不成還會騙你們嗎?

  柳明涼把家裡的暖氣打開,抱著熱茶坐在沙發上。

  松田陣平皺眉:「該不會是什麼整蠱節目吧?」他狐疑地看向柳明涼。

  柳明涼抓起沙發上的抱枕朝他扔去,「為什麼這麼懷疑的時候要看我——我是那種無聊的人嗎!」

  松田陣平接住抱枕放在沙發上躺下枕住,打了個哈欠,「你可太是了。」

  「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呢?」眼看兩人要打起來了,諸伏景光趕忙打圓場。萩原研二也無奈地壓低聲音對好友說:「你少說兩句。」

  松田陣平哼了聲。

  「等著吧。」柳明涼認真地說道,「會有卡密薩馬來救我們的。」

  諸伏景光:「……哈?」

  在幾人討論卡密薩馬究竟是否存在的問題時,伊達航則站在窗邊拿著手機拍來拍去。

  萩原研二見了忍不住問道:「班長,你在干什麼?」

  伊達航晃晃手機,笑了,「難得有這麼神奇的體驗,我要拍下來給娜塔莉看。」

  娜塔莉是伊達航的女朋友,現在已經是妻子了。她因為工作的關系外出了,不然現在也會成為穿越一員。

  雖然遭遇了奇怪的事,好在警校組的心理素質都非常好,在柳明涼說了會有卡密薩馬來救他們後,也姑且勉為其難地暫時相信了。

  門鈴響起後,柳明涼第一個跳起來,「我去給卡密薩馬開門!」

  打開門,冷冰冰的風雪眨眼間便刮得人臉頰生疼。

  「對不起,我們的汽車拋錨了,可以暫時在這裡避避雪嗎?」

  來人是個和白雪反色調的少年,一口大阪腔。

  如果少年只是看著眼熟的話,他腳邊的小學生就真的是老熟人了。

  見別墅女主人朝他看來,江戶川柯南立馬露出最甜的笑容,掐著最甜的嗓子,「拜托了,姐姐,這附近只有這一個房子。」

  柳明涼冷冷地盯著他看了會兒,啪地關上了門。

  降谷零是知道齊木楠雄的存在的,見柳明涼一個人神色凝重的回來,擔心地問:「怎麼了?」

  松田陣平也探著腦袋問:「怎麼樣?卡密薩馬來了嗎?」

  柳明涼一臉沉痛,「來是來了,不過來的是死神。」

  ……

  房門關上後,江戶川柯南和服部平次面面相覷。

  「怎……怎麼回事?」

  不應該啊……按理來說,工藤用柯南那張小臉裝乖的時候不是很討大姐姐們喜歡嗎?

  江戶川柯南也是一臉懵——他怎麼感覺剛才那個女性像是認識他……而且對他沒什麼好印像呢?

  「平次,怎麼樣了?」

  把車拖到路邊後,毛利小五郎、毛利蘭、安室透以及遠山和葉也朝別墅走來。

  「別墅主人同意我們借住了嗎?」遠山和葉對著被凍得快沒有知覺的手哈了口熱氣。

  服部平次把她的手拉過來放到自己暖烘烘的口袋裡,「……不知道,我們剛說了一句話她就關門了。」

  但是大雪封山,他們再不趕緊找個地方暖和一下就要凍出毛病了。

  「就讓我毛利小五郎來試一下吧。」毛利小五郎理了理棉衣的毛領子,清清嗓子,上前按響了別墅的門鈴。

  剩下的人也都跟在他身後,探頭等著。

  這回來開門的還是柳明涼。除了柯南和服部平次外,其他幾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她。

  女性拉開屋門,懶懶地倚著門框,紅色長卷發仿佛翻滾的赤紅海浪披在肩頭。那雙同樣色澤的眼眸冷冷的,好似是屋外的風雪全掉了進去。

  遠山和葉本能地往服部平次身後縮了縮。

  毛利小五郎從冷美人的衝擊中回過神來。

  「這位美麗的小姐,冒昧打擾真是失禮了。我是名偵探毛利小五郎,希望能在貴處借宿一晚,等風雪停了,我們就離開。」

  毛利小五郎嗚裡哇啦講了一堆,柳明涼卻只注意到他身後金發黑皮的青年。

  又一個零!

  剛才看到柯南時她還以為他們這是回到過去了,原來是平行世界嗎!

  平行世界的零是這個樣子的啊……感覺和她丈夫有些微妙的差異。

  柳明涼的視線實在太過明顯和灼熱了,在場的人也都不是傻子,紛紛用看到了突破口的目光看向安室透。

  安室透在波洛咖啡廳經常應付這樣的女性,雖然這位格外冰冷漂亮,但還是很有經驗地微微一笑,溫柔地問:「我是安室透,請問可以讓我們進去避避風雪嗎?」

  他穿著身黑色長棉衣,棉衣的白色毛領烘著臉頰,身上飄落了一層薄薄的雪,連淺金發上也落著白雪。

  牙白,零來問的話,根本沒辦法拒絕啊。

  「……你們等一下。」柳明涼猶豫了下,把脖子上的毛絨圍巾取下來遞給安室透,「我待會兒再給你們開門。」

  安室透下意識接過圍巾,愣了下,圍巾上還殘留著溫熱的體溫。

  他並不覺得冷。

  他把圍巾遞給冷得直哆嗦的遠山和葉,後者立馬擺擺手拒絕了,用一口大阪腔說道:「如果主人小姐看到你把她的圍巾給別人了,說不定會立馬把我們趕出去。」

  完了她還認真地補充道:「她看上去很喜歡你呢。」

  毛利小五郎切了聲,嘀咕道:「長得好看還真是有用啊。」

  安室透:「……」

  服部平次一臉天真地補刀:「幸好有安室先生在,不然我們真的要凍死了……難得邀請你們來大阪玩一次……」

  過了一會兒,柳明涼又一次打開門。

  「請進吧——」

  眾人湧進別墅的玄關,房門關上後,隔絕了外面呼嘯的風雪,室內溫暖的氣息讓人忍不住舒服得打了個哆嗦。

  「隨便坐。」

  起居室很大,靠牆的地方堆著些雜物,看樣子是party的殘骸,沒來得及收拾便先堆在了旁邊。

  另一側靠牆則有一排淺灰色的長沙發,側邊又放著同色的兩個單人沙發。沙發圍著的中間鋪著柔軟的地毯,地毯上方是一個長玻璃桌,桌子上擺著花瓶,裡面插了一大捧夏堇。

  江戶川柯南朝那捧花多看了幾眼。

  不愧是有錢人,居然在冬天插夏天的花。

  幾人在沙發上坐下,那位別墅女主人則在開放式廚房裡准備茶水。

  「這裡昨晚是剛辦了生日party嗎?」一安頓下來,服部平次的偵探老毛病就犯了。

  「朋友生日,就請他們玩了玩。」柳明涼頭也不抬地說。

  「欸?那他們現在在哪裡?」服部平次笑了笑,「沙發上還有余溫,他們應該剛起身不久,現在外面這麼大風雪,也很難開車離開,所以他們大概還沒走吧?」

  柳明涼將倒好的茶水放在沙發前的玻璃桌上,直起身後單手將滑落的紅色長卷發攏到耳後。

  她對服部平次輕輕一笑,「小子,再問那麼多就殺了你。」

  冷冰冰的語調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遠山和葉趕忙道歉:「對……對不起,平次不是故意的,我們不會再問了。」

  對女孩子,柳明涼就溫柔多了。她彎起眉眼,「別擔心,我當然是開玩笑啦~」

  江戶川柯南神色凝重地看著她。

  他不認為這個女人是在開玩笑……剛剛那句話裡,他確實感覺到了殺意。

  ……這不是個普通人。

  那位漂亮的冷美人意味深長地朝他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在安室透身上。

  「我給兩位美人小姐以及這位少年和孩子准備了花茶,那麼……剩下兩位先生,你們要來杯酒嗎?」

  一聽到酒,毛利小五郎立馬喜笑顏開。

  「那就拜托了——」

  安室透猶豫了下,狀似好奇地問道:「請問都有什麼酒?」

  柳明涼打開廚房裡的酒櫃,背對著眾人的腰肢纖細,長發發尾輕輕搖擺。

  「有波本威士忌,」她拿著酒瓶轉過身,臉上的笑容美麗又危險,「我最喜歡的波本威士忌——要來一杯嗎?」

  安室透和江戶川柯南因為她的這句話臉色猛然變了一變,她又慢慢說:「家裡還有蘇格蘭威士忌和黑櫻桃酒,要哪種?」

  安室透看著女人漂亮得宛如寶石的瞳孔,「波本威士忌,拜托了。」

  「沒問題!」女人似乎因為他這句話很開心,倒好酒後端上來,她自己也倒了一杯,施施然在單人沙發上坐下。

  「今晚風雪不停的話,你們借宿也沒關系。我只有一個要求,二樓最裡面那個房間絕對不許進去。」她托著腮看向眾人,目光著重落在江戶川柯南和服部平次身上,「違反這條規定的話我就把你們趕出去——我可不在意你們會不會凍死在外面。」


第117章 番外2(2)

  「你們絕對不許出這個房間!」柳明涼再次向眾人嚴肅地強調道。

  二樓走廊盡頭的屋子裡, 警校組全都藏在這裡。五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往地上盤腿一坐,空間更顯逼仄。玻璃窗外大雪漫天,呼嘯的風聲一刻不停地打在玻璃上。

  在第二次給江戶川柯南他們開門前, 柳明涼把警校組藏到了這裡。

  一開始個別人員非常不情願, 質問柳明涼為什麼他們必須得藏起來, 柳明涼冷哼一聲, 告訴他們:「因為這個世界的你們已經死掉了, 除了零——難道你們想被看成是幽靈嗎?」

  最喜歡跟柳明涼對著干的松田陣平聞言呆了呆,皺起眉頭,「……所以我是死在了那場爆.炸中?」

  「很聰明嘛, 知道的話就對你的救命恩人客氣點啊!」松田陣平後來也知道索希利皮下是柳明涼了, 柳明涼話語間便沒再隱瞞。

  諸伏景光發現了盲點, 「這麼說的話……這個世界的涼是不存在, 還是……」

  伊達航看了眼降谷零,欲言又止,慢吞吞地說:「……這樣一來,這個世界的零……有點太慘了吧?」

  其余幾人瞬間沉默了——幾個好友死得剩他一個,老婆也沒了, 是有點慘啊。

  拜此所賜, 他們倒是對這個世界的零更感興趣了,紛紛嚷著要去看看這個零是什麼樣子的, 柳明涼用冷冷的眼神把他們一個個瞪了回去。

  最後降谷零把她抱在懷裡,猶疑著說:「我也想看看這個世界的自己是怎樣的, 我們偷偷看,保證不給你添亂,可以嗎?」

  他低頭在她唇角吻了下。

  ……怎麼總是用美人計啊!!用多了就算是我也會免疫的,別以為每次都能如你所願。柳明涼內心一番豪情壯志, 在胸腔打完轉,從喉嚨裡吐出時就十分從心了。「我……我想想辦法就是了。」

  諸伏景光笑了出來,「果然還是得讓零來說。」

  可惡,知道了就別說出來。

  柳明涼到樓下轉了一圈。因為風雪圍山,電視顯然不能再接收信號,事實上柳明涼也不確定它到底能不能接收異世界信號,不過好在電力系統還能運轉,雖然不知道是個什麼原理。

  她給樓下眾人找了個《米花鎮富豪》的桌游讓他們打發時間,或許是柳明涼給某些偵探造成了一定的威懾,他們這會兒倒是都挺乖的。

  她拿好工具箱回到樓上。

  「聽好,我會幫你們做一些簡易易容,一時半會兒蒙混過去不成問題。但是你們要記好答應過我什麼——」

  「放心,我們會記住我們的人設的。」萩原研二點點頭。

  「嗯,拜托你了!」諸伏景光認真附和道。

  「別廢話了,快點開始吧。」松田陣平躍躍欲試。

  柳明涼把他推開,「先給班長做。」

  「為什麼!」

  「因為班長比你靠譜。」

  柳明涼認真地看著伊達航,「伊達前輩,給你做好易容後,就麻煩你先在門口守著,我對那幾個偵探的好奇心可是很不放心。」

  給這幾個人易容還是很費時間的,而且柳明涼對自己的審美也有堅持,除非工作需要,她不允許自己手下出現難看的人,所以幾個大帥哥易完容還是大帥哥,只是五官比之剛才已大有不同。

  其中最費時間的當屬降谷零。

  松田陣平怎麼看怎麼感覺他一個人用的材料比他們幾個人都多,做出來的面具也最精致。

  他冷哼了一聲,小聲道:「偏心。」

  雖然沒說出口,但萩原研二深有同感。

  他看著直接坐在降谷零大腿上的柳明涼嘆了口氣……他真的有點羨慕零就是了。

  對於這種指控,柳明涼眼也不眨就認了,她抱住降谷零的脖子在他唇上吻了下,笑眯眯道:「誰讓他是我最愛的阿娜達呢~」

  降谷零微微紅了紅耳朵。

  易完容後,幾人又按柳明涼的要求換了身衣服,除了伊達航,每人都是一身黑西裝,打著黑領帶。雖然都是西裝,設計卻各有不同,好在這幾個人都是衣服架子,穿什麼都好看。

  事實上這些衣服都是柳明涼給降谷零准備的,這幾個人身材差不多,都能穿上。

  只有更高大一些的班長伊達航,沒有適合他的衣服,只能將就著穿之前的。

  等弄完這一切,柳明涼累得擦了擦頭上的汗,窗外的天已經擦黑了,大雪卻一點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柳明涼交代道:「記好了,除了伊達班長設定是我的親戚哥哥之外,你們幾個都是我的保鏢。」

  幾個人認真地點點頭。

  柳明涼有些沉默。

  說是保鏢的話……這幾個人會不會顏值太突出了?

  但是別墅裡忽然多出這麼多男人,總要有說得過去的身份。她一個柔弱的妙齡女子,住在荒郊野外,多請幾個身強力壯的保鏢不過分吧?

  ……

  把他們幾人請進屋裡,又坐了會兒後,扔下一個桌游,別墅女主人就不見了。一個下午,除了下樓拿了一個箱子上去,再沒有一點動靜。

  江戶川柯南愈發覺得這個女人十分神秘,服部平次也有同感。兩人低聲交流過幾次,但都不能肯定她到底是做什麼的。

  江戶川柯南有心在一樓先好好探查一番,卻被看出來的安室透按住了。

  「先不要輕舉妄動。」

  在黑衣組織臥底多年,他有著遠比一般人更好的耐性。

  傍晚時候,女人終於下樓了。跟她一起出現的還有五個男人。

  「這位是我遠房親戚,算是我的哥哥,他叫柳明航。他下午一直在樓上睡覺。剩下這幾位都是我雇來保護我的保鏢。」名叫柳明涼的女人跟他們介紹道。

  她坐在沙發上,幾個男人西裝革履地站成一排,看上去頗有威懾力。

  「欸?好帥的保鏢啊。」性格最直率的遠山和葉感嘆道。她沒有別的意思,卻讓服部平次有些吃味,「……只不過是幾個保鏢罷了。」

  其中一位自來卷短發的保鏢聞言上前兩步,半跪在遠山和葉的面前,微微一笑,「感謝這位小姐的誇贊,馬上要到晚餐時間了,請問有什麼能為你效勞的嗎?」

  服部平次馬上生氣了,「喂!你離和葉遠點!」

  遠山和葉微微紅了臉,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

  「阿平,不能對客人無禮!」柳明涼頭疼地說,她就知道這群人不可能乖乖聽話,看一眼就走。

  松田陣平這回倒是很配合,立馬起身恭敬地說:「是,大小姐。」

  怎麼還是感覺不太對呢?

  ……嘛,算了。

  「已經這麼晚了,你們想吃點什麼嗎?」柳明涼問道。

  毛利蘭立馬說道:「打擾了一個下午已經很抱歉了,晚飯請讓我來做吧。」

  遠山和葉跟著說:「我來給小蘭幫忙。」

  柳明涼搖搖頭,「不行哦,來者是客,怎麼能讓漂亮的女孩子動手呢?」話說著,她卻用不太和善的目光打量跟著來的幾位男性。

  毛利小五郎已經喝得半醉了不算。

  安室透猶豫著說道:「那我來做晚飯吧……」

  「不行。」柳明涼立馬說道,她用不贊同的目光看過去,語氣卻很溫柔,「你不累嗎?好好歇一會兒。」

  安室透總覺得她這麼說了之後,從保鏢的方向傳來一道過於銳利的視線。他小心地看過去,似乎也是一個混血兒,生著一頭淺金色短發。

  ……不,不止是他,雖然目光很隱蔽,但是這幾個保鏢,包括那個遠房哥哥似乎都在若有若無地關注著他。

  到底怎麼回事?

  剩下一個服部平次尷尬地說:「抱歉,我不太擅長料理。」還有一個江戶川柯南則仗著年齡小,公然裝傻。

  最後保鏢裡一位黑色短發青年站出來說道:「還是我來做吧。」他是易容後的諸伏景光。

  他的目光溫柔地掠過安室透,落在柳明涼身上,「大小姐,您想吃些什麼?」

  柳明涼知道他的意思,笑了下,看向安室透,「你想吃什麼?」

  對這樣明目張膽的偏愛,安室透有些坐立難安,「……隨便什麼都可以。」

  柳明涼想了想,「那就做些日本風味的東西吧。」她又看向安室透,「你一定會喜歡他做的東西的。」

  「為什麼?」安室透下意識問道。聽她的語氣,不像是推測,倒像是篤定了。

  「因為他能夠做出回憶的味道。」柳明涼對他眨眨眼,「嘗了之後可別哭鼻子啊~」

  諸伏景光又詢問了下兩位女士的口味,對剩下的人,柳明涼就沒興趣了。愛吃不吃,不吃餓死。

  對於這種十分雙標的態度,江戶川柯南和服部平次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因為這副小學生的樣貌,江戶川柯南一向是很討大姐姐們喜歡的,這還是他第一次遭到這麼嚴重的滑鐵盧。

  他可以確定,這女人沒有一點對小孩子的愛心,她大概只對安室透那種類型的帥哥感興趣。

  明明也是第一次見面……要說喜歡偏黑的膚色的話,他身邊還有個服部呢,服部長得也不差,難道是太黑了也不行?

  也可能是喜歡淺金發的混血兒?

  女人身邊的保鏢裡就有一位和安室透很像的混血保鏢,同樣是淺金發。

  那位保鏢在女人和安室先生說話時一直站在她的沙發邊,說完話後,江戶川柯南看到他悄悄拉了下女人的衣袖。

  那女人立馬抬頭看他,眼裡滿是溫柔的笑意。

  她雖然聲音很輕,還是讓江戶川柯南聽見了。

  「怎麼了?吃醋了?」

  隨後她拉著那男人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則側坐到了他的腿上,伸出胳膊抱著他的脖子,動作十分大膽。

  兩人低頭不知說了什麼,她又抬起頭,明目張膽地看向安室透。

  江戶川柯南感覺在他身邊坐的安室先生半邊身子都僵住了,頓時十分同情。

  被這種可怕的女人看上……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事啊。

  接著最後一個一直沒說話的保鏢也出了聲。這幾個男人長相各異,但無疑都是十分好看的帥哥。尤其是這位,舉手投足一股明星範兒。

  他拿出一把吉他對眾人說道:「晚飯還要一會兒才好,這段時間,我彈幾首歌讓大家放松一下吧。」他笑了下,「不是專業的,還請見諒。」

  ……這可實在是謙虛了。

  這種程度如果還不能說專業的話,一半的日本歌手都可以轉行了。

  毛利蘭和遠山和葉都聽得如痴如醉,那位卷毛帥哥在服部平次的怒目下給她們換了新茶和小點心。

  至於別墅的女主人,則坦蕩地窩在淺金發男人的懷裡欣賞歌曲,男人好像是有點吃醋,表情不太開心,她便湊上去在他唇上輕輕吻著。

  男人的手攬緊了她的腰。

  江戶川柯南紅著臉移開視線,和服部平次再次交換了一下視線,兩人在此時達成了某種共識。

  如果真的是保鏢的話……需要一個個都長這麼好看嗎?

  需要精通廚藝、音樂嗎?

  需要在女性面前服務周到嗎?

  需要主人家坐在懷裡又親又哄嗎?

  保鏢?騙鬼去吧!

  這絕對是專業高級牛郎團吧!


第118章 番外2(3)

  江戶川柯南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這樣一來,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別墅女主人同意他們借宿時特意讓他們在門外多等了一段時間,進門後沙發上還有余溫卻不見人影。

  那個時候她是把這些男人藏起來了吧?

  但是為什麼晚飯時又允許他們出來了呢?

  江戶川柯南臉頰紅紅地將自己的推測悄悄地跟安室透說了, 這種事當然還是大人懂得比較多, 後者聽了皺起眉頭小聲回道:「再看看吧……既然對方同意我們借宿了,就算家裡有幾個……牛郎, 也並不違法,和我們沒有關系……」

  江戶川柯南斜著眼睛看向他。

  跟他們有沒有關系他不清楚, 但你確定跟你沒關系?

  安室透尷尬地掩唇咳了下。

  要說這個女人和這幾個男人是大小姐和她養著的牛郎的關系倒是說得過去,不過他感覺背後可能沒這麼簡單。

  到底是什麼情況還有待繼續觀察。

  萩原研二拿著吉他談了兩首歌後忽然停下,他看向安室透,「喂,你會吉他嗎?」

  安室透忽然被他的目光點名,愣了下,點點頭,「稍微會一點。」

  曾有幸聽過安室透彈吉他的毛利蘭說道:「安室先生彈吉他很厲害呢!」

  語氣裡還有點驕傲。

  江戶川柯南:「……」

  蘭,不要把安室先生往虎口推啊!沒看到那個紅發女人眼睛亮得能吃人了嗎!

  「要一起彈兩首嗎?」萩原研二歪著頭笑了笑。

  「我去拿吉他!」柳明涼說著就要從降谷零懷裡跳下來,後者沒放手, 委屈地看著她。

  自從這個安室透出現,他妻子的注意力就全被吸引過去了。

  雖然這個也是他來著……

  「我想聽一下嘛~」柳明涼搖著丈夫的衣袖哼哼唧唧地撒嬌,降谷零被她軟軟的眼神一看, 只能乖乖放開手。

  太可愛了啊,該死。

  於是在柳明涼把吉他拿來之前, 安室透只能忍受著那個淺金發男人的方向傳來的不善目光。

  安室透:「……」

  吉他拿來之後, 他松了口氣,並且毫不猶豫,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接了過來。

  那個叫他一起彈吉他的男人哈哈一笑, 將手裡的吉他放到一邊,隨後單膝在他面前跪下,聲音裡也是笑意。

  「不要那麼著急,這把吉他的音有些不准,我先幫你調一調。」

  男人在安室透面前低頭擺弄著吉他,安室透打量著他的臉,忽然感覺那雙眼睛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調好音後,萩原研二將吉他遞回去,安室透接過,什麼也沒說。

  最開始學吉他還是受了景的影響,但是警校時,只有萩原會跟景一起彈彈吉他。

  萩原那家伙學吉他,完全是為了討女孩子們喜歡。

  想到這裡,他不禁笑了下。

  抬頭卻看到別墅的漂亮女主人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自從成為臥底之後,安室透還是第一次在女性的目光下有招架不住的感覺。

  「你笑起來真好看,多笑笑嘛。」她笑著說。

  安室透發現這個女人看上去很冷,實際卻很愛笑,性格還不錯的樣子。

  他拿出安室透的標志性笑容,「你說笑了,我經常笑的。」

  「那不一樣,從你進門直到現在,我只在剛才那個笑裡感到了真心實意的快樂。」她認真地說:「你要多笑笑,我媽媽說,多笑的人才能活得久。」

  「謝謝,我知道了。」安室透還是維持著那樣的笑容。

  淺金發男人把女主人拉回自己懷裡,不善地看著他:「都跟你說了笑容要真心實意,你怎麼還是這種假笑?」他的嗓音似乎刻意壓低了。

  安室透:「……」

  離得近了你吃醋,不聽話你又生氣,到底要怎樣?

  不過說來奇怪,雖然淺金發男人對他一直是不耐煩的樣子,但他能感覺到這個人其實對他沒有惡意。

  ……真是群一個比一個奇怪的人。

  彈完吉他後,安室透在圍觀群眾的掌聲裡坐回沙發上,那位話很少的所謂遠房表哥望著他表達了贊許。

  「想不到你的吉他也彈得很好。」

  連目光也滿是欣賞和欣慰。一副看有前途的後輩或是同行的樣子。

  江戶川柯南和服部平次望向安室透的目光頓時充滿了同情。

  安室透嘆了口氣——他倒要看看今晚還能出多少么蛾子。

  剛這麼想,那位女主人便一敲手心,說道:「今天這麼開心,我們開香檳慶祝吧——!」

  安室透剛喝的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還好端上來的不是他想的那樣,只是一瓶普普通通的香檳……要說普通也不太合適,因為那是一瓶路易王妃水晶香檳(Roederer Cristal)。頂級特釀香檳,香檳中的貴族。

  一瓶的價格也很可觀。

  ……有什麼事值得這麼隆重地慶祝嗎?

  安室透盡量不去想這個問題。

  卷毛帥哥負責開香檳——看他的手法動作流暢又優雅,不愧是專業人士。郁金香型玻璃杯裡盛著淺琥珀色的酒液,正在做飯的那位短發青年也停下了手頭的事,舉起酒杯。

  說祝詞時,別墅裡的眾人用了個很奇怪的詞句。

  「敬重逢!」

  晚飯更是重量級尷尬現場。也不知為什麼,那位廚師不管端什麼上來都要放到靠近安室透的地方,就算放不下了,也要以他為中心輻射四周。

  完了還對著他溫柔一笑。

  「不知道你的口味,盡量多做了一些,你嘗嘗看喜不喜歡。」

  ……好有負擔。

  他看了眼女主人,後者不知道從他的眼神裡意會了什麼,瞪了卷毛帥哥一眼,凶巴巴地說:「快去給客人倒酒!」

  專業選手卷毛帥哥立馬躬身恭敬地說:「是,大小姐~」

  ……更有負擔了。

  因為晚飯多是日式菜肴,配酒也用的是日式清酒。

  毛利小五郎對此最為滿足,也不在乎自己剛醉酒一場,端起酒杯又大喝特喝,「真是好酒啊——!」

  江戶川柯南白了他一眼。

  晚餐非常豐盛,從特級壽司到炒烏冬面,從親子丼到豬排飯,從煮魚到烤肉,從天婦羅到玉子丼……此外還有意大利面和中式燒麥等,足可見廚師對這頓飯的用心。

  眾人都圍著方形餐桌坐的,女主人坐在主位,剩下的人中別墅的人坐左邊,毛利一行坐右邊。安室透自然是在左側最靠近主位的地方。

  但是晚飯幾乎都放在了靠左一側,右邊的人似乎也沒什麼意見。

  安室透感覺他們對吃飯沒什麼興趣,對看他吃飯倒是很有興趣。

  女主人托腮望著他笑了笑,「快吃吧。」

  江戶川柯南和服部平次更加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安室透懷著沉重的心情下了筷子,吃著吃著卻愣住了。他抬起頭,廚師的廚藝真的很不錯,同行的幾人都在大快朵頤,毛利蘭和遠山和葉還在跟那個好脾氣的短發青年請教美味秘訣。

  只有他一個人能嘗出來,這手藝很像是景的風格。

  他的料理技能是在組織臥底時景教的。所以他處理食材的方式、對火候的掌握都和他一脈相承,連一些小習慣都一樣。

  他們都很喜歡在外國料理中加入一些日式元素,比如這次的意大利面和中式燒麥裡都用了日式醬料。

  「因為他能做出回憶的味道。」

  安室透想起女主人的這句話……但這回憶的味道似乎只有他能嘗出來。

  因為這是景的味道。

  剛進組織的時候,他一心想快點往上爬,早點拿到代號,獲取更多的情報。為此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終於把自己折騰出了胃病。

  景光壓著他去了醫院,回來後就跟他說:「我教你料理吧,零。」

  理虧的降谷零只能舉手投降。

  後來他便喜歡上了料理。

  在料理的時候,哪怕短暫陷入回憶也沒關系,因為他藏在料理的那些屬於過去的感情,不會再有人吃出來了。

  「啊啦,真的哭鼻子了呢。」柳明涼忽然笑著小聲調侃道。

  安室透下意識地摸了下眼睛——被騙了,根本沒有眼淚。

  柳明涼理直氣壯地說:「心裡掉眼淚也算哭鼻子哦。」

  不講道理。

  松田陣平直接拍著桌子對安室透哈哈大笑,「你可真有趣。」實在太放肆了,把劣質面具笑裂了也不知道,柳明涼眼尖,看見了立馬示意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會意,勒著松田陣平就把他帶走了,「走了走了,笑什麼笑——」

  「他們關系真好呢。」遠山和葉咽下一口美味的烏冬面,感慨道。

  柳明涼點點頭,「他們關系確實很好,算是竹馬吧,當年挑選職業方向也特意選了一樣的呢。」

  江戶川柯南和服部平次對視一眼,露出你懂我也懂的眼神。

  柳明涼注意到了他們的眼神,但是沒有在意。

  「味道怎麼樣?」諸伏景光朝安室透問道。他很在意對方對這頓飯的評價。因為是特意為他做的。

  「很好吃。」這句話說得特別真誠,「我可以問一下,你的廚藝是跟誰學的嗎?」

  安室透牢牢地盯著易容後的諸伏景光看,目光一寸寸地掃過。

  「你的廚藝風格和我的一個朋友特別像……不止是廚藝,似乎性格也很像,仔細一聽,甚至連聲音都像……」

  怎麼也是做過臥底的人,諸伏景光神色很平靜,「那你的朋友呢?和他這麼像,我也想認識一下了。」

  安室透頓了下,「他死了。」

  「我很遺憾……你不介意的話,可以暫時把我當成他。」

  安室透搖搖頭,「他是獨一無二的。」

  諸伏景光愣住了。

  眼看這對話再進行下去,先哭的就是景光了。這破面具可不防水,柳明涼趕緊讓伊達航把諸伏景光也帶下去。

  「一樓盡頭的房間是浴室,兩位女士可以先用。至於今晚睡覺的房間,待會兒我會讓人告訴你們的。」

  柳明涼起身後,降谷零便順手攬住了她的腰,柳明涼習慣性地半靠在他懷裡,兩個人一起往樓上走去。

  安室透想了想,追了上去。

  在樓梯轉角,去而復返的萩原研二碰見了他。

  「喲,這麼著急是干什麼?嗯……後面還有兩個。」

  跟上來的江戶川柯南和服部平次尷尬地笑笑。

  「我們……以前在哪裡見過嗎?」安室透朝萩原研二問道。後者挑起眉梢,「你這是在搭訕嗎?」他摸摸下巴,「我倒是知道這張臉很好看。」

  見多識廣的安室透淡淡一笑,反問道:「你們牛郎還有這種業務?你接外快不怕你的女主人生氣?」

  萩原研二摸下巴的手頓住,像個機器人似的歪了下腦袋,「哈?」

  後面的服部平次好心說道:「你不用偽裝了……我們不會對你們的職業有歧視的。」少年義正言辭。

  萩原研二:「……」

  ……

  「哈哈哈哈哈!他們真是這麼說的?」

  盡頭房間裡,柳明涼趴在降谷零的腿上笑了足足五分鐘,都快岔氣了,降谷零不得不一邊給她順氣,一邊無奈地戳戳她的腦袋,「還不都怪你的主意。」

  松田陣平咬牙切齒,「我們特意去看他,這家伙居然恩將仇報!必須要報復回去才行!」

  諸伏景光猶豫著說:「不太好吧,這個零已經夠慘了。」

  萩原研二表示不認可,「我們只是稍微捉弄他一下,零,你沒意見吧?」

  降谷零立馬點點頭。

  萩原研二總覺得他是因為吃醋才對另一個自己很有意見。不過本人同意就好。

  這是經過本人同意的捉弄。

  大家都同意了,諸伏景光放棄掙扎,探過腦袋,躍躍欲試地問:「我們要怎麼做?」


第119章 番外2(4)(加更)

  晚上的時候, 外面的風雪停了,半彎的月亮掛在天邊。

  柳明涼給他們安排好臥室。兩個女孩子睡一樓的主臥,毛利小五郎睡次臥。二樓的兩個客臥, 服部平次和江戶川柯南睡一個,安室透睡一個。

  「那柳明小姐你呢?」毛利蘭擔憂地問, 「要是房間不夠的話, 我睡沙發也可以的。」

  遠山和葉也跟著說:「對呀, 還有你的保鏢, 是不是我們把你們的房間都占了?」

  柳明涼將耳邊掉落的碎發攏到耳後, 望著她們笑了, 「別擔心, 他們和我睡一起。」

  略過女孩子們忽然傻眼了的表情,她又看向安室透,「你想和我一起睡也是可以的哦, 那個房間也對你開放。」

  「……不了,謝謝。」安室透禮貌謝絕。

  「你現在拒絕是會後悔的喲。」柳明涼好心提醒道,「好了,大家晚安——哦對了, 提醒你們一下, 這棟別墅鬧鬼, 晚上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外出, 不然後果自負哦。」

  柳明涼輕飄飄丟下一句話就離開了,剩下幾個人面面相覷。遠山和葉蒼白著臉看向毛利蘭, 「開……開玩笑的吧。」

  毛利蘭也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是吧。」

  不過兩人都打定主意,今晚說什麼也不會出房間了。

  熄了燈後,別墅隱沒在一片吞沒了月光的雪海裡。

  夜半時分, 江戶川柯南和服部平次是第一個聽到動靜的。房門有規律地篤篤響著。

  兩人對視了一眼,悄悄摸到門口猛地拉開房門。

  動手前發現門外站著的是安室透。對方換了一身睡衣。他「噓——」了聲,示意兩人跟他一起走。

  「安室先生,要去哪裡?」江戶川柯南壓低了聲音問。

  「你們不覺得這個別墅處處都透著怪異嗎?現在大家都睡著,正是探查的好時機。」

  江戶川柯南自然也感覺到了不對,不過別墅的女主人給他的感覺太不妙了,他顧慮毛利小五郎和毛利蘭也在這裡才沒敢下定決心出來探索。

  ……不過,那個安室先生居然會主動找他一起行動,還真是稀奇。

  服部平次早就按耐不住了。

  三人先從一樓開始查起。一樓的和室白天一直關著障子,兩位偵探早就好奇裡面是什麼了。

  江戶川柯南打開手表型手電筒,白色的光束吃掉一部分黑暗,露出房間的原貌。

  要說只是個普通的和室,屋子中央擺著一張四方小矮桌,看樣子是供休息使用的。

  唯一怪異的地方是靠牆的櫃子上擺放的具足甲胄,以及太刀——這兩樣東西其實都是從良的阿龍先生寄放在柳明涼這裡的。

  「這種東西……」服部平次猶豫著說,「一般只有黑/道的人家裡才會有吧?」

  「bingo!你真聰明。」黑暗裡響起輕輕的掌聲。

  江戶川柯南立馬將手電的光移過去。

  白色光束下,一身修身黑裙的女人唇角勾起輕笑,帶著黑手套的手指從蓬松卷曲的紅發中穿插而過,另一只手抬起,指節搭在手.槍扳機上,「可惜沒有獎勵。」

  居然有槍!

  江戶川柯南趕忙打哈哈,「柳明姐姐抱歉,我們在找廁所!我想上廁所。」

  女人又是一聲輕笑,像是有些忍俊不禁了。她笑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工藤新一,我真是有些喜歡你了。」

  這下江戶川柯南是真的被嚇到了,瞳孔驟然緊縮。服部平次擰起眉頭,表情也愈發慎重,「……你是怎麼知道的?」

  女人歪了下腦袋,「你猜?」

  「安室先生——」情急之下江戶川柯南扭頭向公安警察尋求幫助。卻見那個帶著他們過來的男人閑閑地倚著牆,神色無奈地看著拿槍對著他們的女人,語氣溫柔地問:「玩夠了嗎?」

  他不是安室先生!

  ……

  安室透的睡眠一向很淺,黑夜裡響起第一聲呼喚時他便猛地睜開了眼。

  「零——」

  有一個聲音在這樣叫著。

  他抽出藏在枕頭下的手.槍,小心地推開房門,門口沒有人。黑著燈的走廊伸手不見五指,他朝外走了幾步,看到樓梯轉角那裡似乎站著個人。

  窗口漏進的月光泛著雪的寒意,牆壁上掛著的巨大油畫裡紫藤花鮮艷欲滴。

  油畫前站著一個男人,臉龐在光的陰影裡明明滅滅。

  「零——」

  安室透聽見他這麼叫著,用景的聲音。

  「你到底是誰——!」

  他穿過走廊,跑到樓梯上,男人已經不見了。下了樓梯,只剩窗外風聲還在呼嘯。

  「不是說了晚上不能出門嗎,你還真是不聽話啊。」

  安室透回過頭,別墅女主人靠在一張桌子上笑,她拿著一個燭台,點燃了燭火放在桌子上。

  一豆昏黃的光亮在黑暗裡,溫柔地勾出她的輪廓。

  「要來一杯酒嗎?」

  「你到底是誰?剛才那個男人呢?」安室透警惕地環視四周。

  「你這種驚慌失措的樣子也很可愛呢。」柳明涼肯定地點點頭。

  難怪警校組提起捉弄他都有這麼高的興致。

  「請不要開玩笑。」安室透的手指悄悄搭在扳機上。

  柳明涼看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濃郁的果香瞬間彌漫在四周。

  「知道這是什麼酒嗎?」

  在安室透凝重的視線裡,柳明涼笑了下,「馬拉希奴(Maraso),也被叫做黑櫻桃。」

  「正式介紹一下,我叫柳明涼,在組織的代號是黑櫻桃。很高興和你見面,波本——啊,或許叫你公安警察降谷零更合適?」

  話音未落之時,兩人便同時舉起了手中的槍。桌上的燭火搖曳著。

  「黑櫻桃?我從未聽過這個名字。」安室透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我直屬於朗姆,是機密部隊的,你沒聽說過當然很正常,但我對你可是很熟悉呢。」

  「你知道我會路過這裡,所以特意等在了這兒?」

  柳明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道:「我勸你最好不要再負隅頑抗,你難道沒發現你的手.槍裡已經沒有子.彈了嗎?剛才你去洗澡的時候,我讓人偷偷把彈.匣裡的子.彈拿走了喲。」

  「是嗎?」安室透冷笑一聲,「你確定我的手.槍裡沒有子.彈了?」

  安室透手裡的槍是勃朗寧大威力HP-DA型,14發子.彈,事實上,柳明涼拿到的只有13發。

  看來,是這個詭計多端的公安警察事先藏了一發。柳明涼還以為是之前用掉了,便沒有在意。

  「要不要賭一把,是你先殺了我,還是我先把子.彈送進你的大腦——」

  到了這個時候,安室透臉上反而露出笑容。那是慣常出現在波本臉上的笑。

  「欸?這可不行哦。」柳明涼認真地說:「我要是死掉的話,我的阿娜達他會傷心的。還好我早有准備。」她做了個wink。

  安室透頓時便感覺有另一把槍對准了他的後腦勺。他用余光看去,是那個很像景的男人。

  「你是誰?」

  男人溫柔地笑了下。

  「你可以叫我蘇格蘭。」

  安室透額角青筋鼓起,「閉嘴,我不許你這麼叫這個名字!」

  那個男人輕聲又無奈地嘆了口氣,小聲嘀咕道:「……真是的,所以我說這個方案不行的。」

  在諸伏景光繳械投降前,降谷零也押著兩位倒霉偵探出場了。一家子偵探團團圓圓。

  「安室先生!」江戶川柯南看到這幅景況也是大驚。

  完了,這回真的完了。

  可惡,蘭她還在這裡啊!

  「你們怎麼對我都無所謂,但是不要傷害蘭她們,她們和這些事沒有任何關系。」情況越是危險,江戶川柯南就越是冷靜。他絕對不會讓毛利蘭出任何事。

  柳明涼在嘴上「噓——」了一聲,「不要吵醒她們哦~」

  安室透看到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降谷零,冷哼一聲,「貝爾摩德?」

  降谷零沉默了下,姑且默認了這件事。

  降谷零手裡的槍對著兩個小偵探的方向,柳明涼不客氣地拿他們當人質威脅安室透快點把手裡的槍交出來,「萬一走火傷到人了怎麼辦,這荒郊野嶺的可找不到醫生,很危險的。」

  最大的危險恬不知恥地說著,安室透順從地把手.槍扔到地上。

  公安警察無論何時都要以民眾的安全為最優先。

  柳明涼滿意地點點頭,「好了,走吧——」

  「去哪兒?」服部平次下意識問。

  「當然是送你們去另一個世界嘍。不過這個地方不合適,我們去二樓吧,你們不是對那個房間很感興趣嗎?現在我允許你們進去哦。」

  雖然說著可怕的話,女性的語氣卻很溫柔,一點也不像是馬上要殺人的樣子。

  「說起來,小蟬的屍體還在那裡放著,都快一天了,越變越可怕了,要不要干脆先安葬了呢?」柳明涼苦惱地皺起眉頭。

  「拿些冰塊放在周圍也可以,安心,屍體沒那麼快腐敗的。」降谷零溫柔地安慰妻子。

  江戶川柯南則是聽得臉都白了。

  這群組織的人真是太可惡了!

  必須要想想辦法,絕不能坐以待斃。

  抱著英勇就義的心情,三人在押送下慢慢走到二樓盡頭。

  「等等,讓透君先進。」柳明涼叫停了服部平次和江戶川柯南,看向安室透,「小心,這是通往彼世的門,打開之後可不要害怕啊。」

  安室透面無表情地聽她裝神弄鬼,一手推開屋門。

  「砰——!」進門的一瞬間燈火通明,禮炮炸響,氣球嗖嗖地飛到天花板,他看到早已去往天國的好友們拿著禮炮對他齊聲聲大叫:「surprise!」

  「砰——!」後腦勺也是一聲槍響,那個酷似景的男人拿著槍口冒花的手.槍對他溫柔一笑,慢慢地跟了句,「surprise。」


第120章 番外2(完)

  surprise?

  精神病的驚喜集會嗎?

  安室透的第一反應是把門關回去。

  但是身為臥底的良好素養讓他控制住了自己, 於是深思熟慮三秒過後,他決定把門關回去。

  然後安室透捏住諸伏景光的臉頰往兩邊扯,發現扯不掉後他愈發用力。

  「這又是什麼新型的易容方法嗎?真沒意思, 既然都查到他們身上了,直接殺掉我就足夠了吧?」

  雖然說著這樣的話, 他捏著諸伏景光臉頰的手卻在輕輕顫抖。

  諸伏景光白皙的臉頰都被捏紅了, 眼裡疼出淚珠,他不敢反抗, 只能咕噥著在安室透的魔掌下看向降谷零,「零, 你下手好重, 好過分——」

  降谷零聳聳肩膀,「是你們決定要捉弄他的。」

  「明明你也同意了。」諸伏景光小聲辯解道。

  從剛才起一直處於傻眼狀態的服部平次低聲問同樣處於傻眼狀態的江戶川柯南, 「喂,工藤, 這是怎麼回事?」

  江戶川柯南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怎麼知道啊!」

  安室透大發慈悲地放過了諸伏景光怎麼捏也不會變形的臉,轉向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降谷零。

  柳明涼趕緊攔在降谷零身前,義正言辭地說:「這個不行!那幾個隨便捏——」她伸手指向悄悄打開門往外看的三顆蘑菇似的腦袋。

  萩原研二趕緊擺擺手,「不關我的事,剛才他們說要捉弄你的時候,我可是第一時間就覺得不合適……」

  伊達航緊跟著說道:「捉弄你是松田的主意!」

  松田陣平翻了個白眼,「但是最後設計方案的明明是萩和班長——還有那個女人!」

  最後,松田陣平理直氣壯地說:「再說, 我們的捉弄方案是經過本人同意的。」

  警校組的諸位警官在關鍵時刻展現了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優良品質,安室透面無表情地聽他們互相指責完畢,心裡其實已經能確定這幾個人無疑正是他的好友,這世上不可能同時出現四個人將他們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

  但他還是冷酷無情地把這幾個人的臉挨個兒扯過去。邊扯邊念叨。

  「捉弄?」

  「看我驚慌的樣子很好玩?」

  「班長你也跟著他們鬧——」

  「還有什麼叫經過本人同意的, 我可不記得同意過這種東西。」

  理虧的幾人一個也不敢反抗,乖乖地任安室透□□一番,挨個兒紅著臉跪坐在一地彩色碎帶碎紙上。

  江戶川柯南總覺得事情的發展跟他想像裡不一樣,見安室透神色和緩,似乎從盛怒裡走出了,他才小心地問:「安室先生,這些人是?」

  安室透淡淡地說:「我在警校時的同期笨蛋們。」

  「喂你說誰笨蛋啊笨蛋——」松田陣平不服氣地嘀咕道。

  江戶川柯南:「……」

  雖然隱約猜到了,但還是難以置信。

  兩個小偵探和安室透也進了房間,跪坐在警校組對面。降谷零和柳明涼也坐了下來,一群人坐成了一個圈。

  服部平次看看安室透,再看看降谷零,低聲問道:「所以為什麼有兩個安室先生?」

  江戶川柯南:「……我也搞不明白。」

  兩個人有一個猜測,但未免太離譜了吧?

  安室透直接將他們的猜測說了出來,「你也是我?平行世界?」

  降谷零笑著點點頭。

  安室透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感覺,開心混雜著失望,快樂,卻又無比難過。

  「難怪他們會說捉弄計劃經過我本人同意了。」沒有把心裡的感受表現出來,安室透瞪了好友們一眼,瞥向自己,「你對自己可真下得去手。」

  他又猶豫著看向窩在降谷零懷裡的柳明涼。

  注意到他的視線,期待已久的柳明涼立馬直起身子舉起手,「我、我!需要自我介紹嗎?」

  降谷零單手攬過她的腰,把人重新抱回懷裡,微笑著說:「跟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妻子,降谷涼。」

  柳明涼認可地點點頭,側過腦袋在丈夫臉頰上吻了下。

  她認真補充道:「我們按法律領過婚姻屆的,絕對不是客人和牛郎的關系哦。」

  江戶川柯南和服部平次的臉有些紅,盡管後者看不太出來。

  「再說你們見過這麼好看的牛郎嗎?」

  請停止有關牛郎的話題吧。

  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居然結婚了啊,安室透想。這麼說的話,組織已經完了?以他的性格,如果沒有解決組織,是不可能結婚的吧?

  他問了出來。

  降谷零點點頭,「嗯,組織已經覆滅有段時間了,不過我們的經驗對你們來說可能用處有限。」

  「為什麼?」江戶川柯南問道。

  「因為你們這邊沒有我這個組織最大的叛徒存在啊。」柳明涼看著幾人驚愕的臉,感覺非常滿足。

  反正系統的存在不能說,這個功勞就讓她占了吧。

  「所以……你真的是組織的人?」江戶川柯南驚訝地說,他還以為對方之前是在開玩笑。

  「嗯,代號黑櫻桃,曾經是琴酒的搭檔,後來又成了零的搭檔。」

  江戶川柯南立刻腦補出一個臥底和組織成員相愛,把對方感化了的美麗愛情故事。

  柳明涼一看就知道他那個小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也沒解釋,「當年我叛出組織的時候,曾留給零一個u盤,裡面裝著組織往世界各地派遣的臥底名單。我現在還記得一部分,可以把這個留給你們。但是你們最好不要依賴這份名單,因為兩個世界的發展很不一樣,難保會有所差異。」

  江戶川柯南眼睛一亮,「居然連這種東西都能弄到,你在組織裡一定是很重要的人物吧。」

  柳明涼聞言有點驕傲地抬起下巴,「我可是組織最年輕的干部,連琴酒都要讓我三分。」

  降谷零低低笑了聲,在妻子冷冷看來的眼神裡趕忙嚴肅起來,「嗯,你說得對。」

  萩原研二就不給她面子了。

  「這家伙真的有那麼厲害嗎?小時候無證駕駛被我逮到都嚇得半死。」

  「喂——」柳明涼生氣地瞪他一眼,「你這叫恩將仇報!你陷入危險的時候,哪一次不是我去救你?你是在質疑我的能力嗎?」

  「抱歉,抱歉……」萩原研二連忙笑著道歉。

  他的好友松田陣平緊跟著拆台,壓低聲音對安室透調侃道:「萩那家伙在你老婆剛上高中時就喜歡她了,沒想到最後被你搶先了。」

  安室透:「……」

  這還真是了不得。

  他悄悄看了眼平行世界的妻子,正好對上她的眼神。她笑了下,雪白的皮膚上輕輕飄了絲薄紅,眼裡波蕩著溫柔的水光。

  ……在看著他的時候,她的笑容和對別人是不一樣的。

  很難想像這個人是組織出身。

  他居然會愛上組織出身的人嗎?

  那邊萩原研二也開始揭好友的短,「是啊,也不知道是誰,喜歡上一個學妹,對方也不是全無感覺,結果最後居然被學弟挖了牆角。」

  伊達航很驕傲地點點頭,「高木那小子還是很不錯的。」

  松田陣平死魚眼看向他們。

  服部平次一口一個大瓜,吃得一頭霧水,只能感慨道:「你們關系還挺復雜。」

  柳明涼禮貌頷首,「感謝你的傾聽。」

  稍微安靜一點後,安室透問出了他最在意的問題:「你們是怎麼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什麼時候回去?」

  「出現在這裡是因為一個意外,如果我估計的沒錯的話,最遲明天,我們就會離開了。」柳明涼說。

  據她推測,他們連人帶房來到這裡應該是因為齊木楠雄漏超能了,那麼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找過來了。

  到時候,他們就要跟這個零分別了。

  安室透聞言沉默了。

  「你應該有很多話想跟他們說吧。」降谷零看著這個世界的自己,「我可以把他們借你一晚上。」

  伊達航、萩原研二、松田陣平和諸伏景光也都看著安室透,見他看過來,幾人臉上都帶著笑。

  就如同過去一樣。

  安室透垂下眼眸,有些不敢再抬頭。

  柳明涼悄悄示意江戶川柯南和服部平次跟她出去。幾人出門時順手關上了門。

  「你們回去睡吧,明天早上醒來我會把名單交給你們的。」

  「還是交給這個世界的我吧,」降谷零看著江戶川柯南笑了笑,「這小子太衝動了。」

  江戶川柯南:「……」

  「也是,」柳明涼立馬同意了這個提議,「今天如果真的是組織成員在的話,你們這麼亂跑,可就絕對完蛋了哦。」

  喂,明明是你叫你的阿娜達把我們叫出來的!

  服部平次和江戶川柯南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應聲,「知道了。」

  黑暗裡重歸安靜,別墅房間的隔音做得不錯,除了隱約的交談聲,只有微弱的燈光從門縫露出來。

  「你覺得這個零會跟他們說什麼?」柳明涼好奇地問。

  「……猜不出來。你今天一直都在關注他……」

  聽出丈夫話裡濃濃的醋意,柳明涼失笑,「你怎麼連自己的醋都吃?對這個零來說,朋友們是獨一無二的,平行世界也無法代替。對我來說也是一樣,你是獨一無二的。」

  降谷零在黑暗裡吻住她,唇齒糾纏。柳明涼感覺到他溫熱的手掌鑽進衣服裡,沿著背脊緩慢往上,把她不斷壓向他的身體。

  「……現在有一個房間還空著。」他啞聲說,「也算是我的房間。」

  柳明涼低低笑了聲,「這時候倒不分你我了?」

  「我們小心點,別弄得太髒就是了。」降谷零的吻開始往下落,將妻子的腿盤在腰上。

  柳明涼一邊喘氣一邊說:「你怎麼了?好像不太對,你以前不會在他們來的時候這樣。」

  降谷零頓了下,把她壓在一側牆上,黑暗裡,他的眼睛溫柔而明亮。

  「……稍微有點怕。」

  柳明涼愣了下,隨後笑了,她抱著降谷零吻上去,聲音逸散在唇齒間。

  「……這樣的零,我也好喜歡。」

  ……

  清晨,安室透回到自己的房間,柳明涼正抱著降谷零撒嬌,似乎是在爭執奶茶限量的問題。

  看著床上的狼藉,安室透盡量不去想昨晚在這張床上發生了什麼。

  「欸?居然回來的這麼早嗎?天還沒亮呢。」見他過來,柳明涼露出驚訝的表情,又立刻八爪魚似的抱住想趁機溜走的降谷零,「不行!你答應過我給我做焦糖芋泥紅豆雪頂珍珠奶茶的!」

  降谷零不為所動,「我是說過,但沒說過讓你一天之內喝這麼多。」

  柳明涼氣呼呼地盤在他身上去捏他的臉,「你這家伙,昨晚在床上可不是這麼說的!」

  降谷零好笑地問:「那我昨晚怎麼說的?你那會兒真的還能聽到我在說什麼?嗯?」

  柳明涼沉默了,她認真想了想。

  可惡,那時候太舒服了,誰還知道他嘴裡說沒說話啊豈可休!

  安室透:「……」

  「你們結束了嗎?可以容我換個衣服嗎?」

  啊,抱歉。

  柳明涼和降谷零誰都沒去問安室透昨晚到底聊了什麼,不過看他的神情,似乎還挺愉快的。

  擦肩而過的時候,安室透低聲說了句「謝謝」。

  根本沒必要說謝謝。

  要說第二天精神最不好的應該是毛利蘭和遠山和葉。兩人蒼白著臉,眼下還有黑眼圈。

  「柳明小姐,這棟別墅真的會鬧鬼!我們昨晚一直聽到有聲音!」

  一睡到天明的毛利小五郎撓撓後腦勺,「有嗎?」

  柳明涼:「……」

  這回是真的很抱歉了。

  吃過早飯,毛利一行人就要離開了。警校組沒有出來送行,只有柳明涼站在門口,像來時給他們開門那樣,紅色的發絲飛舞在白雪中。

  她揚起手臂擺了擺,「再見——!」

  安室透朝二樓的窗戶看了一眼,隨後和眾人一起下了山。在拋錨的車邊等來拖車時,再回頭向來時路看去。

  那棟別墅已經不在了。

  在閃閃發光的白雪裡,像一個閃閃發光的泡泡一般消失了。


第121章 番外3

  這又是風和日麗的一天。

  柳明涼從睡夢中醒來, 迷迷糊糊習慣性地抱住身側的男人,抱了一會兒她感覺似乎有哪裡不太對,於是睜開眼睛。

  閉上, 再睜開。

  ……這是誰?

  身側本該是她丈夫躺著的地方睡著個小男孩兒,柔軟的淺金發散落在乳白色的枕頭上,小麥色臉頰貼著創可貼, 纖長的睫毛一動不動。

  睡得很安穩的樣子。

  柳明涼認真思考了一下, 排除了她失憶直接穿越未來或者一晚上走完了懷孕生子全流程的可能性,剩下的選項再離譜也是真相。

  這孩子是她老公降谷零生的。

  不是,這孩子可能就是她老公降谷零。

  真可愛啊。

  瞧瞧這軟乎乎的臉頰, 難道是巧克力蛋糕做的嗎?

  柳明涼忍不住在小降谷零臉上輕輕咬了下, 又伸出舌尖一舔, 小降谷零軟軟地哼了一聲,慢慢睜開眼睛,茫然地朝她看來。

  柳明涼淡定地擦擦唇角直起身子,一副剛剛絕沒有做出任何變.態行徑並且十分道貌岸然的樣子, 「早上好。」

  敵不動我不動,先問好為敬。

  小降谷零只茫然了一下, 就立馬從床上跳起來,警惕地看著柳明涼, 「你是誰?」

  啊,原來不是大降谷零變小了, 而是小降谷零來到了這邊嗎?

  是從過去來的嗎?

  為了不嚇著孩子, 柳明涼決定同他循序漸進。

  「你不要害怕, 我不是什麼好人,啊不,我的意思是, 我不完全是壞人……咳,總之,我是你妻子。」

  小降谷零看她的目光已經從看不辯敵友的陌生人變成看腦子不好使的精神病人了。

  柳明涼切了聲,抱胸提醒他,「不信的話你看看四周,這可是我的房間,我的床。如果我不是你妻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小降谷零慎重地環視了下四周,猶豫著說:「是不是你偷偷把我弄到這裡來的?」

  「你不要冤枉人,我可是守法公民,從不做違法亂紀的事情。」柳明涼滿臉嚴肅認真,「你不能對我進行人格的誹謗。」

  「……對不起。」降谷零紅著臉道了歉,又磕磕巴巴地說:「但你一定是搞錯了……我、我還小,不能結婚的。」

  「啊,是我說的不清楚,事實上,我是你未來的妻子哦~不信你看看日歷,你現在可是在未來——」

  柳明涼拿出手機,把日歷調出來,小時候的降谷零也疑神疑鬼,他拿著手機瞅了瞅,又自己翻出紙質日歷看了看,還是不太相信。

  當然這種事本來就挺可疑的。

  柳明涼又帶著他去了超市,看著收款單上打出的時間,小降谷零終於沒話說了。

  「……真的是未來啊。」他悄悄看了眼柳明涼。

  柳明涼又把兩人的結婚照拿出來,「你看,這就是長大了的你。」

  小降谷零探著腦袋看去,照片上的男女穿著日常的和服,女性坐在梳妝台前,男人則站在她身後,拿著一個漂亮的發簪往她盤起的長發上插去。低垂的眉眼蘊滿了溫柔笑意。

  柳明涼得意地說:「怎麼樣,是不是超帥的!」

  小降谷零微微紅了臉,「但……但是,你不介意我是混血嗎?」

  「欸?為什麼要介意?」

  「因為發色膚色都和大家不一樣,不是很奇怪嗎?」

  柳明涼想起降谷零曾經是跟她說過,小的時候因為是混血經常受欺負,他也是因此認識了雪莉的媽媽宮野艾蓮娜,在她的開導和保護下逐漸對混血的身份釋懷。

  柳明涼不會因此吃醋,相反,她很感謝在那個時候出現過像艾蓮娜醫生這樣的人走進零的生命裡。

  過去的經歷塑造了現在的零,因為曾有過溫柔的人出現,他也變成了溫柔的人。她愛著由這些經歷組成的現在的零,也想要更多地了解過去的他。

  「要說奇怪的話,我的發色更奇怪吧?」柳明涼撩起一頭紅寶石色澤的長發,「你看,像不像小美人魚的顏色?」

  小降谷零認真地看了會兒,誠實地說道:「很漂亮。」

  柳明涼愈發得意地抱起手臂,「怎麼樣,未來的你有這麼漂亮的大美人做妻子,是不是很幸福?」

  小降谷零的臉立馬紅透了。

  啊,可惡,太可愛了——!

  有那——麼可愛!

  柳明涼和小降谷零一起玩的樂不思零,反正大零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又不會有什麼危險,而且大零常有而小零不常有,此時不玩,更待何時。

  晚上臨睡覺的時候,柳明涼當著小降谷零的面換衣服,後者的臉紅得番茄似的。

  就是這樣才覺得可愛。

  不像那個降谷零,現在柳明涼在他面前換衣服他絕對不會臉紅,只會順勢攬住她的腰,然後開始吻她。

  這麼一想,又開始想他了……說不定明天早上醒來就會換回來了吧?入睡前,柳明涼這樣想道。

  醒過來的時候眼前的零的確已經變成大降谷零了沒錯,柳明涼靜靜地和眼前的淺金發男人對視了幾秒,誰也沒說話。

  但是這個房間明顯不是他們自己家吧。

  牙白了。牙非常白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

  「篤篤——」臥室門口忽然傳來敲門聲,繼而是一道溫和清潤的男聲,「你醒了嗎?我把早飯做好了。我進來了——」

  伴著房門的哢噠聲,男人條件反射般把柳明涼按回了被子裡。

  「你起了啊,怎麼也不回我一聲?」蘇格蘭走進門裡,看向還在床上坐著的好友,「我們今天下午就要和萊伊碰面了,對這個人,你了解的多嗎?」

  「嗯……只知道他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得到了代號,是個很棘手的男人。」

  蘇格蘭神色有些凝重,沉思了一會兒,他發現好友似乎有些不太對。

  怎麼還在床上坐著?表情也很奇怪……

  他疑惑地看過去。

  柳明涼終於憋不住了,一把掀開被子坐起來,大大地喘了口氣。然後和蘇格蘭大眼瞪小眼。

  「你這裡怎麼有一個小孩子!」

  沒錯,繼降谷零變小之後,這回輪到柳明涼自己了。

  在蘇格蘭疑惑控訴的目光中,波本遲疑著說:「這個事情有些復雜……我沒弄錯的話,她應該是和我有一些關系……」說到這裡,他耳根微紅。

  饒是蘇格蘭也忍不住滿臉震驚,他還不忘壓低聲音,好像生怕被人聽到,「你的孩子?」

  波本:「……」

  這個事情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但她可能是我未來妻子就是說。

  但是現在說她是他妻子的話,絕對會被景用看變.態人渣的目光注視吧?

  波本遲疑了,柳明涼的目光猶豫不決在兩人之間徘徊了下,最後磕磕絆絆地落在波本身上。

  她猶豫著叫道:「爸……爸?」

  波本:「……」

  總有種更加糟糕的感覺怎麼辦?

  因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波本干脆先默認了,反正根據他的經驗,對方在這個時空也待不了多久,等她消失了再跟景解釋好了。

  「我居然都不知道你有這麼大的孩子了。」蘇格蘭還在艱難地拼湊自己的三觀。

  「……我也是剛知道的。」波本也非常艱難地說。

  蘇格蘭不知道從這句話裡得到了什麼信息,神色復雜地看了眼波本,然後嘆了口氣。

  柳明涼還穿著昨晚睡覺的那身睡裙,對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兒來說就太大了,睡裙的領口松松垮垮的,一不小心就要掉一半。

  「你這個爸爸是怎麼當的?」蘇格蘭指責的聲音也很溫和,他半蹲在床邊對柳明涼露出溫柔的笑容,「你好,我叫綠川光,你叫什麼?」

  柳明涼甜甜地笑了,奶聲奶氣地說:「降谷涼~」

  「你竟然還用了真名?」蘇格蘭震驚地看向好友,後者也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柳明涼,他好像明白了什麼。

  「算了,我先去給孩子買身衣服。」

  蘇格蘭離開後,波本和柳明涼對視了一會兒。

  「你……不是小孩子吧?」

  「欸?我感覺自己裝得很像的~」

  這個有點惡劣的性格倒是跟他記憶裡一樣。

  波本嘆了口氣,臉上卻浮起笑容,「好久不見。一開始我還真的以為是小時候的你來到了這裡,你能認出我的話,就說明你已經見過小時候的我了?」

  頓了一會兒,柳明涼才笑著「嗯」了聲。

  「你還沒遇到我嗎?」柳明涼從床上拉著拖拖拉拉的睡裙跳下來,給波本騰出收拾床鋪的空間。

  波本頭也不抬地說:「我現在在執行任務,怎麼可能碰得到你?你小心一些,暫時不要用降谷涼這個名字。」

  收拾好床鋪,波本重新把柳明涼抱起來放上去。

  「先叫安室涼怎麼樣?」他笑了笑。

  柳明涼回了他一個笑容,「嗯!」

  原來這個並不是她的零啊。

  等蘇格蘭回到公寓就看到「父女」兩個其樂融融的場景,奶乎乎的小女孩兒被高大的男人抱在懷裡在洗漱台前刷牙。

  吐掉嘴裡的泡沫,小孩子對鏡子裡的他甜甜一笑,「綠川叔叔,歡迎回來~」

  蘇格蘭頓時心裡軟得一塌糊塗,他把東西放下。

  「波本,你不把孩子的衣服弄好,她萬一感冒了怎麼辦?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生病是很可怕的。」

  被罵了一通的波本虛心認錯,「……對不起。」

  這到底是誰的孩子?

  柳明涼自己給自己換了身衣服。說實話,蘇格蘭拿回來的那些衣服……一件比一件一言難盡,充分說明了什麼叫直男審美。

  柳明涼從裡面挑了蝴蝶結最少的一件。

  「太……太可愛了……」依然把蘇格蘭可愛得人都化了。波本眼疾手快地趕在蘇格蘭之前把柳明涼抱起來,微笑著說:「先吃早飯吧。」

  蘇格蘭:「……」

  吃完早飯,奶爸蘇格蘭生出新的憂愁,「下午我們要去和萊伊碰面,涼涼要怎麼辦?不能帶著她,把她一個人放著也讓人不放心……」

  波本也有些束手無策——雖然這孩子芯子是個大人,但身體這麼小什麼也做不了……而且萬一突然消失了,連聲再見都不能說。

  柳明涼放下蘇格蘭特制愛心牛奶,拿餐巾紙擦掉嘴邊的奶漬,「你們怕什麼,帶著我就好了,那個FBI敢亂說什麼的話就殺了他——」


第122章 番外3(02)

  看到兩個人震驚的表情, 柳明涼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好像說了不得了的話。

  對面這兩個都是正義的公安警察來著。

  柳明涼把小臉皺成一團,「嘖,不想殺人就不動手嘛, 我們口頭威脅他也是一樣的。」她小小地嘆了口氣,「……警察就是麻煩啊。」

  誰叫這也是零,除了遷就他還能怎麼樣呢?

  因為話裡的信息太多,波本和蘇格蘭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良久, 才挑出最不重要的一個信息。

  「你說萊伊他是FBI?」蘇格蘭一時半會兒是沒法把舌頭找回來了, 所以問話的工作就落在了波本身上。

  波本知道柳明涼是從未來來的,所以心裡其實已對這個消息信了八分。

  「對啊,大名鼎鼎的喜歡騙女人感情的FBI嘛。」對面的兩人臉上還是有些疑慮——主要是蘇格蘭——柳明涼不滿地拔高音調, 「你們不相信我?」

  「萊伊,本名赤井秀一,化名諸星大,通過組織的外圍成員宮野明美認識了組織研究員雪莉,又通過雪莉成功進入組織的視線,在極短的時間內獲得了代號。哦對了, 他在FBI那裡還有個女朋友叫朱蒂,也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分手。」柳明涼如數家珍地報出FBI的生平,末了捏著鼻子點評道:「這家伙能力還行, 就是心太黑了。」

  已經細致到這份上, 基本不可能有假了。

  但是蘇格蘭的表情卻變得愈發奇怪, 他欲言又止地看著柳明涼,「涼涼,這些事你都是從哪裡聽說的?」

  柳明涼頓了下,看向波本。波本沉默了會兒,默默移開目光。

  柳明涼想了想, 拍板決定,「我媽媽那裡。是我媽媽的原話哦~」

  「其實你們如果還是不敢確定的話,下午觀察一下就知道了——組織的臥底絕對具有的特征。」

  兩個臥底這回都豎起了耳朵,「什麼特征?」

  「做事特別認真勤快,還很有能力。」

  全中的兩個臥底:「……」

  「真正的社畜是不會那麼拼命的,」柳明涼總結道:「除非是假的。」

  波本不太認同,「如果按這個標准的話,琴酒豈不是也是臥底?」

  柳明涼一拍掌心,「對吧——我……不,我媽媽以前也這麼懷疑過,不過後來發現他只是純粹的腦子有病。」她語氣非常遺憾。

  雖然提供了重要情報,柳明涼還是沒有獲准和兩個人一起出門。因為她實在是太小了,短胳膊短腿的,別人走快點她都得用跑的。

  出門前,蘇格蘭特意給她留了幾本畫冊讓她打發時間。所有的畫冊都是色彩鮮艷明媚充滿了陽光向上氣息的花草動物,甚至還有一本《生命的真諦》。

  柳明涼總覺得蘇格蘭留下這些無聊玩意兒是別有用心。

  「涼涼,我們走了,這些畫冊留給你,你在家好好待著,不可以給陌生人開門。」

  絮絮叨叨的奶爸蘇格蘭關上房門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孩子的教育……很成問題啊。」

  波本沉默了——他思考著是不是還是盡快告訴景真相比較好。

  「但是別擔心,我會幫你一起把這孩子給教育回來的。」蘇格蘭寬慰神色凝重的波本爸爸,「不過涼涼的媽媽到底是誰?對組織的情況這麼了解,難道也是在組織的臥底?」

  她媽就是她自己。

  不過關於柳明涼的身份波本也有些疑惑,他之前一直以為對方只是普通人,兩個人是在他結束臥底任務後認識的,有關組織的事也是他告訴她的。

  但是就算兩人相識的時候組織已經覆滅了,他也不可能對身為普通人的妻子透露如此詳細的情報。所以那些事應該是她本就知曉的。

  難道她真的是組織的臥底?

  對FBI這麼了解,莫非她也是FBI的人?

  可是為什麼從未見過她呢?

  「……我們還是先完成今天的任務吧。」波本最後也沉沉地嘆了口氣。

  兩人前腳剛走,柳明涼後腳就把那些幼稚的畫冊扔到了一邊。她在公寓裡扒了扒,居然找到一個經典老番的影碟——《午X凶鈴》。

  臥底的生活還真豐富。

  看到貞子出井時,柳明涼腦海裡總是忍不住冒出琴酒那張臉,可能是有點PTSD了,她將畫面暫停,踩著小皮鞋出去玩了。

  等兩位臥底結束一天的辛苦工作找到她時,她儼然已成了街區一霸。

  附近的小孩子們正排隊給她上供零食甜點。

  對欺負小孩子完全沒有心理負擔的柳明涼嘴裡叼著棒棒糖,看到找來的波本和蘇格蘭時,高興地揮了揮手。

  蘇格蘭神色復雜地把她提溜起來,遣散了她的一眾小弟,隨後憂傷地嘆了口氣,「涼涼……你這樣不行的。」

  應付這種溫柔系直男,柳明涼是有經驗的。

  她拿出嘴裡的棒棒糖,兩秒鐘委屈巴巴地落淚,「嗚嗚嗚你們一直不回來我好怕啊……」

  說著她趴在手忙腳亂安慰她的蘇格蘭肩頭,聲音越哭越委屈。

  但是與她四目相對的波本分明看到她眼裡一滴淚都沒了,甚至對他做了個俏皮的wink。

  波本有一會兒都不知道是該同情蘇格蘭好,還是同情自己好。

  危機就這麼解除了,回家蘇格蘭就把《午X凶鈴》的影碟銷毀了,並且嚴肅地批評了孩子她爸,怎麼能在家裡放這麼危險的東西?

  柳明涼的身體還是小孩子,所以困得特別早。回到家沒一會兒便打起瞌睡,蘇格蘭就把她交給波本,自己圍上圍裙去做晚飯了。

  波本把小小一團的女孩子抱在懷裡。小魔女睡著後乖巧得不可思議,她很安心地靠著他的胸膛,呼吸淺淺的,紅色卷發不安分地黏在臉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小孩子都是這樣,粉嫩雪白的一團,軟乎乎像棉花糖似的。

  如果他將來有女兒的話,會這麼可愛嗎?波本稍微發散了下思維。

  晚飯做好的時候,柳明涼聞著味兒就醒過來了。

  「好香啊……」

  不愧是蘇格蘭,這手藝真是絕了。

  波本哭笑不得,「你還真是會找時間。」

  吃過晚飯,蘇格蘭就要離開了。他的公寓在別的地方。臨走前他認真細致地把照顧孩子的注意事項寫在便箋上交給波本。

  「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涼涼,晚安啦。」

  「晚安~」送走蘇格蘭,柳明涼立馬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波本見狀,把她抱起來,「我給你洗一洗,你先睡吧。」

  說著他開始往浴缸裡放熱水。

  柳明涼看向他:「你要幫我洗嗎?」

  波本不明所以,「嗯。」她這小手小腳的能自己洗嗎?

  「色鬼。」

  「……」

  「大色鬼。」

  「……」

  沒記錯的話,我們是夫妻吧?色鬼波本如此想道。

  最後柳明涼還是堅持自己用短胳膊短腿兒洗了澡。

  第二天睜開眼的時候,柳明涼還是小小的一團窩在被子裡。波本睜開眼見她沒有消失,心裡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提了口氣。

  早飯過後,波本在柳明涼滿臉的嫌棄中給她換了一身新的蝴蝶結小公主裙,然後套了件厚外套,牽著她出了門。

  已是深秋時節,陽光雖然明媚,刮起來的風卻帶著寒意。

  柳明涼走了幾步就不想走了,伸出胳膊讓波本抱她。波本認命地把她抱起來。

  「想去哪裡玩?」

  「多羅碧加樂園!」

  波本給她把歪了的毛絨帽子戴好,「真看不出來你還會對游樂園感興趣。」

  「哼——」柳明涼抱起手臂,「游樂園的樂趣你這種工作狂當然不會了解。」

  反正公安和組織兩邊都沒什麼事,波本就帶著柳明涼去了多羅碧加樂園。

  小女孩兒穿梭在人群裡,專往過山車大擺錘碰碰車這些地方跑,結果因為年齡過小通通被拒絕了。

  「怎麼會這樣!」

  簡直是晴天霹靂。

  「這是當然的吧。」波本蹲下來安慰她,「要不要去夢幻童話島,那裡的項目會更適合小孩子。」

  「才不要去無聊的地方呢,」柳明涼拽拽波本的衣袖,堅定地說:「去鬼屋吧,這個肯定沒問題!」

  對鬼屋這種地方,柳明涼一向是標准的葉公好龍式人物,通常她不會選擇在剛看完恐怖片後的幾天來這種地方。

  不過這次有波本在,沒問題。

  隱約記得上次和波本一起去鬼屋的時候,他們還被殘忍地趕去了需要兩人分開的雙人鬼屋,但是這次肯定不會被分開了。

  既然是柳明涼的選擇,波本也只好從命。不過從進了鬼屋以後她就把腦袋完全埋進了他懷裡,毛茸茸的帽子扣得嚴嚴實實,「給……給我解說一下目前的狀況。」

  波本看著隱藏在木箱子後不知道要不要上前嚇他們的工作鬼員,猶豫著說:「……有一只鬼正在靠近?」

  「是……是嗎?長什麼樣?」

  波本:「……」

  能想出這種逛鬼屋的方式,波本覺得柳明涼還真是個人才。逛了一圈下來,最累的就是他的嗓子。

  也不知道這麼玩鬼屋有什麼意義,不過波本看柳明涼一副本次游戲體驗完美的樣子。

  她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臉上滿是欣慰,「你人真好。」

  真是謬贊。

  走出鬼屋,柳明涼一邊和波本說這話,一邊四處看著,尋找好吃的小店。忽然,她臉上的表情凝固住了。

  「怎麼了?」波本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鬼屋出口的一條路路邊,長椅上坐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女性,顯然是剛從鬼屋出來還沒回過神。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和成人版柳明涼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她的發色和眸色都是烏沉沉的一片黑。

  「是……是我?」

  柳明涼震驚得說話都結巴了。

  這不是清水涼的樣子嗎!

  所以這個世界不是沒有她的存在,只是跟她記憶裡有些偏差嗎?

  她看了看波本,後者凝視著坐在長椅上的清水涼,目光一寸寸從她身上滑過,呼吸似乎有些亂了。

  清水涼好像感覺到了這個方向的目光,正要朝這邊看來,便有一道聲音響起。

  「你要的大福,給你買了草莓和抹茶兩個味道的。」冷酷型男萊伊拎著個袋子走到她面前,把東西遞給她,語氣冷冷的,似乎並不想跟她有過多的交流。

  抬眸時他也注意到了不遠處抱著個小女孩兒的波本,眼瞳中流露出驚訝。

  人群不斷如水流般衝刷而過。

  柳明涼附在波本耳邊小聲說:「這個該死的愛騙女人的FBI肯定是要朝你老婆下手了!」

  波本抱著柳明涼朝長椅的方向走過去,清水涼也抬起腦袋朝這邊看來。走得越近,在場的幾人越能看出波本懷裡的小女孩兒同清水涼有多麼相像。

  清水涼震驚得一口大福咬了一半就頓住了。

  游樂園喧囂的聲音一直不斷,幾人之間的氛圍卻愈發沉默。在這寂靜的沉默中響起柳明涼一聲軟軟糯糯,但氣沉丹田的「媽媽——」


第123章 番外3(03)

  老實說, 柳明涼來這麼一手連波本也沒有想到。他手腕一抖,還是穩住了自己,沒有露出端倪。

  柳明涼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眼神, 然後眼巴巴地望向自己——清水涼。

  她對自己的長相很自信, 這麼漂亮的臉絕對不是大眾臉, 能長得一樣肯定不可能是巧合, 就算直接去驗DNA也完全沒在慌的。

  今天就是琴酒來了, 她也要管清水涼叫聲媽。

  叫自己, 不丟人。

  萊伊神色復雜地在波本、清水涼和柳明涼三人之間逡巡了一圈, 「你沒說過你和波本是舊相識, 」他頓了下, 「你可以跟組織說安排他來接待你。」

  本來還滿臉驚恐地看著小女孩兒,滿眼寫著「我是誰我在哪兒我都干了什麼」的清水涼聞言立刻冷哼一聲,翻了萊伊一個白眼, 「能被我使喚是你的榮幸,別以為得到了代號就萬事大吉。要是被我抓到你的老鼠尾巴, 我就把你的皮剝了給雪莉做個新包玩。」

  雪莉做錯了什麼要承受這種傷害?

  這個世界的自己好凶殘啊。

  柳明涼倚在波本懷裡,柔弱而惆悵地想。

  萊伊像是早習慣了, 淡定地從口袋裡拿出把鑰匙扔給她,「給你的新公寓也安排好了, 有問題再聯系。」他看了眼警惕的波本和他懷裡粉嫩可愛的小女孩兒, 「今天我先走了。」

  清水涼沒理他,提著大福袋子起身朝波本的方向走了兩步, 「你是波本?」她審視性地上下掃視著波本, 「我聽貝爾摩德提起過你。」

  「初次見面,我是黑櫻桃。之前一直在美國留學,最近剛剛回到日本。」柳明涼和她對上視線, 她彎起眉眼笑了下,「這裡不方便說話,你跟我來。」

  波本感覺事情不太對……為什麼這女人給他一種確實是組織成員,而不是臥底的感覺呢?

  他低頭看向懷裡的柳明涼,後者焦急地催促他「快跟上呀!」

  波本搖搖腦袋——應該是他想多了吧?

  未來他確確實實是和柳明涼結婚了,他應該相信自己的眼光。

  沒准兒她只是演技太好了。

  清水涼的公寓位於高級住宅區,剛裝修過,家具都是嶄新的,不帶一點灰塵。對柳明涼的存在,她似乎接受的還挺順暢,讓准備了滿肚子草稿的波本都有點無用武之地。

  「啊,你說這個啊,」等波本終於找到機會表達疑問時,她滿不在乎地說:「這麼漂亮可愛的孩子是我生的還有什麼值得懷疑的?至於不記得,我本來就記性不好嘛——」

  生了個孩子卻不知道這種事也能用記性不好解釋嗎?

  柳明涼也沒想到都不用她出馬,清水涼自己就能給自己安排一套完美的邏輯。

  該說不愧是我嗎?

  清水涼打量著波本,臉頰忽然微微紅了,「我的眼光真是不錯。」

  柳明涼搓搓手掌,照這個進度下去,根本不用她出馬了嘛。

  清水涼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她懶懶地靠著沙發接通電話,「摩西摩西,大哥啊,許久不見,您老身體可好?千萬別在我之前死了啊……哦,你說萊伊啊,我覺得這家伙肯定是臥底……為什麼?因為他身上有種和大哥你很像的氣質。」

  頓了會兒,她冷哼一聲。

  「說不過我就掛電話,你小學生嗎?」

  她看了看神色復雜的波本,忽然蹙緊眉頭,「等等,波本——」

  波本不露聲色地問:「怎麼了?」

  清水涼滿臉認真,「你覺得琴酒是臥底嗎?」

  波本木著臉回答:「大概不是。」

  清水涼單手撐起下巴,臉上的表情意味深長,「那可未必……這些臥底一向詭計多端,只有你不敢想的,沒有他們不敢做的……比如,突然搞出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孩子來騙我?」

  她慢慢問:「波本,你是臥底嗎?」

  柳明涼在波本的懷裡眨巴著眼睛看向清水涼,小小的眉頭皺起來。

  牙白,自己……好像不太好對付的樣子。

  在波本開口前,清水涼卻忽然收起那副陰沉的表情,轉而笑起來,烏黑的瞳仁映襯著溫暖的太陽光澤,「你不必回答。是不是都無所謂,你是臥底也好,組織那裡派來試探我的人也好,都無所謂,我不在乎。」

  她起身從上到下看著椅子上的波本,然後半彎下腰,波本紫灰色的眼瞳裡倒映著她的身影。

  「就算你有一天要殺了我也無所謂,因為我還挺喜歡你的。」

  她的笑容擴大,豎起一根手指。

  「我只有一個要求,給我一個痛快的死法——我一生最大願望,就是死於一個快樂而短暫的瞬間。拜托你了哦~」

  清水涼轉身要走,波本忽然伸手抓住了她。手掌松松地搭在纖細的手腕間,溫熱的皮膚若有似無地向彼此傳達著溫度。

  柳明涼很有眼力見兒地從波本懷裡跳下來,藏到沙發後,小心地探出一雙眼睛。

  「怎麼了?」清水涼語氣疑惑,但並沒有抽回手。

  波本看著她,「我不會殺了你,絕對不會。」

  「……為什麼?」

  空氣裡一陣沉默。

  柳明涼恨鐵不成鋼地探出腦袋替他答道:「因為他喜歡你!」

  清水涼笑了下,「我知道了。」

  清水涼把兩人留在公寓就離開了。波本檢查過周圍沒有竊聽器,才開始審問柳明涼,「說吧,你到底是什麼人?」

  「咳,」窩在沙發上的柳明涼小心翼翼地抬了下眼皮,「如你所見——我稍微有一點不是好人。」

  在波本凜冽的目光裡,她趕忙正色道:「但是我後來棄暗投明了!」

  雖然這個清水涼和她的狀況可能有些區別。

  波本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你和她真的是一個人嗎?」

  「差不多算是吧,」柳明涼老實地說:「我們有一些經歷是重合的,但不是完全相同,可以看成是平行世界。在我的那個世界,你剛進入組織不久就和我相識了。」

  波本頭疼地捂住腦袋。

  柳明涼跪坐在沙發上,心裡有些忐忑,「你不喜歡我……不,她了嗎?」

  波本頓了下,淺金色碎發在他指縫裡流出。

  「……不是,但是我不能拿公安的任務來冒險。我不會殺她,但我希望能在合適的機會把她……」

  「把她抓起來?」柳明涼誠實地說:「我可不覺得我是那麼容易被抓到的人。而且你怎麼知道她真的對組織那麼忠心?」

  波本疑惑地抬頭看向她。

  「組織在群馬縣的深山裡有一個訓練基地。在那附近藏著一個檔案庫,你可以去找找一個叫做『深淵計劃』的檔案。」

  波本似乎是把找資料的事扔給了下屬去做,柳明涼也不知道那邊的進度到底如何。不過他們倒是再次等來了清水涼。

  當時兩人正在波本的公寓,蘇格蘭也在。三個人正在榻榻米上坐著看電視。清水涼有門不走,扒著窗戶翻了進來。

  在蘇格蘭的高度警惕裡,她很沒形像地癱軟在地。

  「養個男人真的好麻煩啊……」

  柳明涼驚訝地吃了兩個蘇格蘭烤小餅干。

  「媽媽,你怎麼來了?」

  清水涼從地上爬起來,「寶貝女兒,媽媽抱抱~」

  波本滿臉無語地看著黏糊糊擁抱的兩人,蘇格蘭震驚得都結巴了,「媽……媽媽?」

  那位傳說中的媽媽!?

  清水涼打了個哈欠,抱起柳明涼,堂而皇之地擠開蘇格蘭,坐在了他和波本的中間。然後她放下柳明涼,抓住波本的手臂靠上去,「好累啊~」

  波本頓了下,問道:「要不要去床上睡會兒?」

  蘇格蘭一臉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的表情。

  不過是和波本一天沒見,為什麼事情的走向他就看不懂了。

  清水涼看了眼蘇格蘭,又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話,「你就是蘇格蘭吧?公安警察諸伏景光……」

  波本和蘇格蘭的神色驟然變了。

  「你最好趕緊從組織裡撤走吧。你的身份露出了馬腳,我花了很大功夫幫你遮掩,不過堅持不了多久。你趕緊跟你的上司溝通一下……」

  說著她又打了個哈欠,抬起眼眸看向波本,「是你說你喜歡我,我才為你做這些的哦。」

  波本也低頭看著她,低低地問:「我的身份……你也知道了?」

  「知道了哦。」清水涼驕傲地說:「忘了說了,我是個很厲害的黑客,只要在網絡上出現過的痕跡,沒有我找不到的。不過要挖你們的信息還是稍微費了點時間。」

  她把耳邊垂落的黑發攏到耳後,「3年前,有人在一家便利店經歷了搶劫,那起搶劫事件被附近的警校生解決了。那群警校生裡有一個人特征很明顯,小麥膚色,淺金頭發的混血兒。然後我就潛入警校系統專門查找了有關那年的帖子……」

  她笑著調侃,「居然把兩個同期生送來臥底,你們日本警察可真舍得下本,不怕一折折兩個?……也就琴酒那個笨蛋整天嚷嚷著臥底臥底,結果一個臥底也找不出來。」

  當年也一心認為波本是純正黑方的柳明涼忽然有點心虛。

  清水涼也不在乎還有外人在場,指尖輕輕勾住波本的掌心,「我把你們的信息又做了一層加密,以後都不會有人再發現了,你是不是該獎勵我一下?」她點點自己的嘴唇,目光灼灼。

  波本微微紅了臉,低頭輕輕覆上去。清水涼立馬伸出胳膊攬住他的脖子,加深了這個吻。

  柳明涼對自己的操作嘆為觀止。

  原來還能這樣嗎?!

  蘇格蘭趕忙捂住她的眼睛,結結巴巴地說:「小……小孩子不能看。」

  只是一個吻清水涼當然不滿足,結束之後她順勢要求第二天波本要陪她去約會。波本只能答應她。

  到了這個時候,遲遲沒有消失的柳明涼倒像是變成了電燈泡。

  晚上,清水涼紅光滿面地回到公寓看見她,終於想起來糾結這回事。

  「波本,這真的是我們的孩子嗎?」

  波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神色有些尷尬。柳明涼嚴肅地板起小臉,「媽媽,其實我和爸爸有一件事騙了你。」

  「什麼?」清水涼好奇地問。

  「其實我是從未來來的。」

  清水涼愣住了,捏著下巴盯著柳明涼陷入沉思。

  這種事當然不會有人相信的吧?

  波本頭疼地瞪了眼柳明涼,正要跟清水涼解釋,就見後者一敲手心,眼神切切地望著他。

  波本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她認真地說:「阿娜達,我們得抓緊,不然孩子要趕不及出生了。」


第124章 番外3(完)

  在柳明涼茫然的眼神中, 清水涼半蹲在她面前,「寶貝兒,你是從幾年後來的?」

  「你覺得幾年後……比較合適呢?」柳明涼語氣猶豫。

  「以你的年齡來說, 大概三四年後吧。」清水涼似乎對這個結論很有自信, 一臉「我肯定沒猜錯吧?」的表情。

  「那就是吧。」柳明涼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接著柳明涼就被「她媽」扔在起居室沙發上讓她自己玩假面超人手辦, 至於她本人,則拉著波本的襯衣領子把他往臥室扯。

  「等等——」波本發出了良家夫男即將被蹂.躪的反抗聲。

  「你要干什麼?」

  「你覺得呢?」清水涼理直氣壯地反問,在波本一言難盡的目光裡她振振有詞,「難道你不想要我們這麼可愛的女兒了嗎?」

  「……想要是想要。」

  清水涼蹙起的眉頭立馬舒展了,「那還猶豫什麼,都說了,再不抓緊, 孩子就趕不及出生了。」

  不, 所以說她根本不會出生的啊!

  饒是以波本的頭腦,這會兒都不知道該怎麼跟清水涼解釋——事情完全因為她自己越變越復雜了!

  清水涼扯著波本, 直到把他按在床上。她把十指插在對方的指縫間,然後低頭吻上了男人的眼睛。

  唇瓣即將觸上時, 波本閉上了眼,清水涼感受到唇下溫熱的皮膚, 似乎混雜著血脈跳動。

  她沿著對方挺直的鼻梁往下吻上唇瓣,唇齒間露出聲音,「也不知道你在猶豫什麼……明明女兒那麼可愛……」

  波本嘆了口氣,隨後伸出一只手壓著她的後腦勺,把那個溫溫吞吞觸之即分的吻不斷加深。

  再後來清水涼便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臥室的門關上後, 柳明涼有些傻眼。

  原來平常松田他們看她和零秀恩愛是這種感覺嗎?

  真不爽。

  她看著眼前由那對所謂的「爸爸媽媽」留下的零食玩具,頓覺索然無味。

  這種時候不能她一個人受傷。

  於是柳明涼翻出電話把蘇格蘭叫來了。

  蘇格蘭進門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容,他把給他開門的小女孩兒抱起來, 「突然打電話說有急事嚇了我一跳,所以呢?發生了什麼?你爸爸呢?」

  柳明涼一臉天真地說:「和媽媽進臥室了,兩個人不知道在做什麼呢?」

  蘇格蘭的笑容驟然僵住。

  哪怕是高級公寓的臥室也做不到完全隔音,柳明涼木著臉聽著房門後隱隱約約傳出的奇怪聲音,「你要進去看看嗎?」

  蘇格蘭:「……不了吧。」

  很有良心的蘇格蘭帶著柳明涼逃離了是非之地。沒有良心的波本第二天早上才想起去蘇格蘭的公寓接柳明涼。

  兩個男人面面相覷時似乎彼此都有點尷尬。

  他們默契地沒有提昨天的事,蘇格蘭甚至不肯問一句孩子她媽是不是累著了才沒跟來。

  蘇格蘭接到了公安上層的命令讓他盡快撤退,不過為了最大化利用這一事件,他們還演了一出忠心波本發現臥底奮勇殺敵的劇本。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短短兩三天內。

  據說琴酒得知臥底被殺後難得對波本露出了好臉色,另一號人物萊伊則很是疑惑:「還以為你們是不錯的朋友……」

  對此,波本給出的回應是:「嗯?只是發現他不太對勁所以走的近一點便於觀察。朋友?難道你對你的女朋友就用了十足的真心嗎?」

  萊伊:「……」

  回到家後,波本對依然存在的柳明涼很是為難,「你一直待在這個世界沒問題嗎?」

  這個男人,自從把老婆搞到手之後,似乎就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了。

  「我怎麼知道?可能明天起來我就不在了。」柳明涼翻著漫畫,滿不在乎地說。

  柳明涼的話說的不錯,不過不在了的不是她,而是清水涼,准確地說,她是留書出走了。

  [我突然抽到了旅行優惠券,出門玩幾天就回來,不要擔心~]

  與此同時,波本也收到了下屬傳來的[深淵計劃]檔案。

  他把自己關在屋裡很久,再出來時神色可說不上好。柳明涼體貼地關上了正在外放的《火X忍者》,等他提問。

  「你也是這個計劃的產物?」

  第一個問題就不好回答。

  「算是吧……但也不完全是——從身體上來說我是出自這個計劃,但是我的內心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她的情況大概和我不太一樣。」

  「所以你才說她未必對組織那麼忠心?……但是這份檔案上說她一直在接受組織的心理暗示與洗腦。」

  「因為我相信自己,也了解自己,」柳明涼說道:「我不是會被輕易塑造人格的人。」

  但是清水涼的情況和她本人還是有所不同。對柳明涼來說,那時候為組織做事,純粹是因為系統的要求,為了回家而不得不做出的選擇。她本人對組織的忠心,那是拿放大鏡去找都找不見的稀缺物種。

  至於清水涼,她大概也沒有多少對組織的忠心,畢竟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對不拿自己當人看的公司有什麼好感。琴酒除外。哦不對,他不是正常人,不用除外。

  波本聽完擰起眉頭沉思了一會兒,最後向柳明涼問道:「你覺得她可能去了哪裡?」

  柳明涼搖搖腦袋,「這個我是真的不知道。」

  她說完這句話,波本就消失了,一點也不擔心他的「寶貝女兒」一個人在家會不會餓死。

  蘇格蘭離開的第一天,想他。

  柳明涼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揉揉眼睛起床,拉開臥室的門看到玄關處擺放的鞋子才意識到兩人回來了。

  她悄悄拉開主臥的門,露出一道門縫。

  清水涼靠著軟墊坐在床上,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柳明涼這才意識到這個自己似乎比記憶裡清瘦許多,此刻更是清瘦到病態。

  波本端起一杯溫水幫她把藥服下去,男人的聲音有些許沉悶,「你一直都吃這個藥?」

  清水涼點點頭,好像這個動作也用了很大力氣,「這是雪莉幫忙改良的藥。」她笑了下,「你那是什麼表情,我還沒死掉呢,不過是虛弱了點。每次去研究所做完治療後都會這樣。你別擔心,據雪莉的保守推測,我至少還能活一年呢,不會現在就死的~」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波本的聲音愈發干啞。

  「也未必。」波本眼睛亮了下,清水涼繼續說:「以我的身體狀況,大概很快就沒辦法繼續為組織做事了。你以為組織把我從美國召回是為了方便雪莉更好地醫治我嗎?不是的,他們只是希望把我這個實驗體最後一點價值也壓榨干淨。」

  「所以,估計要不了多久,我就會被當作APTX4869的實驗體送去研究所。組織有著超越時間,接近神的偉大宏願,如果能再次將我成功改造,說不定我會活得長一點,甚至長得超乎想像。」

  「不過說不好,我那時候會變成怎樣的怪物……」

  清水涼朝波本伸出一只手,後者連忙把它握在手心。蒼白手指骨節修長,卻好像碰一下就會壞掉。

  「這次從研究所走出來看見你的時候我很驚訝。」一層淡淡的水光蒙在她黑亮的眼睛上,「我沒想到你會找到這裡。」

  「在我人生所有的時光中,第一次有人在研究所的門外等我。如果不是那個時候我站不穩,我一定要親吻你。」

  波本便在她唇上吻了下,啞聲道:「你現在也可以吻我。」

  清水涼笑了笑,「我以前偶爾會覺得這樣無聊的人生,還不如在那場孤兒院的大火裡就停下。或者要是我和其他的實驗體一起死掉就好了。」

  波本不由攥緊了她的手掌。

  「但是我現在覺得活下來果然是會遇到好事的。還是活下來比較好。」

  清水涼低低地咳了幾聲,波本連忙幫她順著後背。清水涼順勢軟軟地伏在他肩頭,輕輕說:「零,把我帶走吧,我不想再在研究所做治療了,我也不想變成怪物。」

  波本沉默著抬起手臂把她抱在懷裡,「但是你的病……如果不治療的話會惡化的……」

  而除了組織的研究所,沒人能給她進行治療。

  「我早就該死了,如果不是組織的基因改造也不會苟延殘喘到現在。我給組織賣命了這麼多年,該還給他們的早就還給他們了。我從來沒有為了自己自由地生活過,所以想在生命的最後時光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清水涼抬頭望著波本眨眨眼,拍拍自己的小腹,「況且在她出生前我肯定不會死掉的,我現在可是因為期待著她的到來才在努力活著。」

  雖然看上去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清水涼依舊鬥志昂揚。她扯扯波本的衣袖,對他撒嬌道:「你就答應我嘛~」

  波本把她重新按回懷裡,清水涼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感覺到越收越緊的懷抱。

  良久,才聽到男人壓抑而低沉的聲音。

  「好,我答應你。」

  ……

  柳明涼在門口鬼鬼祟祟地剛聽到一半,只是眨了下眼,她就回到自己家床上了。而且還順帶恢復了大人的身體。

  小孩子的衣服自然撐不住全崩了。

  她丈夫降谷零眼疾手快地拿衣服把她嚴嚴實實地裹起來。

  柳明涼看了眼一臉無語的齊木楠雄,冷靜地陳述道:「沒事,在他眼裡,我們大概都是無聊的肌肉罷了。」

  齊木楠雄:「……」

  「那孩子呢?」柳明涼左右看了看。

  「已經送回去了,」降谷零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走之前還對你念念不忘,很遺憾沒能最後看你一眼。」

  牙白,這是吃醋了。

  但是現在丈夫的醋意是小事。

  想到臨走前不小心聽到的信息,柳明涼殷切地看向偉大的楠雄A夢,齊木楠雄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你可真是麻煩。]

  他像是很憂傷地嘆了口氣,[超能力者也不是醫生,那種情況我也無能為力。]在柳明涼逐漸變得失望的神色裡,他又淡淡地繼續說:[不過我那位哥哥大概有辦法……這次的事解決,我要咖啡果凍翻倍。]

  「絕對沒問題。」

  為了「爸爸媽媽」,柳明涼最後做了一次犧牲。


第125章 番外4

  我叫清水涼, 警視廳警察學校今年畢業的優秀學員,被分配到了警視廳公安部,因為智勇雙全, 我那慧眼識才的長官決定把我派去黑衣組織臥底。

  我心情沉重,心知去臥底就是九死一生, 「是哪個組織?xx組還是俄羅斯oo黨?莫非是意大利彭格列?……說起來橫濱港口mafia也有可能。」

  長官:「……就叫黑衣組織。另外, 把你的漫畫書收起來, 給我認清這個現實沒有異能力。」

  真是沒有幽默感的長官,這樣下去會老得快的。

  但是叫黑衣組織這種名字的組織,未免感覺也太笨蛋了吧?這樣的組織真的有潛入搜查的必要嗎?

  總之我還是去了。在公安方面安插在組織的底層臥底的幫助下, 我很快成了一名新的底層臥底,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公司端茶倒水掃地擦桌子。

  每個月拿著十幾萬的工資, 白天累死累活,晚上還不能拒絕領導興之所至的酒局, 這大概就是社畜吧。

  大城市的生活真是艱難啊。

  在我這樣感嘆時,接到了長官的電話,對方問我臥底進度如何。

  我說目前有了很可觀的進展, 公司領導最近正在動用權勢逼我做他的情人來著, 等我再欲擒故縱一段時間, 把他一舉拿下就能接觸組織核心了。

  長官聽完很沉默。

  良久, 才對我說道:「清水, 我們一向不排斥動用各種方法臥底扎根,你有這種犧牲自己的覺悟也讓我很感動,但你選擇的那個領導……他甚至不知道組織的存在……你要不要考慮換個人下手?」

  啊這?原來他不是大智若愚而是真的愚嗎?

  難怪我幾次試探他都沒有反應。

  可惡,被騙了。詭計多端的組織!

  傷心的我只能去借酒澆愁。

  別看我這樣,其實我還挺有錢的。小時候家裡一場大火讓我失去了父母,好在父母給我留下的遺產數目豐厚, 於是成年後我就用這筆錢盤下了幾家比較看好的餐飲店。

  一開始我是打算大學畢業後就好好經營這幾家店,然後混吃等死的。我本人也對餐飲行業很有興趣。

  但是後來出於某些原因我去讀了警校,選擇了完全不同的一條路。這幾家店只好雇佣了專門的店長來打理。

  我借酒澆愁的那家店也在我名下,是家酒吧。調酒師是一位帥哥,白襯衫黑馬甲,卷起的袖子露出一截小臂緊實有力,淺金色短發隨意散亂著,一雙紫灰色的眼眸總是流光溢彩。

  「好久不見~」看見我進門,他放下手裡的酒瓶對我笑了笑。

  說來也巧,我和這個帥哥還挺有緣分的。他有個職業是偵探,為了方便調查經常變換工作地點,有兩三次都選中了我名下的餐飲店。

  這也可能跟我當時選店的時候比較廣撒網有關。

  「要喝點什麼?」

  「一杯波本威士忌吧,拜托。」

  玻璃杯推到面前,橙黃的光澤在燈光下微微蕩漾著波紋。我伸著鼻子嗅了嗅,聞到一股特別香醇的酒味。

  想到黑衣組織的高級成員都會以酒的名字為代號,我不由想到會不會有人就剛好叫波本這個名字。

  「清水小姐?清水小姐——?」

  我抬起頭,金發帥哥——他叫安室透——表情溫柔,「在想什麼?這麼出神。」

  我搖搖頭,「沒什麼。」

  一般來說去臥底都會選擇用假名,但是我的情況比較特殊,我沒什麼親人朋友,比起用假名掩飾,倒不如用真名更安全。而且我上警校時用的才是假名。

  當時還特意染了發,戴了美瞳作掩飾,宿舍也是單獨安排的。現在想來,大概那時就有讓我去臥底的意向了。

  「怎麼,今天心情不好嗎?」安室透擦著酒杯跟我說話。這會兒酒吧就我一個客人,他大概也挺無聊的。

  我想了想便跟他吐槽道:「還不是工作上的事。可惡的領導居然對我職場霸凌!」

  「嗯?」男人驚訝地挑起眉梢,「你不是名下有好幾家店嗎?為什麼還要出去再找工作?」

  因為我是笨蛋。

  我雙手疊加著撐起下巴,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深不可測,「因為那些是父母留給我的遺產,我要靠自己的能力闖出一片天地——」

  這當然是我早就准備好應付組織那邊的理由。我名下有幾家店的事並不難查,所以我早早做好了完美無缺的回答准備。

  結果安室透聽了我的回答居然笑起來,而且笑得停不下來,感到被冒犯的我放下酒杯不滿地瞪他。他咳了兩聲止住笑,「抱歉抱歉,話說如果感到困擾的話報警怎麼樣?」

  他建議道。

  我嘆了口氣,「安室先生,你還是太天真了。這種沒有證據的事找警察也沒用的——那群警察,哼,切,呸——」

  雖然同是警察,我黑起同行來一點也沒留情,尤其代入我那熱衷剝削下屬的長官後咬牙切齒得愈發真情實感。

  後來的我很慶幸此時的真情實感。

  「這麼討厭警察嗎?」安室透把手臂輕輕搭在吧台上,臉上的表情隱隱沉沒在陰影裡,他像是笑了下,「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灌下一大口波本酒,安室透就那麼看著我。讓我感覺他好像特別喜歡看那杯橙色酒液落進我喉嚨的景像,叫人有點毛毛的。

  可能調酒師看客人把酒喝干淨的感覺就跟拉面師傅看客人吃了三大碗拉面的心情是一樣的吧。

  我沒多想,起身按著吧台把身子探過去,示意安室透附耳過來,後者臉上淡淡疑惑,還是湊過來。

  我小聲說道:「我打算套個麻袋把他揍一頓。」

  安室透又開始笑起來,肩膀都在輕微顫抖,見我一臉不滿的樣子,他才勉強停下,「……抱歉。」

  不是所有道歉都會被原諒的,這個人根本不能與我感同身受!

  我不理他了,一個人坐在吧台前喝悶酒。

  過了一會兒,面前推來一碟黑森林小蛋糕,白色小瓷盤的底部用巧克力粉寫著「對不起」。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又回來的安室透見我終於肯抬頭看他了,立馬說道:「對不起,祝你套麻袋成功。」

  雖然不知道哪裡還是有點怪怪的,但還是原諒你了。

  安室透做甜點是有一手的,連我這麼挑剔的嘴都很難說出毛病。他真的不該做什麼偵探的,太屈才了。

  我滿足地舀了一勺蛋糕放進嘴裡,軟甜的感覺立馬在唇齒間化開。

  這個小插曲很快被我拋到了腦後,我一個身負重任的臥底哪有那麼多時間泡酒吧。

  要套麻袋把領導揍一頓這件事倒是沒騙人,我忍這個人很久了,以前是看在他是重要線索的份上才忍著他,現在他沒有利用價值了,不狠狠揍上一頓都對不起我在他身上耽誤的時間。

  於是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傍晚,我在一個小巷子裡把他套麻袋了。

  身為警校優秀畢業生,我的反偵察能力滿點,很自信不會被警察發現——就算發現長官也會壓下來,最多罵我一頓。

  但是都是為了工作嘛,長官會理解的。

  然而打那天以後領導就再沒來過公司。據小道消息說他被仇家揍進了醫院,可能下輩子都要在床上過了。

  我有些心虛——我尋思著當時也沒用那麼大勁兒吧?難道是長時間不打架手生了,沒拿捏好輕重?

  正在我忐忑著不知道是不是該上報給長官時,領導的位置補上了新空缺。新來的這位就是真正的黑衣組織裡比較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出於愧疚和補償的心理,我賣力工作,焚膏繼晷夜以繼日,上到做假賬,下到當馬仔,務求360度展現出我是一個多麼有用的全方位人才,終於在新領導面前嶄露頭角。

  也可能是我表現太突出了,新領導直接把我引薦給了在公安頭版頭條掛名的琴酒閣下面前。

  這位閣下用一雙綠幽幽的眼睛掃了我一眼,就扔過來一把手.槍,讓我朝靶子上打一槍試試。

  為了不過分突出,也不過分廢物,我掐准了6環打去。按說對第一次拿槍的新手來說算很好的成績了。

  這位卻冷哼一聲,一只眼已經刻上了「廢」字。

  好難伺候啊。

  「她對電腦非常精通。」我的引薦人新領導趕忙擦著汗說道。

  琴酒便紆尊降貴地又給了我一次機會,把我帶去了一台電腦前,讓我破解一份文件。據說是組織逃走了一個科學家,她被組織關起來前悄悄把項目的部分核心鎖了起來。

  為了證明我的能力,我自然出了全力破解這份加密文件,並且一破解出來我就立馬移開了眼睛,以示我對組織秘密的尊重。

  琴酒似乎對我的表現還算滿意,然後我就不用再去公司干雜活了。

  臨走的時候這個冷若冰霜的男人問我:「你為什麼要加入組織?」

  這個問題我早就准備好了答案,「因為我有才能,我想要自由地發揮自己的才能。而且輕易把別人的命運玩弄在鼓掌之間,不是很有趣嗎?」

  不知道琴酒對我的回答究竟滿不滿意,總之,我在組織的訓練基地學習了一段時間有關違法犯罪方面的系統性知識,就被人告知組織安排了一個搭檔帶我做任務。

  如果我能通過他的考驗,就可以正式獲得代號了。

  在去見這位最終考官之前,我有很多設想。就我對組織的觀察來看,有代號的高級成員要麼是伏特加那樣的肌肉壯漢,要麼就是琴酒這種明明可以靠臉非要賭命的美型人物。

  不知道這位是哪種。

  盡管有了一些心理准備,最後見到的這個人還是叫我大吃一驚。

  在對方定下的碰頭地點,昏黃的路燈下繞著翩翩飛舞的蛾子,一輪圓月遠掛天邊,後面的中華料理店裡傳出香噴噴的烤雞味道。

  男人披著一身朦朧月色出現了,黑色長風衣的衣擺無風自動。

  乍然看見他,我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問道:「安室先生,你又換工作了嗎?」

  安室透勾起唇角,語氣淡然而隨性,那雙紫灰色的眼眸在月色下泛著疏冷又淡漠的光澤。

  「正式介紹一下,安室透,代號波本,你的新搭檔。」

  我一時無言以對。

  原來真的有成員的代號叫波本啊!


第126章 番外4(02)

  沒想到這個濃眉大眼的也背叛革.命了。

  我趕緊回憶了下過去的交流中有沒有透露出什麼不該透露的信息, 好在我們見面的次數不多,只是說過幾句話的關系。

  不過我之前對安室透的印像還挺好的,因為他長相帥氣又溫柔, 脾氣也很好,很容易讓人放下防備……誰能料到這個人居然有兩幅面孔。

  再說你一個黑衣組織高級成員沒事兒打那麼多工干嘛啊!

  體驗生活嗎?

  和波本的搭檔工作非常輕松,因為這個男人很能干,做事如調酒般行雲流水,這讓我感覺自己有點廢物, 深深地憂慮還能不能通過考驗,成為高級成員。

  波本像是察覺到了我的想法, 很貼心地把最後干掉目標這一步交給了我。

  「以前用過狙.擊槍嗎?」

  「在訓練場用過。」

  「那就是第一次實用了。」他從身後環抱著我,幫我調整姿勢, 溫熱的吐息噴灑在耳廓, 聲音有些啞啞的,「動作很標准……害怕嗎?」

  我搖搖頭。

  他輕笑, 「那為什麼發抖?」

  你在零下的溫度穿超短裙露大腿你也抖信不信?

  大概我一槍斃命的手法還算利落,最後的考驗成功通過,我在組織那裡得到了代號[黑櫻桃]。

  成為高級成員後, 我的搭檔依舊是波本。他在組織裡是個神秘主義者,我也就跟著不怎麼露面。

  日子嘛, 過得還算舒服,甚至舒服得叫人樂不思蜀了。

  不知道其他成員是怎麼樣,反正我和波本很少接到任務。沒任務的時候,波本就帶著我滿日本跑著探店,也不知道那麼多犄角旮旯裡的美味小店都是怎麼被他找出來的。

  我實在忍不住了,就問他:「你身為情報人員,每天探聽的情報難道就是哪裡的店好吃嗎?這個樣子下去, 我很為組織的未來感到憂慮啊。」

  哪怕是我,在警校時也不敢如此光明正大地帶薪摸魚啊!

  最近和長官彙報臥底進度時我都忍不住心虛,生怕隔著手機,讓對面聞到空氣裡飄的烤肉煮魚炸蝦糯米滋雪梅娘可樂雪碧味增湯的味道。

  別問,問就是組織安排在外出差。

  波本拿著餐巾紙給我擦了擦嘴角,低頭認真沉思了一會兒,「今天比昨天少吃了一碗飯……要不要試試隔壁街一家新的甜品店,據說那裡的泡芙和甜甜圈非常美味。」

  可惡,這樣下去我要懷疑我們兩個到底誰是臥底了。

  而且,我都被喂胖了。

  難道這也是波本的陰謀嗎?

  「要不要?」

  「……要!」

  話雖如此,一旦正經做起任務,波本這個人就很可怕了。好像這世上沒有什麼能瞞過他的眼睛。如果可以的話,我真不想和這樣的人做敵人。

  完成任務,把得到的情報發出去,波本回頭看到我的表情,對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

  他穿著一身修身的黑西裝,外套敞開著,裡面的襯衣解開了前兩顆扣子,凸起的鎖骨消失在衣領裡。那張臉隱沒在路燈的陰影中,辯不出表情。

  我本能地察覺到他似乎心情不大好,這時候最好不要忤逆他。

  於是我上前走了幾步,從路燈昏黃的光下邁入陰影裡去。

  「你在怕我嗎?」他一只手扣著我的腰把我帶到身前,垂下的眼眸冰冷無光。我感覺到那只手在我腰上輕輕摩挲著,然後他便低頭吻了下來。

  我的後背抵上了冰冷的牆面,口中的呼吸被盡數奪走,只能從喉嚨裡發出兩聲無意義的嚶嚀。

  他慢慢收緊了懷抱,一只手從上衣下擺伸進來,是溫熱的溫度。

  這個吻特別漫長,直到被一個吹著口哨路過的醉酒路人打斷。

  「喲,小哥,好興致啊~很漂亮的女人啊——」

  波本立馬把我的腦袋按到懷裡,對那人說了句「滾。」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卻是第一次感覺到原來人類口中能吐出那麼冰冷的語氣。我毫不懷疑那個路人跑得慢一點,他就能永遠在此處長眠了。

  我大口喘著,呼吸新鮮空氣。

  「笨蛋,不會換氣嗎?」這個有兩副面孔的男人此時又變得十分溫柔了。

  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又不知道該怎麼換氣!不允許人有第一次嗎!」想了想,還是不過癮,又罵了句:「混蛋!」

  波本低低笑了聲,又在我唇上廝磨了兩下,「回去吧。」

  身為神秘主義者的波本,在組織裡見過他真面目的人不多,貝爾摩德算一個。這兩個人似乎關系不錯,我也借此和貝爾摩德碰過面。

  只剩我們兩個人在時,我還向這個真實身份是美國大明星的美人要了兩張簽名。

  「你要簽名是因為喜歡我嗎?」大美人撩了下金色的美麗長發,對我眨眨眼。

  我覺得撒謊不好,誠實地說道:「因為能賣很多錢。」

  她又笑了,「你很缺錢?」

  我搖搖頭,「但是沒人會嫌錢少嘛——啊,對了,為了答謝你,我送你一個禮物吧!」

  我拿出背包裡的兩個小禮品盒,本來是打算送長官的,現在就借花獻佛吧。

  兩個禮物盒,一個裝著我親手畫的畫作,一個裝著我親手縫制的,繡了「盡快發財」的御守。

  貝爾摩德當場打開看了看。

  組織裡的人笑點都很奇怪,我也不知道我的做法有什麼差錯,總之,這個女人看完之後笑得很開心。

  「難怪波本那家伙這麼喜歡你——」

  我知道他喜歡我,不然也不會吻我。

  「那個時候,一向是神秘主義者的波本居然主動要求和你做搭檔,真是嚇了我一跳。如果不是這樣,你應該會被扔到琴酒那邊一段時間吧~」

  那真是謝謝波本了。

  波本回來後,就立馬把我帶走了,看上去他似乎不太想讓我和貝爾摩德有過多接觸。

  貝爾摩德在身後笑他:「居然寶貝成這個樣子嗎?」

  波本沒有理會,只是在地下停車場,我坐進副駕後,給我開門的波本沒有離開,反而探身下來,又一次吻住了我。

  和上次那個充滿了掠奪與占有意味的吻不同,這次他非常溫柔耐心,一點點引導我回應他。

  我想到長官給我的指示,「既然他喜歡你的話,就盡管利用他套取更多信息。不過要小心,組織的高級成員警惕心很重,注意不要暴露自己。」

  於是我回應了他,伸手攬住他的脖子,放松了身體任他予取予求。

  停下這個吻的時候,座椅靠背已被放了下來,波本整個人都壓在我身上,他埋在我頸側沉沉地喘著氣,過了一會兒,抬起迷蒙著霧氣的眼眸看著我,呼吸平緩了不少。

  他捧著我的臉頰在額頭親了下,隨後退出去坐到了駕駛座。

  我也松了口氣。

  盡管是為了任務,我也不想犧牲到在這種地方做那樣的事。

  之所以慶幸我的搭檔是波本而不是琴酒,不單是因為琴酒看上去就腦子有大病的樣子,更是因為波本是組織裡有名的情報專家。我有一些無論如何想知道的真相。

  當年我放棄自己的夢想,選擇成為警察其實是為了一個人。

  他的名字是諸伏景光。

  一開始我以為他是失蹤了,因此想要成為警察找到他。但是接到臥底任務後,我才了解到諸伏景光其實是我的前輩,他在大約7年潛入組織,4年前暴露身亡。

  我想知道他死亡的真相,也想為他報仇。

  兒時那場奪走了我雙親的大火發生時,我因為發高燒臥病在床。本來同樣是在劫難逃,但是有一個少年冒著生命危險把我從大火中救了出去,送進了醫院。

  我在醫院的病床上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諸伏景光。

  盡管他說當時發現我的時候我已經在失火的房子外了,他只是把我送進了醫院。但對我來說,諸伏景光依然是給予了我第二次生命的大恩人。

  我打算等我長大賺錢了就好好報答他,沒想到忽然有一天他便失蹤不見了。

  波本身為組織的情報專家,他一定知道當年在蘇格蘭身上發生了什麼。

  在合適的時機,我裝作不經意地提起聽到的組織傳聞,「聽說組織裡以前還有兩瓶威士忌,一個叫蘇格蘭威士忌,一個叫黑麥威士忌?」

  波本點點頭,「是有過這麼兩個人。」

  然後他就不說話了。

  我有點挫敗,要從這個人嘴裡撬出點什麼消息簡直比我一躍成為警視總監還難。

  波本似笑非笑,「你對這兩個人很感興趣?」

  我連忙搖頭,「沒興趣,只是因為和你一樣是威士忌,聽到傳言時就留意了下。」

  我意識到再繼續下去波本絕對會起疑心,急忙打住這個話題。

  我開始後悔了,情報專家肚子裡的情報雖然多,但實在是不好往外掏啊,還不如腦子有病的琴某酒呢。

  波本伸出一只手將額前的發盡數攏到腦後,帶出的水珠沿著緊實的小麥色皮膚滴落,有種說不出的性.感。

  他問道:「要來一杯波本嗎?」

  忘了說了,我們現在正在泡私人露天溫泉。這裡的所有權就屬於某威士忌。

  所以他這麼有錢干嘛還要到處打工?

  我欣賞了兩眼波本絕對沒話說的好身材,才搖搖頭:「不了,現在不想喝。」

  波本淡淡笑了下。

  「那就待會兒再說。」

  我總感覺他的笑容別有深意。

  應該……是錯覺吧?

  泡了會兒溫泉,我先上了岸,回到房間吹干頭發,因為想著蘇格蘭的事怎麼也睡不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障子被拉開了下,又關上。

  我知道是波本,連頭也沒抬。

  屋子裡暖氣很足,我只在睡衣外搭了層薄被,波本拉開薄被便開始解我的睡衣。嗓音喑啞得不成樣子,「沒睡?嗯?」

  我背對他躺著,他在我耳根後吻了下,睡衣剝落後,有什麼冰涼的液體落在我身上,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什麼?」

  不用波本回答,下一秒我便聞到了空氣裡濃郁的波本酒的酒香,然後是接二連三的吻落進了酒香裡。

  「現在來喝酒吧——」他再度吻上我的唇,把一點波本酒渡了過來。


第127章 番外4(03番)

  我從別人那裡問來了有關蘇格蘭的事。他的事情在組織不是什麼不能提起的忌諱, 只要在組織裡待過一段時間的老人都有所耳聞。

  我給波特酒遞了兩包煙,兩人閑聊了幾句,他便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跟我說了。

  據說蘇格蘭死於萊伊手下,波本則是現場的目擊者。

  「萊伊?」我重復著這個名字。

  波特酒吐出一口煙圈, 「那家伙後來被發現是FBI派來的臥底, 不過聽說前段時間已經被基爾殺了。」

  更多的細節便沒有了。只是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臥底,沒有那麼多人會把這種事放在心上。

  但是我很清楚, 殺了蘇格蘭的不是萊伊, 而是這個龐大而醜陋的組織。

  沒有更多的時間留給我傷感,我很快得到消息,組織新抓獲了一個底層臥底, 放在波本那裡接受審訊。

  這個人我也認識, 正是最初牽線搭橋讓我進入組織的公安同事。

  審訊地點位處東京市郊一個昏暗的地下室。陽光照不到的黑暗深處,常年的積血讓空氣裡充斥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波本百無聊賴地倚著牆壁抽煙,神色朦朧在白色的煙霧中。地下室到處是血污, 他依然穿著一身干淨素白的襯衣, 淺金發軟軟地掃過鬢角。

  「你怎麼來了?」看見我以後,他掐斷了煙,把煙頭收進了隨身煙灰盒裡。

  「我想你了, 聽人說你在這裡。」我無視了前方地上躺著的一團血肉模糊的人影, 走到他面前。

  波本溫柔地把我耳鬢垂下的發絲攏起,「這裡不適合你, 去上面等我一會兒好嗎?」

  我搖搖頭, 「我不怕, 我想待在你身邊。」

  現在我在波本面前說謊已經非常熟練了。

  波本沒有堅持,「算了,反正馬上就要結束了。」

  他慢條斯理地戴上一副手套, 動作堪稱優雅地拽著那人的頭發把他的腦袋抬了起來,因為這個姿勢,我和那個男人四目相對。

  我知道他認出了我,因為他的目光透著祈求——殺了我。

  於是我這麼做了。一槍斃命。

  波本回頭看著我,眼裡的冰冷叫人不寒而栗。等他起身咬著手套脫下來後,臉上又掛起了淡淡的笑容。

  「怎麼突然殺了他?」

  「……我不想你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我感覺這個理由大概很蹩腳。

  「那你為什麼這麼傷心?」他用拇指擦了下我的眼角,或許是擦掉了一滴淚。

  「因為他還欠我三十萬円沒有還。」我悲傷地說:「原本說好了這個聖誕節前還給我的。」

  波本低頭看著我,「沒關系,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不過——」他微微俯下身,聲音噴灑在我耳廓,濕熱的溫度吐出來眨眼就泛起涼意,「別對我撒謊,乖一點。」

  他的一只手插入我發間,按住了我的後腦勺,「你昨天去問了波特有關蘇格蘭的事?這麼在意蘇格蘭,怎麼不直接問我,我可是那件事的親歷者。」

  問了,你沒說。

  不過我昨天才問了波特酒,他今天就知道了,這個人的消息未免太靈通了。

  「為什麼這麼在意蘇格蘭,嗯?」

  出現了,送命題。

  這種時候最好是七分真,三分假。於是我誠實地把蘇格蘭曾經將我送去醫院的事說出來,「我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當時救我的人。」

  波本把我虛虛地攏在懷裡,我看不見他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輕哼了首曲子。

  我一開始不明所以,聽著聽著神色就變了。

  當年大火之時,我因為極度高燒而意識不清,背著我往外走的少年為了讓我打起精神,哼的就是這首曲子。

  「你怎麼會知道這首曲子?」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冷門的曲子,波本會哼也不奇怪,但是他在此時哼這首曲子就有點奇怪。我祈禱著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還以為你不記得那件事了,」波本的聲音聽上去很愉悅,「沒想到你只是不記得我……我可是見你的第一眼就認出你了。」

  「……當年是你把我救出了火海?」這個事實太過驚悚,讓我的腦子有些運轉不過。

  「這裡空氣不好,我們回家說。」

  我迷迷糊糊地跟著波本回到他的公寓,大腦還是處於持續宕機狀態。

  「你為什麼會救我?」

  這是最讓我疑惑的問題,波本可不是那種日行一善的好人。

  「你不記得了嗎?」波本看著我笑了下,「在那場大火的前一天,我在公園碰到過你。當時下了大雨,我沒帶傘,你就把你的小菠蘿雨傘送給了我。」

  他揉了揉我的頭發,神情很溫柔,「因為當時的你太可愛了,我就一路跟在後面把你送回了家。第二天知道你家裡發生了火災,就趕去救了你。」

  他頓了下,慢慢說:「我去的時候,你父母已經……」

  所以是少年時的安室透把我背出了火海,放到了路邊,然後路過的諸伏景光把我送進了醫院。

  我消化著這一事實。

  如果是曾經認識的安室透,我倒是相信他會做好人好事,但是波本救了我這種事,離譜的就像猴子學會了彈吉他。

  不過一碼歸一碼,雖然波本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但他確確實實救過我的命。

  我皺著眉開始盤算自己的資產。

  或許是我的憂愁太明顯,波本笑著撫了下我的眉頭,「這又是怎麼了?」

  我嘆了口氣,「我在想要多少錢才能報答你的救命之恩。蘇格蘭那邊是沒辦法了,你的話……怎麼說也是冒著生命危險救了我,你又這麼有錢,我可能把我的所有資產拿出來都不夠的……」

  如果不先還掉這份恩情,將來把他送進監獄我會問心有愧的。

  波本悶聲笑了下,從背後把我攬進懷裡,我整個人陷進他的胸膛,然後他開始吻我仰起的脖頸,若有似無的吻。

  「不用那麼麻煩……」他近乎呢喃著說:「這樣就足夠了……」

  我想到下午死在我手上的同事,心裡格外悲涼,「這樣就足夠了嗎?」我反問道。

  波本低啞地「嗯」了聲。

  我主動抱住他吻了上去,聲音逸散在唇齒間。

  「波本……我真討厭你。」

  這是我同波本講的最真的一句真話。

  同長官通話時,我如實地報告了那起事件。

  「我殺了他,什麼樣的處分我都接受。」

  長官悶悶地嘆了口氣,輕聲道:「這不怪你,清水,不要自責。」

  我沒有理會這句話,「還有什麼事嗎?」

  自從我成為組織高級成員後,長官輕易不會主動與我聯系,我料定他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察覺到對面的欲言又止,我的語氣變得強硬,「請如實告訴我。」

  沉默了一會兒,長官才說道:「其實你家裡當年的那場大火並非意外,據我們的調查,可以肯定是跟組織有關。你父母當年無意間聽到了與組織有關的秘密,於是被組織殺人滅口,偽裝成了火災。這件事當時被當作普通事故處理了,但事實上一直記錄在公安檔案上。我認為是時候告訴你了。」

  掛斷電話後,有好一陣子,我的耳朵裡什麼都聽不到。我想倒杯水喝,才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顫抖。

  我想問問波本,當年他出現在我家附近,究竟是不是巧合。

  甚至我已經拿起了手機,但還是放下了。

  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就知道做臥底沒什麼好事,我當時就應該拒絕的。

  如果我拒絕了,我現在一定是個坐擁萬貫家財,左擁右抱的小富婆。

  雖然很想罵罵咧咧,我還是認真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身為優秀的黑客,我很早就發現組織的內部系統裡藏著一份名單,據我調查,裡面放的是被朗姆派去各地紅方臥底的名單。

  我花了很長時間悄無聲息地入侵系統,終於拿到了那份名單。

  但是無可避免的,最終時刻還是驚醒了組織系統的防御措施。現在組織已經知道有人拿到了這份名單,但不能鎖定是誰。當務之急,是盡快把名單送出去。

  我和長官取得聯系,長官會安排一個同在組織臥底的同事接應我,時間定在三天後,地點我來選,暗號也由我來定。

  這三天,我像往常一樣生活。

  安室透現在在一家咖啡店打工,順帶監視毛利小五郎。早上起床後,我會到咖啡店找他吃一頓早餐。

  我每天去的時間差不多都是固定的,安室透會估摸著提前把早餐做好,等我到了就能直接開吃。

  他的手藝是沒的說,而且每天的早餐都沒有重樣的,讓人很有期待感。

  「真好啊,安室先生對女朋友也太好了,真讓人羨慕~」時逢周末,鈴木園子和毛利蘭也在波洛咖啡館。還有毛利家的小鬼頭江戶川柯南。

  「園子小姐請不要那麼說。」安室透把幾人的餐點放在托盤上端過來,耳根微微紅了。

  我有些驚奇地看著這一幕。

  波本……那個波本居然會臉紅欸?!!

  在床上玩那麼多花樣,現在對著女高中生的調侃臉紅,你就裝吧!

  「本來就是嘛~每天都按時准備愛心早餐,什麼時候阿真也能給我做這些我就感動死了!」鈴木園子誇張地說。

  榎本梓站在吧台後掩著唇偷笑。

  我已經習慣每次來這裡必被調侃,內心毫無波動,但還是招手讓安室透過來一下,安室透不明所以地彎下身子,好看的眼眸含著笑意,「怎麼了?是今天的早餐不合胃口嗎?」

  我仰起頭吻上他的唇,輕輕伸出舌尖,然後退開,認真地說:「嘗到了嗎?今天的果汁有些太甜了。」

  咖啡館裡的三位女性加小學生看到這一幕瞬間全成了煮熟的番茄,而那位背對著她們的害羞店員安室透臉上果然全無紅暈,眼神變得充滿侵略性和占有欲,他伸出舌尖舔舔嘴唇,啞聲道:「嗯,是有點甜了。」

  看吧,我就說這個人很會裝。

  如果這是在家裡的話,他大概就會把我抵在身後的餐桌上開始剝衣服了,不過這是在外面,我相信波本還是要臉的。

  姑且相信他還是要臉的吧。

  我放心地肆無忌憚,「我不喜歡你把目光停在別人身上太久,你得一直看著我,知道嗎?」

  我知道他喜歡聽什麼樣的話,就專揀他想聽的說。

  波本低低笑了聲,一只手攬過我的腰把我往他那裡帶了點,然後低頭在我耳垂上輕輕咬了下,「我知道了,清水大人。」

  我:「……」

  你終於連臉都不要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番外按計劃來講應該是te? 說是be也不像,說he吧……也不貼切,總之請斟酌購買,及時止損

  宣傳一下新預收《松田警官不想做貓》松佐cp文,不嗑的請避開~

  佐藤美和子,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優秀刑警,在結束了一天的辛苦盯梢後,在滂沱大雨中於某條昏暗小巷撿了只受傷的小黑貓回去。

  小黑貓一身小卷毛,很通靈性,每天都在同一時間徘徊在她的回家路上衝她喵嗚嗚地叫,忙於工作的佐藤美和子拒絕了它幾次,終於在這場大雨裡妥協了。

  後來的小黑貓因為勇鬥犯人還獲得了警視廳特殊表彰,成了掛名警貓。威風凜凜。

  某天下午,陽光正好。佐藤警官望著睡在她膝頭的酷酷警貓陷入沉思——

  春天到了,得給他做個絕育手術吧?

  #今天的松田警官也在奮力自救


第128章 番外4(04)(加更)

  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大概終於受不了了, 草草吃完早飯便帶著江戶川柯南離開了。

  如果不是還有職業操守,我懷疑榎本梓也要當場逃跑。

  切,只是這種小場面就受不了, 你們這樣是騙不到對像的!

  中午的時候, 安室透給樓上送三明治, 我也跟著去了, 還帶著我的自制小蛋糕。

  江戶川柯南小朋友是我的蛋糕專屬試驗員。因為被我抓住了些把柄,他只能乖乖地每次都吃完,然後認真提出意見。

  我在本子上仔細寫下柯南君的口感體驗,改良之後再給安室透嘗一嘗。

  和同事接頭的那天中午, 我照常來給江戶川柯南送蛋糕。他一見我就把一張臉皺成曬干了的橘子皮,「又來?」

  我提著蛋糕放在桌子上對他笑了笑, 「這次可是美味的完成品~感謝柯南君這幾天的幫忙啦!要好好吃完喲!」

  放下蛋糕, 我撐起雨傘走入雨幕。雨天可是適合接頭的好天氣。

  我把地點定在了墓園。犧牲在地下審訊室的公安同事,我們甚至不能將他的遺體安葬。這個墓園裡立著他的衣冠塚。

  交易地點就定在他的墓碑前。

  到了約定的時間,接頭人沒有出現。墓碑被雨淋濕後, 顏色比平日更加黯淡。墓園少有人來, 道旁的綠化樹在風雨中飄搖。

  我多等了5分鐘, 在不安一點點彌漫上心頭時,一個披著雨衣的身影靠近了。他奔跑在傾斜的雨幕裡。

  來人和我對上了暗號。

  「對不起!因為雨天堵車, 我只好棄車跑來了。」他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我搖搖頭,表示沒有在意, 「名單就在這個u盤裡, 你盡快把他交給秋山先生。」秋山先生就是我的長官,隸屬於警察廳警備企劃課。

  「放心吧,」他神色堅毅,朝我伸出手來, 「那麼密碼是?」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到u盤時,我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沒有錯過他眼裡一閃而逝的驚慌。

  「怎……怎麼了?」

  我冷冷地看著他,「你說因為雨天堵車,只好棄車跑來。可據我所知,能夠通往這個墓園的公路至少有兩條,這兩條路平日很少堵車,下雨天來墓園的人變少就更不可能堵車。而且,你說你冒雨跑來,不覺得褲管和鞋子都有些干淨的過分了嗎?」

  「你是在附近才下車的對吧?之所以撒謊是想要隱瞞某些信息,只能說明你來時坐的車有問題。」

  「最後,」我掀開他的衣袖,「這是什麼?」

  衣袖下手臂瘦骨嶙峋,皮膚上滿是斑駁的傷痕,還有針孔注射的痕跡,一眼望去,觸目驚心。

  「你能對上我的暗號,說明你的確是我們的人。但是為什麼要對我撒謊?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的步步緊逼似乎讓他徹底崩潰了,那雙望著我的烏黑眼眸裡糾纏著無數的思緒與感情,恐慌、害怕、歉疚、瘋狂、憤怒……我試圖讓他冷靜一些,於是緩和了表情,他猛地反過來抓住我的手,力道深的仿佛要按到我的骨頭裡去。

  「冷靜一點!」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家伙太可怕了!我不想再被抓回去審訊!」他的手越來越用力,讓我感覺自己的手腕似乎斷掉了,「對不起,但是落到他手上只能生不如死,你不要怪我……」

  這個人的精神好像已經不太正常了,我扔掉雨傘,拿槍抵著他額頭,與此同時腹部也被抵上一把匕首。

  要殺掉他太簡單了,只需扣動扳機。

  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第二次殺掉自己的同伴了。

  這是我第二次看到這樣的眼睛——殺了我,或者讓我殺了你。

  那把匕首朝我左腹刺進一個尖時,槍聲響了。雨水混著鮮血從我臉龐滑落,我有些茫然。緊抓著我的手松開了,腳邊濺起水珠,手腕上麻癢的痛慢慢向上傳遞著。

  不是我開的槍。

  「清水——」

  我慢慢扭頭看去,驚訝地叫出來人的名字,「秋山先生?」

  長官撐著雨傘朝我走來,繼而站在我面前遮去了頭頂的雨幕,「傷的重嗎?」

  「沒事,只是很小的傷口,我自己就能處理。」比起這個,「秋山先生,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長官看了眼地上的屍體,神色很是哀痛,那畢竟也是他的下屬。「對不起,我臨時接到線報,中野他……身份暴露了。我第一時間趕來你這裡,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很快收起神情,「u盤呢?還在你這裡嗎?」

  我點點頭,把u盤遞給他,「密碼是我的警察手冊編號。」

  長官接過u盤來回看了看,繼而嘆了口氣,感慨道:「沒想到你能做到這種程度,真是我小看你了……」

  我知道在上級面前要謙虛的守則,「哪裡哪裡,都是秋山先生教導的好。」

  話講出來並不好笑,或許是腳邊睡著一具新鮮屍體的緣故。

  然後緊接著,一個冰冷的東西戳在了我腹部的傷口上。我吃痛地悶哼了聲。

  低下頭,看到一把槍。

  長官慢條斯理地抬手,把我尚且完好的另一只手腕也廢了,我手裡的槍也落到他手中。

  我渾身都是冰冷的,不知道是不是淋雨淋太久了。

  「怎麼了?怎麼不繼續說了?」我聽見熟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比這漫天的雨幕更加陰寒,他叫著我的名字,「黑櫻桃。」

  「不,」他用槍挑起我的下巴,「公安警察清水涼。」

  撲朔的雨霧中,兩把雨傘滾落在地,互相交纏著。我沉沉地嘆了口氣,「波本。」

  「長官」伸出一只手撕掉臉上的人皮面具,濕透了的金發散落,水珠沿著下巴滑下。

  「走吧,再不離開,你真正的長官就要到了。」波本淺笑著說道,他拿出一方手帕繞到我身後蒙住我的口鼻,呼吸落在頸側,「乖,聽話一點就讓你少受些罪。」

  身側的墓碑靜默地望著這個方向。我心想:本想讓他見證組織覆滅道路上的關鍵裡程碑,沒想到是看了出二次敗北,怪不好意思的。

  我放松身體,視野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封閉的房間,沒有窗戶,看不出外面的時間。頭頂亮著燈,我從床上坐起來,帶出了嘩啦啦的鐵鏈聲。

  我疑惑地抬起手,手腕還有些酸痛,但並沒有多出什麼奇怪的東西,掀開被子,果然,兩只腳上各銬著一個腳銬,鏈條延伸到床下,不知道終點在哪裡。

  我心裡有種微妙的感覺……莫名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這不就是小說裡常見的囚.禁play嘛!

  腹部的傷已經被處理過了,就連衣服也換了身干淨清爽的。等了一會兒,波本推開門走進來。

  「醒了?」他端著托盤放在床邊的桌子上,「要吃點東西嗎?」

  我摸摸肚子,是有點餓了,也就不跟他客氣了。

  我從床上爬下來,因為手腕還痛著,兩手不敢用力,我下的有點艱難,赤腳踩在地板上,走路的時候鏈條不斷撞擊著地面。

  如果這下面還住人的話,絕對會投訴擾民的。

  從床邊走到桌子前的路上,波本一直倚著桌子好整以暇地看我。他似乎覺得我拖著腳銬走路很有意思,在我坐下後含著笑意說道:「看來行動沒有太大問題,是不是應該先把你的腿打斷比較保險?」

  他好像在問今晚的飯菜加鹽是不是加多了一樣的語氣。

  早知道我應該裝瘸子。

  「還是別了吧?」我謹慎小心地同他商議著,波本低低笑了聲,俯身親了下我的發頂,「看把你嚇的,我怎麼舍得呢?放心吧,你好好聽話,就不會動你。」

  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總之先吃飯再說。也許是顧及我手腕的傷,波本端來的飯全都是用勺子就可以吃的,我不客氣地來了三碗飯才滿足地放下碗勺。

  「多謝款待。」

  身為俘虜,我大約是不用刷碗的,於是我心安理得地扔下一桌子狼藉,到衛生間洗漱了下,又拖著我的長鏈子回到床上。

  收拾完桌子的波本看上去有點郁悶。

  「你未免也有點太不怕我了,要知道所有的臥底都是寧可死在琴酒槍下,也不想落到我手裡。」

  我想了想,撐起身子問他:「你是覺得我裝的害怕點更有情.趣嗎?」

  安室透抱胸站在床邊,紫灰色的眼眸望過來,似乎是想看看我要搞什麼把戲。

  我清清嗓子,柔弱無依地縮成一團,嗲聲道:「雅蠛蝶!——這樣可以嗎?」

  安室透忍了忍,終於沒忍住,笑得肩膀不停發顫。

  「你再叫一次我聽聽——」

  這人什麼態度啊!

  「不叫!呸!」

  「你叫了明早給你做你最喜歡的雞蛋火腿三明治。」

  「……雅……雅蠛蝶……你再笑我殺了你啊!」

  我死死地瞪著安室透,一直瞪到他勉強收斂笑意。

  我問他:「我的父母是你殺的嗎?」

  「不是,」他回答的很坦然,「我知道你的父母是被組織滅口的,但確實不是我動的手。」

  「我和你的相遇,是一場意外。」他笑了下,目光溫柔。

  坦白說,我心裡好受了點。

  但不耽誤我送他進監獄。我算的沒錯的話,江戶川柯南應該已經把u盤交給公安了。

  這場對決到底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第129章 番外4(04)(完)

  這麼重要的事情我當然做了兩手准備。波本拿到的u盤是真的, 他以為抓到了我便會掉以輕心,卻不知道我同時把另一個一模一樣的u盤放進蛋糕裡交給了江戶川柯南。

  這段時日我一直在拜托柯南試驗新品,所以突然送他一份蛋糕也不奇怪。而且很少會有人懷疑一個小學生。

  不過我知道他可不是什麼小學生, 而是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這也正是他被我抓到的把柄。

  與此同時, 我還在蛋糕裡留下紙條, 告訴他我身上藏有發訊器,用他的追蹤眼鏡就能找到我。

  當然, 這麼做的時候我沒想到自己真的會被抓起來,只是未雨綢繆罷了。

  事實上,當對手是波本時,怎麼慎重都不為過。

  如果這次能順利抓住波本,那倒是意外之喜。

  「在想什麼?」我的走神引起了安室透的不滿,他加重動作,呼吸咬在耳畔。

  我把手指插進他發間, 沉沉地喘著氣, 「在想你都不會累的嗎?」

  安室透失笑,啞聲道:「這和我平日的訓練比還差的遠呢, 倒是你,雖然是警察, 體力似乎不太行。」

  過了一會兒。

  「不過柔韌度很好。」

  「給我閉嘴!」

  我抬起扣著沉重鏈條的腳試圖踹他, 被他抓住小腿反扣在腰上。

  「累的話就放松身體好好享受, 我會認真服侍你的。」

  謝謝江戶川柯南沒有在我們做這中事的時候找來, 臨睡的時候我不由這麼想道。

  醒來的時候我脖子上的項鏈不見了。那不是什麼值錢的項鏈, 隨便一個路邊的首飾店都能買到一沓,按理來說沒什麼好可惜的,假如那個項鏈裡沒有藏著發訊器的話。

  安室透收拾好餐桌, 把有著扇貝香氣的料理擺上去,又開了瓶雷司令干紅葡萄酒。他不管做什麼事都有中慢條斯理的優雅,好像什麼時候都游刃有余。

  「來吃飯吧。」

  他為我拉開餐椅,卷上小臂的白襯衫袖子下手臂肌肉線條有力又流暢。

  我心事重重地坐下。

  安室透把一個小盒子放在餐桌上,人站在我身後。

  「打開看看。」

  聲音含著冰冷笑意。

  我打開盒子,裡面放著一條鑽石項鏈,很漂亮。

  「喜歡嗎?」他半彎下腰,兩條手臂撐在餐桌上,把我整個人罩在了懷裡。

  不用說,他絕對是生氣了。

  「你發現了?」事到如今,裝傻也沒有意義。

  「你真是信任那個小鬼啊,」他用臉頰貼著我的鬢角,「讓我猜猜,那份名單你大概也是准備了兩份,交給了他一份,對吧?」

  「你現在知道也晚了,那份名單已經到公安手上了。」我語氣充滿惡意。

  安室透沉默了下,點點自己耳朵上戴著的藍牙耳機,「你猜猜你的小英雄現在在哪兒?他正追著那個發訊器到處亂跑呢。看來是不能趕來救你了。」

  他掐著我的下巴逼我抬起頭,紫灰色的眼眸幽暗而冰冷地凝視著我,「為什麼你就是不肯乖乖聽話呢……明明小的時候那麼可愛。」

  「但是曾經的你也不是現在這樣,」我看著他,「那個時候的你甚至願意冒著生命危險背我出火海。」

  安室透嘆了口氣,低頭看了看我腳上扣著的鏈條,慢悠悠地說:「果然只靠這個是關不住你的,不然還是把這雙腿廢了吧?」

  冰冷的金屬管口從我的大腿開始往下敲。

  「你覺得從哪裡開始打比較好?」

  我深吸了口氣,猛地抓住他的手扣動扳機,噬骨的疼痛從小腿處傳遍全身,我咬著嘴唇忍下痛呼,在開第二槍之前,安室透又一次廢掉了我的手腕。

  短時間內手腕兩次脫臼,我疼的眼冒金花,感覺都有點死亡前走馬燈的征兆了。

  等眼前的水霧散去,露出安室透滿臉的陰沉。他的生氣已經進化為憤怒了。

  我感覺他簡直恨不能上來咬我一口。

  我是個聰明的人,這時候就是要示弱。

  「好疼……透……」眼淚嘩嘩地順著臉龐滑落,一點也不用假裝,因為我是真的要痛死了。

  安室透咬牙把我抱在懷裡,腿上的傷口汩汩地往外冒血,「你是要逼我把你帶去醫院?」

  雖然疼的要死,我還是忍不住為自己的機智笑起來,「……這是陽謀。」

  那個審訊別人能把人逼瘋的波本,他如果真的想廢了我的腿,怎麼會說那麼多廢話。

  我賭他其實舍不得。

  安室透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隨後解開腳銬,把我抱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往外衝——我們所在的地方果然是個地下室,上去以後乍然看見黃昏的光還讓我有些不適應。

  安室透把我放進車後座,隨後用藍牙耳機不知道往哪裡打了通電話,「一個傷者,左小腿中彈,右手腕脫臼,5分鐘內趕到。」

  我有幸感受了一把安室透的飆車技術。難為他飛成這樣都沒把我從車後座甩下去。

  我發現他可能比我想像中更喜歡我。

  如果他不是組織的人就好了。

  安室透帶我來的地方似乎是隸屬於組織的地下醫院,醫生顯然是見慣了大風大浪,對我的槍.傷連眉頭都沒皺,就推進了手術室。

  雖然地方和我想像的不大一樣,但是只要能離開那個地下室,就能尋找逃脫的機會。

  而且我相信江戶川柯南,不,工藤新一的能力。他絕對會找到我的。

  江戶川柯南來的比我想像中還快。

  我做完手術躺在病床上時,安室透在我旁邊擺弄著電腦,然後他忽然把電腦屏幕轉向我,表情不辯喜怒,「你看看——」

  那是許多監控攝像探頭,大概是在醫院附近,有一個探頭裡露出了醫院的大門。

  江戶川柯南踩著滑板穿梭在這些鏡頭中,看樣子在逐漸靠近醫院。

  他應該不會莽到一個人就過來了吧?我心裡想著,但還是升起一絲絲期待。

  他已經到大門附近了。然後一個淺褐色頭發,穿高領毛衣的高大男人忽然出現在柯南面前,兩人說了幾句話,柯南就跟他走了。

  我:「?」

  你不救我了嗎,柯南君!

  安室透合上電腦對我笑了下,「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

  我搖搖頭。

  「赤井秀一。」

  「或許我用萊伊這個名字,你會更清楚。」

  「萊伊?那個殺了蘇格蘭的FBI?」我吃驚地提高音調。

  「殺了蘇格蘭?」安室透單手撐著下巴,意味不明地笑了,「不,蘇格蘭大概率是自殺,只是功勞讓這個男人占了。」

  「但是不是說萊伊已經被基爾干掉了嗎?……難道!」

  「就是你想的那個難道,」安室透指節輕輕敲著桌子,「那只是一個局,一個可以讓基爾擺脫嫌疑,順便讓FBI的赤井秀一從明面上消失的局。」

  「我不久前查到了這件事,不過還沒有上報組織。」

  我一想就知道他做了什麼,「你拿這件事威脅他,讓他幫忙引開柯南?」

  安室透走過來,在我的病床床沿上坐下,低頭吻了下我的額頭,「你不了解這個男人,我確實這麼要挾他了,不過所謂的引開柯南大概只是做給我看的。」

  「以他的性格,一定在和柯南商量,怎麼利用這次事件徹底解決我。」他頓了下,「尤其是在我明顯包庇著你的情況下,他們大概會想方設法添油加醋地讓組織得到這個情報,從而懷疑我的忠誠。」

  「這樣的話,即便我再提起舊事,也會被當成是轉移話題。」他揉了揉我的腦袋,溫柔地說:「別擔心,他們一定會來這裡救你的。」

  「希望我給他們准備的大禮,會讓他們滿意。」

  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我總覺得這個大禮,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現在已經不指望柯南救我了,只希望他沒事就好。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安室透把我打橫抱起,我手腳都用不上力,只能靠著他的胸膛。他拿下巴蹭了蹭我的腦袋,動作充滿溫情。

  他帶著我從地下密道離開了醫院,隨後開著輛沒見過的車停在一棟建築物前。

  接著,我們來到了天台。

  天台風大,安室透把我放在椅子上,又蓋了層毛毯。

  「你帶我來這裡干什麼?」

  「請你看一場煙花。」他含笑說道。

  天很快便黑了,星星高懸天際,腳下的城市漸次亮起夜燈。安室透看著手表,附在我耳邊輕聲開始倒數:「還有十秒……」

  我跟著他的聲音在心裡數著。

  十、九、八……三、二、一——

  西南方向,我們離開的那家醫院猛然發生了劇烈的爆.炸,漫天的火光,好像真的是墜落人間的煙火。

  「那是我放的炸.彈,」安室透跟我解釋著發生了什麼,「裡面會有一男一女兩個屍體被炸得屍骨無存,FBI會查到那不是我們,但是最後的報告一定是我們。」

  他輕笑了聲,嗓音很是愉悅,「只要他們還確信我還活著,就會想辦法替我們遮掩這件事。」他俯身在我唇角吻了下,紫灰色眼眸倒映著星光,「恭喜,我們都可以從組織那裡解脫了。」

  我有些驚訝,「你不是對組織最忠誠了嗎?」

  安室透似乎覺得這句話有些好笑,「一開始進入組織只是為了一個人罷了……她不在了以後,也只是覺得要離開太過麻煩。」他用指尖摩挲著我的臉頰,低聲道:「現在,我忠於你。」

  很感動,但抱歉,我是警察。

  安室透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麼,臉上露出一個詭異又溫柔的笑容,「沒事,你睡一覺,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我的腦袋確實從剛才開始就有點昏昏沉沉的,我盡力思考著,得出結論,「剛才你給我喝的水……」

  低啞的嗓音吹進我的耳朵。

  「別擔心,只是一點安眠藥。放松,要聽話。」

  我在藥力作用下陷入昏睡。

  ……

  我睜開眼,看到一個大的有些離譜的臥室。家具都是歐式風格,窗戶開著,拂來的風有海的味道。

  女僕小姐推門而入,對我露出溫柔的笑容,「夫人,您醒了。」

  「夫人?」

  我重復著這個奇怪的稱呼。

  我不知道我是誰,准確又通俗地說,我失憶了。

  女僕小姐似乎對這個狀況司空見慣,「您又想不起來了啊,我去把先生叫來。」

  隨後進來一個淺金色頭發,小麥色皮膚的男人。他在床邊坐下,溫柔地攬著我,紫灰色的眼眸充滿心疼與關切。我能感覺到這個人非常愛我。

  他輕輕幫我按摩著太陽穴,柔聲跟我解釋:「你叫安室涼,我是安室透,你的丈夫。我們是一對旅居德國的夫妻。因為你患有間歇性失憶症,所以我們在這裡的醫院治療。」

  他溫柔又帥氣,從背後抱著我的時候兩條手臂抱得緊緊的,充滿了愛意。

  我們應該是很恩愛的夫妻。

  但我抬起頭,對面梳妝鏡裡映出的男人,眼神中全是可怕的侵略性與占有欲。

  而我的手心裡正小心地藏著一行字:

  【不要相信他】

  作者有話要說:

  正式完結啦!感謝大家這麼久的陪伴,啾咪~~

  下一本開琴酒那本,但是要先存下稿子,等我什麼時候存夠十到十五萬再開,有緣再會~

  差點忘了,搞一個全訂抽獎,禮輕情意重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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