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 《(綜漫)倒追里道大哥哥》作者：郝困芽芽芽【完結+番外】

悠于

版主

Rank: 8 Rank: 8

戀愛勳章版主勳章

等級: 30 - 舉世無雙

HP(生命值): 441 / 441

MP(魔力值): 12039 / 12039

EXP(經驗值): 46 %

1^# 大中小發表於 2022-4-25 07:46 顯示全部帖子

《(綜漫)倒追里道大哥哥》作者：郝困芽芽芽【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6228個瀏覽者

文案：

小島芽衣子喜歡的人是個社畜。
白天的他是MHK的體操大哥哥，元氣滿滿，深受小朋友的喜愛；
夜晚的他是被生活壓垮的男青年，喪里喪氣，負能量幾乎爆棚。
從隔著馬路偷偷看他，到勇敢地站在他面前，她用了六年的時間。
現在，她決定倒追他。
*
二人在一起很久後的某一天，里道無意中看到了未婚妻高中時期的日記。
日記上寫道，她每天上完補習班後，都會繞遠路去電視臺，希望能偶遇她最喜歡的里道大哥哥。
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原來真的會有這麽一個人繞這麽遠的路，只為隔著馬路看他一眼。
這一看，還看了這麽多年。

*直球甜妹X陰晴不定社畜，HE
*時間線有誤就當私設（？）
*不會超過12w字，超級短（要是超出字數了我也沒辦法…）

內容標簽：網王綜漫少女漫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小島芽衣子&里道大哥哥 ┃ 配角：一花、忍足、吉村晴 ┃ 其它：陰晴不定，愛情奇怪，舞動

一句話簡介：論如何追求陰晴不定大哥哥。

立意：勇敢地上！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悠于

版主

Rank: 8 Rank: 8

戀愛勳章版主勳章

等級: 30 - 舉世無雙

HP(生命值): 441 / 441

MP(魔力值): 12039 / 12039

EXP(經驗值): 46 %

2^# 大中小發表於 2022-4-25 07:48 顯示全部帖子

1、Chapter.01（修改作話）

　　表田里道下班時，已經接近八點，東京夜里的繁華卻不過初顯。

　　十一月中旬的夜風清冷而凜冽，從領口鉆進衣服里時讓人猛地打了個寒戰，更一步證實了冬天即將到來。

　　啊，冬天。

　　他沈默地越過了擁擠的人群，第無數次路過這條熟悉的街道。

　　無一例外的，行人皆是步履匆匆，目不斜視，對身側路過的人沒有一絲多余的好奇。

　　他只覺得自己的生命力就如同這快速向前挪移的人潮，即將在某個瞬間到達極限。

　　好累……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飄來了輕柔的吉他聲，伴隨著沙啞的女聲，於這樣的夜色中，準確無誤地穿過人群的縫隙，鉆進了他的耳朵里。

　　表田里道駐足幾秒，下意識循著歌聲所在的方向走去。

　　或許是因為很符合此刻的心境吧。他想……

　　街頭歌手是位年輕的女性，長著一張與歌聲完全不符的臉，可以說是過於可愛與甜美，身上穿著的粉色羊羔絨上衣的帽子還帶著兩個兔耳朵。

　　她坐在那里撥弄著吉他的弦，誰路過，誰停下，她都不甚在意。

　　怎麽看都只是二十出頭的年紀。表田里道的目光掠過女孩子的臉，定格在她腳邊的行李箱。

　　也許，這其中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就這樣停留了小片刻，圍觀的群眾漸漸多了起來，甚至有浪蕩子見她長得漂亮而吹起了口哨。

　　可她依舊沈溺於自己的音樂世界里，對外界不理不睬，唱著自己的歌：「Yes, all we're looking for is love from someone else。」

　　「A rush，A glance，A touch，A dance。」

　　唱到這里時，她突然擡起了臉，目光掠過圍觀群眾的臉，而後有意無意地對上了表田里道的眼睛，「A look in somebody's eyes。」

　　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接了一瞬。

　　他還沒來得及移開眼，女孩子便笑著緩緩低下了頭：「To light up the skies……」

　　巧合吧……

　　和陌生人對視雖然說不上尷尬，但他還是選擇默然退出人群。

　　以及，歌是真的很好聽。

　　轉身離開的一剎那，表田里道如是想道。

　　——

　　八點後的超市一向是上班族最喜愛去的地方。

　　很多人都匯聚在貨架前等候工作人員為食品貼上打折的貼紙，某些受歡迎的便當還沒回到貨架上，幾雙手就同時伸向了它們。

　　表田里道的手速沒有他們快，也不想加入這種無謂的戰爭里。悻悻收回手後，他走向了別的貨架，物色新目標。

　　在超市里轉了一圈後，他隨手拿了一份生姜燒豬肉便當和一盒鹽漬青花魚。

　　當然，酒也是必要的。

　　結完賬，他拎著購物袋走出超市大門。

　　大抵是因為即將到公寓，明天還是休息的緣故，渾身上下的細胞又興奮了起來。可這種興奮感並不持久，往往回到家之後就會消失殆盡。

　　表田里道將其稱之為「間歇性興奮」，是大部分成年人都會得的病癥。

　　這種興奮一直持續到他走到公寓樓下，摁下電梯向上鍵。

　　電梯下降，穩穩停在跟前。門打開，里面走出了一對夫妻，是隔壁搬來不久的小島夫婦。

　　他與鄰里的關系還算是融洽，但這種融洽止步於偶爾的互幫互助，見面頷首微笑。小島太太見是表田里道，笑道：「表田先生現在才下班嗎？」

　　表田里道禮貌地回應：「是的，今天稍微加了一點班。」

　　小島先生點點頭，「年輕人不要太拼了，身體最重要。」

　　表田里道笑了笑，轉移了話題，「二位這是要去散步嗎？」

　　「去逛逛超市，女兒今天搬回來住。」提起女兒，小島太太的語氣都要輕快了許多。

　　女兒嗎？好像是聽說他們有一個在東大讀書的女兒。

　　表田里道沒有再問，只是走進電梯內，道：「這樣啊，那我先上去了。」

　　「再見……」

　　夫婦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他摁下關門的鍵。

　　電梯門一點點合上，他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退。

　　「等等！請等等我！」

　　外面突然響起一道焦急的女聲，還有行李箱輪子在地上滾過發出的「咕嚕」低響。

　　聞言，表田里道又連忙按下開門的鍵，順利讓拖著行李箱的女孩子走了進來。

　　「真是麻煩您了。」

　　她半張臉隱沒在白色圍巾里，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柔軟的中長發被繞了幾圈的圍巾壓住了一部分，導致後腦勺處的發微微拱起，顯得格外蓬松，只有幾綹發搭在帶有兔耳的粉色帽子上。

　　嗯？這件衣服……

　　表田里道覺得她的裝扮和那位街頭歌手很相似，可差不多打扮的人也很多，再加上離得也不是很近，他也不太確定。

　　更何況，她並沒有背著吉他。

　　於是，他壓下疑惑，臉上一片波瀾不驚，按下自己公寓所在的樓層按鍵：「不用謝。那個，你是哪一層？」

　　女孩子仰起臉，直直地對上他的目光。隨即，宛如一朵小花綻放般露出一個很淺的微笑：「跟你一樣哦，里道大哥哥。」

　　表田里道驀地楞住。

　　在電梯里被陌生的年輕女孩子認出，還有點尷尬。不過，也不是沒經歷過類似的事情。

　　在他略怔仲的註視下，她繼續道：「初次見面，我叫小島芽衣子，從今天開始就住在你的隔壁啦，請多關照。」

　　聽見「小島」這個姓氏，表田里道及時反應過來，明白了什麽。

　　原來是小島夫婦的女兒。

　　「嗯，請多關照。」他淡淡地回應道。

　　索性小島芽衣子沒有再搭話，不然又要耗費他不少社交腦細胞。

　　二人就這樣保持著沈默，到達了同一層樓。

　　電梯門打開，表田里道按住按鍵，不讓門合上，「你先出去吧。」

　　「多謝！」

　　小島芽衣子拖著行李箱，一路小跑著來到了他隔壁的公寓，背影都散發著「我心情很好」的氣息。

　　真的是……很活潑啊。

　　年輕真好……

　　他搖搖頭，無奈地掏出了鑰匙，開門。

　　作者有話要說：

　　里道大哥哥太澀了，好喜歡！

　　芽衣子唱的歌是《City of stars》，我個人超級喜歡的英文歌。

　　預收《關於暗戀黃瀨這件事》；

　　初中時，雨森茜和黃瀨涼太是兩個極端，看上去永遠不會產生交集。

　　一個熱愛社交，人緣極好，班級聚會必有他的身影。

　　另一個默默無聞，一心向學，處於社交邊緣，偶爾被提起。

　　二人唯一一次正面接觸是在畢業之際，女生將一張嶄新的同學錄遞到了他面前，請他填寫。

　　同學三年，黃瀨涼太從未註意過雨森茜，只知道她是班級優等生，次次第一名。

　　可他還是欣然接受，在寄語欄寫下了一行字——

　　「祝雨森同學學業有成，今後也是第一名。」

　　⚹

　　那天下午，僅剩一人的教室里。

　　雨森茜凝視著眼前的紙張，指尖摩挲其邊緣，若有所思。

　　沒有人知道，姓名欄上的名字，對她究竟意味著什麽。

　　⚹

　　「初戀是無言的喜歡，細膩且猶豫不決的心。」

　　——《初戀》。

　　⚹HE/暗戀

　　⚹文案立於2022.3.27

　　⚹應該是從高中開始寫（？）穿插回憶……

2、Chapter.02

　　小島夫婦閑聊了一路，一打開門，就看見癱倒在地的行李箱，以及坐在沙發上喝著冷飲的女兒。

　　「爸爸媽媽，歡迎回來。」

　　小島芽衣子從沙發上蹦起，上前就給了他們一個大大的擁抱，讓夫妻倆忽然忘了譴責她大冬天喝冷飲。

　　多日不見女兒，小島夫婦看她是越看越喜歡。況且以後還要和他們同住，各種噓寒問暖齊上陣。

　　「什麽時候回來的？」

　　小島先生晃了晃手中的購物袋，道：「爸爸買了薯片，想吃就拿。」

　　「吃晚飯了嗎？」小島太太換上拖鞋，準備朝廚房走去，「要不要把飯菜熱一熱？」

　　小島芽衣子搖搖頭，道：「不用啦，吃過晚飯了。」

　　「都吃什麽啦，你看你瘦的。」小島太太捏了一把她的臉，註意到她眼角眉梢都透露著的喜悅之情，忙問道：「怎麽了，這麽高興？」

　　「你猜猜看嘛。」小島芽衣子抱著母親的胳膊撒起嬌來，「反正超級高興。」

　　小島太太：「懶得猜，你快把衣服收整一下。我給你們洗水果去。」

　　「好——媽媽最好了。」

　　小島芽衣子松開她的手臂，提著行李箱走進了他們特意準備的房間里。

　　房間的布置和原來的房間沒什麽差別，都給人一種少女心滿滿的感覺。她滿意地倒在了床上，開始回想起今晚發生的一切。

　　先是去收拾寢室里的東西，然後在街頭聽別人唱歌，期間因為歌手內急，所以幫他頂替了一下，緊接著……

　　遇見了表田里道，還是兩次。

　　她原本以為自己和他相見的時間會晚上幾天，例如某次扔垃圾意外碰面什麽的……沒想到會這麽早。

　　當她在人群中看見他時，整個人的心跳都漏了一節拍，手也跟著抖了一瞬，險些撥錯吉他的弦。

　　芽衣子啊芽衣子，你真是太不爭氣了。

　　好在最後反應過來了，不然就鬧了笑話。

　　雖然表田里道跟電視上看上去差別頗大。沒有元氣的笑容，也沒有朝氣的舉止，甚至看上去不太親和。

　　但這又怎麽樣呢？人本來就是多面的。況且，日本的社會本來就是壓抑而又畸形的。

　　能活著就很不錯了。

　　小島芽衣子想到這里，突然摸出了手機，給在MHK工作的表姐今川音羽發去了簡訊。

　　【芽衣子：我在你公司附近找了一份兼職，以後跟你一起下班好不好？兔兔探頭.jpg。】

　　沒過一會兒，今川音羽就回複了她：

　　【今川音羽：你是想見表田里道吧。】

　　【芽衣子：誒，姐姐怎麽能這麽說呢！】

　　【今川音羽：遇見你之前，我一直以為東大的學生都很忙碌。】

　　【芽衣子：我就是來東大湊數的。那就這樣決定啦。】

　　在公寓里嗦拉面的今川音羽：「……」

　　早知道這樣，她當初就不該跟小島夫婦說什麽「我同事就住在你們隔壁哦，是位叫表田里道的主持人，人非常好」……這樣的話。

　　不然，芽衣子也不會在聽說這件事後，當機立斷表示要從宿舍搬回來住，還想借著跟她一起下班的名義看表田里道。

　　真是瘋魔了。

　　可這緣分是天賜的，這兩人要是沒在一起……

　　「好辣……」

　　今川音羽放下筷子，抽出一張紙巾擦拭眼角的淚珠。

　　她都28歲了，還沒有喜歡的人啊！

　　這實在……氣死人了。

　　——

　　「叮鈴鈴——」

　　鬧鐘剛響幾秒，表田里道便條件反射性地伸手去按。

　　看見鬧鐘上顯示的「9:21」時，他楞了楞，隨後猛然想起今天是周末，當即笑出聲。

　　「哈哈哈……」是周末，太好了。

　　頗有劫後余生的喜悅。

　　可作為一個社交圈不廣，生活很無趣的人，現下只有幾個選項可供他選擇：

　　Aㆍ去健身房

　　Bㆍ去遊泳

　　Cㆍ做咖喱

　　糾結了一小會兒，表田里道選擇了最後一個選項，但家里沒有相應的食材了。

　　算了，再去一趟超市吧。他有些頭疼地嘆了一口氣。

　　為什麽不是昨天晚上就有這個想法呢？一次性買齊的話就用不著這麽麻煩了。

　　這次出門一定要全部買齊了……

　　表田里道邊洗漱，腦子里過了一遍要買的物品後，然後換上衣服出門。

　　穿上鞋，剛打開門，只聽見「嘎吱」一聲，隔壁的門幾乎是同時打開了，一道悅耳的女聲在耳邊響起：「里道大哥哥，早安。」

　　他側臉，小島芽衣子正站在家門口滿面笑容地朝他打招呼，一副同樣準備出門的模樣。

　　「早安……」他回道。

　　她今天的打扮延續了昨日的可愛甜美風，看上去與高中生無異，活力又青春。

　　不過，她米白色外套的帽子上有對兔耳朵。

　　她好像真的很喜歡耳朵。

　　小島芽衣子察覺到表田里道的目光在往她帽子上瞥，隨意扯了扯兔耳朵，道：「我非常喜歡帶耳朵的衣服。」

　　表田里道笑了笑，沒有發表對「她喜歡耳朵這件事」看法，而是側身去鎖門，隨口問道：「你也要出門嗎？」

　　「是的，你也是嗎？」她問。

　　「我去超市。」

　　「真巧，我也準備去超市。」小島芽衣子點開手機備忘錄，道：「要買很多東西呢。」

　　「所以……」她仰頭望著他，雙眼彎成好看的弧度，語氣相當溫和，「一起可以嗎？」

　　表田里道：「……」

　　他這麽多年來都是獨自逛超市，突然多出來一個人……

　　可這真是讓人不好意思拒絕。更何況，這位鄰居的請求只是順路逛超市而已。

　　猶豫小半晌後，他頷首道：「好。」

　　得到了他的同意，小島芽衣子頓然覺得自己蹲在門口聽動靜是值得的。

　　她今天特意早起化妝，拿個小板凳蹲在門口就是為了賭一把表田里道出門。

　　好在她賭贏了。

　　小島芽衣子的嘴角愈發上翹，已經高興得不成樣子了。

　　這一幕落在了表田里道眼里，心中卻泛起淡淡的同情。

　　東大的學生平時那麽忙的嗎，就連逛超市都能這麽開心，應該是拼了命把時間擠出來的吧。

　　大家都很不容易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看真是太好了……

　　下章打直球！我要打直球！

3、Chapter.03

　　周末的超市比工作日時要忙碌不少，不少住在附近的家長攜帶孩子過來逛超市。

　　小島芽衣子其實沒什麽特別想買的。畢竟小島夫婦昨晚為她挑了不少零食，眼下一包都沒動呢，這要是再買，恐怕得吃一個星期。

　　但她總不能陪著表田里道逛完一圈什麽也沒買，那樣也太刻意了。思來想去，她站在飲品區，隨手拿了幾瓶奶茶丟進了推車里。

　　正好家里缺飲料，晚上看《和媽媽一起》的時候可以喝。

　　啊，這瓶果汁看起來也很不錯的樣子……

　　挑挑揀揀，推車里裝滿了各式各樣的飲料，很難不讓人覺得她是個飲料罐。

　　往前走幾步就到了零食區，小島芽衣子仰著腦袋瀏覽了一遍貨架，將目標鎖定在了最頂端的小面包。

　　這個面包……她好久都沒吃到這個牌子的面包了。

　　於是，她朝最頂端伸出了手。

　　另一邊，表田里道剛剛在冷凍櫃前挑選好了去骨的雞腿肉。一擡頭，他就恰好瞥見了在與身高作鬥爭的小島芽衣子。

　　她貌似看中了貨架櫃最上一層的小面包，正伸著一只手，踮著腳，拼命往上夠。

　　好幾次她都摸到了包裝袋的一角，可受身高限制，最終都以失敗告終，模樣像極了他那才幾歲的外甥女想拿東西卻拿不到，渾身散發著心酸。

　　小島芽衣子不知道自己的窘樣被人全程註視到了，心想拿不到就算了，等會兒讓服務員幫個忙算了。

　　可惡的158cm。

　　還沒在內心暗戳戳吐槽完這尷尬的身高，下一刻，熟悉的男聲便在頭頂響起——

　　「是這個嗎？」

　　聽見這個聲音，她登時一楞，隨即轉臉對上課表田里道的目光。

　　「是的……」小島芽衣子迅速收回視線，用笑來掩飾方才的窘迫，「謝謝……里道大哥哥。」

　　表田里道輕而易舉地將小面包拿下，隨後放進她的推車里，輕輕搖了搖頭，「不必在意。」

　　他的神色仍舊很淡漠，可這樣的舉動發生在他身上卻完全不違和，甚至很符合她對他的印象。

　　很有禮貌的，很溫柔的。

　　但是，看到了吧，他是看到了她剛才那個不聰明的樣子吧……

　　小島芽衣子麻了。

　　都怪她今天出門沒看黃歷，也許是不應出行呢。

　　她忘記了自己是怎麽回的家，又和表田里道說了什麽，反正腦子里無限循環著那尷尬的一幕，甚至還幻想出了他的視角。

　　肯定蠢死了。

　　小島芽衣子懊惱得吃了口小面包，盤起腿坐在電視機前看昨晚的重播。

　　電視機里，表田里道笑得一臉陽光燦爛，身後仿若盛開著花，歲月靜好得不要不要的。

　　然而，現實中卻是有點深沈的人啊。

　　「芽衣子，又在看小朋友的節目啦。」

　　端著茶杯的小島溫人在路過客廳時，看見女兒在看育兒節目，笑瞇瞇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小島芽衣子嘴里的面包還沒咽下去，說話也含糊不清：「我……嚼得好堪。」

　　「好……」

　　他將茶杯放在茶幾上，往沙發上一坐，狀似漫不經心道：「話說起來，表田君確實很不錯呢。」

　　她脫口而出：「是吧，我也覺得很不錯。」

　　話一說完，空氣靜了一靜，還是小島溫人主動打破了這樣的僵局：「你搬回來住也是為了他吧。」

　　並不是想象中那樣責備的語氣。小島芽衣子原本都做好了挨批的準備，卻不料父親笑呵呵的，看上去早就知道了。

　　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她也不清楚。

　　見狀，小島芽衣子也不打算偽裝了，幹脆攤牌道：「對，爸爸，我喜歡他好久了。」

　　「你一直是個坦誠的孩子……」他欣慰地笑了，「爸爸看好你。」

　　小島芽衣子？

　　「表田君是個好人，要加油噢。」

　　小島溫人甚至還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小島芽衣子：「……」

　　連父親都知道了，那麽心思細膩的母親肯定也知道。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成為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好了。

　　——

　　周日就這麽無聊地過去了。

　　由於明早有八點鐘的課，小島芽衣子特意早早地洗完了澡準備上床休息。

　　可是……她睡不著。

　　睡眠良好的她居然會失眠，到底是哪兒出問題了。

　　難道是睡前喝了一杯奶茶的緣故？

　　這絕對是她喝過的茶含量最高的奶茶，竟然把她給喝清醒了。

　　還是清醒得不得了的那種程度。

　　在床上幹躺著順便懊悔了一個多小時後，小島芽衣子決定去天臺吹吹風，放松一下心情。

　　晚上的溫度驟降，她在外面套了一件毛絨絨的外套才走進了陽臺。

　　迎面吹來的冷風將她吹得更加清醒了，完全沒有起到放松的作用，雞皮疙瘩倒是起了不少。

　　「呀，冷死了。」

　　小島芽衣子自言自語著，趴在了欄桿上吹風。

　　這時，隔壁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有人站在陽臺，不知道在做什麽。

　　但隔壁是表田里道家……莫非他也睡不著，在陽臺吹風？

　　可這面墻壁實在是太厚，還是延伸出去的，完美阻擋住了她的視線，根本無法驗證發出動靜的人是不是表田里道。

　　為了不錯過任何一個機會，小島芽衣子當即試探地喚道：「里道大哥哥，是你嗎？」

　　良久，從隔壁傳來一個幽幽的男聲：「啊。」

　　被叫到的表田里道略訝異，沒想到小島芽衣子也在陽臺。

　　「你也睡不著嗎？」她欣喜地問。

　　他不明白為什麽有人失眠還會這麽高興，撣了撣手中的煙，道：「嗯。」

　　小島芽衣子一高興，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那太好了。」

　　表田里道：「……」

　　表田里道：「太好了？」

　　「我們可以一起聊天呀。」

　　她的聲音聽起來除了雀躍外，確實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

　　不過，她也沒有必要因為他這種人失眠而幸災樂禍吧。

　　「聊什麽？」他順著她的話問下去。

　　學生和上班族之間哪有什麽共同話題可聊的呢。

　　依稀嗅到空氣中的煙草味，小島芽衣子問：「你是在抽煙嗎？」

　　「嗯，快抽完了。」

　　表田里道觀察了一會兒風向，明明吹不到她那邊去的才對。

　　「這樣啊……」她頗為感慨道：「我以為當育兒節目的主持人，壓力不會特別大呢。」

　　他凝視著煙頭即將熄滅的火星，「無論什麽工作都會有壓力，但要是喜歡得深一些，就會忽略掉部分壓力。」

　　「你說的很對。」小島芽衣子沒有追問下去，只是贊同了他的觀點。

　　「所以，我很喜歡里道大哥哥。」

　　表田里道頓了頓。

　　「也很喜歡你在節目里講的那些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4、Chapter.04（捉蟲）

　　「多謝您的惠顧，歡迎下次光臨！」

　　書店內，小島芽衣子朝客人離去的方向深深鞠了個躬後，瞥了一眼墻壁上的時鐘。

　　六點了，該下班了。

　　雖然是工作第一天，但小島芽衣子一刻也不打算多停留，她邊脫著工作裝，邊等著來接班的人。

　　十幾秒後，一個戴眼鏡的長發女生出現在了書店前。她在門口往里面望了一會兒，發現售貨員看起來很是面生，遲疑地推門而進。

　　「你好，我是木內香奈，是來接班的。」

　　她的聲音在生人面前就會變小，最主要的是沒有人告知她這個人接替了原來售貨員的位置。

　　小島芽衣子將工作裝折疊好，瞥見有人來了，忙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小島芽衣子，以後就是我們交接班啦。」

　　「好……」

　　木內香奈頷首，目光卻不自覺地在小島芽衣子的臉上打量。

　　這是一張任誰看了都會在心里驚呼「好可愛好可愛」的臉，可她來不及多端詳，小島芽衣子的腳底便宛如抹了油似的，背著包飛速轉身離開了。

　　木內香奈的內心里忽然生出一陣惋惜。

　　不過，她剛走到書店門口，就突然回頭道：「我先走啦，大家辛苦了。」

　　笑容甜美得不像話，眼睛微微彎起，瞬間擊中在場所有人的心。

　　木內香奈眼睛都看直了，還是被一個店員前輩給拍回過神：「你也覺得超可愛對吧。」前輩擡擡下巴。

　　「前輩也這麽覺得？」

　　木內香奈還以為只有自己會有這樣的感覺。更何況大家都是同性，這種想法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對啊，很可愛，完全可以去當藝人。」她聳聳肩，無奈道：「可是，對方是東大的學生呢。」

　　木內香奈！

　　那個全是正經無趣人的東大？天哪。

　　「忙著趕回去應該是要學習吧，哎，東大生……」前輩呢喃著走開，留下一臉呆滯的木內香奈。

　　太……太強了。

　　此時此刻的她只有這一個想法。

　　然而，他人口中「忙著趕回去應該是要學習」的小島芽衣子正樂呵著過馬路，目標是前方的MHK電視臺。

　　今川音羽也在剛才來了短信，說是已經下班了，表田里道就在她的前面。

　　小島芽衣子見此短信，特意調整了一下步伐速度，準備以悠哉遊哉的模樣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她表面上就是兼完職來找表姐一起下班的，可不能出什麽紕漏。

　　【芽衣子：我到啦。】

　　走到MHK大樓前的花壇處，她停下了腳步。一擡頭，就看見了和同事說話的表姐。

　　但她前方的表田里道顯然更顯眼。

　　小島芽衣子也不打算上前，抱著他反正都會註意到她的心理乖乖站在原地，有一下沒一下地看著手機，眼睛時不時往他那里瞟。

　　有了昨夜夜談的經歷，表田里道對她多多少少也該有個印象了，應該會打聲招呼吧。

　　遺憾的是，他昨晚根本沒聽出來她話里的含義，喜歡也是真的喜歡。

　　算了，下次再找個時機表白吧，今天的目標是拿到聯系方式。

　　——

　　「回去還要趕後期，累死人……誒，那個是芽衣子嗎？」

　　挽著今川音羽手臂的同事率先發現了花壇前的小島芽衣子，忽然道。

　　「啊？哪里？」

　　今川音羽循著同事的目光望去，立馬看見了站在花壇前的女孩子。

　　她本來想上前打個招呼，可小島芽衣子的視線卻硬生生地轉移到了前方的表田里道身上。

　　今川音羽：「……」

　　這也太直白了吧，恨不得將人生吞活剝的熾熱目光。

　　小島芽衣子才不管自己的目光有多駭人，見表田里道跟幾位同事告別，朝她這里走來，立即伸出了手打招呼。

　　她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的打算。而且，他們之間至少隔了好幾米的距離。

　　表田里道微楞，一開始還以為是個陌生女生在跟他身後的同事打招呼，直到走近了一些，看清楚了她的容貌。

　　「好巧啊，里道大哥哥。」女孩子笑道，嘴角漾開兩個小酒窩。

　　每次看見她，她都是一副很高興的樣子。撇去心底隱隱約約的羨慕，他問道：「你好，在等人嗎？」

　　小島芽衣子想起自己的主任務，眼睛越過他，看向他身後的今川音羽，「我表姐也在這里工作，我兼完職來找她一起下班。」

　　聞言，表田里道轉身，與今川音羽對上了視線。

　　今川音羽和表田里道平時的交集不多，一個是主持人，一個制作後期，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討厭的人——那就是出木田導演。

　　此人及其擅長職場PUA，想一套是一套，根本不把他們這些職員當人。其中，表田里道遭受到的荼毒最深。

　　望著他毫無生氣的眼睛，今川音羽在心底深深嘆息。

　　「表田君，芽衣子是我的表妹。」她介紹道。

　　「原來是這樣。」他的笑容很淡，是那種維持得很勉強的社交微笑。

　　三人走了一段路，有一搭沒一搭聊了些事情，小島芽衣子全程都在傾聽，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

　　她還沒有出社會，如果發表了意見，多半比較淺顯，還不如借著這個機會聽聽社會人是怎麽想的，也許她就能理解一些成熟的想法了。

　　路過第三個十字路口，今川音羽要回家了，之後的路程就只有表田里道和小島芽衣子了。

　　「我先走了，還麻煩表田君在路上照顧照顧芽衣子。」她道。

　　小島芽衣子滿眼的期盼，看起來怪欠扁的。

　　今川音羽有些氣不過，又道：「那個，芽衣子是路癡，東南西北分不太清。」

　　小島芽衣子：「……」

　　表田里道：「沒關系。」

　　聲音聽起來多少帶著些許勉強。

　　「那麻煩你了。」

　　今川音羽報仇雪恨，心里爽快至極，走路都帶著風。

　　不會真信了吧。

　　凝視著她遠去的背影，小島芽衣子癟癟嘴，十分認真地解釋道：「其實，我五歲就能自己坐車去都內各個地方玩了。」

　　居然還當真了，剛才那一段明顯就是調侃。

　　表田里道配合地點點頭：「嗯。」

　　「不過……」他刻意停頓了半拍，「一開始以為你是那種迷糊性格。」

　　對什麽事情似乎都有幹勁，每天都很高興。一般來說，這種類型的人會下意識忽略掉生活中的很多細節，例如迷糊。

　　小島芽衣子不明所以地追問道：「為什麽啊？我長得不聰明嗎？」

　　「不是，就是感覺吧。」他說。

　　話音剛落，身旁的女孩子忽然停住腳步。表田里道側臉，只見她面如白紙，兩只手在口袋中搜尋著什麽。

　　「怎麽了？」他問。

　　「我……我手機找不到了。」說完，她咬著唇，眉眼之間染上了委屈：「那個，可以拜托里道大哥哥打一下我的號碼嗎？」

　　果然……

　　表田里道一點都不訝異，甚至還很平靜地拿出了手機：「你報號吧。」

　　她報出了一串數字。

　　撥通兩秒，她的背包里就傳出了一段鈴聲。

　　「啊，原來在這里。」小島芽衣子拉開背包拉鏈，拿出了手機，如釋重負道：「還好還好。」

　　表田里道：「找到就好。」

　　「這可多虧了里道大哥哥呀。」

　　小島芽衣子笑得還是很甜，眼里卻是不加掩飾的狡黠，宛如小狐貍得逞之後刻意流露出的得意。

　　他楞了楞……

　　迷糊的人，好像並不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

　　套路，都是套路……

　　因為日本成年20歲，我就設定大學生啦，高中生限制太多，你們懂的。

　　雖然目前16可以結婚，但是最新日本《民法修正案》女性原本的法定結婚年齡16歲，上調至和男性相同的法定結婚年齡18歲（2022.4實施）這說明了原來的已經不適合國情了……而且16結婚，我個人覺得無比怪異。

　　兩個人不會太早在一起，女主打直球，里道要糾結一下，反正拿下來了。

　　來都來了，康康我的預收吧！

　　《亞人小姐拒絕殉情》；

　　又名《穿越總在洗澡後》；

　　因為「亞人」的身份，我人生的前十八年是在私人研究所里度過的。

　　在那里，我的日常就是在忍受各種痛苦的死法。死了複活，複活又死……日複一日，我早已麻木。

　　而就在某天，當我洗完澡走出浴室時，囚禁我的地方突然大變樣子——客廳、沙發……甚至還多出了一個奇怪的繃帶男。

　　我？

　　沒想到，繃帶男不僅接受了我的憑空出現，甚至還當場單膝下跪，握住了我的手——

　　「這位美麗的、只裹著浴巾的小姐，先不提您為什麽會出現在我家……所以，您願意和我殉情嗎？」

　　我：「……」怪人真多。

　　可是，我不想死了，我想活著。

　　為自己而活。

　　/

　　「太宰先生，請務必要珍愛生命啊。」

　　⚹人設圖來自碧水咕咕

　　⚹小甜餅HE，正文第三人稱。

　　⚹劇情偏少，女主會時不時穿回去……

5、Chapter.05

　　拿到了手機號，小島芽衣子並沒有急著去發訊息噓寒問暖。

　　人和人之間都喜歡保持距離，更何況他們才幾面之緣，要是破壞了這個分寸感，以後會很難辦的，還是相處熟悉了一點再說吧。

　　但她沒想到的是，上天似乎並不給她和表田里道相處的機會。

　　一連好幾天，小島芽衣子都沒有在MHK電視臺大樓前蹲到他，她蹲到的只有親愛的表姐而已。

　　「我已經三天沒看見里道大哥哥了，怎麽回事？」

　　化悲憤為動力，小島芽衣子猛地嗦了一口奶茶，順便嚼碎了里面的黑糖珍珠。

　　今川音羽斜睨她一眼，道：「他們本來就沒有固定的下班時間，提前一點或者往後推都有可能。而且，聽說他前晚通宵加班呢，為了給球畫什麽表情。」

　　小島芽衣子當即蹙起眉來：「那個出木田還是人嗎？這種事情為什麽要主持人做啊？」

　　今川音羽：「還記得節目里那個細菌怪人嗎？」

　　想起他在節目里的裝扮，小島芽衣子便樂從心來，忍俊不禁道：「記得，里道大哥哥的服裝簡直太好笑啦。」

　　「就是他用的那種球，畫了好久好久。」今川音羽說到這里，嘆了口氣，「他脾氣太好了，不，應該說是太能忍了。不過也能理解，工作之後確實很難拒絕一些事情。」

　　小島芽衣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喝了兩口奶茶。

　　「你們兩個住得也近，理應有很多辦法見面才對。」

　　今川音羽不能理解她這種磨嘰的行為，幾天都沒什麽進展，這叫什麽追人嘛。按照這種節奏下去，這兩個人明年乃至後年都不會有結果。

　　「要不……」小島芽衣子喝完最後一口奶茶，不緊不慢道：「我幹脆表白吧。」

　　今川音羽？

　　今川音羽：「不是，你不是要分寸感嗎？」

　　「可是，憋著很難受啊。」她理直氣壯道，「默默註視是沒有結果的，我怎麽也要主動一回再說，至少要讓他知道我的心意。」

　　今川音羽：「……」

　　小島芽衣子：「那就這麽決定了，祝我好運哦。」

　　見狀，今川音羽也只好道：「祝你好運。」

　　「謝謝你啦，姐姐。」

　　她粲然一笑。

　　哎，算了，她還年輕，隨她去吧。今川音羽想著，無奈地搖了搖頭。

　　表田里道這種人看起來好追，實則一點都不好追。等她栽跟頭就會明白其中的苦楚了。

　　——

　　晚上7:40分，表田里道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家中。

　　公寓的隔音並不好，早在門口時他便聽見了從鄰居家傳來的吉他彈唱聲，是一首很溫暖的英文歌。

　　響起得很突然，他一時半會人想不起有哪些鄰居家有會彈吉他的人。

　　直到靠近陽臺，他才確認這聲源來自隔壁陽臺，能擁有這麽年輕的嗓音的人，只能是小島芽衣子了。

　　原來還會彈吉他麽。

　　表田里道不打算打斷她的彈奏，默默聆聽了一會兒，順便吹了下風。

　　忽然，隔壁的歌聲戛然而止，隨即傳來小島芽衣子的聲音：「是里道大哥哥吧，我聽見你的腳步聲了。」

　　不出聲也不妥當，他默然點燃一根煙，道：「你聽力不錯。」

　　小島芽衣子笑道：「我剛才只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而已。」

　　表田里道：「……」

　　對面沈默無語，她卻渾然不覺尷尬，還道：「剛才彈吉他的時候，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什麽？」

　　表田里道對這件事並不感興趣，但秉持著不讓人自說自話的原則，他選擇暫時充當一個傾聽者。

　　小島芽衣子：「我和你好像在街頭見過一次，那時我在唱歌。」

　　他猛然回想起那天下班後在街頭偶遇的歌手，她的穿著忽發變得清晰起來，尤其是那個帶著兔耳朵的帽子。

　　「是你……」他訝異道。

　　「對呀，是我。」小島芽衣子道：「我……」

　　話還沒說完，樓下傳來窗戶被猛然打開所發出的「嘩」聲，一道中氣十足的女聲橫插進他們的對話之中——

　　「樓上的能不能不要在陽臺聊天了？我們家里人準備睡覺了！」

　　小島芽衣子：「……」

　　表田里道：「……」

　　小島芽衣子把頭探下去，道：「抱歉，我們現在就進去。」

　　怎麽八點不到就睡覺了。她在心里小小地抱怨了一下，搬起吉他準備走進房間時，忽然想起什麽，又倒退了兩步。

　　「里道大哥哥，等會兒用line聯系可以嗎？」

　　話題中止誰也不好受，更何況是被人硬生生打斷的。表田里道的心里難得生出一絲好奇，也想聽她把話說完，便道了聲「好」。

　　小島芽衣子眉開眼笑：「那就麻煩你啦。」

　　不麻煩。他在心里回答。

　　跟人用訊息聊天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以歸溯到大學時期。那個時候，朋友似乎還有很多，都是可以徹夜聊天的關系。

　　只可惜，現在的他不僅沒有徹夜長談的經歷，也沒有可以陪他聊天的人了。

　　時間飛快，快到表田里道偶然才意識到，原來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也即將迎來碌碌無為、極其平庸的三十二歲。

　　火星即將熄滅，他轉身，將煙頭丟進了煙灰缸里。

　　——

　　小島芽衣子的頭像是一只很可愛的粉紅兔子，看上去和她本人的性格有種說不出的相似。

　　表田里道和她聊了一會兒，就發現自己似乎跟不上年輕人的步伐了。對面發來的表情包都很時髦，而他的表情用來用去就那麽幾個。

　　她發現了他只有幾個表情包，還給他安利了一個表情包網站，說那里可以獲取最新的熱門表情包。

　　表田里道：「……」

　　【表田里道：我可以直接從你這里保存嗎？】

　　【芽衣子：表情包都是用偷的，可以不用打招呼。】

　　【表田里道：啊，這樣啊。苦惱兔兔頭.jpg。】

　　違和感突破天際，小島芽衣子不由得躲在被窩里偷笑起來。

　　【芽衣子：我這里有你的表情包，要看看嗎？】

　　【表田里道：……】

　　【表田里道：不用了，謝謝。兔兔拒絕.jpg。】

　　猜都不用猜，節目組給他安排的奇葩服裝那麽多，隨便截圖都是一個新鮮的表情。兔原跳吉和熊谷光夫有時候私聊時會用，別問他怎麽知道的。

　　【表田里道：啊，對了，你今天唱的歌叫什麽名字。】

　　對面很快甩過來一個音樂分享鏈接。

　　【芽衣子：《Que Sera Sera》在線收聽。】

　　表田里道點進鏈接才發現這是「一起收聽」，屏幕上兩個頭像緊緊挨在一起，看起來極為親密。

　　【芽衣子：這首歌很催眠，我每次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他想了想，回複道：

　　【表田里道：嗯，多謝。】

　　【芽衣子：果然，里道大哥哥的睡眠質量不好啊。兔兔恍然.jpg】

　　【表田里道：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其實，有人偶爾聊聊天倒也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6、Chapter.06

　　隨著十二月份的到來，天氣變得愈發寒冷。全國迎來一輪大降溫，有的地方甚至直接跌至零下。

　　小島芽衣子從離開被窩的那一瞬起，整個人就似乎喪失了活力，一雙眼睛處於半睜不睜的狀態，剛才還險些在地鐵上睡著了，好在沒有坐過站。

　　今天早上的課程也很枯燥，坐在後排應該能睡個好覺。

　　她邊打著哈欠，邊踏進校園內。突然，肩側傳來一道好聽的女聲——

　　「早上好，芽衣子。」

　　小島芽衣子忙側臉，見是同專業的吉村晴，打了個招呼，「早上好，小晴。」

　　「你怎麽了，昨晚沒睡好嗎？」

　　吉村晴平日里最愛觀察小島芽衣子的妝容，總會在閑余時間讓後者傳授一下她的化妝經驗。可沒想到，她今天看起來疲憊的很，像是沒休息到什麽。

　　小島芽衣子點點頭：「嗯，昨晚查資料呢。」

　　其實不然。真相是她昨晚和表田里道聊完天準備睡覺時，忽然發現自己的專業課研究報告還沒有寫，然而，後天就是截止日了。

　　她的心里當時就苦得不行，不禁開始懷疑為什麽當初要選擇文學。

　　吉村晴笑道：「又是研究報告吧，你總是拖延。」

　　「拖延癥啊，我也沒辦法。」小島芽衣子理直氣壯的語氣讓人難以反駁。

　　兩人又一路閑聊著找到了教室。剛找到角落的座位坐下，吉村晴就放下書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是從宿舍搬出去了嗎？」

　　「嗯……」

　　「為什麽啊？」她問：「宿舍那麽難搶。」

　　小島芽衣子答：「就是想搬出去了。」

　　吉村晴眼睛一瞇，笑容逐漸收斂不住，「你不會談戀愛了吧。」

　　「啊？」小島芽衣子遲疑了幾秒，道：「我還在追求中呢。」

　　「哦，追求中。」

　　吉村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有什麽不對：「追求中！」

　　這絕對是她最近聽到的最爆炸的新聞。要知道小島芽衣子在學校可是相當受歡迎的類型，走到哪兒都有男生蠢蠢欲動想搭訕，當之無愧的「最想交往榜」TOP前三。

　　這種人會去追求別人？騙人的吧。

　　見吉村晴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小島芽衣子慢悠悠地說道：「是啊，很難追呢……你讓我先睡會兒，困死了。」

　　吉村晴：「……」

　　論吃瓜吃一半不讓吃完的感覺。

　　想來想去，她還是沒辦法對這個八卦坐視不理，到嘴的鴨子怎麽能飛走？

　　於是，她又戳了戳閉著眼睛的小島芽衣子，小聲道：「芽衣子，到底什麽樣的人啊？」

　　她實在是太好奇了，哪怕知道一點點消息都夠。

　　「嗯……一個很好的主持人。」小島芽衣子半睜開眼，含混地說了一句後，又埋頭睡著了。

　　主持人？

　　這個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似的，但能讓她喜歡的人，肯定是相當優秀的人吧。

　　吉村晴拼命回憶著平時與小島芽衣子相處時的一幕幕，希望能得到些許蛛絲馬跡的提示。

　　忽然，她想起了什麽。

　　就在不久前，她們兩個曾討論過兼職這件事情。當時，小島芽衣子說想去MHK那里工作，不在乎有多少薪資。

　　難道是MHK的主持人？

　　吉村晴摩挲著下巴，在腦袋里搜羅著自己僅知道的那麽幾個主持人，最終鎖定了目標——蛇賀池照。

　　他不僅人長得帥，聲音又好聽，是她為數不多的比較欣賞的主持人之一，雖然是兒童節目的主持人。

　　大部分女生都喜歡，那芽衣子肯定也喜歡……吧？

　　深感自己破解了一個天大秘密，吉村田不禁在心里偷樂起來，心情頓時美麗。

　　這就是八卦的快樂。

　　——

　　下課鈴打響了。小島芽衣子緩緩睜開眼。

　　教室里人很多，還開著空調，她整張臉都是紅撲撲的，又熱又缺氧。

　　可這個呆萌的模樣瞬間勾起了吉村晴的保護欲，恨不得把她摟在懷里蹂ㆍ躪。

　　「餓了，去吃飯嗎？」

　　小島芽衣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開始收拾桌面的文具和書本。

　　「想吃什麽？」吉村晴狠狠捏了把她的臉。

　　「嗯……」小島芽衣子略加思索，道：「赤門套餐吧。」

　　說到吃的，她清醒了不少，從口袋中摸出手機，點開了line。

　　毫不意外，她和表田里道的聊天記錄停留在昨晚的互道晚安，二人都沒給對方發消息。她雖然沒抱有希望，心情卻還是不由黯然了幾分。

　　一旁的吉村晴瞧見她神情冷淡，隨口一問：「怎麽了？」

　　「沒什麽……」小島芽衣子嘆了口氣，道：「就是和喜歡的人還是沒能到互道早安的關系。」

　　吉村晴訝異道：「居然有男生對你不主動？」

　　小島芽衣子：「……」

　　小島芽衣子：「那些主動接近我的，都沒安好心。」

　　聽著這宛如幼稚小妹妹的發言，吉村晴摸摸下巴，目光瞥到教室門口的那一抹泛著藍光的黑，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微笑：「也不見得所有都是不安好心。」

　　小島芽衣子所以地皺起了眉頭。直到她和吉村晴一前一後走出教室，看到門口站著的人時，這才反應過來了什麽。

　　「忍足學長？」她輕輕喚了一聲。

　　忍足侑士原本是低著頭回複短訊的，聽見小島芽衣子的聲音，忙擡起頭微笑道：「小島同學。」

　　吉村晴不滿地揮揮手，強行插入他們的對話之中，開玩笑道：「餵，你是看不到我嗎？」

　　她和忍足侑士算得上的青梅竹馬，平常說話也完全不在意什麽前後輩的身份，有時候在外人面前也直接把敬語省略了。

　　他推推鼻梁上的眼睛，眼里含著幾分無奈，「不好意思，剛才沒看見你。」

　　一聽就是騙人的。吉村晴不滿這個回複，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翻了個碩大的白眼，道：「你們倆慢慢聊，我先走了。」

　　說完，她真的一副要離開的樣子。

　　「沒必要……」忍足侑士叫住她，「我們邊走邊說。」

　　小島芽衣子拉住吉村晴的手臂，問他道：「是很重要的事情嗎？」

　　「倒也不算。」他說。

　　忍足侑士人高腿長，容貌俊秀，在人群中顯得格外引人註目，再加上還有個人群發光體小島芽衣子，去食堂的這一路上，吉村晴不知道收到了多少探詢的眼神。

　　真是怎麽看怎麽般配啊。

　　忍足侑士察覺她胡亂瞟的目光，嘆了口氣，側臉看向小島芽衣子，「是這樣的，最近我父親就職的醫院外聘了一位很有名的骨科專家，說不定……」

　　他沒有說下去。

　　小島芽衣子理解了他的意思，只是笑著婉拒道：「學長，我已經不在意了。」

　　「已經不在意了嗎？」忍足侑士問：「不想重新回到舞臺上嗎？」

　　在他的註視下，她搖搖頭，「雖然不甘心，但是我早就接受了。」

　　「不……」她頓了頓，苦笑道：「應該說是完全接受了。」

　　作者有話要說：

　　蛇賀池照？

7、Chapter.07

　　國標舞貫穿了小島芽衣子的整個少女時代。

　　在她二十幾年的人生中，半數以上的時間都奉獻給了這項競技運動。

　　要不是一次意外，她或許還會在各種比賽之中繼續發光發亮，而不是在家里休養了一年多才痛定思痛，勉強接受事實。

　　但這終究是從前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死死地抓著也沒什麽意思。

　　小島芽衣子自認為看得算是很開了，可糾結在一起的眉毛卻出賣了她並沒有完全釋懷，至少在吉村晴和忍足侑士眼中是這樣的。

　　要放棄一項真正喜歡的東西是很困難的，可能永遠都無法正視。

　　忍足侑士和吉村晴與彼此對視一眼，都選擇緘默不語。畢竟在這種場合下出聲實在是不太合適。

　　可他們沒想到，小島芽衣子僅僅消沈了幾分鐘，在踏進食堂後就恢複了以往的元氣，甚至還更積極了。

　　吉村晴：「……」

　　果然，各種煩惱在幹飯面前都不算什麽。

　　她放下包，忍足侑士很自然地在對面落了座，端著餐盤回來的小島芽衣子見狀，默默坐在了她的旁邊。

　　哪里怪怪的。

　　吉村晴沒當回事，起身，朝對面的人擡了擡下巴：「你吃什麽？」

　　忍足侑士失笑，「一起去吧。」

　　二人都離了座，給小島芽衣子騰出了片刻獨處的時間。她點開和表田里道的聊天框，發去了今天的第一條訊息。

　　【芽衣子：中午好啊，里道大哥哥吃飯了嗎？兔兔疑惑.jpg。】

　　還附贈一張熱氣騰騰的赤門套餐照片。

　　此刻，與熱鬧溫暖的食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某處海邊。幾個人正在冬日里鮮有人際的沙灘上你追我趕，留下一串串腳印。

　　「先到這里，大家休息去吧。」

　　出木田導演實在是冷得不行了，身上就算穿著厚厚的棉服也沒辦法阻擋住寒風的侵略。說完這句話後，他立馬鉆進了攝影棚內避風。

　　「什麽嘛，一天到晚就知道折磨人……」看見這一幕的多田野詩乃不滿地小聲抱怨出聲：「自己溜得比誰都快。」

　　表田里道沒有發表意見，只是一臉漠然地往身上套著羽絨服，手因吹冷風而被凍得毫無知覺，動作都比平時慢上不少。

　　現在是麻木大於憤怒。

　　忽然，口袋中手機振動了一下，他低頭查看訊息，是小島芽衣子發來的問候。

　　他攥緊拳，將手放在嘴邊，試圖用嘴里的熱氣緩解手指的僵硬程度。過了幾十秒，他才開始回複。

　　【表田里道：剛才才結束工作，沒有吃飯。】

　　這個照片是什麽意思？是要誇獎嗎？

　　表田里道又思索了一陣，在鍵盤上敲出了一句話：

　　【表田里道：看上去很好吃。】

　　可小島芽衣子此舉只是單純地分享一下日常，壓根沒有求誇獎的意思。她看見這條消息先是楞了一會兒才回複。

　　【芽衣子：東大的食堂還行啦，里道大哥哥哪天可以過來吃，我請你。】

　　【表田里道：謝謝你。】

　　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但這就是最大的拒絕。見狀，她立即轉變了話題。

　　【芽衣子：你今天午休的時間好像比以往要晚了。】

　　【表田里道：我們在海邊。】

　　【芽衣子：那麽冷去海邊做什麽？】

　　【表田里道：拍夏天的外景。】

　　【芽衣子？】

　　什麽是夏天的外景？現在可是冬天啊。

　　【芽衣子：反季節MV？】

　　【表田里道：兔兔點頭.jpg】

　　【芽衣子：那豈不要穿泳裝？】

　　不知道為什麽，小島芽衣子看見夏天和海邊這兩個詞就自然而然聯系到了泳裝，準確來說應該是男人的泳褲。

　　泳褲上面，就是線條優美的腹肌，以及……她咽了咽。

　　她看節目這麽久了，一直非常好奇表田里道的身材，總是會遐想那些無下限服裝里面的身體究竟是怎樣的……不對，這是冬天，她首先應該擔心的是他的身體，怎麽能想這些東西！

　　小島芽衣子為自己不合時宜的想法感到羞恥，忙準備打一段話慰問一下，可對方的訊息比她快得多。

　　【表田里道：目前是背心和短褲，不知道下午會不會換。】

　　打了幾句話，表田里道的手又僵住了。這時，蛇賀池照的聲音從攝影棚里飄過來——

　　「里道大哥哥，過來選便當了。」

　　還好。他慶幸地想著。

　　居然還有便當，也沒那麽慘。

　　——

　　下午的時間好像過的很快，小島芽衣子在專業課上思考了好幾個問題，結果還沒思考出什麽就下課了。

　　真ㆍ時光匆匆。

　　今天書店還恰好有事關門，她也不用去打工，時間一下子多出了很多，讓她都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小島芽衣子戳了戳吉村晴的手臂，道：「小晴，我很困惑。」

　　吉村晴這一下午也沒怎麽聽講，凈顧著數小島芽衣子嘆氣的次數了。本來想主動問她發生了什麽，卻不料她自己提及了。

　　「怎麽了？」吉村晴佯裝不好奇地問道。

　　小島芽衣子沈默了片刻，語氣誠懇：「感情上的事情，你能幫我嗎？」

　　吉村晴？

　　「等等，我也是母胎solo，怎麽幫你啊。」

　　說起感情的事情，吉村晴也很苦惱。

　　她長這麽大接觸到的男性就那麽幾個，排除不是很熟悉的，那就只有忍足侑士了。再說了，她和忍足侑士之間可是純潔得不能再純潔的友誼。

　　「沒關系的，我就是想知道你的看法。」不等吉村晴回答，小島芽衣子就拋出了問題：「我喜歡一個人很多年了，但是最近我們兩個才認識。」

　　很多年……

　　吉村晴嗅到八卦的氣息，狂點一陣頭，「你繼續。」

　　「我想告訴他我的心意，可思考了一下，總感覺太唐突了。」她的臉上難得浮現出茫然的神情，「他可能會很困擾。」

　　吉村晴的心咯噔一下。

　　將是好了，一向直來直去的芽衣子都開始躊躇不前，忍足侑士完全沒有希望了。

　　她邊為竹馬還未開始就結束的愛情默哀著，邊道出了自己的想法：「嗯，我覺得吧，只要臉皮厚，這都不是事。」

　　「嗯？」

　　「先用開玩笑的語氣試探一下，他不同意的話，那就下次再來。」吉村晴盯著小島芽衣子的眼睛，道：「芽衣子，愛情是會讓女孩變勇敢的。」

　　扯淡，完全在扯淡。

　　吉村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亂說些什麽，反正小島芽衣子露出了笑容，看上去很高興。

　　算了，就這樣吧。

　　兩個母胎solo聊天，靠的不就是對彼此的信任嗎？

　　一個敢講，另一個敢聽。

　　作者有話要說：

8、Chapter.08

　　今天沒有和表田里道一起回家，小島芽衣子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但少歸少，她總不可能現在跑到海邊去找他，僅僅為了一起回家。

　　陪吉村晴在校門口的奶茶店坐了兩個多小時，順便翻譯了一篇英文文獻，她就感到屁股處於麻木的邊緣。

　　嗦完最後一口奶茶，小島芽衣子背上包，朝吉村晴道：「我先回家吃飯了。」

　　「這麽快就走了？」吉村晴聞言，目光從手機屏幕轉移到她的臉上，「不再坐一會兒？」

　　小島芽衣子：「不啦，早點回去睡覺。」

　　吉村晴：「明天見。」

　　看這情況，她們兩個以後待在一起的時間只怕會越來越短。

　　從奶茶店走回家至少要四十多分鐘。對於小島芽衣子這種懶鬼來說還挺艱難的。可是，她今天破天荒想步行回去，順道消化消化奶茶。

　　等她走一路晃到公寓附近的便利店對面，途徑一個垃圾桶時，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剛才似乎聽見了小貓咪的聲音，特別奶，很容易被路邊嘈雜的聲音給掩蓋了。

　　小島芽衣子往後退了幾步，視線在垃圾桶旁邊轉啊轉，最終定格在了一個黃紙箱上。

　　她湊近了一些，蹲下身學著貓咪叫了兩聲。隨後，紙箱子里傳出了一聲微弱的「喵」。

　　果然在這里。

　　她喜上眉梢，將紙箱搬出來，與那些垃圾袋隔離開，伸手扒開半掩著的紙蓋，往里面看去。

　　果不其然，正中央趴著一只黑白相間的奶牛貓。在接近零度的天氣中，它被凍得瑟瑟發抖，拼命叫喚著，希望以此引起人們的註意。

　　可只有小島芽衣子停了下來，翻找到了它。

　　這大概就是緣分吧。

　　貓咪正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她，眼神不知道是戒備還是好奇，或許是二者皆有。

　　她試探性地摸了摸它的頭，後者張嘴打了個哈欠。也是因為這個動作，她看清了它口中的牙齒。

　　幼齒好像是長齊了，應該在三個月左右吧。可這小家夥看上去要比三個月的貓咪小一些，看來沒有及時補充到營養就被遺棄了。

　　小島芽衣子對於貓咪的知識都是從網上知道的，自己並沒有什麽實際的經驗。

　　小島太太對貓毛過敏，所以家里從來沒有出現過什麽帶毛的小動物。

　　帶回去是不太可能的，她只能給它準備好吃的喝的，希望它能早日迎來新的主人。

　　把買的小魚幹一條一條掰斷，小島芽衣子又幫它沖泡了點羊奶粉，看著貓咪從警惕到慢慢開始吃，她也終於放下了那顆老母親的心。

　　從小到大，她就特別喜歡貓咪，總盼望著能養一只。雖然現實不允許，但幾十分鐘總可以吧，她也算擁有過貓咪的人了。

　　小島芽衣子將紙箱挪到了一個顯眼的位置，又去便利店里買了貼紙和幾條棉手帕。

　　貼紙用來留言，棉手帕負責給貓咪蓋著。

　　做完這一切後，她摸著小貓咪的頭道：「之後就要看你自己啦，但要是我晚上下來的時候你還在，我也許會把你帶回家的。」

　　她可不放心一只小貓能扛過這麽冷的天。

　　「還是希望你能遇見一個好主人。」小島芽衣子說。

　　小貓咪奶叫了一聲作為回應，歪了歪腦袋，綠色的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

　　拍攝結束得很晚，從海邊坐公交回來又花了大半個小時，表田里道只覺得異常心累。

　　會感冒的吧，應該。

　　在海邊吹了一天的風，他的靈魂仿佛都隨那風去了，下車都是渾渾噩噩的，連帶著他都沒註意腳邊有什麽，不小心就把路邊的一個紙箱給踢得震了震，卻沒踢翻。

　　箱子里面立即傳出了小貓的叫聲，像是在抗議他的所作所為。

　　貓咪？

　　表田里道頓了頓，蹲下身，借著路燈微弱的的光朝紙箱里望去。

　　此時，一個黑白相間的小腦袋正好從箱子里探出，目光直接與他相撞。圓溜溜的綠眼泛著光，卻並不令人感到害怕。

　　它太小了，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身上蓋著幾條棉質的手帕。

　　紙箱底部還有分布著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魚幹，以及一小罐剛剛開封的羊奶粉。

　　由此可見，遺棄它的主人還算是有些良心，至少知道放一些吃的喝的。

　　表田里道雖然患有輕微的花粉癥，但他的過敏源里並沒有動物毛屑這一項，擼貓便也擼得大大方方。

　　不得不說，小動物的毛是真的舒服，摸了幾下就緩解了不少疲憊。

　　貓咪性格溫順，很快就接受了他的撫摸，甚至還享受地瞇起了眼睛，沒發出半點聲音。

　　表田里道用空閑的左手在箱子里翻找了一會兒，發現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兩句話——

　　「喜歡我的話，就把我帶走吧。但我只跟負責的大人走哦，喵——」

　　他不由微笑。

　　「小貓呀……」他勾了勾它的下巴，用最歡快的語氣說著最悲傷的話：「你也沒人要啊。」

　　貓咪好似聽懂他說話一般，喵喵叫了一陣。

　　「真巧，大哥哥也沒人要哦。」

　　表田里道的笑容愈發燦爛，可眼瞳逐漸失去高光：「你也很寂寞，很孤獨嗎？很痛苦吧？」

　　貓咪：「喵。」

　　表田里道：「沒有人能一直陪著你，因為你已經長大了，陪伴你的只有自己。人的一生註定是孤獨的。」

　　……

　　到最後，表田里道還是把箱子搬走了，連貓帶箱。

　　一直到了家門口，他都沒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麽要把小貓咪帶回家，是因為一時泛濫的愛心嗎？

　　那肯定不是的。

　　難道是因為自己符合「負責」這一條嗎？好像也不是的。

　　但到底是因為什麽，他也不清楚，可他不願意去做尋找原因這麽無意義的事情。

　　公寓里一向很安靜，興許是因為獨居的原因，極少有什麽事情能打擾到他。

　　貓咪在紙箱里喵喵直叫，就宛如這萬籟俱靜世界中唯一存在的鮮活生命，專門用來襯托他死去的靈魂。

　　表田里道將紙箱放置在了地上，又順了順小家夥的貓，摸出手機準備網購一些養貓的物品。而就在此時，小島芽衣子的消息就彈了出來。

　　【芽衣子：里道大哥哥，今天我在路上看到了一只被人遺棄的小貓咪。但媽媽貓毛過敏，我就只好餵它吃了點東西就走了。】

　　【芽衣子：本來想著要是它晚上還沒被人領走，我就帶回去先養著再說。】

　　【芽衣子：可我下樓發現它被人領走了，有點小失望，希望它遇見一個好主人吧。兔兔流淚.jpg。】

　　他有一種預感。

　　【表田里道：那張紙條是你貼的？】

　　【芽衣子：你怎麽知道！】

　　【芽衣子：你看到了嗎？兔兔震驚.jpg。】

　　表田里道輕笑出聲。確實是她會幹出來的事情。

　　那麽喜歡貓咪嗎？

　　【表田里道：我不知道我算不算是一個負責的大人。】

　　【表田里道：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把它帶回家了。】

　　想了想，他又補充一句。

　　【表田里道：你可以隨時過來看看。】

　　就當……是對他的監督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大哥哥也是很溫柔的人，抹淚。

9、Chapter.09

　　最近，吉村晴發現小島芽衣子有些奇怪。

　　按照慣例，她們倆會在課余時間一起出去玩，宛如一對雙胞胎，除了睡覺時間都在一起。然而，小島芽衣子卻一連拒絕了她好幾回，理由是「很忙」。

　　「不是，你究竟有什麽忙的？」吉村晴忍無可忍，朝著手機道：「你又沒談戀愛，也沒別的兼職，究竟有什麽忙的？」

　　「我在餵奶呢。」小島芽衣子將手機夾在肩和臉頰之間，不慌不忙地應：「下周就出去玩啦。」

　　吉村晴的聲音聽起來很迷惑：「餵奶？」

　　小島芽衣子：「是呀，餵奶。」

　　吉村晴用了幾秒才緩過神來，道：「給誰餵？」

　　「貓咪啦，我現在有點忙，先掛了。」

　　不等她追問，小島芽衣子便將通話掛斷，專心致誌給眼前的小貓咪餵奶。

　　過了半會兒，奶瓶里的奶差不多被它喝完了，她想把奶瓶拿開，貓咪卻扒著個肉墩墩的爪子不肯松開。

　　「貪心鬼，每次都這樣。」小島芽衣子輕輕拿開它的貓爪，後者「喵嗚」了一聲，似乎是相當埋怨。

　　貓咪來到表田里道家已經一個多星期了，這期間小島芽衣子可沒少來擼貓。但比起貓咪，她更想跟貓咪的主人多多接觸。

　　可主人非但沒看出她的真實意圖，還對她的行徑表達了感謝。

　　怎麽感覺有點遲鈍呢？

　　小島芽衣子一手撓著貓咪的下巴，另一只支撐著自己的下巴，默默思考著哪里不對勁。這時，表田里道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小島小姐。」

　　「嗯？」小島芽衣子側臉望向他。

　　表田里道拿著一袋貓糧朝陽臺走來，漫不經心地開口道：「我想給它取一個名字。」

　　「里道大哥哥是想和我一起討論嗎？」她直直對上他的目光，微笑問道。

　　他的視線偏移了一寸，緩緩蹲下身，「是，我不太擅長取名字，想問問你的建議。」

　　兩個人取名字什麽的，總感覺……

　　小島芽衣子及時打住，拋卻腦袋里浮現出的那些奇怪的想法，垂眸沈思幾秒，道：「里道大哥哥有喜歡的動漫人物嗎？」

　　「沒有，我不是很愛看動漫。」表田里道說。

　　其實是有的，而且還能脫口而出。不過那是少年時期的事情了，總覺得在這個年紀說出喜歡的動漫人物有些尷尬。

　　「啊，這樣嗎？」

　　雖然是疑問句，但小島芽衣子的聲音不帶絲毫的疑惑。她撓著貓咪的下巴，道：「要不就叫哈爾吧，我之前的烏龜和仙人掌都叫這個名字。」

　　表田里道：「……」

　　烏龜能夠理解，為什麽仙人掌？

　　「這麽喜歡哈爾嗎？」他問。

　　「對呀……」她斬釘截鐵道：「哈爾是我小時候的理想型。」

　　表田里道點點頭。他能夠理解小島芽衣子，因為當時他看這部電影時，妹妹也吵著長大以後要嫁給哈爾。可是哈爾是蘇菲的，他當時還讓妹妹另覓幸福。

　　「不過，我現在的理想型不是他了。」

　　小島芽衣子話鋒一轉，眼睛也瞟向思緒漂遊在外的表田里道，用一句話強行將他拉回現實——

　　「是里道大哥哥哦。」

　　是里道大哥哥哦。

　　這個表白可以用「猝不及防」來形容。

　　縱使表田里道活了這麽多年，也還是被這句話沖擊到了。他甚至用了好半會兒反複咀嚼這句話的意思以及小島芽衣子的神情，想為她找理由開脫。

　　她似乎從二人認識之初就對他抱著莫名其妙的好感。雖然不知道這份好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或許只是喜歡節目上的他呢，現實中的他有什麽值得喜歡的？

　　這就像有的小孩子說喜歡他一樣，二者並沒有區別。

　　就當作對他工作能力的肯定吧。

　　不知道表田里道內心風暴的小島芽衣子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前者，只見他的神情也從方才的茫然轉為了鎮定，心里暗叫不妙。

　　果不其然，數秒後，表田里道側過臉，悠悠道：「節目上的我更有趣吧。」

　　沒有任何落寞的情緒，這僅僅是闡述。

　　「現實中的我相當無聊的。」他追加道，「離任何一種理想型都要差遠了。」

　　聞言，小島芽衣子沒有發表看法，只是靜靜蹲在原地撫摸著貓咪。

　　在她看來，這更像是一種逃避，在面對異性直白表達好感時，他選擇用「節目上和現實中是不同的」作為回應，還下意識貶低自己。

　　不過，她也意識到了一件事——已經太久沒有人跟表田里道表白了，他至少空窗了好些年。

　　人在面對太久都不曾擁有的東西時，第一反應不是渴望得到，而是逃避。這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改變的。

　　小島芽衣子忽然慶幸自己還年輕，面對喜歡的人有足夠的勇氣和時間去等待。

　　「我沒有開玩笑啦。」她仰臉笑道：「現實生活中的里道大哥哥才更像一個真實的人。」

　　「我接觸後，感覺非常不賴！」

　　作者有話要說：

　　詐屍……

10、Chapter.10

　　「你都這麽說了……」

　　早上一碰面，小島芽衣子便和吉村晴興沖沖地描述她和表田里道的進度。

　　吉村晴也很感興趣，可教室里的人逐漸多了起來，很多人都往她們所在的方向看去。她只好邊聽著，從筆盒里拿出鋼筆，小聲道：「他就這個反應？」

　　蛇賀池照看起來不像缺女朋友的樣子，怎麽會是這種反應？

　　「不然呢？」小島芽衣子用指尖纏繞著碎發，不解地說：「他不把我的告白當回事。他是不是不喜歡我這種類型啊……」

　　這簡直比拒絕還讓人難受。

　　表田里道怎麽說也是比她多活了好些年，面對此情此景立馬就淡定了下來。

　　「不會的，你人見人愛，我說真的。」

　　跟小島芽衣子同學三年，吉村晴還就沒見過對她沒有好感的人，所以在說這句話時格外誠懇。

　　就連竹馬忍足侑士那樣的男生都表示「小島同學的人氣真的很高」……怎麽會有人不喜歡她呢？

　　可小島芽衣子現在看上去十分苦惱。果然，為情所困的人都很容易陷入自己設的困境之中。

　　「我說……」吉村晴揉揉對方柔順的棕發，想起了什麽，提議道：「周末泡溫泉去吧。」

　　「溫泉？」小島芽衣子楞了楞，下意識追問：「只有我們兩個人嗎？」

　　「是啊，你想有幾個人？」吉村晴調侃道。

　　她搖搖頭，「不是，兩個人挺好的，你知道我不太愛參加活動。」

　　「那就這麽說定了。」

　　吉村晴在腦海里搜索著都內有沒有什麽泡溫泉的好去處。反正無論如何，她都要把小島芽衣子拖出來放松一會兒。

　　蛇賀池照什麽的，就先拋去腦後吧。

　　男人就是萬惡之源。

　　——

　　其實，煩惱的人不止是小島芽衣子，另外一位當事人也很苦惱。

　　表田里道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錯了話，一連好幾天，小島芽衣子和他的聊天話題都僅僅限於「早上好」「中午好」和「晚上好」，連表情包都發得極少。

　　縱使是沒怎麽跟女性接觸過的他也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小島芽衣子不願意和他聊天了。也對，在那天後，她恐怕已經發現了他的木訥和無趣之處。

　　「真實」、「不賴」，她是怎麽想到用這種詞來形容他的？

　　「喵喵喵……」

　　哈爾在懷里蹭著，表田里道的衣服是很容易粘毛的那種布料，沒一會兒上面就粘上了它的毛發。

　　他的思緒被打斷，熟練地拿起旁邊的粘毛器，在身上滾了一圈又一圈，直到——

　　「叮……」手機忽然響了。

　　表田里道猛然回過神，低頭去看line。聊天框內，小島芽衣子的回複依舊很簡單：

　　【芽衣子：里道大哥哥，晚安。】

　　才九點就要休息了嗎？

　　他想著，敲擊手機鍵盤的速度放緩了些許。

　　【表田里道：你也是。】

　　安靜的房間里，小島芽衣子將目光從屏幕上移開，臉埋進軟軟的被褥之中，閉上了眼睛。

　　次日上午，暖陽高照，似乎可以掃除一切陰霾。

　　一輛敞篷豪車早早就停在小島芽衣子家樓下，引得人頻頻矚目。

　　「是不是太誇張了一點。」小島芽衣子打開手機導航，向車主展示，「坐大巴也挺快的。」

　　吉村晴早就料到她會這麽說，摘下墨鏡反駁道：「你知道那家溫泉旅館有多難訂嗎？今天還有電視臺的人包場。」

　　小島芽衣子看了一眼車，語氣慢悠悠：「這跟你特意開豪車的關系大嗎？」

　　「當然……」吉村晴打開車門，理直氣壯道：「旅館是跡部財閥名下的，我身為跡部景吾的表妹，怎麽也得豪氣點吧。」

　　「今天的我是超級VIP。」

　　小島芽衣子：「……」

　　小島芽衣子：「你開心就好。」

　　坐上副駕駛，她才乍然想起方才對話中被自己忽略的字眼——電視臺。

　　「等等，小晴。」趁著引擎還沒發動，她趕忙叫喚吉村晴，「電視臺的人包場？」

　　吉村晴微微側臉，「是啊，不然我何必跟我表哥聯系打聽還有沒有空房間。」

　　小島芽衣子：「那你知道是哪個節目的嗎？」

　　吉村晴：「我也不知道誒，你自己過去確認一下吧。」

　　下一秒，引擎發動，小島芽衣子才系好安全帶，忽然回憶起了什麽，問道：「你是什麽時候拿的駕照？」

　　「前年……」吉村晴鎮定自若道：「兩年沒開，手有點生。」

　　小島芽衣子？

　　牙白！

　　……

　　好在老天終究是眷顧她們的。

　　吉村晴一路飆到溫泉旅館並沒有發生什麽交通事故，沿路倒是看到了不少追尾事件，看得人心驚肉跳。

　　小島芽衣子解開安全帶，拿出手機給母親發送「安全到達」的短信後，隨手刷了刷動態。

　　【今川音羽：泡溫泉，泡溫泉！】

　　而地點定位在她們此刻到達的地方——緋樓館。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真的太太太懶了，我可能需要榜單鞭策一下……否則不知道要更到猴年馬月（抹淚下章真直球……

11、Chapter.11

　　一開始，小島芽衣子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等到看見大門的歡迎板寫著的「《和媽媽一起》一行」，她這才確定這是真實的。

　　居然是《和媽媽一起》。

　　前方，吉村晴已經越過她好幾步了，見人遲遲不跟上，回過頭喚道：「芽衣子，怎麽了？」

　　「小晴，這是命運吧。」

　　小島芽衣子一副被什麽驚訝到的樣子，目不轉睛地望著門。

　　吉村晴循著她的目光瞟了一眼門上的字，瞬間理解了一切，「啊，你喜歡的主持人也在！」

　　「那今天是幸運日吧。」她眼眸一亮，挽起她的胳膊，嘴角抑制不住向上：「我決定了，我今天一定要跟里道大哥哥說好多好多話。」

　　「你能不能有點誌向……里道大哥哥！」吉村晴話說一半猛然反應過來什麽不對勁。

　　里道大哥哥……好耳熟啊。

　　小島芽衣子甜甜笑著，「是啊，我喜歡的是里道大哥哥，表田里道。」

　　……

　　吉村晴花了半天的時間接受自己搞錯了這個事實。

　　她躺在榻榻米上，無聊地瀏覽著網上關於「表田里道」的一切信息，總結出關於這人的印象——

　　三十多歲的育兒節目主持人，平時總會被節目組安排穿一些奇奇怪怪的衣服。

　　不過這個身材確實不錯，穿那些奇葩服裝實在是暴殄天物了。

　　旁邊的小島芽衣子還在絮絮叨叨地跟她安利著這位主持人的好處，吉村晴卻不感興趣，幹脆用一個問句堵住她的嘴：「既然你的里道大哥哥那麽好，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去找他？」

　　這一問可把小島芽衣子給問倒了，還順便紅了個臉。

　　這的確是個問題。表田里道還在享受員工旅行呢，跟同事在一起的時間占大多數，她這麽硬湊上去怪怪的。

　　「你看你，一碰到他的事情就變得這樣猶豫。」吉村晴看著她直搖頭，把動作改為側臥，一只手撐著腦袋道：「要不要先泡個溫泉，等會兒讓服務員上點熱酒什麽的，我們可以好好商討商討對策。」

　　小島芽衣子沈思幾秒，覺得能行，便點了點頭。

　　——

　　應酬很無趣，可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在忍受夠了酒場氛圍，同事們的鬧騰後，表田里道打算出去透透氣。

　　他突然很想吸煙。

　　上大學那會兒其實並沒有什麽吸煙的欲ㆍ望，煙癮是在退役之後才逐漸染上的，等回過頭時，他已經要靠吸煙來調節心情了。

　　有的事情明明知道不好，但遭不住非要做。

　　離開宴會廳，表田里道根據指示找到了吸煙區，一支點燃的煙已經夾在了手指之間，走廊盡頭忽然出現了一道身影。

　　二人離得有些遠，所以他並不能很迅速地認出這人是誰，只是判斷出是位女性，還不是同事中的任何一人。

　　但有點眼熟。

　　表田里道瞇起眼，待那人走近了一些，面容一怔，幾乎是脫口而出那個稱呼：「小島小姐？」

　　聽見熟悉的聲音，小島芽衣子先是身形一頓。隨即才擡起了頭，以為這是酒醉後出現的幻覺。

　　不對，她才喝了三杯熱酒，不至於醉到出幻覺。

　　「里道大哥哥？」小島芽衣子揉了揉眼，上前了幾步。

　　站吸煙區前的人的的確確是表田里道。他穿著跟她相同的深色浴衣，投來的目光中也有同款的訝異。

　　他們都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一個是沒有料到，一個是還沒有打算。

　　可就這樣碰面了。

　　毫無心理建設的小島芽衣子呆楞地望著幾步之遙外的人，心底陡然生出不敢上前的緊張情緒。

　　該說點什麽？該說些什麽來著？

　　都怪那兩杯熱酒，她現在都不知道怎麽思考了。所有想說的話都被系在一起擰成了麻花，舌頭仿佛也在打架。

　　不好，酒精好像真的上頭了。

　　小島芽衣子已經有站不穩的跡象，表田里道想去攙扶她一把，卻又怕這樣太唐突，只好輕聲詢問道：「小島小姐，你是喝了酒嗎？」

　　「是……」她比了個「V」的手勢，「三杯而已。」

　　表田里道：「……」

　　這是對自己的酒量多有自信啊。

　　小島芽衣子才不承認自己會喝醉這種事，幹脆靠著墻平複激蕩的心情，極力保持著清明，甚至還想用問候之類的話語糊弄過去。

　　「你一個人嗎？」他田里道問。

　　表田里道手中的香煙自她出現開始便沒有被吸入一口，只是白白地在空氣中燃燒著。風一吹，帶著火星的煙灰被帶去了其他地方。

　　頭頂的白熾燈亮著，昏黃的橘色光線自他頭頂傾斜落下，清晰勾勒出面部線條，為其增添幾分柔和。

　　她無端覺得這樣的他很澀，明明他什麽也沒做。

　　仗著醉酒，小島芽衣子的目光放肆了起來，在表田里道清俊的臉龐上掠了掠，而後緩緩移開了眼，笑著道：「不是，剛在房間里和朋友喝酒，我出來散散步而已。」

　　她是那種一喝酒就會臉紅的體質，此時此刻的臉頰宛如被蒸到了五分熟，嘴角隨意牽起的微笑都讓人心猿意馬。

　　聞言，表田里道卻蹙起了眉，總覺得這樣不妥，開口提醒道：「你似乎喝醉了，一個人在外面不太好。」

　　可眼前的女孩子似乎並不打算領他的好意。

　　她的雙手捧起自己緋紅的臉，年輕女孩的嬌憨感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直勾勾地盯著他。

　　沒有被這樣赤ㆍ裸裸的目光註視過，表田里道別扭地側臉，將夾著的香煙遞進口里。還不等吐出煙霧，他便聽到了小島芽衣子雀躍的聲音——

　　「里道大哥哥，我有個請求……要不要考慮跟我交往呀？」

　　安靜……

　　安靜是今夜的溫泉旅館。

　　「咳……」他險些被煙嗆到。

　　這麽快就開始說胡話了嗎？

　　表田里道：「我……」

　　小島芽衣子沒心沒肺地笑嘻嘻道：「戀愛選我我超甜。」

　　表田里道：「……」

　　手中的煙微微顫抖。

　　算不上驚悚，但是是絕對的無法理解。

　　為什麽有人喝醉了就會隨便表白？他的表情逐漸變得麻木。

　　夜里很冷，只靠身上的浴衣抵擋是完全不夠的。小島芽衣子被冷風一吹，酒意散去不少，腦子也清醒了一點。

　　噢，表白了。

　　可面對自己剛才的表白，她倒是絲毫都不後悔，也完全不尷尬，甚至還眨眨眼，問道：「是不同意嗎？」

　　表田里道吸了口煙。

　　他該說些什麽？

　　沈默的須臾，小島芽衣子已經為自己找到了臺階下，「不同意的話，我下次再問你。」

　　表田里道：「……」

　　她好像醉了，但又沒有完全醉。

　　所以，他該當真嗎？

　　——

　　「那麽，謝謝里道大哥哥送我回來。」

　　小島芽衣子站在房間前，朝表田里道鞠了一個躬，又是平日禮貌的甜美女生。

　　「早點休息。」他頷首。

　　這件事不會有後續的。

　　回去的路上，表田里道想道。

　　只是年輕女孩子酒後的玩笑話而已，不必當真。

　　他拉開宴會廳的門，還在喝著熱酒的熊谷光夫聽見動靜率先回過頭，見是透氣回來的表田里道，隨口說了一句：「回來了。」

　　「嗯……」表田里道淡淡應道。

　　「有件事情我有點在意，可以問嗎？」熊谷光夫抿了一口酒，側臉看向他。

　　表田里道斟滿酒杯，「什麽事？」

　　「去廁所的時候，我看到你送一個女生回去。」熊谷光夫努力回憶著在走廊遇見的那個女生的樣子，道：「總覺得很在意。」

　　「啊，是我鄰居的女兒，在這里偶然碰上了。她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表田里道倒是毫不驚訝，畢竟小島芽衣子的長相符合絕大多數人的審美。

　　「不是……」他低頭凝視著杯中清澈的酒水，道：「我總感覺在哪里見過她，你應該也有印象的。」

　　聽他說到這里，表田里道開始迷惑了，「什麽？」

　　他和小島芽衣子才認識不久，怎麽可能之前就見過？

　　熊谷光夫用不確定的語氣道：「我也不是很篤定，她是京都人嗎？」

　　表田里道仍舊一頭霧水，卻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不是，她父母親都是東京人，她在東大讀書。」

　　「那是我記錯了吧。」

　　熊谷光夫聽完，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這件事就算暫且過去了。

　　雖然嘴上說著「記錯」，但他心中有十成十的把握——

　　他絕對見過小島芽衣子，而且不止一次。

　　——

　　回到房間，小島芽衣子並沒有直接躺下休息。反倒是坐在榻榻米上胡思亂想了好一陣。

　　腳邊的吉村晴早就抱著空蕩蕩的酒瓶入睡了，嘴里不知道在呢喃著哪國語言。

　　不過一會兒沒回來就爛醉如泥了。她笑著嘆了口氣，替地上的人蓋上被子。

　　剛才回來的路上，她看到了表田里道的同事熊谷光夫。他距離她大概有五六米遠，應該是朝著衛生間的方向去的。

　　而就在無意中，小島芽衣子側臉，他們的視線有了一個短暫的相交，黑發的男人當即露出了迷惑的眼神，多朝她看了一眼。

　　可下一秒，小島芽衣子就與表田里道拐了個彎，轉身走進另一個長廊中，完全避開了他的目光。她被很多種目光註視過，唯獨這樣的視線接觸得少。

　　大概是被認出來了吧。

　　她都變成這樣了還能被認出來麽？

　　小島芽衣子這樣想著，拿出手機點開相冊，翻起很久以前的照片來。

　　這些照片上的人物無一例外都是身穿制服的馬尾少女，昂首挺胸，臉上浮現著淡淡的高傲。

　　她還記得自己中學時代落了個「不好相處」的名聲來，估計就是因為這個表情。

　　小島芽衣子又隨意往前翻了翻，忽然，她指尖的速度慢了起來。

　　她很清楚，再往前就是那個時期的照片了。

　　一個毫無生氣，難以振作起來的自己即將展現在眼前。

12、Chapter.12

　　十四歲絕對是值得紀念的一年。

　　它也是榮耀與痛苦並存的一年。

　　那年，小島芽衣子和搭檔久田信弘在大型的國標舞比賽中多次獲得了少年組冠軍，二人終於追上了前輩兵藤清春和花岡雫的步伐。甚至還接受了《舞蹈焦點》專業舞蹈刊物的采訪。

　　在此之前，小島芽衣子從來沒想過自己未來不跳舞的話會做些什麽。

　　據媽媽說，她從小就是個很有主見的孩子，選擇國標舞是自己的選擇，咬牙堅持下來也是自己的選擇。

　　就連放棄也是。

　　可以這麽說，那個時候，國標舞就是她的全部。

　　小島芽衣子還記得身側的的少年捧著獎杯輕吻的模樣，她與他的眼眶里都蓄滿了激動的淚水。

　　「芽衣子，我們一起加油。」他如是說道。

　　他們都以為彼此會和對方一起開始嶄新的旅途，站在更大的國際舞臺上繼續夢想，卻沒想到這並不是開端，而是結束，至少對於小島芽衣子來說是。

　　在赴往下一場比賽的路途中，她遭遇了車禍。撞人的司機是個酒鬼，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一概不知，更不知他毀了一個人的夢想。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小島芽衣子還在試圖讓雙腿動起來，可在劇烈疼痛和刺目鮮血的雙重刺激下，她直接暈了過去。

　　而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在醫院。周圍的人都不敢對上她的視線，唯久田信弘檔紅著眼，擦著眼角的淚，輕聲道：「芽衣子，沒關系的，還是有痊愈的希望的……你過不久就可以站起來了。」

　　「多久不能跳舞了？」

　　她的聲音沙啞卻又冷靜得出奇，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只聽病床旁的少年緩聲道：「至少七年。」

　　至少七年，還是保守估計。

　　小島芽衣子咽了咽，用手肘去遮擋眼睛。淚水緩慢地洇濕了衣袖，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不會說話時，她突然開口喚了搭檔的名字：「久田。」

　　「嗯？」

　　久田信弘關切的目光一瞥來，她就說出了下一句話——

　　「你答應我，千萬別等我，一定得去找新搭檔。」

　　幾乎是哀求的話語，讓少年瞬間濕了眼眶。他鄭重向她承諾道：「芽衣子，你放心吧，我會的。」

　　辦理好出院手續和休學手續後，小島芽衣子就被小島夫婦送去了京都的奶奶家休養。

　　至於為什麽送去京都，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小島芽衣子的精神狀態極差，已經有抑郁的傾向了，繁華的東京並不太適合她靜養。

　　京都比東京更加安逸靜謐，十分適合當下的她。

　　但這並沒有對小島芽衣子病情的好轉起到多少作用。於她而言，無非就是換了個地方沒日沒夜地看比賽光碟。

　　不只是她自己比賽時的視頻，還有其他學員的視頻。那些曲目回響在耳際，她才能勉強感受到一點心安，但也只是一點。

　　因為她總會不知怎麽地睡去，不知怎麽地醒來。睜眼的一剎那往往是最空虛的，眼眶下意識湧出淚水，莫名其妙地開始傷感。

　　長此以往，心理醫生也經常出入奶奶家中，小島芽衣子也意識到了一點——她生病了。

　　與此同時，她還聽說了久田信弘和新搭檔配合不佳，在比賽中取得的成績並不佳，垂頭喪氣的模樣被不少人用手機捕捉了下來。

　　「芽衣子，你現在不應該看這些。」

　　花岡雫搶過遙控器，二話不說便關掉了電視機，房間里乍然恢複了寂靜。

　　她今天是特意來京都看小島芽衣子的，卻不想這位後輩已經同前幾個月截然不同了，面上不悲不喜，只是一個勁看著光碟。

　　這同花岡雫印象中的高傲的人截然不同，她隱約感到了危機感。

　　沈默許久，小島芽衣子露出一個蒼白無力的微笑，道：「雫姐，你和兵藤的比賽贏了嗎？多多良呢？」

　　花岡雫頓了頓，垂下眼眸，如實回複道：「大家都挺好的。」

　　又是一陣沈默。

　　等她再擡起頭時，面前的女孩子已經淚如泉湧，眼眶通紅，用力抿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來。

　　「可是……雫姐，我不好啊。」說到後面，她已經句不成句，「我……我不好啊。」

　　花岡雫沒想到這句話會激起小島芽衣子那麽大的情緒，慌忙不叠地握住她的手，「芽衣子，你不要激動……」

　　她置若罔聞，全身上下都寫滿了抗拒，繼續哭訴：「雫姐，我學了國標十年，我從來沒有想象過沒有它的生活……這真的對我好不公平。」

　　小島芽衣子可以接受努力過後輸了比賽，但她絕不接受這樣的結局。

　　就好比才剛剛開始便有人告知她，這是終點，不是起點。

　　一切的努力都白費了。

　　花岡雫試著代入了自己，也跟著小島芽衣子悄然紅了眼眶。

　　但這個世界上是不會有完全的感同身受的，她所能做的，只是聽完對方的痛苦，然後給予安慰。

　　她所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

　　家旁邊有一條河流，吃完中飯後，小島芽衣子主動提出要去河邊逛逛，這個任務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遠道而來的花岡雫的身上。

　　花岡雫以為小島芽衣子這是想通了，當即就高興地推著她出去了。

　　近日天氣轉暖，二人也脫下了厚重的棉服，換上了和季節相襯的春裝。

　　花岡雫在熟人面前的話很多，這一路推著她娓娓道來，一刻也沒停歇。

　　小島芽衣子將往下滑落的毯子往上扯了扯，笑著附和了幾句。

　　春光真的恰好。

　　「雫姐……」她拍拍花岡雫搭在她肩膀的手，哽咽道：「我突然想喝奶茶了。」

　　花岡雫沒有發現她語氣中的不對，問道：「這附近有嗎？」

　　小島芽衣子扯扯嘴角，仰頭笑道：「有的哦，我想喝珍珠奶茶。」

　　「那你在這里等著，我去附近給你買哦。」

　　待花岡雫離開後，小島芽衣子調整了輪椅的方向，徑直朝河邊去了。

　　這邊河堤的斜坡較為陡峭，如果輪椅不小心滑下去了……

　　這樣一個瘋狂的念頭在腦海中掠過。

　　要是沒有成功，她就放棄國標，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這樣想著，小島芽衣子的手往控制按鈕那里滑去。

　　輪子開始轉動。

　　一步……兩步……

　　靠背猛然傳來了一股將她往後扯去的外力。僅僅是一剎那，她還沒來得及回頭看，就被人安安穩穩地拽到了小徑中央。

　　「小姐，這樣很危險。」

　　好聽的男聲從身後傳來，小島芽衣子訝異地回過了頭。

　　她意外地撞入了一雙棕色的眼眸。

　　眼眸主人一頭棕發，生了張清俊的年輕面龐，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估計是在附近上大學的學生。她強逼著自己收回目光，佯裝無事發生道：「謝謝你。」

　　不敢再跟這人對視一秒。

　　小島芽衣子垂著腦袋當鴕鳥的須臾間，又走來了兩個男生，應該是和這位「熱心人」同行的夥伴。

　　「里道，怎麽了？」

　　「小姑娘怎麽了？」

　　……

　　無論他們怎麽問，小島芽衣子就是裝傻，表示自己只是不小心而已。

　　見狀，這三人也就不再詢問了，只是默默地戴在她身邊，等她口中的「姐姐」到來。

　　也在這片刻安寧中，小島芽衣子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做法究竟有多瘋狂，多錯誤。

　　她險些就……

　　「你剛才並不是無意的，對吧。」

　　驟然，頭頂響起了那位名為「里道」的男生的聲音。

　　小島芽衣子一楞。

　　「人生是由很多環節組成的，不能因為中途一個環節出了差錯，你就否定了前面所有的環節，阻止了後面的環節發生。」

　　他的聲音自始至終都很輕，保持著只有他們二人才聽得到的音量。

　　沙啞的，還帶著淡淡的溫柔。

　　在這種情況下，陌生人的善意很容易就讓人心里築起的防線崩塌，小島芽衣子也是。

　　她也不知從哪兒生出了勇氣，向他提問道：「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你為一個夢想堅持了很多年，可是你在中途不得不放棄，你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顯然是問住他了，因為他很久都沒有說話。良久，他才道：「其實，道理很淺顯易懂，安慰的話誰都能說，可未必誰都能做到。」

　　「這個問題對我來說也很難回答，因為我不知道當自己真正面對這種事情時，做法會不會和我說的一樣漂亮。但是……」

　　身後的人停頓了小半會兒，繼續陳述道：「請你不要否定自己。只是小環節出問題了而已，你還是很優秀。」

　　明明是聽過千百遍的話語，卻不知道為什麽。在這樣的境況下，小島芽衣子頓悟了。

　　可能放下還需要還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但這就夠了。

　　「是的，你說得對。」

　　她不斷重複著這句話，淚止不住地流。

　　這時，一張紙巾出現在了面前：「請用吧。」

　　小島芽衣子顫抖著接過，側過臉，毫不在意向陌生人展示自己通紅的雙眼——

　　「謝謝你……」

　　「不用……」他微笑。

　　「里道大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妹從這個時候就記住里道啦！

　　日行一善，會有老婆的！

13、Chapter.13

　　緣分是個奇妙的東西。

　　小島芽衣子原以為不會再見到表田里道了。畢竟陌生人之間很難再次產生交集。直到她某天打開了電視機，調到了體育頻道。

　　當攝像頭轉過一張張年輕的面龐，定格在熟悉面容的那一瞬，她才反應過來當初救她的男大學生是體育大學的體操明星。

　　原來是那樣一個熠熠發光的人。

　　再後來，他受傷退役，休息了好一陣後，又重新出現在了大眾的視野——不是以體操運動員的身份，而是育兒節目的主持人。

　　小島芽衣子既見證了表田里道最耀眼的時光，也目睹了他重新站起的時刻。

　　從十四歲到二十三歲，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她逐漸變得貪心，不滿足於現狀了。

　　她想去觸碰這個人，長久地陪伴他。她不甘心這樣沈默地註視一個人，什麽也不做。

　　無數貪婪的想法一並湧入腦海，小島芽衣子幹脆撩起衣袖又給自己倒了兩杯熱酒。

　　就這樣吧，酒後壯膽。

　　她想著，隨即拿起手機給表田里道發了個消息：

　　【芽衣子：里道大哥哥睡了嗎？】

　　他沒有立即回複她，她只好退出聊天框，點開某個軟件開始線上選電影票。

　　據說看電影是拉進彼此距離的最好方式。

　　近些日子上映的電影以純愛片為主，評分都挺高的。

　　小島芽衣子的指尖在屏幕上劃著，表田里道的消息忽然彈了出來。

　　【表田里道：沒有，你還沒睡嗎？】

　　【芽衣子：沒有，我在選電影票，我打算請一位前輩去看電影。】

　　【芽衣子：但是我很糾結，我不知道該選哪一部片。】

　　隨後，她發去截圖。

　　「叮……」手機又響了。

　　表田里道點開截圖，見是一溜影片，楞了楞，卻還是低頭仔細看起了簡介。

　　其實，這些電影對於他而言差別並不大。首先，他不是一個經常進出電影院的人，看電影這件事在不知不覺中已然成為了高級的消遣。

　　其次，大多數男性區分不出純愛影片的好壞。很不幸，表田里道也屬於大多數男性這一類，比起關註電影本身，他更在意自己會不會在中途睡著。

　　可小島芽衣子都來詢問他了……況且應該是位重要的前輩吧，他得幫上忙。

　　表田里道掐滅手中的煙，視線在圖上流連了好幾遍，最終定下了目標。

　　【表田里道：是我的話，應該是第二個吧。】

　　第二個……

　　看見電影名稱，小島芽衣子眨了眨眼——

　　《高專愛情故事》。

　　「該片講述了咒術師五條悟與荻原亞希子十多年的愛恨糾葛……從青蔥少年到而立之年，站在我身邊的依舊是你……」

　　這個簡介味兒有點沖。

　　但這是里道大哥哥挑選的，他喜歡就好。

　　小島芽衣子握拳給自己打了打氣，在輸入框內打下了一行字：

　　【芽衣子：表田先生，如果你下周日方便的話，可以與我一起去看電影嗎？】

　　打完。發送。關掉手機。

　　做完這一切，她的心砰砰直跳，手也跟著顫抖。

　　做到了……

　　此時此刻被攥緊的手機宛如一塊燙手山芋，小島芽衣子遲遲不敢去看他的回複。

　　手機提示音一響，她就仿若一只驚弓之鳥，嚇得將手機一拋，「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好在是榻榻米，手機屏幕逃脫了摔得四分五裂的命運。她撿起，屏幕一亮，表田里道的信息赫然映入眼簾——

　　【表田里道：好。】

　　只有短短一個「好」，並沒有詢問她為什麽，這大概就是成年人之間的默契吧。

　　你不問，我不答，心照不宣。

　　——

　　說起來也令人發笑，小島芽衣子為了這場約會足足緊張了一整個星期。

　　吉村晴從手機聽到她顫抖的聲音時，調侃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你都23歲了，沒必要這麽緊張吧。」

　　酒吧前臺，吉村晴翹著二郎腿，一手拿著手機，另一只手從酒保手里接過調好的酒，道：「怎麽還跟小學生一樣。」

　　「我沒有喜歡過別的男生。」那頭傳來悶悶的聲音。

　　酒吧里不斷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嘈雜聲浪，幾度快要蓋過小島芽衣子的聲音。

　　吉村晴以為自己聽錯了，訝異地拔高了音量：「你竟然沒喜歡過別人？」

　　「是啊……」小島芽衣子如實稟告，「我從頭到尾就喜歡他一個。」

　　吉村晴啞然失語。

　　她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暗戀經驗倒是十足，可都因為自己的退卻而沒有後文了。

　　她倒是挺佩服小島芽衣子的坦誠與直率，喜歡就追，被拒絕也不會過度傷悲。

　　酒保見前臺的女生突然停下品酒的動作，眼睛直直盯著高腳杯中的酒，以為是不合她口味，便俯身湊到她跟前道：「吉村小姐，這酒怎麽了？」

　　這位可是酒吧的大客戶，要是她有不滿，他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沒有……」

　　吉村晴搖搖頭，彩色的光線落入眼中，眸底映出細碎的絢麗色彩。但很明顯，她看上去並不高興。

　　不知道是因為這酒，還是因為別的。

　　「這酒挺好的。」她晃晃酒高腳杯，幅度很大，杯中深藍色的酒水險些溢出，讓她莫名想起了一個人，「就是剛才，我意識到了一件事。」

　　酒保松了口氣，「請您繼續。」

　　她頷首，又將手機貼到了耳側，道：「芽衣子，我好像……」

　　「好像什麽？」

　　沈默半晌，吉村晴還是選擇自己消化完這個想法，道：「沒什麽，約會的時候記得穿好看點。」

　　小島芽衣子：「啊？」

　　吉村晴：「就這麽多了，明天加油啦，掛啦。」

　　好友特意有事瞞著自己，小島芽衣子雖然很想知道，但她不會去問。

　　就算關系再好，也需要一點隱私的空間。

　　她放下手機，望向床上堆積如山衣服，發出長長的嘆息聲。

　　這個電話白打了，問題根本沒解決嘛！

　　——

　　次日恰好碰上陰天，天空布滿灰白的雲層，有逐漸向灰黑靠攏的趨勢。

　　約會碰上這種天氣可真是不妙。

　　小島芽衣子出門前特意帶了把傘，防止隨時降雨，即便天氣預報說降雨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可她惴惴不安，萬一她和表田里道都沒帶傘，那不就只有面面相覷的尷尬了，思來想去，就帶上了。

　　碰面的地點是電影院門口，小島芽衣子特意提前了半個多小時到達，可沒想到，表田里道更早。

　　或許是身體素質比普通人要強些的緣故，今天的他並沒有穿棉服，只是在襯衫外面套了件薄薄的黑色外套，從遠處望去就像處在不同季節的人物，隨意而亮眼。

　　感知到被人註視，表田里道將眼眸從手機屏幕上擡起，擡起臉，恰好對上小島芽衣子的視線。

　　她的妝容很精致，一看便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至於效果，從路人超高的回頭率就可以看出來。

　　真的非常適合她。

　　「抱歉，我來晚了。」她輕輕招了招手，完全不關心這些有意無意暼來的目光，朝他走來，「我沒想到里道大哥哥這麽早就來了。」

　　表田里道搖頭，「沒有，我來早了。」

　　「那我們進去買些吃的東西等等吧。」小島芽衣子提議道。

　　「嗯？」

　　他的臉上浮現出迷惑的神色，看得她也不解了起來。

　　「怎麽了？」她問。

　　「那個……」表田里道問：「不是說還有一位很重要的前輩嗎？」

　　小島芽衣子瞬間恍然。

　　敢情他還不知道自己是那位「前輩」，誤把自己當成了她和前輩約會的陪同。

　　好像……鬧了個烏龍。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有啥想看的情節可以留言，摩多摩多！

14、Chapter.14

　　好在這個「烏龍」並沒有因小島芽衣子的不好意思而持續下去，表田里道自己也從氣氛中領悟到了什麽。

　　他指著自己，語氣帶著些許不確定：「我就是那位前輩嗎？」

　　空氣靜了兩秒。

　　小島芽衣子頷首，定定地望著他道：「是的，我邀請你出來看電影。」

　　「不是陪同，就是想和你一起看。」她又追加一句。

　　從始至終，表田里道的神情就沒有多余的變化，一直是平靜如水。

　　但實際上，他的內心並不平靜，只不過閱歷讓他能將其很好地隱藏起來，讓人誤以為他波瀾不驚罷了。

　　邀請看電影？

　　表田里道收到消息時還以為自己是陪同一職，過去也不是沒有過充當「電燈泡」的經歷，大多數都是友人害怕和心儀對象冷場而叫上他。

　　不知怎麽的，當得知自己是那位「前輩」時，他有些後悔了。

　　為什麽要選擇《高專愛情故事》……他站在年輕人角度上選的片子，不一定適合他和小島芽衣子。

　　表田里道想著，眼里閃過一絲無奈與悔意。

　　小島芽衣子正關註著眼前人的神情，忽然捕捉到這一星半點的情緒，倒是開始慌張了。

　　難道是不願意嗎？

　　「那個，里道大哥哥是不方便嗎？」她慌忙不叠地開口道：「不方便的話，我們可以改約的。」

　　女孩子語氣慌張，倒像是急於為他找臺階下。

　　表田里道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是這樣的反應，有些緊張過了頭，便搖搖頭道：「方便的，正好我也很久沒來看過電影了。」

　　無非就是三個人變成了兩個人而已。

　　聞言，小島芽衣子在心里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

　　「那進去吧……」他率先邁開一條腿，望向不遠處的食品專區，「小島小姐有什麽想吃的嗎？」

　　她跟上前去：「我嗎，爆米花吧。」

　　「還有其他的嗎？例如喝的。」

　　「可樂……」

　　選好了等會兒看電影要吃的食物，小島芽衣子心情愉悅地踮起腳尖，在原地小幅度地打轉。

　　她今天穿的是裙子，裙擺很長，完全可以遮擋住她的動作。

　　表田里道接過服務生遞來的可樂和爆米花，轉過身時，發現她正背對著他，負手而立。

　　小島芽衣子的個子不高，但儀態很好，她的脊背永遠處在筆直的狀態，頸脖修長，線條優美，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應該是學過舞蹈的吧。

　　嗅到空氣中飄蕩著的食物的香甜氣息，小島芽衣子忙回過頭。

　　見他手上端著的食物頗多，她十分自然地伸手接過了他手上的兩杯可樂，表示要為里道大哥哥分擔。

　　「我拿兩杯可樂吧，爆米花就麻煩里道大哥哥了。」她晃了晃手中的飲料杯。

　　「不麻煩……」

　　表田里道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

　　距離電影真正開始還有十分鐘，放映廳里已經坐滿了人，大部分都是成對的情侶。

　　小島芽衣子和表田里道雖然也是兩個人，但前者還沒大膽到在購票前選擇沒有格擋的情侶座，不然她的緊張感肯定要翻倍。

　　她和表田里道的身側各有一對情侶，在電影還沒開始前就仗著熄了燈，開始你儂我儂了。

　　有點小尷尬。

　　放映廳內的光線晦暗不明，這為小島芽衣子的偷窺提供了良好的條件。

　　她不動聲色地瞥向旁側，熒幕的光亮映出表田里道溫和而專註的面容。

　　這時，他突然低頭，直接打斷了她的註視。

　　小島芽衣子匆忙收回目光，下一刻，一只拿著可樂的手伸到了她跟前，上面的吸管已經被插好了。

　　「謝謝……」她小聲道謝，然後接過。

　　「爆米花在這里。」表田里道指著格擋道。

　　他做這一切時有著行雲流水般的流暢，看來平時沒有少照顧人。

　　小島芽衣子吸了口可樂，在心里想道。

　　——

　　電影開頭很吸引人，純愛片最大的賣點就是營造浪漫美好的氛圍，讓單身人士看了想談戀愛，讓非單身人士看了還想愛。

　　中途，小島芽衣子有點餓，下意識伸手往旁邊摸爆米花，眼睛一刻不離熒幕。

　　現在是關鍵時刻。

　　教室里，女主荻原亞希子正在埋頭書寫今天的作業，前排的男主五條悟忽然仰頭，墨鏡後方蒼藍色的眼眸仿佛有光芒在流動著。

　　他說：「荻原，你是不是喜歡我？」

　　荻原亞希子的呼吸一滯。

　　小島芽衣子剛摸包裝袋的手也跟著一滯，過了好幾秒，她才將手伸進袋中，準備拿幾個爆米花。

　　卻不料，她的手指剛拈起一個爆米花，就不慎與一旁探過來的手撞了個正著。

　　一剎那，彼此的指尖傳來不屬於自己的溫熱觸感，頓時讓二人同時收回了手。

　　「抱歉……」表田里道微微側臉，低聲道。

　　小島芽衣子：「沒事。」

　　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

　　雖然是不小心的觸碰，他還迅速把手收了回去，可小島芽衣子還是很清楚地感受到了來自他指尖的溫度。

　　溫熱的觸感還停留在肌膚表面，一時半會兒無法消退。

　　這種奇妙的陌生感覺一直持續到電影結束，五條悟和荻原亞希子多年重逢，催淚的bgm響起，四周傳來女生的啜泣聲。

　　小島芽衣子恍如隔世般地回過神來，將目光轉向熒幕。

　　頭頂上方的燈光乍然亮起，她茫然的面龐頓時暴露在表田里道眼前。

　　「很好呢，是happy ending。」

　　他自言自語般說了這樣一句話，可能是為了緩解女孩子莫名其妙的尷尬感。

　　小島芽衣子接嘴：「里道大哥哥平時看的都是BE嗎？」

　　「倒也不是。」表田里道起身，順手拿起空空如也的包裝袋，「平時不怎麽看純愛電影。」

　　她點點頭……

　　二人隨著人群走至電影院門口，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路沈默無言。這時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外面下雨了」，三三兩兩都騷動起來。

　　表田里道聞言，手不由往挎包那里摸去。

　　今天出門前他特意帶了把傘，就是怕這種情況出現。

　　可是——

　　「里道大哥哥。」

　　小島芽衣子從包包里掏出一把折疊傘，仰起面孔，有幾滴雨水順著風落到了她的眼睫上：「一起吧？」

　　良久，似乎也並不是很久，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好……」

　　作者有話要說：

　　寶兒們！評論摩多摩多！

15、Chapter.15

　　兩個人的身高差有十幾厘米，撐傘這種事自然而然落到了表田里道身上。

　　閉合的折疊傘被他撐開，上方頓時多出了一方足以籠罩兩個人的小天地。

　　明明四周嘈雜，小島芽衣子卻宛如什麽也聽不到似的，只能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距離這麽近，還是第一次。

　　頭頂的這把傘不算大，但大部分的傘身都朝她那側靠攏。她目光輕輕跳至表田里道的肩頭，那里已經濕了一小塊，有逐漸擴散的趨勢。

　　見狀，小島芽衣子用手指戳了戳傘柄，試圖用這個小動作提醒他：「里道大哥哥。」

　　「嗯？」他偏頭，聲音落了下來。

　　「可以稍微拿過去一點的。」她道：「你的肩膀濕了。」

　　表田里道下意識瞥了眼露在傘外的肩頭，確實如她所說濕了一大塊。但他不為所動，仍保持著這個傾斜的程度，道：「嗯，就這樣吧。」

　　看來是平常體貼人慣了。

　　小島芽衣子幹脆自己上手，直接握住了表傘柄的上方，往旁推了推。

　　這個舉動讓表田里道有些意外，他沒想到身旁的女孩子還挺固執的。

　　而被人固執地照顧了的他只能接受這樣的好意，順便道一聲「謝謝」。

　　「不用謝……」她滿意地彎起了眼睛，聲音也跟著愉快了許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對方還是在校大學生的原因，表田里道不用時刻繃著神經跟她交談，反倒是以一種很輕松的狀態面對她，可以不用帶任何負擔。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相處時很舒服」吧。

　　靜默在二人之間蔓延，小島芽衣子主動開口挑起了話題：「我記得快要到里道大哥哥的生日了吧。」

　　乍然提起有關「生日」的話題，表田里道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在心中默想一番，的確快到生日了。

　　等過完這個生日，他就踏入三十二歲了。

　　「嗯……」他後知後覺地想到什麽，側臉問道：「小島小姐是怎麽知道的？」

　　他和她認識時間並不久，況且他也不記得自己將生日日期告訴了她。

　　小島芽衣子料到表田里道會這麽問，拿出手機，在搜索引擎上輸入了他的名字，身高體重什麽的以資料的形式全部呈現在眼前。

　　表田里道：「……」

　　「里道大哥哥也是名人，這些在網上都查得到。」她坦然自若地回複道。

　　也是，都當主持人了，在互聯網上還有什麽隱私可言。

　　「我不愛過生日。通常是想不起來的話就不過，想起來就順便過。」他說。

　　言外之意就是小島芽衣子不要放在心上，反正他也不愛慶祝。

　　「不過……」表田里道遲疑了幾秒，道：「自從在MHK工作後，倒是會經常記起來了。」

　　小島芽衣子追問：「誒，為什麽呢？」

　　表田里道：「每年的12月21號時，我都能收到一張明信片，上面寫著「祝里道大哥哥生日快樂」諸如此類的話。好幾年了，那個小朋友應該長大了吧。」

　　工作第一年收到明信片時，他高興了許久。之後的每年，他都能收到來自同一個人的明信片，他就將其當作是一種習慣了。

　　原來還是有人記得的。

　　他在說這段話時，語氣都溫柔了許多，甚至還帶上了不易察覺的興奮。小島芽衣子聽著他的描述，也跟著微笑起來。

　　原來表田里道這些年都是這麽過來的。回望她的二十幾年人生，似乎從來不缺熱鬧。節假日有朋友陪伴，過生日時從不缺禮物與祝福。

　　但她不打算告訴表田里道，那些明信片實際上是她寄的。

　　每次提筆模仿孩童幼稚的字體時，小島芽衣子都要費不少功夫。

　　當時的她生怕自己被識破根本不是小孩子，還隨便署了一個名字。

　　她不知道，自己寄出去的明信片竟然能讓一個人這麽高興，甚至讓他逐漸有了期待。

　　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是呀，估計都長得好高了呢。」她順著話題接了下去，「我高中的時候也看里道大哥哥的節目呢。」

　　表田里道的面容掠過訝異之色。

　　見他一副不信的模樣，小島芽衣子又道：「真的，我每晚都會看，里道大哥哥超級治愈。」

　　「治愈」的表田里道：「治愈？」

　　「對呀，超級治愈。」她斬釘截鐵道。

　　……

　　冬日黑得快，又加上是陰沈的雨天，路燈在傍晚時分就亮了起來，二人聊了一路，不知不覺就到達了公寓樓下。

　　表田里道收好傘，隨後將其折疊好，遞給了小島芽衣子，「多謝了。」

　　他挎包里的傘終究是沒派上什麽用場。

　　她擺擺手，接過，隨口問道：「里道大哥哥的晚飯怎麽解決啊？」

　　「家里還有便當。」

　　他回道，卻見小島芽衣子用一種擔憂的眼神凝視著他。

　　突然，她上前半步，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里道大哥哥平常一直都是這樣吃嗎？」

　　「嗯，差不多吧。」

　　這有什麽問題嗎？

　　「是這樣的。」小島芽衣子雙手環胸，徐徐陳述：「媽媽的生日要到了，我打算做一桌菜為她慶生。可是我不怎麽下廚，不知道做的好不好吃……」

　　說完，她對上表田里道的眼睛，眸里透著希冀，「這樣吧，爸爸媽媽今晚不在家，我做幾個菜給你送過來嘗嘗可以嗎？你吃完告訴我口感之類的就可以了。」

　　表田里道：「……」

　　被這種表情註視著，好像沒有辦法狠心地拒絕。

　　一個「我」還沒說出口，她又追加道：「放心，絕對不會很難吃的。」

　　看著小島芽衣子自信的模樣，表田里道作為「受益者」也沒什麽拒絕的理由。

　　於是，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他頷首道：「那，晚餐麻煩你了。」

　　……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讓人無法拒絕的請求嗎？

　　表田里道打開門，走進了家里。

　　一個烏龍讓他赴約，一場雨又讓二人擁有了一小段肩並肩行走的時光。

　　回想起當她拿出把傘問他「一起吧」時，他的心情雖然很模糊，但隱隱約約又能感受到那是怎樣一種情緒——

　　是淡淡的慶幸。

　　他慶幸這個烏龍，也慶幸這場突如其來的雨。

　　可是，他究竟為什麽要慶幸呢？

　　表田里道突然想抽根煙，來好好思考這個問題，手往口袋里一伸，卻摸了個空。

　　嗯？

　　他頓了頓……

　　啊，想起來了，他今天特地沒帶煙。

　　——

　　小島溫人燒得一手好菜，反倒是太太小島千尋廚藝堪憂。

　　身為二人的愛情結晶，小島芽衣子完美繼承到父親的優良廚藝，住寢室那會兒沒少造福隔壁幾個寢室的同學。

　　所以，對表田里道的那番說辭是假的。

　　但她必須得做得平庸一些。

　　沙發上的小島夫婦見女兒一回來就霸占廚房做菜，面面相覷，露出迷茫的神情。

　　「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想做飯了？」小島千尋不理解，拍了拍丈夫的大腿，道：「你不覺得芽衣子最近有點奇怪嗎？」

　　小島溫人不以為然，甚至還喝了一口溫茶，搖搖頭道：「誰知道呢，我只知道我今天有口福了。」

　　「我覺得我做的也差強人意吧。」她嘟囔著，伸手去拿茶幾上的蘋果，「可她從來不向我請教。」

　　小島溫人笑了笑，「人家這是為了表田君，你就少操心了。」

　　「我猜也是。」驚異過後，她也恢複了平靜，道：「這孩子高中時老是繞遠路去看他，還以為我們不知道呢。」

　　「忍到大三才出手，肯定做足了功課吧。」他拿起一旁的報紙，隨意瀏覽了一眼，說起了另一件事：「說起來，信弘也回國了。」

　　聞言，小島千尋先是望了一眼廚房，見小島芽衣子還在那兒忙碌，便壓低了聲音道：「你還跟信宏有聯系？」

　　「畢竟也是看著長大的孩子，他這次來東大當交換生，讓我別告訴芽衣子。」

　　小島溫人嘆了口氣，放下報紙道：「他的本質並不壞，只不過當年那件事做得……確實讓人不滿，他說他要回來尋求芽衣子的原諒。」

　　小島千尋沈默了。

　　須臾，她才道：「我們千萬不要插手，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

　　「也是……」他道，「芽衣子會選擇誰，也是她自己的事情，我們管不著。」

　　話音剛落，廚房就安靜了下來，系著圍裙的小島芽衣子走了出來，邊解後面的帶子邊道：「爸爸媽媽，吃飯啦。」

　　小島溫人和妻子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起了身。

　　「來了……」小島千尋道。

　　今晚是三菜一湯，菜肴的模樣看上去也沒有貫徹小島芽衣子一直追求的精致好看，而且，每個菜都有兩個盤子。

　　「芽衣子，這是？」小島溫人指著跟前的兩盤肉卷豆腐，欲言又止。

　　小島芽衣子：「啊，左邊是我們吃的，右邊是跟里道大哥哥送去的。」

　　小島夫婦：「？」

　　「芽衣子，兩盤之中是不是還分口味呢？好吃的給表田君送去，我們吃一般的？」小島溫人調侃道。

　　「不是哦……」她回複道：「我們吃好吃的，他吃那盤稍微不好吃一點的。」

　　「為什麽呢？」他追問。

　　「我騙他說我不怎麽下廚，不能讓他發現嘛。」小島芽衣子的笑容帶著些狡黠，「這第一次做的不完美，才會有讓他二次品嘗的機會，讓他看到我的「進步」。」

　　小島溫人笑著直搖頭：「你呀你……」

　　「哎呀，時間不早了，我先送過去了哈。」

　　說完，她就將幾盤菜裝進保溫盒的分層，朝雙親wink一下，拉開了家門。

　　「鬼點子還怪多的。可我還是有些擔心，芽衣子這麽主動，表田君會不會覺得她不矜持啊。」

　　待女兒走後，小島千尋這樣評價道。

　　「我從來不擔心這種事情發生。芽衣子只是主動地展示美好的自己，又沒急著貼上去，這可比一直單相思不知道強多少倍呢。」

　　小島溫人夾起一塊肉，放到妻子的碗里，「我當年追你也花了不少心思的，你也多少理解一下她。」

　　小島千尋：「……」

　　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

　　男二要出場了！

16、Chapter.16

　　客廳里很安靜。

　　小島芽衣子宛如受罰的小學生一般，不停地絞手指，時不時朝對面的表田里道那瞟一眼。

　　應該……不會太難吃也不會太好吃。

　　可表田里道咀嚼著菜與米飯，神色如常，看不出一絲端倪。

　　擺在面前的菜肴都很家常，但個個「缺胳膊少腿」、「畫蛇添足」，不是少了鹽就是多了醬油……總而言之，色香味一個都不占。

　　他如此平靜，倒讓小島芽衣子緊張了。

　　難道他口味獨特？

　　終於，在沈默半刻後，她忍不住問道：「里道大哥哥，這個味道……還行嗎？」

　　聞言，表田里道咽下口中的食物，停頓了小會兒，才道：「說實話，挺好的，就是在細節方面有些小欠缺。」

　　很中肯的回複了。

　　「啊，這樣啊。」

　　小島芽衣子如釋重負，又伸出手指搭在碟盤邊沿道：「那可以具體說說嗎？」

　　「可……」表田里道的話還沒說話，便被襲來的一道黑色的陰影給硬生生打斷了。

　　原本應該在吃貓糧的哈爾此時此刻正趴在他的大腿上，爪子還在他的衣服上撓了撓，發出輕輕的「喵喵」叫，好像在刻意阻撓他們繼續聊這個話題。

　　小島芽衣子的目光也被哈爾吸引了，不自覺地繞到了表田里道的身邊坐下，伸手摸了摸它的脊背。

　　「喵喵……」

　　它舔了舔她的手，似乎在對這種撫摸行為表示自己的愉悅之情。

　　「哈爾貌似長大了一點吧。」小島芽衣子端詳了貓咪一會兒，得出了這個結論。

　　表田里道說：「是重了。」

　　說完，他將哈爾抱起，移交到身側人的手上，「它更喜歡你一些。」

　　自他觀察一來，每次小島芽衣子一來，哈爾就會變得更興奮一些，看來是相當喜歡她。

　　「真的嗎？」小島芽衣子接過貓咪，用調侃的語氣道：「里道大哥哥連貓咪喜歡誰都看得出來呀。」

　　既然連貓喜歡誰都看得出來，為什麽看不出來她的心思呢？

　　縱使表田里道再忽略，可這話語中的深層意思實在是無法無視。

　　他微微後仰，依靠著沙發，想著該如何回得滴水不漏。

　　他的思緒莫名飄到了在溫泉旅館的那天夜里，臉色緋紅的女孩子站在昏黃的白熾燈下，向他說出了那句話。

　　以及……她赤ㆍ裸裸的目光。

　　是他自作多情了嗎？

　　表田里道的視線轉向小島芽衣子懷中的貓咪，道：「倒也不是，只是貓比人類好理解一些。」

　　「噗嗤……」她忍俊不禁。

　　沒想到是這樣的回複。

　　小島芽衣子一笑，表田里道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笑過後，她又拋出了一個問題：「那，里道大哥哥覺得我好理解嗎？」

　　理解？

　　「任何人都不容易理解。」他楞了楞，「例如我不理解你為什麽一直稱呼我為里道大哥哥。」

　　她獨愛這個稱呼似的，每次叫他的時候，總給他一種還沒下班的錯覺。

　　還是把他當成電視里的人看了吧。

　　「你想知道嗎？」小島芽衣子問。

　　表田里道看著她，沒有說話。

　　沈默就是默許。

　　「這很簡單。」她理直氣壯道：「因為我想跟你套近乎呀。」

　　表田里道？

　　套近乎？

　　小島芽衣子：「因為里道大哥哥看起來不太好接近。所以我幹脆這樣稱呼你啦，然後就習慣了。」

　　表田里道：「……」

　　表田里道：「嗯，原來是這樣。」

　　他走神的間隙，小島芽衣子的手機響了好幾聲，發消息的人焦急的很，直接開始轟炸。

　　道了聲「抱歉」後，她打開了手機。

　　【吉村晴：你在哪里？】

　　【吉村晴：芽衣子！】

　　【吉村晴：我的芽衣子！】

　　【芽衣子？】

　　【芽衣子：怎麽了？我在里道大哥哥家。】

　　【吉村晴：你們也到這種地步了！】

　　【芽衣子：什麽也？你怎麽了？】

　　小島芽衣子的神情變幻莫測，不知道聊天內容到底關於什麽。

　　表田里道收起探詢的目光，起身走向廚房，給他和小島芽衣子各接了一杯水。

　　順道想想她這個人。

　　而小島芽衣子這邊依舊如火如荼。

　　【吉村晴：離譜了，我昨晚在酒吧喝醉了。】

　　【芽衣子：然後？】

　　【吉村晴：懶得回家，我就打電話讓忍足來接我。】

　　【芽衣子：然後？】

　　【吉村晴：我去了他的公寓。】

　　【芽衣子：所以……你們在我眼底下暗度陳倉成功了？】

　　【吉村晴：我跟他表白了。但是，我在他回複的時候斷片了。醒來一無所知。】

　　【吉村晴：我不知道他說了啥，可早上的時候大家相處模式又沒變。】

　　【吉村晴：你幫我試探試探他？】

　　【芽衣子：好，有時間就幫你問。】

　　小島芽衣子回複完最後一個字，心滿意足地收起了手機，對面的表田里道將水放在她跟前。

　　「謝謝……」她答謝。

　　表田里道坐下，狀似漫不經心道：「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小島芽衣子剛喝了一口水，腮幫子鼓鼓的，顯然在借此想要不要回答。

　　但表田里道畢竟是前輩，可以提供建議吧。

　　「嗯，我有一個朋友發生了一點事情。」她說。

　　聽到「我有一個朋友」這樣的字眼時，表田里道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麽不對。

　　以他的經驗來看，通常「朋友」都是指代她自己。

　　「她喝醉的時候和一個朋友表白了。但是由於她斷片了，沒有聽到回複，所以來拜托我去問。所以，里道大哥哥覺得我應該怎麽去問呢？」

　　小島芽衣子邊說著，邊觀察著表田里道的神色。

　　他不說話時，五官一向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意，看上去卻也更成熟可靠，但也更加有距離。

　　她仿佛看到了學生和社會人之間分明的界限。

　　聽著她闡述，表田里道的手原本是握著玻璃杯的，到最後竟然摸到了一根煙。

　　莫名有點想吸煙了。

　　他把香煙放在桌上，只是靜默了幾秒，道：「那個男孩子喜歡你那個朋友嗎？」

　　原來昨晚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我……我也看不出來，不過兩個人是青梅竹馬。」小島芽衣子道：「男生對她還挺照顧的。」

　　「既然這樣，那就以符合你性格的方式去問吧。」

　　「誒？」她詫異地望向他。

　　「年輕人就不要在試探里浪費時間了。」他道。

　　作者有話要說：

　　里道抽煙是覺得莫名有點點小煩躁——

　　大家有啥想看的趕緊留言！不然我就沒靈感了（bushi）

17、Chapter.17

　　人在年輕的時候總以為試探沒什麽，結果試探來試探去，倒是浪費了時間和感情。

　　表田里道說的話很在理，所以小島芽衣子也不打算拐彎抹角了，幹脆私底下找忍足侑士問個清楚——他對吉村晴到底什麽感覺。

　　她執行力一向很強，精心挑了個忍足侑士課少的中午，邀請了他一人去餐廳吃飯。可他表示還要順道還幾本書，請她等等。

　　這美女一個人在餐廳等人，總會吸引不少好奇的目光，甚至有好幾個男生躍躍欲試想上來搭訕。

　　小島芽衣子完全沒註意到周邊的氛圍，還在樂呵呵地刷著推特，直到刷到了久田信弘的動態。

　　距離他上次發動態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粉絲常常說他只在推特上點贊自己相關視頻，鮮少分享生活。

　　而這樣的他，竟然發了這樣一句讓人看了一頭霧水的話——

　　【久田信弘：我不想遺憾。】

　　什麽遺憾？

　　小島芽衣子想起他在國際錦標賽取得的亞軍成績，大概推斷出是在遺憾什麽。

　　過了這麽久才發表自己的遺憾感言也是挺特別的。

　　突然，對面的座椅被拉開，她以為是姍姍來遲的忍足侑士，便頭也不擡地笑道：「忍足學長日理萬機，請……」

　　可擡起眸，映入眼簾的卻不是熟悉的英俊面容，倒是一張從未見過的臉。

　　對方的眼睛時不時往另外一處瞥去。那里正有幾個男生在憋笑，很顯然，他是被那幾人慫恿坐過來的。

　　小島芽衣子不打算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他人難堪，好脾氣地問道：「請問，你有什麽事情嗎？」

　　男生聞言，立馬從口袋里摸出了手機，用小心翼翼的語氣道：「那個，小島同學，我關註你很久了，可以請你把手機號給我嗎？」

　　頓時，大部分的視線都集中在他們二人身上，都等著看好戲呢。

　　幾乎是想也不想一下，她脫口而出婉拒的話語：「不好意思，我的聯系人已經滿了，你先讓我想想刪除哪個人比較好。」

　　邊說著，她隨意刷了刷手機做了個樣子。

　　那人也不是個厚臉皮的，聽明白了小島芽衣子的言外之意就道了聲「抱歉」，然後溜走了。

　　這下，估計她的風評又要加上「不好相處」「表里不一」此類的詞語了。

　　她靠著座椅長籲一口氣。

　　原本停駐在她這邊的視線在此刻漸漸轉移到餐廳門口，周邊的竊竊私語聲忽而變多，就連平時吃相較為豪邁的女生都小口咀嚼了起來。

　　小島芽衣子沒有回頭去看是什麽引起了這樣的風波，因為忍足侑士終於趕到了。

　　「不好意思，剛才在路上耽誤了一會兒。」

　　他推推眼鏡，嘴上說著不好意思，可神情卻無半點尷尬，很自然地拉開了座位。

　　她想起之前吉村晴之前和她說過忍足侑士是一個非常守時的紳士。無論怎樣都會排除萬難準時來到她的身邊。

　　現在看來，守時這點對於其他人也並非是百分之百的一定。

　　小島芽衣子心中一片澄明，笑道：「忍足學長大忙人一個，我本來以為只有小晴才能約到你呢。」

　　敏銳如忍足侑士，小島芽衣子這句話有意在往吉村晴身上引，他立刻知曉了此次午餐的目的。

　　於是，在二人點過餐後，他也不再彎彎繞繞了，開門見山：「小島同學，你是為了小晴吧。」

　　「啊，對。」她也直接大方承認，道：「她讓我試探你，可是你也知道我的性格，試探是不存在的。」

　　忍足侑士彎起嘴角，似乎在為她這番話感到好笑。

　　回想起吉村晴喝得醉醺醺跟他告白的模樣，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我拒絕了。」他道。

　　是意料不到的結果，但又在情理之中。

　　小島芽衣子喝了口飲料壓壓驚，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都說酒後吐真言，可我覺得在她喝醉的時候就這樣決定了交往一點都不負責。」

　　忍足侑士難得用鄭重其事的語氣道：「戀愛是要有浪漫和儀式感的。」

　　小島芽衣子：「噗。」

　　小島芽衣子：「原來你們早就……」

　　她居然這麽遲鈍，完全沒發現身邊兩個朋友互相暗戀著彼此。

　　只有她單身的世界達成。

　　小島芽衣子的任務完成了，正準備找個時間跟吉村晴匯報匯報，可沒料到忍足侑士早就看出來了，甚至還對她道：「小島同學，你可以直接告訴小晴的，不過——」

　　「不過什麽？」

　　他的鏡片在閃，她捕捉不到其中的情緒。

　　「別告訴她我準備告白。」

　　「好……」

　　兩個人一言為定，相聊甚歡。

　　只是，忙著說話的小島芽衣子絲毫沒註意到有一道視線正牢牢鎖定在她的身上，還是忍足侑士感受到了這炙熱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偏過了頭，對上了那人的目光。

　　很眼熟……

　　那個人坐在圓桌的最外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複著同伴的話，眉眼之間都透露著不耐煩。

　　見忍足侑士瞟了過來，他暫時收回了目光，輕輕笑了笑，還算是友善。

　　是他……

　　忍足侑士曾經在醫院里見過無數次這張臉龐，不過要更青澀年輕一些。

　　他每次都會捧著一束鮮花，然後走進小島芽衣子的病房。

　　「忍足學長？」註意到忍足侑士思緒的遊離，小島芽衣子用聲音將他喚回了神。

　　「不好意思。」忍足侑士恢複了微笑，「剛才走了一下神。」

　　小島芽衣子：「沒事，學長等會兒還有課吧，那就吃完趕緊走吧。」

　　不清楚這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忍足侑士也不好在她面前主動提及，只能道：「好，小島同學也是。」

　　還是不說了吧。

　　——

　　兩天後碰上了雨夾雪天氣，看不到動人的雪花，只能看見漫天的「碎紙屑」，落在傘上時還會發出「嗒嗒」的聲音。

　　下雪是指日可待了。

　　可小島芽衣子對下雪不甚期待。因為從前跳舞的時候，她最怕下雪天，結冰的路面總是醞釀著摔跤的危機，扭傷會影響好幾天的訓練。

　　這個習慣一直保留到了現在，所以在這種天氣里，她總會走得很慢，常被同伴調侃像個「老太太」。

　　其實不然，有的老太太健步如飛，走得比她還快。

　　上午只有兩節公共選修課的她提前進入了劃水狀態，十分鐘的路程硬是被她慢悠悠晃了過去，踩點到了教室。

　　最後一排還有兩個座位是空的，小島芽衣子直奔其中一個，坐了下來。

　　坐在倒數第二排的吉村晴朝她投來苦兮兮的表情。

　　兩個人沒有坐在一起，她真的好心痛好難過。最後一排那麽好，她咋就沒註意到。

　　小島芽衣子回以善意的目光，同樣表達了自己的悲傷之情，緊接著，開始了摸魚。

　　但不知道是怎麽了，今天的教室氣氛有點怪異——應該說是比平常活躍了不少。

　　她將其原因歸咎於馬上放寒假了，大家心定不下來也是很正常的，直到佛系得不能再佛系的教授突發奇想要點名。

　　教室里嘩然，已經有人開始給那些「自主休講」的朋友們通風報信，讓他們速速趕過來。

　　小島芽衣子慶幸自己還算是乖，沒有逃課，不然這個印象分又要減不少。

　　教授捧著萬年沒用過的花名冊，開始挨個點名，有幾個人從後門悄悄溜了進來，混進人群。

　　「青木葉子。」

　　「到……」

　　「木戶眉……」

　　「到……」

　　……

　　「小島芽衣子。」

　　小島芽衣子舉起了手，道：「到。」

　　教授掃了一眼人所在的位置，笑呵呵道：「怎麽從不見你坐到前面來？」

　　小島芽衣子：「……」

　　小島芽衣子紅著臉：「教授，下次一定。」

　　男人笑著在花名冊上做了個記號，看得她心砰砰直跳。

　　可他念出的下一個名字，直接讓她渾身的血液逆流直沖大腦，久久未能回過神——

　　「久田信弘。」

　　最前排，一只纖長的手應聲舉起。

　　從小島芽衣子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男生修長的頸與後腦勺。

　　「到……」

　　任憑幾年沒見，她還是辨別出了這道記憶里的聲音。

　　是他……

　　她合上眼……

　　記憶片段不可遏制地在腦海里閃現，瞬時就帶她回到了那個蟬鳴貫耳的夏天。

　　她的熱愛以及友誼，在那個時段里，雙雙崩潰。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個人有過節，下章會說的。

　　謝謝寶兒們的評論！

18、Chapter.18

　　高一的夏天似乎與往年沒什麽差別。

　　頭頂的天花板在悠悠轉動，蟬鳴聲不絕於耳。無論如何都無法平複一顆燥熱的心。

　　小島芽衣子亦是如此。

　　在熬完了最後一節數學課後，她光明正大地從抽屜里拿出了一根棒棒糖。

　　紫色的包裝袋，上面寫著「葡萄味」。這是前桌的女孩子給的，有時候她不太好意思拒絕別人的善意。

　　在剝離包裝袋的那一剎那，前桌的竹內回過了頭，見她在吃自己給的棒棒糖，嘴角彎起，道：「芽衣子，能跟你打聽個事嗎？」

　　「你說……」

　　小島芽衣子邊說著，在低頭在課本上劃出今日學習的重點，打算去補習班時多和老師探討探討。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她總不可能吃了人家的東西然後強硬地拒絕吧。

　　竹內也正是料到了這一點，想著她也不會拒絕，就幹脆將其當成了「物質換情報」，直接問道：「你和久田學長那麽熟，知不知道他喜歡哪種女孩子啊？」

　　這一問倒把小島芽衣子給難到了。她和久田信弘也算是一起長大，可從沒探討過這種問題。

　　「他嘛……」小島芽衣子仔細想了想，道：「應該是跳國標很厲害的女孩子吧。」畢竟他可說過要跟黑池女王談戀愛什麽的。

　　竹內的臉頓時一垮。

　　這聽上去很不靠譜，像是在敷衍人似的。

　　學國標的女生少之又少，全校都抓不出除了小島芽衣子之外的第二個人。

　　她轉過頭，不再理睬這個「假情報員」，還將座椅往前挪了挪，要與其拉開物理距離。

　　小島芽衣子不明白自己是哪兒得罪她了，眼神黯了黯，開始收拾桌面的東西。

　　這時，班級門口悄然出現了一道頎長的身影。

　　久田信弘每次到來都要掀起一陣騷動。而後，大家的目光都會朝「女主人公」那處靠攏。

　　竹馬等青梅放學，這是司空見慣的場景；帥哥靚女，又是何等養眼。

　　小島芽衣子背起書包，大步流星地朝門口走去。

　　任誰看了都會以為她這是著急同久田信弘回去。但只有後者清楚，她這是趕著去上補習班，然後去MHK那兒看表田里道。

　　「你這是急著去搶購吧。」

　　久田信弘對她這種行為嗤之以鼻，卻又在心里默默羨慕那個育兒節目主持人。

　　他都沒有受過這種待遇。

　　小島芽衣子才不會在意別人說什麽，笑著轉移話題：「大阪的比賽準備得怎麽樣？」

　　「哼，就那樣吧。」他冷哼一聲，「我已經不期待木下雪的表現了，那家夥害我輸了多少次比賽。」

　　木下雪是久田信弘的第二個搭檔。即便磨合了一年多，也沒能磨合成功。最近二人還在鬧著換搭檔，與萬里莎老師爭執不下。

　　「國標是配合彼此，信弘你總是一意孤行，將比賽看得比什麽都重要，不考慮搭檔的感受。」

　　她很不贊同他最近的態度，似乎除了贏得比賽就沒有其他追求了。

　　久田信弘止住腳步，認真地凝視著身後的人，聲音里帶著懷疑：「芽衣子，就連你也這麽認為？」

　　認為他一意孤行，將輸贏看得最重。

　　臺階之上，棕發少女鄭重地點點頭：「明明我們在一起跳舞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

　　「怎樣的？」他有些憤懣，語氣帶著咬牙切齒的不滿意味：「我的JDSF排名一直在掉，我從來不出差錯，反倒是她們……」

　　「算了，芽衣子，你不懂。會釀成這一切……你也有錯，要不是你當初非要坐計程車，也不會是這樣了。」

　　久田信弘一股腦地說完，立馬側過了臉，下了最後幾格階梯，平穩地站在了平地上。

　　他絲毫沒註意到小島芽衣子的面色在霎時變得蒼白如紙。

　　他也忘記了心理醫生囑咐的，盡量少在她跟前提那些事。

　　愧疚、自責……種種神色在她的眼睛掠過，最終，什麽話也沒說出口。

　　她能說什麽呢。

　　的確，她那天為了趕時間，特意搭載了計程車，然後就發生了車禍。

　　小島芽衣子垂著腦袋，跟在久田信弘的身後，一聲不吭。

　　二人沈默了半路，他也沒回頭去看她，幹脆把自己的內心想法全部透露了。

　　堆積了太久，他有太多不爽了。

　　「我真懷念我們那個時候。」他道：「老師說我們是天生的搭檔，默契十足。」

　　「那次比賽我真的很遺憾，它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它是向更大型比賽的跳板……總而言之，本來我可以離兵藤前輩更近一步的。」

　　「芽衣子，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嗎。最遺憾的事情不是輸了，而是我本來可以。」

　　……

　　前方的少年宛如打開了話匣子，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訴說他的不甘心，他的遺憾。

　　直至如今，小島芽衣子才知曉，久田信弘對於她出車禍那件事有多麽不滿。

　　當初的擔憂，不過是在擔心自己以後的國標生涯會收到影響，畢竟她是一個多麽契合的搭檔。

　　但搭檔僅僅是搭檔，不是朋友。搭檔可以帶給他榮耀，朋友不可以。

　　小島芽衣子突然覺得胸口悶悶作痛，一口氣堵在喉間，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那些話語聽起來，都在直指一句話——

　　她欠了他……

　　二人走到十字路口，久田信弘刻意轉過身，道：「芽衣子，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和我參加大阪的比賽，以你的天賦，我們練習幾個星期一定行得通的。」

　　「你現在奔波在各個補習班里，為考大學努力，我知道你再也不會跳國標了。與其這樣，你還不如和我參加最後一次比賽。」

　　「這個比賽很重要，一次就好。」

　　面對他幾近哀求的請求，小島芽衣子卻置若罔聞，沈默數秒後，冷淡地反問道：「你可以告訴我，你當初跳舞是為了贏嗎？」

　　他的身形頓了頓。

　　「我理解你想贏，誰不想在比賽里贏呢？可是……」她鼻子一酸，「贏了最好，輸了又怎麽樣呢？你學它只是為了獲取榮譽嗎？」

　　說到最後，她也不記得自己到底說了什麽，只記得那天，她轉身奔向另一個岔口。

　　就如同她和久田信弘的命運，在那個節點產生了分歧——

　　然後分道揚鑣。

　　——

　　到最後，小島芽衣子還是參加了那場所謂的「很重要」的比賽。

　　毫不意外，她和久田信弘是冠軍。時隔三年，倆人又站在了同一個舞池中，滿足了不少人的期許。

　　但只有他們知道，這次比賽過後就是離別。久田信弘要遠赴英國念書，順道進修國標；而她則將留在東京，為東大努力。

　　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走的那天，小島芽衣子因為舊傷住院，並將裝載著舞鞋的鞋盒交給了小島夫婦。

　　「爸爸，媽媽，我再也不會跳國標了。」她如是道，手卻一刻不停地擦拭著眼角。

　　她的友誼與熱愛終結於那個夏季，多年後回想起來卻未感到分毫可惜。

　　畢竟，她誰也不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芽衣子那時候心理狀況還是很脆弱的。所以會產生「我欠他」這種想法。

　　她現在思路清晰，完全沒有這樣覺得了。

　　久田君工具人，看看就好（bushi）

19、Chapter.19

　　思緒驟然被拉回。

　　明明不過幾瞬的功夫，小島芽衣子卻覺得她仿佛又經歷了一遍那個夏季。

　　其實到頭來仔細想想，她誰也不虧欠，唯獨虧待了自己。

　　意外沒有辦法提前預知，那就沒有辦法避免，久田信弘不過是在利用她的愧疚感，讓她覺得自己虧欠他罷了。

　　因為舊傷而住院的，受到了傷害的，從頭到尾也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下課鈴打響，整棟樓都騷動起來。

　　小島芽衣子飛速將桌面的東西收進布袋中，上前擠入人群里。

　　她倒不是怕被久田信弘叫住，和他敘舊什麽的，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樣一個人而已。

　　曾經的青梅竹馬兼搭檔；現在的普通朋友，更類似於熟悉一點的陌路人。

　　而且，曾經發生的不快橫在二人之間，她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拿出從前的態度面對他了。

　　小島芽衣子步履匆忙，宛如身後有什麽窮兇極惡的魔鬼在追趕她。

　　直到走出教學樓，她才松了一口氣，而後，撐開了傘。

　　望著這一幕，階梯處的「魔鬼」本人啞然失笑。

　　從這節課開始，他的目光就在追隨她了。可不論他如何追趕，僅僅一溜煙的時間，她就完完全全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之中，匆匆退場。

　　久田信弘莫名想起了她最後一次比賽時退場的神色，大概跟如今差不多。

　　反正，都是不太想再見他。

　　這兩節課里，他也想了很多往事。所有事情串聯在一起，大概也只得出了一個結論——

　　當時的他是錯的，還錯得很徹底。

　　但凡事都可以彌補。

　　久田信弘定定在原地站了會兒，從口袋里摸出手機，在聯系人列表翻了翻，撥通了一個號碼。

　　「餵，是小島叔叔嗎？我是信弘。」他邊下著樓梯。

　　「冒昧打擾了，如果方便的話，我想晚上去打攪一下您和阿姨……」

　　——

　　進入冬日後，書店內客流量多了一大半，店長幹脆把木內香奈和小島芽衣子調到了一起，讓她們相互配合減輕負擔。

　　都說拉近關系最好的方法就是聊化妝品和男朋友，可是木內香奈是個內向的，在漂亮的人面前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更別提聊天了。

　　於是，整整一個小時，她和小島芽衣子都沒有說話，整個書店安靜如雞。

　　不能在工作時間玩電子產品，這更是尷尬得要命。

　　木內香奈拿起一本被客人臨時放下的雜誌，隨意瀏覽起來。

　　嗯，文學類的東西，看起來好難懂。

　　「木內，你平常也喜歡看這種雜誌嗎？」

　　小島芽衣子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她嚇得手一抖，雜誌險些掉到地上。

　　「啊……不是，只是無聊了。」木內香奈如實回複道，突然想起身邊人似乎是學文學的，便抓住機會，展開了話題：「聽說小島你是學文學的吧。」

　　小島芽衣子莞爾：「是呀，很無聊的。」

　　木內香奈：「可畢竟是東大嘛，再給我十年我也考不上，當年費了不少功夫吧。」

　　「功夫嗎？上補習班應該算吧。」

　　回憶起高中三年的補習班經歷，小島芽衣子的感受不能說是痛苦，但絕對不享受。

　　「考東大很難很難吧。」

　　「我嗎，運氣成分占了不少吧，當初本來打算上個好一點的私立，沒想到過了。」

　　……

　　二人又圍繞著名校的話題隨便說了些什麽，待規定的下班時間一到，都紛紛背上了包準備離開。

　　「話說回來，從來沒看過你男朋友來接你呢。」木內香奈在鎖門的同時邊說道：「我要是你男朋友，恨不得陪你上下班。」

　　放任這麽可愛的女朋友自己回家，男朋友當得真是不夠格。

　　小島芽衣子難得露出惘然的神情，眨眨眼道：「男朋友？」

　　「對呀，前輩們說你有男朋友，上次在路上看到你和你男朋友並肩走在一起……」

　　說到這里，木內香奈忽然停住了。

　　只見對方的面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了紅暈，就連耳尖都是紅彤彤的。

　　「那個，不是男朋友。」

　　雖然被別人誤和表田里道是情侶，但小島芽衣子還是不打算占口頭便宜，只是伸手摸了摸耳朵，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一位前輩而已。」

　　木內香奈嘴角抑制不住上揚，被她的反應給可愛到了。

　　「好，我懂的，前輩而已。」怎麽可能只是前輩啊。

　　「嗯，前輩。」

　　小島芽衣子重複了一遍，試圖增加話語的可信度。

　　結果自然是徒勞無功，可她本人對自己的演技十分自信。

　　木內香奈也不打算戲弄害羞的小女生了，暫且放過她一碼，在交叉口分了別。

　　經過這一番調侃，小島芽衣子臉上的熱意遲遲未褪下，甚至還有加熱的趨勢。

　　她現在需要回到臥室好好平複一下心情，要是能喝一杯冰水那就更好了。

　　走進電梯，她從背包里拿出手機準備刷刷視頻，開屏卻是幾條未讀消息——

　　【小島溫人：信弘七點半要過來。】

　　【小島溫人：芽衣子，你下班了嗎？他已經來了。】

　　已經來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小島芽衣子往前踏出一步，卻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去。

　　她不想跟久田信弘打照面，哪怕是眼神交流。

　　要不，還是先不回家了吧，隨便去哪兒坐坐都好。

　　咬咬唇，小島芽衣子又轉身，按下電梯按鈕。

　　在她思考的須臾，原來搭乘的電梯已經下降了，她只能選擇另一邊的。

　　電梯一層層上升，小島芽衣子的焦慮感逐漸遞增，在門即將打開的那一瞬達到頂峰。

　　「叮……」銀亮色的門開了。

　　她原本是垂著腦袋的，聽到聲音才擡起頭，正欲擡腳，卻與電梯內的男人四目相對，微微瞪大了眼。

　　「小島小姐？」

　　表田里道看到小島芽衣子也很意外。

　　這個時間點，她是要出去嗎？

　　「里道大哥哥……」碰到剛下班的表田里道，小島芽衣子試圖擠出一個微笑，可肌肉僵硬了似的，完全不聽使喚。

　　「這是準備出去嗎？」

　　他一腳跨出電梯，來到她的身側。

　　站在他的影子之間，她有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嗯……但沒想好要去哪里。」小島芽衣子支支吾吾道：「家里來了不喜歡的客人。」

　　她不打算隨便找個理由搪塞表田里道，在他面前，她永遠只想說真話。

　　可是，這個原因聽起來太幼稚了，反而像是搪塞他的。

　　小島芽衣子的大腦飛速運轉，半天想不出該說點什麽來補救。

　　聽到這句話，表田里道先是一楞，而後將女孩子不自然的神情盡收眼底。

　　她看起來是真的在苦惱去哪里。

　　「要不……」

　　他朝自己家所在的方向伸出手指，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去我家坐坐吧。」

　　等那位客人離開後，可以立馬回去了。

　　怎麽聽都是絕佳策略。而且，出於私心，小島芽衣子也不會拒絕。

　　誰會拒絕去喜歡的人的家里做客呢。

　　「好……」

　　小島芽衣子輕聲應道，眼睛卻亮得叫人無法忽略。

　　「那，麻煩里道大哥哥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愛獨處，獨處賽高！

20、Chapter.20

　　雖然不是頭回來表田里道家了，但小島芽衣子還是很緊張。

　　此時此刻的她正坐在茶幾後面，像極了做錯了事情而局促不安的小孩子。

　　她的不安來源於隔壁，那個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的人。

　　忽然，眼前多了一杯水，冒著熱氣，特別適合冬季。

　　她伸出手握住了玻璃杯。

　　「謝謝……」小島芽衣子道。

　　冰冷的手掌汲取著杯壁的溫度，暖意直入心里。

　　「是很討厭的人嗎？」

　　對面的表田里道也沒彎彎繞繞，單刀直入地問道。

　　沒料到他會關心這種事情，她楞了楞，眸光微閃，「算不上討厭。」

　　躲閃的小動作讓他心里有了個大概，可畢竟不清楚事情經過，他也說不出合適的安慰話語。

　　雙方沈默了許久。

　　「那就盡量避免見面吧。」表田里道喝了一口水，道。

　　小島芽衣子？

　　她頗為意外，擡起頭望向他，「不勸我迎面而上嗎，因為總會面對的。」

　　「或許是吧，畢竟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會跟我們說要直面困難。」表田里道緩緩道：「可是你明顯很抗拒見他。」

　　「既然你可以選擇不見他，那麽為什麽要去見，給自己添堵。」

　　大師，我悟了。

　　小島芽衣子：「噗嗤。」

　　原本沈悶的氣氛瞬間因為她這一聲輕笑而打破了。

　　看她的眉頭舒展起來，表田里道也稍微如釋重負了些。

　　他擡頭看了眼壁鐘，差不多到飯點了，很自然地開口道：「家里好像沒有別的菜了，紫蘇餃子可以嗎？」

　　一聽到「紫蘇」，小島芽衣子的雷達動了。

　　紫蘇之神！

　　可在本人面前，她還沒有猖狂到那種地步，只是嘴角處於一個想上揚卻不敢上揚的狀態，看上去極為詭異。

　　表田里道：「……」

　　這個樣子肯定是看過節目了。

　　他無奈地轉移了話題：「昨天我學弟來過了，餃子還有多余。」

　　小島芽衣子這才反應過來表田里道這是邀請她留下來吃飯，忙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那麻煩里道大哥哥了。」

　　乖巧得仿佛剛才那個憋笑憋得快死的人是他看錯了而已。

　　表情這麽豐富，果然是年輕人。

　　他笑著起身，轉身走進廚房里。

　　——

　　面前兩盤煎餃，小島芽衣子從形狀就可以分辨出那些是表田里道包的，哪些是他學弟包的。

　　「很規矩也很漂亮呢。」她用筷子夾起一個餃子，細細地觀察起來：「肉餡適宜，邊緣整潔……里道大哥哥是包餃子的好手呢。」

　　得到了她的誇獎，表田里道頷首道：「多謝誇獎。」

　　單身的唯一好處就是提升自理能力，沒想到還能得到贊賞。

　　一開始，小島芽衣子還會顧及自己的吃相，細嚼慢咽了好一會兒，才吃了兩個，表田里道還問她是不是不合胃口。

　　怎麽可能不合！

　　她義正言辭道：「不，我是覺得吃太快了就沒辦法仔細品嘗里道大哥哥的手藝了。」

　　表田里道：「……」

　　大可不必……

　　二人面對面吃著煎餃，食物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有種說不出的溫暖與和諧。

　　與昨日不同，對面坐著的不是學弟，而是僅僅認識一月有余的鄰居。

　　本來應該會有拘束感的，可是沒有。

　　「總感覺……」他放下啤酒，兀自開了口：「這麽說很突兀，但感覺好像認識小島小姐很久了。」

　　小島芽衣子楞了楞，隨即低頭微笑道：「這樣嗎？里道大哥哥對我一見如故了嗎？」

　　「倒也不是。」他矢口否認。

　　有的人初次見面會距離感倍增，但一旦相處之後，反而不會有這種感覺。

　　「那請叫我芽衣子吧。」

　　她這樣提議著，表田里道卻不知道該怎麽回複了。

　　只有比較熟悉的人才會用名字稱呼，尤其是女生。

　　註意到他的猶豫，小島芽衣子又補充了一句：「請不要有心理負擔，我身邊的人都這麽叫我。」

　　其實是騙人的。身邊會這樣稱呼她的人也就那麽幾個。就連從中學時代就認識的忍足侑士也是稱呼她為「小島同學」。

　　她不過是想聽聽「芽衣子」這個名字從表田里道的口里叫出來會是怎樣的，僅此而已。

　　面對著女孩子滿懷期許的目光，表田里道無法適從。

　　有點進退兩難。

　　他的目光稍微偏移，她立馬跟上。

　　如此反複幾次，就像跟著太陽轉的向日葵，鍥而不舍。

　　表田里道無奈地開口：「小島……」

　　「里道大哥哥。」小島芽衣子搶在他前頭，道：「你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怎麽稱呼你的嗎？」

　　「里道大哥哥。」他回道。

　　「對，所以你不稱呼我的名字，那就不平等了……」她有理有據地分析，實際上是在胡扯，「我現在是在打破這樣的不平等，希望你能理解我。」

　　表田里道：「……」

　　表田里道：「嗯？」

　　「我們在禮節上應該有來有往。」

　　「呃……」

　　「如果覺得我說得對，那請那樣稱呼我吧。」

　　誠懇的語氣，聽起來很有道理的話語，表田里道理應——

　　「抱歉，我拒……」

　　話還沒說完，頭頂的燈閃了兩下，似乎是接觸不良。

　　小島芽衣子和他同時擡頭望天花板，呆呆凝視幾秒鐘後，又同時低下頭，準備繼續剛才的話題。

　　「那個……」他道：「我……」

　　燈又閃了兩下。

　　這回，二人都沒當回事，淡定而從容。

　　「拒絕」已經到達嘴邊，表田里道依稀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只要說出口……

　　這時，燈的光芒也暗了下去。不過幾秒，在一道清脆的「啪」聲響過後，直接熄滅了。

　　頓時，整個客廳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竟然停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更新還是比較勤奮的，大家莫養肥，養肥直接死了。

21、Chapter.21

　　表田里道不記得這是他今晚第幾次感到無語了。

　　話沒說完固然遺憾，但當下應該先把光亮問題解決了。

　　「小島，麻煩你去陽臺看看其他戶有沒有亮著燈，我去找找蠟燭。」

　　他起身，順手拿起茶幾上的手機準備打開照明的一剎那，卻被另一只手輕輕拉住了衣袖。

　　「里道大哥哥，是芽衣子。芽、衣、子。」

　　女孩子一板正經地說道，勢必要與他把這件事討論出個結果。就連原本在窩里睡覺的哈爾都「喵喵」了幾聲，對她的話表示贊同。

　　表田里道也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執著於稱呼，在一番思考後，還是選擇了退讓。

　　「那好，芽衣子……」他無奈嘆了口氣，失笑道：「可以請你去陽臺那里看看嗎？」

　　「當然可以。」

　　小島芽衣子答應得相當爽快，起身就往陽臺那里走去，還順便用手機詢問了小島千尋。

　　【芽衣子：媽媽，家里停電了嗎？】

　　【小島千尋：停了，剛剛送走信弘。】

　　【小島千尋：你現在在哪里呀？外面天這麽黑，早點回來。】

　　她隨意往樓下探了一眼，發現不僅住戶家里都是黑漆漆一片，臨近的幾棟公寓都沒有燈光。

　　應該是是小規模停電沒錯了。見狀，她轉身走進客廳。

　　【芽衣子：我在樓下便利店呢，太餓了就吃了點東西，等會兒回來。】

　　【小島千尋：好哦，回來有事跟你說。】

　　事情八成跟久田信弘有關。

　　小島芽衣子關掉手機，借著外面微弱的光找到她原先的位置。剛準備坐下，廚房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里道大哥哥，要不要幫忙？」

　　她嘴上問著，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自行朝廚房那里走去。

　　表田里道的手機被放在竈臺上，成為廚房內唯一的光源。而好不容易找到新蠟燭的他正蹲在儲物櫃前，用打火機點燃了兩根蠟燭。

　　「剛才問了一下物業，等會兒就來修。」他將一根蠟燭遞給了小島芽衣子，「先支撐一下吧。」

　　說得好像在經歷什麽艱苦時期。

　　小島芽衣子小心翼翼地接過蠟燭，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家里停電時的模樣。

　　跟此時此刻的情景並沒有很大的差別，小島溫人在翻櫥櫃找蠟燭，小島千尋則和她圍觀他找蠟燭。

　　小島溫人也是這樣將蠟燭遞給她們，然後叮囑道：「好好保護它們，別熄滅了哦。」

　　那根蠟燭還是玫瑰味的。

　　失神的片刻，表田里道已經繞過她來到了她的前方，側臉囑咐道：「小島小姐，這里有啞鈴，你小心一點。」

　　小島芽衣子反駁：「芽、衣、子——」

　　表田里道扶額：「好，芽衣子。」

　　她低頭，地板上果然有一個啞鈴，進來的時候並不容易註意到。

　　「我有個學弟每次進來都會撞到啞鈴。」

　　表田里道邊走邊道：「我不明白他為什麽每次都能撞到，還是好幾次。」

　　「是兔男嗎？」小島芽衣子問。

　　「是，很明顯吧。」

　　兩個人面對面坐下，小島芽衣子的盤子里還剩下兩個煎餃，經過這麽一遭，估計都涼了。

　　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個餃子送入嘴里。還好，還有些許微弱的余溫，照樣很好吃。

　　大約是兩根蠟燭的加成，她竟然還吃出了浪漫燭光晚餐的味道。

　　表田里道打開啤酒，道：「已經涼了吧。」

　　小島芽衣子搖了搖頭作為回應。

　　他下意識要把肘側的一聽沒開的啤酒推給她，卻在中途停下了動作。

　　並不算太熟悉的年長男性給女孩子遞酒，總覺得哪里怪怪的。於是，他又收了回去。

　　這一幕落在小島芽衣子的眼里，又有了別的意思。

　　這是在嫌棄她的酒量嗎？到嘴邊的啤酒就這麽飛了。

　　「其實……」她咽下最後一口餃子，道：「那天我還是很清醒的。」

　　喝醉的人都會這麽說。看慣了的表田里道「嗯」了一聲。

　　「里道大哥哥，我是說……」

　　小島芽衣子深呼吸一口氣，眼睛晶亮：「跟你表白的那天，我很清醒，非常清醒。」

　　表田里道依舊保持著手握啤酒的動作。如果不是他眼里掀起一絲訝異的波瀾，然後同她對視，她都要以為時間靜止了。

　　很堅定的眼神。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了，好像非什麽不可。但同時，這樣熾熱真誠的目光，卻看得他想躲避。

　　小島芽衣子幹脆大大方方地讓他直視，毫不畏懼，道：「之前的幾次，有我試探的成分，因為我不確定你對我是否有好感，我也沒那麽有自信。」

　　不，你已經足夠自信了。表田里道想。

　　至少比大多數人。

　　他故作平靜地喝了一口啤酒壓驚。

　　「所以……」

　　女孩子試圖讓自己態度變得強硬起來，還蹙起了眉。可她的長相屬於非常好接近的那一卦，這一蹙看上去倒像是裝生氣瞪眼。

　　總而言之，毫無震懾性。

　　表田里道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所以，可以讓我喜歡你嗎？」小島芽衣子鄭重地問。

　　表田里道？

　　他的思路忽然斷了。

　　他好像管不著她喜歡誰吧，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

　　須臾的沈默後，表田里道將視線重新移回她的臉上。

　　那張臉上寫滿了期待，生氣，都是他沒有的東西。

　　他的眼眸動了動，「小……芽衣子。」

　　「嗯……」

　　「喜歡誰是你的權利。」

　　「嗯……」

　　「但是，我……」表田里道溫和的神情里流露出名為疑惑的神情，隨即瞟向陽臺，「我不明白。」

　　他是真的很不明白，像小島芽衣子這樣的女孩子為什麽會喜歡他，聽起來就宛如開玩笑，在耍他。

　　然而，他也知道她不是那種以耍人為樂的女孩。這樣的女孩是值得更好的人的。

　　「我們認識時間不長，你不夠了解我。」表田里道另一邊臉被燭火打在頭發上所留下的陰影給遮蓋住，神情多了幾分無奈，「大學生的社交活動很多，你可以去結交更多的人。」

　　「沒必要在我這種人身上浪費那麽多時間。」

　　良久，對面都沒有傳來聲音。

　　表田里道緩緩別過臉，卻看到一張五官幾欲皺在一起的臉龐。

　　她要哭了，在哭的邊緣。

　　極少處理這種情況的他驟然慌了神，在大腦里極速思考下一步該怎麽做。

　　可小島芽衣子忍住了哭泣的欲ㆍ望，五官慢慢舒展開來，恢複了他原先熟識的那張甜美的臉。

　　「我忍不住了。」她帶著哭腔道。

　　表田里道以為她是在說自己快忍不住哭了，忙道：「對不起。」

　　「不要跟我道歉。」聞聲，她的五官又皺作一團，這回是真的要哭了，「你應該……應該跟你自己道歉。」

　　他楞住……

　　「我喜歡的人，就是最好的，他不可以貶低自己。」小島芽衣子從包里摸出紙巾，吸了吸鼻子，倔強道：「我不管。」

　　相當孩子氣的發言。

　　表田里道垂眸，沒有說話。

　　「你說我不了解你，可我已經在盡量了解……你了。」她完全放飛自我，邊擦著眼淚邊道：「我十四歲那年見到你，二十三歲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你面前，你總想推開我。」

　　「里道大哥哥，你好過分。」

　　作者有話要說：

22、Chapter.22

　　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女孩子在他面前聲淚俱下地控訴他「好過分」。

　　這像極了那什麽玩弄感情的渣男。

　　表田里道對此頗感無奈。

　　但是，十四歲見到他，又是怎麽一回事？

　　表田里道還沒來得及消化完這段話的意思，給予回複，對面的小島芽衣子已經拎起包準備要離去了。

　　她腳上的那雙新拖鞋並不合腳，可在客廳到玄關這段沒有幾步的路程里，那雙鞋硬是被她穿出了戰靴的氣勢……雖然感覺隨時會脫落就是了。

　　按照電視劇的套路，下一步她就該打開門，他目送她離開。

　　藝術來源於生活，就該如此吧。小島芽衣子苦著一張臉想著。

　　而就在她即將握住門把的那一刻，身後傳來表田里道的聲音——

　　「等等……」

　　小島芽衣子怔住，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側轉，即便她看不清對方的神情。

　　表田里道就站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

　　他朝她伸出了手，然而，卻在即將觸碰到她的肩膀時，又悄然縮了回去。

　　只可惜，動作太快，玄關太黑，她沒看到這一幕。

　　「我想起來了……」黑暗中，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是溫倦，「我在京都見過你。」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記憶都有些模糊。

　　如果不是熊谷光夫那日提及了「京都」，小島芽衣子又說十四歲那年見過他，表田里道恐怕很難想起來，他曾在河堤旁拉住了一個有輕生念頭的女孩。

　　她慌張失措的神情仍然歷歷在目，甚至還問了那個問題。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複的了，但女孩子似乎想通了。

　　那番話起到了作用。

　　「謝謝你……里道大哥哥。」

　　越回憶越清晰，她們的臉龐重疊，最終融合成眼前這一張有朝氣的面容。

　　竟然真的是她。這是表田里道第一想法。

　　而小島芽衣子微微張開了嘴。

　　這個時候想起來，倒讓她不知道該做什麽樣的表情了。

　　訝異嗎？還是期待？

　　可是她什麽也不想表露，作為一個成熟的大人，她是不能把情緒寫在臉上的。

　　「抱歉，芽衣子，我一開始並沒有想起來。」

　　表田里道說著，嘴角牽起溫和的弧度，她的心沈入谷底。

　　肯定又是她不想聽到的話。她想堵住耳朵。

　　「你能平安成長，我很高興。」

　　果不其然，他的話客氣疏離得就如同一個並不熟悉的長輩。

　　他對她的成長感到高興，這把她當成了一個看著長大的孩子，她不高興。

　　小島芽衣子壓制住想反駁表田里道的想法，盡可能保持平靜，對上他的目光道：「對，我活下去了，我長大了。」

　　「我今年二十三歲了，我來追你了，是你說的年輕人就不要在試探里浪費時間了。」

　　語氣並不平靜，反倒是像在下挑戰書，甚至還引用了他的話。

　　表田里道失笑，他可不是那個意思啊。

　　不過，這也是頭一次被人這麽堅定地選擇。

　　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白已經無法撼動表田里道這一顆穩如泰山的心了，只是唯獨這一次，也有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他突然不想說出那些千篇一律的婉拒話語了。

　　他深知小島芽衣子是個在某個方面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每次在對上她望過來的目光時，他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為她的鮮活與勇敢而動搖。

　　於是，在漫長的沈默後，在小島芽衣子幾欲放棄此次交談時，他在內心做下了一個並不理智的決定，還順便喚了她一聲：「芽衣子。」

　　「我在……」小島芽衣子響亮地應道。

　　接下來就是拒絕了吧。她已經習慣了。

　　只要表田里道不討厭她，他總有松口的那一天。

　　說吧，沒有關系，冷靜——

　　表田里道：「你要是後悔了，請隨時告訴我，不要覺得不好意思。」

　　「沒有關系的，里道大哥哥，我……誒？」措辭脫口而出了一半，她才反應過來對方究竟說了什麽。

　　「等等等，這是？」小島芽衣子呆楞地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瞬間睜大了眼睛，「你同意了嗎？」

　　心臟撲通得快要跳出胸膛，連帶著聲音也充滿了急需確認的焦急。

　　「先試著相處吧，遇到了更喜歡的人，請務必告知我一聲。」

　　他的口吻很認真，在這樣的黑暗中，仿佛在在商討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真是正經過頭了。

　　雖然不是什麽正式交往，但好歹第一關過了。

　　「好！」小島芽衣子生怕他下一秒就反悔，又點開手機錄音，道：「你不會後悔了吧。」

　　表田里道：「……」

　　表田里道：「不會。」

　　她又重複播放了好幾遍錄音才肯罷休，表田里道腦子里已經在循環自己那句顫抖的「不會」了。

　　這回，小島芽衣子是真的確信自己拿到了愛的號碼牌，臉上洋溢起笑容。

　　「那，明天我來找你。」她壓下門把，一只腳邁了出去。

　　「明天見……」

　　表田里道自然地應道，下一瞬卻想起明天是工作日，忙補充道：「明天是周四。」

　　「我知道啊……」小島芽衣子說，「我明天不用打工，打算去接你下班呀。」

　　接他下班。

　　表田里道：「嗯。」

　　小島芽衣子：「那，晚安咯。」

　　表田里道：「晚安。」

　　在送走小島芽衣子五分鐘後，家里來了電。

　　突如其來的光亮有些刺眼，他走進浴室，好好洗了一把臉。

　　直到再次擡起頭，看到鏡中的自己時，他有點恍惚。

　　這個嘴角，是從剛才就開始揚著了吧。

　　——

　　小島芽衣子的高興勁兒還沒有過，就乍然想起了小島千尋說的那件事。

　　她掏出鑰匙，打開了門，迎接她的是微弱的燭光。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久田信弘早就離開了。不然，她恐怕要當場心梗。

　　「我回來了。」

　　「歡迎回來。」

　　聽到動靜的小島夫婦紛紛往門口探身。

　　「媽媽……」小島芽衣子換上拖鞋，往客廳走去，「是什麽事情呀？」

　　「哦，小事，就是信弘讓你通過一下他的好友申請。」小島千尋道。

　　一旁的小島溫人咳嗽了兩聲。

　　小島芽衣子面無表情道：「我沒有刪他好友。」

　　她還拿出手機，點開line的聯系人列表，準備呈到二人跟前，「你看，這個頭像是他。」

　　「是新號……」小島千尋糾正道：「說是你高中的班長聯系不到你了，要他幫忙。」

　　果然有一條好友申請。小島芽衣子閉著眼通過了。

　　「還有啊……」她又道：「信弘說你們班下周好像有同學聚會來著。你要是想去就去哦，別回來跟我說家都帶了男朋友，全是秀恩愛的。」

　　「這次不會了。」小島芽衣子忍不住笑道：「我不會羨慕他們了。」

　　小島千尋一楞。

　　察覺女兒話里有話，小島溫人也不禁朝她看來。

　　小島芽衣子：「真正交往了我就告訴你們。」

　　說完，她朝自己房間走去。

　　小島夫婦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這除了隔壁那位，還能有誰呢。

　　簡直毫無懸念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作業很多就……咕咕咕（？）但也不一定咕，寫了的話就十二點發了。

23、Chapter.23

　　交往開始得很突然，以至於表田里道在早上起床的時候還呆呆望了會兒天花板，思索的同時還險些遲到。

　　那個時候是喝醉了吧？但一聽啤酒怎麽可能醉？

　　工作結束後，他坐在休息室的角落里思考著這個問題，整個人都散發著不清醒的迷茫，仿若誤入了迷途的羔羊。

　　另外幾個人都發現了他的不對勁，視線在空中交錯一番後，還是兔原跳吉率先開了口。

　　「里道前輩，等會兒有空嗎？」他熟稔地勾住表田里道的脖子，「一起喝酒去。」

　　「不了……」表田里道回過神，直接拒絕了他，「今天有點事。」

　　兔原跳吉只好松開他，轉而望向熊谷光夫，目光之中帶著期許，「啊，那好吧，熊谷呢？」

　　熊谷光夫頭也不擡：「不想去。」

　　「哇，你們——」他傷了。

　　「扣扣……」

　　休息室門被敲響了。多田野詩乃見大家都沒有什麽不方便，便道：「請進吧。」

　　門打開，一顆腦袋探了進來，目光直直定格在角落處的某人身上，「不好意思打擾一下大家，我找表田君有點事。」

　　來人是今川音羽，自從昨夜得知自家表妹和表田里道真的在一起了，她可是整夜沒睡。

　　這不，一快到下班時間，她就急沖沖地跑來找表田里道問個清楚。

　　今川音羽可是公司里有名的美女，走哪兒都有視線在註視。

　　這次來找表田里道，休息室里的其他幾位也露出了訝異的神色，不約而同看向他。

　　「好……」表田里道點頭，隨即跟著她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缺席的人往往會成為被議論的對象。尤其是他這種被美女「請走」的人。

　　兔原跳吉嗅到八卦的氣息，第一個大膽做出猜測：「有沒有可能是今川美人看上里道前輩了？沒想到前輩艷福不淺啊。」

　　「就不能是工作上的事嗎？」多田也詩乃反問。

　　她平時和今川音羽有接觸，對方一副完全不想談戀愛結婚的灑脫樣子深深刺激了她。

　　「有這個可能。」熊谷光夫平靜地附和道。

　　……

　　一直走到無人的拐角處，今川音羽才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後方的表田里道，後者一副早就料到她會找他的模樣。

　　「表田君，我就開門見山了，你真的跟芽衣子……交往了？」她不可置信地問道。

　　私交都不怎麽樣的兩個人，怎麽進展飛速，難道是坐火箭了？

　　不好！不會是……

　　她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雖然說都成年人了，但是這也太快了吧。

　　無視今川音羽變幻莫測的臉色，表田里道頷首道：「是，但還不是正式交往。」

　　「啊，這樣啊。」她的語氣透露著淡淡的遺憾。

　　可這也蠻符合表田里道的性格的。他平時看上去是喪里喪氣的絕食系男子，顧慮應該不少。立馬接受一個小他九歲的女孩子的告白，反倒還很奇怪。

　　俗話說三歲一代溝，這都三個溝了，這兩個人相處估計相當難度吧。

　　「那個，沒事了，表田君，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情況。」今川音羽瞥了眼腕表，道：「嗯，差不多下班了。」

　　表田里道：「明天見。」

　　「好，明天見。」

　　今川音羽嘆了口氣。

　　道過別，他回自己的休息室換好了衣服，小島芽衣子的訊息也準時準點地發了過來。

　　【芽衣子：我在門口等你哦。】

　　附贈一張影子的照片，還拍到了她毛絨絨的棕色雪地靴。

　　大致判斷出她所在的地方，表田里道回複了一句「好」後，收起手機來到了電梯口，熊谷光夫恰好站在那里等候。

　　他一個眼神瞥來，「里道前輩還沒走嗎？」

　　電梯來了……

　　表田里道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邊走進電梯邊問道：「兔原呢？」

　　按照以往，兩個人都是一起下班的，可現在沒看到他的身影。

　　「去上衛生間了。」熊谷光夫跟隨其後，回道。

　　而後是一陣極為短暫的沈默。

　　「里道前輩是要去見女朋友嗎？」

　　狹小的空間里，熊谷光夫冷不丁地來了這麽一句。

　　空氣靜默了一瞬。

　　表田里道露出懵怔的表情，隨後才緩緩點頭：「啊。」

　　雖然不是正式交往，但也在交往。可問題在於，他是怎麽知道的，這似乎並不明顯吧。

　　熊谷光夫絲毫不意外，他的詢問多半是用來確定那最後百分之二十的不確定的。

　　從今天早上開始，這位大學的前輩就在思考著什麽，中途休息時也不太愛說話，可消息什麽的還是會秒回，貌似是在聊天。

　　他無意中看到了聊天對象的頭像，很可愛，八成是個女孩子。

　　「我是猜的。」他看出了表田里道的不解，解釋道：「因為前輩最近情緒有點……」變得和善了一點。

　　表田里道：「什麽？」

　　熊谷光夫：「難以捉摸。」

　　表田里道：「……」

　　他默默轉過了頭。

　　這個答案，還不如不聽。

　　——

　　第一次接男朋友下班，小島芽衣子提前了十幾分鐘來到了MHK。

　　今天溫度低，她把自己裹得很嚴實，就連脖子也用圍巾繞了兩圈，遠遠望去就像一只白色的企鵝。

　　吉村晴還笑她對於溫度實在過於敏感了，學校里可有一堆光著腿的妹子。但沒辦法，她天生就很怕冷，不穿多一點就要加入感冒的隊列了。

　　畢竟，在課堂上瘋狂打噴嚏的人是不會招他人喜歡的吧。

　　小島芽衣子無奈地長嘆。

　　下班點剛到，MHK的大樓里湧出一批人，小島芽衣子往人群中望了眼，很快就發現了表田里道的身影。

　　他和同事走在一起，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她選擇乖乖在原地站著，等他過來。

　　站在臺階上的熊谷光夫發現身旁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某處，便循著望去，朝不遠處一棵樹下擡了擡下巴，「是那個女孩子嗎？」

　　那里正站著一個穿得很厚實的女孩子，臉被圍巾遮住了大半，只能從打扮判斷出是個很年輕的女性，身上還有一股很容易分辨的學生氣。

　　表田里道收回自己一直在註視的目光，應了一聲。

　　「有時間跟我講講你們的故事。」熊谷光夫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明天見了。」

　　「嗯……」他點點頭，隨即朝小島芽衣子那里走去。

　　女孩子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見他來了，眼睛頓時彎起來，用極其輕松的語氣道：「呀，下班了。」

　　「嗯，等了多久了？」他的聲音不自覺輕了下來。

　　昨天還只是鄰居，今天就成了女朋友。表田里道一時還做不到像從前那樣自然——雖然看不出來就是了。

　　女朋友……畢竟還是不一樣吧。

　　「還好吧……」小島芽衣子想了想，道：「大概也就十幾分鐘吧。風把我臉吹得有點疼，圍巾都擋不住。」

　　她是個話很多的人，尤其是在表田里道面前，就宛如打開了話匣子。

　　他則作為傾聽者，聽她說些在學校里快樂有趣的事情，有時也會跟著一起微笑起來。不過，才聊了一會兒，小島芽衣子又將臉埋進了圍巾里。

　　表田里道註意到這個小小的舉動，問道：「冷嗎？」

　　小島芽衣子聞言，又將臉擡起，道：「還好吧。」可視線不知怎麽的慢慢地滑到了他露在口袋外的手腕上。

　　聽說常年運動的人的手都很暖，里道大哥哥應該也是這樣吧。

　　她炙熱的眼神毫不掩飾，所有情緒都表露在臉上。表田里道了然於心，將手伸到她跟前，「今天確實有點冷。」

　　並不算直白。

　　小島芽衣子看著眼前的這只大手直發楞，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個動作的意思，飛快抓住，就像抓住了某樣寶物。

　　「是呀……」她笑道，隨後將相握的兩只手一起塞進他的口袋里，順道拉近兩個人的距離，「但這樣就不冷了。」

　　……

　　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女孩子的掌心並不算溫暖，甚至還可以用「冰冷」形容。可是，她的笑容和眼神都是暖的。

　　表田里道腦袋「嗡嗡」了好一陣，她說什麽都鉆不進耳朵里，但卻能隔著幾層衣服聽到心臟跳動的聲音。

　　良久，他才聽到自己故作冷靜的聲音：「嗯。」

　　「那里道大哥哥是同意啦？」

　　小島芽衣子輕快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扯回來。

　　表田里道意識到自己在走神，忙側臉道：「啊，不好意思，你能再說一遍嗎？我剛才走了一下神。」

　　「好……」她完全沒有不耐煩的意思，又耐心地重複了一遍：「我說，過幾天就是里道大哥哥的生日了，在家里過好不好呀？」

　　他呼吸一滯。

　　迎著小島芽衣子期待的目光，他微微頷首。

　　「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不覺中，這文已經寫了一半了（點煙.jpg）

24、Chapter.24

　　最近幾天，兔原跳吉下班時總在MHK大樓前看到一個女孩。

　　她的長相屬於那種在中學時期就會受人追捧的甜美類型，看一眼便難忘，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校園初戀。

　　有人在MHK門口等人就很稀奇了，可愛的女孩子等人就更稀奇了。兔原跳吉沒忍住，在休息時和熊谷光夫他們說起了這件事——

　　「這幾天總是看到一個女孩子等門口人呢，超級可愛啊。」他摘下頭套，還用手比劃了一下身高，語氣透露著艷羨：「是誰的女朋友啊？」

　　熊谷光夫看破不說破，沒有作聲，用余光瞥了眼表田里道所在的位置，卻沒有看見人，這才想起他剛才去衛生間了。

　　一旁的多田野詩乃見表田里道不在，狀似漫不經心地說起了這兩天聽到的八卦，「說起女朋友，昨天跟宮村聊天，她說里道有女朋友了啊。」

　　兔原跳吉！

　　他一個激靈坐起，恍若聽到了什麽驚世駭俗的話語，拍桌而起道：「不可能，前輩他單身這麽久，怎麽可能有女朋友。他要是有了，那我也有！」

　　「你太自信了……」熊谷光夫適時潑了盆冷水，「你找不找得到女朋友關里道前輩什麽事？」

　　兔原跳吉被直戳痛處，當場跳起，「你、你太過分了！明明自己也沒有女朋友！」

　　兩個人正要發展成唇舌之戰時，表田里道打開了門。見他們正在爭執什麽，隨口問了句：「發生什麽了？」

　　熊谷光夫：「沒什麽，這家夥在抱怨自己沒有女朋友。」

　　表田里道：「哦。」

　　由於兔原跳吉時不時就要埋怨幾句，他已經習慣了，甚至都懶得出謀劃策。

　　「里道前輩！」眼見著這事兒就要過去了，兔原跳吉又忙道：「最近我聽說你有女朋友了，哈哈，你說好不好笑哈哈哈。」

　　毫無靈魂的笑聲回蕩在休息室內。

　　表田里道露出溫和的笑容，看著幹笑的兔原跳吉，輕聲問道：「這很好笑嗎？兔原。」

　　「不……」他下意識想否認，可是更想知道表田里道的回複，又鼓起勇氣道：「里道前輩，你單身這麽久，怎麽可能……」

　　見狀，多田野詩乃及時插入二人的對話中，試圖轉移表田里道的註意力：「啊，大家下班去喝酒吧。」

　　「不了……」表田里道一口否決，「今天有事。」

　　「不是吧，你都有事好幾天了。」

　　她本來不打算多問別人的隱私，可畢竟是一同工作了這麽久的同事。於是，她秉持著要關愛身邊人的精神，問道：「等會兒去做什麽啊？」

　　表田里道拿起桌上的手機，轉身打開了門。

　　「去接女朋友下班。」他說。

　　門「怦」的一聲合上，休息室里的人面面相覷，空氣頓時陷入長久的凝滯。

　　「那個，我剛剛是不是幻聽了。」還是多田野詩乃率先打破這樣的沈寂。

　　兔原跳吉想笑笑不出來：「哈哈，我可能也是。」

　　他才這麽年輕，居然就幻聽了。

　　「不是幻聽。」熊谷光夫喝了一口水，道出了真相：「兔原，你剛才提到的那個可愛女生就是里道前輩的女朋友。」

　　兔原跳吉：「熊谷，你開玩笑的吧。」

　　熊谷光夫：「信不信隨你。」

　　下一秒，從休息室內傳出幾人震驚的聲音：「誒——」

　　——

　　晚上七點十五分，書店。

　　整理了一個多小時的書，小島芽衣子仰著頭站在原地活動了會兒筋骨，順便思考了一下等會兒喝什麽奶茶。

　　「那個……」耳邊忽然響起一道清亮的女聲，「請問……」

　　還在思考的她忙回頭，對上客人的眼眸，下意識道：「有什麽需要嗎？」

　　四目相對，世界驟然安靜了一瞬。

　　小島芽衣子帶著試探，不確定地喚出那個名字：「一花？」

　　幾年過去，眼前的女生並沒有很大的變化，仍舊是齊耳短發，清秀的面容。同時，她也認出了小島芽衣子，只不過被不期然的偶遇給搞懵了。

　　「芽衣子？」有馬一花訝異地叫出聲來。

　　她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頗大，立馬捂住了嘴。

　　「好久不見。」面對三年沒有見面的老同學，小島芽衣子又訝異又驚喜，忙道：「最近還好嗎？」

　　「還可以啦。」有馬一花看著眼前的人，露出了微笑：「誒，芽衣子，你現在是在這里兼職嗎？」

　　小島芽衣子：「是的，一花有什麽書要找嗎？」

　　有馬一花歉疚地笑笑：「有的有的，河崎愛美的《寫給你》……我剛從那邊找到這里，就是找不到。麻煩你幫我找找啦。」

　　「不麻煩，這是我應該做的。」說完，她俯身開始在底排搜尋。

　　這本書有點難找，估計要花點時間。

　　等小島芽衣子再度擡起頭，有馬一花正站在書架旁和一位西裝革履的金發男士說著話，一眼就知道是學生和社會人的搭配。

　　不僅如此，從肢體語言看來，兩個人的關系甚是親密。不般配，但莫名很和諧。

　　她拿著書悄然無息地走到二人身邊，輕聲打斷交談的二人：「一花，你的書。」

　　聞聲，有馬一花從對話中抽離，慌忙不叠地接過書，道了謝。

　　「芽衣子……」她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衣袖，開始介紹道：「這個是我男朋友，天草亮。」

　　聽到姓名，小島芽衣子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了畢業之後聽說的有關於有馬一花的八卦——據說是一位年長她十歲的精英對她窮追不舍，後來修成了正果。

　　那就應該是眼前的人了吧，真好。

　　「你好，我是一花的男朋友天草亮。」天草亮伸出手，語氣十分客氣：「之前就聽說過你。」

　　小島芽衣子笑著伸出了手回握：「謝謝，之前也聽說過天草先生的事情。」

　　「哦，是嗎？」他低頭看著紅著臉的有馬一花，「我竟然不知道。」

　　「又不是什麽都要告訴你。」

　　「嗯，一花說的對呢。」

　　……

　　被迫吃了一口的狗糧，小島芽衣子卻渾然不覺尷尬。

　　這兩個人就是愛情中最美好的模樣，看了就會心生向往。

　　「那，芽衣子，我們同學會上見啦。」有馬一花擺擺手，挽著天草亮的胳膊道。

　　「好，下次見。」小島芽衣子點頭，目送他們遠去。

　　啊，馬上就是同學聚會了。經過這一茬，她才想起了這件事。

　　她一向不喜歡參加這種聚會活動。而且高中畢業後就自然而然跟同學們的關系淡了，小型聚會從來沒去過。

　　但這次不一樣，就連班主任都要過來，大家都想趁著寒假聚一聚。

　　這種聚會是可以帶男朋友的，只可惜表田里道最近加班特別狠，想想還是算了。

　　小島芽衣子嘆了一口氣，擡頭看了眼鐘。視線下移的一剎那，余光瞥到有人推門而進。

　　「歡迎光——」

　　她習慣性地說道，卻在對上表田里道的目光時消了音。不過轉瞬，她就立即恢複了工作狀態，上前道：「這位客人，請問您有什麽需要呢？」

　　恭敬且端莊，與平時相處時截然不同，可眼睛還是很亮。

　　表田里道沒看過工作時候的小島芽衣子，她身上的橙色的工作裝襯得整個人都元氣滿滿。

　　這是在她工作的地方，他便只好配合地說：「來接一個人。」

　　小島芽衣子故作迷惑：「您來接誰呀？」

　　「女朋友……」他朝跟前的人昂了昂下巴，幅度很小，眼里帶著笑意。

　　「誒，我來了。」她伸手去脫工作裝，「等下我一下哦。」

　　表田里道看著小島芽衣子脫下工作裝，放好工作裝，又和同事們道再見……

　　明明是很無聊的舉動，可他看得目不轉睛。等回過神來，她已經挽住了他的胳膊，興奮地說道：「我們去喝奶茶吧。」

　　「嗯，好。」

　　「我發工資了，請你喝，不許拒絕。」相當雀躍的語氣。

　　表田里道不喜歡甜品，自然也不喜歡甜奶茶。可是在這樣的天氣里，他突然覺得可以嘗試一下。

　　「好……」他點頭。

　　……

　　小島芽衣子點奶茶的速度很快，看來平常沒有少喝。

　　「這個是給你的，不知道你喜歡什麽口味。」她將裝著一杯奶茶的袋子遞給他。

　　「謝謝……」

　　表田里道拎著屬於他的那杯奶茶，心里卻在默默重複她剛才跟工作人員說的奶茶名稱。

　　不得不說，又長又難記，但是……他盯著她的側臉想。

　　以後可以順路幫她帶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馬一花和天草亮出自《這愛情有點奇怪》，是jkX老司機，浪子回頭的故事吧，在二次元里我還是很吃的！不介意的寶兒可以去康康。

　　這篇文預想的是10萬完結，但萬一我寫著寫著超了……依舊無大綱（擦淚大家還是不要養肥了，我是那種會被養死的（？）

25、Chapter.25（修改作話）

　　風平浪靜的生活里忽然多出了一個人，表田里道用了好幾天才適應。

　　這樣的改變幾乎無處不在——門口多出的粉色的兔兔拖鞋；

　　挨著他玻璃杯放著的白色陶瓷水杯……這些是小島芽衣子自帶的，也是她宣誓主權的體現，雖然有些孩子氣。

　　「這個……」她從包里拿出了一條粉色的圍裙，向表田里道展示了一眼，「可愛吧。」

　　表田里道：「可愛。」

　　聞言，小島芽衣子滿意地點點頭，哼著歌走進廚房里將它掛在了壁鉤上，然後打開了冰箱。

　　這些都不算什麽，最讓他匪夷所思的是二人也就一墻之隔，可她每次過來都要精心打扮一番，明明用不著那麽麻煩。

　　這大概是女孩子的常態吧。

　　表田里道喝了一口啤酒，拿起了電視遙控器換臺。

　　屏幕正播放著愛情劇，是女主角正在給男主角慶生的場景——跟他們此時此刻的狀況如出一轍。

　　女主角捧著一個小小的紙杯蛋糕，唱著歌走向一臉驚訝的男主角，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沒什麽送給你的，除了這個蛋糕。」

　　「還有我自己。」

　　……

　　表田里道幹咳一聲，果斷換臺，殊不知端著生日蛋糕走過來的小島芽衣子已經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啊，這個劇。」她將奶油蛋糕放在了茶幾上，跪坐地上道：「最近很火的，小晴跟我說過好幾次了。」

　　他把遙控器遞給她，輕聲問道：「要看嗎？」

　　「現在不看啦。」小島芽衣子側身，用手指推了推蛋糕，「里道大哥哥的生日才是最重要的。」

　　「其實……」表田里道頓了頓，目光落在蛋糕最上層的櫻桃上，「沒有必要這樣的。」

　　他多少年沒吃過生日蛋糕了，最大的慶祝就是吃一碗紅豆飯。

　　最主要的是，每過一次這麽有儀式感的生日，他就要在心里默默提醒自己又老了一歲。

　　雖然口頭上說著「年齡不重要」這類的話，但不可能真的不在意。尤其還有了一個大學生女朋友。

　　小島芽衣子自然清楚眼前人的想法，還是給蛋糕插上了兩根蠟燭，道：「里道大哥哥，每個人都要經歷這個年齡，你不過是比我早幾年經歷而已。」

　　沒想到被女朋友猜到了想法，還要淪落到她來安慰自己。表田里道對他剛才的想法感到羞赧，「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好啦……」她一拍手掌，笑著說道：「蠟燭插好了，麻煩里道大哥哥點一下蠟燭啦。我現在有禮物要送給你。」

　　很難得的，表田里道竟然對生日禮物感到了好奇。他看著小島芽衣子拿出了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呈到了他跟前。

　　「可以打開嗎？」他一只手按在了禮盒上。

　　她笑道：「當然可以。」

　　得到應允，他開始拆禮盒。

　　……

　　有點意外……

　　表田里道凝視著跟前的東西，內心頗為複雜。

　　一條護腰帶，還是可以加熱的那種。

　　他有腰傷，她是怎麽看出來的。

　　「那個，芽衣子……」他看了眼正在局促不安等回複的小島芽衣子，不自然地問：「為什麽會想買這個？」

　　小島芽衣子正襟危坐，如臨大敵般認真而嚴肅地回複道：「因為平時看里道大哥哥經常抱小朋友，表情不是很好……」

　　表田里道：「……」

　　確實，抱一個兩個小朋友是沒什麽大問題，但是一旦超過這個數……

　　竟然有人註意到了。

　　他自以為平時錄節目時的表情管理全是得當，沒想到還是有人看出來了。

　　這得是看了多少期節目才會有的眼力。

　　見表田里道盯著護腰帶沈思，小島芽衣子慌了神。

　　牙白，里道大哥哥不會是不喜歡吧？會不會聯想到她在質疑什麽？

　　不行不行，她得說什麽來挽救一下。

　　「我……」她正要開口，卻被表田里道打斷。

　　「謝謝你，芽衣子。」

　　他摩挲著護腰帶，嘴角漾起溫柔的笑意，「我很喜歡。」

　　很喜歡……

　　這一句回複宛如一顆定心丸，小島芽衣子跌宕起伏的心情頓然平複了下來。

　　她原本寫滿了緊張的臉上浮現出微笑，又不確定地問了一次：「真的嗎？不喜歡的話，你可以直接說的。」

　　「真的……」表田里道頷首，道：「謝謝你。」

　　謝謝你的細心，能註意到這一切。

　　小島芽衣子頓時感覺自己回到了中學時代老師檢查作業的時候，通過了的快樂是任何事都無與倫比的。

　　「那，現在開始過生日吧。」她欣喜地起身，起身要去關燈。

　　「等等……」他開口叫住她。

　　「怎麽了？」小島芽衣子回頭。

　　「讓我點一下蠟燭。」

　　蠟燭一點燃，客廳里就陷入黑暗，暖色的燭火照亮了兩人的面孔。

　　小島芽衣子從沙發上摸出事先藏好的吉他，坐了下來，「現在到了生日快樂歌環節。」

　　怎麽還有吉他？

　　表田里道：「……」

　　表田里道：「《生日快樂歌》也需要伴奏嗎？」

　　「要的要的。」她理直氣壯，就差叉腰了，「今天可是很重要的日子，畢竟是里道大哥哥的生日啊，怎麽也得讓我才藝表演表示慶祝嘛。」

　　「那隨你吧。」

　　表田里道哭笑不得，在心里慶幸她沒有給自己準備什麽生日王冠之類的東西戴。

　　在電視臺天天穿那些奇葩的服裝，他原以為自己已經丟失了羞恥心。

　　可是，這是在她面前，他還是想展示一個稍微成熟靠譜的形象。

　　「里道大哥哥要記得許願哦。」女孩子提醒道。

　　她撥弄著琴弦，光倒映在瞳孔中，表田里道看到了一個清晰的自己在其中搖晃著。

　　所以，該許什麽樣的願望呢？

　　輕柔的歌聲在耳邊響起，他思索著，對上了她望過來的目光，仿佛在無聲地催促他快點許願。

　　那就這樣吧。

　　表田里道雙手合十，合上了眼，模樣虔誠。

　　那就祝願……大家都能獲得普通的幸福吧。

　　就像現在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來推兩個激情開的預收，唱歌大哥哥蛇賀池照以及熊谷光夫的文：

　　《JK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正文第三人稱】

　　我是一名JK，最近在和一位年長我九歲的主持人交往。

　　這聽起來就像是老司機圖我的單純和美貌，我圖他的金錢與成熟，各取所需。

　　然而——

　　單純的是他，不是我；

　　貌美的也是他，不是我。

　　我只占了個年輕，家境還優越；他也不是什麽成熟老司機，常常因為低級的葷段子而捧腹大笑。

　　我：「……」

　　算了，看在自幼相識的份兒上，我忍了。

　　交往過程也很平常，我占據了主導一方。無論是親親還是抱抱，他都純情得宛如一個小學生。

　　終於，我忍不住了，在畢業當晚將他撲倒了。

　　「幸夜，你做什麽？」蛇賀睜著懵懂的雙眼，望著跨坐在他身上的我，聲音帶著一絲驚慌。

　　我解著領結，面無表情：「沒看出來嗎？生理教學啊。」

　　他的神色微微動容，欲言又止：「幸夜……」

　　「我在……」

　　「什麽意思啊。」

　　「呃……」JK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JK只是想那啥你而已。

　　《才不要和熊谷君交往》；

　　17歲那年，船越瑛里因父親公司破產，全家搬回老家福井。

　　她既不喜歡這里的細軟沙灘與碧藍大海，也不習慣舒適緩慢的生活節奏，只想好好學習考回東京。

　　而與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同桌——一個天天打架，被稱為「熊谷老大」的少年。

　　船越瑛里想要遠離他，卻在長時間的相處中情感發生了變化。

　　高傲的她無法正視這種感覺，更不會去表達。

　　只能告誡自己，要慢慢忘記。

　　⚹

　　畢業時，班里玩真心話大冒險，船越瑛里不幸被抽中，要回答一個問題。

　　有人問：「你喜歡熊谷嗎？說謊可是會倒黴的哦。」

　　圍觀人群里，男生的眼神飛過來，帶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目光閃躲，口是心非：「誰會喜歡他那種人啊。」

　　「我超討厭他的。」

　　⚹

　　這個謊讓船越瑛里倒黴了八年，也後悔了八年。

　　後來的某個深夜，二人在街頭重逢。

　　他遞給她一張紙巾，低聲詢問她的近況。

　　回憶起當初，船越瑛里垂著眸，一言不發。

　　都過去這麽久了，她仍不敢看他的眼睛。

　　⚹一個女主傲嬌毀二十年的故事，前期大小姐性格，口嫌體正直，還有點蜜汁優越，缺點很多，後期改正。

　　⚹HE……

26、Chapter.26

　　在小島芽衣子的幫助下，表田里道度過了一個有人陪伴的生日。

　　心中的陰霾一掃而光，次日上班時，他的臉上還掛著和善的微笑。這讓兔原跳吉渾身不舒服，險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抖M傾向了。

　　休息的間隙，他忍不住問對此多少知情一些的熊谷光夫關於「表田里道的女朋友」一事。

　　「我只見過一面。」熊谷光夫道：「你那麽想知道就自己去問他。」

　　兔原跳吉一想到表田里道聽到他問的問題時可能會露出的陰沈表情，立馬就退縮了。

　　「算了……」他雙手合十祈禱道：「這樣的好日子我還想多活幾天。」

　　「希望兩位百年好合吧。」

　　聞言，身旁的熊谷光夫微微一楞。

　　那個女孩子，是叫小島芽衣子來著吧。

　　沒想到在這個時刻，一個記憶片段的忽然閃現，讓他立刻回憶起了她的名字。

　　貌似是在某個下雪天，路燈早早亮起，熊谷光夫在下班時再次看到了那個穿著制服的身影。

　　她撐著傘站在樹下，正低頭朝雙手哈著氣，幾團白色的霧氣繚繞而上，輕易地遮住了面容。

　　又來了，真的是風雨無阻。

　　這種像是在等，又不像是在等人的舉止讓人不得不在意。尤其是在他看到過好幾次之後，這種感覺更上一層。

　　可熊谷光夫不是那種會上前詢問的人，他有幾次特意放緩腳步想看她在等誰。

　　然而，她每次都是在他們下班後隨意往人群望了一眼就離開了。

　　但這一次她沒有要走的意思。好奇心驅使熊谷光夫停下了腳步，站在她旁邊一棵樹下給朋友發消息，直到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熊谷，還沒走？」是表田里道。

　　熊谷光夫回過頭，卻不經意與撐著傘急匆匆要離開的女孩子對視了幾秒。

　　她的傘沒有撐好，傾斜得很嚴重。也就是在這幾秒里，他看清楚了傘下一晃而過的面容，以及她胸前銘牌上的字——

　　小島芽衣子。

　　熊谷光夫後知後覺地記起，她每次的離開好像都與表田里道有關。

　　只要她看到了他，她就會一個人離開。

　　「沒什麽，回個消息而已。」他這麽跟關心自己的表田里道解釋道。

　　至於發現京都的那個女生是小島芽衣子這件事，又是在很久之後了，熊谷光夫自己也忘了是什麽時候。

　　而此時此刻，思緒也因一聲聲呼喚而被拉回到現實。

　　「熊谷？」

　　兔原跳吉見他在發著呆，叫了他好幾次也不見對方理睬自己，又不耐煩地戳了戳他，「餵，熊谷。」

　　「怎麽了？」熊谷光夫側臉。

　　「沒什麽，就是看你在發呆，喚醒你一下，在想什麽？」

　　兔原跳吉欠揍的語氣讓人很不爽。不過他現在懶得和這人發生爭執。

　　「沒什麽……」他說：「你不需要知道。」

　　「哇，你怎麽這樣！」

　　……

　　所以說，有些相遇不一定是蓄謀已久，但重逢一定是。

　　熊谷光夫帶上頭套，默默想道。

　　——

　　東大的寒假比MHK電視臺的年假要提前幾天，也意味著小島芽衣子完全放松在家躺平時，表田里道還在趕錄制。

　　他很忙，她自然清楚，但她也有同學聚會之類的活動要參加，暫時不會感覺那麽寂寞。

　　同學聚會的地點定在了一家較為高檔的酒店里，據說在還有其他班級在此聚會，不過是在別的包廂。

　　小島芽衣子鮮少參加這種活動，乍然還有些緊張。不過好在她在大門前偶遇了前來赴約的有馬一花。

　　二人一拍即合，決定等會兒坐在一起避免尷尬。

　　「天草先生不來嗎？」

　　按下電梯樓層鍵，小島芽衣子問身側的女生。

　　有馬一花搖搖頭，「亮他今天要參加忘年會，等會兒來接我。」

　　她頓了頓，想起什麽，又道：「那個，聽說你談戀愛了，對方怎麽樣啊？」

　　神態像極了當年坐在一起八卦小情侶的時候。

　　小島芽衣子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回複：「是個很好的人，我喜歡他很久了。」

　　「那他喜歡你嗎？」有馬一花忍不住問道。

　　這個問題或許有點冒犯，可卻出於她的真心。

　　在有馬一花的記憶里，小島芽衣子從來沒有提及過感情方面的事情，估計有什麽難言之隱。

　　而且，久田信弘的事情的對她的影響肯定很大，兩人鬧掰的事情傳播範圍波及整個年級，口口相傳就是二次傷害了。

　　「喜歡的……」小島芽衣子的笑容一如當年那般自信，「我相信他是喜歡我的，不然不會那麽輕易地跟我交往。」

　　表田里道要顧慮的事情遠比她想象的多，能交往肯定是感情占了上風。

　　但她其實想說的是，就算現在不喜歡也沒關系，他喜歡她那是遲早的事，她一點都不慌。

　　電梯門打開，樓層到了。

　　小島芽衣子和有馬一花一前一後地走出電梯，按照班長給的消息提示，找到了包廂。

　　她屏住呼吸，推開了門。

　　「大家好……」

　　原本在交談的人們紛紛轉頭去註視來人，有的甚至倒吸了一口氣。

　　當年在學校里最受歡迎的女生在多年後現身於同學聚會，仍然可以掀起一片波瀾。

　　小島芽衣子的五官變化不算大，甚至在妝容的作用下比從前更加親和甜美了，是在街上遇到了絕對要多看幾眼的程度。

　　「誒？」

　　她以為大家沒認出她來，又揮了揮手，道：「我是小島芽衣子，36號。」

　　就連學號都報了出來，這個反應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我們怎麽會不認識你呢，小島。」一個男生笑道：「就你和理緒，我們是絕對不會忘記的。」

　　「少開玩笑了。」被叫做「理緒」的女生朝二人招手，「一花、芽衣子，這里。」

　　有馬一花和小島芽衣子點頭，微笑著走了過去，挨著她坐下。

　　一陣短暫的寒暄過後，眾人的神經也逐漸放松，開始彼此調侃，聊起當年的八卦。

　　小島芽衣子摻和不進去這種話題。畢竟他們聊的都是高二後的事情。

　　那會兒的她正奔波於補習班，根本無暇分身。於是，她幹脆喝起了飲料，邊喝邊聽。

　　緊接著，她聽到了大新聞——天草亮是天草理緒的親哥哥。

　　「什、什麽？」

　　小島芽衣子一臉震驚。

　　「原諒我們東大生的2G網吧。」天草理緒無奈又好笑地幫她倒滿了飲料，又看著她道：「你錯過了好多事情呢。」

　　「啊，這樣嗎？」她有些喪氣道。

　　「怎麽會呢？」

　　剛才在她進門時開玩笑的男生道：「小島自己也有很多事情可以說啊。」

　　「什麽事啊？」一個女生問道。

　　他用一副詫異的口吻道：「久田君啊，你們都喜歡的那個久田君啊。」

　　「啊，久田君！聽說他回國了對吧，芽衣子還跟他有聯系嗎？」

　　「是啊是啊，他的每場比賽我都有看呢。」

　　……

　　無論在哪里都能聽到那個人的消息。

　　小島芽衣子不禁開始懷疑，是不是他們二人當初的形影不離迫使大家只要提及其中一人，就會自然而然地想起另外一個人。

　　氣氛仍舊很火熱，只有天草理緒和有馬一花註意到了她的不對勁。

　　二人正要開口詢問，卻見小島芽衣子做出了一個與此時此刻氛圍完全不符的舉動——

　　她起身拉開了座椅，面上帶著平和的微笑，在眾人的註視下道：「對不起，我失陪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27、Chapter.27

　　小島芽衣子不是不懂人際交往，在這個時刻最好佯裝從容地微笑，然後順道附和幾句，將這個話題輕輕帶過去。

　　可每個人都有不想別人觸碰的雷區，她沒有必要為了讓其他人心情愉悅而讓自己難過。

　　一扇門隔絕了包廂內的嘈雜和熱鬧，她的離開並沒有讓大家停下閑談，只是換了另外一個人來調侃。

　　原來聚集在一起並非什麽敘舊，多半都是取樂與攀比。

　　酒店里開了中央空調，無論走到哪兒都能呼吸到悶熱的空氣，仿佛要把肌膚里的水分蒸幹。

　　小島芽衣子徑直朝走廊盡頭的窗戶走去。她現在極需要透氣，讓自己安靜下來。

　　窗戶打開的那一剎那，一陣冷風迎面吹來，讓人陡然平靜了不少。

　　心情是平靜了，但這身體卻冷了。她今天要漂亮，穿得可比平常少了好幾件，抵禦寒冷的作用減了一大半。

　　小島芽衣子正要關上窗，身後忽然傳來「嘎吱」的開門聲，有人從包廂里走了出來。

　　緊接著，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別取笑我了。」

　　久田信弘朝包廂里笑著的人群說道，隨即關上了門。在轉身的瞬間，對上了一道望過來的視線。

　　「芽衣子？」他的神情頗為意外。

　　雖然他一開始聽說還有別的班級在這里舉辦同學聚會，但沒想到會是她的班級。

　　二人在這樣的場合下迎面遇上，意料之外，卻也是不可避免。

　　棕發的女孩子僵直著背，鼻頭被冷風凍得通紅，模樣像是哭過了似的。

　　可是她這回沒有不自然地逃離，反倒是直直迎上他的目光，語氣冷淡：「我聽說你回來了。」

　　幾年後再見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句。

　　「嗯，交換生。」久田信弘解釋道：「難得的機會，就回來了。」

　　「錦標賽亞軍，恭喜了。」

　　小島芽衣子甚至懶得理會他前一句話，自顧自道了祝賀。

　　他也覺這理所應當，忽略她語氣中的客氣與疏離，道：「是雫姐告訴你的嗎？」

　　按照他們現在的關系，她肯定不樂意去打聽他的消息，只能是別人主動提及。

　　而二人共同的熟人就那麽幾個人，不是兵藤清春就是花岡雫。

　　「不是……」小島芽衣子道：「我們的推特還在互關。」

　　久田信弘笑：「我以為你早就不用了。」

　　「不是，那倒不至於。」她微微垂下眼眸，避掉他關切的眼神，「只是想知道你會在這條路上走多久罷了。」

　　「畢竟這是久田君千辛萬苦都要堅持下來的路，我比較好奇。」

　　小島芽衣子說到這里時，嘴角漾起清淺的微笑。

　　她的語氣正常，沒有在陰陽怪氣他什麽，可他就是聽得不舒服。

　　久田信弘斂起情緒，維持著表面的平和，靠著墻壁雙手抱臂道：「聚會結束之後，要去找個地方坐坐嗎？」

　　他有很多話想問她。例如，她的舊傷如何；又例如，她還在喜歡那個人嗎。

　　他迄今為止都在堅信著年少的分別不過是對他們二人的考驗，久別重逢然後表明心意才是青梅竹馬之間最正確的結局。

　　況且，這麽久過去了，她也不會再喜歡表田里道了吧。小女生的喜歡能維持多久呢？堅持個兩三年就很不錯了。

　　久田信弘邊在自信地想著的同時，小島芽衣子已經上前一步，微仰起頭望著他，眼睛分外明亮：「不好意思，我男朋友要來接我。」

　　「噗嗤……」他幾乎下意識就笑出了聲，打量著跟前的女孩子，道：「沒必要吧，芽衣子，拒絕也要換個理由吧。」

　　小島芽衣子笑而不語，他的心中逐漸升騰起不好的預感。

　　難道是真的？

　　他正思索著，卻見她不打算回複並且欲要離去，忙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是誰？」

　　小島芽衣子盯著抓著她手腕的那只手，蹙了蹙眉，克制著不悅，道：「你認識的。」

　　「是表田里道。」

　　——

　　包廂內依舊人聲鼎沸，許多人的社交禮儀都在喝了酒之後被強行卸下，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有的人甚至對當年心儀的對象當眾表起了白，看熱鬧的人圖樂子，一個勁地哈哈笑。

　　有馬一花滴酒未沾，對眼下的環境毫不在意，甚至還有些心不在焉。

　　都過去這麽久了，小島芽衣子怎麽還沒回來？

　　她頻繁地朝門那處張望的舉動引起了幾位男生的註意。

　　「有馬，你也要學小島那樣直接走人嗎？」其中一個半開玩笑道，「我記得我們可沒提你家那位課長呢，你當初用什麽手段勾到他的啊，跟我們講講嘛。」

　　天草亮和有馬一花談戀愛這件事可是震驚他們好一陣子呢。這種精英居然會喜歡一個平庸的女高中生，實在是新奇。

　　不過，前者會倒追後者，只有小孩子才會相信呢，肯定是用了什麽手段，比如……

　　幾人對視，發出了了然於心的笑聲，在場眾人也只當沒聽到，和旁人牛頭不對馬嘴地聊著天。

　　「不是。」她尷尬地笑了笑，用手按住即將坐不住要起身的天草理緒，生硬地轉移話題：「我在擔心芽衣子，她出去了這麽久還沒回來，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什麽了。」

　　「哼，你擔心她什麽啊？」他酒勁上來了，口不擇言地吐槽道：「讀書那會兒，就屬她最不合群，沒想到幾年過去還是這個樣子……哎呀，畢竟是滿腦子國標和學習的高嶺之花嘛。」

　　「感覺她的世界除了這兩樣東西，就什麽也沒有了。」

　　他還在說著，包廂里的聲音陡然降了下來，眾人都朝門那兒看去。

　　門不知在何時被打開了一條縫隙，小島芽衣子站在門口，只露出了半邊身子，面帶慍色。

　　沒有什麽比在背後議論人而被當事人聽到更尷尬的事情了，而且當事人還生氣了。

　　雖然大家都還是大學生，沒有步入社會，但也會多少偽裝一下臉色，像她這麽直接表露的人少之又少。

　　用「情商低」還是「真性情」來形容，似乎都不大妥當。

　　小島芽衣子走進來，關上了門，有人打著哈哈表示「只是玩笑而已」，而她的臉色卻沒絲毫好轉。

　　美女生氣也是好看的，但在這一刻，沒有人會去不合時宜地欣賞。因為，在下一秒，她開口叫了那個吐槽男的姓名——

　　「宮川……」

　　宮川僵硬地看向她，經過這麽一茬，酒醒了不少，忙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啊呀，小島，我剛才喝醉了而已，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你醉了？」小島芽衣子問。

　　「啊……」他心虛地別開視線，「是的，大家都是同學啊，別往心里去。」

　　「就是嘛，都是同學。」

　　有人開始附和。

　　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走到宮川身旁，拿起了跟前一瓶已經打開了的啤酒，高舉過頭頂。

　　在一眾不解的目光中，酒瓶方向忽然倒轉，冰冷的液體頓時如同傾瀉而下的瀑布，直接落在了他的發上，隨後順著脖子一股股流入衣領之間。

　　突如其來的冷意讓他狠狠打了個哆嗦。

　　這發生得猝不及防，好些人都沒反應過來。

　　「宮川，你現在清醒了嗎？」

　　小島芽衣子將空酒瓶重新放回桌上，居高臨下地質問道，語氣強勢得不容置疑。

　　「給一花道歉。」

　　作者有話要說：

　　里道下章就出來了！

28、Chapter.28（修）

　　下班又比平常又晚了一個多小時。

　　冬天的夜里常常刮著風，近期氣溫又驟降，寒意席卷而來。MHK大樓外仍舊車水馬龍，路況擁擠得讓人窒息。

　　但地鐵的情況也沒有好多少。表田里道剛找到座位坐下，就收到了小島芽衣子的訊息——

　　【芽衣子：里道大哥哥你到哪里了？】

　　二人約好的時間是九點鐘，此時才八點半多一點。雖然他渾然不知聚會上發生的事情，可仍依稀感到不對勁。

　　【表田里道：我已經出發了。】

　　【表田里道：是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嗎？】

　　【芽衣子：我不喜歡那種氛圍，就提前離席了。兔兔悲傷.jpg。】

　　肯定是遇到了什麽讓人不舒服的事情。他想……

　　同學聚會上總能遇到愛吹噓的或者是愛拿別人取樂的人，他曾經去過那麽一兩次，發覺自己總是被人當槍靶子射，就再也不去了。

　　【表田里道：你等我。】

　　地鐵很快到站了。

　　表田里道本來是打算下了地鐵步行過去的。但看眼下這種狀況，幹脆攔了一輛的士趕過去。

　　上了車，他報出地點，又低頭看手機。

　　【芽衣子：我又碰到他了，但這次我沒有逃避。】

　　【芽衣子：我現在出了酒店，在對面的商店門口，我等你。】

　　又碰到他了。

　　表田里道的直覺告訴他，是上次她口中的那個「不喜歡的客人」。能來家里做客，至少交情不算淺。

　　想到這里，他的眼眸暗了暗。

　　【表田里道：好。】

　　【表田里道：我馬上來。】

　　回消息的間隙，前座的司機通過後視鏡瞥到客人不經意流露出的焦急的神情，觀察了一下路面，隨後踩了腳油門，加快了速度。

　　「小哥，是遇上急事了吧。」他笑著問道。

　　這個客人從上車開始就不停看手機，生怕錯過什麽消息似的。

　　表田里道先是一楞，隨即點點頭，道：「是。那個，麻煩停在酒店對面的商店。」

　　司機爽快地應道：「沒問題。」

　　如果見一個人算是急事，那他的確很急。

　　很多情緒是無法通過手機傳達的，他也無法分辨小島芽衣子此刻的狀況究竟好不好。如果要用一句話概括，那就是他很擔心。

　　表田里道在出租車上打了不少腹稿，以免她傾訴時他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然而，他的所有腹稿都在見到小島芽衣子的一瞬間統統作廢。

　　衣著單薄的女孩子站在商店前的樹下，一邊搓著手，一邊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麽，可脊背挺得筆直。

　　還好不是在抱著頭難過。他安了心，向前邁開步伐，喚道：「芽衣子。」

　　寒冷的夜風乍起，絲絲透過衣裙的罅隙，掠奪體表的溫度。

　　小島芽衣子渾身起戰栗，這時突然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忙回過頭，目光落到了幾步之遙外的表田里道身上。

　　他還在朝她走過來，目光溫和。

　　表田里道見她穿的單薄，正要開口詢問，卻聽她委屈巴巴道：「里道大哥哥，好冷，我不該穿這麽少。」

　　表田里道：「……」

　　少了可以「指責」女友穿得太少而做文章的機會，他只能嘆一口氣表示無奈，「那要外套嗎？」

　　小島芽衣子搖搖頭，上前一步。

　　「那……」他的所有話語都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動作而哽在喉中。

　　女孩子的雙臂直接穿過了他的腰身，逐漸收緊臂彎，將腦袋埋進他的頸側，「不要外套。」她的聲音很悶，細聽還帶著小情緒。

　　表田里道微楞。

　　感到被自己抱著的這具身軀一瞬間的僵滯，小島芽衣子又輕聲道：「我想要這個。」

　　就像小時候遭遇到了不開心的事情時，她對母親做的事情一樣——一個擁抱，僅此而已。

　　在做出這個舉動之前，她的腦子都是不太清醒的，只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被推開也沒什麽的，大不了再抱回去，你有充分的理由」……再然後，她照做了。

　　空氣中彌漫著靜默。

　　緊接著，小島芽衣子感到背部傳來他手掌的溫度，有一下沒一下，這樣的安撫溫暖而又令人心安的。

　　「所以，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呢？」

　　表田里道的聲音溫柔地穿過發絲，落到了她的耳畔。

　　……

　　小島芽衣子原本是不想說得那麽詳細的。

　　可她在來到表田里道的家中後，還是一五一十地描述完了在聚會上發生的事情——簡單講了潑酒事件，詳細闡述了遇見久田信弘那件事。

　　他全程都很耐心地聽她講述，還倒了一杯熱水給她，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和久田君居然是青梅竹馬嗎？」

　　曾經的關系那麽好，居然會做這種事情。

　　「是，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小島芽衣子提起久田信弘時，眼里流露出相當明顯的失落，「信弘……久田他跟那個時候相比完全沒變，總覺得什麽事情都可以事後彌補。」

　　她的腦袋耷拉下來，雙臂抱著膝蓋，道：「我不想原諒他，因為一原諒他，我就會想起那個時候的自己。里道大哥哥，我很自私嗎？」

　　「完全不會。」

　　表田里道的手輕輕搭上了她的腦袋，揉了揉她的發，終結了這樣傷感的氣氛：「芽衣子，原不原諒是你自己的選擇，你對得起自己就夠了。」

　　「我也這麽覺得。」小島芽衣子嘆了一口氣，心情稍微恢複了一點，擡起頭道：「最好笑的是，他不信我跟你在交往，說什麽「那種天天兩點一線的男人交往起來不會無聊嗎」？」

　　久田信宏說這句話時的不屑嘴臉還歷歷在目。

　　無聊男人ㆍ表田里道：「……」

　　在某一種程度上，他又能理解久田信弘的想法。人在選擇交往對象時，第一選擇都是年紀相仿的人。

　　學生和社會人畢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群體。

　　「芽衣子……」表田里道找準時機，問出了那句一直想問出來的話：「跟我在一起你不會無聊嗎？」

　　「什麽？」小島芽衣子茫然地望著他：「為什麽會這麽認為？」

　　「我學弟說我生活單一又無趣，只知道去健身房或者遊泳，其他的興趣愛好也沒拓展什麽。總而言之，我是個很無聊的大人。」

　　他的眼神又迷茫起來，似乎是在眺望遠方的風景。

　　交往起來一定很無聊吧。

　　「里道大哥哥……」小島芽衣子拿自己舉例子道：「你看我，你難道是因為我會彈吉他、唱歌就跟我交往的嗎？」

　　「不是。」

　　「如果你是因為我會的技能跟我在一起，那也太容易找人替代了。可是真正的戀愛是不會尋求替代的，只因為我想了解你，所以才會去註意你的興趣愛好。」

　　見表田里道沒有說話，她又湊到跟前，道：「我說的對嗎，里道大哥哥？」

　　良久，他才聽見自己從喉嚨里蹦出一句：「謝謝你。」

　　他也要和自己和解。

　　接受自己的無趣，也接受有人不在乎他的無趣而靠近他。

　　這兩者從來不相悖。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修文，然後下章就要入v了……寶兒們能支持正版的就盡量支持正版吧，謝謝！

29、Chapter.29

　　寒假就是用來睡到日上三竿的——這是小島芽衣子一直信奉的準則。

　　於是，在寒假的第三天，她就打算長睡不起了。

　　窗簾被拉得嚴絲合縫，一點陽光都投不進來，整個房間里昏暗得不見一絲光線，不細聽壓根聽不到房間里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一只手從被窩里探了出來，往枕頭底下摸了摸，摸出了手機。

　　「啊，十點了。」

　　小島芽衣子睜著惺忪的眼望著屏幕上顯示的時間，伸了個懶腰。

　　里道大哥哥今天貌似也放假了吧。

　　她解鎖屏幕，點進了兩天沒怎麽用過的line，瞬間被群消息和私聊給淹沒了。大概是她潑酒一事讓很多人爽快了，私戳她聊天的人都增多了。

　　只有吉村晴格格不入——

　　【吉村晴：在嗎，日翻英寫完了嗎？壁咚.jpg。】

　　這是來找她要作業的。

　　小島芽衣子從同學聚會回來之後就醉心於寫寒假作業，都沒有去表田里道那里了，為的就是把作業寫完就可以好好放松。

　　可這個女人竟然想竊取她的智慧成果，怎麽可以！

　　【芽衣子：寫完了。】

　　【芽衣子：為了寫這個翻譯作業，我兩天沒怎麽看手機。】

　　【吉村晴：聖誕節都不出來就是為了寫作業？狗狗迷惑.jpg。】

　　【吉村晴：啊，對了，我表哥的溫泉滑雪場開業了，送你和里道大哥哥兩張票去捧場，酒店也包了。】

　　【芽衣子：我的作業值這麽多錢？】

　　【吉村晴：……】

　　【吉村晴：文檔發給我，謝謝。】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小島芽衣子自己對溫泉滑雪場也很有興趣，二話不說將作業發了過去。

　　做完這一切，她也準備起床去找表田里道約會。

　　上次見面也是同學聚會回來的那天夜晚，他開導了她，順便也想通了一些事情，然後就是瘋狂的加班。

　　現在終於可以休息了。

　　小島芽衣子從床上爬起，給表田里道發去了一條訊息：

　　【芽衣子：里道大哥哥，我等會兒去找你。】

　　【表田里道：好。】

　　得到應允，她一把拉開窗簾，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直接讓她驚呆在原地。

　　竟然又下雪了。

　　須臾，她飛奔出房間，叫道：「媽媽，外面下雪啦！」

　　在客廳看電視的小島千尋見女兒這副邋遢的樣子邊跑邊叫嚷，搖搖頭，「前不久不也下過嗎？這幾天天氣預報也在說最近的寒潮來勢洶洶……你又沒註意。」

　　「外面的雪挺厚的，看起來應該下了一整晚了。」小島芽衣子道：「我想出去打雪仗。」

　　二十三歲的人對打雪仗的執念應該沒有那麽深。但她頭一次這麽期待，如果能和表田里道一起那就更好了。

　　小島千尋聞言，自然知曉她心里的小九九，也不說她幼稚之類的話，反倒笑道：「那就記得註意安全喲。」

　　「好！」

　　她興沖沖跑回了房間。

　　哎，這孩子。

　　小島千尋喝了口熱茶，無奈地笑了笑。

　　與此同時，隔壁的表田里道剛回複完小島芽衣子的消息，就接到了兔原跳吉的電話。

　　「里道前輩——」那頭的人興致聽起來很高，「你現在方便嗎？」

　　「什麽事？」他的眼皮跳了跳，直覺感覺不是好事。

　　「我把熊谷拉過來了，現在快到你家了。」

　　「啊？」

　　兔原跳吉完全沒有察覺到表田里道語氣中一瞬間的可怕情緒，繼續道：「反正你很閑吧，我們馬上來陪你。」

　　「你少說點！」手機里傳來熊谷光夫的聲音。

　　「嘟嘟——」

　　表田里道面無表情地拿下耳邊的手機，眼神空洞。

　　這算什麽？擅作主張的四人約會嗎？

　　現在是痛苦大於麻木。

　　——

　　「打擾啦……」

　　來多了表田里道的家里，小島芽衣子也沒有以前那麽約束自己了，穿上拖鞋就往客廳跑，去擼日漸肥碩的哈爾。

　　望著她活潑的身影，表田里道關上門，思索著該怎麽跟她說等會兒還有客人要來這件事。

　　「怎麽啦？」

　　小島芽衣子擼了會兒貓，發覺男友的視線一直停駐在自己的背上，以為他是在觀察她的棉服。

　　這件棉服自帶的帽子特別大，毛領也很厚，一戴上就看不見頭了，在人群中算是另類的顯眼。

　　表田里道揉了揉眉心，道：「沒什麽，就是……」

　　說不出口……

　　要四人約會嗎？

　　難道他要這麽問她？

　　里道大哥哥頭疼，但里道大哥哥不說。

　　「什麽？」小島芽衣子放下哈爾，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里道大哥哥，你就直接說吧，我猜不到。」

　　沈默了幾秒，表田里道頗視死如歸道：「是我學弟要來，剛才給我打電話，在你說要過來之後。」

　　一秒，兩秒……他沒能等來她的回話。

　　生氣了？

　　他朝面色沈靜的小島芽衣子瞥了一眼。

　　目前看上去沒有要生氣的意思。他悄然松了口氣，而她的聲音乍然響起——

　　「四個人啊……」她望著天花板，語速慢了下來，「四個人要怎麽打雪仗呢？」

　　表田里道？

　　表田里道：「打雪仗？」

　　打雪仗是什麽時候決定的事情？

　　見他滿臉狐疑，小島芽衣子面露驚喜，將自己剛才想的計劃全盤托出：「難得這次雪下得這麽大，我們出去打雪仗吧。四個人剛好可以組兩隊。」

　　表田里道：「……」

　　他正要開口發表自己的意見，門鈴忽然響了。

　　猜都不用猜，門口的一定是兔原跳吉和熊谷光夫那兩個人。

　　他打開了門，果不其然，是他們二人。

　　「里道前輩，我們來了。」

　　「打擾了，里道前輩。」

　　拎著兩個塑料袋的兔原跳吉滿臉笑容，而身旁的熊谷光夫卻有點無奈。

　　他聽到表田里道語氣時就猜到了什麽，但還是逃不過被拉過來的命運。

　　表田里道皮笑肉不笑，側身為他們讓路：「歡迎。」

　　兔原跳吉神經大條地忽略了這怪異的氣氛以及掃射過來帶著殺意的目光，率先走了進去，將鞋一拖，踩到了地板上。

　　他一擡頭，直接與看過來的小島芽衣子四目相對。隨即，爆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哇——」

　　「里道前輩家竟然有女孩子！」他嚇得往地上一坐，宛如碰上了什麽兇神惡煞的東西。

　　小島芽衣子「撲哧」笑出聲來。

　　她還記得兔原跳吉，這麽多年過去他還是這一頭耀眼的黃毛。

　　門口的表田里道：「……」笑容逐漸燦爛。

　　「適可而止吧。」

　　熊谷光夫看不下去了，掌握好力道，用拳頭打在了兔原跳吉的腦袋上，側臉對還在觀望的小島芽衣子道：「初次見面，我是熊谷光夫。」

　　「這個坐在地上的是兔原跳吉，我們都是里道前輩的學弟。」

　　小島芽衣子見到這類性格的人只覺得有意思的很，當即擺擺手道：「沒關系的，我是里道大哥哥的女朋友。」

　　她高興地自我介紹著，表田里道從玄關處走來，一手搭在了兔原跳吉的肩膀上，笑得十分溫和，儼然一副好前輩的姿態——如果她沒聽到骨頭「嘎吱嘎吱」作響的聲音。

　　雖說是「搭」，但用「捏」或許更合適。小島芽衣子的目光轉為憐憫。

　　各自自我介紹後，四人圍著茶幾坐下，面面相覷，整個客廳里都充斥著詭異的氛圍。

　　「不好意思，里道前輩，我忘了跟你提前打招呼。」

　　兔原跳吉被表田里道的眼神一掃，立馬可憐兮兮地往旁挪了挪坐墊。可他的旁邊是小島芽衣子，他又只好挪回來。

　　「沒關系……」表田里道微笑道：「我已經習慣你不打招呼。」

　　兔原跳吉繼續作死地辯解道：「誰叫我總是忘記你有女朋友這件事！你滿腦子……」

　　「什麽？」他保持著微笑。

　　「沒什麽……」兔原跳吉委屈極了，用余光瞟著身側的漂亮女孩子。

　　她的五官精致，眸色是漂亮的焦糖棕，目光流轉之間淌著的是溫柔與甜蜜，看一眼都讓人驚呼心動。除了「超可愛」外似乎沒有什麽詞能夠形容她了。

　　小島芽衣子註意到他的目光，偏頭一笑，讓他瞬間臉紅，「兔原先生看上去很活潑呢。」

　　「是、是嗎。」兔原跳吉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大家都說我輕浮又吵鬧來著。」

　　熊谷光夫斜睨他一眼：「你為什麽聽不進去實話呢？」

　　「哈！我就不配用好一點的形容詞來形容嗎？」他一蹦三尺高。

　　「好了……」

　　表田里道及時叫停，視線停在小島芽衣子帶著期盼的臉龐上，往下說道：「今天雪很大。」

　　「是啊是啊……」兔原跳吉點點頭，十分贊同，「我和熊谷來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呢，路上出了好多車禍，好在我車技高超沒出事。」

　　「嗯，所以。」他頓了頓，道：「要不要去打雪仗。」

　　「好啊……哈！」

　　四下震驚，鴉雀無聲。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一章當時寫的感覺怪怪的，就修了，大家可以重新回頭看看。

　　最近超級忙，十二月全是考試，癱倒……我會盡量努力更新的。

　　下一章就打算——不告訴你們。

30、Chapter.30（捉蟲）

　　眼睛日常失去高光的里道大哥哥會主動說出這種話，其實還是挺驚悚的。

　　兔原跳吉懵怔幾秒，確定這話是從表田里道嘴里說出來的，扭頭看著熊谷光夫。

　　後者撈起在一旁竄個不停的哈爾，放入懷中撫摸，淡定地接受了這個提議，「我沒意見。」

　　看起來完全忘記了自己曾經被兔原跳吉塞了個雪球進衣服里這件事。

　　「那好吧，我們什麽時候去呢？」

　　兔原跳吉玩心燃起，起身跑去陽臺往外望了一眼，見已經有不少小朋友在玩耍了，道：「我們的陣容一定可以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他越想越興奮，恨不得現在就下去大戰個三百回合。

　　表田里道喝了一口水，瞟見小島芽衣子的眼里也在閃爍著期待，便道：「那現在走吧。」

　　「現在嗎？」她問。

　　她以為會是在吃完飯後去打呢，雖然她也很想現在就下去就是了……

　　「可是你非常想去玩，不是嗎？」他起身的途中順手拿起沙發上的外套穿上，用極其自然的口吻反問她。

　　小島芽衣子遲疑片刻才領悟到其中的照拂之意，臉微微紅了起來，也跟著起身，「那我回家拿一條圍巾。」

　　「五分鐘樓下見。」表田里道說。

　　熊谷光夫全程沒有說話，身側的兔原跳吉還在嘰嘰喳喳地講述等會兒該如何高效率地打雪仗：

　　「熊谷，我們一定要占據有利的地形，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說到激動時，他還手舞足蹈起來演示。

　　有些人單身是有原因的吧。

　　熊谷光夫想。

　　——

　　公寓樓底下是用於停車和綠化的空地，下了一整夜的厚雪覆蓋在上面，成了雪仗人的樂園，時不時可以聽到回蕩在樓與樓之間的笑聲。

　　小島芽衣子將自己全副武裝得只剩下半個頭露在外面，跟另外三個穿著較為輕便的人形成鮮明對比。

　　「小島小姐，你這是只註重防衛了。」兔原跳吉道：「穿這麽多會不會跑不動啊？」

　　「這樣嗎？」她扯下蓋住半張臉的圍巾，獨屬於雪天的冰冷空氣竄入鼻腔內，「保暖不是第一位嗎？」

　　「雖然是這麽說，但是你這也太誇張了吧，完全沒有打雪仗的經驗吧。」他說。

　　猛地被戳穿自己是個沒經驗的菜鳥，小島芽衣子羞赧了半會兒，而後信誓旦旦道：「小時候學跳舞怕摔倒就不怎麽打……今天我會努力跟上的，不給你們拖後腿。」

　　「哎呀，沒事沒事，重在參與嘛……」話音未落，兔原跳吉隨手抓起一把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熊谷光夫臉上丟去，還邊跑邊道：「別走神啊，熊谷！」

　　被砸中的熊谷光夫頓時被點燃了鬥誌，不服輸地上前追去，「你這家夥——」

　　二人在雪地里你追我趕，吸引了不少小孩子加入這場「男人們的尊嚴之戰」中。

　　小島芽衣子光是看就很開心了，正要拿出手機拍下這精彩的一幕時，一個圓白的雪球擦過她的耳朵，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落在了身後的雪堆上，發出了輕輕的「怦」聲。

　　竟然飛來橫球！

　　事發突然，危機感陡然心中升騰起來的同時，她和表田里道一並循著軌跡望去，發現是兩個躲在車後的小孩子幹的。見他們兩人一臉懵，都樂不可支地笑出聲。

　　「差點砸到了。」一人道。

　　「哈哈，我們來砸情侶！」另一個揮手叫著同伴。

　　見狀，她在心里暗叫不好，忙扯住表田里道的衣袖道，就要扯著他去轎車後：「里道大哥哥，我們快跑。」

　　「跑什麽？」

　　身旁的人鎮定自若地擼起衣袖，俯身捧起一把松軟的雪捏成雪球，側臉朝她笑道：「砸回去就好了。」

　　說完，他猛地雪球朝對面扔去。

　　只聽到「啪」的一聲，雪球命中，不知砸到了誰，惹得那幾個小孩驚呼著分散開來。

　　「哈哈哈，命中了。」

　　表田里道的眉眼漾著宛如少年人般的意氣風發，是小島芽衣子在許多年前的電視上曾見到過的神情，久違得讓人失神。

　　忽然還能再次看到。

　　果然，打雪仗就是最好的。

　　她的心中翻湧起名為「慶幸」的情緒，低頭微笑，也學著他一樣捏了個雪球，卯足了勁兒丟了過去。

　　不料，那球沒有砸到小孩子，而是剛巧往正在奔跑的兔原跳吉方向去了，瞬間在他的背上爆開一朵潔白的花。

　　「啊！」他回頭，一看始作俑者正拉著表田里道的胳膊不停地笑，報複性地扔了個雪球過去，「小島小姐——砸錯人了啦！」

　　「不好意思！」

　　小島芽衣子口上說著道歉的話語，可語氣不帶絲毫歉疚。

　　大大小小的雪球在空中「嗖嗖」亂飛，不結實的在半途中就散開，以細碎的雪粒形態落地，有的還落入了她的脖子內。

　　大意了……

　　她下意識縮起脖子，可手上團雪球的動作卻並沒停下，幹脆閉著眼往外丟，也不知道前方有誰。

　　這回是真的玩心大起了，直到她再次聽到了兔原跳吉不滿的聲音：「小島小姐！你又扔到我了！」

　　「抱歉——」小島芽衣子大喊著，聲音在孩子們的笑聲中並不明顯，有些難以辨認：「我下次還敢——」

　　兔原跳吉大為震驚：「哈！」

　　驚訝的情緒還沒過去，一個雪球正落在他的後頸處，他不由抖落，那雪球卻直接掉進了衣服里，巨大的冰冷刺激他當場叫出聲：「救命！」

　　不遠處，罪魁禍首熊谷光夫拍拍手上殘余的雪屑，一步步走近他，還是那張平靜的面孔，「知道我當時的感覺了吧。」

　　兔原跳吉？

　　兔原跳吉：「熊谷，你沒忘啊！」

　　答應得這麽快，他還以為那件事早就過去了。

　　「怎麽可能忘掉。」熊谷光夫木著臉，挑釁道：「你在怕什麽，是男人就繼續來！」

　　「來就來！」兔原跳吉向來受不了激將法，立馬跳起來道：「我和里道前輩要打敗你！」

　　說起表田里道，他不禁回頭張望。可後背的雪地上除卻雜亂無章的一串串腳印，見不到半個人影。

　　咦，人去哪里了？

　　——

　　誰都不知道，小島芽衣子和表田里道正躲在角落處停放的轎車後休息。

　　這里隱蔽而安全，是偷懶的絕佳之地。

　　她平時運動量不大，再加上醫生囑咐過不要進行時間過長的劇烈運動，就只好先提出休息。表田里道一聽她要休息，當機立斷表明要陪她。

　　「有點跑不動了。」小島芽衣子坐在雪地上，摘下圍巾給自己散熱，「他們太能跑了，不愧是體育生。」

　　就算畢業了也這麽生猛。

　　這麽一休息下來，表田里道也發覺體力耗了大半，只是剛才太沈浸在遊戲中，他完全沒有這麽覺得。

　　「真是玩瘋了。」

　　他似是在評價自己，又像是在評價還在奔跑的這一群人。

　　表田里道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年過三十的他竟然會在有一天跟一群人在雪地里狂奔打雪仗，還玩得這麽忘我，說出去都要被笑話。

　　然而不能否認的是，他是真的由衷感到了高興，是那種不論過了多久想起都會感到興奮的情緒，上一次這麽高興還要追溯到很久以前。

　　最主要的是……現在有人陪他一起瘋。

　　突然，一只發燙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仿佛在給予無聲的安慰。

　　表田里道轉臉，恰好撞入小島芽衣子溫柔的視線之中，她笑道：「里道大哥哥，我覺得這種活動不分年齡吧，老少皆宜。」

　　「我希望我就算八十歲了也有這樣一天，哪怕動不了了，看著別人玩也好。」

　　女孩子的聲音有種奇妙的魔力，對話時總會感覺舒心不已，什麽煩惱的情緒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說的對。」他笑了笑。

　　「這就對了嘛。」

　　小島芽衣子說著，將坐姿改為蹲姿，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個腦袋去觀察外面的狀況，「我去看看他們在幹嘛。」

　　對面的戰鬥仍舊如火如荼，熊谷光夫和兔原跳吉不知什麽時候成立了自己的戰營，正在瘋狂給對方輸送雪球，一時半會兒註意不到他們這里。

　　「還好，暫時……」她的聲音因一個突如其來的雪球打斷。

　　她頓感重心不穩，慌忙不叠往旁邊歪斜，避開了攻擊。

　　而被扔擲的雪球直接飛在了後方車輛的輪胎上，散落成碎雪渣。

　　隨即，小島芽衣子便感覺頭磕到了什麽硬物。作痛的同時，耳邊傳來了一聲輕輕的悶哼。

　　她的手肘撐在冰冷的雪地上，緩緩擡起臉，看到的卻是揉著下巴的表田里道。

　　他用棕色的眼眸望著她，訝異的情緒一閃而過。

　　她，地咚了他。

　　這樣曖昧的姿勢持續了幾乎有十秒之久，小島芽衣子不禁面紅耳赤，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盯著他不說話。

　　這麽看里道大哥哥，果然也很好看。

　　突然就不是很想起來了。

　　周遭的空氣沈了沈，有什麽東西在二人之間流無聲無息地蔓延。就像偶像劇里最常出現的場景，只可惜他們是反著來的。

　　表田里道從沒遇到過這種事情，在這樣的狀況下悄然紅了耳尖。

　　「那個。」二人同時開了口。

　　「你說吧……」他別扭地移開視線，溫聲道。

　　如果小島芽衣子有能夠化解人尷尬的方法，他倒是不介意讓出。

　　「啊，抱歉……」

　　她俯身，緩緩湊近表田里道的耳朵，濕熱的氣息在耳畔縈繞：「那個……」

　　「嗯？」

　　「給里道大哥哥拜個早年。」

　　「呃……」天地都靜了。

　　身下的男人啞然失笑，尷尬感褪去了幾分，問道：「下一步是要新年禮物嗎？」

　　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開展，小島芽衣子忙接話道：「誒，竟然真的有禮物嗎？」

　　「你想要什麽？」表田里道問。

　　「讓我想一下。」

　　她坐起身，思考半晌，沒有說話，而是戴上了帽子遮住通紅的耳朵。

　　表田里道用手撐著地打算起身，卻看見女孩子猛然對上了他的眼睛，眸里宛若流動著化不開的焦糖。

　　「什麽都可以嗎？」她認真地問道。

　　表田里道頷首，道：「是的。」

　　按照她的性格也不會要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首飾衣服什麽的，他都可以盡量滿足。

　　下一瞬，女孩子深呼吸一口氣，再度湊近了他：「里道大哥哥。」

　　她的聲音很急促，帶著隱隱約約的、不知從哪兒而來的歡喜。

　　「我要親你啦！」

　　話音未落，他便感到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一觸即離。

　　心臟幾乎要在這一刻驟停。

　　作者有話要說：

　　親了親了！

31、Chapter.31

　　突然親喜歡的人絕對是小島芽衣子二十多年里做過的最勇敢的事情。

　　尤其是跟這個人關系還停留在擁抱的階段——雖然那個擁抱有她故意尋求安慰的成分在。

　　但她畢竟沒有征詢人家同意，只是通知了一下。

　　所以，現在最佳的方式就是——

　　跑！親完就跑！

　　小島芽衣子慌忙不叠地爬起身，將寬大的衣帽往前攏了攏，完完全全遮住自己透著鮮紅色的臉頰。

　　「那個，里道大哥哥，我先去跟他們玩了！」

　　不等於表田里道反應過來，她拔腿就朝熊谷光夫他們那里跑去，「我回來啦——」

　　這一幕落在表田里道的眼里，就像是被人非禮的少女逃之夭夭，迅速逃離案發現場。

　　可誰能想到，被「非禮」的人是他，一個年過三十的男性。

　　表田里道仰頭望天空。

　　「呃……」情侶之間做這種事並不奇怪。所以，為什麽有人要在親人之前通知一聲？

　　他棕色的眼眸中布滿了茫然，頭一次因為這種事情而感到不解。

　　為什麽呢？

　　這難道和在放絕招前大喊一聲名稱是同樣的道理嗎？

　　須臾，他撐著地起身，對面的小島芽衣子已經和一群孩子打成了一片，歡聲笑語回蕩在他的耳邊。

　　忽然，表田里道感到微涼的濕意在鼻尖暈開，擡眸，不知何時頭頂又飄起了星星點點的雪花。

　　他就這樣站在原地，目光透過雪幕，筆直地落到了不遠處的女孩子身上。

　　她穿得很多，跑起路來步伐沈重，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只企鵝踩著積雪在奔跑，到處亂竄。

　　但莫名很可愛。

　　「哈，你敢砸我！」

　　小島麻衣子匆忙抓起一把雪就往一個小孩子身上丟去，三兩步追上前去，臉上洋溢著單純與稚氣。

　　他望著眼前的景象，嘴角突然無意識地上揚，下意識脫口而出她的名字。

　　「芽衣子……」

　　小島芽衣子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連忙循著聲音回頭，隔著雪幕對上他的視線，問道：「怎麽啦，里道大哥哥？」

　　玩得太過火，以至於全然剛剛自己做過的事情拋之腦後，絲毫不覺羞澀。

　　「下雪了……」表田里道走近她，伸手自然地替她理了理被雪花洇濕的圍巾。

　　「回去吧……」

　　他微笑道……

　　——

　　由於大雪天氣，小島家臨時取消了回京都拜年一事，改為了線上視頻。

　　小島芽衣子剛和奶奶打完視頻，準備去吃蕎麥面，立馬接到了吉村晴的奪命call。

　　「你有沒有問他啊，你倆後天到底去不去溫泉滑雪場。」吉村晴嗦著面條問道。

　　小島芽衣子猛然想起這件事，一拍腦袋道：「不好意思，我忘了，我現在問他。」

　　說完，她退出通話界面，點開了line。

　　【芽衣子：里道大哥哥，後天有空去溫泉滑雪場嗎？小晴給了我們兩張票……住宿什麽全包了。】

　　【表田里道：好。】

　　手機那頭，吉村晴還在介紹著這次溫泉滑雪場的好處，「這種天氣就是要滑滑雪泡泡溫泉，你看我對你多好，遇到這種事情立刻就想起你了。」

　　小島芽衣子發了個「ok」的表情包過去，隨口問道：「這種好事你肯定也問了忍足吧。」

　　明明是很普通的問題，吉村晴卻遲遲沒有回複。

　　「怎麽了？」她敏銳地察覺到好友的不對勁，追問道：「你倆發生什麽了嗎？」

　　「芽衣子……」那端的人壓抑著話語中的笑意，道：「你居然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

　　「忍足告白了，他現在是我男朋友，肯定跟我一起去啊。」

　　「哇……」小島芽衣子佯裝震驚道：「恭喜恭喜。」

　　忍足學長速度還挺快的，說到做到。

　　她還沒來得及說更多祝福的話，吉村晴兀自轉移了話題，「話說回來，我前幾天回了冰帝一趟。嘖嘖，我單方面宣布打網球男高中生就是最強的。」

　　「又怎麽了？」她問。

　　「我給你發圖。」

　　下一秒，吉村晴的聊天提示就彈了出來。

　　【吉村晴：圖片】

　　【吉村晴：絕嗎？】

　　看著屏幕上的兩張被人特意剪裁出的腹肌照，小島芽衣子陡然陷入沈思。

　　【芽衣子：絕。】

　　她在聊天框里緩緩打道。

　　【吉村晴：這是福利，你可以分享給你的姐妹們（僅限單身）。】

　　小島芽衣子本來不想笑的，可不知道為什麽，看見這兩張照片嘴角瘋狂上揚。

　　緊接著，她手指相當誠實地將其轉載給了今川音羽和其余幾個天天喊著想要男朋友的女生。

　　沒一會，她就收到了她們的回複。

　　【今川音羽：謝謝你，芽衣子，戀愛百忙之中還抽空給我送DK的福利。】

　　其余幾個女生都是在發感嘆號表示可以。

　　小島芽衣子依次耐心地回複，卻在列表里發現了某個亂入的頭像，笑容頓時一僵——

　　【表田里道：這是什麽？】

　　……

　　完了，她發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里道大哥哥？

32、Chapter.32（修）

　　時間宛如靜止。

　　如果只有腹肌照倒還能蒙混過關，可她偏偏在群發時還附帶了一句話——

　　【芽衣子：嘿嘿，來看好東西。】

　　小島芽衣子：「……」

　　她的手指按在屏幕上，不知道該回什麽好。想了想，發去了一個可愛表情包企圖萌混過關。

　　【芽衣子：兔兔拍手.jpg】

　　【芽衣子：年輕真好。里道大哥哥也這麽覺得吧，看到高中生會感覺到那股青春感吧。】

　　青春感嗎？表田里道拿起茶幾上的啤酒，順道用遙控器換了一個臺。

　　抱歉，完全沒有感覺到青春感，他只感覺到了她的做賊心虛。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在小島芽衣子在屏幕前絞盡腦汁地想回複，臉上帶著幾分窘迫，隨後他回道：

　　【表田里道：你很喜歡這樣的身材嗎？】

　　送命題。

　　小島芽衣子不清楚他是不是生氣在挖坑讓她跳，謹慎得像在對待什麽面試一般，在腦子里過了好幾個回複，最後還是決定老老實實地說明白了。

　　【芽衣子：是別人發給我的，我沒有打算自己一個人悄悄欣賞。】

　　【芽衣子：是為了我單身的小姐妹們。】

　　【表田里道：嗯。】

　　【表田里道：其實你看看也沒關系。】

　　【芽衣子：為什麽？明明里道大哥哥就在我身邊，我為什麽要圖別人的腹肌照呢？刪了刪了。】

　　表田里道喝了一口啤酒。

　　女生們對腹肌似乎是真的挺感興趣的，他經常在健身房感覺到幾股若有若無往他身上靠的視線。

　　【表田里道：這很正常，你不用緊張。】

　　【芽衣子：我知道，但是我有錯在先，我不該看里道大哥哥以外人的腹肌！】

　　【表田里道：不用這樣。】

　　【芽衣子：所以可以摸摸里道大哥哥的腹肌嗎？】

　　【表田里道？】

　　【芽衣子：不行的話我下次再問。】

　　【表田里道：兔兔迷茫.jpg】

　　對面的表情肯定變幻莫測。

　　小島芽衣子為自己的惡趣味發言感到好笑，也懶得再逗他了，轉移了話題。

　　【芽衣子：里道大哥哥記得收拾好東西哦，我們要住一晚的。】

　　看著她發過來的訊息，表田里道把聊天框中的話刪完，回複了「好」。

　　他維持著仰面喝啤酒的動作好一會兒，才發現易拉罐早就空空如也。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是她提要求的話。

　　——

　　溫泉滑雪場建在了附近的郊區，距離市中心也就三公里。

　　小島芽衣子和吉村晴約好在中午在大門口碰頭。可等他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卻是被忍足侑士攙扶著的吉村晴。

　　「你怎麽了？」小島芽衣子上前詢問道。

　　「如你所見。」她露出苦瓜臉，朝右腳擡了擡下巴：「今天出門太高興了，就得意忘形了。」

　　小島芽衣子：「噗。」

　　吉村晴：「你還笑！我都滑不成雪了！」

　　「沒事，我陪你呀，我只對泡溫泉感興趣。」

　　兩個女生在調侃的同時，表田里道和忍足侑士都朝對方頷首微笑，然後伸手自我介紹。

　　「初次見面，表田先生，我是忍足，幸會。」忍足侑士無論在何時都是優雅的形象，只是他現在攙扶著崴腳的吉村晴，模樣頗為滑稽。

　　表田里道回以相同的客套話，並對吉村晴的邀請表示了謝意。

　　「哎喲，芽衣子的男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別這麽見外。」

　　吉村大小姐笑成了一朵花，還要說些什麽的時候，頭頂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

　　她忙擡頭，毫不訝異道：「啊，我表哥和他未婚妻來了。」

　　小島芽衣子：「……」

　　表田里道：「……」

　　只是開個張而已，跡部財閥需要這麽大的陣仗嗎？

　　「話說……」小島芽衣子拂了拂被風吹亂的頭發，「你未來表嫂是怎樣的人啊？網上都說她是「神秘女人」，什麽資料也查不到。」

　　吉村晴摸了摸下巴，道：「是我表哥的青梅啦，現在在京大讀修士，超漂亮。」

　　「哦，這樣啊。」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

　　溫泉滑雪場可以說應有盡有，開場第一天跡部景吾還豪邁地免了所有人的單，權當是給客人的新年禮物。

　　而他們的酒店就在滑雪場的旁邊，樓下就是溫泉。

　　「真的太豪氣了。」

　　小島芽衣子拿著房卡，在服務員的指示下來到了一間房間前，刷卡走了進去，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大床。

　　表田里道緊隨其後進了房間。

　　二人看見這一幕，都啞然失語。

　　想都不用想，這是吉村晴的特意安排。不過她一開始就說了是「情侶房」，還在她耳邊千叮嚀萬囑咐了一大堆……暫且就這樣吧。

　　「那個，里道大哥哥。」小島芽衣子開口，不好意思道：「我睡相挺好的，保證不會踢你之類的……」

　　他幹咳一聲，回以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這撮合的心思昭然若揭。

　　「沒事，我們先把東西放好吧。」他說。

　　至於晚上……到時候再說吧。

　　——

　　晚飯過後一個小時，小島芽衣子和吉村晴入了女湯。

　　只有兩個人的溫泉池很寬敞，不像隔壁幾個人擠在一起那麽擁擠，但總少了點樂趣。

　　小島芽衣子趴在池邊的石頭上發呆，白色的水汽在空氣中彌漫，蒸得她臉頰紅潤潤的。

　　這時，吉村晴拍了拍她的肩膀，問道：「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什麽？」她側臉，望著對方笑嘻嘻的臉龐，道：「房間的事情嗎？」

　　「哎呀，本來想給你們弄間情趣房的。」吉村晴說。

　　小島芽衣子？

　　小島芽衣子：「沒用的，里道大哥哥不是那種人。」

　　吉村晴：「我知道，看起來老正經了，所以只給你們準備了情侶房。晚上要是覺得冷就可以往他懷里鉆鉆。」

　　「你再這樣我就不扶你上去了。」小島芽衣子捂著臉不去看她，「還順便把你浴衣拿走。」

　　「好，我不說了。」她連忙打住，卻還是小聲道：「我等會兒給你個東西。」

　　「什麽東西？」

　　「你看到就知道了。」

　　……

　　夜里很靜……

　　小島芽衣子有點認床，翻來覆去都沒有睡著。而身側的人背對著她，像是早早進入了夢鄉。

　　殊不知，表田里道也睡不著。

　　他的睡眠質量一直很差，這次出行他又忘記了攜帶安眠藥，現在整個人清醒得宛若貓頭鷹，睜著眼睛不知道看哪兒。

　　過了一會兒後，微弱的女聲在房間里乍然響起：「里道大哥哥，你睡了嗎？」

　　他楞了楞，翻過身，小島芽衣子一手撐著下巴，在黑暗中與他對視。

　　「沒有……」表田里道的聲音聽上去很疲憊：「你也沒睡嗎？」

　　「嗯，我睡不著。」她道：「現在都快一點多了，我們隨便說說什麽吧。」

　　「想聊什麽？」

　　「我有點冷。」

　　「那要開空調嗎？」他問著，手已經在床頭櫃上摸索著空調遙控器。

　　成年人的行動力過分強了。

　　聽著聲響，小島芽衣子直接否認道：「空調開了很悶，呼吸不舒服，我有個更好的方法。」

　　「什麽……」

　　他的話還沒問出，女孩子往旁挪了挪，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可以和里道大哥哥離得近一點嗎？」

　　香橙味沐浴露的清香侵襲鼻腔，就像是多年未有人走進過的領地，有人猝不及防地闖了進來，還是那種先斬後奏型的。

　　表田里道的身體不可抑制地僵了僵，倒也不是排斥她，只是人在下意識的反應，隨後道：「可以。」

　　察覺到他微妙的變化，小島芽衣子打算得寸進尺，一只手悄無聲息地在被窩里穿行，搭在了他的腰際，「那我可以抱你嗎？」

　　「呃……」他選擇沈默。

　　「不說話就是默認同意啦。」

　　她用手環住他的腰，額頭貼在他的胸口，有幾縷發絲搭在了他裸露的頸上，癢癢的。

　　室內寂靜不已，依稀可聽見外面風將枝椏刮得作響的沙沙聲。除此之外，她能聽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聲。

　　「芽衣子……」

　　表田里道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不細聽還聽不出來。

　　按理來說，女孩子都會有些防備吧，尤其是在跟異性相處的時候。為什麽她完全不設防？

　　他對自家女友的態度表示很頭疼。

　　「怎麽了？里道哥哥有問題想問我吧。」睡意上頭，小島芽衣子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不問我就要睡覺啦。」

　　表田里道：「……」

　　表田里道：「你是怎麽想的？」

　　小島芽衣子：「什麽怎麽想？」

　　「這樣的舉動。」他道。

　　「就是……忽然很想抱你了。」她的語氣懵懂又無辜，還輕輕用腦袋頂了頂他的下巴：「里道大哥哥身上很暖和，而且你是我男朋友。」

　　表田里道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在是你男朋友之前，我是一個大你很多的男人，你不能這麽掉以輕心。」

　　「哦……」毫不在乎。

　　「嗯？」

　　「其實……」小島芽衣子頓了頓，從枕頭底下摸出了吉村晴給她的東西，神秘兮兮道：「小晴塞給我的。」

　　表田里道的視線定格在那東西的上面，臉驀地發紅。沈默了很久後，他將其從她手里抽出，丟在了床頭櫃上，包裝袋與桌面接觸發出清脆的「啪」聲。

　　「你在想什麽？」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正經，但也不失溫和，用手彈了彈懷中人的腦門一下，「快點睡覺吧。」

　　「哎呀……」小島芽衣子假裝自己被中傷了，咯咯笑道：「其實，那個是口香糖啦。」

　　表田里道：「……」

　　被捉弄了……

　　「我信得過里道大哥哥，你剛才的表現更加證實了我的想法。」

　　女孩子打了個小小的哈欠，手慢慢上移，隔著睡衣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他的脊背，像哄小朋友似的，「我初中的時候失眠很嚴重，當時整夜整夜睡不著，還要媽媽陪我睡。」

　　「那你後來怎麽調整的？」

　　「媽媽會在我睡覺的時候這麽做，聽起來很原始吧。」她說：「但是很有用哦。」

　　表田里道笑了笑，不置可否。

　　「最後呢，就會像這樣。」小島芽衣子仰起臉，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口，「晚安哦。」

　　他錯愕地睜大眼。

　　「里道小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真的超級忙，考試月，更新不一定穩定，但是應該會在這個月完結——

33、Chapter.33

　　結果自然是什麽也沒發生，還一宿沒睡好。

　　表田里道揉著隱隱作痛的眉心，輕輕嘆了口氣。

　　但這次醒來他並沒有燥郁的情緒，倒是很平和地接受了失眠這件事。

　　他的目光順著枕邊的女孩子的長發向下移，落在了她挺翹的鼻尖上，默默在心里數起她呼吸的節拍。

　　均勻而順暢，是真真切切有一個人躺在身邊。

　　這整晚小島芽衣子都如她所說的那樣，沒有踢他什麽的，但是——

　　她沒有說她有晚上睡覺時會抱緊人的習慣。

　　好幾次他在迷迷糊糊中都感到腰間的手驟然收緊，生怕他離開似的。

　　也是有過這一晚的經驗後，他才意識到小島芽衣子睡覺的時候不是很有安全感。

　　如果表田里道此時此刻掀開被子，看到的一定會是她如同八爪魚一樣抱著他的畫面，尤其是一只腿不知在何時架在了他的腿上，讓想起床的他壓根不敢動彈，只能這麽凝視著天花板發呆。

　　啊，動不了。

　　表田里道騰出一只手拿起手機，開始瀏覽今天的新聞，靜待她的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小島芽衣子才悠悠轉醒。

　　一夜無夢的她下意識伸了個懶腰，暫時離開了表田里道溫的暖懷抱，滾去了床的另一邊。

　　她的思緒還很混亂，以為自己還在家里的床上，習慣性地用臉蹭了蹭枕頭，發覺不如往常那般柔軟……

　　等等！

　　「啊……」

　　小島芽衣子猛然翻身，驚恐地看著一臉溫倦的表田里道。後者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溫和地笑道：「早上好，芽衣子。」

　　「早上好，里道大哥哥。」

　　聲音有著失去靈魂的空洞。

　　她昨晚，是不是摟著人家死死不肯放來著？

　　小島芽衣子努力回想著，而表田里道下一句話讓她的空洞加上了羞赧——

　　「劉海翹起來了哦。」他指著那一撮翹起的頭發道。

　　小島芽衣子一巴掌往自己腦門拍去。

　　她像只受驚的兔子，直接將被子往頭上一蒙，「里道大哥哥先去洗漱吧，我跟小晴聯系一下，隨後就去。」

　　原來還會害羞啊，怎麽白天跟昨晚判若兩人。

　　表田里道覺得好笑，不忍戳穿她的羞澀，道：「好。」

　　聽著他起身的聲音，小島芽衣子從枕頭下摸出手機，解鎖，發現已經十點多了，吉村晴也在一個多小時前發來了消息。

　　【吉村晴：起來了嗎？懶蟲。】

　　【吉村晴：……不會吧，你們昨晚很累嗎？】

　　【吉村晴：跟我講講唄。】

　　小島芽衣子：「……」

　　這在想什麽啊。

　　【芽衣子：剛醒，昨晚什麽也沒發生。】

　　【吉村晴：真的嗎？我不信。拋媚眼.jpg。】

　　【芽衣子：那你和忍足發生什麽了嗎？】

　　【吉村晴：想多了，他的房間特意被安排在我表哥房間對面，哎，真無聊。】

　　【芽衣子：你很期待發生點什麽嗎？】

　　【吉村晴：肯定啊，我饞他腹肌，嘿嘿。】

　　【芽衣子：我起床了，準備等會兒拋棄你去滑一會兒雪。】

　　小島芽衣子放下手機，扯開籠罩在臉上的被子，恰好與站在床邊換衣服的表田里道對視了一眼。

　　他只穿了一件緊身的短袖，正在往身上穿外套，腹部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這看得她又悄咪咪用被子蓋過了頭頂。

　　表田里道看笑了，拉上了外套的拉鏈。

　　幾秒後，在沈默的氣氛中，床上的人又將腦袋鉆了出來，盯著他由衷誇贊了一句：「里道大哥哥，你身材真好。」

　　表田里道：「……」

　　表田里道：「有什麽想吃的東西嗎，一樓有早餐，我幫你帶上來。」

　　小島芽衣子坐起身，道：「三明治和咖啡，謝謝你。」

　　「好……」他點頭，邊整理著衣領，邊靠近了床邊。

　　要幹什麽？

　　小島芽衣子脖子一縮，為自己半夜的行為感到懊惱的同時，還假笑問道：「里道大哥哥的腿沒事吧？」

　　「沒事……」他站在床側，看著她局促不安的模樣，忽然俯身用手撥開了她額上的發。

　　小島芽衣子被這個舉動搞懵了，而就在她沒有反應過來的須臾間，他已然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個吻：「這是昨晚晚安吻的回禮。」

　　……

　　什……什麽？

　　還以為自己幻聽的小島芽衣子怔怔地目送他離去，關上了房門。

　　原來……她睡成這樣都有獎勵嗎？那麽，問題來了——

　　她！

　　沒有洗臉啊！

　　小島芽衣子閉上眼，往床上一倒。

　　痛了。

　　——

　　「芽衣子，你真狠心。」

　　吉村晴看著全身換好了裝備的小島芽衣子，躺在搖椅上譴責她的行為。

　　不遠處的滑雪場上，好幾對情侶正在平地上熱身。其中有個女生因為平衡力不好而摔了好幾次，一旁男朋友正無奈搖著頭卻被她拉到了雪地上，雙雙滑倒的樣子著實有點滑稽。

　　「因為我想起還有忍足學長陪著你。」小島芽衣子朝忍足侑士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他正拿著兩杯熱飲走過來，「我也不好打擾你們的二人時光吧。」

　　吉村晴：「省省吧，你是為了你和你的里道大哥哥。」

　　「在說什麽？」忍足侑士老遠就看見兩人在談笑風生了，將一杯熱飲遞給了吉村晴，道：「你最愛的熱可可。」

　　「謝謝侑士大哥哥——」吉村晴怪聲怪氣地學著小島芽衣子說話的聲音，「侑士哥哥你真好。」

　　小島芽衣子回了個「哼」，不打算搭理她。

　　忍足侑士好脾氣的接受了這個稱呼，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剛碰見跡部，他說要教小泉滑雪，現在在哪兒呢？」

　　吉村晴懶洋洋朝場上望了一眼，用手一指，「那一對……誒，怎麽又摔了。」

　　小島芽衣子也循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發現是那對雙雙摔倒的情侶。

　　沒想到居然是大名鼎鼎的跡部景吾和他的未婚妻，私下相處起來竟然這麽……可愛。

　　「他倆根本不是教學的，是來秀恩愛的。」吉村晴一針見血指出真相：「不過也就小泉姐能制住他了。」

　　小島芽衣子觀摩著那二人的一舉一動，心情也莫名跟著開心起來。

　　和喜歡的人呆在一起時是完全不一樣的，哪怕是再高傲的人都會心甘情願地低下頭，不由自主地變溫柔。

　　她想著，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走吧，芽衣子。」表田里道見她看得入迷，問道：「在看什麽？」

　　「圍觀神仙愛情。」

　　小島芽衣子撤回自己盤旋在那二人身上的目光，挽住他的胳膊，和吉村晴他們道：「我們走啦。」

　　「走吧走吧，我給你們拍照片。」她說。

　　「多謝啦……」

　　小島芽衣子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側臉問表田里道：「里道大哥哥居然會滑雪嗎？」

　　「會一點，很菜。」表田里道如是評價道。

　　「我也是。我還是在大一才接觸到滑雪的，現在還老是摔。」她說。

　　按照她以往的例子來看，這估計是在謙虛了。表田里道下意識將其歸為「坐等其放大招秀翻全場」一欄，然而……

　　「疼……疼死了。」

　　一上滑板，小島芽衣子就立馬表演摔了個重重的屁股墩，疼得淚花都要出來了。

　　表田里道？

　　他被她這樣的舉動以及平衡力給驚訝到了，忙上前去扶她，「這次居然真的不會嗎？」

　　「我又不是什麽都會嘛。」她抓住他的手，邊委屈巴巴道：「除了……」

　　「除了什麽？」他細心地幫她拍去滑雪服上的雪，順著話問道。

　　「除了不喜歡你哦。」小島芽衣子眨眨眼。

　　「呃……」表田里道楞了一楞，對她這種隨時隨地的表白還是有些不習慣，但依舊很認真地回複道：「好，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她重新站在了滑板上，調整了一下姿勢，「今天我們必須得把這個學會了，秀死他們。」

　　聽著小島芽衣子豪邁的語氣，表田里道點頭微笑，「好。」

　　與此同時，他在心里做下了一個決定。

　　——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當天下午，小島芽衣子就體會到了這個道理。

　　在摔過無數次後，她不僅沒秀死在場所有人，還是被表田里道背上樓的。

　　在喜歡的人面前丟人簡直是要命了。

　　她趴在他的背上，縮著腦袋，企圖把自己當成一個蘑菇，悶悶不樂道：「我宣布，我不會的東西增加到兩項。」

　　「沒有關系的。」聽著女孩子的聲音，表田里道的回複夾著明顯的笑意，步伐也依舊很輕松。

　　「可你在笑。」

　　「芽衣子，你不需要什麽都會，也不需要什麽都做到最好，對自己不要太嚴苛了。」

　　他這句話也同樣是說給曾經的自己聽的。

　　「我知道的。」小島芽衣子應道。

　　「那就行了。以及，我有個請求……」表田里道的步伐忽然一頓，眼睛直視前方。

　　「什麽？」

　　「請跟我交往吧。」他側臉，道：「正式的。」

　　她的瞳孔因訝異而放大。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

　　小島芽衣子頭一次覺得說話如此艱難，望著他認真的側臉，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里道大哥哥，你不用再想想嗎？萬一……」

　　她不明白是什麽讓他這樣果斷，還以為要再思考個幾個月呢。

　　沒想到現在就等到了回複。

　　「芽衣子，我現在很清楚對你的感情。」表田里道說：「這種事情，是沒有萬一的。」

　　「而且對於感情，我不想求下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完全意識到自己的心意了，ok了。

34、Chapter.34

　　「所以……」沈默過後，小島芽衣子問：「我是通過試用期轉正了嗎？」

　　表田里道看不到背上女孩子的神情。但從她透露著興奮的語氣判斷，她現在很開心。

　　「不是你轉正。」他輕聲糾正道：「應該是我。」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要顧慮的事情越來越多。但好在小島芽衣子願意耐心地等他——願意等他糾結，等他理清思緒，等他一個或許是不確定的回複。

　　但從始至終，她都是堅定不移的態度。

　　表田里道曾認為需要他人給予安全感的人都是極為不合格的。畢竟人的一生終究是孤獨的，必須學會如何跟自己自處。

　　可是，在他幾乎要自我麻痹成功的時候，有這麽一個人出現了。

　　她撥開他頭頂上的烏雲，興沖沖地叫道：「天氣很好，快出來曬曬太陽吧。」

　　是幸福感在心間充盈。

　　表田里道忽然覺得，兩個人能在一起真好。

　　「那麽……」小島芽衣子環住他頸的力氣大了幾分，湊到他耳邊道：「今後多多指教啦，里道。」

　　「請多多指教。」他笑著回道：「芽衣子。」

　　人在遇見真正的感情時，是不會將希望寄托在下一個人身上的。表田里道現在能夠深諳這句話了。

　　把握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

　　二人的交往過程很順利，雖然有時候也會發生一點小矛盾，可都在事情一有苗頭的時候就解決了，不帶任何拖泥帶水。

　　小島芽衣子很喜歡這樣有問題就直接說明的相處方式，表田里道的成熟也為這段關系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總而言之，還是很快樂的。

　　於是，就在轉眼間，冬天過去，四月悄然來臨。

　　開學後的小島芽衣子榮幸地升了大四，除卻每周只需要去學校兩三次，就是在苦惱找工作一事。

　　她本來沒有那麽焦慮，但聽到身邊的人早在大三下學期就開始了這項艱巨的任務，就連平時一起摸魚劃水的吉村晴也說了自己未來入職家族企業的計劃……她現在滿腦子就是追上大家的進度。

　　可文學專業的就業真是令人堪憂，一眼掃去可以獲知的信息可以總結為一個詞——灰暗。

　　東大生痛了。

　　小島芽衣子也不氣餒，坐在沙發上飛快敲著筆記本鍵盤。

　　表田里道晾好衣服從陽臺走進來時，看見女友仍舊保持著這樣一個動作，手指在鍵盤上狂舞，劈里啪啦的聲音響徹整個客廳。

　　他習以為常，在茶幾對面坐下，瞟了一眼時鐘：「四點了，要不休息一下，等會兒再查吧。」

　　「好……」小島芽衣子揉了揉酸澀眼睛，將電腦關閉，順勢往沙發上一倒，「那我睡一下吧。」

　　表田里道一楞，「你要在沙發上睡？」

　　小島芽衣子：「懶。」

　　說完，她用腳尖勾起沙發一角的毯子，毯子滑落，覆蓋在了身上。

　　他無奈了，提議道：「去房間睡吧，等會兒我叫你。」

　　「房間？我可以在你房間睡嗎？」小島芽衣子一聽這話頓時來精神了。

　　交往都這麽久了，她還沒在他房間里休息過呢。

　　「為什麽不可以？」表田里道反問道。

　　「畢竟是你的私人領地啊。」她回道。

　　「沒事的，去吧。」

　　得到應允，小島芽衣子立馬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跳了下來，赤著腳往他房間跑去。

　　而他跟在後面，頗為無奈地喚道：「芽衣子，拖鞋——」

　　——

　　人活著就是為了這一刻。

　　表田里道的被單曬了一上午，中午才收起來，現在聞上去還有一股太陽的味道，混雜著他特有的香氣。

　　小島芽衣子趴在床上，一動不動，愜意地享受著這一刻。

　　身後，表田里道已經將兔兔拖鞋擺放好，見她也不打算蓋上被子，又摸了摸她的腦袋，把鋪好的被子展開，「季節交替的時候最容易感冒。」

　　聞言，她翻過身，兩手扒在被子上，期待地望著他：「里道大哥哥要一起睡嗎？」

　　「不了，你睡就好，我會叫你的。」他拒絕，準備轉身離去。

　　可女孩子卻不依不饒地伸出了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語氣也帶著撒嬌的意味：「可是我一個人也睡不好。」

　　「里道大哥哥最近又總是加班，呆在一起的時間本來就不多……」她越說越委屈，而他也愈發不好意思起來。

　　最近確實太忙了，肯定對她有疏忽的地方。

　　「那好吧……」他點頭道，「先設個鬧鐘。」

　　「好……」小島芽衣子雀躍地應道。

　　然後，事情就不知道怎麽會演變成這樣——

　　「里道大哥哥的腹肌無論摸多少次我都不會膩。」

　　女孩子柔軟的手隔著一層薄薄的T恤在腹部不安分地流連著，指尖傳來的熱度透過衣服直直傳送到肌膚上。

　　但到底是三十出頭的男性，表田里道還算遊刃有余，抓住她亂動的手，道：「不是說困了嗎？」

　　「腹肌讓我精神了。」

　　「呃……」這算哪門子理由。

　　察覺到對方的怔楞，小島芽衣子默默收回了手，決定當個乖寶寶，「那我不摸里道大哥哥的腹肌了，好好睡覺。」

　　「好……」

　　「但在睡覺之前，能不能給我一個親親呢？」她問。

　　僅僅只是這樣的請求，表田里道沒覺得什麽，側過臉很自然地吻了上去。

　　一個相當輕飄飄的吻。

　　正當他要撤離的時候，小島芽衣子卻驟然勾住了他的脖子，強迫他停留，並兀自加深了這個吻，手也撩起他的衣擺。

　　這個方法是她從吉村晴那里學過來的，說是可以激起男人的勝負心，然後在親吻這件事上一決高下。

　　明明聽起來很扯，但她還是用了。她不主動的話，過於體貼溫柔的里道大哥哥是永遠不會再往前一步的。

　　果不其然，在她的手覆蓋在他腰上的那一瞬間，他的呼吸頓時紊亂了。隨之而來的，就是她被壓在了身下。

　　和前體操運動員比肺活量這件事顯然是不自量力。小島芽衣子被親得喘不上氣，中途好幾次拍拍表田里道的肩膀示意讓他放開她一會兒，好讓她透透氣。

　　室內安靜，他的親吻力道也逐漸控制不住了，她仿若置身於潮濕的梅雨季節，糾纏的呼吸都是黏糊的，眼睫也不知在什麽時候被打濕了。

　　這副半合著眼，水汽在眸間彌漫著，無力得像是被欺負的小白兔的模樣落在他眼里，無端惹人憐愛。

　　空氣莫名變得燥熱起來。

　　終於，表田里道停下了動作，一只手安撫似的在小島芽衣子的後頸處輕輕揉搓著，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

　　「以後不要這麽做了。」

　　他的嗓音沙啞低沈，另一只手滑進她的手掌，十指相扣，「下回我就不會這麽輕易地放過你了。」

　　……

　　本以為自己的話有十足的震懾力，可小島芽衣子不是什麽普通女生，聽到他這句話時樂得笑出了聲，還得寸進丈地將雙腿夾在了他的腰側。

　　緊接著，她親了親他臉頰，笑道：「摩多摩多。」

　　表田里道：「……」

　　面對此等誘惑，成年男子不甘示弱，毫不妥協，還捏了捏她的臉，道：「不行。」

　　「為什麽？」她不解地問道。

　　表田里道：「你先把腿放下來。」

　　小島芽衣子：「好。」

　　等她一將腿放下，表田里道即刻用被子蓋住了她的腦袋，用哄孩子的語氣道：「乖，睡覺。」

　　「里道大哥哥失言了。」

　　她的腦袋從被子里鉆出，笑瞇瞇道，「是因為家里沒有那個嗎？」

　　表田里道下意識問：「哪個？」

　　「那個呀……」

　　「呃……」他頓了頓，默默側過了身，「你還有兩個小時可以睡覺。」

　　「里道大哥哥，你耳朵好紅。」

　　「呃……」他覺得，現在洗個冷水澡比較合適。

　　作者有話要說：

　　差不多到收尾階段了——

35、Chapter.35

　　一覺醒來，表田里道發現自己感冒了。

　　事發其實也並不突然，在昨日送走小島芽衣子後，他沖了一個冷水澡，然後就感到了咽部有些不舒服，幹癢了起來。

　　他這些年感冒的次數很少，想著也許只是一時半那會兒的事情，便放任沒有管。

　　緊接著，早上一起來，身體就發出了感冒預警——喉嚨很痛，腦袋昏沈……居然感冒了，難得的二連休啊。

　　對於久違的的感冒，表田里道先是輕嘆了一口氣。隨即接受了周末不能約會這個現實，給小島芽衣子發去了消息。

　　【表田里道：芽衣子，今天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改日再約吧。】

　　對面很快回複：

　　【芽衣子：是感冒了嗎？】

　　【芽衣子：沒有關系的啦，我買一些東西就來，麻煩里道大哥哥給我開個門。】

　　【表田里道：可以不用的，你去做別的事情吧。】

　　【芽衣子：家里還有冰淇淩嗎？】

　　【表田里道：沒有。】

　　【芽衣子：好的，那我買兩盒上去啦。】

　　完全沒有聽。

　　兩個人交往這麽久，表田里道也摸清了她的性格。一旦做出了決定就絕對不會輕易改變。他從櫥櫃里找出額溫槍，掃了一下額頭。

　　望著顯示器上的數字，他默默松了一口氣。

　　還好，只是低燒。

　　在沙發上癱坐了一會兒，門鈴響了，表田里道立馬戴上口罩去開門。

　　「來了……」

　　門打開，手里拎著一袋東西的小島芽衣子仰起臉，笑盈盈地望著他，「打擾啦。」

　　「還買了什麽？」他問道，邊關上了門。

　　袋子看上去很有重量的樣子，絕對不止兩盒冰淇淩。

　　「啊，還有運動型飲料和退熱貼。」她說著，將塑料袋里的東西一件一件擺在了茶幾上。

　　表田里道：「剛測了一下，低燒而已，喉嚨也有點痛。」

　　「以防不時之需嘛。」小島芽衣子道：「也就一個晚上的事情，里道大哥哥怎麽就感冒了，晚上踢被子了嗎？」

　　「我是小孩子嗎？」

　　「里道大哥哥有的時候就跟小孩子一樣啊。」她轉身，踮起腳尖，手很自然地貼在了他的額頭上探溫。

　　女孩子的手冰冰涼涼的，貼在肌膚上的感覺很是舒適，他甚至生出了希望她晚一些拿走的心思。

　　「真的不燙，那就是小感冒了。」她收回手，將一盒冰淇淩遞給表田里道，「那就請把這一盒冰淇淩吃了吧。」

　　冰淇淩是她經過精心挑選過後的低糖冰淇淩，緣由是表田里道並不愛吃甜食。

　　他顯然也註意到了這個小細節，接了過去，摩挲著包裝的邊緣，微笑著道了聲謝，而小島芽衣子卻盯著他的面容發呆。

　　「怎麽了？」他問道。

　　「在家里沒有必要戴口罩吧……」小島芽衣子伸手，輕輕扯了扯口罩的帶子，「不悶嗎？」

　　「不戴的話，很容易傳染給你。」表田里道解釋道。

　　「那太遺憾了。」她遺憾似地感慨了一句：「今天就沒有親親了。」

　　「呃……」他輕咳了一聲。

　　「好啦，病號趕緊吃冰淇淩吧，吃完了就去休息一下。」小島芽衣子囑咐完，又道：「今天吃白粥哦。」

　　表田里道怔了一怔。

　　「果然，我還是做些什麽比較好吧。」他道：「有什麽小事需要幫忙嗎？」

　　「沒有呀，你休息就好了，我沒那麽殘暴。」她說：「但也不是完全不需要回報的。」

　　回報？什麽樣的回報？

　　表田里道追問：「什麽回報？」

　　小島芽衣子：「下一次我要是生病了的話，也請里道大哥哥也這麽照顧我。」

　　聞言，他啞然失笑，道：「好。」

　　這是他應該做的，並不是回報。

　　「那請你去休息吧。」她指著他手中尚未開封的冰淇淩，急聲催促道：「這個都快化了，你快點吃！」

　　表田里道慌忙不叠地拆開包裝。

　　望著眼前這一幕，小島芽衣子欣慰地點點頭，「真乖，里道小朋友。」

　　表田里道：「……」

　　不好，感覺真的被當成孩子了。

　　——

　　或許是因為感冒嗜睡，表田里道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

　　他夢到了很多事情。

　　有被嚴厲父親訓斥的場景，也有在大學時期被人追捧時的畫面，再後來就是在運動賽場上受傷退役的片段。

　　不同年齡，不同的時期，每一個他都跟現在截然不同。

　　都說夢里是不會有痛的感覺的，可在夢境中受傷仍舊能感到身體的疼痛，他驟然從雲端跌落，而後，猛然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小島芽衣子充滿關切的眼眸。

　　「沒事吧？」她擔憂地問道，湊近，同他額頭貼著額頭，「好像不燒了。」

　　女孩子的喃喃自語瞬間拉回了表田里道失落的心。

　　「沒事，我只是夢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他搖搖頭，不願意多回想。

　　他的思緒還在遊離，絲毫沒有發覺自己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小島芽衣子拿出紙巾，一言不發地輕輕擦拭著。

　　她知道他那段過往，與她極其相似的一段經歷。

　　「其實，我有的時候也會夢到很久以前的事情。」小島芽衣子放下紙巾，用湯匙攪拌著放置在一旁的熱粥，道：「我覺得自己是放下了，但我的潛意識里似乎並不那麽認為。」

　　「畢竟是堅持了那麽久的一件事情。」表田里道說：「說完全不記得了，是不可能的。」

　　雖然她沒有詳細闡述她曾經發生的那件不好的事情，但他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氣氛一時極其壓抑。

　　「所以啊……」她將粥端起，呈到他跟前，舀起一勺粥：「啊——快張嘴。」

　　表田里道？

　　這兩者有關聯嗎？

　　小島芽衣子：「喝粥啦，要涼了。」

　　「我自己來吧。」說著，他就要去接過她手上的粥。

　　到底是年長的男性，即便是在病中也不想趁機占這樣的便宜，會莫名其妙地別扭。

　　她往旁一移，避開了他這個舉動，蹙眉道：「你要跟我吵架嗎？」

　　這句話相當有威脅性。為了不吵架，表田里道選擇了妥協，緩緩張開了口。

　　這種被照顧的感覺真是奇異。

　　餵進嘴的粥溫度適宜，軟糯香甜，明明只是白粥而已。

　　吃完粥，表田里道立刻去尋找被自己放在床頭櫃的口罩，準備戴上，卻沒有發現它的身影。

　　「那個……」他叫住準備離開的小島芽衣子，問起了口罩的下落：「芽衣子，你看到我的口罩了嗎？」

　　「口罩嗎？」她道：「扔了呀。」

　　語氣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啊，為什麽？」表田里道不理解。

　　她端起碗，起身道：「因為沒用了。」

　　「嗯？」

　　「你睡著的時候，我偷親了你。」

　　「呃……」哽住。

　　「所以，口罩變得不再被需要了，不是嗎？」小島芽衣子反問。

　　表田里道：「……」

　　表田里道：「萬一你也感冒了……」

　　小島芽衣子笑道：「里道大哥哥秀色可餐，我親了一口才想起來你感冒了，想著親都親了，那就多親幾口。」

　　他無奈扶額。

　　「反正里道大哥哥會照顧我的，不是嗎？」她嬉皮笑臉地問。

　　「會……」他回。

　　而且會想一直照顧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要命，這個月完結不了，可憐的作者期末考試提前啦，在掛科邊緣瘋狂試探，更新估計得挪到一月了……加油，我不會掛科！

36、Chapter.36

　　表田里道的感冒只持續了三天就沒什麽癥狀了。但小島芽衣子仍然很嚴格地要求他每晚睡前測量體溫，註意保暖。

　　很明顯是熱戀期中的人。吉村晴見她上課都在摸魚回男友的消息，一連發出了好幾個「嘖」，正好老師朝她們看來，她立馬收起了手機。

　　「芽衣子，麻煩你看看你的朋友吧，她現在好苦惱。」吉村大小姐指著自己皺巴巴的面孔，裝出一副要哭泣的表情。

　　「怎麽了？」小島芽衣子問。

　　面對好友的關心，吉村晴很快就將煩惱跟她全部托盤而出：「我想學探戈，你能教我跳探戈嗎？」

　　「心血來潮？」

　　「為了宴會……算是吧。」

　　其實，吉村晴不是心血來潮要學習探戈。

　　身為一個從小四肢就不大協調的大小姐，她對交際舞向來是能避則避，但現在不一樣了——她不想在宴會上被別的女人搶走忍足侑士。

　　忍足侑士屬於在舞池里跳得很開的那種人，華爾茲、探戈什麽的全部不在話下，就連小學的體操都做得盡善盡美。

　　從前吉村晴只有觀賞的份兒，現在身份不一樣了，她怎麽說也要宣誓一下主權。

　　而小島芽衣子面露難色，陷入了糾結。

　　她已經很久沒跳國標了。

　　吉村晴還在邊喃喃自語邊翻著手機視頻，「這種即興的舞蹈會不會很難啊？還有空中舞步踢腿之類的……」

　　小島芽衣子越聽越玄乎，這與她之前學的大相徑庭，忙打住她：「我想，你說的應該是阿根廷探戈？」

　　「阿根廷探戈？」吉村晴頓了頓，問道：「這和國標探戈不是一種東西嗎？」

　　此話一出，陷入良久的沈默。

　　小島芽衣子：「……」她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她以前在閑暇時學過阿根廷探戈，久田信宏當時還很不屑，說她學這個跟比賽毫無關系的舞蹈沒什麽用。

　　小島芽衣子思考著，吉村晴卻以為她這是不樂意，又道：「要是實在不行的話，我去請老師吧。」

　　「一個星期的奶茶。」她忽然道。

　　吉村晴眼睛一亮，「真的？那我現在就去借練舞房。」

　　困擾在心頭的事情解決了，她高高興興地去聯系認識的人借練舞房。小島芽衣子一手支著下巴望向窗外。

　　這不算破戒吧，畢竟是兩種不同的舞蹈。可轉念一想，她到底是在跟誰較勁啊。

　　舞蹈這種東西，是讓自己高興的不是嗎？

　　——

　　吉村晴也沒想到自己能這麽快就借到練舞房，平時積攢的人脈在這種事上起到了作用。

　　她特意請舞蹈社社長吃了一頓飯，後者主動提議讓她去看看練舞房，可以從現在開始練習。

　　吉村晴正有此意，便欣然同意，不過對方還補充了一句話：「啊，這個點應該還有人的，之前久田君也找我借了，現在應該快走了吧。」

　　「是久田信宏嗎？那個跳國標很厲害的？」

　　吉村晴聽說過這麽個名字，說是黑池賽的亞軍，聽上去還挺厲害，貌似還和小島芽衣子有點關系。

　　不過兩個人曾經都是國標圈的，知道也是應該的。

　　「是啊，久田君下個月有比賽，借我們舞房一用。」舞蹈社社長還感嘆道：「真是個認真的人啊。」

　　吉村晴點點頭，很敷衍地附和了一下，低頭給小島芽衣子發信息通知她過來。

　　練舞房內果然如社長所說的那樣並非空無一人，悠揚的舞曲透過門傳進她們的耳朵里，播放的音量還是頗大的。

　　不久，音樂停下來了，社長敲了敲門，道：「久田君，打擾一下，現在可以進來嗎？」

　　「可以……」

　　男聲響起的同一時刻，門被打開，吉村晴直接與房內正在用毛巾擦汗的男生對上了視線。

　　久田信宏還以為只有社長一個人，卻不料她身後還跟了一個人，看上去有些面熟，擦汗的動作也跟著停滯了一下。

　　「那，你們就交涉吧，我先走了。」

　　社長很快離開，順便帶上了門。

　　「你好……」吉村晴上前一步自我介紹道：「我是吉村，現在要借一下這間練舞房。」

　　久田信宏微微瞇起眼，笑道：「你好像不是舞蹈社的，最近校內有比賽還是活動嗎？」

　　吉村晴不喜陌生人過問太多，但看在他也算個名人的份兒上道：「也不是，家里有個宴會我必須得上場跳舞，可是我不會。」

　　頭一次見把「我不會」說得那麽理直氣壯的人，久田信宏倒是生了詢問下去的興趣，「華爾茲？」

　　「不是，是探戈。」她說完，又強調似的補充道：「阿根廷探戈。」

　　男生怔楞片刻，唇邊隨即綻放笑容：「好巧，我學過，你的男伴呢？」

　　這個人的好奇心實在是過分重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國外待了很久的原因，他渾身上下都有一種「自來熟」氣質，這種氣質過分了就是輕浮。

　　「他在實驗室，要過一會兒才來。」吉村晴道。

　　她的語氣已經帶著些不耐煩了，久田信宏聽得很清楚，可他不打算就此罷手。

　　就在前幾分鐘，他辨別出了眼前的人是誰——那個總是和小島芽衣子形影不離的朋友。

　　出於想打聽消息的私心，久田信宏難得打算助人為樂一次。

　　他盯著眼前的女孩子的眼睛，擡了擡下巴，「反正我閑，要不要我先教教你？」

　　吉村晴驚訝得往後退了半步。

　　說實話，她還是很動心的，面前的人好歹也是亞軍程度的人，教人肯定沒什麽問題。但她和小島芽衣子約好了，她不能不遵守約定。

　　正當她打算說出「多謝好意」時，久田信宏發話了：「探戈通常是男性一方引帶，女性一方跟隨。」

　　「這個時候就看你是否完全信任你的男伴了。」

　　吉村晴不想和他掰扯過多。

　　原來有的藝術家也愛自說自話，不需要他人的回應。

　　見她不樂意再說什麽，久田信宏也就不自討沒趣了，轉身正要離開，練舞房的門忽然開了。

　　他就那樣猝不及防地和來人打了個照面。

　　「芽衣子？」久田信宏率先驚訝地喚出聲來。

　　這段時間兩個人在學校經常碰面，可多半都是擦肩而過，不是像此時此刻的正面遇到。

　　小島芽衣子客氣地頷首，「久田君。」她的目光只是晃過他的臉，沒有過多停留。

　　「你們認識？」正做著壓腿運動的吉村晴問。

　　「以前的搭檔。」她如實回應道。

　　吉村晴？

　　吉村晴：「好……好厲害。」

　　高人竟在她身邊。

　　久田信宏一手插在褲兜里，靠著門懶洋洋道：「吉村小姐，這是你的阿根廷探戈老師？」

　　「是啊，怎麽了？」吉村晴一臉懵懂。

　　他嗤笑一聲，道：「放棄了國標，卻沒有放棄這個。」

　　在他眼里，這就相當於放棄了主業，選擇了興趣愛好。

　　小島芽衣子沒有理睬久田信宏，俯身觀察了一下吉村晴的鞋子：「下次換雙高跟鞋，6cm左右的跟就好。」

　　被無視了，他青筋微跳。

　　吉村晴不嫌事大，看出了兩人的不和，幹脆懟久田信宏：「芽衣子愛學什麽就學什麽，關你什麽事，你自己不也學了阿根廷探戈。」

　　這句話讓他瞬間楞在原地，臉被自己打得啪啪作響。

　　他不滿地辯解：「為了滿足表演欲的東西……」

　　「久田……」小島芽衣子看不下去了，回過頭望他，眼神還帶著一種憐憫：「坦誠一點對你而言很難嗎？」

　　「二十多歲的人還不會表達自己的心意，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說起話來都是一針見血。

　　這句話的威力很大，隨後，門被「怦」的一聲關上，力道大得整間練舞房都仿佛震了震。吉村晴驚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去看小島芽衣子。

　　她的神色淡漠，甚至臉都不曾側過，恍若事不關己。

　　——

　　久田信宏疾走出練舞房，一路上碰到好幾個跟他打招呼的熟人，他都沒回應。

　　他出來得急，一條毛巾還搭在肩上，就連被汗打濕的T恤和褲子都沒來得及換。

　　原本他是打算練完舞直接去淋浴的，這下被心情影響得什麽也不想做，幹脆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發呆。

　　直到搭檔木下雪的電話打來——

　　「為什麽不接電話？」那邊開口便是劈頭蓋臉的問責，「你不會又跟你那些朋友去酒吧了吧……我剛下飛機，等會兒來東大跟你碰面。」

　　久田信宏沒有說話。

　　「裝死嗎？」木下雪眉頭一皺，道：「還是你跟你那個青梅又發生爭執了？怎麽做事這麽慢吞吞的？」

　　「不是……」

　　男生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些沙啞，似乎在經歷什麽不好的事情，「木下，我以前覺得我喜歡國標，是喜歡在賽場上贏的感覺，它能給我帶來我想要的榮譽。」

　　很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可木下雪並沒有打斷他。好歹也是多年的搭檔，她不至於一點面子都不給他，道：「你是舞者，想贏也正常。」

　　「你說得對，可我好像並沒有那麽高興。」

　　久田信宏說完這句話，便掛斷了通話，那頭的木下雪的聲音也被直接切斷。

　　和小島芽衣子結束搭檔後，無論是在小型或者是大型的比賽上取得怎樣的成績，他的喜悅都不能持續很長的時間。

　　外界說他寵辱不驚，前輩也說他心態是個合格的國標舞者，但他從不覺得這是成長。

　　是，他還是很想贏。

　　但他是想和另一個人一起站在頒獎臺上，看她接過獎杯欣喜的樣子，想和她一起贏。

　　久田信弘嘆了一口氣。

　　這就是他最真實的心意。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

　　一個下午，吉村晴被小島芽衣子教導得渾身酸痛，忍足侑士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躺在地上不肯起來的景象。

　　她立馬伸出一只手，委屈巴巴地撒嬌道：「侑士拉我起來。」

　　小島芽衣子望著這一幕笑了，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她繞過在卿卿我我的兩個人，走出了練舞房。

　　天已經微微暗了下來，剛才太沈浸於其中，她根本沒註意到。

　　「餵，我是小島。」

　　她接通電話，對面是表田里道的聲音：「芽衣子，你的授課結束了嗎？」

　　「已經結束啦。」

　　「那個，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那邊的聲音忽發有些遲疑起來，小島芽衣子也不由得跟著緊張地咽了咽，「等等。」

　　「嗯？」

　　她深呼吸一口氣，道：「現在可以說了。」

　　表田里道因為她這個舉動而頓了小片刻，微笑道：「也不算什麽大事。」

　　小島芽衣子：「那你說吧。」

　　「我想去正式拜訪一下你的父母。」

　　作者有話要說：

　　好家夥，都快見家長了，我都不知道寫啥了，收拾收拾完結了！

　　寶兒們新一年快樂啊。

37、Chapter.37

　　小島芽衣子一下子就失去了語言功能，楞楞地「啊」了一聲。

　　見她的雙親？他們的家緊挨著，幾乎每日都能碰見，這還有必要拜訪嗎？

　　不對，是「正式」拜訪，那麽……意味著他們的關系更進一步了？

　　小島芽衣子很快就get到了表田里道話語中的意思，握著手機的掌心一片潮濕。她輕咳一聲，道：「好，那我們定個日子吧。」

　　很快，二人「愉快」地將日期暫時敲定了下來，然後由小島芽衣子去跟小島夫婦商討。

　　聽著女兒在手機那頭顫抖又激動的聲音，夫妻倆卻像是早就預料到這一天的到來，心平氣和地接受了。

　　通話結束，小島溫人在客廳的儲物櫃里翻出了幾本相冊，都是小島芽衣子各個階段拍攝的照片。翻著翻著，他就無比惆悵地和妻子感慨道：「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快到一眨眼就到了女兒要出嫁的年紀。

　　小島千尋倒是很看得開，道：「芽衣子大學還沒畢業呢，結婚還遠著呢。」

　　「能跟自己一直喜歡的人在一起真好啊。」他幽幽嘆了口氣，身為老父親的他還是沒有辦法那麽快釋懷。

　　男朋友都要正式登門拜訪了，這到底意味著什麽，他不可能不清楚。

　　「里道也是個好孩子，還穩重，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她不理解丈夫這樣的神情，邊織著毛衣邊命令他：「衣服還沒晾呢，你坐在這里偷什麽懶。」

　　「馬上去，馬上去。」小島溫人道。

　　——

　　很快就到了約定的那一天。

　　明明是表田里道登門拜訪，可小島芽衣子比他還緊張，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不說，還出來接了四五次的水。

　　但好在見面過程很平靜順利，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劍拔弩張的氣氛，小島溫人問的問題也很尋常，沒有刁難表田里道的意思。

　　小島芽衣子全程插不上什麽嘴，不是在幫母親打下手，就是在默默吃著飯菜，眼睛一直停留在身旁的男友身上。

　　今天的他是少見的西裝革履，襯得整個人精氣神十足，筆挺有型，回複問題時嘴角一直帶著笑，一看就是面見過大場面的人。

　　小島溫人很滿意，甚至還開了一瓶酒與表田里道對酌，眼見著就要醉了說胡話，連忙被小島千尋給攔了下來，「爸爸，你醉了。」

　　「沒有……」他矢口否認。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挽回丈夫溫文儒雅的形象，小島千尋給女兒使了一個眼色，讓她把表田里道帶到客廳里去。

　　「我爸爸平常不是這樣的。」小島芽衣子把他一路推到了沙發旁，按著坐了下來。

　　從表田里道進門開始，她就沒怎麽和他說話，沒想到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在幫父親辯解。

　　「這沒什麽，你不用太緊張，這很正常。」他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目光瞟過擱置在一旁的相冊，辨別出了封面上的人是小島芽衣子，問道：「這是芽衣子嗎？」

　　小島芽衣子探身過去瀏覽了一眼，確定是自己的舊照，便拿了過來攤開在腿上，「是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拿出來的。」

　　「這是二年級吧，我第一次拿冠軍。」她回憶了小半會兒，不禁笑起來，「領完獎才發現鞋子壞了，但當時完全沒有感覺。」

　　「這是四年級出去春遊時拍的，當時戴了個小黃帽。」

　　「這是初一的時候，那個時候頭發還很長，大概在腰那里吧。」

　　……

　　女孩子興奮地介紹著自己的過去，姿態大方，毫不扭捏。

　　表田里道低著頭認真地端詳著相冊的每一張照片，將小島芽衣子的每個表情、動作都盡收眼底。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好像他在很久以前就參與了她的生活。

　　「我中學時代挺不好相處的。」小島芽衣子指著相冊右上角的一張照片道：「照相的時候都是臭著張臉。」

　　表田里道看了一眼，照片里的女孩說不上臭著張臉。但渾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他道：「高傲嗎？」

　　「對，高傲。」

　　她點點頭，這個詞形容得很貼切。

　　他又補充道：「還有自信。」

　　小島芽衣子笑出聲來：「那是自信過了頭吧。」

　　兩個人把相冊翻了個底朝天，她又從房間里翻出了幾張比賽時候的CD，邀請他一同觀看。

　　房門沒有來得及關上，坐在沙發上的表田里道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布置，緊接著，陷入了迷惑之中。

　　「芽衣子，是我看錯了嗎？你房間里好多……」他沒有勇氣說出那個東西。

　　「啊？小鳥先生嗎？」小島芽衣子不以為意道：「我很喜歡哦，床邊擺了好幾個呢。」

　　表田里道：「……」

　　他戰略性喝了一口水，轉移視線。

　　居然真的有人會喜歡那種奇奇怪怪的玩偶。不過，也難怪每次她來他家的時候都沒有對那些玩偶表示厭惡。

　　原來是喜歡啊……

　　「這樣睡得著覺嗎？」他問。

　　「睡得很好。」女孩子毫不猶豫地回複。

　　好吧，那他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只要她喜歡就好。

　　——

　　晚上回去後，表田里道難得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

　　畢竟是見過父母的關系了，他怎麽也得跟父親通知一聲，哪怕關系再惡劣，哪怕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了。

　　都說不常聯系的人印象會逐漸模糊，但顯然，他的父親恰好相反。

　　在表田里道的記憶里，他是個嚴格過了頭的男人。不然妹妹也不會在16歲那年選擇出走。現在想起來，仍然很可怕。

　　通話聲響了幾秒就被人接了，可哪一方都沒有先開口說話，他莫名如鯁在喉。

　　「餵，小子，你還知道你老爸還活著？」

　　一接通就是因喝得醉醺醺而有些含混不清的話。

　　表田里道問：「您又喝酒了？」

　　「哼，又沒人在家陪我，不喝酒做什麽？你呢，你最近在幹嘛？電視臺的工作怎麽樣了？我看你做的還行，就別想著辭職了……」

　　一連串的問題讓表田里道不知道從哪個回複起比較好。

　　他覺得自己還是沒有長大，不太像個步入社會多年的成年人，在面對父親時仍然會手足無措，不知從何說起。

　　「實在不行就回來吧，你爸我這些年也不是白活的！」那頭的聲音突然高了起來，話語也帶著吹噓的成分在其中：「人脈還是可以的，給你找一份工作還是很容易的……臭小子，你考慮看看吧。」

　　他苦笑著搖頭，縱使那頭的父親根本看不到，「不是，我是想告訴您一件事。」

　　「啊，什麽事？」

　　「我交女朋友了，今天見過家長了。」

　　「呃……」那端噤聲了許久，久到他以為電話掛了。

　　「什麽？女朋友嗎？還見父母了？可是，里道你才多大，二十出頭吧？」

　　這回輪到表田里道無語了。

　　他原諒喝醉了的父親記錯他的年齡，人之常情而已，又耐心道：「她是個很出色的人，以後您要是見到了，也一定會很喜歡她。」

　　「哦……哦……」那頭又逐漸沒了聲音。

　　表田里道猜測是他睡著了，便掛斷了電話。

　　反正，等他明早一醒來，看見通話記錄也一定會回撥問個清楚。

　　那就把一切留在明天解釋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八集的大哥哥太治愈了，淚目。

　　看這個架勢是撐不到兩萬字了，下章完結了，然後就是番外啦，番外應該也許挺長……

38、Chapter.38（完）

　　近些天的東京氣溫持續回暖，是適合出門的好天氣。

　　周末，閑來無事的熊谷光夫被表田里道邀請去他家里做客。

　　這次兔原跳吉不在，公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簡直要多清凈就有多清凈。

　　熊谷光夫才剛坐下，目光就瞬間被窩里的哈爾吸引住，察覺到了似乎有些不太尋常。以往它是很活潑，但今天看起來倒像是焦躁過度，不停發出叫聲。

　　作為一個家里養了好幾只貓咪的專業戶，他立馬敏銳地判斷出了哈爾進入了動物的發/情階段。

　　「那個，里道前輩，哈爾是發情了吧。」熊谷光夫喝了一口啤酒，繼續側眼觀察它，「放任不管沒問題嗎？」

　　表田里道頓了頓，道：「這次邀請你來就是為了讓你看看的，我不是很能確定。」

　　前幾天小島芽衣子就跟他說哈爾不對勁，本來乖乖的貓貓突然變得愛到處亂撒尿，還抱著她的腿不松。

　　他第一次覺得貓咪也這麽具有危險性。

　　「是發/情了，我家那只小的上個月送去絕育了。」熊谷光夫道：「可千萬不能再拖了。」

　　表田里道：「嗯。」

　　不能再拖了。

　　送走熊谷光夫後，他就聯系了寵物醫院的醫生，預約了幾天後的手術，然後通知了小島芽衣子。

　　在聽說了哈爾即將面對的命運之後，她哈哈一笑，道：「真可憐，這就是「愛的絕育」嗎？」

　　表田里道也跟著微笑起來，「是。」

　　「現在給它吃幾頓好的，然後就得斷水斷糧了，好可憐啊，我都想送送哈爾了。」小島芽衣子的語氣充滿了遺憾，「可惜我暫時回不來。」

　　就在昨天，她突然被老師通知去京都大學做項目交流生，原因是本來被推薦去的人病倒了，只能由她頂替。

　　這沒有個十天半個月是回不來的。更何況中途也沒什麽長假，但在一段猶豫後，她還是點頭同意了。

　　誰會拒絕一個提升自我的好機會呢？

　　「沒關系，你好好學習就好。」

　　表田里道撈起地上打滾撒潑的哈爾，準備好好撫慰一番，卻聽見女孩子在手機里叫：「視頻，里道大哥哥我們來視頻。」

　　表田里道：「你在宿舍里嗎？沒出去轉轉？」

　　小島芽衣子：「京都是老家啦，有什麽好轉的，我們快來視頻。」

　　她對視頻的熱情可謂是高漲，交往這麽久以來也沒體驗過異地戀的感覺，難得碰上一次，她可要抓緊機會了。

　　「好……」他點頭。

　　「那我撥給你啦。」

　　小島芽衣子撥去一個視頻通話，順便對著鏡頭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幾秒後，對面就接了。

　　攝像頭先是晃了晃，視頻畫面很不穩，表田里道調整的間隙和她打了個招呼，坐在了沙發上。

　　「嗨，這是哈爾嗎？」

　　視頻里的女孩子素顏朝天，頭發披散在腰際，有種慵懶的美感。哈爾卻絲毫不領情，把腦袋轉到了另一側，懶得理她。

　　「氣死啦，哈爾不理媽媽！」小島芽衣子佯裝怒了，皺眉道：「爸爸快點把它的腦袋掰回來。」

　　表田里道一手舉著手機，只能用閑著的那只手去挪哈爾，幾次無果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稱呼的變化。

　　媽媽，爸爸？

　　腦袋短暫宕機一刻，他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又不確定地問對面：「媽媽？爸爸……什麽意思？」

　　小島芽衣子早就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理直氣壯道：「對呀，里道大哥哥是哈爾的爸爸呀，我是它的媽媽，這沒有問題。」

　　聽起來邏輯滿分，但實則解釋了個寂寞。

　　表田里道用了小半會兒去接受這樣的親密昵稱，以及自己突然多出個貓兒子這件事。

　　其實也不賴，這樣的稱呼。

　　——

　　和表田里道閑談了大概一個多小時，小島芽衣子由於要去吃午飯，和他道了句「回去後第一件事就要去吃樓下那家馬卡龍」後，便掛斷了視頻。

　　這時，宿舍的門被輕輕敲了兩下，明朗的女聲透過門傳了進來：「打擾一下，小島同學現在在里面嗎？」

　　「在的在的。」

　　小島芽衣子一骨起身去開門。

　　來人是一個紮著高馬尾的漂亮女生，她覺得有點眼熟就多問了一句：「那個，我好像在哪見過您？」

　　那女生笑，高馬尾一晃一晃的，自我介紹道：「我是東大理學部的堀京子，這次聽說還有校友，就過來打招呼了。」

　　「堀京子」這個名字一出，小島芽衣子就聯想起了眼前的人是誰——

　　理學部人氣超高的女生，最讓人驚訝的是「已婚」的身份，據說一高考完便和男友結婚了。

　　堀京子也打量著眼前的女孩子，和傳言中描述得差不多，看上去超可愛也超好說話。

　　於是，她主動提議道：「現在是午飯時間，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好……」小島芽衣子立刻接受了。

　　兩個比較愛打直球的人碰到一起，沒過一會兒就擦出了友誼的火花，然後就轉到了男友/丈夫的話題上。

　　堀京子說她的丈夫繼承了蛋糕店的家業，沒有上大學，但兩個人的關系一如高中時期那樣好。

　　小島芽衣子全程都是磕到了CP的心態，恨不得當場為他們的絕美愛情鼓掌。

　　「小島呢？之前在學校的時候依稀聽說了你有男朋友呢，我可以知道嗎？」堀京子也不拐彎抹角，坦然講出了自己的好奇。

　　「當然可以。」小島芽衣子道：「不過我們只交往了半年還不到，沒有你們那麽長啦。」

　　堀京子：「快講，我要聽。」

　　這頓飯就在一人邊敘述，另一人邊姨母笑中結束了。

　　「明明是大人了，還這麽純情呢。」堀京子說完後，覺得自己形容得不太貼切，又道：「像初中生一樣。」

　　初中生ㆍ小島芽衣子：「可能因為我們兩個在感情上比較慢熱吧。」

　　「不過你這個直球打得我很喜歡，這樣下去的話……」她楞了楞，似乎在思考什麽，「畢業的話就可以收到你們的結婚邀請函了吧，記得要請我。」

　　小島芽衣子剎那間紅了臉，支支吾吾地應道：「如果有的話，一定請你。」

　　雖然很期待，但畢業就結婚於她而言會不會太早了點？

　　她搖搖頭，打算先不想這件事。

　　——

　　京都的氛圍和東京的氛圍截然不同，可能因為前者是旅遊城市的緣故，人們的生活節奏也頗慢，隨處可見如畫的風景，一顆浮躁的心都不由自主地靜了下來。

　　小島芽衣子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將近晚上八點鐘，夜風微涼，她沒有綁起來的棕色長發在此時還起到了保暖的作用。

　　而收到表田里道的消息也是在這一刻——

　　【表田里道：芽衣子，還沒吃飯吧？】

　　【表田里道：給你點了吃的，你去你們學校大門口拿一下。】

　　他在這種小細節方面從來不含糊。

　　她低頭回複了一句「好的」，徑直往大門走去。

　　這個時間段點外賣的學生不在少數，她想起表田里道還沒有告訴她是什麽，又打算撥個電話過去問，余光隨意一瞥，視線直接定格在路燈下的某人身上。

　　他一身便裝，提著袋東西，低頭瀏覽手機，渾然不知道她已經發現了他。小島芽衣子快步走出校門，去到了他的身邊。

　　表田里道恰好將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擡起，未料到直接撞上了小島芽衣子帶著笑意的眼眸。

　　她也沒問他怎麽過來看她了，只是指著他手上提著的甜品袋，問道：「這是給我的馬卡龍嗎？」

　　「是……」表田里道將其遞給她，又摸了摸她的頭，「你說你想吃。」

　　「所以你就送過來了？」

　　面對女友亮著眼睛地詢問，他壞心眼地打算破壞她的感動，道：「順路，芽衣子你信嗎？」

　　小島芽衣子很不滿意這個回複，卻笑得眼睛彎成好看的月牙狀。

　　「去散散步吧，晚上的鴨川很好看。」她提出建議。

　　在如此氛圍下，表田里道欣然接受，小島芽衣子則像無數路過他們的情侶那樣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空氣中隱隱約約傳來了吉他手深情款款的歌聲，為夜色增添無限的神秘。

　　身側的小島芽衣子突然松開了他的胳膊，朝吉他手所在的位置昂了昂下巴，「我去問問她可不可以點歌，要是能自己彈就更好了。」

　　表田里道頷首：「好。」

　　她已經好久沒有摸過吉他了，今晚碰到了就抱著很高的期望去問。在吉他手點頭，將吉他交到她手上後，她差點興奮得就要跳起來。

　　吉他手忽然換成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很多人都投來了疑惑的目光，也想知道她的水平究竟怎樣。

　　小島芽衣子撥了撥弦，站在話筒前道：「很感謝吉他手小姐給我這個機會滿足我的表演欲望，現在我打算唱一首《SWEET MEMORIES》。」

　　四周響起起哄的聲音，她羞澀地笑了笑，開始彈起了前奏。

　　這是一首很舒緩的老歌，幾乎人人的家里都曾播放過。小島芽衣子的視線越過層層人群，停留在表田里道的身上。

　　在他對上目光的那一刻，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就像舞臺上的偶像聽到了粉絲引人發笑的言論那樣，隨後側過了臉。

　　表田里道不明白，怎麽會有人宛如發著光一樣，牢牢占據你的所有目光，恨不得永遠停駐在這里，看她一首一首地唱下去。

　　他再度擡頭，註視著她鬢邊的碎發被風帶到了眼睫上方，形成了一個U型的弧度，忍不住垂眸笑了。

　　這樣看來，等會兒得給她理理頭發才行。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啦！後面都是番外了，還有if線！

　　《堀與宮村》里的堀京子同學被我拉出來客串了一下，因為我最近在補……

番外

39、番外01

　　表田里道的求婚完全稱不上浪漫——時至今日，他仍然這麽覺得。

　　他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是三月二十五日，東大的畢業典禮，他去接參加完典禮的小島芽衣子。

　　穿著淡粉色振袖和服的她在一群衣著鮮艷的女生之間穿走著，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這道「風景線」遠遠就看到了他，在與吉村晴合完影後，就徑自朝他奔來。

　　看到這樣的舉動，吉村晴還在她身後喊了一句「太重色輕友了啦」宣泄自己的不滿。

　　小島芽衣子才不管她說什麽呢，將手中的畢業證書在表田里道面前晃了晃，道：「你看，新鮮出爐的東大畢業證書。」

　　他距離大學畢業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乍見畢業證書還有幾分新奇。

　　東大的畢業證書並沒有很多創新之處。但單憑外表就可以感受到其身後的文化底蘊與莊嚴感。

　　「恭喜你畢業了，現在是社會人了。」

　　表田里道祝賀著，小島芽衣子雙手抱著證書，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腰，「里道大哥哥，我們來合一張影吧。」

　　「好啊……」

　　四周人都在合影，畢竟這是個很值得慶祝的日子。

　　小島芽衣子找到一個好位置，和表田里道好不容易擺好姿勢，正對著鏡頭比著剪刀手，脖子上掛著單反的吉村晴從遠處跑過來，手里也揣著一個學士帽。

　　「芽衣子，你的帽子。」

　　她將帽子一丟，小島芽衣子做好了接住的姿勢。

　　帽子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然後筆直地、好巧不巧地落在了表田里道的腦袋上。學生氣質鮮明的學士帽戴在他腦袋上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他正要伸手去摘，身旁的小島芽衣子邊笑邊踮腳幫他理了理帽子的位置，戴正，「我覺得挺好的。」

　　表田里道：「……」

　　他好脾氣地接受了來自女友的刻意捉弄。

　　「哢擦——」

　　按快門的聲音響起。

　　小島芽衣子和表田里道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才循聲望去。

　　吉村晴放下相機，一副得逞了的狡猾模樣，「抓拍的效果很好，回去發給你們。」

　　「讓我看看。」

　　小島芽衣子走到她身邊，看著單反里那張偷拍的照片，女孩子踮起腳尖，只留一個側臉面對鏡頭，男人配合她的動作微微低下頭，任由她擺弄學士帽。

　　春日里無限好的風景不及這一剎那流露出來的溫柔。

　　「技術不錯。」她笑著比起了大拇指。

　　拍過照後，小島芽衣子也不打算繼續在校園里逗留了，和一堆同學道完別，她提議去吃自助餐。

　　表田里道沒有意見，摸出手機預約座位，小島芽衣子突然把手伸進了他的西裝口袋里，一番摸索。

　　他今天什麽也沒帶，口袋應該是空蕩蕩的才是，也不知道她在摸索什麽。但由於座位還沒訂完，他暫時就由著她，沒有出手阻攔。

　　下一秒，表田里道就聽見身邊的人驚呼了一聲，緩緩將手從口袋里抽離出來，望著他的目光布滿了驚喜。

　　「怎麽了？」

　　表田里道剛問完，她便將掌心攤開，一枚鉆戒靜靜躺在正中央。

　　他的神情瞬間一僵。

　　什麽？他什麽時候放進去的？

　　表田里道腦袋里一片空白，囁嚅著唇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個戒指他去年就已經買了，但一直收得好好的，從來沒有帶出來過，總想著找個好時機好地點……現在怎麽會出現在他的口袋里？

　　望著一臉震驚不敢置信的男友，小島芽衣子首先破了功笑出聲，不打算繼續自導自演了，道：「里道大哥哥，我同意你的求婚。」

　　不等他說話，她就把戒指戴到了左手無名指上。因為是她的尺寸，所以戴得很順利。

　　表田里道：「……」

　　他想起來了。

　　恐怕就是上次小島芽衣子和他一起大掃除的時候，她意外發現了戒指的存在，看他這樣磨磨蹭蹭，猶豫不決，就主動演了這麽一出。

　　表田里道咽了咽，平複了急速跳動的心，想說什麽，卻只笑了兩聲。

　　小島芽衣子也終於意識到自己這個行為有多麽讓人哭笑不得了，可做都做了，總不可能讓她把戒指摘下來還他吧。

　　於是，她就那樣攥著左拳，把手藏在背後，生怕他搶走。

　　「那個，芽衣子。」終於，表田里道忍不住開口了：「戒指是你的。」

　　「我知道的。」

　　她像個得到了寶貝似的，欣賞著左手：「想不到里道大哥哥這麽細心。」

　　「要是細心的話，就不會發現它不見了。」他無奈地說道。

　　從買戒指的第一天開始，他就在糾結，糾結來糾結去，也沒糾結出個結果，然後就淡忘了這件事。

　　沒想到它會以這種方式展現在他面前。

　　「這個求婚就很果斷，我喜歡。」小島芽衣子完全體會不到表田里道語氣中的遺憾，自顧自地開心。

　　他好像求都沒求。

　　「可是，你不會覺得不浪漫嗎？甚至還很隨便。」他道：「不是什麽高檔西餐廳，也沒有玫瑰什麽的，就是普通的街邊，我還沒有向你單膝跪地……」

　　她搖搖頭：「完全不會，你在身邊我就很高興了，這很令人難忘的好不好。」

　　確實很難忘。

　　表田里道想，他這輩子都不會忘掉了。

　　「芽衣子，你願意嗎？」他還是側頭鄭重地問了她一遍。

　　小島芽衣子幹咳一聲，也擺出認真的表情，回複道：「是的，表田先生，我願意，心甘情願。」

　　心在燃燒……

　　——

　　求婚成功並不意味著立馬就結婚，小島芽衣子才剛入職出版社，二人商討了一下，決定等穩定一些再說。

　　現在眼前最重要的是新房的裝修事宜。

　　小島芽衣子下班後的閑暇時間全部都奉獻給了「裝修」這件事，一下班就來表田里道的公寓里討論，就連小細節都要自己來，常常趴在茶幾上睡著了。

　　幾次下來，她幹脆把自己的日常搬到了他的公寓里，光明正大地開始同居生活。

　　生活似乎並沒有多大改變。

　　唯一的改變就是小島芽衣子切身實際地體會到社畜的心酸，身為文學作品的翻譯人員，她有時也會有不快與憋屈。

　　碰上這種情況，她通常會趁著給表田里道貼膏藥貼的間隙吐黑泥，再趁機撒嬌讓他同意今晚吃豬肉咖喱土豆飯。

　　「可是芽衣子，你都連續吃了三天了，不膩嗎？」每次他都會這麽問。

　　「不膩……」她環著他的頸笑嘻嘻道：「里道大哥哥下廚，我才不會膩呢。」

　　用一句話形容他們的日常，就是「平淡而甜膩」，母親小島千尋也這麽深以為然。

　　這天，表田里道連休，剛送完小島芽衣子上班，上樓的途中就看到了未來的丈母娘，她看著他直笑，看上去是相當滿意了。

　　「感情真好呢。」小島千尋頷首道：「過幾天你們搬走了，我可就不能經常看到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表田里道說。

　　「對了，芽衣子房間里還有一些東西沒有整理，里道你過來幫幫我吧。」

　　她不等他回複，便打開了家門，給他拿拖鞋。

　　表田里道盛情難卻，但又覺得畢竟是小島芽衣子的私人物件，他插手似乎並不合適，便道：「伯母，芽衣子知道這件事情嗎？」

　　小島千尋：「知道的，我剛才發了訊息問了她。」

　　表田里道聞言，這才放心地換上了拖鞋，隨她走進小島芽衣子的臥室。

　　房間已經幾個月沒人住了，很多東西都被搬去了他的公寓里，顯得空蕩蕩的。墻角有一箱沒有整理好的書籍，淩亂地堆積在里面。

　　「那些都是芽衣子高中的東西，你看看有沒有能繼續用的，正好有親戚來問我要。」小島千尋道。

　　表田里道走近那個紙箱，「好。」

　　他這彎腰一翻才算清楚地知道，小島芽衣子當初為了上東大究竟付出了多少精力。

　　封面花花綠綠的全是習題，就連課本上的筆記也是密密麻麻，每一科都有厚厚的錯題本。

　　這應該就是學生時期老師最喜歡的那種學生，自律且優秀，從各個方面來說。

　　他把筆記本全部整理出來，想著親戚也許用得上。這時，一個紅色的本子映入眼簾。

　　表田里道拿起，隨手一翻，忽然怔楞在原地。泛黃的頁面頂端，是用黑色水筆特意標粗的一行字——關於我最喜歡的他。

　　他視線往下。

　　「我今天居然又看到了里道大哥哥，他比平時下班晚了二十分鐘，繞路趕來的時間恰好，開心！」

　　「感覺自己近視了，隔著馬路居然有點看不清人了，郁悶。」

　　「今天，補習班拖堂了，哎。」

　　……

　　這哪里是什麽筆記，這是小島芽衣子少女時期的日記。

　　雖然她每天只在本子上記載了寥寥數語，但他還是能從這些語句中體會到她迫切想見到他的心情。

　　算了算日期，大概三年。

　　這個時候，表田里道才相信，原來真的有人會為了他繞這麽遠的路，只為隔著馬路看他那麽一眼，不管風霜雨雪。

　　這一看，還看了那麽多年。

　　……

　　出神許久，表田里道合上日記，目光卻被最後一頁的一段話吸引——

　　「大部分人的一生都會有大大小小的波折。很顯然，我不是那一小部分萬事順遂的幸運兒。」

　　看上去有些喪里喪氣，但她又在之後寫了一句話，筆跡比較新，字體也有微微的改變，應該是過了幾年後才補充的。

　　「愛和感動使那些波折不值一提。」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直接進if線叭，好像沒啥能寫的了……糾結……

40、番外02

　　倫敦的雨一下起來就沒完沒了，尤其是入冬之後，整個城市都被綿綿細雨籠罩在內，呼吸里都帶著濕氣。

　　久田信宏回到公寓的第一件事就是脫衣服淋浴，他出門時沒有帶傘，全身上下都被淋濕了。

　　並且在十五分鐘前，他在酒吧里遭遇了木下雪的酒水攻擊，整個人現在就像在酒桶里泡過似的，渾身的酒氣讓路上都紛紛避讓，生怕「醉漢」的襲擊。

　　「你說認真的？」

　　當時木下雪在聽完他的一段陳述後，立馬變了臉色。

　　久田信宏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麽重要到要報紙刊登的話，正準備解釋一番時，眼前的人騰地站了起來，拿起桌上的酒就往他頭上一潑。

　　紅色的冰冷液體很快流入領口內，他還沒反應過來這一切，只感覺四周鴉雀無聲。唯獨木下雪踩著高跟鞋離開的聲音格外刺耳。

　　「久田，大家都太寵著你了。」

　　她拋下這句話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吧，獨留他一個人在那里坐著。

　　久田信宏不大能理解，他不過是說了「想暫停幾年比賽」這類話而已。再說了，獎項什麽的也拿得很齊全了，他們沒有必要再那麽拼了。

　　就連一旁留學時的好友都道：「雪太潑辣了。」然後遞給他一張紙巾。

　　潑辣嗎？確實是這樣，不然他們也不會磨合了這麽多年還是磨合得馬馬虎虎。

　　久田信宏接過，擦拭著臉上的紅酒，笑道：「算了，今天就到這里吧，我先回去了，明天還要趕飛機。」

　　「什麽飛機？」另一位好友問：「你要回國嗎？」

　　他頷首，站起身，長腿往前一邁，「青梅要結婚了。」

　　……

　　是的，青梅要結婚了。

　　久田信宏曾以為「結婚」離他，還有他身邊的人都過分遙遠了，二十多歲的年紀怎麽能被婚姻這種東西束縛住。

　　淋浴完的他拿著毛巾擦著發，推開浴室門走了出去。

　　外面的雨還不停止，他坐在懶人沙發上，隨意開了一瓶汽水。桌上的手機收到了好幾條訊息，是跳國標的小群。

　　【兵藤清春：定了什麽時候的機票？@久田。】

　　【花崗雫：你為什麽不回我消息，我還以為你不在？】

　　【兵藤清春：忘了。】

　　【富士田多多良：哈哈。】

　　【花崗雫：剛跟芽衣子通了話，酒店都訂好了，明天中午十二點後入住就可以了。】

　　【久田信宏：明天下午一點。】

　　【兵藤清春：ok。】

　　久田信宏放下手機。

　　大家都很關心她，正好趁著沒有比賽的時間回國看看她。可他的想法卻截然相反。

　　對於小島芽衣子，哦不，現在應該是表田芽衣子了。面對她客套的邀請，他當時也想若無其事地接下，然後囑咐幾句。

　　可久田信宏發現，即便是在距離東京九千多公里的倫敦用著手機，不用和她面對面的情況下，他都無法打出那些話發送。

　　聊天框里的內容刪了減，減了刪，最後發送過去的只有一句話——

　　【久田信宏：好，我會去的。】

　　那一剎那，他鼻子酸澀，不知道是怎樣的一種情緒猝不及防地湧現，讓他無力招架，只能等它慢慢褪去。

　　感覺很模糊，但如果要準確地概括，應該是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失去了，而且是他伸手抓不住的那種。

　　他記得當初兵藤清春在得知他對芽衣子說了那些過分的話後，比賽後就從京都沖到了東京，只為了打他一拳，然後被花崗雫攔下。

　　「你真沒有同理心。」

　　兵藤清春對後輩的態度可以用「寵」來形容，他對久田信宏太過沒有脾氣，以至於後者都忘記了他的可怕之處。

　　時隔多年，久田信宏仍然記得那一拳打在臉頰的痛感。只可惜，他的悔悟與痛感有時差。

　　人太年輕時，總以為自己有一大把時間去揮霍，可以去等待一個人的原諒。但實則只會形同陌路，愈來愈遠。

　　——

　　久田信宏這次回東京，不只是參加表田芽衣子的婚禮那麽簡單，他的目標還有東大附屬醫院。

　　接待他的是一位很年輕的醫生，叫忍足侑士，典型的子承父業。雙方對彼此都頗有印象，握過手後就步入正題。

　　「久田先生有在英國檢查過骨頭的情況嗎？」忍足侑士檢查著CT圖像，眉頭微微蹙起。

　　久田信宏回：「沒有，我不放心外國人。」

　　年輕的醫生無奈地笑，「是舊傷複發了，曾經就診的病歷只有我父親才看到……你這個情況是之後就放任不管了嗎？」

　　忍足侑士努力回憶起多年前他的狀態，可實在太久遠了。況且那個時候二人也沒什麽接觸。

　　「算是吧……」久田信宏應道：「當時跑得太急了，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忍足侑士突然想到了什麽，問道：「是小島住院那天嗎？」

　　一陣平靜……

　　他已經從久田信宏的沈默中讀出了答案，鄭重地說道：「作為醫生，我建議你現在就開始就醫，不能再拖了。」

　　「好，我知道了。」他答應得很幹脆，「正好我也想給自己放個假。」

　　忍足侑士點點頭。

　　久田信宏看著他在病歷本上寫了一堆看不懂的話，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忍足先生也受到她邀請了吧。」

　　「嗯，不過我得等交接班的醫生過來才能走，稍微晚一些到。」

　　「好……」

　　他推門離開。

　　表田芽衣子的婚禮在明天，當天夜里，久田信宏又沒睡好一個覺，迷迷糊糊又夢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夢醒之後，他直呼自己矯情，過去的事情總會不受控制地想起。

　　整間房間漆黑得壓抑，他摸黑按下頭頂臺燈的按鈕，一瞅手機，發現這才是半夜三點多。

　　奇怪，自己居然緊張得提前醒了。

　　久田信宏試圖閉上眼再休息一會兒。但始終睡不著，直到設置的八點鬧鈴在耳邊響起，他睜開疲憊的雙眼。

　　真是要命，終於來臨了。

　　小群里已經聊得熱火朝天了，兵藤清春被花崗雫的激動給鬧得一晚沒休息好，再加上倒時差的苦——但也為了表田芽衣子的婚禮強行打起了精神。

　　這回反倒是跟表田芽衣子不大熟悉的緋山千夏先到達了酒店，還發來了和新娘子的合照。

　　表田芽衣子的妝容還沒畫好，只上了一層薄薄的底妝，但這樣也足夠吸引人的眼球了。二人朝鏡頭比剪刀手。

　　久田信宏想起小時候和她扮家家酒時，每次到結婚場面時，她都要吵著要當新娘。

　　現下，她成為了一個真正的新娘。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逐漸平靜了下來，接受了這個事實。

　　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也許……

　　——

　　表田芽衣子的婚禮不算盛大，但能看出兩位對其都很上心，據說婚紗也是獨家定制的。

　　宣誓時，表田芽衣子還因為緊張過度說錯了話，場面一度變得十分滑稽，全體的賓客都在笑……

　　以上都是好心的富士田多多良告訴久田信弘的——因為他沒有去她婚禮，準確來說是退卻了。

　　他在她舉辦婚禮的酒店前徘徊了好久，還是沒能厚著臉皮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進去。

　　久田信弘站在門外的柱子那一靠就是一整天，手機振動個不停，他也懶得去回複。

　　今天是她的婚禮，還是不要出現在她跟前給她添堵比較好。

　　東京的冬天很冷，夜里回酒店的時候，他整個人凍得就要打噴嚏，布料迎面撞上了在大廳等候許久的兵藤清春。

　　他還是早晨出發的那身行頭，也不上前詢問，看樣子是早就知道了。

　　「喏，芽衣子讓我帶給你的。」

　　兵藤清春將手上的禮品袋遞給他，「這是伴手禮，口味是你最討厭的草莓蛋糕。」

　　言外之意就是她是故意的，這是他不來參加婚禮的懲罰。

　　久田信弘啞然失笑，許久，低下了頭。

　　她果然很大度。

　　作者有話要說：

　　想了想，還是補上了工具人久田君的視角。當時芽衣子出車禍住院，他太急著去看她，然後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幾乎沒什麽人知道。

　　伴手禮這個舉動看似小氣，實則是芽衣子大方地既往不咎了。

　　不寫baby了（？）他們很幸福就完事了！if線是《戀與MHK大哥哥》，里道從乙女遊戲里反穿！

if線

41、《戀與MHK大哥哥》01

　　《戀與MHK大哥哥》是一款新上線的乙女戀愛遊戲，一推出就廣受好評。

　　出色的聲優，精美的畫風，鮮活的人物，哪個拎出來都可以排在同期前三名。

　　小島芽衣子是被好友吉村晴推薦玩這個遊戲的。她一向不愛玩乙女戀愛遊戲，但架不住後者時時在耳邊安利，無奈之下，她只好下載。

　　「其實你是想拉我註測然後獲取獎勵吧。」小島芽衣子毫不猶豫地戳穿吉村晴的真實想法，手卻很順從地點進了剛剛下好的遊戲里，開始註冊。

　　「你真聰明，大作家，這對你寫小說立人設也有幫助吧。」

　　吉村晴也不否認，瞟了眼身旁人的手機屏幕，道：「註冊完了嗎？加個好友，每天給我送點體力。」

　　這對她寫小說能有多大的幫助……誰在玩遊戲的時候會下意識學習啊？

　　小島芽衣子就忍不住道：「這種作用微乎其微好嗎？」她在姓名框輸入自己的名字。

　　吉村晴訝異：「居然有人會用真名註冊嗎？」

　　「不可以嗎？總比你叫「父親大人」要好吧。」

　　「呃……」新手教程一結束，頁面就迫不及待地彈出了幾個男人的立繪，及時滿足了看臉玩家的好奇心。

　　蛇賀池照、熊谷光夫……她的目光定格在最後一個人失去高光的眼睛上——姓名是表田里道，性格陰晴不定。

　　居然還有這樣真實的社畜角色嗎？

　　小島芽衣子還沒什麽反應，身邊的吉村晴看到自己心儀的推，立馬叫起來：「快！選蛇賀！他真的好可愛！」

　　「多可愛？」她問。

　　「超級純情，聽到低級的葷段子會哈哈大笑……」

　　吉村晴拼命推銷著蛇賀池照，小島芽衣子表面附和，內心卻不為所動。

　　怎麽說呢，蛇賀池照的外表理所應當是女生最喜歡的那一款，性格也有反差萌，可就是戳不到她的點，反倒是表田里道很讓她在意，是一種很莫名其妙的在意。

　　他眼中的麻木和隱忍，都吸引著小島芽衣想要對他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上次讓忍足幫我玩，他竟然選擇當海王，每個角色的好感度都刷到了60%，絕了。」

　　吉村晴的話語拉回她的思緒：「聊天框全是男人，哈哈哈約會都約不過來了。」

　　「可你不是最喜歡蛇賀嗎？」她歪頭。

　　「最喜歡是最喜歡，沒說只喜歡啊，其他人也不錯的嘛。」吉村晴邊拿著手機操作邊道：「兔原比較單純，很有青春的感覺；熊谷很老大，我也喜歡；表田里道嘛……他吐黑泥的時候挺有魅力，但是感覺相處有壓力……我趕論文已經夠喪了，他簡直喪上加喪。」

　　小島芽衣子漫不經心道：「可是這種角色還挺新奇的。」

　　吉村晴：「新奇歸新奇，喪也是真的喪。」

　　現實都夠悲傷了，就不要在遊戲里找不快了吧。

　　「也是……」小島芽衣子點點頭，笑著說道。

　　——

　　結束忙碌的周五，剛回到公寓，小島芽衣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燒開水，打算煮泡面吃。

　　她最近趕論文趕得頭疼，根本騰不出沒有多余的時間去做菜。父母住得還遠，也沒有辦法去蹭飯。

　　每次到這種時刻，她都要深深思考一番，自己當初選擇讀修士這個選擇是不是正確的。

　　水很快燒開了，小島芽衣子將面餅丟進去，等待面熟的途中，點開了《戀與MHK大哥哥》，開屏就是幾個男人的笑臉。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已經把所有人的喜惡都摸透了，並且已經肝到了第六章《入職》，正式進入主線劇情。

　　秉持著不為遊戲充一分錢的原則，她只要一有零碎的時間就狂肝，現在也攢了不少鉆。

　　小島芽衣子想都沒想就用鉆去商店買了一套西裝。然後送給了老是被導演要求穿奇怪服裝的表田里道。

　　【青年微微倦怠的面容浮現出一絲訝異，將其接過，那雙似乎永遠寫著麻木的眼眸終於有了溫柔的情緒。他輕聲道：「謝謝你，芽衣子。】

　　【好感度：20↑】

　　感覺做了一樁好事呢。

　　小島芽衣子將目光從手機上撤移，見鍋里的面差不多了，又撈出，開始放調味包。

　　屏幕仍舊停留在好感度上升的界面。但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跟他說話」的小窗口。

　　「好感度20就可以說話了？」

　　她自言自語，放下鍋鏟，在聊天框內打下這麽一行字——

　　【芽衣子：里道大哥哥這麽好的身材，一定要穿我送的西裝哦！】

　　發送……

　　無事發生……

　　小島芽衣子還以為這種小窗口能夠觸發什麽隱藏互動之類的，結果什麽也沒等到。

　　嗯，也是正常的，這種遊戲看起來有互動，實則本質為單機嘛。

　　她撅撅嘴，將手機塞回了口袋里。

　　速度太快，以至於她根本沒註意到，在屏幕熄滅的那一剎那，畫面中立繪人物的嘴角牽動，露出了個算得上是疑惑的微笑。

　　——

　　「你就到第六章了？」

　　坐在對面的吉村晴一聽說小島芽衣子肝得比她還快一章，訝異地問道：「你是不是氪金了？」

　　「沒有，不過蠻歐的，今天早上抽到了一張蛇賀池照的卡，SSR。」小島芽衣子把手機遞給她，笑得極其純真，「可以借你看看。」

　　「過分過分。」看到SSR卡的一瞬間，她羨慕的淚水差點就要從口里流下來，「天哪，我昨天花了八萬的鉆十連抽都沒抽到……誒，你還給表田里道換了衣服嗎？」

　　小島芽衣子楞了楞，探身過去，「什麽衣服？」

　　「西裝啊，我也買了這套送給蛇賀。」吉村晴點開表田里道的立繪，「突然get到了里道大哥哥的帥氣呢。」

　　小島芽衣子接過手機，看著西裝革履的立繪人物，困惑地皺起了眉頭。

　　奇怪……

　　她可不記得自己幫他換了衣服來著。

　　作者有話要說：

　　if線的芽衣子性格跟正文會有一點出入，總體變化不大。

42、《戀與MHK大哥哥》02

　　難不成是他自己換的衣服？

　　小島芽衣子的腦海里突然掠過了這麽一個想法，但很快就否決了。紙片人要是有這麽智能，這遊戲可就不僅僅歸於乙女遊戲里了。

　　當天晚上，她擦著deadline把論文發送給了導師，對方愉快接收後，她緊繃的神經才松弛了。

　　這日子可算是終於結束了，現在可以玩玩紙片男人了。

　　遊戲經過了更新，看上去比之前更加精美了一些，還解鎖了「秘語」功能，說是好感度達到百分之五十就可以體驗到。

　　小島芽衣子一心只有打任務通關，硬生生把乙女戀愛遊戲玩出了另一種風格——

　　【蛇賀池照：芽衣子現在有空嗎？】

　　【Aㆍ有的哦，怎麽啦？】

　　【Bㆍ沒有。】

　　【芽衣子：沒有。】

　　【兔原跳吉：下班了，一起去玩小鋼珠嗎？】

　　【Aㆍ好呀，我最喜歡玩小鋼珠了。】

　　【Bㆍ不要。】

　　【芽衣子：不要。】

　　……

　　總而言之，完全沒有想談情說愛的欲ㆍ望。這一章里，她已經和三個男人擦肩而過了，眼看著就要結束這一章，表田里道突然在拐角出現，也來湊了個熱鬧。

　　【表田里道：現在下班了，可以邀請你去喝一杯咖啡嗎？】

　　芽衣子正想像剛才那樣拒絕，卻發現沒有選項可以選。

　　就很離譜。

　　看來這條線必須走了。

　　【芽衣子：好呀。】

　　下個場景就轉到了某間咖啡廳。

　　小島芽衣子從頭到尾都保持著警惕。一般來說這種不得不走的線，往往藏匿著小細節，以後走劇情的時候說不定可以用上。

　　【失神的片刻，溫熱的拿鐵遞到了你的面前，對面的人溫和地笑著，像是在無聲地敦促你趕緊喝下。】

　　【表田里道：要方糖嗎？】

　　【芽衣子：要。】

　　小島芽衣子看到這里有點渴了，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她本來想念起了咖啡的香氣，可也不願意因此失眠，只好用水代替。

　　【表田里道：一塊夠嗎？】

　　她在屏幕外回答道：「我一般都放兩塊的。」

　　接下來的對話都挺無聊的，都是在詢問她的喜好之類的——之前幾個男人都沒問過。

　　小島芽衣子漫不經心地點著屏幕，另一只手摸到了旁邊的iPad，進入了《戀與MHK大哥哥》論壇，最新的兩個帖都是在吐槽表田里道的好感度太難漲了。

　　【累了，毀滅吧，玩了體操大哥哥半天，好感度才20，麻了。】

　　【表田里道這個社畜應該是最難攻略的，我說這話沒人反駁吧。】

　　她偏移目光，重新落回手機屏幕上，表田里道仍在和她喝著咖啡，好感度從20蹭蹭漲到了40.

　　很難嗎？

　　好像也不是很難吧，對她而言。

　　然而，和表田里道掰扯了將近五分多鐘，小島芽衣子終於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這好像對劇情的推進沒有一點用，兩個人光顧著喝咖啡去了。

　　所以，這個情節設定有什麽用嗎？既然沒用的話，那就退出來吧。

　　她退出遊戲關手機的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留戀。

　　——

　　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世界失去了光亮。

　　表田里道知道這時小島芽衣子退出了遊戲所帶來的影響。

　　前幾分鐘，他還在咖啡廳的場景里和她的「芽衣子」一起喝咖啡，聽她在屏幕外回答「我一般都放兩塊的」。

　　這一刻，他的世界驟然黑暗，連同著屏障也消失，再也看不到她的臉，只剩下他一個人被困在這個漆黑一片的空間里。

　　說不失落是假的，畢竟自從覺醒意識發現自己只是個遊戲里的人物後，他最期待的就是和小島芽衣子會面。

　　就像這個虛假的世界里感受到的唯一的真實。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表田里道總覺得她有時候看著他的眼神有點奇怪，而且盯的地方也是……雖然口頭上說著穿西裝最好看，但是她是想看別的吧。

　　他沒什麽跟女孩子相處的經驗，更何況是隔了一個次元。她遊戲通關時露出的笑顏，對著他說出自己的回複，諸如此類的舉動都讓他感到了一種不知名的情緒。

　　他好像對屏幕外的那個人，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趕論文啥的趕得我淚目了，爭取日更！

43、《戀與MHK大哥哥》03（新增）

　　一連好幾天，小島芽衣子都沒有登錄《戀與MHK大哥哥》，原因無他，只是她給出版社投稿的輕小說過了初稿，編輯讓她改稿。

　　當初寫故事純屬興趣，投稿也是吉村晴攛掇的，沒想到就過了。

　　改稿很耗時耗力，她的閑暇時光幾乎都耗在上面了，沒想到過了反而壓力變大。

　　當她沈迷埋頭改稿時，一通來自倫敦的電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餵，芽衣子。」那頭的人聲音懶洋洋的，「我和雫後天回東京，有什麽東西要我帶的嗎？」

　　小島芽衣子點開免提鍵，雙手回歸到鍵盤上，道：「啊，那麻煩兵藤前輩帶些英式紅茶吧。」

　　「就這個嗎？」

　　「就這個……」

　　兵藤清春沈默了一下，估計是聽到了手指敲擊鍵盤的聲音，「芽衣子，你是在寫小說吧。」

　　「對呀，過了初稿。」她道：「現在在按照編輯的指示修改。」

　　聞言，他十分貼心地說道：「那我掛了，不打擾你了。」

　　掛斷通話，臥室里又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平靜。

　　小島芽衣子伸了伸懶腰，瞟了眼屏幕上的時間，都快十二點了，不早了。

　　她伸了個懶腰起身，打算去床上躺著，可腳踝處傳來一陣不可忽視的疼痛，這迫使她驟然想起了自己在路上崴腳這件事。

　　數年的國標生涯讓小島芽衣子對這種事件已經見怪不怪了，當時滿腦子都是趕回家再說，哪曉得一回家洗漱完就撲在了改稿上面，將其完全拋之腦後。

　　她熟練地用毛巾裹住了冰袋，放到了腳踝處，又吃了止疼藥，這才安心地上了床，點開了遊戲。

　　四個男人已經等她很久了，各個見到了她都熱情不已，聊天框是一下子都沒安靜。

　　【蛇賀池照：最近忙嗎？今天有空跟我聊天啦。】

　　【兔原跳吉：呀，好久沒見到芽衣子了，今天說點什麽吧。】

　　【熊谷光夫：怎麽了？最近發生什麽事了嗎？】

　　唯獨表田里道的消息與他們的畫風格格不入——

　　【表田里道：很晚了，不休息嗎？】

　　這麽一對比，他簡直智能到像個人。

　　「十二點才是夜生活的開始嘛。」她喃喃自語道：「而且最近趕論文趕得失眠了。」

　　一天的時間被課程和打工給霸占了不少，只有犧牲睡眠時間才能獲取一點私人時間，做一些想做的事情，然後不知不覺就到了淩晨，入睡也變得很困難。

　　而遊戲里的人像是知道她在說什麽似的，又來了一條回複。

　　【表田里道：熬夜是不好的習慣。】

　　這回，聊天框彈出了兩個選項：

　　【Aㆍ可是你也很晚睡覺呀。】

　　【Bㆍ誰叫你不監督我。】

　　B選項帶有撒嬌的意味，很容易提升好感度吧。小島芽衣子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芽衣子：可是你也很晚睡覺呀。】

　　【表田里道：……】

　　【表田里道：那是失眠。】

　　「社畜失眠是常態吧……要不要太真實了。」

　　雖然是吐槽，但她的聲音還帶著無奈和心酸，一想到自己沒幾年就要成這個樣子，已經開始提前焦慮了。

　　「你也應該找個女朋友互相照顧一下，不然這個身體遲早出現問題。」小島芽衣子頓了頓，察覺自己實在為制片人操心過度，又道：「算了，你現在的女朋友是我，我怎麽可以說這種話。」

　　【芽衣子：好好照顧自己哦。】

　　她打了個哈欠，眼角依稀有淚光在閃爍。

　　屏幕上顯示好感度↑5，躺在床上，睡意驟然襲來。她也有些困倦，卻不甘心就這樣睡著。在跟眼皮打架的同時，她的手指還輕觸著屏幕。

　　在一陣有一下沒一下的觸碰後，小島芽衣子終於扛不住了，迷迷糊糊將手機往旁邊的床頭櫃上一丟，直接睡過去了。

　　手機的屏幕在閃爍幾下後，忽然熄了屏。

　　緊接著，一只手從屏幕里伸了出來。

　　——

　　最開始，表田里道還沒搞清楚狀況，為什麽屏障會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漆黑的洞。

　　它緩慢扭轉著，一眼望不到底，給予人無限遐想——穿過它，是否就可以到達另一個世界。

　　他並不清楚洞里有什麽，去往的世界會不會比現在這個世界更好。但至少現在，他有機會脫離這里。

　　表田里道試探性伸出手，只觸摸到了空氣。終於，在一番心理鬥爭後，他選擇踏入。

　　然後，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小手。小腳。以及……小身體。

　　表田里道凝視著全身鏡中的縮小了幾倍自己，深感荒謬至極。

　　昏暗的燈光下，鏡中看起來只有六歲的小男孩做出了震驚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背直接撞在了櫃子上。

　　他在心里愕然了好一陣，才接受自己變小了這個事實，開始打量起周邊的環境。

　　這是一間女孩子的臥室，粉白色調，布置得可愛又整潔。他沒多打量，因為耳邊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他立馬將視線轉移到了床上的人身上。

　　女孩子側臥著，被子只蓋到了腰際，緊閉著雙眼。表田里道的目光掃過她精致的臉時，呼吸頓時一滯。

　　芽衣子……

　　真的是她……

　　長久以來一直只隔著屏幕看著的人，居然就這樣出現在了面前。

　　表田里道大氣不敢出，怔怔看了她好一會兒。她長長的睫毛輕顫，不知在做什麽好夢。

　　他想走近看得仔細一些，可又怕靠得太近，他的氣息會冒犯到她——畢竟沒有女生願意在睡覺時被一個陌生人湊近了看。

　　這種狀況下，他最好按兵不動。

　　然而，下一秒，她就伸了伸腳，大概是覺得不舒服，表田里道這才註意到她腳上纏著的毛巾和冰袋。

　　是睡覺的時候忘了摘下來了嗎？

　　這樣下去會感冒的吧。

　　他緩緩湊近，在極力不觸碰到她腳的情下，幫她解下。毛巾只纏了兩圈，並沒有費很多的力氣。

　　隨著毛巾脫落，腳完全顯現在了眼前。

　　並不是想象中那樣白皙無暇，反倒是疤痕交錯。她的關節處的骨頭微微突出，腳背上的青筋也有些暴起。

　　這是一雙舞者的腳。也是一雙受了傷的腳。

　　表田里道沒敢多看，好像多看一眼都是一種褻瀆。

　　毛巾落在地上與還沒消融的冰塊作伴，他沒刻意將其扔進垃圾桶，營造了這樣一種假象——是小島芽衣子睡覺時不小心把他們蹭掉的。

　　這時床上的少女蜷了蜷腳趾，毫無束縛的腳轉瞬間沈進了被褥之中，還頗為舒適的換了個睡姿。

　　表田里道低頭，發覺自己的身體在變得透明。

　　是快要到時間了嗎？這就像一場很真實的夢。

　　趁著最後一點時間，他走到床頭櫃旁，按下了臺燈的按鈕。

　　一片漆黑中，他朝小島芽衣子輕聲道了聲「晚安」，隨後消失在房間內。

　　——

　　次日，陽光普照大地，清晨的鬧鐘適時地響起。

　　小島芽衣子懵懵的睜開眼，剛醒的模樣帶著一絲迷茫，她伸了個懶腰，按下鬧鐘的開關。

　　一夜的睡姿並不安穩，起來時還腰酸背痛，當她看到床下的毛巾和一灘水漬時，才想起自己做了什麽不負責的事，又背上了撿起毛巾開始拖地。

　　但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布置與往常如出一轍的房間，卻讓小島芽衣子感到了一絲陌生，像是有其他人進來過一樣，即便那個人沒留下蛛絲馬跡。

　　這個念頭升起之時，她還覺得是自己的錯覺，直到——

　　她發現床邊的地毯上有一塊不太清晰的腳印。

　　很明顯，這絕對不是她的尺碼。

　　作者有話要說：

44、《戀與MHK大哥哥》04

　　小島芽衣子的第一反應是家里進了賊，慌忙不叠地叫來了，住在附近的吉村晴。

　　「進賊？沒搞錯吧？」

　　在陪小島芽衣子檢查完公寓的財物並沒有丟失後，吉村晴開始懷疑真實性。

　　而身旁的棕發少女也垂下眸，喃喃道：「鎖也沒有被撬，難道是我記錯了？」

　　「人都會這樣，很正常的。」吉村晴嘆了口氣，帶著些郁悶：「就是我們雙雙請假，春田老師估計又要念叨好久。」

　　小島芽衣子說：「那是我太緊張了吧。」

　　吉村晴：「肯定呀，一個女孩子住總會擔心這擔心那兒的。」

　　幸好這是在東京都的熱鬧地段，小島芽衣子慶幸地想，不然他在考慮換公寓了。

　　兩個女生絮絮叨叨了一陣，決定盡早趕回學校上課。

　　這是一種無關緊要的小插曲，小島芽衣子想想便拋在了腦後。

　　當天夜里，刮起了大風，其中還夾著小雨點，小島芽衣子結束了今天的洗漱躺在床上玩平板。

　　最近的乙遊的熱度退減了許多。像吉村晴這類見一個愛一個的乙遊玩家，早就奔向了別的遊戲懷抱。

　　只有小島芽衣子這樣的人還在堅守著——她是個強迫癥，喜歡角色的好感度沒有100%，她是絕對不會退遊的。

　　今天通了新的關卡，可以選擇和一名喜歡的男角色約會。小島芽衣子在每個角色卡上流連了一會兒，想起論壇上蛇賀池照ssr卡的討論，終是忍不住這種誘惑，選擇蛇賀池照作為約會對象。

　　在ssr面前什麽都不重要。

　　果不其然，約完會後他就抽到了一張ssr。看來跟著論壇前輩總是不會虧的。

　　正當她樂在其中，為自己的明智選擇感到高興時寵愛一道亮光閃過雷聲悄然響起，啪的一聲，頭頂的燈滅了，緊接而來的是鄰居發出的驚叫聲。

　　「啊——」

　　小島芽衣子沒有被停電嚇到，倒是被鄰居給嚇到了。

　　雷雨天停電的事情偶然有，她完全不驚訝，借著外面微弱的光下床，從電視機旁的櫃子里拿出了蠟燭和打火機，點燃，房間頓時光亮不少。

　　然而，在雷聲再度響起的一剎那，她的身後傳來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很淺很輕，幾乎要淹沒於轟隆的雷聲之中。

　　小島芽衣子能夠清晰地感到身後有人，並且那人的目光停住在她的脊背上，引起陣陣寒意她他回過頭，目光之中帶著驚懼。

　　角落蜷縮著一個男人，在晦暗不明的光線中，並不能太看清他的容貌。

　　但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他見小島芽衣子回頭發現了他，第一反應不是像普通的賊那樣撲上來與她廝打。而是下意識轉過身去試圖讓自己更加隱蔽一些。

　　這樣的舉止讓小島芽衣子覺得好笑，好像她的身份與這個賊調換了似的。

　　她的手機屏幕停在了報警界面上，只要手指往旁一滑，便可以撥通。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更何況這個孤男是不知道怎麽入室，不明其危險系數的陌生男人。

　　她應該報警，但她沒有，只單憑他退縮的動作，她鼓起勇氣拿起蠟燭走向他，當看清男人的面容時，小島芽衣子先是楞了片刻，才不確定的叫出了那個名字——

　　「表田里道？」

　　——

　　「遊戲中的人物穿進現實生活中」這件事聽上去毫無邏輯，但生活需要什麽邏輯？

　　小島芽衣子自己又是一個寫輕小說的人，平時腦洞要多大有多大，幾乎是一下子就接受了眼前的事實。

　　表田里道訝異地望著跟前的棕發少女，看著她俯下身打量他，臉上平靜至極。

　　她輕聲道：「那雙腳印是你的吧，詳細的事情可以起來再說。」

　　「說什麽？」表田里道的聲音啞啞的，似乎很久沒有說話。

　　「你來到這里，以及……」她頓了頓，「為什麽是我家？」

　　空氣沈寂了幾秒。

　　他搖頭道：「我不清楚。」說完，他垂眸，一副三緘其口的模樣。

　　小島芽衣子換了種問法：「你難道做了什麽交易？」

　　表田里道仍舊不說話。

　　一個大男人憑空出現在自己家里，報警才是上策，但要是查身份……

　　這可以上頭條新聞吧，而她的家也要被當成動物園展覽館被人參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島芽衣子嘆了口氣，暫時對這種狀況妥協了：「你睡沙發吧。」

　　他分外熟悉她苦惱的樣子，之前屏幕外的她總是會因為遊戲而困擾，微微蹙起眉頭，五官皺在一起卻還是很可愛。

　　表田里道在腦海里遐想了無數遍小島芽衣子見到他時的模樣，驚嚇、高興……都不是。她只是這樣平靜，還沒有在玩遊戲時表情那樣生動。

　　他頗為失落，卻不知道她此時此刻的想法——這件事可以作為一個素材用進小說里，但怎麽用才比較合適呢？

　　小島芽衣子最近缺乏創作靈感，承認留下他有自己的小私心，但這都基於他不會給她添麻煩。

　　她背對著表田里道，點開手機上的遊戲，「表田里道」的立繪仍然在。

　　這跟小島芽衣子想的有一點差異。這時，身後的表田里道說話了：「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麽問題？」她回頭。

　　「為什麽選擇蛇賀？」

　　此問一出，小島芽衣子還沒有反應過來。幾秒鐘後，她才從他臉上關切的表情上領悟到了其意思。

　　「選擇和蛇賀約會嗎？」她說著，忽然想到了什麽惡趣味的東西，嘴角微微揚起：「為了ssr啊，更何況他那麽帥氣。」

　　表田里道：「……」

　　原來是這樣。

　　失落是有的，但他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人氣低的他能從她這里收獲到這樣的待遇已經很不錯了，還能奢望什麽呢？

　　良久，他低聲道：「小島小姐，你不用擔心，我留在這里的時間只有十五天，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那十五天後呢？你會去哪里？」她問。

　　「小島小姐會忘了我。」表田里道說：「就好像從來沒存在過。」

　　小島芽衣子神情微動。

　　那大概不會，她在心里道，畢竟很難忘記。

　　對方謙卑的態度讓她想說些緩和氣氛的話，但開口卻是一個疑問句：「那你有什麽願望嗎？」

　　「願望？」表田里道很困惑。

　　「畢竟難得來現實世界一趟，這可不能白來。」她說。

　　十五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收留一個男人在家里，小島芽衣子事後時常冒出「我瘋了吧」這樣的念頭。

　　但看見表田里道認認真真地坐在茶幾旁寫願望清單，她又覺得一時的善良是有必要的。

　　一晚過後，表田里道認認真真地將清單呈給了小島芽衣子。

　　她隨意瞄了一眼，發現都是一些什麽非常容易做到的事情，例如——逛超市、散步。

　　她很樂意去滿足這樣的小事。

　　——

　　這天晚上，小島芽衣子又做了那個許久未做的夢。

　　她夢見十四歲的自己坐在輪椅上，面對著河流發著呆。前幾日剛下過大雨，河水上漲不少，也不似平常那般清澈見底。

　　她調整輪椅的方向，緩緩向河堤駛去。

　　重新開始吧。

　　瘋狂的念頭升起時，已經沒有挽回的余地。

　　小島芽衣子以旁觀者的視角看著自己的手滑向了輪椅按鈕，極其緩慢的速度，一步步往前去。

　　忽然，後背猛地傳來一股向後拉扯的力量，幾乎要將她掀翻在地。

　　她回頭，對上一雙飽含擔憂的棕色眼眸。

　　夢境在此刻戛然而止，也在這一刻，闖入了入侵者。

　　她得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拖了很久，因為眼睛動了手術不能看太久時間的屏幕！更新很慢很慢……

45、《戀與MHK大哥哥》05

　　在夢里被人救是稀疏平常的事，可救她的對象是表田里道，這種感覺就很微妙了。

　　而讓小島芽衣子驚訝的是，這只是夢見他的第一晚。後來的好幾天，她每天夜里都能夢見這個男人，還是以連續劇的方式。

　　夢里的她和表田里道相識、相愛，每一個相處的細節都那樣打動人心，以至於醒來之後她都覺得悵然若失，看他的眼神也怪異了起來。

　　表田里道敏銳地察覺到小島芽衣子的不對，可他不敢問，也不敢說什麽。

　　她依舊抽空陪伴他外出，聊天，只是發呆的時間多了起來，常常盯著他不知道在想什麽。

　　終於，在被盯了五分鐘實在無法好好吃飯了，表田里道忍不住放下筷子發問：「小島小姐，怎麽了？」

　　「沒什麽，在想事情。」小島芽衣子懶得瞞他，道：「最近每晚都會夢見你。」模樣還有點苦惱。

　　表田里道：「……」

　　臉頰瞬間升溫。

　　「咳咳，我可以知道是什麽夢嗎？」他問。

　　「啊，我們相知相戀，最後結婚的夢哦，還是連續劇那樣的。」小島芽衣子滿不在乎地說道：「夢里的你跟現在的你不太一樣。」

　　表田里道目光閃躲：「嗯？」

　　小島芽衣子：「說不上來，你說，這可不可能是平行世界的我們啊？這個梗很好誒，寫小說的話會很棒。」

　　就連這個時候都在想著寫小說。

　　表田里道想笑，卻及時憋住了。聽她講了這麽一席話，他心虛得不敢擡起頭。

　　因為，他也做了同樣的夢。

　　他羨慕夢中的他們可以那樣自然地相處，兩情相悅能夠有個美滿的結局。而不是像現在，他的一廂情願就要暴露無遺。

　　他的心意，她這一生都不會知道。

　　——

　　小島芽衣子會在每個周末的下午去超市采購一趟，原來都是她一個人提著兩大包東西回公寓。自從表田里道來了之後，她就輕松了不少。

　　所以，這一次她在清單上列出要買的物品後，就和表田里道出門了。

　　二人雙雙帶著口罩，穿的衣服配色也很相像，說是情侶完全沒有違和感。

　　小島芽衣子選購完了大部分食品，在路過零食區時，眼睛隨意一瞟，目光被貨架最頂端的小面包吸引。

　　是夢境中出現過的品牌。

　　她推著車走了過去，盯著它許久，鬼使神差地踮起了腳。

　　可手還未觸及到包裝袋的一角，一雙手已經將其拿了下來，放進了身後的推車里。

　　「好像沒見你吃過這個牌子。」表田里道隨口說道：「還有什麽要買的嗎？」

　　男聲響起的一剎那，小島芽衣子猶豫地收回手，卻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沒有答話。

　　他也沒有催促她，默默整理好推車里的食品，耐心十足地等待著她做出下一個動作。

　　好像過了很久，小島芽衣子才發出了聲音：「里道……」

　　「嗯？」

　　他的棕色眼眸里透出疑惑的神色。

　　小島芽衣子側過臉，神情難辨，「你離開之後，會記得我嗎？」

　　會記得這里的一切，記得我的存在嗎？

　　表田里道頓了頓，沒料到她的思維如此跳脫，竟然會問這個。

　　但誠實如他，他也不應該騙她。

　　「我不會記得小島小姐。」他道：「小島小姐也不會記得我。」

　　這是遊戲出現的時空bug，代價是清零這段回憶。她不會記得他，至於他……應該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我最近一直夢到你，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咬著唇，欲言又止。

　　「什麽？」

　　那些都是真的。

　　「沒什麽……」她的語氣很輕，聽不出多余的情緒。可是在這種情境下，又被賦予了遺憾。

　　表田里道微笑，道：「好。」

　　小島芽衣子別過臉，眸中的黯然一閃而過。

　　——

　　距表田里道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

　　小島芽衣子的心中仿佛有一本日歷，日子過一天，就撕去一頁。

　　但她只敢在四下無人時焦慮一小會人，在表田里道面前還是很正常，該幹什麽就幹什麽。

　　直到他用短信與她告別，因為那天恰好滿課，無法在場。

　　【表田里道：小島小姐，請保重。】

　　【表田里道：這十五天，我很開心。】

　　小島芽衣子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沒有經過什麽生離死別，初次面對這樣的狀況，她看上去鎮定，內心其實滋生了不舍的情緒。

　　然而，她並不懂自己為什麽要有這種情緒，明明才只有半個月。

　　吉村晴老早就發現小島芽衣子的不對勁了，想下課再問情況，可下課鈴一響，身旁的人就跑去了走廊透氣。

　　她也只好追上去。

　　小島芽衣子正趴在窗口，大口吸著空氣，像個缺氧患者。

　　「怎麽了？」吉村晴倚著墻問。

　　「小晴，我好像有點奇怪。」她的額上滲出汗，呼吸也很急促，「你說，人會因為夢愛上另外一個人嗎？」

　　聞言，吉村晴樂不可支道：「這也不是沒可能，我有時候夢見忍足劈腿，醒來後會想打他。既然夢能讓你短暫地恨一個人，那肯定也能讓你短暫地愛一個人……怎麽，你愛上誰了？」

　　小島芽衣子剛想脫口而出那個人的名字，卻感覺有什麽堵住了喉嚨，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良久，她才恍惚地回過神似的，意識到了什麽——

　　她忘記了那個人的名字。

　　越努力地回憶，有關於他的一切就忘記得越快。

　　小島芽衣子慌忙不叠地拿出手機，在備忘錄上寫下了幾個字：MHK大哥哥，里道。

　　吉村晴湊近一看，也不明所以，問道：「這什麽啊？MHK？MHK是電視臺吧。」

　　小島芽衣子正想反駁，可話到了嘴邊，她又覺得吉村晴說的很有道理，方才的慌張感也蕩然無存。

　　她開始不理解自己剛才為什麽那樣慌張，為了一個MHK。

　　「你怎麽了？好奇怪啊今天。」吉村晴彈了彈她的腦門，「還說愛上了夢里的人。」

　　小島芽衣子歪了歪腦袋，露出笑容：「可能吧，主要是我只記得有這麽一個夢，但我不記得具體內容了。肯定是想記梗。」

　　「你呀，總是這樣。」

　　吉村晴哈哈大笑。

　　……

　　平凡的生活並沒有什麽改變，小島芽衣子日複一日地度過，就是有時候會覺得少了點什麽。

　　這種感覺無異於布置整齊的房間內突然少了一個小擺設，要過幾天，或許是在要用的某個瞬間才能發現。

　　今天沒有課，小島芽衣子起了個大早，背著電腦包走進了一家咖啡廳，里面只坐著兩三個人。

　　還沒敲幾個字，吉村晴的電話就來了。

　　「餵，要出來逛街嗎？我在MHK附近。」她說。

　　小島芽衣子：「啊，我正好也在，你在哪里呀？」

　　她下意識透過玻璃望向外面的街道，還以為吉村晴下一秒會在某處出現。

　　搜尋未果，她收回視線，余光之中，有一個男人的身影匆匆掠過。

　　他一身休閑裝，背上一個背包，看上去與尋常路人無異。但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他側臉時露出的那一小塊面容，她呼吸驟然停滯。

　　小島芽衣子起身，奪門而出。

　　——

　　又是紅燈……

　　人潮中的表田里道止住步伐，微微垂眸看著地面，眼中是近乎麻木的冷漠。

　　昨晚被臨時通知這周要加班，他的心情實在是沒辦法好起來。

　　綠燈亮起……

　　他甚至都不需要擡腳，整個人就被擁擠的人群裹挾前進。忽然，身後傳來了女孩子的聲音。

　　「先生，你等一等！」

　　聲音聽起來很急切，應該是誰掉了錢包卻不知吧。

　　表田里道依舊無所謂地前進著，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可那聲音越來越近，伴隨著衣料摩擦的聲音，最終，來到了他的身後。

　　小島芽衣子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前面的……前面的先生。」

　　表田里道這才回過頭，打量著這位叫他的女生。

　　目光相接的一剎那，他屏住了呼吸。

　　好像在哪里見過。

　　小島芽衣子也是相同的感覺。

　　她站直，朝面前的人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紹的聲音清晰卻又含著著不知名的情緒。

　　「你好，我是小島芽衣子。」

　　她擠出一個微笑，輕聲問道：「我可以認識你嗎？」

　　肋骨後方的心猛烈地跳動，表田里道頷首，在清晨略微刺目的陽光里瞇起眼睛。

　　隨即，他的聲音與車輛的鳴笛聲一同響起，帶著懶散的意味——

　　「好啊……」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了！一篇小短文用的時間太長了一點，感謝各位小可愛不放棄追更！

　　實不相瞞，我也很饞蛇賀，那就……

　　咱們有緣再見！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 上一主題 | 下一主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