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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HP)魔法沒有放棄你》作者:江汐潤【完結+番外】

《(HP)魔法沒有放棄你》作者:江汐潤【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5659個瀏覽者
文案:
  
1971年9月1日,國王十字車站,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伊萬斯家的兩姐妹剛剛大吵了一架,莉莉抹著眼淚登上了火車,斯內普腳步匆匆地路過一個個包間,尋找著她的身影。佩妮留在站台上,臉色依然充滿憤恨憎惡,怒氣衝衝地拽著父母的胳膊。
「我們快走吧!」她尖聲對父母說,「這裡都是——怪物——」
「事實上也沒那麼可怕。」不遠處有人突然插話,「雖然有時候我媽媽也會叫我小巨怪……不過我想,人在生氣時說的話總會有點過火。」
佩妮嚇了一跳,猛地轉頭,對上年輕小巫師友好的微笑。
「伊萊·史密斯。」他說,拿著魔杖的手一抖,憑空變出了一塊白色的手帕遞來。
「我想你需要這個——女孩子總是這麼注意形像的嗎?沒法擦眼淚的時候,連想哭的感覺也能硬生生忍下。」
.
伊萊×佩妮,混血巫師×純種麻瓜。
小時候偷聽到的只言片語,二十年後佩妮仍然能脫口而出。魔法對人的吸引是難以抗拒的,這扇奇妙世界的大門永遠不會為普通人敞開,有幸窺見一角比一無所知更令人痛苦。
給平凡的人另一種可能,一個人的善意就能改變一切,魔法沒有放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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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
男主非穿越,沒有全知視角
佩妮不完美,會一點點變好
從親世代到子世代,時間跨度長,情節慢熱
原著人物性格隨原著走,不吹不黑
免費不v,用愛發電,歡迎收藏作者其他v文
  
內容標簽: 西方名著 英美衍生 幻想空間 奇幻魔幻
搜索關鍵字:主角:伊萊·史密斯,佩妮·伊萬斯 ▏ 配角:莉莉·伊萬斯,詹姆·波特,西弗勒斯·斯內普,阿不思·鄧布利多,哈利·波特 ▏ 其它:hp,《哈利波特》
  
一句話簡介:救世主的姨夫換人了
  
立意:善意會改變每一個人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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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當然擠滿了麻瓜……」

  史密斯夫人挽著丈夫的手臂,穿過國王十字車站9與10站台之間的隔牆,站在猩紅色的蒸汽列車前,一邊向四周放眼張望,一邊和丈夫繼續著兩人剛才的話題。

  「畢竟今天也是麻瓜學生的開學日,是不是?那邊的學生更多。」

  「當然,英國的學校都是今天開學,這點上魔法學校和普通學校都一樣,親愛的。」史密斯先生肯定了妻子的說法,忍不住回頭向身後看了一眼——那裡現在是一條隧道,時不時有學生和家長推著行李走出來,貓頭鷹的籠子放在行李車最上面。這樣十足罕見的寵物,國王十字車站裡有那麼多乘客,竟然這麼多年都沒有人真正注意到這奇怪的一點。

  真是神奇的魔法。史密斯先生再一次由衷地感嘆,不禁在心裡贊同起妻子關於麻瓜的眼神都不太行的觀點。這讓他有種微妙的背叛了組織的感覺,忍不住抬手推了推眼鏡。

  「伊萊,到學校之後記得寫信回家,記得我和你說過的,找找看你的學校裡有沒有郵筒——你媽媽說她上學時完全沒注意過這些細節,我相信你能告訴我可靠的答案。」

  史密斯先生充滿期待地重申了自己的請求,這是這個假期以來的第十五次。他說著轉過頭去,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兒子,卻發現他站在裡自己幾步遠的地方,正看向不遠處,並沒有及時給出回應。

  是認識的朋友?史密斯先生沒聽說兒子也有朋友來這兒。因為他的關系,他們一家人住在他就職的大學附近,並沒有什麼巫師鄰居。兒子的性格又並不很活潑,比起跟著媽媽出去拜訪做客,更喜歡跟著爸爸一起在書房看書,認識的小巫師屈指可數。

  史密斯先生好奇地順著兒子的目光看去,伊萊卻在此時回過頭,顯然聽到了他的話,朝他點了點頭:「好的爸爸。不過我覺得應該沒有——《霍格沃茨.一段校史》中說,霍格沃茨的城堡在普通人眼裡是一座廢墟。誰會在廢墟裡安一個郵筒?又不可能有郵遞員來取。」

  兒子的邏輯很合理,史密斯先生也並不真的堅信它有,只是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這種不分時間地點的研究精神似乎是屬於教授學者的通病。

  他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轉而好奇地問兒子:「你剛才在看什麼?」

  「那邊正在吵架。」伊萊回答,頓了頓又說,「現在這個年代,普通人對於巫師的存在也是恐懼排斥居多嗎?我以為時代在發展,人們的思想觀念也會進步,不至於和中世紀時一樣。」

  他說話時眉頭疑問地稍稍攏起,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探究,這使他看起來更加沉靜斯文,襯出充滿書卷氣質的俊秀,在情緒都寫在臉上的小巫師們當中格外出眾。

  「未知與神秘會帶來不安,懸殊的力量對比會催生恐懼。巫師和普通人的力量對比,就像踏上美洲大陸的歐洲士兵與印第安土著。當這些超能力者並不友好,事情就會演變成一種災難,這與時代的發展無關,是人面對難以戰勝事物時的本能。」

  歷史學教授史密斯先生溫和地說,拍拍兒子的肩膀。

  「所以即便你如今成為了這種超能力者,也一定記得,不要用高高在上的態度看人——巫師與普通人正在互不干涉地平等共存,沒有誰高人一等。」

  伊萊眨了下眼,在父親的注視中,沒什麼猶豫地點了點頭。

  「我不會的。」他保證道,「我知道,害怕的起因是不夠了解。」

  「差不多吧,你爸爸說得對,麻瓜不能小覷。」史密斯夫人插話道,「麻瓜們不能用魔法生活,也過得挺不錯——我上個月和你爸爸去電影院看電影,特效很棒,劇情也很有意思,那真是場完美的約會。」

  史密斯先生有點臉紅地輕咳了一聲,回憶起那天的情景,也露出了微笑。

  伊萊看著眼前相視而笑的父母:「?」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些屬於十一歲小男孩的不解風情,對父母的秀恩愛行為表示無動於衷,毫無觸動。不過他並沒有任何表示,禮貌地保持了尊重。

  活潑的史密斯夫人並沒有照顧他想法的意思,她看到了昔日上學時的同學,立刻揮了揮魔杖,把伊萊的行李順著列車窗口飄著送進去,到行李架上自行堆疊好,高高興興地帶著丈夫走了過去,只給兒子留下了一句盡快上車的叮囑,就瀟灑地翩然而去。

  被丟在原地的伊萊:「……」

  他要去上四個月的學,聖誕才回家,本以為會得到一些更依依不舍的對待呢。

  不過這樣倒也沒設麼不好。伊萊收回望著父母背影的視線,正打算上車,回身時正看見剛才吵得很凶的兩姐妹結束了爭執,一個用手背擋著眼角,不管不顧地跑上了火車,甚至沒有跟父母進行最後的道別;另一個喘著粗氣,臉上帶著混合了快意與憤怒的激動,用力拉住母親的胳膊。

  「媽媽!我們快離開這裡!」她漲紅了臉,聲音尖利地說,「這裡都是——怪物——」

  被無端指責成怪物的一員,伊萊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這個女孩明顯不如她的姐妹漂亮,她身材瘦弱,臉從比例上說有一些過長,這讓她的面相顯得不好接近。此刻這張本就不算好看的臉上布滿憤怒憎惡,更加顯得風度全無,讓人沒必要多看一眼。

  雖然她此番話或許情有可原,但並不意味著別人就要因此忍受她的無禮。伊萊接受的品德教育讓他對女孩的這種行為很有意見,但又並不想挺身而出去抗議。正在暗自皺眉,接著就看到女孩的母親終於有所動作。

  她甩開了女兒的手,臉上露出混雜了困惑的怒意。

  「佩妮!」她責備地說,聲音不受控制地大了一些,讓伊萊都能聽得很清楚,「這裡都是巫師!你怎麼能這麼沒禮貌?他們會對莉莉留下不好的印像!莉莉孤身一人去上學,沒有人照應……」

  叫佩妮的女孩被母親責備得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她愣愣地看著母親,又將視線緩緩轉向雖然沒說話,但同樣一臉不贊同的父親身上。

  短暫的失神過後,她的情緒更加劇烈地爆炸。

  「我怎麼了?」她尖聲喊,憤怒到幾乎破音,「我對那些怪物不禮貌?你聽到他們叫我們什麼,一無所知的麻瓜!莉莉孤身一人去上學——我也是!我也要自己去女子中學,聖誕節才回來!就因為我沒有和一些古怪的瘋子一起學習——她甚至還有那個斯內普家的怪物一起——」

  「那是莉莉的朋友。」她的父親也忍不住開口,對女兒說,「佩妮,你不能這樣——你要對你妹妹的朋友更友善一點。」

  「友善?」佩妮語調怪異地問,像是在拼命忍耐著什麼情緒,聲音顫抖。

  事實上不止聲音,她整個人此刻都在不受控制地發抖。她瞪大了眼睛,拼命露出一個猙獰的表情。

  「友善?」她哈了一聲,尖刻地說,「他對我友善嗎?一個完全沒有禮貌的怪物而已,出生在那種髒兮兮的地方。他憑什麼?他甚至還看了——」

  她突然倉促地停下,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先是蒼白,而後慢慢漲紅。

  她的父母雖然對女兒的沒禮貌感到生氣,但見她這樣,還是面露關切。

  「怎麼了?佩妮?看了你的什麼?」

  佩妮漲紅了臉,緊緊抿住唇,不肯透露出一個字。她顫抖得更加厲害,話音幾乎都說不穩,只再一次堅持地、甚至帶了點哀求地看著她的父母。

  「我們快走吧——離開這兒——這裡都是——都是怪物——」

  伊萊很輕地嘆了口氣。

  他有點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唐突插話,說實話,這其實不怎麼禮貌,不是很符合父母對他教養的要求。但這種開口的衝動來得有點強烈,他只短暫地思索了一下,便決定遵從本心。

  「事實上也沒那麼可怕。」他說,「雖然有時候我媽媽也會叫我小巨怪……不過我想,人在生氣時說的話總會有點過火。」

  那一家三口被被他嚇了一跳,齊齊轉頭朝他看來,他得以第一次看清女孩的正臉。

  確實是很普通,遠不如她妹妹可愛。

  不過……

  伊萊抽出一個月前剛從對角巷奧利凡德商店買到的魔杖。

  他對於魔杖的使用可以稱得上熟練,當你有一個巫師媽媽,你從六歲開始拿魔杖亂揮就變得情有可原。何況他只是要施一個簡單的魔法,理所當然,效果完全符合預期。

  伊萊將自己變出來的手帕遞給面前的女孩。

  「我想你需要這個——女孩子總是這麼注意形像的嗎?沒法擦眼淚的時候,連想哭的感覺也能硬生生忍下。」

  這大概就是他竟然會開口插話的原因了,伊萊默默地想。

  面前的女孩憤怒而傷心,情緒偏激到幾乎有點扭曲。她和妹妹吵架,和父母爭執,在父母的勸解中不依不饒,被訓斥後依然要頂回去,執拗頑固到了極點。

  可即便全身都在顫抖,聲音根本穩不住,堆積的情緒仿佛下一秒就會到極限,她依然睜大了眼睛,張牙舞爪地反擊,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只有十足傷人的尖刻。

  這種傷害絕不會只影響別人,同樣也會刺傷自己。但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這麼做,不給自己留半點退路,也不願意讓別人看見她半分軟弱。

  伊萊並不喜歡這樣極端性格的人,但他此刻驚奇地發現,原來他也並不覺得很討厭。

  「我叫伊萊.史密斯。」他對憎惡表情凝固在臉上,瞪著他遞來的手帕,像在瞪什麼極端恐怖事物的女孩笑笑,「放心吧,手帕裡並沒有長牙。」

  女孩看看他又看看手帕,來來回回好幾次,臉上表情變換數次,在警惕與怔忡中徘徊不止。

  最終或許是伊萊清爽的外貌和整潔的衣著幫了些忙,她最後抬手接過了手帕,警惕地拿在手上觀察了幾秒,才又看他一眼,干巴巴地笑了一聲。

  「你不用這麼做,先生,我不需要你的可憐。如你所見,我妹妹是個巫師,我和爸爸媽媽今天是來送她上學的。你們怎麼看我們這些麻瓜並不重要。回去我就會去上一所更好的學校,過正常體面的生活,和你們這種人——」

  「你的名字是?」伊萊禮貌地問。

  女孩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剛才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張了張嘴,再次仔細地看了看他,目光咄咄逼人,像是要從他臉上找出那層偽善的面具,然後狠狠撕下,踩進腳底。

  但她最終一無所獲,於是慢慢的,慢慢的斂去尖銳的鋒芒,低下頭去。

  「佩妮。」她小聲說,「佩妮.伊萬斯。」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開坑!沒想到吧.jpg

  哈利波特同人,原創男主×佩妮,從親世代到子世代,一些救世主姑父換人文學,其他原著cp全部保留,角色不吹不黑,劇情力求合理

  動筆的初衷文案上寫了,hp看過很多遍,佩妮不是壞人,她也曾有過向往,但魔法從沒正眼看過她,戲劇的是魔法屆的希望之星卻又有她一手養大。如果她感受過一些來自魔法的善意,大概小時候的哈利會更能理解愛的復雜含義吧

  hp資深粉絲,激情產出為愛發電,免費不V隨便看!盡量日更,字數不定,絕對不坑

  另外這幾個月沒開新文確實是工作忙,並不是在忙著打游戲(努力解釋(閉嘴吧你

  原創的言情新文有打算下個月開,到時候如果這本還沒寫完就一起更新,我可以!!說話算話!!


第2章

  在妻子和老同學熱情洋溢地敘舊時,史密斯先生周全地朝兒子的方向掃了一眼,想要確認他已經順利登上了列車。

  然後他驚奇地發現,兒子竟然還停留在站台上,正面向火車而站,仰起臉看著面前猩紅色的火車,似乎對這些平平無奇的車廂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這種普通的交通工具裡也有魔法元素存在嗎?看起來和其他火車倒是沒什麼區別。史密斯先生好奇地打量了兩眼火車,油然而生一種仔細研究的心動。

  然而這實在很難實現,他甚至無法自己前來站台探索,只能被妻子挽著胳膊帶進來,更別提做進一步的研究。於是史密斯先生只得放棄這個誘人的想法,轉而露出自豪的微笑。

  不愧是他的兒子,完全遺傳了他的學者基因。年輕的小伊萊面對的是比他父親所見更寬廣的世界,這真是讓人喜悅。

  在心裡做完了一整套閱讀理解,滿意收回視線的史密斯先生並不知道,他所做出的推斷和事實相去甚遠。伊萊現在不得不觀察火車的主要原因在於,他不能長時間凝視一位陌生女孩的臉——這實在是太沒禮貌了。

  比無禮更讓人困擾的是冷場,指望兩個剛剛才認識的陌生人相談甚歡著實很難,兩人互通完名字之後簡單地寒暄了幾句,在些微的尷尬中不約而同看向火車,雙雙安靜了片刻。

  伊萬斯夫婦對於女兒的情緒穩定下來表示開心,並沒有打擾孩子們的聊天,善意地走遠了一點,依舊欣喜地打量著四周,伊萊的出現讓他們對巫師界放心了不少,臉上露出由衷的笑容。佩妮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冒著蒸汽的猩紅色火車,半晌,有些勉強地開口。

  「你們的學校——在哪?」她問,緊緊捏著伊萊剛剛遞給她的手帕,情緒依然有些緊繃,語氣刻意地全副武裝,「不會出了英國吧,或者是地下?海裡?一個麻瓜去不到的地方?」

  她的話音剛落,就錯愕地發現旁邊的人竟然笑了起來。這讓她緊張地抽了口氣,幾乎立刻又變得充滿敵意。

  「如果你覺得我說的話可笑——」

  「我沒有這個意思,抱歉。」伊萊擺了擺手,臉上依然帶著笑,側過臉來看了佩妮一眼,聲音比剛才輕松了很多。

  「只是因為這些話我暑假裡聽到過很多遍了——我爸爸一直在問,他也不會魔法。我媽媽解釋不清楚,就買了本學校的校史讓他自己看……很多巫師也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想當然地覺得那裡當然不會有麻瓜,實際上學校應該是在蘇格蘭,被施了不被人發現的魔法,可以理解成障眼法。」

  從來沒有人和佩妮說過這些,巫師的魔法世界本就與她無關,當然也不會有人理會她好奇與否。她的臉色盡管依然不太好看,但聽得十分專注,簡直入了神。

  「……我妹妹今年收到了錄取通知書。」她小聲說,垂下眼簾,再次安靜了下來。

  伊萊敏銳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戳穿她突如其來的低落,語氣自然地接過話題。

  「我也是今年的新生。」他自我介紹了一句,真誠地道,「魔法很奇妙,她肯定會在霍格沃茨度過一段快樂的時光。不過普通人的學校也很好,我喜歡小學的技術課和美術課,都很有趣,我媽媽說這些課程霍格沃茨都沒有,她也覺得能搞清楚發條怎麼運轉很厲害。」

  盡管她同時也表示,她用魔杖來一個咒語,立刻能達成同樣的效果,並不需要真的去研究麻瓜機械造物的運行原理,不過伊萊並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

  佩妮的視線在他身上巡梭著。

  「你的母親是巫師,父親不會魔法?」她問,語氣中帶著絲奇異的古怪,「他們是怎麼走到一起的?我的意思是——」

  她遲疑著,並沒有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她的唇角又一次緊緊地抿起來了,顯出被激出來的刻意的高傲,似乎認為這樣自己就不會在氣勢上處於下風。

  伊萊知道她是什麼意思,或許是之前經歷過的什麼事情,讓她對巫師有了一些偏見,認為巫師們都看不起麻瓜,更別說和他們結婚組成家庭。

  ……說實話,這或許也並不能說是偏見。

  伊萊短暫地頓了頓,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稍稍揚起了一邊眉毛。

  「大概是因為雙方都是人類吧,沒有生殖隔離,生物學上可以結合繁衍。」他略帶著點促狹地說,「可以有力證明巫師並不是怪物,對不對?」

  在他的微笑中,佩妮被噎了一下,大為不快地盯著他,簡直可以說是惱羞成怒了。

  但她這次並沒有說出什麼刻薄的話來——只是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從伊萊面前落荒而逃,向她父母站著的地方跑去,抱住父母的胳膊,這才遠遠地又朝他看了一眼,小心而警惕地瞪視著他,像是提防他突然發出一陣奚落她愚蠢發言的大笑。

  看見她的表情,伊萊倒真是有點忍俊不禁。這段短短的插曲讓他的心情奇異的不錯,直到坐進包間,列車駛出站台,穿行在平緩的曠野上時,唇邊依然帶著淡淡的微笑。

  他所在的包廂在列車後方,一開始除了他之外沒有別人。直到列車開了好一會兒,包廂外才響起行李拖在地上的響動。幾秒鐘後,包廂被從外面拉開,探進來一張微笑的臉。

  「抱歉,這裡還有兩個空位置嗎?其他包廂都滿了。」

  伊萊有點意外地一頓,隨即搖了搖頭:「這裡沒有其他人,請隨意。」

  真是太感謝了。莉莉放松地舒了口氣,率先走了進來。半長黑發的男孩跟在她身後,視線在伊萊身上停留了一下,臉色微暗,注意到他視線的落點後,無意識地攥緊了手。

  莉莉坐下後也發現對面的男孩在看她,友好地打了個招呼:「你好,我叫……」

  「莉莉.伊萬斯。」伊萊說,回以同樣友好的微笑,視線落在她依然泛紅的眼角上,「剛才你走得有點匆忙,你姐姐沒有和你好好告別,她感到很遺憾……我想,她也為氣急之下說錯話的事情感到抱歉,雖然她沒這麼明說,不過我感覺到了。」

  對面的兩人茫然地看著他,仿佛他正在說一門外語。他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莉莉才像是突然醒過來般,發出一聲驚呼。

  「佩妮?!」莉莉錯愕萬分地睜圓了眼,「你認識佩妮?!你們怎麼會認識??」

  這要怎麼概括呢,一時興起?伊萊想了想,稍微進行了一下修飾:「一個巧合。」

  好吧……莉莉依然十分震驚,不過終於還是露出了一個笑容。

  「佩妮不恨我就好。」她真心實意地說,「對於我看了……的事情,我真的感到十分抱歉……如果佩妮不願意原諒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坐在她旁邊的斯內普一直安靜地沉默著,聽到莉莉的話,還是沒忍住,撇了撇唇角。

  「那只是一個麻瓜。」他說,看了眼伊萊,故意插話進來,吸引莉莉的注意力,「她的想法不重要,我們是巫師,莉莉。」

  「西弗!」莉莉責怪地制止他,向伊萊投去歉意的一瞥,卻發現伊萊臉上友好的笑意已經盡數收起,顯出冷淡的疏離。

  「我的父親也是麻瓜。」他語氣淡淡地說,視線落在斯內普身上。

  斯內普頓了頓,和他無聲地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沒繼續說話,包廂裡原本友好的氣氛立刻凍結。

  莉莉大感抱歉,她匆匆地代斯內普道歉,語氣急促地替朋友開解:「對不起,西弗不是有意的!他只是有一點……一點……你們都是混血巫師!而且都是媽媽是巫師,爸爸是普通人,還挺像的是不是?」

  斯內普的視線落在對面黑發少年的身上。

  他俊秀斯文,打扮得體,行李箱嶄新漂亮,巫師袍袖口內側用金線繡著名字,裡面露出雪白的襯衫袖口,從頭到腳都寫滿了生活美滿,被照顧得妥帖幸福。

  不一樣,一點都不像。斯內普猛地收回視線,在莉莉面前沉默不語,沒有吐露出半個字,只不動聲色地將巫師袍又向下扯了扯,試圖遮住肥大得過分的褲腿。

  伊萊細心地注意到了他隱秘的行為,頓了頓,在莉莉的道歉聲中重新彎了彎唇角。

  「這麼說我們誰都沒逃過,都被涉及到了?好吧,或許是我不太欣賞這種方式的幽默。」

  氣氛悄無聲息地緩和了下來。

  盡管一見面就出了個小小的意外,不過接下來的旅途裡,他們相處得很不錯——伊萊受歷史學家父親的求知精神影響,對魔法學校的歷史也能說得頭頭是道。斯內普對於魔咒和魔藥的體會也讓伊萊頗感興趣,而這些莉莉都很樂意知曉。等快要到霍格沃茨的時候,他們終於戀戀不舍地將討論進行了收尾,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今天說的話實在太過超標。

  「我們就要分院了,真讓人緊張。」莉莉不安地深吸口氣,「格蘭芬多,拉文克勞,赫奇帕奇,斯萊特林……伊萊,你想要去哪裡?」

  「我媽媽和我說過霍格沃茨四個學院分別的特點,她說除了斯萊特林,我分到哪裡她都不會驚訝。」伊萊若有所思地說,「不過她堅持認為我會去到拉文克勞,那裡都是對知識有鑽研興趣的人,我覺得聽起來不錯。」

  有自己的目標真好,莉莉羨慕地嘆了口氣:「你和西弗都有自己喜歡的學院,太棒了,祝你們如願以償……我還不知道會被分去哪裡呢,西弗說我最好分去斯萊特林,這樣以後我們就可以……」

  「斯萊特林?」伊萊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

  斯內普皺了皺眉,向他投去挑釁的視線——盡管這一路相談甚歡,但他對伊萊依然有一些說不清楚的敵意,他不願承認這點。

  如果他像之前包廂裡那兩個蠢貨一樣大言不慚……斯內普心裡威脅似地想著,看向伊萊,卻在看清他的臉色後愣了一下,而後猛地反應過來,臉色倏地一白。

  「伊萊!」他突然急促地開口,「你不要——」

  他沒有來得及阻止,伊萊就已經繼續說了下去。

  「你不適合去斯萊特林,莉莉。」他說,語氣平靜,沒有嫌棄或推崇,只是客觀的陳述事實,「我聽我媽媽說,斯萊特林幾乎都是以血統純正為傲的學生,他們對麻瓜家庭出身的學生有著毫無理由的惡意,會對這些人使用侮辱性的稱呼,進行方方面面的排擠。即便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孩,但在有些人眼裡,出身就足以將你定罪,只要你和麻瓜有關系,你就是一團該被踩在腳底的泥巴。」

  莉莉和斯內普的臉色都一點點白了下來。

  「非巫師家庭出身,有很大的影響嗎?」莉莉愣了半晌,小聲問。

  斯內普猛地抬頭,惡狠狠地瞪著伊萊,對他毫不留情為莉莉揭穿殘酷的現實感到憤怒與仇恨。

  然而出乎他們的意料,伊萊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我認為沒有。」他說,坦然面對兩人的視線,「人的優秀與否不在於出身,在於選擇一個什麼樣的人——我爸爸一直對我這麼說。他是個麻瓜,同時也是個非常出色的人。」

  他想到了什麼,忽地彎了彎唇角:「一切偏見都應該被消除,是不是?我們都知道巫師並不是怪物,有些巫師卻要這麼看自己的同胞。要我說,莉莉,這些人還不如你姐姐勇敢,至少她敢於面對自己的錯誤,你覺得呢?別太在意,關鍵在你自己。」


第3章

  莉莉是個勇敢而樂觀的人,了解到魔法界對麻瓜家庭出身巫師存在偏見這點,並沒有實質上的打擊到她。從這方面來看,斯內普的擔心顯然很多余,她沒有半點因此而生的怯懦或是自卑,相反,她自信滿滿地擼起了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場的架勢。

  「讓他們看看誰才是真正優秀的那個。」她躊躇滿志地說,「從血統上就能分出優劣?哈,上一個這麼說的人,或許是希特勒?眾所周知,他早已經失敗了,徹徹底底地。」

  斯內普專注地凝視著她,為她的干勁滿滿而露出微笑,並不真正感興趣她口中的希特勒是誰。

  伊萊聞言卻陷入沉思,認真地摩挲著下巴:「很有道理。種族歧視主義,血統優越論,正是希特勒的那套核心觀點……二戰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年,但人類的衝突與對立絕不會因為戰爭的停止而消失,歷史一直在告訴我們這點。」

  斯內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莉莉。

  「別用你們麻瓜的那套來揣摩魔法界。」他用一種明顯抗拒的口吻說,語氣中帶著不加掩飾的不屑,「那只不過是眼界不夠寬廣的麻瓜弄出來的一些小問題。」

  莉莉撇撇嘴,不是特別服氣,但由於對魔法界並不了解,也就沒有反駁他。伊萊則沒有理會他的話,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甚至當場抽出了一張信紙,在上面寫下一行行工整的字母。

  莉莉和斯內普驚訝地看著他:「你在干什麼?伊萊?」

  「給我爸爸寫信。」伊萊頭也不抬地說,「他是歷史學教授,我想這個話題對他來說足夠有趣,能讓他在空閑時間研究很久……這裡是不是沒有電話?好像有點不方便,希望貓頭鷹送信足夠快。」

  斯內普不快地卷起唇,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將頭撇到了一邊,顯然不喜歡他對貓頭鷹所代表的魔法界的態度。不過鑒於伊萊專心寫信的時候,莉莉就只能一直和他說話,他微妙地沒有打擾他。

  直到半個小時後,列車停在站台,伊萊才終於將信結了尾,折好信紙,和他們一起下了車。

  「我以為你要寫到世界的盡頭。」莉莉促狹地笑著打趣,「拉文克勞都是這樣的嗎?」

  「我還沒分院。」伊萊糾正了她,「不知道霍格沃茨到底怎麼分院……校史裡完全沒寫,我媽媽也不肯告訴我,只說我到時候就知道了。為新生保持神秘感到最後一刻,這似乎是某種傳統。」

  他們跟在海格高大的身影後,坐上橫渡黑湖的船,他們三人一起,不遠處傳來男孩們過分活潑的笑鬧聲,斯內普朝旁邊看了一眼,厭惡地立刻收回視線。

  他現在覺得加入伊萊的話題是不錯的選擇,於是立刻說:「我沒有問我媽媽,不過我知道那肯定不危險,我們還是沒有接受過任何正式教育的小巫師,學校不會給我們出太難的考驗。」

  希望如此。莉莉雙手交握在一起,不受控制地抿緊了唇。

  她不安地沉默著,和伊萊與斯內普一起下了船,走向城堡大門。戴眼鏡的年長女巫在大門口等待著他們,將他們帶去接受分院考驗。

  禮堂的天花板上將外面的天氣忠實展示,輕紗般的月光寧靜悠遠。上百支蠟燭懸浮在四張長桌上空,通明的燈火將一切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芒。高年級學生們穿著長袍,戴著巫師帽,新鮮地看著排成一列走進來的新生,眼神好奇而友好。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奇妙——比想像中的還要美好。

  莉莉深深吸氣,終於還是忍不住小聲問兩個男孩:「如果我沒有被任何一個學院選擇……」

  「不會的。」斯內普堅決地說,「你肯定會留下,你是這麼的……」

  他看了一眼左右,沒有將話說完。伊萊轉過身,朝她露出個溫和的笑。

  「不用擔心。」他說,「魔法已經選擇你了。」

  莉莉愣了愣,隨即眉宇間的陰霾消散不少,終於露出一個放松的笑容。這時一道歌聲突然響起,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各位新入學的新生你們好,

  -我是你們忠誠的古老的分院帽。

  -我原本屬於格蘭芬多,是頂有思想的魔帽,

  -一千多年來我都置身於這所學校!

  -你們將在霍格沃茨學習知識,獲得榮耀,

  -在那之前學院的劃分你們需要知道!

  -是勇敢的格蘭芬多?還是博學的拉文克勞?

  -抑或是斯萊特林的新星和赫奇帕奇的驕傲?

  -每所學院都一樣好,

  -歡迎你們來到霍格沃茨,分院帽為你效勞!

  「叫到名字的新生過來戴上分院帽,分院帽會告知你們的分院結果。」副校長米勒娃.麥格言簡意賅地說,將手裡的名單展開。

  「安迪.埃文斯!」

  一個個子矮小、很不起眼的男生渾身顫抖了一下,同手同腳地跑向分院帽,中途還不小心絆了一跤,引來一陣善意的輕笑。

  「原來只是戴上帽子!」莉莉在周圍的笑聲中說,放松地長舒口氣,拍了拍胸口,「太好了,我想我的擔心是多余的……那頂帽子真奇妙,是不是?它竟然會說話!」

  「是啊。」伊萊迅速贊同,眼睛發光地說,「它竟然會思考!我家的鏡子能提醒人領帶或是衣扣沒系好,但它沒法讀取人的大腦!這是怎麼做到的?太棒了,魔法總是有這麼多讓人吃驚的地方!」

  莉莉和斯內普吃驚地看著他熱情地注視著分院帽,看起來蠢蠢欲動,一副很想把分院帽拿來手裡仔細聊聊的樣子,和他這一路上表現出來的成熟穩重完全不一樣。

  「未來的大學者伊萊只有面對知識時才這麼熱情。」莉莉偷笑著和斯內普耳語,「我要是分院帽,我也知道該把他分到哪裡——這還蠻簡單的。」

  莉莉想的沒錯,伊萊確實是想和分院帽好好聊聊——雖然從前面的人來看,分院的時間很短,但他還是決定打個招呼,抓緊時間多說幾句。

  戴上分院帽時,他簡直是迫不及待的。眼前的視線被分院帽的帽檐遮掩,伊萊期待地小聲問:「能聽到我說話嗎,分院帽先生?」

  「不用說出聲,孩子,我感受得到。」分院帽友好地說,十分平易近人,從他一千多歲的高齡來考慮,簡直可以說是毫無架子,「聰慧過人,富有研究和思辨精神,沒錯……一個非常出色的拉文克勞,你擁有一個優秀拉文克勞學生所需要的全部品質。」

  「能再多聊幾句嗎,先生?」伊萊誠懇地在心裡和它交流,力求讓分院帽感受到他的熱切。

  「當然,孩子。」分院帽笑了幾聲,如他所願地再一次開口,「雖然這麼說——但是我覺得有比拉文克勞更適合你的學院。格蘭芬多怎麼樣?」

  呃。伊萊愣了一下,快速地回憶了一下格蘭芬多學院的特性,吃了一驚:「什麼,格蘭芬多?我嗎?我不是說格蘭芬多不好,但是……我沒想過?」

  以勇氣著稱的格蘭芬多?伊萊從來不覺得這個詞跟自己有什麼關系。倒不是說他不勇敢,沒有男孩子會這麼想自己。只是他是個性格謹慎的人,喜歡有規劃的條理清晰的生活,長到這麼大,連孩童時期小小的冒險精神都很少出現。

  「當然,我的孩子。」分院帽悠悠地說,「你處在一個特殊的時代,魔法界正處在黃昏的末尾,最後一絲美麗的夕陽余暉慢慢消失,夜晚正在悄然來臨。這是一片冰冷的、讓人窒息的黑暗……而且曙光未明。」

  伊萊聽得發怔,張著嘴想了又想,慎重地問:「這和我的分院有什麼關系……?」

  「真正的勇士,才能夠穿行過這段深冷的黑暗,找尋前方的黎明。」分院帽在他的耳邊低語,「你的智慧將帶給你勇氣,孩子,記住這一點,並堅守住你的本心,這至關緊要。」

  伊萊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戴著分院帽的時間一定長得出奇。他在眼前的黑暗中,模模糊糊地感覺到周圍響起嗡嗡的低語,似乎很多人都正在看過來。但是他此時無暇理會,只為從分院帽這裡得到的指引心存疑惑。

  分院帽終於裂開了一個寬而扁的口子。

  「——+格蘭芬多!」

  總算是出了結果,大家經歷了長時間的等待,紛紛給予了這次分院結果熱烈的掌聲。

  麥格教授將分院帽從他的頭上拿下來,伊萊坐在椅子上,茫然了兩秒才回過神來,跳下椅子,走向格蘭芬多的長桌。格蘭芬多的學生們十足友好地歡迎了他,伊萊坐下時朝還在排隊的新生們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看到了莉莉和斯內普震驚的臉。

  事實上他自己也很震驚,伊萊直到吃上了第一口食物,依然在輕微地出神。莉莉坐在他旁邊,刻意地向他這邊靠了靠,和另一邊兩個黑頭發的同院新生保持著距離,那兩個男生外表都很出色。

  由於分院結果的出乎意料,伊萊決定寫一封霍格沃茨的見聞,把自己的學習生活一起寫進去。這封信顯然需要幾天時間來經歷總結,才有東西可寫。伊萊並沒有著急動筆,自己的貓頭鷹溫迪斯替自己去送了關於希特勒歷史思考的那封家信,還沒有回來。

  三天後的早上,伊萊正在吃早餐,溫迪斯的身影終於出現,朝他飛了過來——和另外一只貓頭鷹一起。

  還有誰給他寫信?伊萊意外地看著他們靠近,溫迪斯將一個厚厚的信封送到他的面前,信封上的字體是他爸爸的筆跡;另一只貓頭鷹則端正莊嚴地在他面前站好,朝他伸出一條腿。

  它的腿上綁著兩封疊在一起的信。伊萊一並取下,看清了上面那封信寫著的地址。

  英國霍格沃茨學校一年級新生伊萊.史密斯收

  科克沃斯伊蘭圖女子學校佩妮.伊萬斯


第4章

  佩妮.伊萬斯。

  這個名字著實出乎了伊萊的意料。作為一名巫師和一個麻瓜,他和這個女孩的人生理論上就像兩條不平行的直線,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偶然地短暫相交,而後順理成章地各自散開,去過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現在收到了來自對方的信,感覺就像是一個結局完整的小說突然出了續篇,讓人很難猜測它還能講些什麼。

  伊萊意外地盯著信封上的名字看了幾秒,忍不住抬起頭,看了眼自己認識的另一個伊萬斯。

  她就坐在他的斜對面,正在往自己的面包上塗果醬。旁邊是她的室友——應該是叫瑪麗,也是一個麻瓜家庭出身的女孩——她們正輕松地聊著什麼。

  伊萊注意到,莉莉今天早上並沒有收到信,這讓他又看了看自己收到的那封,感到由衷的好奇。

  大概熱愛探索也是他的固有天性,這點倒是有點像個格蘭芬多了。伊萊展開信紙,裡面有兩頁結白的信箋,正文布局合理,每個字母都整整齊齊,完全沒有塗改的痕跡,似乎已經打過了好幾遍草稿,才讓成品這麼的完美無缺。開頭的名字書寫使用了花體字,看起來非常正式。

  -伊萊.史密斯先生:

  -我是佩妮.伊萬斯,九月一日在國王十字車站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我們曾見過一面。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我妹妹莉莉.伊萬斯也是今年去你們的那所學校,你或許對她會有印像。

  -很抱歉如此冒昧的打擾你,但是如果你還記得的話,那天在站台上你曾送給我一塊手帕。無論那是出於可笑的同情或是別的什麼——我要重申一遍,我在一所正常人開設的體面學校就讀,根本不需要同情——但總之,你就那麼多余的做了這件事,而我出於驚愕和倉促,沒有及時將那條手帕還給你。

  -問題就出在這裡。回去之後我把手帕洗了一下,放在我的衣架上晾干——我可以保證,那是一個普通的衣架,沒有魔法,也沒有別人會去動它——但是第二天,這條手帕不見了!我在屋子裡找了半天,只在地上發現了一根貓頭鷹羽毛,你不要告訴我,這就是你拿出來的那條手帕!

  -真是見鬼!你用一根貓頭鷹的羽毛讓我擦眼淚!我甚至還真的用了!這是你們巫師特有的捉弄人的把戲?莉莉去你們的那個學校就是要學這些無聊的東西?你們平常都會這樣戲弄人嗎?還是只是針對我?我必須要說,這毫無作用!我完全沒有被嚇到!只是對你性格中的惡劣有了一些全新的認知!

  -所有人——我是說,你們巫師,都可以做到這件事嗎?像是仙度瑞拉的水晶鞋上施展的魔法,過了十二點就會生效?還是說這是一種特殊的整蠱玩意,只有你們巫師能夠啟動,用來戲弄我這樣的麻瓜?

  -不管怎麼說,我決定把這根見鬼的羽毛還你。它是你們這些人的東西,顯然不屬於我。如果你覺得可以用這種東西拿我取樂,那我要告訴你,你想錯了,如果還有下次見面,你還要這麼做,我就把你拿出來的東西扔到你的臉上。

  -——佩妮.伊萬斯,嚴肅、認真、而充滿警告地。

  -又及:我不知道這封信你能不能順利收到,我問了每天來我們學校送報紙的郵差,他根本不知道什麼霍格沃茨——當然了,他也是麻瓜,不知道你們那邊的事情才是正常的。但是我還是把這封信投進了郵箱,你們畢竟也還是在英國是不是?如果你沒有收到信,莉莉下次回家時我會讓她轉告你,總之一定會將我的態度傳達到,請史密斯先生不要報任何戲弄著玩玩的僥幸心理。

  -又及:如果你收到了信,就想辦法告訴我一聲,你們巫師想必都覺得自己很有辦法?置之不理也沒關系,不如說這正是我所預計的,非常合理。

  -最後:羽毛我沒有放在信封裡,我擔心這封信會在投遞過程中弄丟。如果它是一個珍貴的魔法道具,我會想辦法還給你。

  伊萊仔細地將信看完,看到一半的時候,唇邊就已經帶上了淺淺的笑意。看到最後,他不得不將信紙舉起來擋住臉,才能掩飾住自己的啞然失笑。

  他將這封信拿在手裡,低頭看了眼同一只貓頭鷹送來的另一封——不出所料,這封來自魔法部。他有所准備地一目十行瀏覽了一遍,信上告訴他魔法部從麻瓜通信網絡裡檢索到了霍格沃茨的地址,經查看是寄給他的。魔法部提醒他,這不符合《巫師保密法》的相關規定,麻瓜聯系巫師要使用特定的渠道。

  這封信被伊萊毫不在意地放到了一邊,他手裡還拿著那封色厲內荏、努力嚴厲卻又十分有趣的信,在吃早餐的過程中又看了一遍。這種感覺有點新鮮,像是突然多了遠方的筆友,彼此的生活完全不同,讓這樣的交流趣味橫生。

  不過……伊萊思索著稍稍攏起眉,看向對面的莉莉。

  莉莉察覺到他長時間的注視,好奇地看過來:「伊萊?我臉上有東西嗎?」

  伊萊在她詢問的眼神中,面不改色地答:「我在思考。」

  莉莉和瑪麗,以及聽到這話的其他格蘭芬多們都笑了起來——這本身倒是沒什麼不對的,不過一個格蘭芬多在早餐桌上宣稱自己陷入某種哲思,這幾個元素單看都沒有問題,結合在一起就確實有那麼點兒畫風清奇。

  「好吧,好吧。」莉莉眉眼都帶著笑,饒有興致地配合他,「好吧,大思想家,你在想什麼?」

  「巫師可以向麻瓜寄送信件,比如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那麼反過來呢?麻瓜如果想要聯系巫師的時候,要怎麼聯系?」

  莉莉怔了怔,臉色突然微微一變。瑪麗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茫然地問:「麻瓜為什麼要聯系巫師?」

  「比如你的父母想要給你送信。」伊萊提醒她。

  啊。瑪麗恍然,稍稍歪頭,也陷入思索:「我剛才沒幾天,還沒注意過這個問題……我還沒收到過家裡的信,不過應該也快了,我寫了封信寄回家裡,貓頭鷹肯定能帶著我父母的回信來。」

  伊萊看向莉莉。

  莉莉的臉色白了一點,她猶豫著,但最後還是說:「我也不知道,或許我們可以問問麥格教授。」

  好想法。伊萊點點頭,表示被說服,將自己的信仔細收好,來自家裡的那封放在最上面,繼續吃起自己的飯。

  莉莉卻放下了刀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好一會兒,在去上變形課之前,不出伊萊所料地叫住了他。

  「伊萊,你早上為什麼那麼問?」

  「有一點好奇。」伊萊平靜地說,「我有比較強烈的求知精神,我父親將這種基因傳給了我。」

  莉莉不安地咬了咬嘴唇。

  「你和佩妮認識,這樣的話,那封信你……」她試探著問。

  出乎她的意料,伊萊反應迅速地擺擺手,止住了她想說的話。

  「只是認識而已。」他禮貌而溫和地朝她微笑了一下,「利用你們溝通不便的信息差來探究這種隱私,這就太不禮貌了。」

  說得也對。莉莉送了口氣,臉色重新變得明快了:「很紳士嘛伊萊,或許下次我給姐姐寄信時,可以和她提一提你?我猜她會高興看到的,看到你的名字肯定比看到西弗的要好……說實話,對她來說要好太多。」

  好篤定的形容。伊萊搖頭失笑,注意到她話裡的細節:「你是把信寄到家裡了嗎?我記得你姐姐現在不住在家裡,在上寄宿制的學校。」

  「是啊,她每個月才回家一次。」莉莉點了點頭,臉色微微暗淡下來,「我想過給她寫信,寄到她的學校裡去。但是西弗說,她一定非常討厭在自己的學校見到一只貓頭鷹,這會讓她更加生我的氣……我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

  莉莉低聲說完,忽然抬起頭,將期待的視線落在了伊萊身上:「你覺得呢,伊萊?你總是能把問題分析得很清楚,教授們都那麼喜歡你。」

  面對著她期待的目光,伊萊攤了攤手。

  「顯然我無法對別人的想法妄加揣測。」他說,而後頓了頓,「但是我建議你先去試試——不要從別人的觀點裡拼湊出你姐姐的樣子。你們是親姐妹,生氣跟和好應該都比其他人來得更加容易。」

  在寄出那封信的兩天後,佩妮開始無意識地時不時眺望天空。

  那類人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辦法,是不是?她想。上次她寫了那封愚蠢的信——半夜偷偷用莉莉的貓頭鷹送出,隔天就收到了那個學校校長的親筆拒絕。他們的反應總是很快,這種小事別想瞞住那些人。

  可是那封信過去了兩天,依然沒有動靜。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她這次寄信的對像只是個一年級新生,不是某個校長,或許沒麼大的本事——又或者,只是單純的不屑理她,這也完全可以想像。

  佩妮每次想到這裡,都會在心裡重重地冷哼一聲,以表示自己同樣的不屑。但她依然在時不時地抬頭向天上看,自己也說不清究竟是想要讓自己死心,還是真的希望看到某個長著翅膀向她飛來的動物。

  盡管那希望渺茫。

  第三天的早晨,佩妮和室友們一起出發去教室,討論著一些女孩子時下流興的話題。送信的郵差騎著自行車進入校園,行駛過她身邊時,突然叫住了她。

  「你是那個——佩妮.伊萬斯?有你的一封信。」

  佩妮心中一跳,脫口而出問道:「霍格沃茨寄來的?」

  「我上次就跟你說過了,我沒聽過名字這麼奇怪的學校——這封信是從杜倫郡寄來的,地址就在杜倫大學旁邊的街區。」

  「杜倫郡?」同行的姑娘吃驚地重復,用一種驚訝羨慕的目光看向她:「你認識這麼體面的朋友,佩妮?」

  她認識嗎?佩妮茫然地接過郵差遞來的信件,向信封上的地址看去。

  她的心突然狠狠地一跳,像是從一個有些渾噩的夢中突然清醒,精神得不得了,足夠讓她不錯認信封上的每一個字母。

  科克沃斯伊蘭圖女子學校羽毛的持有者佩妮.伊萬斯收

  杜倫郡吉爾斯蓋特街區伊萊.史密斯

  這一刻,身邊的女伴們仿佛統統被按上了靜音鍵,佩妮將信快速而小心地拆開,指尖甚至有些無意識地顫抖。她將信快速展開,一口氣讀到底。

  -佩妮.伊萬斯小姐:

  -在信的開頭,首先請讓我誠摯地道歉,用以檢討我的疏忽——我忘了向你說明,我當時揮動魔杖是在施變形咒,將我的貓頭鷹掉落在行李上的一片羽毛變成一塊手帕,因為我沒有隨身帶手帕的習慣,只能就地取材。那絕對不是一場惡作劇,只是一次不夠到位的熱心幫助——開頭還可以,但持續時間令人遺憾。

  -如你所見,巫師的魔法運用並不是隨心所欲的,而是要遵循相應的運用規則。比如甘普基本變形法則有五大例外,雖然我變形的情況並不在五大例外之中,不過我現在的魔力還不夠強大,不足以實行永久的變形,以後或許可以,但也要受到限制。能被約束的能力才是安全的,我非常同意這點。

  -現在你知道了,那根貓頭鷹的羽毛並不是什麼魔法物品,只是一根羽毛——你可以留著它,當然,留著它也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並不能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衝上去幫你戰鬥,即使是巫師使用過的物品也不行,巫師並不是萬能的。

  -不過讓你失去了一塊手帕,我依然感到十分抱歉。隨信附贈一條新的手帕作為賠禮,它是一塊真的手帕——我在寄信之前剛剛去買的。這次我用咒語在上面留下了你的名字,作為誠摯道歉的證明,它不屬於變形魔法,而是借助外力對物體的狀態發生改變——用手也能達成一樣的效果,不過我的手沒那麼靈巧。

  -希望你不會因為我的一時疏漏而生氣,如果生氣,希望你不要氣得太久。我不確定你是不是願意看到貓頭鷹出沒在你的生活區域,所以將這封信周轉了一下,先寄回到我家,然後從我家用郵政系統寄出,花費的時間多了一點,不過這樣能讓你周圍的普通人都覺得很正常。希望能讓你免受困擾——以後給我寫信都可以使用這個地址,我家的貓頭鷹會在隔天將信帶去我的學校,如果你願意的話。如你所想,直接從郵政系統向霍格沃茨郵寄信件確實不太保險。

  -我相信這封信一定會送到你的手上,希望能夠得到你的諒解。

  -——你粗心大意、並為此深感抱歉的朋友伊萊.史密斯

  -又及:接到你的來信,我感到非常開心,真誠地期待著下一封。

  佩妮快速地將信看了一遍,隨後又不敢相信似的,將信仔仔細細地又看了一遍。同行的女同學們好奇地看著她:「佩妮?」

  佩妮匆匆回神,條件反射般將信猛地合上,掩飾性地咳了咳,和大家一起繼續向教室走:「怎麼了?」

  「這封信給你帶來了什麼好消息?或許你願意分享一下?」

  佩妮沒有回答,只好奇地問:「為什麼說是好消息?」

  這不是很明顯嗎?同伴們看向她:「你在笑,看起來很開心。」

  我在笑嗎?佩妮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好吧。」她說,「我是在笑。但這不是一個好消息,是一個……一個……」

  她嘴唇翕動了一下,停頓良久,最終說:「是一場好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田園將蕪的地雷~


第5章

  那塊隨信寄來的手帕,佩妮一次都沒有用過。

  她用了一個精致的盒子,將手帕妥善地保存下來——盒子裡還放著她攢錢買下的一支大牌口紅、過生日時收到的最滿意的一件禮物。這些她十二年的人生裡最為寶貝的東西都集中在這個小小的盒子裡,現在她把手帕一並放了進去。

  因為是別人贈送的禮物,甚至這個人還自稱是她的朋友,重視朋友的饋贈也是應當的,並且這還是她應得的。佩妮這麼告訴自己。自我說服的次數多了,好像也就漸漸接受了自己的珍視,不再感到窘迫與心虛,也不會再覺得自己是拿了一件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許多次地坐在桌前,借著桌上台燈的光芒,反反復復地看著這塊手帕。它看起來很正常——白色的棉質材料,四四方方,摸起來很柔軟,質量不錯——但也僅此而已,和她能買到的那種也沒有什麼區別。唯一不同的是角落裡用金線繡了名字,佩妮.伊萬斯,佩妮從來沒發現自己名字的這些字母原來如此好看。

  他說是用魔法輔助弄上去的——究竟是怎麼弄的?有一種能從魔杖裡發射出針線的魔法,自動地在布上織成他想要的樣子?莉莉沒有這麼做過……這是一種很厲害的魔法嗎?不管怎麼說,它聽起來很實用。

  佩妮仔細地摸著手帕上的金線(她每次摸之前都要仔細地洗干淨手),指尖在上面反復地摩挲。她也不知道想從上面摸到什麼,或許是那一絲魔法微弱的殘留?很遺憾,她每次都一無所獲。

  但這麼說也並不貼切。佩妮拉開書桌側方的抽屜,那封信就靜靜地躺在裡面,並不因為她時不時的查看而突然消失,或是變成一只青蛙什麼的。它確切地停留在那裡,代表了一段主動向她伸出手來的友誼。

  那個人是溫和而友好的,盡管他是一個巫師,但並沒有因為擁有了特殊的能力而看不起任何人。佩妮想到在車站所見的那匆匆一面中,他們一起看著面前的猩紅色蒸汽列車,盡管那之後一個人要登車,另一個要離開,但那一刻他們肩並著肩站在一起,仿佛沒有任何區別。

  那時自己要哭不哭的表情一定很醜。佩妮不經意間突然想到這一點,而後猛地倒吸一口涼氣,懊惱地抬手捂住了額頭。

  對於佩妮這些小小的糾結,伊萊全然不知。他還沒有收到佩妮新的來信,不過哪怕是家人,也並不會一封緊接著一封地寫信。有需要的時候能聯系到就好了,他莫名地篤定佩妮一定會再寫信給他。盡管他們依然不能算是對彼此的性格與為人很熟悉,但伊萊對自己推定的結論相當信任。

  一定要說原因的話,大概是他覺得佩妮足夠勇敢——鮮明激烈地表達出自己的排斥抗拒是一種勇敢,向已經感受到過排斥的魔法界再一次嘗試溝通也是。盡管她並不能說是用對了方法和態度,連和自己的巫師妹妹保持良好的關系態度都做不到,但伊萊覺得,人不能總是苛求別人將一切都做好,交流要靠雙方的努力。

  所以他將自己家的地址留給了她,盡管這引來了父母熱情過頭的追問——史密斯先生很好奇他是怎麼交到了一個筆友,史密斯太太則意外於他寫信的對像是一個麻瓜,十分直白地表示,雖然她並不打算干涉兒子的感情問題,她也並不是對麻瓜有偏見的巫師(否則也不會嫁給一個麻瓜),但她認為她的兒子現在涉及這些還為時過早,起碼要等到四年級之後再考慮。

  伊萊覺得她為之煩惱的這些東西才真是為時過早……

  總之,為了家庭關系的和諧,讓爸爸媽媽不要再對他關系純潔的筆友投以過多額外的關注,伊萊不得不在寫完作業後,在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圓桌旁多留了一會兒,給父母寫了封回信。

  他正在回應父母多得過分的好奇心時,莉莉滿臉是笑地從外面回來,徑直跑到他面前坐下,興高采烈地猛地靠近他,壓低了聲音分享自己的喜悅。

  「伊萊!」她快樂地說,周身洋溢著歡悅的輕松,「佩妮給我回信了!我前天用貓頭鷹給她送了封信,送到了學校——她沒有為此生氣!還在信裡跟我道歉了!你說得對,溝通永遠是有效的,我要盡最大的努力嘗試才行,畢竟那可是我的親姐姐!」

  啊。伊萊停下筆,看向被她緊緊攥在手裡的信,從地址到字跡都有點熟悉,和他收到的那封一樣。

  這麼說,他比莉莉還早一步收到佩妮的信,盡管這其中有一些合理的原因,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收到了父母的打趣,伊萊下意識從旁邊拖過來一卷羊皮紙,將自己寫到一半的信不動聲色地蓋上。

  「那太好了。」他說,發自內心地露出笑容,「我想也應該會是這樣,我在火車上就和你說過了,是不是?你姐姐也為一時的衝動感到抱歉,如果你們能夠好好交流,一切都會變得更好。」

  說得沒錯。莉莉用力點了點頭,而後煩惱地嘆了口氣。

  「如果西弗也能這麼友好就好了。」她說,困擾地單手托腮,「他對佩妮總是很不客氣,我覺得佩妮之前的態度這麼差,和他們兩個互相敵視也有關系……為什麼西弗好像對麻瓜有這麼大的敵意呢?我感覺他似乎也不光是針對佩妮。」

  「這太顯而易見了。」旁邊的圓桌上有人說,「斯萊特林的人都是那副鼻孔長在天上,看不起一切的傲慢樣子,你們總該知道的,那個學院的人都不正常,鼻涕精當然也是一樣。」

  莉莉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氣呼呼的,她轉過頭去,生氣地說:「沒人問你,波特!」

  詹姆.波特和他的室友們坐在另一張圓桌旁,頭發亂糟糟的,校服穿得不是很規整,隨意地露出一截裡面的襯衫領子。他沒什麼坐相地翹著二郎腿,正漫不經心地往羊皮紙上寫字母,這一切都和他很相稱。

  「得了吧,伊萬斯。」他哼了一聲,言之鑿鑿地說,「斯萊特林本來就都是那樣的,你很快會發現,你維護鼻涕精的行為有多可笑,說得他不是那麼討人厭似的,瞧他那副幾天沒洗頭的樣子。」

  「如果你學不會尊重別人的朋友,就請把嘴閉上!」莉莉嚴厲地說,對他怒目而視。

  詹姆吹了聲滿不在乎的口哨,朝她挑起一邊眉毛,帶著點挑釁地和她對視,笑嘻嘻地道:「別激動,只是說點實話,不願意聽我也沒辦法。」

  莉莉看起來氣得要命,伊萊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胳膊,看向隔壁桌的詹姆和他的朋友們。

  他們都住在他的隔壁宿舍,霍格沃茨在分院和分宿舍上明顯很有一套,他的舍友們都是比較好交流守規矩的人,而他隔壁宿舍的這幾個同學就要熱鬧得多。開學僅僅一個禮拜的時間,詹姆.波特和他的朋友西裡斯.布萊克就已經讓所有教授記住了他們——他們甚至已經吃了第一個禁閉,著實戰績斐然。

  「一般來說,說話最好還是不要那麼絕對。」伊萊平靜地說,「你朋友的家人也是斯萊特林出身,這麼說話對他大概也有點失禮。」

  哦。詹姆露出恍然的表情,顯然是經伊萊提醒才想起來這事。他轉向一邊的朋友:「抱歉,哥們,我忘記了。你沒介意吧?」

  西裡斯.布萊克漫不經心地看著塔樓窗外的風景,休息日的清晨,理應這樣散漫的無所事事。他沒有加入他們剛才的小小口角,直到聽到詹姆叫他,這才轉過頭來。

  他在格蘭芬多,乃至整個霍格沃茨,都是個絕對的名人。甚至絕不僅僅局限於一年級中間——無論是他古典俊美的外表,還是他布萊克家族成員的身份,都是那麼的引人注目。而真正讓他名震全校的則是他的分院結果——一個布萊克家族的格蘭芬多,是布萊克家族有歷史記載至今的唯一一個。

  他在第二天就收到了來自家裡的吼叫信,整個霍格沃茨禮堂裡都回蕩著他的媽媽沃爾布加.布萊克夫人嚴厲高亢的責罵聲,那真是一場過分苛刻的訓斥,分院的結果又不是他本人指定的。

  他的視線掃過詹姆,對他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並不介意,隨即看向伊萊,深灰色的眼睛注視著他。

  「詹姆的說法也不能算錯。」他說,表情帶著明顯的冷淡與不以為然,「純潔的布萊克,高貴的斯萊特林,以純粹的巫師血統為傲,看不起任何混血和麻瓜出身的巫師,視與他們同為巫師為恥,認為他們玷污了魔法——他們就是這樣的,尤其是在響應那個人的號召之後——」

  「那個人?」伊萊和莉莉一起問。

  西裡斯.布萊克嘖了一聲。

  「他們不說他的名字,只叫他黑魔王。」他說,「具體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或許你可以問問你的那個朋友,他說不定就正在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裡,和其他人一起暢想著怎麼加入黑魔王的隊伍呢。」

  空氣一時安靜了片刻,沒有人說話,似乎在這個名字說出口的剎那,一陣寒風就吹過每個人的心口。

  詹姆沒有再繼續挑釁莉莉,他和西裡斯頭碰著頭湊在一起,不知道在說著什麼。莉莉堅決地收回視線,不願意表現出對他們話題的好奇。但她對剛剛聽到的東西明顯無法完全無動於衷,不安地在椅子上動了動。

  「黑魔王?」她小聲問伊萊,「你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嗎?這個名字聽起來好像不太好……」

  伊萊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聽我媽媽說過一次,在我接到錄取通知書,即將來霍格沃茨上學的時候。」他輕聲說,「媽媽要我保證,在學校裡只需要學習,不要過多地流露出一些自己的觀點——尤其是在和某種流行的觀點有明顯衝突的時候,挺身而出成為焦點是不明智的。」

  「什麼流行的觀點?」莉莉快速地問,顯得有點不安。

  「純血至上。」伊萊頓了幾秒,「……法西斯主義早期也有很多擁護者,是不是?」

  莉莉的臉色一下子變白了。

  「但是我覺得……」她猶豫著說,「我們只是學生?而且我覺得學校裡的大家很友好,起碼基本上很友好。雖然斯萊特林也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但是我想,應該還不至於……」

  「能這麼想也很好。」伊萊松開眉頭,朝她安撫地笑笑,「魔法界的情況我其實也並不特別了解,但是……莉莉,或許你應該和斯內普聊聊,不管怎麼說,歧視總是不對的,不管是巫師還是普通人。」

  說這話的時候,他又不經意地想起了佩妮。覺得和說服她轉變態度相比,說服斯內普要難得多。他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斯內普對麻瓜的厭惡比莉莉想像中更加堅決,難以轉變。而佩妮對巫師的排斥,不知道是不是說成一種渴望與無法觸碰的失落混雜而成的嫉妒更加確切。

  而她現在的態度轉變得這麼明顯,所渴求的部分似乎也並沒有那麼多。像是某種警惕心極高的小動物,炸著毛見誰都一臉敵意,看起來凶相畢露,其實只要順順毛就能解決,只是想被人更認真地對待一些。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會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但伊萊為此露出了一個微笑。

  「你姐姐在信裡說了什麼?」他和莉莉又隨意地往下聊了幾句,狀似不經意地問。

  「嗯?」莉莉想了想,「主要是跟我道了歉,關心了一下我在學校的生活……哦,不過她問我會不會用魔法在手帕上繡字,不知道她怎麼會想到問這個問題……你會嗎,伊萊?」

  伊萊眨了眨眼。

  「據我所知,學校裡並不會教這個咒語。」他說,唇角的笑容更大了一些。

  「不過這個咒語好像會很實用,你覺得呢?學一下大概也沒壞處。」

  說得對。莉莉贊同地點頭:「有道理。那伊萊,你能不能——」

  「不能。」伊萊咳了一聲,視線轉向一邊,「我沒法教你,我的掌握程度還不到位呢。」

  好吧,只能等伊萊完全掌握之後再學了。莉莉在給佩妮的回信中寫:

  -又及:佩妮,你問我的那個咒語,並不是我們上課時會學到的內容,就我目前所知,我認識的人裡只有伊萊會,但他說他掌握得不太好,還沒法教我……你是怎麼想到有這個咒語的?你真聰明!

  當然想不到,她又不是那些有著奇奇怪怪能力的巫師。佩妮接到信後又一次拿出手帕,挑剔地尋找字母中不夠完美的部分。她找了半天,發現最後一個s的收尾或許不像前面的那麼流暢,這讓她莫名其妙地對著手帕微笑了好一會兒。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墨幽謐的火箭炮~


第6章

  伊萊的預感完全沒錯,斯內普比佩妮要難以改變說服得多——兩者的偏見嚴重程度與決心都完全不是一個量級,而他比莉莉更早地明白了這一點。

  無論是出身什麼樣家庭的新生,在入學之前對魔法世界有沒有了解,都能在開學後的一個月內,完完全全感受到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學院的敵對。說來奇怪,明明學校裡有四個學院,但火藥味偏偏只集中在這兩個學院之間,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就可以相當程度地免受其害,真是令人困惑。

  細究原因的話,大概是因為兩者無論是在魁地奇杯還是在學院杯上,都是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加之學院氣質和特性上也十分不合。因此雖然麥格教授和斯拉格霍恩教授都並不是很偏心的人——斯拉格霍恩教授或許對某些出色的學生有格外的優待——但即便有兩位相對公正的院長坐鎮,兩個學院的敵對意識也沒有削減半分。

  但莉莉才不會管這些呢,她認為兩個學院的幼稚對立對她找她最好的朋友寫作業不會有任何影響。

  她常常和斯內普約在圖書館一起寫作業——格蘭芬多休息室裡總是有討人厭的自大狂波特和布萊克在。那兩個虛有其表的家伙拿違反規則當有趣,還學不會尊重別人,偏偏還特別受歡迎,好像其他人的眼睛都瞎了似的,真是令人惱火,她寧願多走幾步到圖書館和西弗一起寫。

  這倒也並不是僅限於兩個人的約會,莉莉每次都會把瑪麗叫上一起——女孩子的友誼就是這麼形影不離,像連體嬰一樣,幾乎沒有分開的時候。

  斯內普對此明顯感到不太高興,不過他並沒有在莉莉面前出來。伊萊則認為這和自己完全沒有關系,與世無爭地看著自己的書,在同學們的暗流洶湧中獨自清淨。

  「不要總捧著你那些書看了,伊萊,書是看不完的。你怎麼能眼裡只有這些書呢?應該和你的朋友們多聊聊天。」

  莉莉把他面前的書抽走合上,把頭湊過來,看他的作業寫到哪兒了。在看清楚他的進度之後,她頓時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呼:「你竟然都已經快寫完了!怎麼能這麼快?我才剛剛寫了三分之一!」

  「我們一定要在圖書館聊天嗎……」伊萊不是很情願地抬頭,看著被莉莉拿走的書,嘆息一聲,將論文收了個尾,推向莉莉,「這是我的思路,可以比對一下,如果你需要的話。」

  那真是太感謝了。莉莉笑眯眯地說,把他的論文拿過來,仔細觀摩,和自己的論文進行比較,得出一些思路上的啟發,她很擅長這個。

  她是個聰明的女巫,在開學一個多月之後,才華已經開始顯山露水,麻瓜家庭出身並沒有埋沒這種天分,她的優秀是顯而易見的。

  不過伊萊和她的聰明又不一樣。如果說莉莉有著出色的天分和強大的創造力,能在變形課與魔藥課上嶄露頭角,伊萊則是具有縝密的邏輯思維與強悍的記憶力,並對魔法應用原理有著濃厚的探究興趣,在魔咒與魔法史這種課上無人能敵。

  這種能力體現在論文寫作上尤為明顯:沒人能在需要交論文的作業上贏過他,開學至今,他已經因為優秀的論文作業為格蘭芬多加了至少三十分。

  「你是怎麼能寫得這麼有條理的,伊萊?」瑪麗也將頭湊了過來,和莉莉一起看著伊萊的家庭作業,將自己的作業草稿果斷劃去一段,添上了一個新的論述點。

  伊萊聳了聳肩:「如果你們也有一個歷史學教授父親,幾歲大的時候就開始看他的論文,你們也完全可以。我這只是熟能生巧,沒什麼大不了。」

  「學霸總是這麼說。」瑪麗嘀咕了一句,環視和她坐在同一張桌上的其他三個人,露出了憂郁的表情,「天啊,我才發現,你們三個的成績都很好……你的成績也很好是不是,西弗勒斯?」

  當你和一個人在一張桌上一起寫了將近兩個月的作業,你確實就很難再疏離地稱呼對方的姓了,就算對方來自一個關系很差的學院也是如此。

  正在作業上奮筆疾書,鼻尖都快垂到羊皮紙上的斯內普只是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顯然覺得沒什麼回答的必要,於是只是簡單地勾了勾唇角算作回應,就又俯身下去。

  「西弗在開學前就知道很多咒語呢。」莉莉自豪地替朋友說,頗有一些與有榮焉,「他懂得可多了!魔藥的事情,魔咒的事情,還有巫師界的事情,他都知道!我那時就知道他一定會是一個優等生。」

  當誇贊的人不同時,斯內普的反應也變得完全不一樣。他有些窘迫地抬起頭,不好意思地輕咳了一聲,看向莉莉時,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

  「那沒什麼大不了。」他說,「雖然你沒有基礎,但是你的進度超過了很多人,莉莉。」

  莉莉回以他一個燦爛的笑容,顯得很高興。她向往地說:「雖然你這麼說,西弗,不過能在入學前就打好基礎真是太棒了。我真羨慕啊——你和伊萊都懂得那麼多!」

  斯內普聞言不明顯地一頓,不由看了眼伊萊,沒說話。伊萊微笑以對,狀似不經意地岔開話題:「我和西弗勒斯學習的方向大概不太一樣,你知道,來霍格沃茨之前我在上小學。」

  對,沒錯。莉莉笑起來,調皮地和他交換了一個視線:「說得也是,我們有麻瓜血統的人都得去上小學——我必須要說,雖然那幾年裡我沒有在學魔法,不過多上幾年學我覺得還是挺有用的。」

  「是啊。」伊萊自然地說,「其實在霍格沃茨畢業之後,我還挺想再回去讀個大學的——麻瓜的有些課程是很有意思的,深造起來應該也會很有意義,是不是?比如家庭醫藥護理常識,普通人沒有愈合如初和白鮮香精,那學習一些醫藥常識就很有必要。」

  說得對。莉莉把頭點點,突然覺得有點奇怪:「這個課程一般只有女校才開吧,這個伊萊你也知道?」

  伊萊愣了一下:「……是嗎?我聽別人說起的,感覺很有用。」

  這倒沒錯。這個說法沒什麼蹊蹺的地方,莉莉沒覺得有哪裡不對,話題很快轉移到了另外的地方。伊萊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她,確定她沒有多想,這才松了口氣。

  明明說的是實話,卻莫名有種剛剛在說謊的心虛感覺。伊萊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佩妮的來信就在他的書包裡放著,昨天早上剛收到的,寄到他家又轉寄到霍格沃茨,長途跋涉後終於來到他的手裡。

  她在信裡提到了她學校裡的藝術節、用驕傲的口吻告訴他,她入選了學校裡的合唱團,現在每天放學後都要再去排練兩個小時。英國的深秋總是涼得格外早,她這兩天好像有點著涼,覺得嗓子不太舒服,不過也可能是累的——她用了將近一頁的篇幅抱怨了合唱團的團長,一位高年級學姐,看得出來她對她很不滿。

  有關家庭醫藥護理常識課的字樣出現在其中一段,並沒有展開來講,她在信裡用略帶自嘲的口吻,酸溜溜地說,這門課沒什麼好說的,你一定覺得很沒必要。你們有些更高明的玩意兒是不是?我聽莉莉說了,她之前感覺自己有點感冒,就去醫療翼拿了瓶藥劑喝掉,耳朵裡冒了一下午的煙就好了——多麼便利啊,麻瓜的醫藥課在你們眼裡一定蠢透了?

  伊萊差不多已經習慣了她的說話方式,能從她總是顯得有點刻薄的字裡行間讀出別扭的忐忑與不確定。他還沒有回這封信,打算在回信中附上幾片強力薄荷糖。雖然這是一種魔法界才有的糖果,不過並沒有什麼魔法效力,只是通過草藥的配比達到出色的提神效果,對緩解嗓子滯澀很有效。

  在他寄去那封道歉信之後,這還是佩妮第一次給他寄信。這封信長度可觀,但真正可以謂之有用的東西很少,幾乎都是佩妮在講述她的生活,穿插著她對巫師界和魔法學校或好奇或警惕的想像。身處霍格沃茨,讀到這封信的感覺很奇妙也很有趣,伊萊在這些沒有重要含義的信裡,格外真切地體會到了來自遠方的友誼。

  朋友之間不就是這樣的嗎?並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可講,只是分享自己的生活,給予對方陪伴和鼓勵,這就是友情的意義。

  他打算在回信裡寫一些學校裡突然變化的樓梯,教授們有趣但復雜的作業,同學們學習時鬧出的笑話,自己在圖書館裡看到的神奇動物與魔法,這些東西往往能對麻瓜世界中的一些神奇傳說做出解答。

  伊萊心裡覺得這其實沒什麼不能說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卻又沒有真的把這件事告訴莉莉。或許這算是他和佩妮兩個人之間的秘密吧——朋友也是要有隱私空間的,是不是?

  伊萊略作一番思考就說服了自己,趁莉莉不注意時又拿起一本書,繼續看了起來。

  莉莉和瑪麗做完作業就一起回了宿舍,今天難得有陽光,她們打算去湖邊散散步。圖書館的桌旁只剩下兩個不同學院的男孩,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

  伊萊看完手上的這本,起身去書架上取書單上的另一本待讀書目。回來的時候路過斯內普身後,他不經意地朝他的論文上看了一眼,而後停下腳步,探身過去,指尖在一個單詞上點了點。

  「這個咒語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他簡單地說。

  斯內普受驚地皺了下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烏龍出洞。

  他沉默了一下,用筆將這個歸屬於黑魔法範疇的咒語劃去。伊萊抱著書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翻開書開始閱讀,斯內普停下了筆,視線落到他身上。

  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輕聲說:「你很尊敬你爸爸,伊萊?」

  「什麼?」伊萊從書頁中抬起頭,略有些驚訝地應了一聲,「是的,當然,他是我爸爸。」

  斯內普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來。

  「一個不害怕魔法,不覺得巫師是怪物的麻瓜?」他輕聲問,露出一個有點刻薄的笑容,略帶著些許譏誚,「真是罕見的勇氣與驚人的膽量,這是不常見的,伊萊,你幸運過了頭。」

  伊萊的眼睛也很輕地眯了一下。

  「我不覺得。」他迎上對面男孩的視線,平靜地說,「麻瓜對上巫師的態度無非就是兩種,接受和排斥。遇上哪種的情況都是一半一半,西弗勒斯。和麻瓜通婚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我尊敬我的爸爸也和他是麻瓜或巫師沒有關系,僅僅是因為他是個好爸爸。」

  斯內普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掀起嘴唇,淡淡地冷笑了一下。

  「麻瓜都不可信。」他說,聲音輕如耳語,「你早晚也會明白的,伊萊。」

  伊萊合上書,沒有一絲遲疑地說:「我想不會,我有自己的見聞和判斷,並且相信由此得出的推論。」

  「啊,當然。」斯內普輕輕地說,「一個鄧布利多派的格蘭芬多,你肯定是這麼想的。」

  伊萊沉默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又是什麼派的,西弗勒斯?」

  斯內普沒說話,兩人互相對視了一會兒。

  「希望你不會後悔你今天的堅持,伊萊。」斯內普說。

  「希望你敢於在莉莉面前說你的觀點,西弗勒斯。」伊萊回應。

  他們同時收回視線,清楚對方雖然和自己同樣都是混血巫師,但注定不可能成為同一類人。


第7章

  伊萊個人覺得,對於一年級的學生而言,現在就言之鑿鑿地聲稱自己選擇了某種道路是不明智的,更別說什麼站在哪一派。哪一派大人物都不會把他們這種小孩兒當回事,他們都還沒到被人認真對待的年紀,大人連討論正事時都總是會避開他們。

  伊萊自己家裡的情況倒是還好,史密斯先生慣於用平等的態度和他交流,從小就培養他獨立思考的能力,對他也有著足夠的尊重。不過史密斯夫人的態度就不太一樣了,她根本不把巫師界正在發生的時事明白地說給他聽,盡管她也承認自己的兒子是個聰明而早熟的人。

  伊萊對她的行為稍微有點腹誹,不過沒到不滿的程度,反正他長了眼睛,並且善於思考,自己會向周圍去看,這往往比報紙上的文字來得更加直觀。

  說起報紙,上面倒好像反而沒什麼重要的消息——伊萊從上個禮拜開始訂購了《預言家日報》,連著看了好幾天魔法部辛勤工作的官方通稿,覺得除了上面的照片會動之外,其他的部分都比《泰晤士報》無聊得多。

  不過在頭版頭條魔法部的工作動向之外,其他版面的報道總是會有一些讓他不太舒服的地方。今天的娛樂版上用嘲諷的語氣報道了一樁魔法道具誤入麻瓜社會,造成了十一名麻瓜受傷的新聞,用奚落的口吻聲稱:「麻瓜們總是看不見身邊的魔法,他們相信是自己記錯了、產生幻覺了,甚至因此而排斥更接近真相的其他麻瓜……愚蠢的行為,巫師為什麼至今還需要在這些瞎子面前隱藏自己?真是令人費解。」

  伊萊覺得這篇報道的口吻才更加令人費解,這是官方報紙所應該有的態度嗎?他從中讀出了明顯的高高在上意味,有些遲疑是不是自己過分敏感。

  他在清晨的格蘭芬多長桌上環顧左右,希望得到一些支持與理解。

  「看看這篇報道。」他對坐在旁邊的萊姆斯.盧平說,「有點想當然了,是不是?」

  盧平因為他的突然搭話而驚訝了一下,他們兩個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課堂上偶爾一組時相處很友好,不過私底下沒有太多接觸。盧平總和他的室友們一起,詹姆.波特,西裡斯.布萊克和彼得.佩迪魯,他們四個漸漸開始形影不離。

  不過他很快回以伊萊一個友好的微笑,接過報紙讀了起來。他看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就把報紙還給了他,表情十分平靜。

  「大多巫師都是這樣的。」盧平輕聲說,「發自內心地覺得非巫師人種是低等的,不光麻瓜,還有妖精,小精靈,巨人,吸血鬼,以及……以及另外的一些智慧生物。這種觀點一直存在,最近越發流行,甚至到了報紙上都可以公開報道的程度。」

  伊萊的眉頭微微皺起。

  「我從小就看《泰晤士報》。」他思索著說,「我以為像這樣的官方報紙,並不會因為某種觀點流行就登諸於報。它某種程度上應該是官方部門的喉舌,代表有統治力的風向,要發布一些有利於平等、團結、更融洽的發展的觀點——即便確實有這樣的歧視觀念傳統,也應該在明面上盡量遏制。」

  即所謂的政治正確。伊萊盡管並不贊同其中的所有觀點,但毫無疑問,這對消除明面上的種族歧視、糾正風向與維持和平,有著非常明顯的作用。

  盧平看了看他,嘴邊露出一絲苦笑。

  「你怎麼知道,這些不是官方的態度呢?」他輕聲說。

  伊萊愣了一下,兩人一時都沉默下來。

  「就我的體感來說,我覺得並沒有那麼嚴重。」隔了一會兒,伊萊才說,「霍格沃茨對麻瓜家庭的學生足夠一視同仁,盡管個別同學的偏見很強烈,但總體的環境是友善自由的,這樣才正常。」

  「那是因為鄧布利多校長是個極其偉大的人。」盧平認真地說,抬頭看向教職工用餐的長桌,目光中帶著發自內心的尊敬。

  「你無法想像鄧布利多校長是多麼的善良和仁慈。」他嘆息般地低語,「無論是什麼樣的學生,他都願意給一個機會——既正義,又有著守護這份正義的強大。伊萊,你從小不是生活在巫師世界,或許並沒有意識到,霍格沃茨是巫師世界裡的伊甸園,這裡正是魔法界之中最光明的部分。」

  「在霍格沃茨之外呢?」伊萊不由得問。

  「是真實的魔法世界。」盧平嚴肅地說,露出一個苦笑。

  「人們現在歧視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師,歧視具有其他智慧生物血統的魔法攜帶者。下一步也許就是歧視混血巫師,離這一天也並不是特別遙遠……離開霍格沃茨之後,這就是我們要面對的世界。」

  盧平說完這番話後,似乎自己也被自己的抱怨嚇了一跳,臉色變得蒼白。他匆匆折好報紙還給伊萊,不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埋頭繼續吃飯。

  他味同嚼蠟地解決了一片塗滿花生醬的面包片,突然注意到伊萊自那之後還沒有動過刀叉。他有些擔憂地轉頭,看向自己聰明成熟的同學:「伊萊?你還好嗎?」

  伊萊誠實地說:「不太好。」

  他心裡像是堵著什麼東西,沉甸甸的,讓他的呼吸變得有點艱澀。盧平擔憂地看著他,伊萊沉默了一會兒,平靜地搖了搖頭。

  「我有一個麻瓜朋友,不會魔法,但是對魔法界特別向往,對這裡的一切都報有美好的幻想,特別羨慕巫師,是被魔法拒絕過也沒有打消熱情的渴望。」他慢慢地說,稍稍垂下眼簾,「還有我爸爸,他也是個麻瓜,對巫師的生活總是特別好奇,會樂此不疲地閱讀巫師的歷史,和麻瓜歷史相對應著比較,做一些歷史學上的研究,盡管這種研究根本沒法公開發表。」

  伊萊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慢慢呼出來,只覺得胸口的沉重凝滯沒有減輕半分。

  「他們這麼向往的魔法界,其實並不是他們想像中的某個天堂,越是能夠接觸到一星半點,越是能感受到其中強烈的落差。」

  他頓了一會兒,說:「我有點不知道,一無所知和真的了解到其中一部分,到底哪種情況對他們來說更加殘忍。」

  盧平因為他的話沉默了一會兒。

  「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吧。」他最後說,「但如果要我回答的話,就算明知道會得到什麼樣的待遇,我也會堅定地朝這裡靠近——這可是魔法,是梅林對我普通的人生最好的饋贈。」

  收到伊萊的信和隨信寄來的強力薄荷糖時,佩妮正氣呼呼地在宿舍裡坐著,怒氣勃發地抱怨個沒完,生合唱團學姐也生自己的氣。

  三天後就是校慶表演了,她嗓子的情況竟然越來越糟!像是有塊棉花堵在嗓子眼裡,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悶悶的。合唱團的學姐竟然這時候找到她,盛氣凌人地說介於她嗓子的情況始終沒有好轉,她們今天就要找替補來代替她的位置了!

  該死!她明明為之努力了大半個月!她已經拿到了自己為這次合唱特意定制的禮服,而她們竟然要她把那條裙子借給替補!佩妮聽到消息時生氣得想哭,但她總是那麼善於忍住自己的眼淚——她生硬地表示隨她們的便,高高昂起頭離開了,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宿舍裡時才能慢慢消化自己的情緒。

  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嗓子出問題?在磅礡的怒氣過後,漫上心頭的是無窮無盡的委屈。她現在不想接觸任何人和事,只想自己靜靜地坐著——直到她莫名其妙的,像是若有所覺般看了一眼窗外,驚愕地看到一只貓頭鷹正在向她飛來。

  是莉莉的信?不,這不是莉莉的那只貓頭鷹……佩妮的心突然猛地跳了一下,驀地站起身,一把推開了窗,朝窗外探出身去。

  貓頭鷹徑直朝她飛來,落在她的書桌上,朝她伸出了一條腿。佩妮的手莫名有點發顫地接下了它腿上的包裹,從裡面拿出了一袋糖和一封信。

  -佩妮:

  -最近天氣變化劇烈,真心希望你能避開這次強烈的寒流侵襲。上封信裡你說你嗓子不太舒服,我對此感到擔憂,隨信附上了強力薄荷糖——莉莉說你並不介意在學校裡見到貓頭鷹,並喂它們一點吃的,我就直接選擇了貓頭鷹郵寄,這樣會更快些,希望對你的情況有所幫助。這是我的貓頭鷹溫迪斯,你有它的一片羽毛,喂它一點餅干碎就好,如果你有的話。

  -我問過校醫室的龐弗雷夫人了,即使你已經感冒,這種糖對緩解你嗓子的狀況依然有著良好的效果。我想向她要一副感冒藥劑,但她沒有同意,一來用貓頭鷹不好攜帶,二來她說這種藥的藥效實在太過顯眼,你肯定沒法向別人解釋為什麼你的耳朵會冒一下午蒸汽。

  -如你所見,魔法雖然方便,但使用魔法的依然是人,會無可避免地有許多不那麼理想化的地方,魔法界也一樣。我知道你很羨慕莉莉能夠成為一名巫師,來到霍格沃茨就讀,但實際上無論是這所學校,還是魔法界本身,都不是完全友好無害的,來到這邊會面對新的問題,增加一些本可以不經受的壓力,這些遠比在普通學校上課來得更加沉重,也讓人感到很不舒服。

  -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簡略地描述我所見到的一切,它是一種隱隱約約的感覺,蒙在臉上的一層黑紗,遮蔽視線也讓人呼吸不暢,或許可以形容成無能為力,盡管以我現在的年紀,想要做點什麼也純屬是痴心妄想。如果可以,真希望能見你一面,當面的聊天總是比書信來得方便,不是嗎?我會回家過聖誕節,莉莉說她也是。你和你的父母會去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接她嗎?也許我們能在那時候見上一面?說得有些遠了,總之衷心祝你合唱順利,我知道那首曲子,旋律很優美,如果我能聽到就好了,我還沒聽過你唱歌呢。

  -真誠的祝福,來自伊萊.史密斯

  佩妮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她毫不猶豫地拆開了一旁的紙袋,拿出一顆薄荷糖塞進嘴裡。

  提神醒腦的感覺像是去瀑布下衝了個澡,又像是置身於濕潤清新的原始森林。她感覺自己的鼻腔一下子就通了氣,嗓子也變得毫不滯澀。

  連一秒鐘都沒有耽擱,佩妮跳了起來,徑直衝向合唱團的訓練室,連信都來不及放下。

  伊萊在信裡的情緒好像有點低落。在奔跑中,她喘著氣想。她覺得自己能夠體會到伊萊的情緒,會在回信中想盡辦法安慰他,讓他重新變得充滿活力,她要好好想想辦法,她能做到的方式……

  她想她可以告訴他,就算他正為自己的力所不能及而煩惱,他依然能在舉手之間,就能讓她的煩惱消彌於無形。這就是魔法——能被魔法眷顧,毫無疑問是種幸運。

  他或許現在能做到的還不是很多,但她毫無疑問地相信著,只要他想,他就能做到更多,改變更多——畢竟在認識他之前,她從未想過這種幸運還能與她有關。但當今天她收到來自他的貓頭鷹時,這一切因他而改變,她就像是終於收到了來自霍格沃茨的那封通知書一樣,擁有了那份遲來的幸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一凡二燦三鹿的地雷~


第8章

  雖然魔法世界並不是普通人想像中的伊甸園,會讓人覺得無力與無奈。但伊萊依然覺得,能夠擁有魔力,成為一名巫師,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發現自己擁有魔力時的感覺,就像普通人某天忽然被人告知自己是個超人,那種由衷的喜悅是沒有任何東西能替代的,魔法就是這麼神奇。

  就像是佩妮在回信中所說的那樣,或許他並不是什麼都能做到,但只要有改變的想法,人總能創造自己也想不到的奇跡。雖然伊萊現在暫且想不到自己能創造什麼奇跡,不過他確切無疑地得到了激勵。

  伊萊喜歡霍格沃茨,也喜歡自己學習的每個科目,它們都很神奇,擁有各自獨特的魅力。他最喜歡的課原本應該是魔法史——如果賓斯教授的授課形式沒有那麼無聊的話。如果結合課程本身與授課教授兩方面來看,魔咒課就毫無疑問地成了他最喜愛的科目,他在這門課上的表現也突出到讓人驚嘆。

  「真是奇怪,你竟然不是我們拉文克勞的學生?」弗利維教授如此感慨。不過他並沒有因為伊萊是個格蘭芬多而削減對他的欣賞,這位拉文克勞的院長親切地邀請伊萊去他的辦公室,一起探討他在學習過程中思考的魔咒問題。

  「麻瓜的電子產品在城堡裡不能使用,當然。霍格沃茨的魔法磁場過強了,會干擾到麻瓜物品的磁場,讓它們沒法正常運行。」

  「一種電磁波嗎?魔力也是?」伊萊若有所思,鑒於巫師們對電磁波基本沒有了解與知識儲備,一時也無法肯定自己的判斷。

  弗利維教授是個學問出色的男巫,對於伊萊的麻瓜學界觀點,他竟然知道一些,稍加思索之後,給予了肯定的答復。

  「麻瓜學說中對磁場的稱呼?或許也可以這麼說。」他初步認同了伊萊的觀點,而後好奇地問,「你為什麼會琢磨這個問題?這涉及到非常高深的魔法應用原理,你涉及這方面還太早了。」

  「您知道,我是混血家庭出身,之前一直生活在麻瓜中間。」伊萊坦然地說,魔杖在空中勾勒出了一個電話的輪廓,「弗利維教授,麻瓜世界中有一種電子通訊設備叫電話,只要知道對方的號碼,就可以輕松地和對方實現通話——非常方便,只需要每月支付一筆不高的話費。」

  「巫師有飛路粉,門鑰匙,幻影移形,強大的巫師也可以通過守護神互相傳遞消息。」弗利維教授聳了聳肩表示疑惑,「沒有你口中的電話有什麼關系嗎?」

  「電話的使用門檻要低很多。」伊萊很快回答他,明顯自己私底下已經想過了,「不需要強大的魔力做支撐,也不是每個場合都要興師動眾的面對面。這種通訊設備是方便而實用的,無論是魔法煉金物品還是麻瓜科技造物,我想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讓生活更加便利。」

  弗利維教授仔細考慮了一下他的話。

  「聽起來不壞。」他鼓勵道,「如果不把目標局限在霍格沃茨,別的地方可能要好開展得多。你的混血出身顯然讓你的思維更加開闊了——這是好事,也是我們至今還在和麻瓜通婚的意義,固步自封是永遠無法進步的,要去學習更多可能。」

  伊萊露出一個微笑,接受了這句贊美。忽而又聽弗利維教授感慨:「你的入學年齡或許晚了幾年,如果再早一些來學校,有個人說不定會和你很聊得來。」

  「誰?」伊萊疑惑地問。

  「亞瑟.韋斯萊。」弗利維教授說,將批改好的他寫的課外論文卷起來遞還給他,「韋斯萊家是巫師界最古老知名的純血巫師家族之一,但我從沒見過那麼喜歡麻瓜物品的人……簡直可以說是痴迷了。他現在進入了魔法部工作,和莫麗.普威特——現在是莫麗.韋斯萊——的兒子比爾去年剛出生。雖然他們是私奔在一起的,不過要我說,這是很般配的一對,他們會過得很幸福的。」

  伊萊聞言抬起了眉。

  「私奔?」他有點好奇地問,「巫師界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我是說……雙方家長不同意?他們一個是純血,一個是混血?又或者是麻瓜家庭出身?」

  「都是純血。」弗利維教授簡單地說,「不過普威特家族和一些斯萊特林學院畢業的家族關系比較近,這段戀情就變得讓人沒那麼看好。現在的年頭,情侶相約私奔很常見,畢竟時局特殊……留下此刻的美好總是很重要的。」

  「怎麼個特殊法?」伊萊追問。

  弗利維教授刻意地清了清嗓子,轉頭看了下牆上鐘表的時間。

  「這就不是學生該理會的事了。」他說,向伊萊示意時間,「一不留神竟然聊到了這麼晚,學生都應該上床睡覺了——趕快回去吧,路上如果遇到費爾奇,就說你是在我這裡補課。」

  好吧,教授。伊萊被客氣地下了逐客令,帶著滿肚子未解的疑問,有點失望地出了拉文克勞院長的辦公室。他心裡裝著事情,注意力沒那麼集中,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什麼東西,被彈回到走廊的牆上,發出一聲悶哼。

  「哎呦……呃,怎麼是——」

  「誰在那裡?」這邊的動靜似乎大了一點,吸引到了一些不受歡迎的人。遠處突然傳來費爾奇凶巴巴的喝問,腳步聲越走越近。

  伊萊和面前漂浮的……兩顆頭,大眼瞪小眼。

  詹姆.波特和西裡斯.布萊克正驚愕地看著他,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和他撞到一起。伊萊實際上比他們還驚訝——他剛從教授的辦公室出來,這兩顆頭出現在這裡的理由肯定沒他正當。

  費爾奇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伊萊快速回神,伸出手,在面前的空氣中摸索了一下,摸到了柔軟布料的邊緣,在兩人的注視當中,默默地將布料拉起來,將兩顆漂浮的頭重新蓋上。

  不到十秒,費爾奇就大步走了過來。見到伊萊,他露出了勝利的表情。

  「哈!學生!」他惡聲惡氣地說,「大半夜的不睡覺,覺得在走廊裡游蕩很好玩?」

  「弗利維教授讓我過去找他。」伊萊說,翻了下手裡的書,從裡面抽出弗利維教授下午交給他的便簽,「我剛從辦公室出來……現在打算回宿舍了。」

  他將便簽交給費爾奇,鎮定自若地向前走,越過他後又轉過身來,朝他的方向揮揮手。

  費爾奇瞪著他離去的背影,表情像生吞了一只蒼蠅。見到一個半夜游蕩的學生而不能處罰,這顯然讓他惱火極了。他將便簽看了又看,失望地確定這不是偽造的,滿臉陰雲地回了辦公室,邊走還邊在嘴裡嘀咕著什麼。

  等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不見,詹姆才出聲,他捅了捅西裡斯的肋骨。

  「嘿,伊萊比我們想的有意思,是不是?我還以為他是個書呆子。」

  「只有你那麼覺得。」西裡斯說,眼前浮現出伊萊平靜的臉。

  這位溫和有禮,長相俊秀的同學,在格蘭芬多乃至全校的一年級新生裡都頗有人氣。每個和他接觸過的人都覺得他脾氣很好,人也風趣,並不是那種死讀書的優等生。他給格蘭芬多加了很多分,從來不吝於借出他寫好的作業,在有人向他詢問課業時總是很耐心,很多人都接受過他無私的幫助。

  但讓西裡斯注意到他的並不是這些,是他游刃有余的處事方式。西裡斯敏銳地察覺到,自己這位同學是個看起來溫和好說話,實則極有主見想法的人,很難被人說服。可他明明是這樣一個性格鮮明的家伙,卻又能和所有人保持著友好的關系,從不對任何人的不同看法指手畫腳。

  這種圓滑其實是徒勞無用的,西裡斯陰郁地想。並不是所有人之間的觀點衝突都能用求同存異來解決,指望和所有人友好共處是不現實的。既然明確了自己的立場,就遲早要和另一些人分道揚鑣,這不是靠能力可以改變的結果,是做出選擇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的命運。

  詹姆又在捅他的肋骨,疑惑於他的走神。西裡斯收回思緒,詹姆在他耳邊興致勃勃地說:「我們今天還去昨天路過的那個地方怎麼樣,小天狼星?雖然昨天我沒發現什麼,不過我總感覺那裡有隱藏的機關,後面可能是一條密道!那裡太隱秘了,我敢打賭費爾奇這種人肯定發現不了……」

  那就去吧。西裡斯懶洋洋地同意。隱形衣下的兩人游蕩在午夜的霍格沃茨城堡,享受起無拘束的冒險與這一剎那的自由。

  由於昨天晚上的午夜冒險,詹姆對伊萊的印像有了很大程度的改觀。在第二天的魔藥課上,他大聲稱贊了伊萊交上去的魔藥,甚至起哄建議斯拉格霍恩教授給格蘭芬多加上五分。

  斯拉格霍恩教授對學生總是比較親切——或許也和詹姆的姓氏有一定的原因。總之他最後竟然真的慷慨地給格蘭芬多加了分,雖然只有兩分,但也讓大家小小地歡呼了一下。

  旁邊一張桌上的斯內普表情像看到了什麼惡心的東西。

  「你和波特的關系什麼時候這麼好了?」他大為不快地問伊萊,「我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應該能夠清楚地分辨出什麼人是蠢貨!」

  「放輕松,西弗勒斯,別在意,你給斯萊特林加了五分呢。」伊萊安撫他。雖然他也沒想到詹姆的態度變化這麼明顯,不過這倒也並不讓人很驚訝,詹姆不是個難懂的人。

  總之現在最好還是跳過這個話題。伊萊收拾好坩堝,和莉莉與斯內普一起走出教室,問他們:「周末就是聖誕假期了,你們都回家吧?」

  「當然了!」莉莉臉色明快地笑著說,心情愉悅地踮起腳轉了個圈,「好幾個月沒回家了,我現在已經迫不及待了!你們說我要帶什麼回家才好?比比多味豆,巧克力蛙,甘草魔棒……」

  她的眼神閃閃發亮,明顯正陷入美好的構想。

  「還可以帶一支糾錯羽毛筆回去,雖然貴了點,不過能很直觀地體現出魔法的神奇。」伊萊建議她,頓了頓,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家人都會來車站接你嗎?」

  他寫上封信時情緒有點低落,不知道哪裡來的衝動,就邀請了佩妮在車站見面,寄出去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似乎有點唐突。佩妮在回信中完全沒有提到這件事,這讓他感到有點不太自在。

  「當然了!」莉莉快樂地說,「爸爸媽媽和佩妮都會去!我們說好了!」

  「啊,是嗎。」伊萊真誠地說,「那真是太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莉莉的情緒感染,他的心情也一下子輕松起來。

  斯內普沉默地聽著他們兩個的對話,臉色暗了暗。

  「我倒寧願不回家。」他陰郁地說。

  這句話說出口後,竟然神奇地產生了回響,連語氣都如出一轍。斯內普和另一個說話的人都頓了頓,一前一後,遙遙地互相看了一眼。

  斯內普嘴唇一掀,露出一個譏誚的冷笑。

  「怎麼,布萊克少爺青春期小小的任性?」他嘲諷地問。

  西裡斯則抬手掏了掏耳朵。

  「你們聽到什麼東西在說話的聲音了嗎?」他問旁邊的詹姆、盧平和彼得,「應該沒有吧?鼻涕精顯然是不會說人話的。」

  好了好了,打這種嘴仗不太有必要。在西弗勒斯反唇相譏之前,伊萊和莉莉一邊一個,有志一同地將他扯走。離得遠了還能聽到男孩們大笑的聲音,以及詹姆.波特的高喊。

  「你們兩個!和鼻涕精玩在一起很無奈吧?回去記得洗個澡換身衣服!免得被髒到!」

  「愚蠢的自大狂波特!」莉莉氣惱地漲紅了臉,「別聽他瞎說,西弗!」

  斯內普沒說話,安靜地稍稍垂眸,眼底的陰郁和剛才提到回家時如出一轍。伊萊看著他,第一次非常清晰地認識到,並不是所有孩子的家都是一個港灣,被親人包圍的生活也可能是種折磨。

  英國的冷空氣持續肆虐,今年的聖誕假期格外的冷。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家長們時隔幾個月,再次聚集在這裡,等待著接回自己外出求學的孩子,一家人一起過聖誕節。

  艾琳.斯內普比幾個月前更加枯黃消瘦,一個人遠遠地站在一邊;盧平夫人也是一個人來的,她的衣著透出生活的不富裕,但神情平穩而溫和。波特先生和波特夫人都來了,正站在一起,翹首以盼他們的老來得子;布萊克家的小精靈克利切穿著干淨整潔的枕套,遠遠地待在一邊,表情並不情願。

  伊萬斯先生和夫人進不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和大女兒佩妮在通道外徘徊時,遇見了和善熱情的史密斯先生和夫人。史密斯夫人一個人帶著他們四個麻瓜進了車站,在知道這家人姓伊萬斯時,夫妻倆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俱都帶上了一點促狹的了然。

  伊萊下車時就發現兩家人站在一起,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莉莉不認識史密斯先生和夫人,歡呼著飛奔向家人,撲進父母的懷裡。伊萊推著自己的行李,跟在她後面慢慢走過去,先是和幾個月不見的父母互相擁抱了一下,而後站直身,看向站在一邊的佩妮。

  她依然不那麼漂亮,站在活潑靚麗的妹妹旁邊,多少顯出幾分黯然失色。但這次伊萊注意到了她顏色很淺的眼睛,瘦削纖長的身形,有些蒼白的臉色。她穿得很正式,風衣襯衫,領口系著絲帶,柔順的金色垂落在胸前,看起來脫去稚氣,初見少女的風姿。

  她有點緊張地抿著唇角,近似於凝視地看著他,沒說話,帶著莫名的踟躕。伊萊發現自己似乎也有一點緊張,這種感覺不知因何而來,但他清楚地明白應該由自己先開口說話。

  「又見面了,佩妮。」他說,露出一個真誠的微笑。

  「我現在有點緊張,總之……非常高興再一次見到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四面體的地雷~


第9章

  在佩妮的人生中,從來沒有哪個男孩,能在她的心裡占據如此重要的位置。

  她並不是缺少朋友——她有幾個體面的、友好的、和她一樣的普通人朋友,她們會一起上課,一起吃飯,在休息日一起逛街,交換一些這個年紀正當煩惱的心事。

  但這些朋友和伊萊並不一樣。伊萊是特別的,他是一個巫師,是一個身負魔法天賦,卻依然對她友善地伸出了手的人。

  似乎也並不僅僅只是這樣,佩妮想。她珍藏著伊萊送她的手帕,薄荷糖,和他養的貓頭鷹的羽毛——甚至並不僅僅是最開始的那片,溫迪斯上次飛過來時外面的天氣不好,它在她的桌子上梳攏羽毛時自己啄掉了兩根,佩妮把它們也仔細地收集起來,擦干淨羽毛上的雪和灰塵,放進自己裝著珍藏寶貝的盒子裡,盯著它們出了很久的神。

  她當然也同樣妥善保存著伊萊的信,從開始到現在的每一封,總會在一個人時反復地重新閱讀。說實話,信本身寫得並不如莉莉的來信有趣——莉莉會興致勃勃地跟她分享自己在魔法世界的一切,開學那天因為食物太好吃而撐得晚上沒睡好,上課時成功用魔杖漂浮起了一根羽毛,會動的樓梯和向她行禮的畫像,城堡裡游蕩的幽靈和教室裡變成貓的教授……

  魔法界在她的筆下美好的就像是童話中的世界。佩妮幾乎可以肯定,如果她不是和魔法界的另一個人同時保持著聯系,她一定會感到深深的嫉妒,進而表現出過激的厭惡,就像她之前所做的那樣,將沒能被魔法選擇的失望與嫉妒凝聚成尖利的武器,狠狠地去傷妹妹的心。

  但是她同時在和伊萊通信,他用溫和平靜的筆觸,帶她看到了魔法世界的另一面。巫師們因循守舊的日常生活,根深蒂固的血統偏見,力所不能及的諸多無奈……擁有魔法的超人,也有被她的安慰激勵的時候。佩妮很難去形容自己的那種感覺,大概就像是站在地面上抬頭仰望了神靈很久,終於發現原來天堂與人間也連著細細的線,並非是觸手不可及的遙遠,這讓她感到安心與安全。

  她覺得她應該可以說對伊萊是有一定了解的——她清晰地記得他友好的微笑,在信裡提到過的每一個細節,知道他最擅長的課是魔法史和魔咒課,飛行課是他稍微有點苦惱的部分。他目前對改造麻瓜物品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想把它們經過改造之後,在巫師界推廣開來,帶來更便利的生活……

  但是真正再次見到伊萊的時候,佩妮肯定的態度產生了動搖。

  上帝啊。她在心裡驚訝地想,原來他是這麼好看的嗎?

  這或許是上次被怒火衝昏頭腦的她沒能注意的細節,又或者她確實是離奇的剛剛發現。無論是從巫師還是麻瓜的角度評價,伊萊的俊秀都十分賞心悅目,沒有任何審美差異的地方。他黑色的眼睛微微含著笑,正友好地注視著她,

  一種莫名的窘迫湧上心頭,讓她甚至無法和他坦然地對視。佩妮的視線落在他的黑發上,不禁注意到它們不長不短,稍微有點蓬松的自來卷,有著恰到好處的整潔。他穿著齊整正式的三件套,黑白配色讓他看起來格外成熟瀟灑。

  佩妮要收回自己半年前對於巫師的刻板偏見,即便在麻瓜裡,他也是格外得體的那個。對於這樣的伊萊,佩妮奇異地並不感到驚訝,或許在她一直以來的想像中,伊萊就該是這樣的人。

  信對面的那個人現在就站在她對面,佩妮和他已經在信裡聊過很多自己的事情,現在卻有一種不知該如何開口的詞窮感覺。她默默攥緊了自己的手提袋,試圖從中汲取足夠的勇氣。

  「你好像高了一些。」她最終說,抬手在伊萊面前比了比,「九月份的時候我們好像差不多高,你現在比我高了。」

  佩妮自己在同齡人中一直算是發育得快的,小學時就比班裡的大多數男生都高。男生的生長期要略晚於女生,這也是正常的,過幾年他們就會攆上來。不過伊萊好像攆得有點快了,佩妮從他長高的幾英寸中,清晰確切地感受到了時間的流逝。

  「我也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她小聲說,朝他露出一個有點拘謹也有點羞澀的笑容。

  大概微笑是最好的語言,又或是這個表情確然足夠動人,她唇角上揚的弧度將她的整張臉都點亮,讓略顯平凡的五官也變得婉約甜美。

  但願我今天的打扮看起來沒那麼蠢,佩妮在心裡緊張地想。

  伊萊顯然完全不那麼覺得,或者說,他並沒有想得那麼多。面對面交流確實給人以意想不到的壓力,不過伊萊覺得自己尚能應付。佩妮提到了身高,這讓他有點高興地揚了下眉毛。

  「我長得有點快了,是不是?」他笑著說,「大概到了開始長個子的年紀,明年我肯定需要換新校袍了,大概霍格沃茨的伙食真的很不錯……圍巾很漂亮,紅色既是聖誕的顏色,也是格蘭芬多的顏色,它看起來很襯你。」

  佩妮抿著唇笑了,矜持地撥弄了一下自己的圍巾——巧思被人注意到的感覺好極了。

  「歡迎回來。」她說,「這麼說會不會有點奇怪?從魔法世界回到普通人的世界感覺怎麼樣?」

  「一切正常。」伊萊聳了聳肩,「嘿,我在過去的十一年裡都住在這邊,我想沒必要把我單獨區分出來……而且我還是更熟悉杜倫郡的氣候,霍格沃茨沒有那裡濕潤。」

  「蘇格蘭是不是比杜倫郡還要冷?」佩妮好奇地追問,聊天時自然的熟悉感讓她漸漸放下了拘謹,「我看天氣預報說,那邊的溫度好像會更低一些……科克沃斯要暖和很多,雖然它們的緯度也差不了多少,不過科克沃斯周圍的群山阻擋了冷空氣,冬天甚至不怎麼下雪。」

  「聽起來很不錯。」伊萊說,「有機會我也想過去感受一下,旅行總是很有意思,是不是?」

  來科克沃斯小鎮嗎?佩妮怔了一下,不期然地想,那樣她或許可以邀請他,畢竟她是本地人,是不是?暑假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又或者未來哪一年的聖誕?可以作為朋友邀請他來家裡……

  這個想法讓佩妮莫名的發窘。

  他們並沒能聊太久,接到孩子的家長們正在離開站台。莉莉和父母分開後就注意到了伊萊和佩妮在說話,十分好奇地盯著他們看,她至今也沒從伊萊或是佩妮口中問出他們認識的契機。史密斯夫人讓他們多聊了幾句,在向外行進的人群中按住兒子的肩膀。

  「現在堵車堵得要命,幻影移形比較快。」她朝兒子挑眉示意,「和你的朋友們道個別?」

  好的。伊萊點點頭,朝莉莉揮了揮手:「學校見。」

  學校見!莉莉笑嘻嘻地回應。

  伊萊又轉向佩妮,沒等他開口,佩妮忽而從自己的手提包裡拿出一個紙盒遞向他。

  這讓伊萊感到措手不及:「聖誕禮物?抱歉,我以為要等到那天早上再……」

  「不是。」佩妮搖頭,把紙盒塞進他手裡,含糊地說,「你那次說你還沒聽過……我假設你不是在說客套話,所以我……總之隨便你!」

  她悶著頭說完,立刻跑回父母和妹妹中間,再一次落荒而逃,不過這次還是要從容一些,離開前朝他揮了揮手。

  史密斯夫人湊到兒子耳邊,小聲說:「是個好女孩,不過兒子,你的眼光多少有點……你難道不覺得她妹妹更漂亮嗎?」

  伊萊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你想太多了,媽媽。」

  好吧,好吧,嘴硬的小男孩。史密斯先生臉上浮現出促狹的笑意,史密斯夫人撇撇嘴,扯住丈夫和兒子的胳膊,下一秒,一家三口回到了位於杜倫郡吉爾斯蓋特街區的家裡。

  客廳的正中央立著一棵高大的聖誕樹,金色的星星與彩色的飄帶裝飾其中,上面還有一直在簌簌下落的飄雪。廚房裡彌漫著烤火雞的香氣,史密斯先生和夫人再一次擁抱了自己的兒子。

  「聖誕快樂!」他們愉快地說,一家人相視而笑,放松地沉浸到過節的氣氛裡。

  戈德裡克山谷的波特家,詹姆正坐在聖誕樹旁,興致勃勃地拆禮物——波特家族富足而交游廣闊,他每年收到的禮物總是多得誇張。

  「是飛天掃帚!」詹姆拆開一個巨大的細長條包裹,滾落出來的掃帚讓他欣喜若狂,將剩下的禮物都拋在腦後,抓著飛天掃帚就騎了上去,在家裡快樂地飛了一圈。

  「彗星!」詹姆喜出望外地大喊,「太棒了!!」

  「慢點,兒子。」波特先生笑眯眯地說,他顯然足夠了解兒子的喜好,知道送什麼最能讓兒子開心,「二年級的時候你就能參加學院的魁地奇球隊選拔了,格蘭芬多的魁地奇球隊是最棒的——我幾乎可以肯定你能當選。」

  波特夫人揮動魔杖,指揮著一些易碎的掛飾擺件遠離詹姆,滿是驕傲慈愛地笑了。

  「我看這孩子以後沒准能成為魁地奇球星呢。」她說,「米勒娃已經注意到了他,她說很久沒見過飛行天賦這麼出色的學生了。」

  「聽起來不錯!」詹姆興致勃勃地在掃帚上高聲回應,「我肯定能成為魁地奇球星——不過成為直面黑暗的傲羅,為正義而戰也不錯!」

  波特先生和波特夫人都安靜了一瞬,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眉宇間暗藏著壓抑的憂慮。

  「當然。」波特先生頓了頓,平靜地肯定,「格蘭芬多從來不缺乏內心的勇敢。如果你選擇了這條危險的道路,爸爸媽媽也會為你感到驕傲。」

  蜘蛛尾巷的斯內普家,托比亞.斯內普帶著一身酒氣,醉醺醺地回了家,他推開家門時,艾琳.斯內普正用魔杖在屋子裡掛上銀綠色的彩帶,這稍微有點不倫不類,和聖誕的氣氛不那麼相符,不過這依然是這個家唯一的與節日有關的元素了。

  看到魔杖的那一刻,托比亞.斯內普的臉扭曲了。

  「你用那個東西干嘛?!」他惱怒地高喊,大步走向妻子,一把將她手裡的魔杖抽出來,遠遠地撇到另一邊,用力撥開妻子,一把扯下牆上的裝飾,順便踢了坐在旁邊的地板上看書的兒子一腳,「我的家裡不需要這種東西——你們兩個都給我收斂一點!」

  艾琳.斯內普被推得連連後退,跌坐在沙發上,受驚地看著丈夫。但她沉默著,並沒有回嘴。從最開始的爭吵到現在的沉默,她已經習慣了默默地承受一切。

  但她的兒子顯然還沒有。西弗勒斯.斯內普憤怒地跳起來,一下抽出了自己的魔杖。

  「滾出這個家!」他惱火地大聲喊,眼裡閃動著強烈的仇恨,「如果你平常不回來,那今天也不用回來——你扔媽媽的魔杖!你這個愚蠢透頂、無可救藥的麻瓜!」

  「我這個什麼?」托比亞眯著眼睛,危險地問,鷹鉤鼻的男人一把揪起兒子的衣領,將他扯得雙腳離地,腿懸在半空中,他們互相憎惡地對視。

  「你還沒搞清楚這個家誰說了算,小子。」托比亞冷笑著說。

  斯內普握緊了魔杖。

  盧平家總是在頻繁地更換住處,來自鄰居的投訴讓他們不得不這麼做。狼人是魔法世界中的二等公民,在方方面面都受到嚴重的歧視。盡管盧平先生曾經是個出色的傲羅,盡管萊姆斯.盧平在不是狼人時溫和謙遜,乖巧懂事,但他在別人眼裡永遠是個危險的狼人,說其他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盡管如此,在聖誕節這個特殊的節日裡,盧平夫婦還是好好布置了一下這個小丘郡的新住處。盡管他們的聖誕樹不是名貴的樹種,樹頂上扮成小仙女的是盧平抓到的一只地精,但一家三口都還是被短暫的安寧滿足所包圍。

  不過現在,這個家裡重新有了一點小小的爭執。盧平坐在壁爐旁,在溫暖的火光中聚精會神地看著自己的課本,專注而認真,盧平先生和夫人在二樓的樓梯上看著他,交換了一個擔憂的視線。

  「我們真的還要讓萊姆斯繼續去霍格沃茨嗎?」盧平夫人不安地攪動著手指,「我不確定這個決定是不是對的……本來現在的局勢就危險,你還決定加入鳳凰社!我知道人們都說鄧布利多校長是神秘人唯一害怕的人,但是……但是我還是擔心……」

  盧平先生沉穩地摟了摟妻子的肩,安撫地與她低聲耳語。

  「我要去做正確的事,親愛的。」他表明自己的觀點,「需要有人站出來反對神秘人,我知道這異常危險,但是想想看把,如果魔法界真的完全被他統治,那才是噩夢與地獄的開端。鳳凰社需要我,需要一切能夠英勇地戰鬥到最後一刻的人,戰爭開始了,這不是瞻前顧後的時候。」

  他的視線落在兒子的身上,喉結痛苦地滾動了一下。他從未後悔自己作為傲羅時為對抗黑暗所做出的種種努力,但被狼人報復性咬傷的兒子也時時刻刻出現在他眼前,提醒著他堅持正義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他喃喃地說:「已經沒什麼後果是我不能接受的了。」

  格裡莫廣場12號,古老高貴的名門望族布萊克家正在舉辦一場舞會,西裡斯.布萊克自從被家養小精靈克利切帶回家,並被母親沃爾布加夫人當面訓斥羞辱了一通後,在家裡就一直是個沒人理會的透明人。

  但是今天不一樣了,布萊克家正在舉辦舞會,有那麼多的布萊克家族好友和身份貴重的大人物要到場,一切都要是最完美的——沃爾布加夫人很想把大兒子關進房間裡一整天不放出來,但這不符合貴族家庭的常理,真這麼做就太丟人了,只能捏著鼻子放大兒子出來,耳提面命要他規矩些,在她帶著小兒子進行社交時不要幫倒忙。

  舞會上的每個人看起來都有正事做,只有西裡斯是個游蕩的自由人。他們看見了他,卻都裝作突然失明,不和他說一句話,卻在他越過身時掩住口唇,對著他的背影和其他人竊竊私語。

  霍格沃茨的幽靈大概都比他有存在感,起碼他們有人能看見,西裡斯諷刺地想。說得他想出現似的,他倒是真的想留在學校,也不知道是誰非要他回來,回來了又當他不存在,好像這麼做很好玩似的,真是無趣。

  他也不需要別人理。西裡斯漫不經心地游蕩在自己家裡,路過一排家養小精靈的頭顱,銀色和綠色交織的帷幔,路過布萊克家族的掛毯時停留了一下,轉頭看去。

  他似乎從來沒有這麼做過,盡管每天都能看見,看了十幾年,卻好像是今天才第一次看清似的。華美的掛毯上有很多燙出的小洞,上面都是被布萊克家族除名的人,高貴的布萊克家族永遠純潔,不需要那些腐壞的枯枝落葉。

  下一個大概就是你,西裡斯.布萊克。西裡斯看著掛毯上金線繡著的名字,對自己這麼說。

  科克沃斯小鎮,莉莉正和她的父母姐姐一起歡度聖誕,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分享了烤雞和蘋果派,又分享了莉莉帶回來的各種奇妙的魔法食品,三個人都感到新奇而滿足。

  「我暑假回來還會帶的!」莉莉愉快地說,活潑地向家人展示她的魔法生活,「最棒的是這支糾錯羽毛筆!當你在拼寫的時候再也不會出錯,魔法真是太神奇了,是不是?伊萊建議我買一支糾錯羽毛筆帶回來,他可真是懂行……」

  「是伊萊建議的?」佩妮突然問,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子,「嗯——是的,他很聰明。」

  莉莉看了看自己的姐姐,眼睛轉了轉。

  「佩妮,你和伊萊到底是怎麼認識的?」莉莉鍥而不舍地問。

  佩妮咳了咳,依然不願意對妹妹坦然承認自己那時的愚蠢,顧左右而言他:「秘密。」

  你不能這樣!莉莉撒嬌地抱怨,姐妹兩個在客廳裡笑鬧著追逐,在地毯上滾成一團。

  杜倫郡吉爾斯蓋特街區,伊萊正在寫信——收信人是亞瑟.韋斯萊,他對弗利維教授說過的對麻瓜物品痴迷的純血巫師有點感興趣,打算和他交流一下,看看能不能獲得一些物品改良的靈感。

  這封信寫得有點慢,他要多翻一些書,把示意圖摘抄上去,因為不確定作為純血巫師的亞瑟自己能不能找得到。這份工作有點枯燥,他於是拿出了佩妮臨別時送他的東西——他在拆開時發現裡面是一卷磁帶。

  他曾說過的想聽聽看她在校慶表演的合唱,沒想到她一直記在身上,還專門錄了下來。伊萊心中一片溫暖,心情愉快地將磁帶放進收音機裡,音樂緩緩地飄了出來。

  出乎他的意料,這並不是合唱的版本——裡面只有佩妮一個人的聲音。女孩子輕柔的聲線回蕩滿整個房間,悠揚漫長。

  伊萊怔了一下,而後停下手中的羽毛筆,閉上眼睛專注聆聽。

  窗外正在飄雪,溫暖的室內玻璃上結了一層霧氣,將人朦朧地掩映,樂聲隱約地傳來,聖歌的旋律與聖誕節相得益彰。在杜倫郡,在科克沃斯小鎮,在格裡莫廣場,在小丘郡,在蜘蛛尾巷,在戈德裡克山谷……浸潤所有悲喜,拂過每一個當下,聖誕節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在同一時間,靜靜地到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握瑾懷瑜、一凡二燦三鹿、田園將蕪的地雷~


第10章

  伊萊的聖誕假期過得異常充實。

  他有很多新的體會想和父親分享:在魔法史課上學過的巫師歷史,圖書館裡借來的麻瓜研究相關書籍,魔法界對於麻瓜英國歷史的內因解讀……伊萊敢打賭,再沒有麻瓜大學的歷史學教授能看到這些珍貴的資料了,巫師界留存下來的歷史資料揭示了遙遠過去的另一面,更加接近歷史本來的樣子,沒有歷史研究學者能抗拒得了探知這一切的誘惑。

  史密斯先生完全入了迷,和對麻瓜記敘的歷史不以為然的妻子不同,他精心培養的兒子顯然完全明白他想看到的是什麼,並為他量身定制回了閱讀書目。他滿足地從早到晚待在書房裡,如飢似渴地閱讀著這些書籍,簡直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如果不是妻子叫他下去接待客人,他完全不想踏出書房一步。

  不過這一次下樓對他來說,收獲絕對不比在書房裡看書來得少:這個聖誕節假期,他們家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亞瑟.韋斯萊在接到伊萊的信兩天之後,親自登門拜訪,絲毫不介意伊萊的年齡,十分喜悅且認真地想要和寄信人仔細聊聊。

  他今年剛剛二十歲,還相當年輕,個子瘦高,紅頭發,戴著眼鏡,顯得很精神。他穿著巫師長袍,雖然面料並不高檔,不過打理得非常整潔干淨,可以看出有一位賢惠的妻子。伊萊在史密斯夫人的幫助下招待了他,在和他聊天的過程中發現,亞瑟魔咒功底扎實,動手和實干能力超群,最重要的是確實如弗利維教授所說,對研究麻瓜物品非常有熱情,伊萊覺得他是個很理想的合作伙伴。

  不過問題在於,以他現在的年紀,對很多麻瓜物品也只能說是會使用,離會改造還差得很遠。在給亞瑟的信裡附上部件結構圖就幾乎已經是他能做到的全部,他的長處在於對麻瓜和巫師的生活都有比較正確的了解,在動手能力方面就遠遠不如亞瑟有積累,他還太小了,亞瑟也完全能夠理解。

  他們面對的這個問題很實際,伊萊於是把父親從樓上叫了下來,讓他和亞瑟去談更復雜深入的事情。雖然史密斯先生是個文史方面的歷史學教授,不過給幾乎沒接觸過麻瓜的亞瑟糾正一些常識性錯誤是足夠了。

  他們三個相談甚歡,對彼此的生活都十分感興趣。亞瑟直到傍晚的時候才戀戀不舍地告辭離去,史密斯先生力邀他明天來吃聖誕晚餐,亞瑟明顯地掙扎了一下,才搖搖頭,說他的兒子比爾今年才剛剛一歲,還是很難照看的時候,不能完全丟給妻子不管,一家人留在家裡是個更好的選擇。

  這完全能夠理解。史密斯先生和他交換了聯系方式(這是我家的電話號碼!不過我想你還是更習慣用貓頭鷹,或許我們可以申請連接一下我們兩家的……那個詞怎麼說的來著,飛路網?),兩人都熱切地表示一定會盡快給對方寫信,時刻保持聯系。

  對於亞瑟的到來,史密斯夫人稍有微詞。

  「不管怎麼說,他還是應該先知會一聲再來拜訪的,我也好提前准備午餐。」史密斯夫人有點抱怨地表示,「韋斯萊家就算不重視規矩,一般也不會這麼沒禮貌的,我得說私奔這件事顯然讓他們少了很多條條框框,其中有一些其實還是有必要的,莫麗竟然也沒有管他。」

  「你認識亞瑟的妻子,媽媽?」伊萊將碗櫃的櫃門打開,向史密斯夫人看去。

  「當然認識,純血巫師家庭就那麼點。」史密斯夫人簡單地說,用魔杖指揮著十幾個碗碟自己飛進碗櫃裡。

  「你是純血家庭出身啊,媽媽。」伊萊有點驚訝地說,意外於自己剛剛意識到這點。孩子總是想當然地認為,爸爸媽媽一直都是爸爸和媽媽,並沒有什麼其他的身份——但是當然,他們也曾經是學生,會有自己的兄弟姐妹,親人家族,這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他似乎從沒聽自己的媽媽說起過她的出身,也沒有提過自己的家人,這是造成伊萊燈下黑的主要原因,在此之前他一直覺得他的外祖家一定人丁單薄,並且住得很遠。

  現在他忽然意識到其實並不是這樣,事情就變得格外讓人好奇了起來。伊萊疑惑地問:「怎麼從來沒聽你說起過外公外婆,媽媽?你有兄弟姐妹嗎?」

  「有一個哥哥。」史密斯夫人簡單地說,而後瀟灑地聳了聳肩,「沒聽過是當然的,因為我被家族除名——當你選擇嫁給一個麻瓜的時候,有這種結果就變得理所應當。這些年我都沒和那邊聯系過,除名就除名,就好像誰離開家就活不下去了似的。」

  她挺直了脊背,露出一個驕傲自得的微笑:「現在他們路過書店,都被迫看見我的名字,是不是?有出息的人在哪裡都出息,不用依靠家族也是如此。」

  琳達.史密斯是位知名的暢銷書作家——在麻瓜界和巫師界都很出名。她擅長寫愛情小說,男女主角的設定總是巫師和麻瓜,運用豐富的想像力(和速記羽毛筆的補充幫助),譜寫一場場千回百折的動人故事。她在書裡總是對巫師的強大和高貴過分美化,但這離奇地同時讓她兩方面的讀者都感到滿意,所以她很吃得開,這十年來一直在大把地賺著金加隆和英鎊。史密斯一家在他們的鄰居眼中,夫妻恩愛,兒子聰穎,職業體面,收入豐厚,一直是非常令人羨慕的明星模範家庭。

  雖然在純血巫師家族眼中,會不會也這麼覺得就另當別論了,不過伊萊覺得既然已經斷絕關系,那他們的想法當然完全沒有理會的必要,於是干脆提都沒提。

  「當然是這樣。」他贊同了母親的說法,而後若有所思地說,「我在學校裡見到的純血巫師好像也不都帶有偏見,詹姆.波特就對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師一視同仁——雖然他同時有著另一種驕縱的惡劣,不過看來我名義上的外祖也屬於是純血至上主義那邊的。」

  「很顯然。」史密斯夫人撇了撇嘴,不無諷刺地說,「我可不會像那些人那樣,干涉你對於伴侶的選擇,麻瓜也沒什麼不好——雖然我覺得你看上的那個或許沒那麼漂亮可愛,討人喜歡——好了好了,我就是說著玩玩,別在意。不過說真的,兒子,如果你之後選擇和一個食死徒結婚,說不定那邊會歡天喜地地歡迎你認祖歸宗,迷途知返呢。那些人就是那樣,真涉及到利益相關的事情時,什麼尊嚴高傲都能毫不猶豫地拋下,我看也沒有多體面。」

  「食死徒?」伊萊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好奇地重復了一遍,「這是什麼?聽起來不太好。」

  史密斯夫人的臉色微微一變,說出這個詞顯然是一時不小心。她扯了扯嘴角,沒理會兒子的疑問,攆小雞一樣把兒子攆走:「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上去繼續看書——算了,別看書,拉著你爸爸到花園裡走走。咱們家這麼大,什麼東西都應有盡有,你們就不能開發點更有趣的愛好嗎?」

  伊萊被史密斯夫人趕出廚房,感到一種被當作小孩子的不爽,這個年紀的孩子似乎都要面對這個問題,但伊萊不確定媽媽這麼對自己是否是合理的,加之抗議一向對媽媽完全不起作用,只好上樓去找自己的爸爸,依言將他從書本前暫時帶走一會兒透透氣。

  食死徒到底是什麼?伊萊還沒放下這件事,在心裡皺著眉思索。

  史密斯先生離開了書本,注意力頓時集中到兒子身上,他摸了摸兒子的頭發,關切地問:「在煩惱什麼,兒子?」

  伊萊其實不覺得父親能知道,但他們父子之間一向沒有秘密,於是他還是說了:「爸爸,你知道食死徒是什麼嗎?我媽媽剛剛不小心說出來了,但她不讓我……」

  「知道。」史密斯先生出乎意料地說,伊萊錯愕地看著他。

  「亞瑟剛剛來拜訪的時候說的,你那時候去樓上拿書,沒有聽到。」史密斯先生簡短地向他說明前因後果,而後臉色嚴肅起來。

  「這是一個組織的代號。」他凝重地說,「他們追隨伏地魔——追隨者們叫他黑魔王,其他人叫他神秘人。這是一個大家連名字也不能提的黑巫師,食死徒追隨在他的身後,做各種壞事,以殘忍地折磨別人為樂,每一個都是過激的種族主義者。」

  「在學校注意安全,兒子。」史密斯先生嚴肅地叮囑,「亞瑟說那個人正在掀起一場戰爭,而且……」

  他稍稍一頓,說:「對像我這樣的麻瓜和不支持他們的巫師都很不友好。」

  伊萊聽得微怔。關於黑魔王的說法,他在學校裡只聽西裡斯說起過那一次,隨即便在安寧平和的校園生活中松懈下來,沒有多想關於這個人的事。而現在。他第一次清楚地得知了這個——伏地魔——所做的事,而這甚至是從他的麻瓜父親嘴裡說出來的,這讓他有種兩個世界交彙的不真實感。

  「人們為什麼不直呼他的名字?」伊萊問父親。

  「對名字的避諱代表著一種統治力和壓迫性,源於謹慎和恐懼。」史密斯先生嘆了口氣, 「要麼就是他正在統治威脅著巫師界,要麼就是——他的所作所為在人們心中,已經達到了這種效果。」

  -有些人沒辦法理解食死徒的正確性,這是難免的,你不能指望消除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愚蠢。看看那些反對者都做了什麼吧——覺得應該對低等的麻瓜俯首稱臣,任由他們占據著大片土地和財富,巫師反而要躲躲藏藏——任何聰明人都能看出其中的不合理,壓制自己的力量有什麼必要?就因為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沒有魔法,高貴的巫師們就要隱藏自己?這太可笑了,人生而不平等,巫師注定比麻瓜要高貴得多,這是無可置疑的,很高興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了這一點。

  -想想看吧,麻瓜做過任何好事嗎?完全沒有。這些愚蠢的生物對巫師充滿了嫉恨,心裡全是對魔法求而不得的扭曲排斥。他們從中世紀就開始獵殺巫師——這是不合理的,不健康的,不正確的,巫師永遠高貴,苛待巫師的蠢貨要付出代價,黑魔王正帶領我們走向巫師至上的正道,這一路或許會被鮮血浸潤,但這是值得的,為捍衛巫師權益而戰,能夠參與進來就是無上光榮。

  -偉大事業總是需要用鮮血和反對者的靈魂來成就的,那些恐懼與卑微是最好的笑料,也是我們必須要進行肅清的證明。黑魔王強大而可靠,聰明而全知,注定要成就一番偉大的事業。而你明明看到了這些光輝的前景,擁護偉大的事業,在學校裡卻甚至都沒有公開表現出你的態度——你在想什麼?在尊貴的食死徒看來,你太過懦弱了一些。如果你不想公開與麻瓜和泥巴種為敵,不如盡早消失在我們面前,或許混血巫師就是這麼的沒膽子?別讓大家看輕你,西弗勒斯。

  -盧修斯.馬爾福。

  斯內普的頭發垂下來遮住眼睛,正認真地讀著那封信,鷹鉤鼻幾乎垂到了信紙上。馬爾福最後的話似乎是為了激怒他,但他依然顯得很冷靜,第五次將信看到末尾,仔細地把信收好,坐在秋千上,看著前方,目露思索。

  當然……他當然知道黑魔王在做的事業有多偉大,食死徒又是一個多麼令人向往的組織。斯萊特林的每個人都在私底下悄悄議論著那位大人,他用黑魔法成就至高的事業,獲得權力、金錢和地位……這些正是他所迫切需要的,想想蜘蛛尾巷那個倒胃口的家,想想他愚蠢的麻瓜父親托比亞,如果能徹底解決掉他……或許他可以借助那位大人的勢力,不讓媽媽發現這一切和他有關……

  想到這個可能,斯內普的目光興奮地閃爍了一下,指尖輕輕摩挲了一下口袋裡的魔杖。

  他受夠了,受夠了這種在校外不能使用魔法的生活,在托比亞揪著他的領子把他拎起來時,他甚至沒法掏出魔杖給他狠狠地來一下子。這是多麼遺憾啊,他明明有實力做到那些!他會那麼多迷人的魔法,卻因為一些愚蠢的法令而不能自如運用自己天才的能力……

  斯內普想得入神,對於隨心所欲的生活的向往,讓他熱血上湧,幾乎將他的頭腦填滿。

  「西弗!」不遠處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女孩子的聲音中滿是驚喜,「你怎麼在這裡坐著?明天就是聖誕節了,你也是出來采購的嗎?」

  斯內普跳起來,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淺淺的紅暈,他迫不及待地向不遠處看去,帶著欲蓋彌彰的掩飾:「不,我只是……只是隨便出來走走。這麼巧,莉莉?」

  他這個假期每天都會來這邊待一段時間,反正家裡也沒什麼好待的,有托比亞在的地方讓他打心眼裡厭惡。多幸運,終於在今天見到了他想見的人。

  看清了莉莉的臉後,剛才熱血上湧的澎湃感覺似乎如潮水褪去般,一下子消散不少。斯內普看著她,無比清楚地回憶起了自己在學校態度模糊的原因——莉莉是麻瓜家庭出身的女孩,他不能……他不能在她面前表現出對麻瓜的排斥和厭惡,她一定會生氣,會失望……

  這種自我提醒並沒有真正地改變他,實際上起了反效果,但他掩飾得越發爐火純青。

  「有時間一起走走嗎?」斯內普問,帶著點期待地凝視著她,「我們這個假期都沒怎麼碰見……」

  「嘿!我剛說了我是出來采購的,西弗。」莉莉笑著提醒他,輕快地說,「我和佩妮需要大概一個小時,要和我們一起去嗎?爸爸媽媽讓我們盡情地買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在莉莉提到之後,斯內普才注意到她正挽著她姐姐的胳膊,兩個人親密地擠在一起走路。他剛剛完全沒有注意到,現在終於意識到佩妮也在後,斯內普的嘴唇不快地卷了起來。

  他有種自己的糗狀被佩妮看了笑話的感覺,心情迅速惡劣。這讓他表情和語氣都相當不善,滿是譏誚地說:「怎麼,這位伊萬斯小姐現在不覺得自己的巫師妹妹是怪物了?」

  出乎他的意料,佩妮沒有像之前那樣激烈地反駁他,盡管她的嘴唇緊緊地抿了一下,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氣。但她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深深吸了口氣。

  「是你先因為自己是個巫師而看不起我這個麻瓜的。」她突然說,「我現在已經發現並不是所有巫師都像你這麼討人厭。我為我之前的偏見感到抱歉,但你顯然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別想再激怒我,斯內普,我已經知道真正好的巫師是什麼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匪石的地雷~

  汐老板自律起來了!以後有更新的話就是晚九點存稿箱定時發布w

  (晚九點沒有就不用等了的意思(說笑的還是會盡量日更


第11章

  佩妮定定地直視著斯內普,用這樣的行為給自己勇氣與支撐。斯內普的臉上正展現出掩飾不住的驚愕,活像是看到了一只大猩猩突然口吐人言,和他辯論起來。

  她竟然在和一個巫師吵架。放在半年之前,這是她絕對不敢想的事情——那時她對魔法的了解還太少,既向往又恐懼,心裡時常會有點害怕斯內普一個情緒不耐煩,突然出手把她變成青蛙。

  她也是在剛剛才突然意識到,自己面對巫師時的這種恐懼感已經完全消失了——並不是因為莉莉告訴她未成年的小巫師在校外不能施展魔法。這種恐懼源於未知與猜測,當有人耐心地將魔法的面紗掀開來看,為她進行講解,她心中的不安與惶恐就這麼漸漸消失了,過程是如此的潤物無聲,她之前完全沒有任何察覺。

  這也並不是因為她發現魔法不危險……佩妮用客觀的角度審視魔法,依然覺得它對普通人是難以抵抗的。一個巫師如果想要對她念一個惡咒,那她完全沒有任何辦法抵抗,畢竟連防彈衣都沒法抵御魔咒,普通人面對魔法這種超人的力量時,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還手之力。

  可她竟然還是不感到害怕,明明之前甚至會為臆想中的被變成青蛙而恐懼。佩妮明白,這並不是因為她突然變得勇敢了,而是因為……她認識了那樣一個人,讓她信任並感到安全。

  佩妮感到自己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團火焰,蓬勃地燃燒著她的胸口,讓她溫暖而充滿力量。她勇敢地看著面前這個曾經讓自己感到恐懼的不友好巫師,表達著自己的堅定。

  「你盡可以嘲笑我,用你能想到的最惡劣的奚落,就因為我是一個麻瓜。」她挺起胸膛,臉上露出一種奇異的高傲,「但這不是我的錯誤,它只能證明你的滑稽——奚落一個和你沒什麼交集的麻瓜?你想必真的沒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情能做了吧?」

  斯內普被激怒了,他臉上浮現出混雜著輕蔑和被冒犯的憤怒,終於開口說話:「沒人在意你怎麼想,你這個——」

  「西弗勒斯!」

  他的話被莉莉的聲音一下子打斷,斯內普像是被誰突然打了一拳,愣在原地幾秒,而後匆忙地轉向莉莉,敏銳地注意到她剛才叫他的名字比平常生疏得多。

  「對不起,我不是——我剛才只是……」

  佩妮不想再聽下去了,她將妹妹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扯開,語氣急促地說:「你自己去采購吧,莉莉,我有點事……想先回家一趟……你可以和你的這位——朋友——一起。」

  她頭也不回地走開,向家的方向跑去,離站在原地的兩個人越來越遠。佩妮聽得到身後他們兩個的爭吵聲,莉莉正在對斯內普大發脾氣。

  「你在說什麼?你在對我姐姐說什麼?!」莉莉憤怒得聲音尖銳,「她怎麼惹到你了?就因為她是一個麻瓜,出現在了你的面前?那我是不是也應該躲得遠一點,我是這個麻瓜家庭的一份子!」

  「對不起!莉莉!對不起!」斯內普急急解釋,聲音倉促而狼狽,「我並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爭執……她之前一直討厭我,你知道!」

  「可她這次什麼都沒說!」莉莉的聲音蓋過了他,語氣中滿是難以置信,「她已經變了!西弗,你呢?你要守著你那可笑的偏見過一輩子嗎?」

  「這不是偏見。」斯內普的聲音中流露出無意識的痛苦,「不是沒來由的,我……」

  佩妮越跑越遠,傳到她耳中的爭吵聲漸漸變小,很快就聽不見了。

  她還是在向家的方向奔跑,但完全不是如莉莉所想的那般,是因為受不了斯內普刻薄的奚落,感到受傷。不是這樣的,她是一個要強的人,如果感到被傷害,她只會更尖銳地不管不顧傷害回去,不計後果,不計代價,而不是像今天這樣,沒說兩句就離開,讓人覺得她受不了了……

  她只是很需要紙筆,想將自己此刻胸口正劇烈燃燒著的情緒記錄下來,講給遠方的一個人聽,毫無理由地相信對方會認真體會,進而理解她的感受。她甚至等不到跑回家了,佩妮在路過鎮上的郵局時氣喘吁吁地停下,當場進去拿了紙筆,在郵局的櫃台上寫下了自己的信。

  她寫得很快,用了兩張紙,行雲流水的一口氣寫完,流暢得自己都感到吃驚。她把信紙塞進信封裡,拿到櫃台去寄,向工作人員詢問:「寄到杜倫郡要多久?」

  「後天,大概。」工作人員回答,「明天是聖誕節,你知道的,郵差也有自己的假期。」

  「如果我多付錢呢?」佩妮急切地問,「我想快點把這封信寄達,越快越好。」

  「如果你願意掛號的話,明天能到。」工作人員痛快地道,「費用是普通郵寄的三倍。」

  好的。佩妮利落地付了錢,目送著信被收走,走出郵局的時候,感到一陣由衷的輕松。

  我剛剛干了件漂亮事。她對自己說,伊萊一定也會覺得她做得很好,這讓她只是想想,都覺得有種莫名的驕傲。

  第二天的聖誕節如期而至,佩妮穿戴齊整地下樓,莉莉正坐在聖誕樹旁拆禮物,見她下來,先是朝她小心地看了看,見她不像是在生她的氣的樣子,才放心地露出笑容。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佩妮。」她小心地說,「西弗勒斯昨天只是一時衝動,他也為他脫口而出的氣話感到抱歉,所以……」

  佩妮聳聳肩。

  「他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佩妮說,不想更多地談起這個人,「別提他了,今年的禮物滿意嗎?」

  莉莉朝她燦爛地笑彎了眼睛。

  「太滿意啦!」她摸了摸頭頂上的新帽子,愉快地向佩妮示意,她已經把她送的禮物戴上了,「你怎麼想到送我一頂巫師帽的,佩妮?淡紫色真漂亮!」

  「萬聖節時看到有人戴,那時候就在想我的女巫妹妹當然也要有。」佩妮說,收獲了妹妹熱情的擁抱,而後將屬於她的那些禮物推了過來。

  「這些是你的,佩妮!裡面沒有魔法造物可真是太好了,我剛才被瑪麗送我的一本書夾到了手指,直到現在還疼呢……」

  佩妮在她帶著笑的抱怨聲中開始拆自己的禮物。爸爸和媽媽一起送了她一件漂亮的風衣,一看就知道穿上去會很好;莉莉送了她一個星星造型的床頭燈,是她們之前一起出去逛街時佩妮稱贊過的那個款式,莉莉顯然在心裡記了下來。

  還有一些家裡的親戚、學校的朋友、有交集的熟人送來的禮物……佩妮將它們逐一拆開,刻意將伊萊的那個放在最後,拆完了其他所有的禮物之後,才看向屬於伊萊的包裹。

  它不是很大,紅色的包裝紙上系著金色的飄帶。佩妮仔細地將它拆開,小心地不增加任何新的褶皺,在打開包裹後,為裡面的東西輕輕抽了口氣。

  圓形的水晶球裡面是一座尖頂城堡,上方的天空飄落著細碎的雪花,輕雪中的建築古老而神秘,透出悠遠的靜謐。

  莉莉正在說她學校的禮物據說都會自動對方在每個人的床頭,無意中朝佩妮這邊看過來一眼,頓時發出一聲驚呼。

  「霍格沃茨!」她驚訝地說,探身過來仔細觀看,「是的,這就是我們學校的城堡……伊萊送給你的,是嗎?我沒見過這種水晶球,不然也想帶回家一個……」

  伊萬斯先生和伊萬斯夫人也好奇地圍了過來。他們一起看著水晶球裡下著雪的霍格沃茨城堡,好奇而充滿向往。

  佩妮已經完全意識不到莉莉開合的唇瓣在說著什麼,她定定地看著自己的禮物,幾乎挪不開半點視線,就那麼貪婪地看著,久久出神。

  這裡裝著的,是她一個永遠無緣實現的夢想。

  佩妮說不清楚此刻自己心中流淌著的情緒要怎麼形容,為什麼會那麼滾燙,她坐在聖誕樹下,抱著自己的水晶球,突然莫名地抬頭,看了看聖誕樹的尖頂。

  她看著那裡,就好像禮物是從樹尖上的星星那裡送達的一樣。她不是幾歲大的小女孩了,很清楚世界上沒有聖誕老人。但說不定巫師其實可以呢?聽到人心裡的願望,而後慷慨地滿足實現,她突然間這麼想,並感到自己真的有一絲相信。

  不然怎麼會,怎麼會這麼的……精准擊中她的心呢。

  佩妮不知道自己在聖誕樹下坐了多久,家人的話題已經從霍格沃茨上轉開,莉莉出門去見朋友,大概是那個斯內普;伊萬斯先生在外面和鄰居交談,伊萬斯夫人在廚房裡做飯,裡面飄出烤蛋糕香甜的氣息。

  電話鈴聲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伊萬斯家的電話安在客廳,此時這裡只有佩妮一個人。佩妮回過神,站起身去接,坐在沙發上拿起桌上的電話,水晶球依然被她抱在懷裡。

  「你好,伊萬斯家。」她說。

  「你好,我是……」對方剛說了兩個詞,佩妮一個激靈,突然坐直了身體。

  「伊萊!」她脫口而出,失聲道,「是你嗎?」

  伊萊在電話那頭笑了起來,聲音透過聽筒沙沙地傳過來,有點失真,但第一次離得這麼近。

  「是我,佩妮。」他說,「聖誕快樂——我收到你的信了,發現是一封加急信,覺得或許你希望更快收到我的回復,就直接打了電話過來,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沒有,當然沒有……」佩妮張口結舌地說,知道自己一定臉紅了,「我只是沒想到……」

  她昨天竟然完全沒有想到可以打電話!她明明是一個使用了這麼多年電話的人!她才是一個麻瓜——佩妮感到異常窘迫,紅暈抑制不住地鋪滿了臉頰。

  「貓頭鷹當然也很方便。」伊萊安撫地說,「而且我想紙質的信件更方便保存一些,我也更喜歡那種方式……我看了你的信,佩妮。」

  佩妮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聽到伊萊頓了頓,語氣柔和地說:「我認為那很勇敢,也很正確,如果你是想知道我的想法——是的,我覺得你做得非常好。不會魔法沒有什麼可自卑的,每個人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和她會不會魔法毫無關系,即便沒有魔法的光環,你依然可以閃閃發光。」

  佩妮聽得稍稍垂下眼簾,鼻尖突然湧上一陣毫無征兆的澀意。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只是,能得到他的認可,真是太好了。

  「我的聖誕禮物你收到了嗎?」她突然問。

  「當然。」伊萊說,「謝謝你送的巫師帽——雖然和我在學校戴的樣式一樣,不過那頂帽子上可沒有寫我的名字。是你自己繡的嗎?我沒聽說你的手工也這麼好。」

  「最近才開始學。」佩妮聲音有點干巴巴地說,慶幸對方看不到自己臉上的緊張,「禮尚往來,是不是?」

  「那我用魔法的行為就顯得有點作弊了。」伊萊笑著說。

  「你送的水晶球,我很喜歡。」佩妮聽見自己的聲音說,語氣努力顯得隨意平靜,「今年的禮物是我輸了,等明年……我一定會准備更好的給你。」

  「是我輸了才對。」伊萊在電話那邊說,誠懇地道,「那首歌我也很喜歡,你唱得很好聽,這就是一份最好的禮物了。」

  佩妮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他們之間一時沉默下來,佩妮抱著自己的水晶球,手指一圈圈纏著座機的電話線,感覺自己沒有話可以回應,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將發燙的臉頰慢慢貼在略顯粗糙的布質沙發靠背裡。

  「聖誕快樂。」她對著話筒小聲說,像在說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謝謝你,伊萊,你帶給我的一切,我……都很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hmk的地雷~


第12章

  莉莉很生斯內普的氣,程度比大家以為得更加嚴重。伊萊在回霍格沃茨的火車上看見他們時,他們正不太自在地對坐在包廂裡,斯內普竭力找著話題,莉莉的回復簡短而略帶僵硬,完全沒有平常說說笑笑的融洽氣氛。伊萊發現他們在看到他出現的時候,兩個人幾乎同時松了口氣,第一次這麼步調一致地歡迎他的到來。

  聽佩妮說,莉莉聖誕節那天出去見過斯內普,不過現在從結果來看,顯而易見,這並沒有對緩和兩人之間的關系起到多大作用。他們兩個的友情中多了幾分拘謹客氣,這樣有點尷尬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了二月份,依然不見什麼明顯的好轉。

  雖然他們還是會一起在圖書館寫作業,但頻率明顯變少了——伊萊對此最有發言權,圖書館是他在學校裡最常去的地方,而在這個地方,他的獨處閱讀時間正在越來越少,這多少讓人有點煩惱。

  「別找了,西弗勒斯。」伊萊將書翻過一頁,頭也不抬地說,「莉莉和瑪麗大概一個半小時前走的,她們花了兩個多小時把變形課的作業寫完,我想今天應該是不會再過來了。」

  斯內普驀地收回巡梭的視線,帶著種被戳穿心思的窘迫與惱怒狠狠瞪了他一眼,冷著臉在他的圓桌旁坐下,拿出自己的作業。

  「沒人請你說話,伊萊。」他語氣不善地說。

  「好吧。」伊萊充耳不聞地瀏覽著書頁,隨口道,「請坐,西弗勒斯。」

  斯內普被他噎了一下,惱火地瞪了他一眼。

  「好吧,人緣極佳的伊萊.史密斯當然不在意這個。」他用一種圓滑的口吻,唱歌般怪腔怪調地挖苦,「反正無論要面對格蘭芬多還是斯萊特林,他都搞得定一切,兩個朋友在他面前冷戰,他也能同時維系著兩方的友好關系,對籠絡人心游刃有余,樂此不疲……」

  伊萊指尖一頓,終於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三個。」他說。

  什麼?斯內普愣了一下,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伊萊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還有佩妮。」他說,「我記得你是知道的,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就提到過。我認識她的時間可比認識你們來得更早。」

  又是這個麻瓜。斯內普厭煩地皺緊了眉頭,嘴唇嫌惡地掀了一下。但終究沒有公然說出什麼詆毀,或許是和莉莉的冷戰終於讓他學會了要謹言慎行一些。

  他神色略微緊繃,帶著些嚴陣以待的意味,似乎在等待著來自伊萊的新一輪批判。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伊萊僅僅說了這麼一句,便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似乎真的只是給他一個恰到好處的提醒。

  這相當程度地出乎了斯內普的預料,他驚訝地盯著他看。

  「沒有其他別的話了?」他試探著問,帶著若有若無的敵意,「如果你想像莉莉一樣和我吵一架,那隨便你,可以現在就開始,無所謂。」

  盡管他們現在已經是關系尚可的朋友了——或許說,是斯內普在斯萊特林之外唯二的兩個朋友之一,又或許並不需要除去斯萊特林——但斯內普對伊萊始終有著一絲無法消去的戒備感,像是把他當成某種意義上潛在的對手和比較對像,斯內普不願承認也不願深想這一點。

  他緊盯著伊萊,等待著他的回答,說不上他究竟更想聽到來自這個人的責備還是理解。

  「什麼?當然不。」伊萊又看了他一眼,同樣顯得很驚訝,「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的交友態度當然是你的事,我或許會對此有所看法,但不會自以為是地干涉——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我無權插手——你怎麼會這麼問,我以為你對詹姆那樣的行為很討厭呢。」

  自從在夜游中偶遇伊萊之後,詹姆對他的印像就發生了巨大的改觀。這種被家裡的寵愛慣壞的人總是很好懂,喜惡都寫在臉上。於是在他覺得伊萊是個不錯的人之後,立刻對伊萊竟然要被迫與斯內普混在一起這件事表達了強烈的、多余的、完全沒必要的同情。

  據伊萊所知,斯內普對詹姆這種過於旺盛的自詡英勇的做派嗤之以鼻,完全是徹頭徹尾的厭惡;至於伊萊自己,他倒是能夠欣賞詹姆的這份正義感,盡管它有點過於旺盛了,也不太分青紅皂白……說老實話,他覺得詹姆就像城堡裡的卡多根爵士的畫像一樣,某些時刻的確有那麼點兒煩人。

  當然,詹姆可要比卡多根爵士的畫像受歡迎多了,大部分人都很喜歡他。盡管他有那麼多的惡作劇和冒險精神,但那些放在他身上都很合適,他永遠是人群的焦點。伊萊十分公正地將他身上的優點看在眼裡,並不因為是斯內普的朋友就天生敵對他,毫無理由的拉幫結伙未免太幼稚了。

  斯內普很顯然沒有看出詹姆的任何優點,這讓他對伊萊簡短的回答很滿意。他的臉色好看了一些,沒有就自己剛才略顯尖銳的言論給出什麼解釋,默不作聲地結束這個話題的談論算作讓步,和伊萊一人占據著半張圓桌,安靜地做自己的事。

  這回他安靜下來,卻換成伊萊開始說話了。他的視線落到斯內普放到桌面上的書上,將書名讀了出來,抬起了一邊眉毛。

  「《實用黑魔法咒語一百句及其應用》。」伊萊用懷疑的語氣問,「有人和我說過,你會的咒語比很多高年級的學生都多,看來他沒有說假話……圖書館借得到這本書?我看它的標題,對黑魔法似乎沒有什麼批判的意思。」

  「是我家裡的書。」斯內普如實回答,說到書,興致高了不少,「我媽媽的藏書,看上去很古老,是不是?這本書圖書館沒有,我找過了。大家都說霍格沃茨的圖書館擁有魔法界最多的藏書,卻沒有這本。我懷疑我媽媽可能出自某個古老的純血家族,只是現在血統沒落了,甚至到了一個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要我說這根本就是因為……」

  他及時打住了自己的話,蒼白的臉上因情緒激昂泛出淡淡的紅暈。伊萊看著他隱隱露出向往的臉,為他的遲鈍感到愕然。

  「霍格沃茨當然沒有,這一看就是本吹捧黑魔法的書,不是嗎?而我們的校長鄧布利多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白巫師,他最大的成就是親手擊敗了黑巫師格林德沃。」

  對於他的提醒,斯內普只是聳了聳肩。

  「冷靜點吧,伊萊,這只是魔法的一種應用方式而已,你不是這麼迂腐的人。」他不以為然地說,撫摸著書的封面,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如果你真的看過,就會發現這裡的很多咒語都很實用,比課本上的更實用……我的其他朋友也很喜歡這本書,他們都能從這本書中學到有用的知識,」

  「那些朋友肯定不包括莉莉。」伊萊說,「你知道嗎,西弗勒斯,你現在像是正拿著一把槍,然後告訴我這把槍雖然裝滿了彈藥,但是你可以自行控制扣扳機的時間,絕不會擦槍走火,也不會濫殺無辜,只會用它去做它該做的事,告訴我槍是多麼實用。」

  聽到莉莉的名字,斯內普不明顯地頓了頓,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顯然他明白,莉莉是不會接受他這樣的態度的——無論他的借口找得有多麼冠冕堂皇。

  「不對嗎?」最後,斯內普只說,「對力量的向往是人之常情,就連麻瓜也是如此。槍受管制,就像黑魔法不面對所有學生開放一樣,只有最有能力的那批才有資格掌握。」

  「讓槍走火的總是玩槍最熟練的那一批,我覺得黑魔法也是。」伊萊不贊同地說,「它們都是危險的,你明白我的意思。持槍需要證件和考試,確保一個人的能力足夠擁有這件危險的物品,我覺得黑魔法也是。學習的前提是確定自己有相應的意志和年齡。」

  「得了吧,」斯內普冷冷地勾了下唇角,眼中殊無笑意,「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可真想請你去蜘蛛尾巷做做客,看看那些整天醉醺醺的酒鬼,偷家裡錢用一上午去輸個精光的賭鬼,守在路邊狼一樣注視著路過的肥羊伺機打劫的賭鬼,還有在混戰中被一槍崩中額頭的短命鬼,挨一槍子的原因可能僅僅是因為路過。」

  伊萊看著他,眸光沉靜,沒說話。

  「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麼糟糕的地方,是不是?」斯內普輕聲說,唇角帶起一絲嘲弄的弧度,「力量掌握在別人手裡是不安全的,只有自己才最信得過——很高興你也開始意識到這點。」

  「槍和黑魔法都不是萬能的。」伊萊很快回答,「利用工具是好事,被工具束縛就沒必要了。」

  「哦?你覺得它做不到什麼?」斯內普不信地笑了一聲。

  這個問題確實不太好回答,伊萊想了想。

  「讓偏離的一切回到正軌,向前行進時不走彎路,每一個選擇都沒有遺憾,不愛自己的人回心轉意。」他說,「用詞可能文縐縐了一點,我大概是在我媽媽寫的小說裡看到過類似的句子……總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是單憑魔法做不到的,黑魔法也一樣。」

  這太牽強了,斯內普不快地說。但他一時也找不到特別有力的辯駁方式,只能不甘心地和伊萊暫時休戰,到頭來誰也沒有說服誰。

  到了午飯時間,他們兩個恰好都結束了手裡的任務,於是一起向外走。穿過圖書館的走廊一路向下,在禮堂門口和滿身雪花的詹姆四人組狹路相逢。

  他們似乎是去魁地奇球場圍觀了球隊的日常訓練,詹姆神采飛揚地和其他三個室友講著什麼,即便雪化後渾身上下都濕漉漉的,依然十分引人注目。看到伊萊和斯內普後,詹姆停下話頭,饒有興致地嘖了一聲。

  「看看這是誰,斯萊特林的鼻涕精。」詹姆露出一個剛發現對面有人的表情,擠眉弄眼地露出一個同情的怪相,「多美好的休息日,但你看起來還是沒空洗頭——不離他遠點兒嗎,伊萊?萬一他的頭油不小心掉到你的衣服上呢,你回去得洗多久啊。」

  「別這樣,詹姆。」盧平不安地低聲說,拽住他的袖子,想要將他拽到禮堂裡面,在教授們的眼皮子底下,這種小打小鬧總是會收斂不少。

  西裡斯.布萊克饒有興致地在旁邊圍觀,沒有動手,但顯然也並不排斥。他們旁邊的彼得.佩迪魯興奮得臉色漲紅,他剛剛加入這個學院裡的風雲小團體不久,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和詹姆與小天狼星做了朋友,看什麼都激動萬分地搖旗吶喊,他此時正因詹姆的話發出響亮到刺耳的大笑。

  斯內普的表情無聲地扭曲了一下,臉上鮮明的厭惡完全無法掩飾。他看著眼前的詹姆,忽而輕聲開口。

  「看到了嗎,伊萊?擁有力量才擁有尊嚴。」

  他抽出了魔杖——動作那麼迅速,伊萊就站在他身邊都沒有來得及阻止他,他像是天生擁有出色的魔咒運用能力和決鬥技巧。

  但是他的魔杖還是沒有向詹姆發出咒語。因為在千鈞一發之際,不遠處突然響起莉莉的聲音。

  「你們在干什麼——西弗!住手!」

  斯內普握著魔杖的手反射性地緊了緊,但到底沒有念出任何咒語。詹姆卻沒有管那麼多——他又不需要顧及莉莉的臉色,魔杖向斯內普的方向一指,一道水柱憑空向斯內普射去。

  這道光沒有命中目標——伊萊的魔杖一揮,統統加護將斯內普籠罩其中,光芒撞到壁障邊緣彈射出去,在地上濺濕一片,沾濕了伊萊和斯內普的袍角。

  「托你的福,詹姆,我現在必須回去洗衣服了。」伊萊心平氣和地說,「雖然我明白你是好心,但是以後如果能少幫這種倒忙的話,真是太感謝了。」

  莉莉吃了一驚,迅速地朝他們跑過來,眼中滿是怒火。

  「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波特?」她厲聲說,「無緣無故欺負同學!你應該向西弗道歉!」

  詹姆對她嚴肅的指責不以為意,抖了抖亂糟糟頭發上雪化的水珠,瀟灑地揚起一邊眉毛。

  「那可真是太抱歉了。」他笑嘻嘻地說,語氣輕松,朝莉莉無辜地攤了下手,「我得了一種見不得別人髒兮兮出現在我眼前的病,如果剛才對鼻涕精做了什麼,那一定是因為我爆棚的正義感徹底按捺不住了,這我也沒辦法。」

  莉莉深吸口氣,厭惡地看他一眼,一句話都不願意和他多說,怒氣衝衝地用力轉身走到斯內普旁邊,一把抓起他的手,拽著他向禮堂裡面走。

  「別管波特,西弗!」她怒氣衝衝地說,「那就是個愚蠢的,自大的,目中無人的,無可救藥的混賬——」

  「這可比說我的話嚴重多了。」斯內普小聲咕噥了一句,他的視線落在莉莉握著他手腕的手上。距離上次他們這樣親密似乎已經過去了很久,他貪婪地看著。

  「什麼?哦。」莉莉疑惑地看了他兩秒,突然反應過來他們此時還在冷戰。她立刻就要將斯內普的手腕放開,松手的那一刻,斯內普卻猛地抬手,留住了她的指尖。

  現在變成他拽著她了。斯內普猛地喘了口氣,蠟黃的臉上混雜著困窘和糾結,緊緊地盯著她看。

  「我很……我很抱歉。」他有點緊張地說,「我知道我不該那麼說你姐姐,我以後……以後不會……」

  他咬了咬牙,終於將話完整地說了出來:「不會再用偏見看每一個人……我盡量,我保證。」

  莉莉盯著他,審視地看了一會兒,在斯內普緊張的注視中,終於露出笑容。

  「你應該跟佩妮道歉,不是我,西弗。」她笑著說,斯內普的臉色一瞬間輕松下來,「希望暑假的時候你們如果碰到,可以相處得更加愉快些……好了,去吃飯吧,西弗,然後回去洗洗袍子——呃,我是說,被波特弄濕的部分。」

  「明天你去圖書館嗎?」斯內普趕緊問。

  莉莉想了一下:「明天我想練習一下變形課新學的魔咒……或許找一間空教室更好?」

  「我也覺得。」斯內普立刻說,「那——明天見?」

  明天見。莉莉點頭答應,和伊萊一起和斯內普分別,看著斯內普走向斯萊特林的長桌——連背影都透著久違的輕快。

  「多虧有你在,伊萊。」他們兩個在格蘭芬多的長桌上坐下時,莉莉轉向伊萊,朝他露出個微笑,真誠地說,「你總是這麼冷靜從容,處變不驚,真可靠。」

  「還好吧。」伊萊隨口應了一句,看向遠處的斯內普,意有所指。

  「有時候一個人的出現,比一個厲害的咒語有力量得多,是不是?」

  莉莉深覺同意地點頭,盛情邀請他:「明天一起去練習魔咒吧,伊萊!你總是特別拿手。」

  「不,我要在圖書館看書。」伊萊堅定地拒絕了他,捍衛著自己清淨獨處的權利。

  好吧。莉莉遺憾地聳了聳肩,略帶促狹地說:「不要一直待在圖書館裡,伊萊,你應該多和你的朋友們相處,他們中大部分人都不想沒事就去圖書館報道的。」

  「我想我有一些興趣一致的朋友。」伊萊不在意地說,他和好幾個總是在圖書館的拉文克勞也已經建立了友誼,想找人討論時總是不會落單。

  不過……他看向莉莉,突然問:「你一直沒和西弗勒斯和好,就是在等他發自內心的道歉?」

  莉莉頓了頓,神情稍稍收斂,看著伊萊,稍微猶豫了一下。

  不過最後她還是打算跟伊萊分享這件事。她稍稍靠近伊萊,低聲說:「聖誕節的時候,我去和西弗見面,看到了他的家,嗯……還有他的父母。」

  她打了個冷戰,想起這件事依然讓她覺得不愉快:「恕我直言,他爸爸真是個……是個……壞人。」

  這個詞的語氣有些不夠強烈,但莉莉也不想對好友的父親評價更多。她深吸口氣,向伊萊解釋:「我現在能理解西弗對麻瓜有那麼大偏見的原因了,如果一直和那樣一個父親相處的話,誰都不可能沒有一絲芥蒂……我明白他的苦衷,但我不覺得應該放任他這麼繼續,這是不對的,就像巫師中有好人和壞人,麻瓜裡也是,他不應該那麼以偏概全,那樣不好。」

  她輕輕地舒了口氣,露出衷心的笑容,笑眯眯地伸出手指,在自己唇邊比了比。

  「總之現在西弗已經有所改變了,我覺得這樣就好。幫我對西弗保密,好嗎,伊萊?我是在和他吵架後又回來,才看到他家裡的情況的,我不想讓他知道我看見了,我想他不會高興。」

  當然可以。伊萊點點頭表示答應,看著莉莉放松的側臉,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你覺得西弗勒斯的道歉是因為他真的覺得自己錯了,還是只是特別想挽回你?」

  莉莉愣了一下,猶豫著說:「不管是什麼原因,我覺得都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伊萊因為她的回答怔了怔,而後不由莞爾:「有道理。」

  你也贊同真是太好了。莉莉真心實意地說,像是得到了什麼重要的支持,多了許多底氣。她笑著看向他時,才發現他竟然還端正地戴著他那頂巫師帽。她去圖書館寫作業時就想說了,雖然今天外面確實下了雪,出去戴帽子很正常,但他一直在室內沒出去,還要齊全地戴著帽子,這似乎就有些過於正式了。

  「偶爾也可以不那麼板正,伊萊。」莉莉活潑地建議,不無炫耀地說,「我剛才出去時也戴了巫師帽,我最漂亮的那頂,今年聖誕佩妮送我的。淡紫色,很漂亮,我一直覺得黑色太單調了……佩妮沒有送你一頂嗎,伊萊?我以為她也會送你一樣的呢。」

  她目露遺憾:「我覺得佩妮的眼光很棒,那頂帽子我特別喜歡——或許下次你可以和她建議一下,明年聖誕送你一頂好看的巫師帽,麻瓜世界的款式設計要豐富得多。你今年送的禮物特別合她的心意,她肯定願意……」

  「這個就不用了。」伊萊輕描淡寫地說,露出一個微笑,意有所指地說,「我很喜歡她今年送我的聖誕禮物,很特別。」

  而且不論是磁帶裡的歌聲,急件裡的信紙,還是帽子上的手工繡字,都專屬於他。

  與朋友重歸於好的莉莉開心地吃著午餐,不遠處的詹姆正和朋友笑著說什麼,和伊萊的線偶然對上時,對他做了個滑稽的怪相,明明是被慣壞的性子,卻好像永遠不會對自己劃定的朋友生氣。這頂帽子現在就戴在他的頭上,今年是他回來後下的第一場雪,也是他第一次戴。帽子上面繡著他名字的感覺有點奇妙,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他頭頂上耀武揚威地宣誓主權一樣,他對自己產生的莫名想法感到奇怪。

  或許還有更奇怪的事情……他似乎並不怎麼討厭這種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ivy、不愛吃骨頭、匪石、深海tomato的地雷~

  看到大家在問本文後續會不會走原著線,我之前在評論區回答過了,會寫到子世代,但是這個問題沒法劇透,會力求讓大家讀到那裡的時候覺得一切都是合理的,合該這樣寫,希望能達成這樣的效果。

  今日份個人理解:詹姆和斯內普學生時代不可能成為朋友,莉莉甚至不是其中的根本原因。火車上詹姆對莉莉的臉沒什麼特殊反應,大概率喜歡莉莉並不是因為他是個顏控,也不是一見鐘情。倒是他和斯內普真是一句話的時間就看對方不順眼,我覺得他們屬於性格和原生家庭差距過大造成的天生不和,而且詹姆對斯內普的討厭一定沒有斯內普對他的討厭更本質。詹姆看不慣的可能僅僅是斯內普,而斯內普討厭的是每一個「詹姆」。

  大家也看到了,我有努力讓每個角色都立體多面,希望這份努力能起到應有的效果,讓大家獲得更好的閱讀體驗,雖然它只是一篇同人,但希望它的閱讀體驗是有意義和愛意的,感謝大家的支持!


第13章

  在兩個朋友從陷入冷戰到重歸於好的這段時間,伊萊和亞瑟的電話改良計劃進行得十分順利。盡管亞瑟並不能完全理解磁場的相互干擾,但好在不了解不理論不代表沒法改裝,魔法總是有很多辦法。

  在改裝期間,亞瑟和伊萊的交流非常頻繁——幾乎維持了每天一封信的頻率,有時候甚至有一天兩封,晚上亞瑟產生了什麼新的問題後就會寄出當天的第二封信給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伊萊待在霍格沃茨,又還不到去霍格莫德的年級,只能用貓頭鷹通信聯絡。亞瑟和史密斯先生的聯絡就比這要順利得多——他們可以互相打電話,亞瑟還可以直接通過飛路粉去往史密斯家。

  可惜涉及到魔法與麻瓜改裝的方向,史密斯先生就愛莫能助了,他對魔法完全沒有了解,只能提供更詳細的圖紙,並向亞瑟盡量解釋清楚每個零件的機械作用。這對他這個文史教授來說也是個艱難的挑戰,他常常要和亞瑟一起研究到很晚。

  史密斯夫人本來對此依然頗有微詞——男人們討論起來有點過分忘我了,常常要熱火朝天地研究到十一二點才會散場,經常在家裡招待客人到這麼晚,總是會有些不方便的地方。

  不過她的想法很快改變了。亞瑟善於交際的太太莫麗.韋斯萊在發現無法勸阻丈夫總去打擾別人時,當機立斷地決定在家裡設宴招待史密斯夫婦,表達自己的歉意與感謝。

  史密斯夫人在房子蓋得歪歪扭扭的陋居裡,看到了一個漂亮、淘氣、活潑的小嬰兒。

  「太可愛了,他叫比爾是不是?」史密斯夫人抱起襁褓中的比爾,十分感興趣地盯著他看,「他是在對著花園裡被甩飛的地精笑?真是古靈精怪——比伊萊小時候要活潑多了,他那時連哭都不怎麼哭,只有在餓了和想上廁所時才會叫我,太乖巧了,讓我還有點無處使力的失落。」

  比爾活力滿滿地眨著眼,雖然不可能聽懂抱著自己的人在說什麼,但十分主動地揮舞著自己短短的胳膊,胡亂摸上了史密斯夫人的臉,好奇地軟軟地推了推,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史密斯夫人心情大好:「看到了嗎,他喜歡我,莫麗!」

  很顯然,兩歲大的比爾.韋斯萊輕易得到了她的好感。

  莫麗從廚房裡端出一盤烤布丁,有點緊張地快步走過來:「抱歉,比爾有些過於活潑了……他沒讓你為難吧,琳達表姐?」

  「沒必要這麼叫我,我們都被家族除名了是不是?直接叫我琳達就行。」史密斯夫人擺擺手示意不介意,饒有興致地說,「我下本小說打算寫霸道巫師和他的落跑麻瓜小嬌妻,陰差陽錯的一夜風流之後,麻瓜小姐倉皇逃離,沒想到肚子裡卻已經懷了巫師先生的孩子。直到五年後,巫師先生和麻瓜小姐偶然再遇,麻瓜小姐正牽著一個聰明的、活潑的、和巫師先生完全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孩子……比爾這孩子給了我靈感,真是太感謝了,莫麗。」

  聽到這番話的史密斯先生和莫麗同時大為吃驚。

  史密斯先生忍不住發出疑問:「親愛的,你之前還和我說大多數巫師對血脈的傳承都比較看重,對於保持血統純正,不產生私生子有著自己的辦法……」

  沒有人理會他合理的質疑,莫麗激動地捂住了嘴,不敢置信地望著史密斯夫人,驚喜交加:「真的嗎?比爾有這樣的榮幸!我真是太喜歡你的書了,琳達,這孩子是多麼幸運啊!」

  「我還想做這孩子的教母呢,如果他還沒有的話?」史密斯夫人笑容滿面地說。

  這完全超出了莫麗的預料,她不光立刻答應了下來,還激動地和琳達聊了整整十分鐘她新書的情節設計,直到廚房裡的鍋尖聲提醒她該掀起鍋蓋看看後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這些事情伊萊是從家裡隔天寄來的信中得知的,史密斯夫人告知他自己多了一個教子,他以後要多照顧著一點比爾。

  伊萊對此沒什麼意見(也輪不到他有意見),他和亞瑟現在正被一個關鍵的問題困擾。

  那就是魔法世界是不提倡使用麻瓜物品的。

  巫師和麻瓜產生矛盾的時間要追溯到中世紀,自從國際巫師保密法規出台之後,巫師完全將自己隱藏了起來。這種隱藏帶來的結果就是內部封閉,這麼多年過去,麻瓜們經歷了兩次工業革命,產生了電燈電話騎車飛機等一系列偉大發明,巫師們的生活卻仿佛一直留在了中世紀,很多古老的舊習慣都根深蒂固。

  「我在魔法部的禁止濫用麻瓜物品司工作。」亞瑟在信中為難地告訴伊萊,「這個部門就是禁止在麻瓜物品上隨意進行魔法改裝,雖然初衷是為了防止再流入麻瓜社會造成麻煩……總之目前看來,部裡的很多人觀點都過於保守,我擔心他們不會接受魔法電話的推廣,但我們需要這份許可。」

  這倒真是個難事。兩人困擾了一段不短的時間,再次得出結論,如果不能改變巫師們對於麻瓜物品的態度,那推廣魔法電話完全就是痴人說夢。

  但是具體要怎麼改變人們的看法?伊萊想了很久,最終下定決心,將一張羊皮紙鋪開,羽毛筆在上面懸停了很久,終於斟酌著寫下了第一行單詞。

  《關於合理運用麻瓜物品所能為巫師生活帶來的驚人便利》。

  雖然他媽媽要他在學校裡謹言慎行,不發表多余的觀點,但是伊萊覺得,現在的情況顯然不屬於可發聲可不發聲,挺身而出是有必要的——伊萊切實地發現,當你真的決定要做一件事的時候,那你需要做什麼也變得很清晰。

  伊萊的這篇文章被刊登在《預言家日報》上。

  這實際上有點出乎伊萊的預料,他在投稿的時候,其實做好了會被退稿的准備,這次只是想和報紙的編輯建立起初步的聯系,詢問一些發稿的其他渠道——需要花一些錢的那種,伊萊覺得可以接受。

  但他沒有想到,投稿之後的第三天,他就看到了報社編輯們給他的回應——他們在報紙上用四分之一的篇幅,刊登了他那篇文章的刪減修改版,將他文章的思路論點和中心論據修改得面目全非,變成一篇言辭蒼白異想天開的親麻瓜愚蠢言論範本,接著用剩下的四分之三篇幅,對他進行了大肆嘲諷與批判。

  -本周《預言家日報》來稿中,我們收到了一篇特別可笑的親麻瓜言論,異想天開到了值得登報作為笑料分享的程度,現刊登全文如上。我們可以看到,部分巫師對麻瓜存在著不切實際的幻想,不僅將愚蠢軟弱的麻瓜作為同類,甚至還想勸所有巫師一起使用他們的物品——多麼可笑!我們注意到這篇投稿甚至是從霍格沃茨投遞出來的,而作者甚至還是個學生。在此報紙要問,鄧布利多究竟在學校裡是在做什麼,鼓勵學生說出愚蠢的話來丟學校的臉?他是否已經老糊塗,無法再繼續擔任霍格沃茨校長職務?可以肯定的是,我們不能繼續放任鄧布利多將學校的氛圍弄成這樣了,這正在毀掉我們寶貴的下一代!

  在清晨嘈雜的霍格沃茨禮堂裡,伊萊手中還拿著報紙,怔怔地呆坐著,久久回不過神來。

  他完全沒有想過會面臨這樣的情況——他以為他把文章發出去後,也許會有人支持,也許反對得更多,這些他都不怕。他的思路清晰,目標堅定,可以將每一個因循守舊的理由都駁倒,盡力說服每一個聽得進去話的人,讓風潮先流行起來,而後是全民普及轉變觀念的任重道遠。

  可是他沒有想過,他連發出自己本來的聲音都做不到——報社竟然會篡改投稿人投遞的稿件,面目全非地放上來供人指點嘲笑,自導自演了一出戲,凝聚而成的矛頭將他穿透,而後直指鄧布利多。

  這份報紙,這個英國魔法界的喉舌,是在為誰發聲?伊萊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冷戰。

  訂閱了《預言家日報》的學生並不只他一個,很快,陸陸續續有學生從報紙中抬起頭來,好奇而茫然地四處看。

  「我們學校的學生投的稿?他怎麼敢,他還在學習呢,能寫出什麼高水平的東西?被笑話才正常。」

  「伊萊.史密斯,我聽說過他,一年級的格蘭芬多,人們都說他聰明得像拉文克勞。」

  「這樣看,分院帽果然沒出錯是不是?他並沒有拉文克勞的頭腦,這魯莽勁兒倒真是個純粹的格蘭芬多,那個學院的學生總會做些這樣的蠢事。」

  「報紙上竟然這麼說鄧布利多……」

  「也沒說錯,是不是?他要是沒老糊塗,也就不會允許學生投這種稿了。我看格蘭芬多應該扣三百分,為了彌補對霍格沃茨名譽的損失。」

  伊萊對長桌上這些零零碎碎的議論充耳不聞,他慢慢轉過頭,看向教師長桌最中間的位置。

  鄧布利多不在那裡,他對著那個空蕩蕩的座位,愧疚與難堪潮水般湧了上來,將他完全淹沒。

  接下去的好幾天,鄧布利多都不在學校。校園這個封閉的空間隔絕了外界的大部分風雨,但學校裡也是一個小小的社會,能夠忠實反應一些現實的事情,鄧布利多不在的時候更是如此。

  教授們並沒有扣格蘭芬多的份,但幾乎每個教授都眼神復雜地看著他,欲言又止。學生之間則做得更加明顯,伊萊入學至今,第一次嘗試到被人群孤立的滋味,他在以往明明一直都是最受歡迎的幾個人之一。

  好在即便大家看他的目光都充滿異樣,但姑且沒有人面對面地來找他麻煩,包括斯萊特林們也沒有,這或許和他母親是個知名暢銷書作家有關系。伊萊沉默地經過他們,所有人都在看他,遠遠地躲著他,不和他有任何交流,不相信他說的話,只在眼中露出活該或是憐憫的異樣表情。

  伊萊最近一直都形單影只地待著,並不是沒有朋友支持他,起碼莉莉就堅定地站在他這一邊,認為他的想法只是缺乏論據。詹姆則覺得他十分有勇氣,簡直把他當成了什麼挺身反抗的英雄,最近碰上他時熱情得誇張(你怎麼想到向報社投稿的!太棒了,我也打算試試!)。甚至斯內普也在一片奚落的斯萊特林中保持了沉默,他們之間似乎形成了一些特殊的默契,在遇到分歧時輕易不會嘗試互相干涉與說服。

  伊萊很感謝朋友們的好意,但他最近連他們也不怎麼接觸。他心裡很清楚,他現在的情況很可能會導致無辜的人跟著一並遭殃,他已經連累了鄧布利多,不想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了。

  只是他也是現在才剛剛發現,原來走在陰影裡,遠離人群的時候,會有一點點冷。

  伊萊貼著靠窗的牆壁向前走,剛上完課,他要避開會被人指指點點的午餐時間,直接去圖書館,與大部隊逆行,安靜地路過三五成群的學生,許多視線一直跟隨著他。

  他置這些於無物,腳步不停地向上走,來到空無一人的八樓走廊時,卻還是忍不住,輕輕地,輕輕地嘆了口氣。

  蘇格蘭的春天已經到來,外面是春日溫暖的陽光,卻沒有一絲一毫溫度溫暖到他。他在窗前站定,稍稍側過臉去看外面的春光,被照亮了半張臉,眼神終於無法掩飾地流露出一絲暗淡。

  他沒繼續出發去圖書館,在窗邊發了很久的呆。直到什麼東西離他越來越近——伊萊回過神來,發現是一只貓頭鷹徑直向他飛來,爪子抓著封信。

  莉莉的貓頭鷹。伊萊心中忽然一跳,他站在原地沒動,看著貓頭鷹從敞開的窗口飛進來,將一封信丟下來。並不是很沉的一封信,攜著風進來,像一片飄落的羽毛。

  伊萊抬手接住,看清信封上的名字時,神色怔了一瞬。他將信拆開,熟悉的字跡出現在他面前。

  -伊萊:

  -莉莉給我寫信,將你現在面臨的情況告訴了我。真難相信你在上一封信中什麼都沒說。我請求莉莉的貓頭鷹多等我一會兒,讓我立刻寫個回信,然後馬上送走,要第一時間送到你的手裡——不知道它聽不聽得懂,我反復跟它強調了好幾遍,但願魔法貓頭鷹比我想得更加聰明。

  -我現在很生氣,非常生氣——那些完全沒有一點見識的愚蠢巫師!麻瓜社會在一百年前和現在都完全變了個樣,科技發展日新月異,巫師界竟然能保持上千年一成不變,毫無進步可言,甚至以自己的迂腐不知變通感到自豪!這真不可理喻!但我知道你和他們不一樣,伊萊,你永遠是那個正確的。

  -是的,你一定是在走一條更正確的路,這不是出於不了解情況的盲目斷言,而是因為我對你足夠了解。我知道你想要做的事情是有益的,知道你不是一時興起,知道你絕對不該遭受現在這樣的待遇。我明白這一定很難受,但如果你覺得是對的,就不需要為之煩惱,真理永遠掌握在少數人手裡。

  -對於你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告訴我這件事,坦白地說,我感到強烈的無能為力。你在霍格沃茨讀書,每天面對著神奇的魔法,和我按部就班的平凡人生完全不一樣。你的手裡攥著一根線,當你選擇把手松開的時候,你和你的世界都離我那麼遙遠。但這份失落不是源於對你的失望,而是對我自己的——我非常清楚我完全無法干涉什麼,我甚至沒有為你辯護的資格。但我會一直站在你這一邊,我知道你並不需要我這種沒有實際意義的支持,但是我想說,我比報紙上的詆毀更清楚你,我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相信你,也相信你正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最終一定會成功。

  -真誠的祝福,遙遠的支持,堅定的信任,來自你遠方的朋友佩妮。

  伊萊拿著信紙,視線定定地落在上面。能看出佩妮寫得很匆忙,字母草草地傾斜栽倒在一起。他看了很久,感到自己有什麼知覺在慢慢復蘇,四肢百骸如夢初醒般恢復知覺,春日的陽光終於遲來地真切灑落在他身上,讓他從裡到外地溫暖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Alone、暮春寒的地雷,不要靠近會不幸的手榴彈~


第14章

  凌晨兩點,佩妮滿臉冷汗地醒來,直直盯著宿舍的天花板。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醒了。深夜的宿舍很安靜,只聽得到室友們綿長的呼吸聲,佩妮慢慢坐起身,雙手抱膝坐著,在黑暗中將急促的呼吸慢慢回復平緩。

  她剛才做了一個夢——很糟糕的夢,夢見伊萊過得很不好。在她夢裡的霍格沃茨和英國旅游景點的那種城堡差不多,建築古老,裡面住著的人也封閉,伊萊穿著破破爛爛的舊衣服——在她的夢境裡有點像斯內普小時候的穿著,在走廊裡謹小慎微地走著,其他人都在對他指指點點,還拿菜葉扔他。

  這只是一個夢而已,這是荒謬的、離譜的、不可能發生的!佩妮嚴厲地批評自己。你怎麼能這麼想呢,佩妮!不管怎麼說,伊萊都不可能落到那麼凄慘的境地,他只是一個一年級新生,即便是那群巫師——邪惡的、不好的巫師——也不可能把矛頭對准他!莉莉說他在學校一直很受歡迎,連夢裡也不該這麼悲觀!

  她坐在那兒,氣勢洶洶地生了一會兒自己的氣,為自己對朋友能力的不信任感到羞愧。等到那種鼓起的氣勢慢慢回落,在周遭的寂靜中,她清楚地發現,她的心正在控制不住地不斷下沉。

  可是她忍不住,佩妮悲觀地想。她也只能靠猜測來想像伊萊現在的境遇了,根本沒有人把具體的情況說給她聽,她離得太遠,又完全不相干,那個拒絕過她的世界本該從頭到尾和她毫無關系,她偶然得到了一雙從裡面探出來的手,一旦這雙手縮回去,她就什麼都留不住,又變得一無所有。

  她靜靜地怔了一會兒,將頭慢慢埋了下去,額頭抵住曲起的膝蓋,將自己圍攏成小小的一團。

  從她在莉莉的信中得知伊萊的困境並寫信過去,已經又過了將近兩個月。春天就這麼悄然離去,初夏已經來臨,這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她沒有從伊萊那裡得到只言片語。

  莉莉是很關心她,也很想幫她的。只是她作為一個麻瓜家庭出身的一年級新生,得到訊息的渠道顯然十分有限、佩妮已經對巫師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那個有魔法的世界並不像她以為的童話幻境一樣全是美好,有超級英雄的地方就有超級罪犯,那裡不是麻瓜們想像當中的烏托邦。

  所以她也沒能從莉莉這裡得到太多信息。霍格沃茨學校保持著一貫的風平浪靜,看不到外面的魔法世界中的風波與較量。莉莉能告訴佩妮的只有伊萊這兩個月在學校的處境有所好轉,相當一部分人變得不像一開始那麼感到他不可理喻了。

  「在那篇文章發出去的一周後,他又在《預言家日報》上發了篇標題一模一樣的,內容一脈相承,但是更清晰更有說服力了。」莉莉在信中告訴姐姐,「他真是太棒了,是不是?」

  是啊。佩妮在一片黑暗中伸長手臂,在枕頭下面摸索了一下,拉出一張被小心折疊起來的報紙。

  這份報紙正是莉莉所說的一周後重刊的版本。莉莉寄給了她兩張報紙,把伊萊發表的前後兩個版本都寄給了她,她這兩個月來已經仔仔細細地讀過了很多遍,清楚地看到了其中的區別,也隱約感受到了在這兩篇文章背後的暗流湧動。

  而這些事情,伊萊一句話也沒有和她分享,在收到她的信後,他只在一周後給她寄來了這份報紙,在上面空白的地方簡單地寫下了一句話。

  -我不會放棄的,我會繼續努力。

  這就是佩妮最後收到的他的回應了。那之後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再寄信過來。

  但佩妮直到他收到她的信了,他沒有寫信回應,但會讓貓頭鷹捎一片羽毛過來——都是溫迪斯親自帶來。她已經完全能夠認出這只貓頭鷹,在宿舍裡准備了好幾種不同口味的貓頭鷹糧,以及專門給它准備的水碗,時不時就要朝天空望一望,期盼著它的到來。

  她明白伊萊這是在讓她不要擔心——這顯然是報平安的一種方式。但佩妮漸漸發現,她並不滿足於這些,被隔絕在外的不安與失落如影隨形,而她甚至無法把這一切寫進信裡。

  他現在一定很忙……而她只是他的一個……一個幫不上任何忙的朋友……

  佩妮慢慢倒回床上,煩躁而難過地翻了個身,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她的手裡還拿著那張報紙,她把它抱在懷裡,這讓她終於感到一絲踏實與安全。她半蜷著身,昏昏沉沉地胡思亂想了很久,終於睡了過去。

  此時的伊萊卻還沒有睡,他坐在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圓桌旁,正仔細地看著手裡的信。這是他今晚看的第二十六封,圓桌上的信分成了兩摞,看過的放在一起,沒看過的在另一邊,現在沒看過的只剩下兩封,今晚的信終於馬上就要看完。

  這些信他在看完之後,明天一早要一起寄給亞瑟,讓他了解一下巫師們對於魔法電話的疑問與看法。亞瑟將結合這些信息,對魔法電話進行相應的改良,而他也將吸取經驗,繼續在報紙上進行闡述與宣傳。

  在《預言家日報》上被篡改了文章後,還能通過這家報紙繼續推廣魔法電話,是伊萊最開始沒能想到的。事情的發展樂觀得超出預期,畢竟這是英國魔法界發行量最大、最具權威和影響力的報紙——而能實現這一切,沒有被繼續篡改稿件,全都仰仗於一個人的幫助,他讓局勢產生了顛覆性的逆轉。

  第一次被鄧布利多邀請去辦公室,是在文章發表的六天之後。伊萊沒有想到,他的校長會是一個這麼和藹、這麼親切、這麼智慧超群的人,也沒能想到,這樣的一個人,竟然關注到了他正在做的事情——不光是那篇讓他遭受無端指責的文章,而是他和亞瑟的魔法電話構想,鄧布利多竟然都有著深入的了解。

  「請坐,史密斯先生。」鄧布利多笑容親切地說,揮了下魔杖,憑空變出了一張扶手椅放在他身後,桌上的茶壺飛到半空,在茶杯裡沏出熱氣騰騰的茶,平穩地滑到了他的面前,「我想我們會有一場妙趣橫生而意義非凡的對話,所以一張舒服的椅子和舒適的環境都是有必要的……紅茶要加糖嗎?我平常習慣加,准備了好幾種方糖,都在你的左手邊,你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那種。」

  「謝謝,我的習慣是喝不加糖的。」伊萊略帶著一點拘謹回應,在扶手椅上坐下。但隨即他就立刻又站了起來——為此刻正放在鄧布利多面前的報紙而鄭重道歉。

  「我很抱歉,鄧布利多教授——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我沒想到會連累你受到抨擊,我真的——」

  「別在意,史密斯先生。」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說,「我沒記錯的話,最近一年,《預言家日報》明裡暗裡抨擊我的次數達到了十五次,我認為多這一回少這一回對我沒有任何影響。」

  伊萊謹慎(而大膽地)注視著鄧布利多,感受到他並不是在說假話,有些無措地遲疑了一下,慢慢地坐了回去。

  「為什麼會這樣?」伊萊疑惑地問,「鄧布利多教授,在我看過的許多關於魔法界歷史的書裡,您都被稱為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校長,您的成就讓這個評價極其有說服力。」

  「人是不能躺在自己的功勞簿上睡覺的,是不是?不然就會被時代拋下,巫師的年齡越大,落下的就越遠。尤其是當你總在面對年輕的出色巫師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會變得格外明顯——像你現在坐在我的面前,史密斯先生,我就正在心裡對自己說,必須要繼續進步了,阿不思,不然就在未來不久的某一點,你將會無法給予這些冉冉升起的新星合適的引導了——當然,我非常高興看到這點。」

  伊萊立刻搖頭:「您過譽了,教授。」

  「不,我覺得這十分恰當。」鄧布利多溫和地說,「在今天回學校之前,我和亞瑟見了一面,看到了你們的魔法電話成品。只需要很少的魔力,就能讓巫師進行快速的溝通,而這只需要一串數字——我得說,這是天才的構想,我敢打賭如果我的老朋友尼可.勒梅看到魔法電話,也會為你們的成果感到驚嘆的。」

  伊萊知道尼可.勒梅是誰,因此更加認為這種誇獎自己受之有愧。他立刻說:「這是對麻瓜電話的改裝,教授,我們並沒有創造出一個新的東西,而且……」

  他頓了頓,還是低聲說:「而且如果大部分它的使用受眾都覺得它沒有意義,那它需要改進的地方肯定還有很多。」

  鄧布利多湛藍的眼睛透過半圓形的鏡片仔細地看著他,伊萊有種自己正被完全看穿的感覺。

  「但是它的使用受眾們甚至還沒有看到你全部的闡述,是不是?」鄧布利多溫和地說,「他們都還只看到了一個被刪減歪曲後的骨架,被剝奪了進一步了解新事物,改變生活的機會。」

  「您知道?」伊萊驚訝地說,對校長的能力和今天的談話有了些更深入的理解。他點點頭,直指正題地問,「為什麼會這樣,教授?魔法界的報紙一向擁有未經允許隨意篡改他人投稿,並加以批判的傳統嗎?」

  「我想並不是。」鄧布利多嚴肅地說,完全沒有搪塞他,給了他一個十分精確的答案。

  「報紙一向能夠主導當前社會的輿論風向,你能想到這點,其他人也能想到。當你的觀點與那些更有權勢、更有能力的人的想法想違背時,就會被受到批判——無論你是一年級新生還是霍格沃茨校長。」

  「我被針對是因為想要推廣魔法電話。」伊萊疑惑地問,「你是因為什麼,教授?」

  「我想我們可能是一樣的原因。」鄧布利多愉快地說,「經過改良的麻瓜物品是很有用的,對不對?麻瓜中同樣有著出色的智慧和驚人的發明,可惜我們當中的很多人拒絕承認這點。」

  聊天的氣氛實在太過和諧,伊萊很快放松下來。他好奇地問:「那麼我們是和誰的想法相違背了?」

  「我想是魔法界根深蒂固的純血至上與歧視麻瓜觀念。」鄧布利多平靜地說,「在格林德沃失敗之後,這些觀點得到了相當程度的遏制。但是在產生了新的領導者之後,它們顯然已經再次聲勢浩大地卷土重來,並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占據了相當大的優勢。」

  伊萊若有所悟:「伏地魔?」

  鄧布利多露出慈祥的笑容,對他贊許地點了點頭。

  「盡管以你的年齡,或許不應該知道這些,但我還是要說,史密斯先生,你很聰明,也很勇敢。」他說,「現在很多人不敢直呼他的名字,這會滋長他的氣焰。」

  「我爸爸說,對名字的避諱代表著一種統治力和壓迫性,源於謹慎和恐懼。」伊萊彎了下唇角,隨即又皺起了眉,「沒人覺得他說得不對嗎?我是說,難道除了我們之外的所有人都——?」

  「當然不是。」鄧布利多肯定地說,「如果真是的話,我可能就不會知道你的稿子被篡改的內幕了,有人在悄悄地反抗,盡管不轟轟烈烈,但是從未停止。就像格林德沃和他的聖徒當年沒能成功一樣,我認為伏地魔和他的食死徒也是。一個人所抱有的信念如果是錯的,那麼他最終一定會失敗,我想這是一種歷史必然——聽說你的父親是一名歷史學教授,我想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伊萊。」

  伊萊聽得懂,但他還是坦誠地說:「我明白,但是我不確定我做的事情是不是有用,教授。我還太年輕了,這件事情也做得很衝動,一個不小心就犯下什麼無法挽回的錯誤也說不定。」

  鄧布利多凝視著他。

  「盡管如此?」他問。

  伊萊驚訝地頓了一下,而後笑了起來。

  「盡管如此,我覺得還是應該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他說,從口袋裡拿出自己這幾天一直在修改,終於准備好的同名稿件,他在收到校長的紙條時,或許就在等待著這一刻的到來。

  「能幫我看一下嗎,教授?」他問,「我在原稿的基礎上又修改了一版,這次比上次寫得更嚴密,更清晰。我在寫的時候不知道它是不是有用,但我的一個朋友對我說,我一定是在走一條更正確的道路,我也覺得如此。」

  鄧布利多鄭重地接過他的羊皮紙。

  「智慧與勇氣,還有正義和善良,你是一個非常出色的格蘭芬多,伊萊。」他溫和地說,「我無法告訴你這種堅持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所有劇烈的變革都是從最細微處開始,來過即有痕跡,每一個改變都有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右手一只鴨、西子歌的地雷,匪石的地雷×4~


第15章

  群山包圍中的科克沃斯小鎮,氣候總是比英國別的地方來得稍微宜人些,冬天沒那麼寒冷,夏天也並不過分炎熱。不過盛夏的陽光不管在哪裡都是毒辣的,深濃的樹蔭投落出斑駁的陰影,深濃的綠意幾乎要融進地面。天空蔚藍如洗,一切都在驕陽的照耀下鍍上一層金燦燦。

  佩妮在看向窗外時,短暫地出了會兒神,一旁的女伴察覺到後,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關切地詢問:「你還好嗎,佩妮?天氣實在是太熱了。」

  還好。佩妮回過神,感謝地應了一聲,收回視線,重新看向桌上種類繁多的花朵。

  她們正在上插花課,這是一門伊蘭圖女子學校引以為傲的核心課程。學校立志於將學生們培養成優雅體面的淑女,認為這些課程能夠很好地展現她們高雅的品味。

  白色的長桌上有幾十種不同的配材,從艷麗的玫瑰到優雅的鳶尾,經典的矢車菊與溫柔的滿天星,還有一些夏季常見的花卉,全都挨挨擠擠地鋪陳在桌面上。女孩們每人都有自己的花瓶,她們要精心從這些配材中挑選出合適的種類,搭配出自己心裡最美的花束。

  旁邊的女伴選擇了清純的百合搭配藍色風信子,整束花已經初見雛形。她興致勃勃地邀請佩妮欣賞:「怎麼樣,佩妮?我覺得還不錯。」

  非常好看,清純又優雅。佩妮很合適宜地贊美她,女伴對這樣的評價感到十分滿意。她禮尚往來地將視線移到佩妮的面前,也想回應贊美,卻在看清佩妮的搭配後遲疑地頓了頓。

  「嗯……」她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很夏天。不過佩妮,你會不會覺得這樣的搭配有點太鮮艷了?在種類上可能也……」

  她委婉地停頓。

  佩妮明白這其中的意思,她選擇了矮牽牛花作為自己花瓶中的主角,即便不說這種花是多麼的普通常見,單從時間上看,這種清晨開放的花朵也實在不適合在下午進行使用,看起來已經有點脫水,沒有了清晨時最佳的綻放狀態。

  除了矮牽牛花,她還選擇了向日葵進行搭配。金燦燦的向日葵給人以活力滿滿的感覺,但和顏色同樣鮮艷暖調的矮牽牛花搭配就不是很合適了,過分大膽的撞色如果把握不好,就顯不出品味的高雅。而佩妮的這束花甚至根本沒用上什麼體面名貴的配材——看上去屬實有點太過平凡了,像是從路邊隨意采摘得來,遠不如其他人的花束那麼高雅有品位。

  可是有什麼關系呢?佩妮就是矮牽牛花的意思,她生來注定了是個不起眼的普通人。她不像妹妹,有著漂亮的臉蛋,性格也足夠可愛,甚至還是巫師,符合所有人對百合花全部的美好想像,或許在剛一出生的時候,名字就已經作為一道咒語,決定了每個人的命運。

  接受自己的平凡與無能為力,總是像她這樣的人必須要過的一關。

  「雖然不起眼,但我還挺喜歡的。」佩妮對女伴簡單地說,為自己的那束花仔細地系上絲帶,「即便是再平凡的花,也總是會有人喜歡,是不是?我並不介意當一個欣賞它的人。」

  好吧。女伴疑惑地看了看她,聳聳肩,沒對她的想法發表評論。老師在給她們的作品打完分後,這束花就屬於她們自己了。下課後佩妮捧著自己的那束花離開——它獲得了一個中庸的及格分,這點或許和她的人一模一樣。

  走在盛夏的樹蔭裡時,佩妮依然習慣性地抬頭看了看天空,尋找著想見的那只貓頭鷹的身影,即便它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出現了。

  或許他已經忘記了,或是厭倦了,佩妮告訴自己。他正在做一件艱難的事情,而她什麼忙都幫不上,應付一個平凡的、無聊的麻瓜女孩怎麼想都沒有任何樂趣,他以後大概率會成為一個擁有傑出成就的人,而她可以肯定只是他一年級時最初的一個麻瓜筆友……

  在這段時間裡,佩妮很多次地對自己這麼說,如今再這麼想的時候,她已經不會感到失落和憤怒了,或許她已經開始習慣著接受這點。

  非常奇異地,她很清楚自己並不會再像一年前那樣,因為被魔法界拒絕就偏激行事,把會魔法的人都看成怪物。如果現在再見到斯內普,她想她會平靜地打個招呼,不去刻薄地評價他的衣著,嘲笑他的魔法……即便她很可能正面臨著再次被與魔法有關的人拒絕。

  她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的成長,或許少女的成熟總是就產生在那麼一瞬間。

  佩妮將搭配好的花束捧在懷裡,一個人沿著學校的綠蔭路漫漫向前。她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沒注意到她表露出的翻天覆地的成熟正在悄然改變她,讓她變得平和而有內蘊,這樣嫻靜地在明亮的陽光下穿行,裙擺和發絲輕輕搖曳,也已經成為了一道清新的風景,正是她在意識到自己的平凡後,曾經深深渴望的蛻變。

  她又向前走了一段,身後奔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而後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女伴氣喘吁吁地彎下了腰,艱難地把氣喘勻。

  「佩妮!你在這兒——我們宿舍樓下的那個公共電話亭一直有人打電話過來找你,接到電話的人說你好像不在,他就說等下再打過來——他差不多五分鐘打一個,現在已經打來過四五遍了。」

  佩妮愣了一下,心突然像是驟然活過來一般,劇烈地跳了起來。

  她接到過那個人的電話——但是他應該不知道她宿舍樓下的公共電話號碼——但是——

  佩妮一把抓住了女伴的手,急切地詢問,聲音都有些變調:「他說了他叫什麼嗎——是不是叫伊萊.史密斯?」

  ——但是她希望是他。

  「沒錯,就是這個名字。」女伴點頭確認,拖長了聲音,笑眯眯地調侃,「我覺得他的聲音挺好聽的——我們佩妮什麼時候交了一個這麼要好的朋友呢?等等,難道一直以來總是會給你寫信的那個神秘的朋友就是……」

  佩妮無暇理會女伴的調侃,她松開了拉著對方的手,下一秒就奔跑起來。

  夏風吹拂過她的面頰,帶起她金色的發絲和格紋的裙擺。這一路她什麼都沒有想,腦中一片空表,原先想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像一下子全都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

  宿舍樓下的公共電話亭又響了起來,有幾個在附近草地上閑坐的女孩看向她,帶著好奇的眼神竊竊私語。佩妮跑到電話亭裡,連花束都沒來得及放下,徑直接起電話,竭力平復著自己劇烈的呼吸。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似乎就從呼吸聲中聽出了端倪,飽含歉意地說:「抱歉,沒事先聯絡你就貿然打電話過來,是不是打擾到你了,佩妮?」

  在這一瞬間,佩妮的腦海中思緒紛亂,少說閃過了十幾種不同的回答語氣和內容,最後她憑借直覺選擇的,是發出了一聲憤怒的高喊。

  「你還知道打電話過來!」她狂怒著說,「怎麼,你以前是不知道我在學校的聯系方式嗎?花了這麼久的時間才查到?又或者你忘了寫信給我的地址?伊萊.史密斯!」

  伊萊明顯被她嚇了一跳,懵了幾秒,才有點遲疑地繼續開口,語氣中多了一些小心翼翼:「對不起,我知道我這幾個月沒有寫信,因為我想把這句話保留到現在……你知道我現在是在哪裡給你打電話嗎,佩妮?」

  「在哪裡?」佩妮惡聲惡氣地問,沉浸在自己莫名的怒意中,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此刻就像是站在留守家中妻子的立場,正面對著出差後人間蒸發許久終於再次出現的丈夫,語氣不善。

  「霍格沃茨校長辦公室。」伊萊立刻回答,語氣前所未有的振奮,「我之前一直以為霍格沃茨是最難通電話的,這裡的魔法磁場太強了……但鄧布利多教授很有辦法!他完美地解決了這個問題,在校長室裡安裝上了第一部 魔法電話!他還慷慨地把第一個撥打電話的機會給了我,認為將好消息第一個分享給一直支持自己的朋友是很有意義和價值的,這是第一部魔法電話撥通的第一個號碼……」

  鄧布利多校長!佩妮倒吸了一口涼氣,迅速回憶起了自己在一年前寄出的那封信,以及對方溫和的拒絕。

  那是她最初所意識到的,魔法對她的拒絕。

  現在換成是她在小心翼翼地說話了,甚至慌亂地有點結巴。佩妮握緊話筒,將它緊緊地貼在耳邊,聲音都忐忑地放輕了:「你現在在校長室?對不起,我剛才……」

  「啊,那沒關系,鄧布利多教授在聽歌——或是假裝在聽歌,顯然他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伊萊笑起來,「你不生氣了嗎?太好了。」

  她剛才是在生什麼氣?佩妮後知後覺地想到這個問題,一時怔了怔。

  伊萊還在繼續:「推廣魔法電話的過程中遇到了很多問題……它比我想像得高調很多,也困難很多,不光是偏見的阻礙,還有一些更實際的糾葛……但是不管怎麼說,它已經初步做到了,開了個好頭。巫師們一定會明白它是多麼便利的,不會有人拒絕改善自己的生活。在霍格沃茨安裝的第一部 魔法電話是個開始,魔法部和威森加摩都確定了要派人過來考察,就在明天!」

  那真是太好了。佩妮為他難得上揚的語氣莞爾,而後問他:「這幾個月遇到很多困難吧?」

  「我想是的,不過都沒關系。」伊萊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會遇到困難,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努力克服它——我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做到,雖然大部分並不是我的功勞。但我還是想第一時間分享給你……佩妮,你堅定的支持對我來說意義非凡,讓我受到了很大的鼓勵。」

  佩妮聽得出神,只覺得心中凝滯許久的某種東西又開始泛濫洶湧,漸漸不受她的控制。

  如果他覺得她有這麼重要的話……

  「可是我並不是只想知道結果。」她驀地出聲,打斷了伊萊的話。

  伊萊意外地停頓了一下:「……什麼?」

  「我不想一直一無所知地為你擔心,只在最後得知一個結果。」佩妮說,她的呼吸起伏的幅度漸漸開始增大,「我明白你或許是不想讓我擔心,我也明白我實際上根本沒法做到任何事……但是如果你覺得我對你是重要的,下次就不要在艱難的時刻把我排除在外!」

  電話那頭的伊萊安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佩妮有點想哭,她明白這並不是因為她對伊萊感到失望,她清楚他的選擇並沒有任何問題,他在做的事甚至連莉莉都不清楚,他們離得那麼近……她又為什麼要提出這麼無理的要求呢?即便伊萊以後可以毫無保留地告訴她,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她無聲地抱緊了手中的花束,似乎希望這些平凡的花朵能在此刻帶給她更多支撐與勇氣。

  「我明白了。」電話那頭的伊萊突然說,「有好幾次在深夜看完那些巫師來信的時候,我都想給你寫信,聊聊這些巫師保守的觀點和看法,也分享一下微小的進度和改變。但最終我都沒有寫,我覺得這些只會給你增加不必要的困擾……人們在讀故事書的時候,在看到情節艱難的部分並不會如何擔心,但現實發生的事不是這樣,它並不一定有一個好結果,我以為我不該把這種壓力轉移給你。」

  佩妮安靜地聽著,伊萊輕輕笑了起來。

  「我想,你如果能來霍格沃茨的話,很可能也是個格蘭芬多。」他說,「格蘭芬多從來不缺乏勇氣——抱歉,我想我現在更加明白該怎樣對待我的編外格蘭芬多朋友了。」

  佩妮聽得微笑了一下,莉莉也在這個學院,她有一些了解——他說她很勇敢,那她是不是真的可以像一個格蘭芬多一樣,表現得更加勇敢一點?

  她視線低垂,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抱著花束,看著向日葵金燦燦的花瓣。盛夏明亮灼人的陽光透過電話亭的玻璃窗打在她身上。她對著電話,輕聲問:「你們是七月初放暑假,對嗎?你會和莉莉一起回來嗎?我……」

  她閉上眼睛,靠近那些似乎蘊藏著陽光般燦爛熱意的花朵,低聲說:「我很想見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橙樂的地雷~


第16章

  直到放下電話的時候,伊萊依然能感覺到,一簇不知名的火正在自己心口安靜地燃燒。

  這種燃燒並不劇烈,溫度也並不灼人,燒不穿他一貫的冷靜和平穩,卻又莫名地不曾熄滅。盡管他並不真正清楚它是因為什麼燃燒,但他能感覺到自己並不排斥這種狀態。

  把電話掛斷後,他才感到了一些後知後覺的窘迫——理智似乎隨著通訊的結束而回籠,他現在發覺校長閉著眼睛悠然自得聽歌的樣子確實有那麼點兒刻意了。

  「抱歉,教授,我占用的時間稍微多了一點。」他認真地道歉,仔細地將電話聽筒擺正扣好,稍加回憶,得出結論,「信號不錯,完全具備了電話需要承擔的通訊功能……教授?」

  他又叫了兩聲,鄧布利多才像是剛從沉浸的音樂欣賞中回過神來,讓旁邊自己彈奏著自己的豎琴停下。他湛藍色的眼睛透過半月形的鏡片注視著他,一如既往的和藹,並且似乎剛才當真無事發生,讓伊萊莫名地感到有些窘迫,卻又搞不清自己到底為什麼覺得。

  「啊,我想也是這樣,這是當然的。」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說,「有你智慧的構想,和亞瑟天才的改裝,它當然會達到理想中的效果,我從來不懷疑這點。」

  說實話,伊萊自己還是挺懷疑的,這是他第一次和人進行這種合作,沒有任何經驗可供借鑒。不過顯然,來自校長的肯定是一種很有力的鼓舞,盡管他清楚這其中一定有著誇張的成分,但他還是不可避免地為之感到高興。

  「您覺得魔法電話的推廣會順利嗎,教授?」伊萊詢問地看向鄧布利多,期待中帶著些許忐忑。

  「我認為那並不重要。」鄧布利多悠悠地說,朝他眨了下眼,「我們都知道,每一個改變都是有意義的,不管它當時造成的影響是大是小——你覺得如果這次魔法電話的推進沒有想像中順利,你會因此感到受挫,選擇認命,不再繼續做你想做的事情嗎,伊萊?」

  「什麼?當然不會。」伊萊驚訝地說,有點明白鄧布利多的意思了,彎了彎唇角,「和這一次的成功或是失敗沒關系,如果我想去做一件事,那就說明我認為它值得我去做。或許沒那麼容易,又或許並不十分明智,但我在停下之前,一定都會竭盡全力。」

  鄧布利多微笑地看著他,福克斯在一旁的架子上發出輕柔的叫聲,撲扇著翅膀飛向他——盡管他這個幾個月總能看到這只鳳凰,但無論幾次,他都為它的美麗與神聖而感到驚嘆。

  鳳凰有力的爪子輕輕抓在他的肩上,親昵地輕輕啄了啄他的耳垂,讓他感到從頭到腳被一種溫暖的感覺包圍。一片羽毛在他的面前緩緩飄落——伊萊及時地將它接住,略顯疑惑地看了看美麗強健的鳳凰,又看了看表情悠然的鄧布利多。

  「福克斯已經到了褪毛的時間了嗎?」他有點遲疑地問,「我在書上看到,鳳凰一般只有在快要涅槃時才會開始掉毛……」

  「我想你從書本上看到的知識完全正確,伊萊,那麼事情就很明顯了,這一片羽毛來自福克斯的贈予。」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說,伊萊露出驚訝的表情,「鳳凰擁有強大的魔法,它的羽毛被用來做魔杖的杖芯,非常主動的材質,在選擇主人時會更為挑剔。我記得你的魔杖杖芯就是鳳凰羽毛,你對此應該也有一定體會。」

  「是的,您竟然知道。」伊萊有點意外地點頭,注視著這片羽毛,「福克斯送我的?非常感謝……但是它希望我用這片羽毛做什麼呢?我沒法再去定做一根魔杖。」

  「即使不做魔杖的杖芯,它也是一種非常稀有的材料,不過撇去它的魔法屬性不談,單論外表,我想它也是相當不錯的——為什麼不送給你的朋友呢,比如你第一個打電話聯絡的那個?我想這會是一份不錯的禮物。」

  「我可以嗎?」伊萊大為驚訝,不確定地看向肩膀上的福克斯,「這是我收到的禮物,我不知道轉贈會不會有點不太好……」

  福克斯又啄了啄他的耳朵,低柔地鳴叫了一聲,聲音和力量都恰到好處,它顯然沒覺得生氣。

  「我剛才說了,即便不用做魔杖的杖芯,它也有著十分珍貴的作用和價值——不過如果你舍得的話,我覺得當然可以。」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說。

  沒想到這次來校長室還能有這樣的收獲,伊萊謝過校長和他的鳳凰,帶著這根珍貴的鳳凰羽毛出了房間,走下旋轉樓梯的時候腳步輕快得過分。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他輕松地想。他在期末復習周到來之前順利地暫時了結了手上的事,還得到了這麼珍貴的禮物——他決定把它轉送給佩妮,在電話裡她似乎有一點生氣,伊萊在明白她為什麼感到困擾時覺得自己應該道個歉,鳳凰羽毛或許是最好的禮物。

  不過這一次他不會再叫貓頭鷹轉送,她說想要見他,他在電話裡一口答應了下來,自己都驚訝於自己竟然完全沒有留一點思考琢磨的余地。

  回到格蘭芬多休息室時已經有點晚了,公共休息室裡的人不多,莉莉不見蹤影,應該是已經睡覺去了。隔壁宿舍的四人組只有三個在這邊,他們正頭碰這頭湊在一起討論著什麼,盧平不在他們中間,伊萊不確定自己的記憶是否出錯,感覺盧平似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消失三四天。

  「嘿,伊萊!」在他回憶盧平的間歇性缺席時,詹姆已經眼尖地發現了他,朝他用力招手,「真稀奇,今天竟然沒看到你坐在公共休息室看信!你終於把那些源源不斷的讀者來信看完了?」

  「差不多可以這麼說。」伊萊輕松地挑了下眉毛,難得露出幾分隨性,和他一貫以來沉穩的形像很是不符。

  西裡斯看了他一眼,也稍稍挑了下眉,問他:「你的那個魔法電話做出來了?」

  伊萊終於笑了起來。

  「校長室裡現在就有一台。」他分享了這一喜訊,借此機會進行推薦,「真的很方便,你們完全可以在自己家裡也裝一個。等到魔法電話全面普及之後,巫師們一定會發現,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從未如此簡單輕松。」

  「聽起來很酷!」詹姆饒有興致地說,朝他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我暑假回家就讓我爸媽安上——這個魔法電話在哪裡買?」

  「還沒有售賣的店鋪,想要的話可以填貓頭鷹郵政訂單,向亞瑟.韋斯萊訂貨。」

  「不錯,我這就寫信預定一下。」詹姆躍躍欲試,他對新事物永遠保持著旺盛的好奇心,始終這麼投入活躍,「我覺得肯定很有意思——你覺得呢,小天狼星?」

  「好問題。」西裡斯將半長微卷的優雅黑發隨意地撥到一邊,漫不經心地隨口假設,「讓我想想,我媽媽看到麻瓜物品時都是什麼表情來著?和看垃圾以及看我的眼神完全一樣。她想必會在發出一聲尖叫之後,連電話帶我一起扔出家門,然後指揮克利切來個全屋大掃除……」

  詹姆大笑起來,彼得也跟著他笑。伊萊也為他誇張的預設而會心莞爾,笑過之後還是正了正臉色,對他們認真而自信地說出關於未來的預言。

  「等著看吧。」他對三人說,「巫師界的麻瓜物品應用肯定會提上日程,這是一場事關巫師世界的變革,並且一定會取得勝利——歷史已經告訴我們很多遍了。」

  最先對這場變革做出回應的,是魔法部的國際合作司。

  在最初那天的考察中,這個部門就對魔法電話產生了興趣。他們對遠距離的溝通有著硬性需求,而如果每個魔法部的國際合作司都有電話的話,無疑會讓溝通變得順暢很多。魔法電話的話題在報紙上討論了這麼久,美國的魔法國會也有所耳聞,他們專門遞了消息過來,詢問是否可以將今後的工作都逐漸轉移至用魔法電話聯系,方便快捷,完全是時代的選擇。

  威森加摩當天則沒有發表看法,不過在後續考察了國際合作司的魔法電話之後,他們也爽快地簽了單,與零星幾個的家庭購買訂單一起,飛向了亞瑟.韋斯萊的家裡。

  亞瑟最近實在是忙碌得過分,這麼多的貓頭鷹訂單全都要他一個人處理——目前魔法電話的生產還沒有形成規模,暫時只能由他獨自制作。他現在每天白天在魔法部上一天的班,晚上則要通宵達旦地改裝魔法電話,累得明顯輕減了一圈,看著越發高瘦。

  當然,相應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其中最明顯的就是韋斯萊家的生活條件大大改善——這對私奔的夫妻剛剛組建家庭,原本過得還比較緊巴,有了這份額外的收入之後立刻就比較寬裕。莫麗因此也無法勸阻自己的丈夫不再繼續,只能越發在生活上給予他關懷。

  亞瑟本來表示自己並不需要這份改裝的費用,願意免費工作,一切都為了魔法電話的推廣。不過鄧布利多阻止了他,伊萊也並不同意,大家都有所回報,共同做的事才更容易一條心做成,這點連伊萊這個年紀的人都很明白。但亞瑟即便已經是個爸爸,卻依然保持著那份赤誠之心,調動自己也鼓舞別人,這當然並不是件壞事。

  總得來說,變得不再拮據是件天大的好事。盡管魔法電話的推廣還停留在初級階段,但亞瑟這個剛畢業沒幾年的年輕人,在魔法部突然就變得人緣極佳——大家見到他都熱情地打招呼,盡管很多人亞瑟完全不記得自己認識;再比如雙方的家族,韋斯萊家在莫麗生下比爾後就已經接受了現實和這一家子,不過態度本來還有點別扭;而普威特家的當家祖父原本還在搖搖欲墜地硬撐,現在終於重新恢復了走動,莫麗感到非常高興——她終於不用再偷偷和父母哥哥們私底下聯系了。

  可以看到,當整個魔法界還在為魔法電話是否有必要普及而爭論不休時,有遠見的人早已經開始默默行動。是以在霍格沃茨期末考試最後一門結束的當晚,成年人們齊聚韋斯萊家,為魔法電話的順利推廣小小地慶祝一番。

  事情本該是這樣的——但亞瑟下班回到家時,先見到的卻是一場不太愉快的爭執。

  「我還是難以置信,鄧布利多校長。」史密斯夫人緊皺著眉,徑直看向餐桌另一端的鄧布利多,十分不滿地說,「為了這個魔法電話,伊萊竟然出現在了台前!我假設您還記得他是個沒有太多自保能力的學生?您覺得讓他直面這些視線和抨擊合適嗎?」

  「孩子或許有自己的想法,親愛的。」史密斯先生低聲勸了她一句,但是並沒有再多說,顯然也覺得妻子說得不無道理。在最開始伊萊發表那篇文章時他是支持的,覺得闖實一點並不是壞事。但在那之後伊萊依然出現在魔法報紙上,這確實也讓他有點不安,覺得或許的確是太高調了一些。

  「我很抱歉,琳達,霍伯特,這是個意外。」鄧布利多歉意地說,輕輕嘆了口氣,「最開始的那篇文章出現時,沒有任何人預料得到,而在之後,形勢比想像得更加嚴峻——我們有一些值得信任的朋友,但論起來自麻瓜世界的物品,沒有人比伊萊更能說得明白,他非常出色,非常聰明,琳達。我敢說,在我教過的學生裡,他是最出色的那幾個之一——早早顯露天分是天才們共同的特征。」

  能得到鄧布利多這樣的誇贊,實在是一種難得的榮耀。琳達臉色稍緩,但眉頭依然是皺著的。她嘆了口氣,語氣不再那麼有火藥味了:「我不是在指責你,鄧布利多校長。我只是覺得你們或許讓伊萊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就做了影響深遠的選擇——他現在甚至還不明白自己選擇的是什麼。」

  「或許並不是這樣,琳達。」鄧布利多搖了搖頭,在史密斯夫人疑惑的眼神中平靜地說,「有的人生來就從不隨波逐流,不會被時代推著渾渾噩噩向前,他會早早地認清眼前的世界,發現自己的理想與抱負的內核,進而投身於自己選擇的道路——並不會因時間發展而改變。」

  史密斯夫人張了張嘴,又悻悻地合上,她有點沒法否認鄧布利多的觀點,但又完全不想這麼輕易就對伊萊出現在台前的情況表示理解,於是面如沉水地端坐著,緊緊抿住了唇。

  亞瑟.韋斯萊的歸來打破了這樣的氣氛,但在看到他的表情後,所有人都是心下一緊。

  「亞瑟?」韋斯萊夫人為他開了門,又跟著他一起回到餐廳,難掩擔憂地看著他,「你怎麼了,親愛的?究竟遇到什麼事了?」

  亞瑟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抬眼看了周圍一圈,申請復雜難言。

  「盧修斯,馬爾福向我提出了合作邀請。」他說,「合作售賣魔法電話。」

  「馬爾福?看來他對你的不喜歡並不會延伸到一堆金加隆上。」韋斯萊夫人先是挖苦了一句自己的遠房親戚,而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突然陡變。

  在場的每個人表情都異常凝重。

  「馬爾福,那個據說伏地魔手下最有權勢的家族,是不是?」史密斯夫人說,臉一點點蒼白下來,「如果傳言是真的,那麼現在馬爾福來找亞瑟,是不是說明神秘人已經……看到了?」

  他們圍坐在一起,一時無話,沉重的感覺回蕩在每個人的胸口,浸滿冰塊一樣寒冷。

  對於前天晚上大人間的對話,還睡在格蘭芬多宿舍的伊萊一無所知,沒有人寫信告訴他。他早早地把行李打包好,洗漱睡覺,努力用最好的狀態,去赴明天見面的約。

  科克沃斯小鎮,伊蘭圖女子學院。

  佩妮心不在焉地考完今天唯一的一門試,也是整學期的最後一門。從考場出來時,她的腳步輕快而迅速,簡直是迫不及待:莉莉和伊萊明天坐霍格沃茨特快回來,她今晚回家,還有一晚上的時間打理發型,挑選衣服,思考面對面時該說什麼……

  她抱著自己的書包,悶頭迅速地越過一個又一個同學,長及小腿的校服裙擺隨著她的腳步輕快地擺動;就快要到宿舍樓了,行李她昨天晚上就已經收拾好,拿上就直接回家……

  「佩妮。」

  佩妮的腳步忽地一頓,停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有點反應不過來似地抬起頭,朝聲音發出的方向小心翼翼、不敢置信地看過去。

  盛夏的陽光太過明亮,照得人眼暈,一切顏色都活潑鮮亮,光與影層疊交錯,每一個畫面都好像年輕得過分。

  那個她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站在不遠處,正眉眼舒展地看著她,光芒仿佛都聚集在他身上。他不像是個真實存在的人,更像是她用向往和期待構成的青春,周圍賞心悅目的一切都成了無關緊要的背景,只剩他在其中閃閃發亮。

  可他又確然是真實存在的。她聽見他笑著說:「我來見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奶茶不加糖、V天、田園將蕪的地雷~


第17章

  佩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怔怔地向前走了兩步,而後越走越快,直到奔跑起來。

  來不及想更多,不想去再三確認——佩妮快步跑向前方,像一只急速衝刺的鳥,徑直跑向了伊萊,甚至收不住力道,一頭撞進了他懷裡。

  她原本抱在懷裡的書包在奔跑中被拿在了手上,而後隨著她前撲的力量,重重打在了伊萊身上。她聽到他痛得抽了口氣,卻還是穩穩地接住了她。

  校園裡考完試後散漫的說笑喧鬧聲仿佛都被按了消音鍵,佩妮攥住了伊萊的衣服,這一刻心裡莫名在想,太好了,他是真實存在的。

  她緊接著又想到,伊蘭圖女子學校一年也就那麼幾回能允許外校人士進入,伊萊竟然正巧就趕上了學期末搬運行李的這次。周圍很可能三五不時就會路過一個她認識的同學,或許每個人在經過的時候都會向她投來好奇八卦的視線,要怎麼回應她還沒想好……

  不過誰管它呢,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出現在這裡。

  佩妮緊緊地抱了伊萊一會兒,而後隨著思緒的漸漸增多,理智慢慢回籠。她終於後知後覺地對自己的主動感到了窘迫與不好意思,略顯蒼白的臉上悄然爬滿紅暈,她默默地將人放開,向後站了一步,視線帶著些不自然的閃爍,不過最終依然落在了他的臉上。

  她像是有些疑惑地歪了下頭,飽含困惑地又開始仔細打量他,好像在確定這是不是一種新型魔法幻像,依然帶著明顯的難以置信與不確定。

  「伊萊?」她試探著出聲確認,「是你,沒錯吧?」

  伊萊被她的反應弄得有點忍俊不禁,笑著聳了聳肩:「如果你沒認識第二個伊萊的話,是我。」

  「事實上我認識。」佩妮小聲嘀咕,「我有個小學同學也叫伊萊,伊萊.泰勒。不過他是他,你是你,你們兩個完全不一樣,他怎麼配拿來跟你……」

  她後知後覺地止住了話頭,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話題莫名其妙,無聊過了頭,這讓她沮喪得恨不得把剛才說的話吞回去重說。可惜她並沒有這樣的機會,於是只能立刻匆匆轉移話題。

  「你怎麼出現在這裡?」她驚訝地問,「莉莉說霍格沃茨特快是明天開回倫敦!」

  「實際上是今天,我拜托莉莉在信裡稍微更改了下時間。」伊萊輕咳一聲,聽她問起這件事,視線不動聲色地移向另一處,「其他人恐怕知道的信息一直是對的,我只讓莉莉在給你寫信時延後了一點點。畢竟這種信息差只能用一次,我覺得把它用掉也不錯。」

  他的手裡拿著佩妮的書包——佩妮剛才激動時脫手了,被他恰當地接住。他們兩個站得很近,近到佩妮能看清他黑色的眼底些許清晰的笑意。

  這家伙……嘴裡說著抱歉,實際上還挺得意自己所做的事情嘛。

  這樣清楚不設防的情緒表達,讓佩妮也輕松起來。她沒好氣地拍了伊萊一掌算作懲罰:「還騙我!你怎麼就篤定我這麼好騙?……你是怎麼來的?霍格沃茨特快不是只到倫敦嗎?」

  「坐騎士公共汽車來的。」伊萊向她介紹,「一種魔法公共汽車,巫師伸出魔杖招手即停,能把你載去英國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收費也很公道——除了開車實在是很不穩當外,沒有太大缺點。重點是相當快,我想莉莉和你的父母應該都還在開車回來的路上。」

  確實應該是這樣,佩妮算了下時間,也覺得差不多。上次他們送莉莉去霍格沃茨時開車回來,就花了將近四個小時,晚上才回到家裡。

  這麼一想,伊萊口中的那個騎士公共汽車確實非常迅捷,莉莉她們現在應該才走完路程的四分之一……真令人驚奇,明明是叫公共汽車,但卻要比轎車快這麼多,神奇的魔法。佩妮由衷地感嘆了一下,而後好奇地問:「那你的爸爸媽媽呢?也跟你一起過來了嗎?」

  伊萊搖了搖頭。

  「他們回家了。」他簡單地說了一下情況,「我媽媽覺得還是幻影移形來得更方便些,就是瞬移,很多巫師都掌握不好這個魔法,但我媽媽用得很熟練,甚至可以帶著我爸爸和我一起。幻影移形的過程不是特別愉快,不過真的非常快,一秒鐘就可以到你之前去過的任何地方。」

  真神奇啊,佩妮入神地聽著他介紹關於魔法的種種細節,聽他講述比在信裡看到來得更加直觀,也更加讓人向往。她聽了好一會兒,而後忽然後知後覺,疑惑地問:「你沒和莉莉一起,也沒和你父母一起——所以你是專程來找我的嗎,伊萊?」

  伊萊愣了一下。

  佩妮馬上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問得太自取其辱了,她怎麼能這麼直白地問出來!萬一他只是有事要去哪個地方,乘坐公共汽車路過科克沃斯時又剛好想到這裡還有個他的麻瓜朋友,於是下車來看一眼呢!畢竟他們巫師打車那麼方便!她哪裡值得有人專程來見她——

  她迅速地開口找補:「不,我的意思是……總之你並不需要回答,我只是……」

  「我當然是來專程見你的。」伊萊打斷了她的話,佩妮抬頭看他——意識到她從剛才起,似乎就是在等待著被他打斷。

  「暑假到了,我來接你回家,如果莉莉有人接,那你也應該有人接,是不是?只要你並不排斥多一個跟班幫忙提行李……假期快樂,佩妮。」

  伊萊左右張望了一下,看了看學校的布局結構:「我還是第一次進女校,和綜合性中學好像沒有太大差別……沒猜錯的話,那邊是宿舍樓?你的行李整理好了嗎?我大概不方便進去。」

  佩妮從怔忡中回過神來,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應了一聲,兩人一起向宿舍樓的方向走。走著走著,佩妮漸漸的落後了半步,她轉過頭來,看著他的側臉。

  「伊萊。」她輕聲說,「你是因為發現我父母都去接莉莉了,所以才趕過來的?這沒什麼,我家就在不遠處的鎮上,從學校乘車過去只要十幾分鐘。莉莉離得比較遠,她的行李也比我多,所以爸爸媽媽要開車去接她,我本來也是打算明天一起去的——我是姐姐。」

  「嗯,我知道。」伊萊應了一聲,轉過臉來看她,目光清澈,自然地說,「父母肯定有父母的原因,展開來說的話都能理解,一家有不止一個孩子,難免有不能兼顧的地方。不過……」

  不過什麼?佩妮看著他,見他彎了彎唇角,笑了起來。

  「不過據我所知,伊萬斯家的長女還是挺有脾氣的,很容易生氣——雖然似乎不難哄,不過行事更周全些當然最好,是不是?和大小姐相處就是這樣的,要時刻多注意自己。」

  說誰容易生氣呢?佩妮抗議地又拍了他胳膊一下:「不許造謠,我沒生氣!」

  好吧,好吧。伊萊結實地挨了一下才躲開,笑著說:「開個玩笑——雖然到你的學校來是今天下車後的臨時起意,不過來見你這件事本身不是——我這幾個月一直很想見你,佩妮。」

  誰又不是呢。佩妮安靜下來,望著他的側臉,抿了抿唇,有點緊張地問:「見我干什麼?」

  「其實最開始我也不知道,沒有細想過這個問題。」伊萊誠實地說,仔細想了想,慢慢地道,「後來我發現,我可能只是想找個人嘆口氣。當你在做一件沒有先例可以參考、未來前景也一團迷霧的事情時,其實自己心裡會不受控制地產生迷茫和困擾。這種情緒不能被任何人發現,因為他們都把你當做那個最堅定的人,你不能有半動搖。」

  佩妮垂下眼睛,失落地低聲說:「抱歉,我幫不上任何忙,我是一個……一個麻瓜……」

  「是啊,你是個麻瓜。」伊萊平靜地說,「所以前段時間每次我最後一個從格蘭芬多休息室離開,環顧空無一人的休息室,對著不能說話的抱枕、壁爐和扶手椅時,總是不由自主地在想,如果你也能在這裡就好了。」

  佩妮的腳步忽地停下,她盯著地面,沒法抬頭,害怕讓伊萊看到她眼中的情緒,這或許是自從她收到鄧布利多的拒絕信後,最難過自己沒有被魔法選擇的一刻。

  「佩妮?」她聽到伊萊在叫她,這讓她快速振作起情緒,掩飾著自己的情緒,抬頭向他看去。

  伊萊盯著她看了幾秒,有點無措地撓了下鼻尖。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不好意思,有時候我沒法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自己哪裡說得不對,之前我都沒發現自己情商稍微有點低……你不高興了嗎?我很抱歉。」

  並不是因為你說錯話。佩妮立刻搖了搖頭,一時卻有點不知道怎麼和他解釋。正在著急,忽而聽見他說:「不知道用這個能不能賠禮,我原本覺得可以,但我沒想到我會又惹你生氣……」

  什麼?佩妮錯愕地看著他拉開外套,在內側的口袋裡抽出一根長長的羽毛。

  那是一根極其漂亮的羽毛,金紅色交相點綴,上面似乎流動著赤色的流光,長而優美,輕盈又熱烈,無論是視力多差的人,都能一眼看出這根羽毛的不平凡。

  「這是什麼?」佩妮怔怔地問,視線根本沒法從這片異常美麗的羽毛上移開。

  「鳳凰尾羽。」伊萊回答,「來自我們校長的鳳凰福克斯——它美得驚人,真想讓你也見見,全身都是這樣燦爛的羽毛,這是尾羽上的,我認為是最大最漂亮的一根。」

  佩妮微張著嘴,以純粹欣賞的角落,陶醉地看了好一會兒,而後才突然反應過來。

  「給我?」她驚愕地問,隨即臉色和眼神都慢慢暗淡。

  「我想我不適合擁有這麼貴重的禮物。」她低聲說,自顧自地搖頭,像是想要說服自己。

  伊萊看了她低垂的頭幾秒,沒再繼續勸說,只拿著羽毛稍稍彎下身來,抬手摸上她扎在腦後的馬尾,試探了一下位置,將鳳凰羽毛別了進去。

  佩妮在他做完後才意識到他在做什麼,頓時大驚,急切地要將充作頭花的羽毛拿掉:「這麼貴重的禮物!你怎麼能——」

  「很漂亮。」伊萊說,抬手摸了摸她馬尾辮上的鳳凰羽毛,「很襯你。」

  佩妮忽地安靜下來,也抬手碰了碰自己馬尾辮上的裝飾,出神良久,終於也慢慢地微笑了一下。

  她發現鳳凰的尾羽出乎意料地溫暖,只要這麼輕輕地碰一下,就會立刻從心窩到指尖都溫暖起來——真是令人驚嘆的神奇魔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一凡二燦三鹿、VII的地雷~


第18章

  從伊蘭圖女子學校到科克沃斯小鎮上的伊萬斯家,坐車只需要十幾分鐘,走路的話時間就要長一些——得將近一個小時。從學校到家附近的街道有一班公共汽車,站牌就在校門口旁邊,然而走出學校的時候,佩妮對班車站點視而不見,鬼使神差地擋住伊萊的視線,竭力保持鎮定地說:「期末季班車上人很多,空氣太悶……走回去也不是很遠,要不要干脆走著回去?我可以自己拿行李。」

  她並不常刻意說這種違心的話,控制不住地緊張得鼻尖微微冒汗。

  「沒關系,並不重。」伊萊不介意地擺擺手,完全沒有猶豫地同意了她的建議,「可以啊,就當是一起散散步……你好像有點熱,要不要吃點冰飲?我請你。」

  「巫師的身上帶有能保持溫度的魔法口袋?」佩妮吃驚地問,在他周身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這也太方便了,我甚至都沒有看見……」

  「有倒是有,不過你當然看不見了,因為我根本就沒帶,那種魔法道具是很稀有的,應該沒人用來存放冰飲。」伊萊為她的疑問錯愕了一下,而後露出了忍笑的表情,指了指旁邊,「我是指那邊的冰淇淋店——有很多學生在排隊,我想味道應該還可以?」

  佩妮看看他,又看看路旁的冰淇淋店,張口結舌:「……」

  這真是太尷尬了,她面對他時總是在混淆巫師和普通人生活的界限!他怎麼就一直都能切換得這麼自如?佩妮滿臉通紅,逃一樣地過去排隊,伊萊帶著她的行李箱跟在後面,箱輪在路面上滾過的聲音如影隨形,讓她愈發窘迫地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不過在他們拿到了冰飲,伊萊又搶在她前面遞去了紙鈔,真的請她喝了杯果汁後,佩妮的尷尬莫名地消失了。她開始覺得伊萊就是這樣聰明而周全的,根本沒什麼事能難倒他,這種切換身份的小事對她是個混亂的麻煩,但對他當然完全沒問題,承認了他的優秀後,就像是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借口,她的心態立刻調整完畢,變得坦然多了。

  他們一人拿著杯果汁,散步一樣地向前進發。學校和伊萬斯家正好在小鎮的兩頭,直線距離不算遠,不過走起來要穿過道路和街巷,這無疑就拖慢了速度。好在他們都完全不著急,冰塊在果汁裡輕快地互相碰撞,行李箱的箱輪在地上轆轆地滾動,這一切都讓人感受到毫無壓力的輕松。

  「這沒什麼。」面對她的疑問,伊萊聳聳肩,「我一直是在麻瓜世界長大的,用起英鎊來當然和你一樣熟悉——金加隆我當然也很熟悉,這大概就像多語言家庭出生的孩子一樣,總是會有些先天的家庭優勢在。對我來說,魔法一直是讓生活更便利的一種能力,而不是……」

  他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而不是一張脫離現實生活的天堂通行證,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說清楚自己的意思。」

  佩妮點點頭——她今天點頭的次數有點過多了,但在聽伊萊說話時,她總是忍不住。

  「就算是沒有魔法,你也肯定是個很優秀的人。」她真誠地說,眸光明亮地閃動。

  伊萊笑著聳了聳肩。

  「我不確定,畢竟如果沒有魔法,我也不可能有機會做出改裝魔法電話這種大事,大概魔法世界確實是有更適合我的地方……不過如果沒有魔法的話,我大概會去伊頓公學,我的班主任大力推薦我去那兒,她覺得我完全夠格。不過我媽媽堅定地拒絕了她,說我要去另一所寄宿制學校,這讓她大惑不解,找我媽媽談了好幾次……我懷疑我媽媽最後是用上了混淆咒才解決了這個問題。」

  「太厲害了。」佩妮發自內心地說,忍不住將自己的書包悄悄藏在身後,「我的成績只是一般……去不了那種最好的學校,以後想申請杜倫大學那樣的學校感覺也很困難……你爸爸在那所大學裡當教授,是不是?」

  「是啊。」伊萊自然地說,「教歷史,他講得挺有趣的,學生們都喜歡選他的課。」

  「那他一定偏愛頭腦聰明的學生了?」佩妮狀似不經意地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問出口的,明明是在問別人問題,自己卻緊張得要命,像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一樣。

  「這我還真不知道,沒這麼問過。」伊萊想了一下,搖搖頭,語氣誠懇地建議她,「下次見到他時你可以自己問問,我想他會願意回答的。」

  佩妮抿了抿唇,低了下頭又抬起來看他。

  「總有一天我會的。」她說,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想法,「等我再准備准備……」

  「問一個問題而已,需要花很長的時間籌備嗎?」伊萊有點意外地問。佩妮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也沒那麼重要,很快被伊萊拋下,兩人繼續穿行在小鎮的街巷,仿佛能就這麼走到地老天荒。

  再遠的路都要走到盡頭,伊萬斯家最終出現在他們面前。盛夏的天氣炎熱,外面沒什麼人,佩妮平常是很怕日曬的,擔心一不小心被曬黑,讓本就不漂亮的自己更加不起眼,今天卻第一次抱怨起接受日曬的時間太短。

  伊萊將行李箱遞還給她,向她道別:「那我就先回去了——我爸爸媽媽也在等我回去。」

  好的。佩妮點點頭,看著他拿出魔杖伸直招了招手,一輛公共汽車就從遠處狂奔而來,一路撞飛了房子、路燈和田地,它們都在努力地進行避讓。

  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駕駛技術!到現在還沒出事故肯定全都是因為神奇的魔法!佩妮吃驚地睜圓了眼睛,看著他朝她揮了揮手,轉身踏入車中,車門關上,向著遠方疾馳而去,很快磨入到地平線盡頭耀眼的陽光裡。

  真難相信,這麼厲害的一個巫師竟然和她是朋友。佩妮深深吸了口氣,帶著自己的行李打開大門,上了台階,在進家門之前,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

  她看著他們共同走過的來路——無論這有多麼不可思議,它都忠實地記錄著剛剛發生過的事,變成了一種他們可以並肩同行的證明。

  伊萊的暑假過得十分充實,說實話,有點充實過了頭——他剛回到家沒幾天,還沒有徹底把自己陷入到暑假的悠閑節奏中,就被史密斯夫人強行帶出家門,來了場前往德國的長途旅行。

  面對兒子和丈夫的疑問,史密斯夫人給出的理由十分充分:「看看你們兩個,如果我不拉著你們出去,你們就會把整個暑假都耗費在書房裡,繼續研究你們的那些個麻瓜物品魔法改裝課題——還是稍微歇歇吧,我們家不需要一家人都是成天登報的明星,那樣就太困擾了,是不是?我覺得只有我一個人在新書簽售的時候登報就夠了。」

  「她說得我好像是故意顯擺炫耀,好讓自己出頭風一樣。」伊萊向佩妮抱怨,「難道我上學期不是在做一件意義深遠的好事嗎?我總覺得她對此不太高興……好吧,去年她就要我保證在學校裡少發表自己的看法,我承認我沒能做到,不過有時候形勢讓人不得不那麼做,我並沒有想表現自己。」

  「我當然相信你。」佩妮立刻說。她調轉視線,遠遠地看了眼正和伊萬斯夫人談笑風生的史密斯夫人,對著她美麗的容貌和從容的神情羨慕地凝視幾秒,謹慎地說,「不過我覺得你媽媽那麼說也有一定道理……雖然正確,但很危險,是不是?」

  「好吧,或許有一點。」伊萊聳聳肩,「好在這件事已經取得了一定進展,接下來就是讓巫師們自己體會到魔法電話帶來的好處與便利,這方面我幫不上什麼忙,後續大概率也沒我什麼事,應該可以安心在學校裡好好學習了。」

  「我不確定莉莉會不會為此緊張起來。」佩妮笑起來,「她念叨了一整個暑假,說期末的時候你們校長因為你給格蘭芬多加了三十分。她從沒有一次性加過那麼多分,雖然在學年考試中超過了你,但總是想著今年要再和你比比。」

  「如果不把時間花在看信上面,我覺得我的成績還可以更好一點。」伊萊揚了下眉毛,很是自信地回應,他和佩妮揮了揮手,「那我就先上車了——不出意外的話,聖誕見?」

  「聖誕見,記得多給我寫信。」佩妮叮囑他,頓了頓,忽然謹慎地仔細看了看左右,有點緊張地小聲說,「那根羽毛,我已經妥善收好了,即使在巫師世界,它也特別珍貴是不是?我在假期剛開始時一直隨身帶著它,被斯內普看見了,你沒法想像出他的表情有多吃驚——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好像我是搶劫了一個失去行動能力的富有巫師似的,臉色難看得要命。」

  「每個偏見的產生都有特定的原因,而當它產生之後,確實就不太好改了……這沒辦法,不過我想他的態度比以前好了,是不是?莉莉對他肯定產生了一些正向的影響。」

  「我可不敢確定這種正向的影響到底能有多少。」佩妮撇撇嘴,看了一眼旁邊猩紅色的蒸汽列車,「就在十分鐘前,他們兩個就在這裡又吵起來了,莉莉很生氣——斯內普的朋友們不光在一旁看熱鬧,還嘲笑她,攛掇斯內普別再跟她說話。」

  什麼,又在吵架?伊萊有點詫異,深刻體會到這兩個人的友誼維持得有多不容易。

  「好吧,或許我能猜到點兒原因。」他若有所思地說,「我也覺得除了莉莉,西弗勒斯的其他朋友都不太討人喜歡……他們都是斯萊特林的,對非巫師家庭出身同學的歧視簡直刻進了骨子裡。」

  帶著這條嶄新的情報,伊萊決定上車後立刻就去找他的兩個朋友。當他們關系融洽時,尚且因為一些觀念上的不和經常產生小小的爭執,而當他們關系惡劣時,就會連這種爭執都消失,氣氛安靜尷尬得可怕,這種時候他們兩個人就都表現得格外需要他。

  伊萊路過一個個包廂,尋找著兩個人的身影。他沿路碰到了許多其他同學,隔壁宿舍的四人組就已經湊到了一個包廂裡,正在一起聽詹姆眉飛色舞地講述他奇妙的假期生活,他一向是最喜歡分享也最是人群中心焦點的那個。

  「魔法電話棒得超乎想像!」他興致勃勃地說,「我用它隨便撥打了一個號碼,你們肯定都猜不到接電話的是誰——是對角巷的摩金夫人長袍店!我用電話訂了幾件新袍子,貓頭鷹兩天後帶著包裹和賬單飛來了我家,我媽媽吃驚極了——我給她訂了件她從沒穿過顏色的袍子,我猜她一定感動壞了!可惜我還沒看到她穿上那件袍子就開學了——」

  「棒極了,詹姆。」在彼得捧場的誇贊中,西裡斯.布萊克饒有興致地說,「不過你有沒有想過,你媽媽從沒買過那個顏色的袍子,是因為她非常不喜歡這個顏色?」

  詹姆大吃一驚,從他的表情看,他完全沒有想過。

  小天狼星和盧平都笑了起來,彼得想笑又不敢笑詹姆,發出了幾聲怪音。

  「我要寫信問問家裡——」詹姆立刻抽出羽毛筆,埋頭奮筆疾書起來。

  正巧經過的伊萊收回視線,繼續向前走,心情不錯地想,或許他可以給亞瑟寫封信提提建議,對打電話的未成年巫師進行購物限制,增加一個檢測蹤絲的功能就可以實現,理論上並不困難……

  他又路過一個包廂,向裡面看時忽地一愣。

  有那麼一個瞬間,他以為是西裡斯.布萊克一個人安靜地坐在裡面。

  包廂裡的人很快發現了外面的他,兩人對視了一下,裡面的人看了他幾秒,說:「伊萊.史密斯?」

  「我是。」伊萊看著他,略有些遲疑地說,「我好像沒見過你,是一年級新生嗎?你認識我?你和西裡斯.布萊克……」

  「那是我哥哥。」包廂裡的人平靜地說,「我是雷古勒斯.布萊克,你好,這個假期我聽不止一個人提起過你。」

  雷古勒斯和他哥哥長得很像,同樣的黑發和深灰色眼睛,一看就知道兩人有血緣關系。不過他比西裡斯更矮、更瘦削一些,也沒他哥哥那麼英俊,兩人的氣質也不太一樣,在同樣的來自布萊克的優雅疏離之下,西裡斯更叛逆,雷古勒斯更沉穩,站在一起時肯定能很容易地辨認出來,從神情舉止上看,說不定還是雷古勒斯更像哥哥一些。

  「提起我?」伊萊指了指自己,感到深深的疑惑,「為什麼?雖然我因為魔法電話有了一些知名度,不過據我所知,布萊克剛好是旗幟鮮明地表達厭惡和反對的家族,應該對我不會有什麼興趣。」

  雷古勒斯略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看來你不知道。」他說,「主要不是我家在談,是你的外祖家——和布萊克家往來一直很密切。雖然血緣關系已經不怎麼近了,不過聽說雙方都有打算在這一代重新加深一些血緣紐帶。我沒見過琳達姨媽,不過聽說過她……她嫁給了一個麻瓜,也就是你爸爸,讓整個家族都為之震驚。」

  伊萊錯愕地盯著他看,他從小就是個學習和理解能力極其出色的人,非常難得覺得另一個人說的話匪夷所思,讓他難以理解,就好像突然有人拉過來一頭大像,說他們有著共同的祖先一樣。

  「我的確不知道……好吧,是哪家?」伊萊簡單地做了下心理准備,稍稍皺起眉頭。

  「萊斯特蘭奇。」雷古勒斯說。

  連他都有所耳聞的食死徒家族,全家都狂熱擁護純血至上的理念,已經是伏地魔公開的追隨者,沒少做用血腥手段清除異己的事。

  伊萊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雷古勒斯好一會兒,才輕聲問:「他們在談論我什麼?」

  雷古勒斯和他對視,伊萊不是很能確定,自己是不是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渴慕。

  「那位大人看到了你。」他輕聲復述,「他說,你是個很有想法的小巫師。」

  一股寒意從伊萊腳下憑空升起,將他包圍其中。伊萊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顫,明明對話中甚至沒有正面出現伏地魔的名字,他卻清晰地有了正在被毒蛇盯上的感覺,這讓他幾乎瞬間就理解了母親倉促帶全家出行的原因,原本輕松天真的想法蕩然無存,翻湧而上的霾雲帶來讓人喘不過氣的壓抑。

  「萊斯特蘭奇家族既為你感到恥辱,又想要通過你,給家族帶來更大的光榮。」雷古勒斯平靜地說,「就算你沒有從我口中知道……我想,離他們聯系你也已經不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55896901的地雷、匪石的地雷×4、鹹魚好閑的手榴彈,鯛魚燒的火箭炮~


第19章

  得知自己和惡名昭彰的萊斯特蘭奇家有血緣關系,這種感覺實在是很難形容。伊萊從小跟著父親讀歷史書,再加上在霍格沃茨一年來的所見所聞,心裡已經對伏地魔和他的事業做了一些定論——這就是一個血統至上的種族主義者,巫師界的希特勒。這種人即便一時勢大,也絕不會贏得最後的勝利。因為這種觀念歸根結底是違背歷史發展規律的,是站不住腳的,沒有錯誤的主張能洗腦所有人的道理。

  但現在有人告訴他,他的外祖家就正在為這種事業狂熱——這可真是個令人遺憾的事實,盡管伊萊也是剛剛才知道他的外祖家是哪家,但依然為此感到心情復雜。

  他當機立斷,沒有在雷古勒斯的包廂裡久留,今天接收到的消息已經夠震撼了,他覺得最好還是別在一天之內頻繁難為自己的接受能力。他盡量周全禮貌地和雷古勒斯道別,雷古勒斯在包廂裡注視著他的背影離去,空蕩蕩的包廂裡安靜得只有蒸汽列車轆轆的聲音。

  不過說起來,還是要比家裡好一些,起碼現在聽到的是火車運行的響動,而不是母親憤怒的咒罵聲和哥哥毫不相讓的頂嘴,從早到晚都在爭吵。雷古勒斯著裝整齊,現在就已經換上了霍格沃茨的校袍,從帽尖到袖口都一絲不苟。他安靜地坐在包廂裡,又恢復成獨自一人,不期然又想起母親的聲音。

  「一定要分到斯萊特林,雷古勒斯。」沃爾布加重重地說,撫摸著他頭發的動作很輕,臉上的表情卻扭曲到有些變形,「我沒想過有一天我要擔心這個問題——這都是因為西裡斯那個該死的混賬!我只能指望你了,雷古勒斯,別丟高貴純潔的布萊克家族的臉!」

  雷古勒斯在母親壓迫感極強的凝視中點點頭,沒說話,他一向是安靜內斂的——如果家裡已經有了一個過分叛逆不聽話的孩子,那另一個往往就會變得更加乖巧聽話些,總是這樣。

  「在學校要多交一些好的朋友!」沃爾布加叮囑,眉頭皺得很緊,「自從西裡斯入學,我們家簡直就成了別人眼裡的笑話……那些家族該怎麼想啊,純潔高貴的布萊克家族竟然出了這樣一個敗類!你一定要扭轉別人眼裡布萊克的形像,雷古勒斯,這是你必須要做的!我也相信你能做到!」

  「我會的,媽媽。」雷古勒斯向她保證,隨即多少有些遲疑地問,「但是什麼樣的人才值得交際,那位大人提過的,伊萊.史密斯……?」

  沃爾布加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她的嘴唇掀起來了,混雜著嫌惡與不屑,發出一聲冷笑。

  「你在說誰,雷古勒斯,一個自甘墮落的敗類生出來的賤種?」她輕蔑地說,嚴厲地瞪了心愛的小兒子一眼,這個瞬間目光和看西裡斯時一模一樣。她語氣不善地斷然道,「不過是偶然引起了那位大人的注意而已,萊斯特蘭奇家這一代也真是墮落了,竟然真的關注起那種渣滓!別讓他身上賤種的髒血玷污了你,雷古勒斯,在學校遇到的話,一定要離他遠點。」

  雷古勒斯還沒來得及回應,樓梯上突然傳出了一個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要我說,你怎麼不給他買個罩子呢,媽媽?霍格沃茨裡面到處都是混血巫師、麻瓜巫師和鄧布利多的擁護者,放任你心愛的兒子去上學的話,誰知道會出什麼事情?畢竟他是這麼的純潔無瑕。」

  雷古勒斯抬頭看去,自己的哥哥西裡斯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去廚房拿了袋面包,然後向樓上走回去——顯然,他今天也不打算下來和家人一起吃晚飯了。

  沃爾布加對他怒目而視,毫無風度地厲喝,她的高傲矜持已經在和大兒子一整個暑假的爭吵中磨沒了:「這就是你和你媽媽說話的態度?記住你流著布萊克家族的血!」

  說得好像我很想流這種血一樣。西裡斯撇撇嘴。在兩人繼續吵起來之前,雷古勒斯及時插話,將情緒都很惡劣的兩個人分開。

  「別擔心,我肯定會去斯萊特林的,媽媽。」他向母親保證,「我會繼承布萊克家族的榮耀,為這個家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沃爾布加在面對小兒子時,情緒立刻平靜了不少。聽到兒子的這番話,她終於露出喜悅的笑容。

  「我們都相信你,好孩子。」她語氣溫和地說,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像一個稱職的母親,「我們會在家裡等待你的好消息的,雷古勒斯。斯萊特林休息室在黑湖湖底,湖景一覽無余,你一定會喜歡。」

  她最後狠狠地剜了一眼大兒子,終於走開了,她要去參加一個夫人們的茶話會。剩下客廳裡的兩兄弟互相注視,氣氛稍微有點微妙。

  雖然兩人一個是格蘭芬多的學生,一個則是斯萊特林的預備役,不過客觀上說,兩人的關系還不錯,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兄弟,只差了一歲。西裡斯清了清嗓子,問他:「東西都去對角巷買齊了?」

  「還沒有,我想明天和你一起去,有我在,媽媽不會總想著說你的。」雷古勒斯說。

  西裡斯挑了下眉毛,聳聳肩:「這我可不敢保證。」

  不過顯然,他並不排斥這個建議,並不真像母親說的那樣,被外面的人帶壞了,看這個家的一切都不順眼。雷古勒斯看著哥哥,想了想,問他,「西裡斯,你和伊萊.史密斯是同學,你覺得他怎麼樣?」

  「挺好的。」西裡斯說,「聰明,友好,行動力很強,別聽媽媽瞎說。」

  「我也覺得應該是這樣。」雷古勒斯若有所思地說,「巫師的血脈實在太神奇了,是不是?就算是有一個麻瓜父親,他也無疑幸運地展現了巫師世家最優秀的那部分血統,真厲害。」

  小天狼星愣了一下,驚愕地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個突然口吐人言的大猩猩,仿佛第一次認識他的弟弟。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雷古勒斯?」他嚴肅地問,皺著眉頭上上下下打量他好幾遍,難以置信地說,「你聽起來和媽媽一模一樣!趕快離她遠點兒,我看你腦子也快出問題了。哦,對了,最好也離伊萊遠點,他什麼都沒做錯,沒必要聽你說這些邏輯清奇的廢話。」

  他說話的語氣實在是太不禮貌了,即使像雷古勒斯這樣對他異常了解的人,一時間也很難高興起來。當然,他們溝通無效,不歡而散,雖然第二天還是一起去了對角巷,不過今天他在沃爾布加的斥責聲中,毫不遲疑地先一步上了火車,去找他的朋友們了,雷古勒斯和母親又說了一會兒話,一個人登上火車,找了個空蕩蕩的包廂獨自坐下。

  他想到了車站上會發生的情況,不過沒預料到能在火車上就偶遇伊萊.史密斯。雷古勒斯對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出了下神,不經意地想,伊萊的身上確實見不到半分純血巫師家庭的影子,看來西裡斯的說法也並不是全無道理。

  對於雷古勒斯此刻的想法,伊萊當然完全不知情。他腳步匆匆地穿過火車上的一個個包廂,難得的非常想見他的兩個朋友——就算他們正在吵架冷戰,他們也可以一起聊聊,有一個斯萊特林的加入,大概率能讓結論變得更理性客觀。

  走到列車尾部,他終於見到了他的兩個朋友——但他在推門進去之前猛地停下了腳步,錯愕地聽著他們聲音激烈的爭吵。

  「我知道!我知道你也會有其他朋友!我沒有阻止你交朋友!」莉莉抬高了聲音,怒氣衝衝地說,她的聲音極少這麼尖銳,「我願意尊重你的朋友——如果他們尊重我的話!你聽見我和你說話時他們說什麼了嗎,他們叫我滾開!因為我是個出身卑劣的泥巴種!邪惡的格蘭芬多!」

  「別這麼說自己,莉莉!」斯內普急切地阻止,但他的聲音也放大了,「埃弗裡只是開玩笑——他出生在純血巫師家庭,這就是那邊的普遍認知,他沒有針對你!他大部分時間是友好的——他和我這個混血巫師交朋友,這不正說明他的血統偏見並沒有他的家人那麼深嗎?你得給他一些轉變的時間!」

  「我給他時間?我給他時間?!」莉莉難以置信地笑了一聲,「你為什麼不和你的純血巫師朋友們一起坐呢,西弗?等到你花充足的時間把他們都改變了,然後再把你可愛的朋友們介紹給我認識,在這之前說服他們別看到我就像是看到什麼髒東西——我沒有招惹他們!是他們主動來挑釁的!」

  包廂裡安靜了幾秒,兩個人互不相讓地互相對看,斯內普閉了下眼。

  「我只有這麼幾個朋友,為數不多的幾個,莉莉。」他痛苦地說,終於還是率先低下了頭,「我不想失去你們任何一個——我知道今天的事是埃弗裡不占理,我會回去和他說,給我一點時間,拜托你……」

  「我不明白,西弗。」莉莉的語氣也跟著軟化,她嘆著氣說,「你為什麼不交一些好的朋友呢?霍格沃茨有那麼多友好的人,但你偏偏選擇了那些最糟糕的……」

  斯內普的語氣變得有些怪異。

  「最糟糕的?誰?」他敏銳地問,語氣有點壓抑,「所有斯萊特林的學生是嗎?或許你覺得他們每個人都很糟糕,可他們至少不會每次遇到我,都公然嘲笑我的衣服和頭發。」

  包廂裡再次安靜了幾秒,莉莉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對不起……我不是……」莉莉有點結巴地說,感到手足無措,「我並不是那個意思,西弗……我知道波特他們很討厭,我知道!我並不是覺得所有格蘭芬多都很友好!但是……但是還是有我們都覺得好的人是不是?比如伊萊?我們都能分清誰才是真正友好的……」

  斯內普深深地看著她,眼神是自己都沒能料想到的暗淡。

  「是的,他是個非常優秀的人,聰明,英俊,溫和,是你心中最好的朋友的人選……但是莉莉,我不會是那樣的,我是個斯萊特林,天生的,我在幾歲大的時候就向往著這裡……你要我改變成什麼樣?像伊萊那樣嗎?我這輩子都不會變成那樣,我不是那樣的人,不會是你……心裡欣賞的那種人,我很抱歉。」

  包廂裡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靜,好一會兒,莉莉才再次有所動作,她受到了驚嚇般抓住斯內普的胳膊,著急得聲音都有點破音。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沒有這麼想過……我覺得你很好!我真的這麼覺得!所以我……所以我才不想看到你交一些、一些壞朋友!我……」

  伊萊深吸口氣,悄無聲息地轉身離開了包廂門口,他知道自己現在並不適合出現在這裡。

  很難想像在二年級開學的第一天就發生了這麼多事,復雜得讓他都一時有點頭大。他最後去找了他的舍友——他們都很熱情友好,不過並不是很喜歡學習,不怎麼去圖書館這個能頻繁見到伊萊的地方,他們遺憾地沒有太多相處的機會,並沒有成為很要好的朋友,不過依然是很好的人。伊萊加入了他們,但心裡一直沉甸甸地裝著事,全程都有點心不在焉。

  好在霍格沃茨的禮堂還是一如既往,這讓伊萊在格蘭芬多的長桌旁坐下時,多少感到放松了一些。他向教師職工長桌上看去,鄧布利多坐在正中間,穿了件綴滿星星的紫色長袍,他們的視線在半空交彙了一瞬,鄧布利多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溫和從容,這讓伊萊頓時覺得心定了許多。

  「沒和你的朋友一起?」旁邊的人突然問他,「她看起來心情不怎麼好。」

  「我想她可能更需要自己靜靜。」伊萊含糊地說,向旁邊看了一眼。

  格蘭芬多的男生們坐在一起,這屆一共只有兩個男生宿舍,他們加在一起人也不是很多。伊萊進來時西裡斯的旁邊恰好空著,他在一瞬間就決定在他旁邊坐下,室友們完全沒有察覺異樣,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坐成了一排,看起來倒是十分和諧。

  好吧。西裡斯聳了聳肩——他顯然並不是真的關心莉莉,只是為了和伊萊說句話。他們兩個對視了一眼,西裡斯突然抬了下眉毛,若有所覺地嘖了一聲。

  「看來你知道了。」他沒頭沒尾地說。

  伊萊當然知道他在說什麼,他的視線落在不遠處排隊等待分院的新生上,低聲說:「我在火車上見過你弟弟了。」

  我猜也是這樣。西裡斯聳了聳肩,同樣望過去。他們一起安靜地看了一會兒,帽子在雷古勒斯頭上猶豫了一會兒,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的長桌都安靜得可怕,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那個稍顯瘦弱的男孩身上。

  分院帽最後喊出斯萊特林時,斯萊特林長桌上的納西莎.布萊克十分明顯地松了口氣,西裡斯旁邊的詹姆則發出了一聲失望的哀嘆。

  「是個斯萊特林就太沒意思了。」他直言不諱地說,「我還以為你會影響你弟弟更多呢,小天狼星。」

  「別把我想得那麼厲害,我是個我們家的異類。」西裡斯無所謂地說,「雷古勒斯可是我媽媽的心頭寶,他一直都很乖巧聽話,我爸媽都非常喜歡他,他的想法和他們一模一樣。如果你們有誰碰巧和他說了話,別理他就是了,他們都有點自說自話不管別人想法的毛病。」

  他沒看伊萊,但伊萊知道最後那句話是西裡斯對他說的。雷古勒斯已經分完了學院,但禮堂裡的學生們依然在竊竊私語,他們的視線不斷地掃過西裡斯和雷古勒斯,聲音的分貝越來越無所顧忌。

  「你弟弟第一次讓我知道了納西莎.布萊克原來是會笑的。」詹姆評價道,「她每次見到你都拉長著一張臉,我還以為你們家的親情天生就是這麼淡薄呢。」

  「沒這回事。」西裡斯語氣淡淡,「她也很喜歡雷古勒斯——畢竟是一家人,是不是?」

  他的視線落在斯萊特林長桌那邊,盯著坐在一起的布萊克堂兄妹看了一會兒,而後漠然收回視線。伊萊轉過臉看他,意識到他可能並非真的不在意親人,只是也無法強迫自己坐到那張桌子上去。

  「我想志同道合的友誼比沒法選擇的親情更重要。」伊萊突然心平氣和地說,周圍的人都看向他,「我們坐在一起,是因為我們同樣的正直勇敢,而不是我們都姓什麼姓氏,我覺得這樣也不錯,是不是?」

  「當然!」詹姆興致勃勃地響應他,將自己裝滿南瓜汁的杯子舉起來,「誰能拒絕成為一頭勇敢的獅子呢!反正我是不能。讓我們為格蘭芬多,干杯——」

  大家都笑了起來,十分捧場地都舉了舉杯子,每個人看起來都高興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岐青為貴、學會勇敢的地雷~


第20章

  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今年有著十分可喜的變化——伊萊一進去就發現了,在壁爐旁邊的圓桌上,端正地放著一台嶄新的魔法電話。

  已經推廣到每個學院的公共休息室了?伊萊精神一振,由衷感到喜悅。霍格沃茨裡聚集著所有英國未來的巫師,讓這一批人從現在開始接觸魔法電話,未來他們再接觸到這些與麻瓜相關的物品,看法一定會有可喜的變化。

  他沒有想到在面對這樣的新風潮時,霍格沃竟然能這麼快地做出回應。這肯定是個可喜的變化——他很難想像鄧布利多校長是如何說服其他校董的,即便明知道報紙和外面的聲音一定會對此飽加批判——這真的是個有遠見的、有魄力的、了不起的人。

  在這一刻,伊萊對鄧布利多校長的尊敬來到了一個嶄新的高度。

  格蘭芬多的同學們也都看到了魔法電話,托伊萊的福,他們對電話還是挺了解的——如果你有一個同學因為這個東西頻頻見報,引發了巫師界的大討論,那麼你對它也一定不會陌生。

  他們好奇地圍了上來,頗覺新鮮地研究著這個東西。

  「它很好用!」作為暑假就安裝了魔法電話的家庭,波特家的詹姆興致勃勃地向大家介紹,「幾乎不需要使用魔力,就能達成和別人的遠程通話,我爸爸研究過了,他說甚至連啞炮都可以正常使用!比貓頭鷹快,比飛路粉便宜——如果你需要給誰帶個口信,沒有比魔法電話更方便的了!」

  「我們知道,詹姆。」麻瓜家庭的同學笑著說,「嘿,這可是我們那邊發明出來的東西,謝謝你的介紹,不過我們當然知道怎麼打電話。說實在的,魔法當然非常神奇,能做到很多麻瓜做不到的事,不過麻瓜世界也有很多有趣的東西,電話肯定能算是其中一種。」

  「它能給麻瓜家庭的座機打電話嗎?」大家湊到電話前面去看,有人饒有興致地問,「我是不是以後能隨時在學校聯系家裡了?」

  |「可以,只要你知道電話號碼。」伊萊肯定地回答,隨後沉吟了一下,「不過在打給麻瓜世界時,可能需要提前將麻瓜電話號碼和魔法電話聯通,為了保密性考慮。」

  「沒錯。」格蘭芬多新上任的女級長從外面進來,手裡拿著一份告示,將它貼在了公告板上,回身對伊萊點點頭,「當然,你對魔法電話肯定是很了解的……巫師家庭如果有這種需求,需要向魔法部申請添加。霍格沃茨的公共電話不用那麼麻煩,學生想要添加麻瓜電話號碼的話,只需要向每個學院的院長申請。放心,這並不困難,只要確實是家裡的電話,都會獲得批准。」

  「什麼,原來不能隨便給麻瓜打電話的?」詹姆大失所望,十分郁悶,「怎麼這樣!我覺得假期瞎編號碼到處打還挺有趣呢!還想著能不能打到麻瓜那邊——」

  「我猜他們就是為了防你這種不安分的搗蛋鬼,哥們。」西裡斯說,大家都樂不可支。

  大家都對魔法電話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這顯而易見是個好的開始,至少在格蘭芬多肯定是如此。不過鑒於向麥格教授遞申請需要時間,巫師家庭現在的魔法電話安裝率還不夠高,大家又都坐了很久的火車,現在都已經很累了,最後只有詹姆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問了他媽媽裙子顏色的事,很快大家就各自回到宿舍睡覺去了,這可真是疲憊的一天。

  伊萊卻沒法睡著,他洗漱完畢,在宿舍的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會兒,最終悄然坐起身,安靜地拉開宿舍門下樓,重新回到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

  這裡現在空無一人,不過時間也還不算太晚。他坐在魔法電話旁邊,盯著它的號碼盤看了一會兒,拿起聽筒,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接起電話的是史密斯夫人,電話那頭隱約傳來電視節目的聲響,主持人和嘉賓正在一起大笑,氣氛歡快而輕松,史密斯夫人的聲音隨性慵懶。

  「你好?史密斯家。」

  伊萊此時卻笑不出來,他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是我,媽媽。」

  「伊萊?你在校長室?」史密斯夫人吃驚地問,兩秒鐘後,她反應過來了,「哦,亞瑟剛才過來時好像說了,鄧布利多給霍格沃茨的四個公共休息室也裝了魔法電話,是不是?那以後你聯系我們就很方便了,不錯,這不比等著貓頭鷹送信快多了。這樣貓頭鷹可以只用來寄……」

  史密斯夫人忽而聽話自己的話頭,敏銳地問兒子:「伊萊?你怎麼了?」

  伊萊覺得自己的嗓子發澀,但他還是說:「我今天碰到布萊克家的雷古勒斯了,媽媽,他告訴我……你婚前姓萊斯特蘭奇。」

  電話兩頭一時都沉默下來。

  「對,沒錯。」過了一會兒,史密斯夫人才平靜地開口,淡漠地說,「糟糕的姓氏,是不是?」

  伊萊想了又想,最終謹慎地說:「我也覺得琳達.史密斯比琳達.萊斯特蘭奇聽起來好聽一些。」

  史密斯夫人笑了,她對兒子的斟酌再三感到十分有趣。

  「別緊張,我和那邊已經有十三年沒聯系了。」她滿不在乎地說,「雖然大家都還活著,不過互相都當對方死了,我們雙方都是這麼想的。」

  發現媽媽對外祖家似乎並沒有什麼過於意難平的愛恨糾葛,這讓伊萊莫名地松了口氣。他放松了一些,忍不住說:「你一點兒都不像是那個家庭出身的人,媽媽。」

  「是嗎?我覺得說不定我也曾經那麼討人厭過。」史密斯夫人回憶著,淡淡地勾了下唇角,「在那樣的家庭裡長大,你就很難保持你的思想不被一些迂腐的東西腐蝕,變得惹人討厭……好在我是個拉文克勞,對於面對的事情總是會有一些自己獨立的看法。」

  「萊斯特蘭奇家的西裡斯.布萊克?」伊萊好奇地問。

  「沒那麼誇張,雖然這也不是個家族喜歡的學院,不過肯定還是比格蘭芬多好多了。我媽媽在我三歲那年就病逝了,我爸爸是在我收到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後死於一場魔咒事故,那之後那個家裡就沒什麼人管我,我有幸得以作為透明人平安不起眼地長大。」

  史密斯夫人聲音平靜,頓了頓,無聲地拿起電視遙控器,將吵嚷不停的電視關掉。

  「我爸爸在家裡不太起眼,他們都覺得他太懦弱了,不像個萊斯特蘭奇,尤其是在他娶了個早逝的赫奇帕奇妻子之後。他遠不如他的哥哥受家裡歡迎,他的哥哥是最早效忠神秘人的部下之一,萊斯特蘭奇家一直都是神秘人的忠實擁躉,從他哥哥到他哥哥的兩個兒子都是如此——我那兩個堂弟,羅道夫斯和拉巴斯坦,聽說都已經畢業了,開始正式為神秘人效力,真是萊斯特蘭奇家的好孩子。」

  「我的……外公,不支持神秘人的觀點嗎?」伊萊好奇地問。

  「我不知道,他走的時候我太小了,他沒有和我說過這些。」史密斯夫人輕描淡寫地平靜道,「不過如果他的處境和我差不多的話,我說不定可以做出猜測——如果你作為一個純血巫師家庭出身的人,卻依然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受家裡人待見,那支持純血至上理論又有什麼必要呢?反正那些好處不管能不能實現,都肯定不會落在你身上。純血巫師裡也分三六九等,如果你是最底層的話,那和麻瓜也沒有太大區別。」

  伊萊聽得出神,視線落在聽筒上,就像隔空注視著自己的母親。

  「所以你在成年後逃離了那個家庭,嫁給了爸爸?」他好奇地問。

  「不,和那些事情沒有關系。」史密斯夫人干脆地說,「我嫁給你爸爸,就只是因為我愛他,他也愛我——很奇妙是不是?我當時對麻瓜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好感,但緣分就是這樣,降臨的時候可不會管讓你心動的人會不會魔法——又或者讓你心動,就是他被上天賜予的最厲害的魔法了。」

  這話聽起來可真溫暖,伊萊忍不住彎起唇角,發自內心地說:「那真是太好了。」

  他的心情輕松了許多,史密斯夫人的語氣卻嚴肅起來。電話兩邊現在都很安靜,她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就像是在對著兒子的耳朵密切叮囑,話語中的正式與緊迫清晰可見,讓伊萊也跟著端正了態度。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你謹言慎行了,伊萊。」史密斯夫人再一次告誡他,「你有萊斯特蘭奇家的血統,如果他們甚至開始談論你,那他們一定是不懷好意——我這些年頻繁登報,把名字寫在書上,發行得到處都是,他們甚至都沒有任何動作,因為他們看不起我做的事情,從來都沒把我放在眼裡。但現在他們看到了你,你明白,這比被他們無視要可怕得多。」

  我明白。伊萊默默地應了一聲,感到心裡沉甸甸的。

  「好在你在霍格沃茨還是比較安全的,沒事不要亂跑,別亂出風頭。」史密斯夫人語氣稍稍放緩,聲音轉輕,「要是問我現在哪裡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會說霍格沃茨——大家都說鄧布利多是神秘人唯一害怕的人,他起勢至今,還從來沒有染指過霍格沃茨一星半點,你現在開學了,這可真是件好事。」

  鄧布利多的名字就像是一針強心劑,驅散了凝重的氣氛,母子倆現在都沒有那麼緊繃了。他們又聊了幾句就掛了電話,伊萊坐在休息室的扶手椅上,發了會兒呆,忽而看了眼時間,徑直起身,出了格蘭芬多的休息室。

  現在還沒到宵禁的時間,不過外面已經沒有亂逛的學生了。畫像們都好奇地看著他,他一路走過城堡裡的走廊,來到麥格教授的辦公室前停下,敲了敲門。

  門很快開了,麥格教授坐在辦公桌前看,意外地看著他:「什麼事,史密斯?現在已經很晚了。」

  「我來申請添加麻瓜電話號碼,教授。」伊萊說,來到辦公桌前,在上面寫下了一串號碼。

  「你的速度很快,史密斯,實際上,是最快的。當然,你參與了魔法電話的改裝,反應速度快也是當然的……」麥格教授仔細地看了眼電話號碼,將它添加到受信任的電話網中,按照流程確認,「是你家裡的電話,對嗎?」

  「事實上不是。」伊萊咳了一聲,如實回答,「我家的電話已經被亞瑟換成魔法電話了……這是我的一個麻瓜朋友的電話,我和她有保持通訊的需要。」

  麥格教授的動作停下,意外地注視著他:「麻瓜朋友?那我們需要確認一下保密法條款,史密斯。」

  「我想沒那個必要,教授。」伊萊向她解釋,「她知道魔法界的事——她的妹妹也是巫師,就是我們學院的莉莉.伊萬斯,教授。」

  「哦,是這樣。」麥格教授了然,點了點頭,「所以伊萬斯就不需要來申請了?也可以。」

  「或許並不是這樣。」伊萊有點窘迫地說,耳根悄無聲息地紅了,「這個是……嗯,我的朋友在學校裡的電話號碼,莉莉大概還是需要來登記她家裡的電話號碼,教授。」

  麥格教授詫異地看著他,伊萊只和她對視了兩秒,就默默地將視線移到了另一邊,感到十分不好意思。雖然這也是添加號碼的正常流程,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感到十分窘迫,大概是大晚上有點太麻煩麥格教授了的原因。

  「好吧。」麥格教授最終還是說,記錄完電話後,揮了揮魔杖,「可以正常通話了,史密斯,別忘了保密法。」

  「太謝謝了,教授。」伊萊趕緊說,而後一刻都沒有多留,立刻從格蘭芬多院長的辦公室裡撤退,留麥格看著發出輕微震動的門,看了一會兒,啞然失笑,微微搖了搖頭。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伊萊回到公共休息室時,可謂步履匆匆,一路都沉浸在一種微妙的做賊心虛的感覺中。不過他在電話旁邊重新坐下時,很快意識到宵禁的時間已經快到了,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雖然霍格沃茨並不會限制學生在休息室留到多晚,不過他知道麻瓜學校那邊有固定的熄燈時間,再晚就擾人睡眠了。

  他將電話撥過去,那邊接起來得很快。

  「伊萊?」他還沒開口說話,對面就語調輕快地問,聲音裡帶著期待。

  「你怎麼知道?」伊萊微笑起來,好奇地問,「我好像沒說今晚一定會打電話過來。」

  「但你說了盡量。」佩妮說,「我知道你會努力找機會的——你是這樣的人。」

  她小小地打了個哈欠,聲音朦朧:「但是現在還是有點兒晚了,我等你到現在——理論上我應該在半個小時前就去睡覺了。」

  「我很抱歉。」伊萊誠懇地說,「我這邊的事有點多……每年的開學典禮結束得都會有點晚。」

  「開學典禮我們學校也有,不過是在下午,有優秀學生代表上去發言,還有好幾個領導依次說一些長長的廢話。」佩妮說,向他抱怨,「今天我們也開得有點長了,我旁邊的愛麗絲一直在向周圍所有人炫耀她假期新買的耳環——真讓人厭煩,而且我們學校是不讓帶首飾的,只有她總是這麼炫耀……」

  伊萊聽得唇角上彎,配合地說:「那她真是有點愛表現自己。」

  「是吧!」佩妮得到了贊同,興致立刻就高昂了一些,聽起來也不困了,「回宿舍後她還是在說,真是太吵了,我不得不拿了本書到走廊裡看……不過幸好我一直在走廊裡,所以你的電話打來時我第一時間就接了。我想我們最好約個固定的時間——我發現我這學期每周有兩天晚課要上,比上學年忙多了。」

  好。伊萊點頭答應,而後好奇地問:「你在看什麼書?」

  佩妮的聲音突然遲滯了一下:「我在看……嗯……歷史書,我突然發現自己對歷史很有興趣……」

  「那不錯。」伊萊沒有多想,自然地說,「我爸爸就是教歷史的,你可以多向他請教,他很樂意和人分享知識的,在學校裡也有很多學生喜歡和他一起討論問題。」

  「我會的。」佩妮小聲嘀咕,「如果我能考上杜倫大學的話……」

  「你想考杜倫大學?」伊萊意外地問,「歷史系嗎?祝你如願以償,我爸爸肯定會很高興的。」

  「真的嗎?」佩妮有點不自信地問,遲疑地道,「說實在的,我並不是很聰明……」

  「他喜歡努力的人。」伊萊說,「現實點說,學歷史需要的不是天分,而是耐得住寂寞去研究古人的興趣和毅力——總之加油,我相信你沒問題。」

  「我也這麼希望。」佩妮說,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高興了,「不行,我不和你聊了,我要再看幾頁……下次電話見!晚安。」

  「晚安。」伊萊輕松地說,掛斷電話後看了看,竟然還沒到宵禁時間,他們並沒有聊多長時間。

  但是很奇異地,伊萊現在的感覺異常輕松,就像是從暗流洶湧的巫師界回到了普通正常的生活中,他心裡裝著的沉甸甸的事情好像都暫時被他拋到了一邊,這些事情終於不再那麼強烈地影響到他了。

  就像喝了杯睡前牛奶一樣。伊萊打了個哈欠,回到宿舍躺倒在床上,翻了個身,幾乎立刻陷入了夢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暮春寒、打分:-2、三咕少女的地雷、清弦的手榴彈~


第21章

  進入新學年,所有人都清晰地察覺到,這一年的課程比上一年更難了。課本的厚度在增加,教授們對學生的要求在變嚴格,作業的長度也有了大幅度的調整——幾乎每門課的作業論文長度都有著長足的增加,這讓每個學生都感到憂愁。

  不過同樣的,每一個上過學的學生知道,不論多繁重的課業,都無法阻止他們在上學的過程中收獲「快樂」。伊萊很快發現,進入二年級後,學校迅速風靡起了一個小小的惡作劇咒語——倒掛金鐘,效果是把你身邊的一個同學頭朝下吊到半空。

  這個咒語本身並不難,不過帶來的惡作劇效果十分明顯,從低年級到高年級,大家都快速地掌握了它。這段時間無論是在教室裡、草地上還是走廊中,都隨處可見被吊在半空中的同學,鑒於它沒有把人倒吊起來之外的副作用,大家都覺得還挺好玩兒的。

  伊萊沒有刻意去學過這個咒語,不過拜他誰都敢上去開玩笑的朋友詹姆.波特所賜,他在第一時間掌握了這個咒語的反咒金鐘落地。伊萊雖然脾氣好,但不代表會無底線地包容朋友,在第三次被詹姆偷襲之後,他在把自己放下來的同時朝詹姆臉上發射了個水彈,讓他發熱的頭腦清醒一下。

  「挺有意思的不是嗎?」詹姆滿不在乎地擦了把頭發上的水珠,笑嘻嘻地說,「這個咒語真實用!我怎麼之前完全沒聽說過?它可能是學校裡的哪個學生剛發明出來的,到底是哪位天才?真想和他交個朋友。」

  要是你真知道這個咒語是誰發明的,一定會後悔自己說出這句話。伊萊在心裡腹誹,他恰好偶然地知道了這個咒語誕生自誰手——兩周前發明者在圖書館裡攤開了他的魔藥課課本。

  「這個咒語我沒見過。」伊萊有點好奇地問,「是什麼效果,西弗勒斯?」

  「當你需要開一個小玩笑時可以用它,能把人倒吊起來。」斯內普簡單地說。

  這個效果聽起來不危險,伊萊順手查了查自己手邊書架上的魔咒大全,找了好幾本書,意外地抬起頭:「我沒找到類似的魔咒……你自己發明的?」

  斯內普唇角勾了一下,沒否認。

  「只是個小魔咒而已。」他說,隨後看了伊萊一眼,唇角的笑容忽而又消失了,表情淡淡地說,「遠遠比不上你的魔法電話,能造成那麼轟動的效果。」

  「那不是我的。」伊萊皺了下眉,向他說明,「我只是提供了一個改造的想法——主要的實踐者是亞瑟.韋斯萊,他為這項事業耗費了許多心血,榮耀屬於他。」

  「當然,很多榮耀。」斯內普唇角僵硬掀了一下,面無表情地說,「不光是我,大家都看到了實用主義改裝背後的巨大利益,對麻瓜的偏見也產生了動搖,畢竟沒人會傻到跟大堆的金加隆過不去,是不是?這一切都多虧了你,沒人會忘記你最初的倡導呼吁,即便你還是個霍格沃茨二年級的學生。不過顯然,你已經完全有了看淡名利的資本,人們都相信你以後一定會做出更轟動的事,大家都認定天才都是像你這樣早早成名。」

  客觀來說,他講得沒錯——魔法電話問世的這半年來,隨著普及率和使用率的雙雙提高,已經迅速在巫師世界掀起了一股風潮。它便利好用,而且還便宜,每個月的話費一般的家庭都能接受,極大地方便了大家的日常溝通。在魔法界的中產家庭,魔法電話成為了一種流行,大家都深切感受到了它的便利。

  純血巫師家庭對此則普遍不以為然,他們本來就有著自己昂貴的稀少的通訊方式,沒有魔法電話也無傷大雅。只是他們也都並不傻,很多人無疑都看到了魔法電話背後的金錢利潤——這點從亞瑟.韋斯萊一家的生活就可以明顯看出來。

  在這對小夫妻私奔的時候,他們兩個身無分文,一貧如洗,而從莫麗懷上第二個孩子到孩子快出生這短短的幾個月裡,他們家擴建了房子,翻新了裝修,亞瑟升任了禁止濫用麻瓜物品司主任。這個辦公室從最開始的兩個人已經擴展到了將近十個人,他們現在每天都要處理很多起巫師偷偷違規改裝麻瓜物品的案子,巫師中同樣不乏有人做著發財夢。

  作為最開始為魔法電話搖旗吶喊的人,伊萊當然也同樣進入了大家的視線。但由於琳達.史密斯本身就是橫跨巫師麻瓜兩界的知名暢銷書作家,人們難以對他們家的財富增長做出界定,因此並沒有亞瑟的生活轉變得那麼直觀。加之伊萊最近一直沒有再投稿登報,總得來說,還是能夠清淨地度過自己的校園生活,只是來自斯萊特林學院的打量明顯變多了,但他們並沒有人主動來和伊萊搭話,因此伊萊一直佯裝自己什麼都沒察覺。

  但斯內普這番話裡的陰陽怪氣就實在太過明顯,聽得伊萊皺起了眉,直接問:「你想說什麼,西弗勒斯?」

  斯內普的黑眸望著他,裡面閃動著復雜的情緒,定定地注視著他好一會兒,但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不,沒什麼。」他低聲說,「我——我要寫魔法史課作業了,你寫完了嗎?我想看下你的思路。」

  伊萊抿了下唇,沒說話,只依言將寫好的魔法史課論文遞給他。

  如果別的什麼人——比如瑪麗或者彼得——來借,那肯定是心照不宣來「借鑒」一下思路,不過他知道西弗勒斯不一樣,他要他的作業過去看,一定是想避開這個思路,不想和他寫得一樣。他一向在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固執地保有著一些本來沒必要的自傲與自尊。

  莉莉始終坐在他們旁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她微微皺起了眉,但在短暫的遲疑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飽含歉意地看向伊萊,伊萊接收到她的視線,朝她聳了聳肩。

  在他們結束在圖書館寫作業的一上午,吃完午飯,回到公共休息室的時候,莉莉顯得十分沮喪。

  「我很抱歉,伊萊。」她嘆著氣說,「我覺得西弗可能是……有一點嫉妒,你知道,他的家庭條件不太好,一直很渴望能盡早出人頭地。但是我能保證他沒有惡意,真的,我了解他。」

  |「不用你道歉,莉莉。」伊萊輕描淡寫地回答,不以為意,「我想我也有一點了解他,不然我就會認為我失去了一個朋友,而不是裝作已經把他說的話忘了。」

  莉莉深深地、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覺得西弗都是被他那些朋友帶壞了。」她皺著眉說,不滿地扁了扁嘴,「他們成天都在和他灌輸什麼東西——純血榮耀、出人頭地、追名逐利……他們想干什麼?西弗才二年級!那個盧修斯.馬爾福——去年剛畢業的那個斯萊特林——到底給西弗灌輸了什麼東西?他現在和那些眼睛長在頭頂的所謂純血越來越玩在一起了!最近除了一起寫作業,我們都沒什麼和他相處的機會!」

  「有和他談過嗎?」伊萊問她。

  「當然有。」莉莉皺著眉說,「可是好像沒什麼用,我覺得他總是在搪塞我……」

  「那你不如尊重他的選擇。」伊萊平靜地說,「朋友之間也不意味著想法都一樣,或許他現在有了和他想法更相同的朋友呢?這可能也並不是什麼壞事。一個人如果真的做出什麼決定,別人是勸不動的,即使你是他的朋友——或許是最好的——也是如此。」

  莉莉沒說話,他們無言地又向前走了一會兒,莉莉咬了下唇,很輕地嘆了口氣。

  「我和西弗越來越不一樣了,伊萊。」她難過地說,「你知道嗎,曾經我以為世界上只有我們兩個是一樣的人——在科克沃斯小鎮上,我們是唯二的兩個未成年小巫師。」

  伊萊為這句話稍稍沉默了一下,而後很輕地嘆了口氣。

  「並不是每一個最初的朋友都能成為永遠的。」他說,「或許我們每個人都要在成長中接受這點。」

  「如果想要留住呢?」莉莉問他。

  「那大概只能用盡全力才行。」伊萊說,「我不能確定——不過人們都說兩個人之間的緣分是一條線,只要你一直不放手,或許終有一天,能將漸行漸遠的朋友拉回來吧。」

  他們兩個又一起沉默了一會兒,都有點出神,直到走到胖夫人肖像附近,莉莉才如夢初醒般深吸口氣,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臉,讓自己打起精神。

  「別說那些了,伊萊!」她輕快地說,「明天就是聖誕假期了,這學期過得真快,是不是?」

  「是啊。」伊萊表示贊同,「一旦課業緊張起來,每天上上課看看書做做作業,時間就過得飛快。」

  「……」莉莉痛苦地抬手蓋住了臉,「別讓我回憶起作業!我上一篇魔咒課作業只得了E!不過說起來,你除了這些之外,每天似乎還比別人多做一件事吧?臨睡前總是坐在電話旁的史密斯先生?」

  她露出個帶著點調侃的俏皮笑容,盡管伊萊打電話的時候總是比較晚,但如果這種情況持續了好幾個月,那該發覺的自然也都所有察覺。

  呃。伊萊清了清嗓子,還算自然地說:「你提醒我了,你姐姐明天去站台接你嗎?我還沒問。」

  「為什麼不自己去問問呢?」莉莉笑眯眯地說,「我也沒問——現在用貓頭鷹寫信顯然有點晚了。」

  好吧。伊萊聳聳肩,覺得她說得也有道理,自己問出來的結果當然要更確切一些,反正前天他說好了今天要打電話過去,肯定沒什麼問題——佩妮的學校比霍格沃茨早放假一天,現在就已經在自己家裡了。

  想到不如就立刻去做。伊萊進入公共休息室的時候發現電話旁邊恰好沒人,於是直接過去拿起聽筒,莉莉在旁邊饒有興致地圍觀,興致勃勃地等著聽他們的牆角。

  伊萊對此並不介意,畢竟他們也沒聊什麼不能聊的。不過在給佩妮打電話之前,他先打了一個電話給家裡——他想要問候一下父母,最近兩個月,史密斯夫人一直在高頻率確認他在學校是否安全,但又不肯告訴他更多事。他猜或許是萊斯特蘭奇家的什麼人聯系過她了,因此雖然在學校一直過得一切太平,依然有點放心不下。

  電話第一次沒接通的時候,他沒覺得什麼,隔了幾分鐘,繼續撥打了第二次。但是第二次也沒接通,於是他又撥打了第三次、第四次……在第六次的時候,他的臉色微微變了。

  本來想湊個熱鬧的莉莉也變得有點緊張,她小心地問:「有沒有可能是你爸爸媽媽一起出去采購了,伊萊?畢竟明天就是平安夜了,他們可能會去超市給你准備豐盛的美食……我家裡會這樣。」

  伊萊怔了怔,想了想,點點頭:「有這個可能,我爸爸這個時間差不多剛下班到家,如果他們一起去買東西了的話也說得通。」

  他的心裡還是感到莫名的不安穩,來源於電話的忙音聲——他在第二遍時就注意到,電話裡的忙音並不是沒人接通的長音,而是占線中的短音,又沒有提示正在通話,這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難道是爸爸或者媽媽接上一個電話時太匆忙,電話沒扣好?伊萊不確定地想。這屬實有點太牽強了,但電話打不通時又實在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伊萊只能壓下心中的燥亂,轉而去給佩妮打電話——電話幾乎立刻接通了,這讓他多少感到了一些安慰。

  「莉莉?還是伊萊?」佩妮輕快地問,「我猜是伊萊——」

  「為什麼?」伊萊饒有興致地問,唇角帶著笑意。

  「莉莉要更迫不及待一些。」佩妮笑著評價,「總是電話剛一接通,她就搶先開口。」

  我有嗎?莉莉面露疑惑,伊萊回憶了一下,不由莞爾。

  「好像的確是這樣。」他說,發自內心地真誠稱贊,「你的觀察力真敏銳,佩妮。」

  「還、還好吧。」佩妮咳了一聲,顯然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但她還是立刻問,「明天都回來嗎,你們兩個?坐霍格沃茨特快?」

  「當然。」伊萊說,「學生們沒什麼意外都是坐這趟車回來,我們……」

  「伊萊.史密斯!」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伊萊頓了一下,拿著話筒轉過頭,麥格教授掀開肖像畫大步走進來,見到伊萊就坐在公共休息室裡,臉上露出復雜的表情,聲音卻頓時放輕了。

  「跟我來。」她簡單地說,朝他走過來,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立刻,不用收拾行李了。」

  伊萊的心立刻猛地一沉,一直隱隱橫亙在心頭不詳的預感幾乎快速凝聚成實體。

  「發生什麼事了,教授?」他緊緊地抿了一下唇角,立刻向麥格教授追問。

  麥格仔細地看了看他,似乎在估量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或許是伊萊一貫的沉穩淡定取信了她,最終她嘆了口氣,說:「你爸爸出事了——他現在已經被送到了聖芒戈。」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深海tomato、諭吉的地雷~


第22章

  1972年12月23日,平安夜前夕,倫敦的大街小巷都布滿了節日氣息。百貨商店的櫥窗裡立著高大的聖誕樹,上面點綴著白雪和彩帶,大大小小的禮物堆在樹下,每一個街道拐角上都有胖乎乎的聖誕老人畫像,歡欣熱鬧地裝點著這座多霧之城。沒人知道在其中一個角落,破敗的櫥窗裡隱藏著歷史悠久的魔法醫院,裡面正收留著在平安夜前夕不幸遭受到無妄之災的麻瓜患者。

  麥格教授抓著伊萊的胳膊,出了校門就帶他幻影移形,來到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門前。老式的紅磚百貨商店門口掛著停業裝修的牌子,玻璃窗裡醜陋的假人面無表情地面對著來人,等待著對方說出自己的來意。

  在進入醫院之前,麥格先確認了一下自己學生的狀態。她輕輕拍了拍伊萊的肩膀,嚴肅中難掩關切地問:「還好嗎,史密斯?」

  幻影移形給人的感覺並不好受,會讓人有種五髒六腑都有點移位的感覺。但伊萊的表情明顯超過了這個難受的範疇,他的臉上毫無血色,而比他蒼白得過分的臉色更糟糕的是他的眼神,壓抑到讓人看了都覺得呼吸一窒。

  伊萊搖了搖頭,沉默不語。他似乎已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從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出來到現在都沒開口說過一句話。麥格教授習慣於管教格蘭芬多歷屆調皮搗蛋的學生,很少對他這種過分沉默不予溝通的類型,一時間竟然感到了些許棘手。

  但是她也能夠理解。麥格教授暗暗嘆了口氣,帶著他穿過玻璃門,走進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

  「你爸爸在五樓。」她低聲說,「魔咒傷害科,鑽心咒傷害,還有在被施展奪魂咒時造成的關節移位和腦部損傷,在麻瓜世界裡應該叫腦震蕩。大腦是精密而神秘的,巫師們也不能說對它的研究有多麼透徹……醫院治療了你爸爸的外傷,但是他現在還沒有醒。」

  伊萊依然沉默不語,一言未發。他們壓抑地來到五樓,從樓梯向前數第五個病房門的門牌上寫著「霍伯特.史密斯,鑽心咒與奪魂咒傷害」,他們推門進去,房間裡站著的兩個人都轉頭看來。

  史密斯夫人和亞瑟……這兩個人就這麼站在這裡,讓這件事驟然真實得可怕。伊萊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快步走向病床,在看清上面躺著的人時踉蹌了一下,無力地跌坐在床邊。

  真的是他的爸爸,霍伯特.史密斯。這個溫和友善的歷史系教授樂觀開朗,身體健康,與人為善,平常連感冒都很少得,現在卻雙目緊閉,人事不知地躺在床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活著。他的眉頭在昏迷中也緊緊地皺著,可以想見在當時經受了什麼樣的痛苦。

  伊萊怔怔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慢慢抬起手,試著將父親緊皺的眉頭撫平。這個動作似乎終於喚回了他的理智,他轉過臉,看向自己的母親。

  「誰做的?」他輕聲問。

  史密斯夫人的臉色同樣蒼白得厲害,她看著兒子的眼睛,母子短暫地雙雙安靜了片刻。

  「萊斯特蘭奇?」伊萊平靜地問,史密斯夫人的眼睫毛微微顫了一下。

  「我覺得現在還想著把我當孩子,試圖把我隔絕在麻煩之外,已經完全沒什麼意義了,媽媽。」伊萊看向病床上的父親,勉強牽動了一下唇角,「我想至少應該讓我以後遇到這樣的事情時,知道究竟是誰對我下的手吧。」

  「……別這麼說。」史密斯夫人難受地撇過臉。

  「我想它不是以你我的意志為轉移的,媽媽。」伊萊冷靜地說。房間裡的大人們都看著他,亞瑟和麥格都略帶驚愕,詫異於他這麼小的年紀,在面對這麼糟的突發事件時,反應冷靜到幾近冷酷。

  好吧,話雖然刺耳,但或許就是未來的現實。史密斯夫人深吸了口氣,臉色微微扭曲:「羅道夫斯和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還有他們邪惡的朋友特拉弗斯。今天突然來到我們家裡,說想要——」

  她再次和兒子對視了幾秒,盯著他的眼睛,慢慢將話說完。

  「——見你一面。霍格沃茨的確很安全,沒給他們可乘之機,所以他們等得有點著急了,在幾次聯系我無果之後,不請自來,大概是想在聖誕節把你在家裡堵個正著。」

  三個人。伊萊眼皮顫了一下,仔細地上下打量著自己的母親,「你有受傷嗎,媽媽?」

  「不嚴重。」史密斯夫人勉強扯了扯嘴角,「你和我之前的姓氏都幫了點小忙,讓這幾個不速之客還記得要裝得禮貌些。但他們對麻瓜就沒這樣的意識了,我們都知道,他們事實上沒有真的把麻瓜當人看。你爸爸當時正好下班回來……」

  她嘴唇翕動,剩下的話再說不出口,用力將臉轉向一邊,肩膀明顯地顫抖。

  伊萊轉過頭,仔細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魔法界對於純粹外傷的治療通常都很有效率,但受黑魔法折磨留下的痕跡是比較難消去的,黑魔法導致的外傷也是如此。伊萊伸出手,隔著一點距離虛拂過父親的每一處傷口,將每一處傷口的由來都仔細地問清楚,不放過任何一處。

  頭上的淤青由漂浮咒造成,來自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史密斯先生下了班走進家門,意料之外地看到了三個陌生人在自己的客廳,妻子滿臉的不快。他警惕地問他們是誰,讓他們立刻離開他家,換來三人肆無忌憚的大笑,而後拉巴斯坦抽出魔杖,將史密斯先生懸浮到半空。

  「琳達表姐,你的眼光真是讓人擔憂。」他咧嘴笑著評價,肆無忌憚地揮舞著魔杖,操縱著史密斯先生用力一下下撞向天花板,享受地聽著史密斯先生痛苦的嘶喊。

  「你丈夫現在就像個氣球,是不是?」他懶洋洋地說,指揮著史密斯先生的身體炮彈一樣橫衝直撞,結實地撞向家裡的各個角落,「弱小、無力的麻瓜——只配當個沙包,你竟然把他當丈夫用。」

  「還很脆弱。」同行的羅道夫斯饒有興致地評價,他對著他的表姐夫施展了一個魂魄出竅,被撞得血流不止的史密斯先生眼神頓時渙散起來,幾秒種後,轉變成萬事不關心的漠然。他在空中以一個奇特的姿勢將自己後彎成一個球,男人的身體沒這麼柔軟,向後彎折時能清楚地聽到什麼骨頭錯位的聲音,但他木然的臉上完全沒有任何反應,折自己的身體像折一個大號玩偶一樣眼都不眨。

  胸口的傷口來自鑽心剜骨,除了在心口留下猙獰的疤痕之外,還讓史密斯先生的四肢至今仍在不定時地抽搐。這個咒語來自特拉弗斯,他精准地擊中了史密斯先生兩次,這讓即便正處於魂魄出竅狀態的史密斯先生都痛得蜷縮成一團。這和他遭受奪魂咒時要遵守的命令相悖了,他的身體以一個絕對怪異的角度扭來扭去,如果不送來聖芒戈治療,他幾乎可以肯定下半輩子無法再離開床鋪了。麻瓜世界對於這樣嚴重的身體組織損傷有一個專有的名詞,叫做高位截癱。

  史密斯夫人一直在激烈地反抗——但她同時面對著三個成年巫師,還是肆無忌憚使用黑魔法的食死徒。她不像自己說得那麼平安,同樣遭受了一個來自特拉弗斯的鑽心咒,如果不是亞瑟突然造訪,現在躺在聖芒戈病床上的很可能就會多一個人。

  「太感謝了,亞瑟。」史密斯夫人真誠地說,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我之前對你和霍伯特的交往還稍微有點微詞,覺得你們占用的時間太多了,我……我很抱歉……」

  「別這麼說,琳達。」亞瑟立刻搖頭,他同樣愧疚得要命,「對不起,我來得太遲了,如果我能早一點過去……我明明可以……」

  「沒人能夠怪你,亞瑟。」麥格安撫地說,「莫麗剛生下查理十幾天,你本來就應該一直陪在她身邊,琳達和霍伯特肯定也都這麼想。」

  當然。史密斯夫人立刻點頭,亞瑟張了張嘴,忽而頓了一下,看見伊萊的聲音低低地響起。

  「是的,感謝你,亞瑟,你是我們全家的恩人。」他平靜地說,依然注視著父親又無意識皺緊眉的臉龐,「沒人能夠怪你,如果一定要找一個罪魁禍首,那只可能是我。」

  「伊萊!」大人們都臉色微變,同時叫他,但伊萊只搖了搖頭。

  「我不是在自暴自棄。」他壓抑而疲倦地說,「只是得出了一個合理推導的結論,僅此而已,安慰開解的話就不用說了,我都明白,這不是我假裝這一切與我無關的理由。」

  米勒娃.麥格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然一時說不出什麼來。她看向房間裡的另外兩個大人,他們也都求助地看著她,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竟然沒能想出更好的說辭。

  「你是在做一件正確的事,伊萊。」最終,麥格教授說。

  「我知道。」伊萊聲音毫無起伏地回應,轉過頭來看她,黑色的眼眸深暗不見底。

  「我現在就在接受正義的代價,不是嗎?」他平靜地說,其他三人都啞口無言。

  平安夜當天中午,霍格沃茨特快抵達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佩妮在站台上焦急地走來走去,簡直有點焦躁了。伊萬斯夫婦奇怪地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昨天接了個電話開始就不對勁到現在。

  莉莉終於出現在人群中——佩妮在父母都沒反應過來時,立刻擠過人群撲了上去,把莉莉從她的朋友們身邊徑直拉走。瑪麗嚇了一跳,斯內普嘴唇掀了一下,但最終扭過頭去,一言未發。

  「莉莉!」她們站在一邊,佩妮一把抓住妹妹的手,急切地問,「怎麼回事,伊萊那邊——」

  「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之後他就沒回來……麥格教授今天早上出現了,但她什麼都沒有說。」莉莉不安地說,她也擔心極了,「聽起來是伊萊的父親生病了,他們把他送去聖芒戈——我昨天在公共休息室問了,這是巫師醫院,只有受到很嚴重的傷時才需要去到那裡治療。」

  「很嚴重……」佩妮臉色白了,「他爸爸不是個麻瓜嗎?能受多重的傷?為什麼……伊萊是不是特別擔心?他走得時候情緒怎麼樣?」

  「我第一次看他臉色那麼蒼白。」莉莉嘆著氣說,「看起來好像已經搖搖欲墜了……」

  事情這麼嚴重嗎?被送到聖芒戈?佩妮恐懼地打了個冷戰,她抓住妹妹的手。

  「我們不應該做點什麼嗎?作為朋友。」她用力地說,「我們可以去探病,在病床前送去康復的問候,讓他的狀態不再那麼糟糕了,是不是?正常的朋友也都是要這樣的。」

  「探病?」莉莉吃了一驚,不確定地說,「雖然可以,但是……我們甚至不知道醫院在哪兒?」

  「我們坐騎士公共汽車去。」佩妮堅定地說,她答得太快了,毫不遲疑,莉莉錯愕地看著她,「伊萊說過這種交通工具,他說只要巫師將魔杖伸向前方就能打車,可以帶你去英國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你能幫我嗎,莉莉?」

  「我……」莉莉猶豫著,看了看佩妮,又看了看遠處的父母,有點遲疑。

  「我們可以和爸爸媽媽說一聲,然後出站後去坐車。」佩妮迅速地說,她發現相應的後續立刻就自然而然地浮現在她腦中,形成頗具可行性的行動方案,她完全沒有半點遲疑。

  莉莉沒有猶豫太久,就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們跟爸爸媽媽說一聲就走——佩妮,我要說,你真勇敢。」

  「我?」佩妮指了指自己,搖了搖頭,「沒那麼偉大,我只是擔心朋友。」

  「你一直都這麼勇敢,佩妮。」莉莉說,忽而伸出雙臂,抱住了她,「我一直想說,佩妮,我從來沒有想要嘲笑你給鄧布利多校長寫信的事,事實上我從那時候起就知道——你是個多麼勇敢的人,我也想像你一樣。」

  這可真是個真摯而深沉的評價,但佩妮現在來不及高興。她和莉莉匆匆出了車站,果然一如伊萊所言坐上了車——行駛過程中確實顛簸得厲害。

  她們在一個破破爛爛的陌生地方下車,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姐妹倆互相依偎著給自己打氣,在附近找了半天,依然沒發現哪裡長得像是醫院。

  「我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莉莉有點慌亂地說,緊緊抓著姐姐的胳膊,不安地環顧四周,「這附近沒有哪裡寫著聖芒戈……它像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一樣把自己藏起來了嗎?」

  「我想是的。」佩妮聲音緊繃地回應,她也害怕得不行。姐妹倆緊緊地挨著彼此,踟躕著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她們無頭蒼蠅般地找了好一陣,巫師、魔法、霍格沃茨之類的字眼不停往外冒,終於引起了聖芒戈接待人員的注意。櫥窗裡醜陋的假人開口問了她們的來意,沒過一會兒,從裡面憑空走出來一個人,伊萬斯姐妹在看到他的時候,同時松了口氣。

  她們沒有找錯地方,這真是太好了。

  「你們怎麼在這兒?」伊萊問她們,看起來也有點驚訝,他看了看左右,「你們是怎麼來的——是誰帶你們過來的?」

  「我們坐騎士公共汽車過來的。」佩妮有點不安地說。伊萊的驚訝讓她後知後覺地感到忐忑,但她現在有點顧不上這種情緒,她直直地看著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從來沒見過他像現在這樣……疲倦而低落的樣子。他昨天明顯是留在了醫院過夜了,她敏銳地發現他的眼睛裡滿是血絲,眼瞼下有著輕微的青色,衣服上稍微有些褶皺,這是平常絕對不會出現的,他一直很像個標准的紳士。

  他爸爸的情況很嚴重嗎?佩妮擔憂地想,忍不住上前一步。

  「你……還好嗎,伊萊?」她忐忑地問,「我們來得有點衝動了,但是我們……我們想……」

  「目前沒有生命危險。」伊萊簡單地說,朝她們兩個輕輕頷首示意,「謝謝你們能來,我很感謝……進來吧,我爸爸在五樓。」

  他向旁邊讓開一點,示意姐妹倆進去。莉莉點點頭,勇敢地率先邁進門裡,佩妮則站在原地,稍微遲疑了一下,看向伊萊。

  「我可以進去嗎?」她小聲問,有點難堪地低下頭,「我知道這裡都是巫師……就像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一樣,是你們巫師的世界,麻瓜們……」

  她沒能繼續把話說完,伊萊探身過來,拉住了她的手。

  沒有遲疑或是思考,他就這麼牽著她的手,將她拉進了聖芒戈傷病醫院。佩妮還沒來得及看看四周,見識一下巫師醫院長什麼樣,就被他抱進了懷裡。

  這是他們的第一個擁抱,佩妮怔在原地,伊萊雙手環過她的後背,頭抵在她的肩上。

  「謝謝你出現在這裡,佩妮。」他疲倦地喃喃著說,「見到你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璇中漓的地雷、迷霧戀空的手榴彈、QAQ的火箭炮~


第23章

  肩上的重量與身前的體溫都是如此真實,佩妮傻乎乎地呆在原地,完全失去了反應的能力,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臉一定紅得厲害。

  這或許有點不合時宜,她僅存的丁點理智在拼命告訴自己。這並不是一個……一個她應該做出臉紅心跳反應的擁抱,它是感激的、信任的、尋求安慰的一種表現——她現在應該做的不是傻站在這裡不動,而是抬起手來拍拍他的後背,告訴他一切會沒事的,給他一些朋友間的支撐和鼓勵……

  但是她無法控制自己。她從耳根到脖頸都紅透了,像是被嚇壞一般,顫抖著手輕輕拍了拍他,開口時聲音也有點不穩,她努力地讓自己聽起來正常些。

  「會沒事的。」她小聲說,感到自己異常詞窮,「嗯,那個……我媽媽說心情不好也會影響病人,所以在探病的時候也要積極起來,你爸爸肯定也是這麼希望的。」

  「我也覺得是這樣。」伊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地笑了兩聲,語氣很輕地說,「如果他能立刻真的這麼告訴我就好了。」

  佩妮感到自己或許說錯了話,但這次她並沒有感受到窘迫,因為心裡全都是從伊萊語氣中感知到的滿滿的難過。她不知道接下去該如何說了,將求助的視線投向她的妹妹。

  莉莉正睜大了眼看著他們兩個,感到十分吃驚。她和伊萊當了一年半同學了,知道他雖然是個非常和氣的人,但對於社交距離一向遵從著十分紳士的原則,除了詹姆這樣極度自來熟的人能毫無顧忌地去摟他的脖子,從來沒見其他誰和他有過這麼近距離的接觸。

  而且還是他主動的。莉莉眼睛睜得圓圓的,看看姐姐又看看伊萊,在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和自己肯定是想多了之間搖擺不定。

  她還沒猶豫完,伊萊就已經放開佩妮,重新站直了身。他對佩妮歉意地笑笑,又回身招呼莉莉:「抱歉,我有點失態了……我爸爸受傷得太突然,我可能一直有點沒法接受,不好意思。我帶你們上去吧,病房裡現在沒人,我有點不放心。」

  他依然是溫和而平靜的,妥帖而得體,看上去並不真的需要人安慰。伊萬斯兩姐妹都在心裡覺得這樣才正常,但在跟著他上樓的時候,又都莫名地感到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莫名地覺得如果他不這麼周全,大概也並不完全是壞事。

  病房裡的史密斯先生靜靜地沉睡著,無論是誰進來他都沒有反應。佩妮和莉莉輕手輕腳地跟著伊萊進來,莉莉好奇地問:「你媽媽呢,伊萊?她現在還好嗎?」

  「她去魔法部了,家裡被食死徒襲擊是需要配合魔法部進行登記調查的,尤其我們家是住在麻瓜社區,還有一些關於保密法的事項要處理。」伊萊簡單地說。

  「食死徒?」伊萬斯姐妹一起問,佩妮是疑惑,莉莉是驚恐。

  「你們家遭遇了食死徒的攻擊!」莉莉難以置信地說,臉色刷地一下就白了,「天吶,他們攻擊麻瓜——這太不像話了!」

  不像話的事情還多著呢,伊萊搖了搖頭,沒有多講,沉默地來到病床前,查看了一下父親的狀態——一切正常,他呼吸平緩,眉宇間的神色也安然了一些,只是依然還沒有醒。

  莉莉疑惑地皺起了眉。

  「他們為什麼不派人來病房裡調查?」她困惑地問,「人們的家屬剛剛遭受了可怕的襲擊,病房裡除了正放假的未成年兒子,沒人能待在病房……魔法部應該多體諒一下你們家的。」

  「這樣的情況在食死徒襲擊中算是輕的,沒有人在襲擊中喪生,也沒有造成不可逆轉的永久性損傷,治療師們說食死徒對自己的親戚還是有那麼一點手下留情。」伊萊向她解釋,「食死徒襲擊一般是會出人命的,這種才是大事,沒出人命已經夠幸運了,其他的事情不能要求太多。」

  「他們是魔法部!是巫師界的政府!」莉莉吃驚地說,感到難以理解,「抓捕食死徒是他們的責任!沒被殺死有什麼值得感恩的——他們應該把那些食死徒全都抓起來才對!」

  「總是這樣的不是嗎?」伊萊語氣很淡地說,「被劃定為邪惡的人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殺人放火,自詡正義的一方則要受各種條件拘束。或許在戰鬥時對方發射過來一個阿瓦達索命,魔法部的傲羅們還得記著不能在抓捕中誤傷食死徒呢,有他們思考的時間,食死徒下個咒語殺誰大概都決定好了。」

  他的聲音仍然平靜,佩妮卻看了他一眼——她從裡面聽出了說不上來的消極諷刺,這讓她感到異常擔心。

  「伊萊?」她小聲叫他,視線滿是擔憂。伊萊轉過臉,對上她的視線,他們互相看了一會兒,伊萊低了低頭,將臉上那種刻意為之的無所謂表情斂去。

  「我覺得現在最好還是別理我。」他嘆了口氣,抬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我知道魔法部的做法才是對的——我只是在說氣話。」

  「這是難免的。」門口有人說,「我們不能要求二年級學生在至親遇襲後依然保持百分百的客觀冷靜,那樣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

  這個聲音讓伊萊頓時一怔,立刻轉身向門口看去,莉莉順著聲音向那邊投去,看清站在門口的人,同樣吃了一驚。

  「鄧布利多教授!」她驚訝地道明了來人的身份。

  本來還在狀況外的佩妮突然被擊中了,她倒吸一口涼氣,現在成了這個房間裡最為驚駭的人。她倉促地疾步後退,有點踉蹌地退到了妹妹身後,試圖把自己完全藏在她的後面,假裝自己此刻並不在這間病房裡。

  是鄧布利多。她內心充脹著一種奇異的感受,似乎既想要縮成一粒塵埃,又想要一開口就讓所有人聽見,展示自我。她或許渴望著和鄧布利多來一場成熟的、嚴肅的談話,但是她現在實際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仿佛聲帶突然被人拿走。

  鄧布利多回身關上病房門,向他們走了過來。他來到史密斯先生病床前,俯下身,仔細地查看著史密斯先生的狀況,扭歪的長鼻子幾乎碰到史密斯先生熟睡的臉龐。

  「我爸爸的情況怎麼樣,教授?」伊萊專注地看著他,認真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我不可能比聖芒戈的治療師還專業,伊萊。」鄧布利多溫和地說。他拿著魔杖的手虛撫過史密斯先生的臉,所有人都發現,史密斯先生稍稍皺起的眉頭悄無聲息地松開了,看起來睡得更加安穩。

  「不過我很高興我能告訴你,霍伯特應該是快醒了。」他微笑著說,直起身,看向伊萊,「他身體的機能在自我修復,盡管過程並不容易,但好在送來得很及時,我想應該是沒什麼大礙了。當人體遭到重創時,靈魂為了自我保護,往往會陷入深度沉睡,也就是麻瓜口中的昏迷。等到靈魂覺得身體可以負擔時,就應該要醒了,這是人類活著的一種證明。」

  那就好,伊萊放心地點了點頭。盡管聖芒戈的治療師也說史密斯先生沒有留下不可治愈的重傷,但他們的說法遠沒有霍格沃茨校長的這麼有說服力。

  「太好了。」他真誠地說,放松地舒了口氣,終於露出了一點真實的笑意,「謝謝您,聽您這麼說我放心多了——抱歉,讓您還要抽空操心我家的事。」

  「是我要向你道歉才對,伊萊。」鄧布利多說,「魔法部和威森加摩正在一起開會,討論食死徒的相關問題,我費了一些功夫才脫身,沒能來及時探望,這一定讓你更加不安,難以冷靜下來。」

  「不,我並沒有……」伊萊想也不想地就要立刻否認,但話說出口後,他頓了頓,沉默了幾秒後,只說,「我並沒有怪您。」

  他說完後自己又頓了一下,而後決定立刻轉移話題。他問:「討論的結果是什麼?魔法部決定對食死徒采取更嚴厲的對待方式了嗎?比如放寬在抓捕食死徒過程中使用的咒語性質?」

  「啊,這個就說來話長了。」鄧布利多親切地說,「我想一會兒我們好好談談會是個好主意——我猜你也想帶著你的朋友們一起?」

  「可以嗎?」伊萊有點意外地問,回身看了看角落裡的伊萬斯兩姐妹。

  「當然可以,我相信兩位伊萬斯小姐心裡也都有一些好奇和擔心。」鄧布利多肯定地頷首,同樣看向兩姐妹,「朋友是每個人最堅實的後盾,我想大部分事情都並不需要和朋友保密,不管是作為巫師的莉莉.伊萬斯小姐,還是作為麻瓜的佩妮.伊萬斯小姐,她們都是很棒的朋友。」

  「您……您認識我?」佩妮驚訝地說。她的震驚蓋過了緊張,甚至能夠說出話來了,只是還有點顫音.她不太利索地提問,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鄧布利多的反應。

  「當然,住在科克沃斯小鎮伊萬斯家,二樓拐角第一間臥室的佩妮.伊萬斯小姐。」鄧布利多溫和地說,「你的信我珍藏在我的辦公室裡,提醒著我霍格沃茨遺憾地錯失了怎樣一個飽含勇氣的學生。不過我要說,即便你沒有在霍格沃茨讀書,依然沒有無愧於你的優秀,這毫無疑問。」

  佩妮滿臉通紅,她又說不出話來了——這次是因為害羞。她站在莉莉身後,勇敢地朝鄧布利多微笑了一下,然後趕快低下了頭。

  鄧布利多說想要聊聊,其他人當然只有樂意至極的份。史密斯夫人回到病房後,鄧布利多朝她說明了這個請求,她立刻就答應了,完全沒問孩子們接下來的去向,對鄧布利多完全放心。

  鄧布利多沒有帶三人走遠,他們穿行在聖芒戈五樓的魔咒傷害科走廊上,整個走廊的人都行色匆匆,他們的臉上完全沒有笑容,這讓這裡每時每刻都充滿著緊張壓抑的氣息。

  「魔法部對食死徒的態度在變化。」鄧布利多告訴他們,「原先他們更傾向於認為,食死徒是過激純血至上主義的代表——這些參與者大多有著顯赫的家世和出眾的社會地位,他們總是會為了保持自己超然的地位而大力奔走,這次似乎也沒什麼不同。大部分人本來一直是這麼認為的,他們堅持要用這種美化過後的假像來欺騙自己,沉浸在一廂情願的天下太平美夢裡。」

  「是什麼讓這些人改變了主意,終於肯睜開眼睛看世界了呢?」伊萊忍不住略帶挖苦地說,「怎麼,難道是有人衝進魔法部,照著他們每個人的腦袋來了一下?那我得說他干得不錯。」

  「是因為我們付出了一些慘痛的代價。」鄧布利多平靜地說,「或許就像你說的,屬於所謂正義的代價吧。」

  伊萊猛地閉上嘴,沉默下來。兩個女孩害怕地互相靠緊了一些,她們都還是第一次接觸到這樣的對話,這遠超出她們的預想,生活裡原本只有課業和友誼煩惱的學生很難對這些事情有具體的概念。

  「看這邊。」鄧布利多為他們指了指身前房間的銘牌,上面寫著「桑德.布魯斯,鑽心咒傷害。」

  「桑德是魔法部的傲羅,去年剛結束培訓上任,今年二十一歲,當然,從霍格沃茨畢業的,成績非常好,一畢業就進了魔法部,成為傲羅是他上學期間早早確立的夢想,他也因為自己的優秀成功如願以償。」鄧布利多詳盡地介紹,顯然對於自己的學生有著充分的了解,「三個月前他在抓捕食死徒的過程中落單——中了奪魂咒的同事將他騙去,他在那裡被六七個食死徒折磨,身上可以檢測出來的鑽心咒次數多達十九次。」

  莉莉驚呼一聲,佩妮緊緊捂住了嘴,捂住到嘴邊的尖叫,臉色慘白。

  「十九次!」莉莉驚駭地問,「他——他還活著嗎?」

  「還活著。」鄧布利多低沉地說,「但是過於劇烈的折磨永久性地摧毀了他的意志,他的靈魂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精神失常,這輩子都無法離開聖芒戈了。」

  伊萊張了張嘴,又閉上。但他最終沒忍住,還是低落地說:「我爸爸中了兩個鑽心咒,我就已經覺得情況不能更糟了……對不起,教授,我沒有真正意識到局勢情況的嚴重性。」

  「你是最不應該道歉的人,伊萊,該道歉的是伏地魔和他的食死徒手下。」鄧布利多神情嚴肅,他抬起手,向他們指向前面的一整排房間。

  「原本聖芒戈五樓的魔咒傷害科接待的基本都是魔咒意外事故中的傷者,但現在,已經幾乎全是受了不可饒恕咒折磨的受害者。他們中間有巫師,也有麻瓜——麻瓜醫院不會知道他們受過什麼樣的傷害,他們普遍的診斷結果是病人被電擊過。所以麻瓜受害者們也要留在聖芒戈,治療師們會全力治療他們,爭取讓他們少受一點痛苦。正是這些人血淋淋的例子堆積起來,終於敲碎了一些人一廂情願的美夢,讓他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正置身於一場殘酷的戰爭中,情勢已經不容許人們樂觀地想像能夠和平解決了。」

  「那個伏……伏地魔,還有食死徒,他們為什麼要襲擊麻瓜?」佩妮震驚而害怕地問,她忍不住看向鄧布利多,即使這個人曾經帶給過她相當一段時間的失落與難堪,但她依然在第一次見面中就發現了,這是個能給人帶來安全感的可靠的人。

  「他們把麻瓜和反對者都視為可以隨意折辱的玩物。」鄧布利多平靜地說,湛藍的眼睛透過半月形的眼鏡看著她,她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魔法是神奇的饋贈,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拿它來做好事,能力越大的人決定作惡,就會造成更大的惡。這也是我遺憾地無法破例讓沒有魔法的孩子進入霍格沃茨學習的原因之一——如果自身沒有掌握魔法,在魔法世界的生活要比想像中更加艱難,尤其是在這樣的局勢下。」

  「怎麼會這樣!」佩妮震驚而惶恐,結結巴巴地說,「可是,我認識的巫師……我是說,比如伊萊……他很友好!他不邪惡!我認為自己曾經的想法是偏見,我很認真地道歉……」

  「這就是我們和那些人的區別。」鄧布利多平靜地說,「無論如何,我們不會將魔杖指向無辜者,你說呢,伊萊?」

  伊萊沒有猶豫。

  「當然。」他說,「我絕不會那麼做,我有分辨是非正邪的能力,絕不會背叛自己的靈魂。」

  「我想也肯定是這樣。」鄧布利多溫和地笑了,「我們不會認同伏地魔和食死徒的做法,我們要對他們的行為阻止和抗爭……這是我們注定要做的事,因為我們是這樣的人,所以路就在這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深海tomato、素懷柔的地雷,榆錢的手榴彈~


第24章

  鄧布利多是個大忙人,他有著那麼多的頭銜和那麼響亮的名氣,大家好像什麼事都想聽聽他的意見。在意見不一致時,他或許會成為一個很方便被群起攻之的靶子,但時間總會證明他是正確的,人們最終還是會聚攏到他身邊,魔法界這一個世紀都在不斷地反復證明這點。

  或許是托他的福——總之在他離開後的兩個小時,昏迷了將近兩天的史密斯先生終於睜開了眼睛。史密斯夫人當時正坐在病床前,溫柔而憂郁地凝視著他,兩人目光對視時,她尚且有些反應不過來。

  可以預見的,這份驚訝很快變成了狂喜。

  「霍伯特!」史密斯夫人發出一聲激動難抑的啜泣,撲過去抱住了他,淚水奪眶而出,一滴滴落在他的脖頸間,「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史密斯先生被壓得痛嘶了一聲,但他沒有在意,有點吃力地抬起右手臂,環住了妻子的後背,安慰地輕輕拍了拍,笑起來的樣子和從前一樣溫和。

  「我沒事了,琳達。」他輕松地說,蒼白的臉色讓他的話不那麼有說服力,可以看出,他在努力讓他的妻子放心,「睡了好長的一覺,是不是?今天我差不多模模糊糊有意識了,只是之前說不了話,可真是有點憋得慌,我現在好多了。今天幾號?」

  什麼?史密斯夫人茫然了一下,才說:「25號,怎麼了?」

  「還沒有錯過聖誕節,真是太好了。」史密斯先生樂觀地問,「聖誕節快樂,親愛的——我們能回家過聖誕嗎?在醫院好像有點沒氣氛。」

  你都傷成什麼樣了,想都不要想!史密斯夫人惡狠狠地說,她擦了把眼淚,唇邊終於有了幾分微笑的弧度,這讓她的氣質頓時顯得明亮多了,她板起臉時的氣勢真是冷冽得有點嚇人。

  她按動病床前的響鈴,呼叫治療師來檢查丈夫的情況,同時一揮魔杖,派了自己的守護神去通知兒子他爸爸醒了這件事。僅僅一分鐘後,伊萊就出現在了病房門口。

  「爸爸!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他急切地問,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圍聚在父親身邊。史密斯先生朝他微笑著聳聳肩,和之前一樣的輕松隨和,伊萊直到這時候才真正感覺到自己在過節,像是突然之間終於重新擁有了感知美好事物的能力。

  「我很抱歉,爸爸。」他突然說,聲音帶著滯澀,有一點啞,「我不能說我後悔參與了魔法電話的改裝推廣,我知道那是正確的。但是我沒想到會連累你,這都是我的錯。」

  「別這麼說,兒子。」史密斯先生笑了,溫和而明理地說,「如果這是在二戰期間,那或許你就是最終會取得勝利的聯軍,而我是不幸被抓到集中營裡去的俘虜。我的遭遇當然是讓人同情的,但是絕不能因為個人的處境而就去改變自己的目標,人要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這樣才不算白活一次。」

  「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史密斯夫人嚴厲地說,「還嫌現在時局情況不夠嚴峻是不是?少念叨!離遠點!保持警惕!我們回去就要搬家!」

  「搬家?」父子倆同時問,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驚訝。

  史密斯夫人看了看他們,嘆了口氣。

  「一個能被食死徒找上門的家當然是不安全的。」她憂慮重重地說,眉頭緊皺,顯然也感到發愁,「我有點想不出什麼地方是安全的……或許我該去魔法部問一問,看看他們在杜倫郡有沒有什麼辦事處,我們搬到附近——」

  「或許不需要這麼警惕,親愛的?」史密斯先生猶豫著說,「這個家我們住了十三年了,我覺得它已經成為我們家庭當中的一部分了。」

  「房子重要還是命重要?」史密斯夫人板著臉說,「你多大的人了,伊萊驚訝,你也跟著驚訝?怎麼,麻瓜的歷史裡殘暴的進攻軍會優待敵國人嗎?」

  那倒確實不會,不過史密斯先生已經想好了腹稿,他還在據理論爭:「你看,這次我也沒有生命危險,或許可以不用這麼緊張……」

  史密斯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而抬起手,輕輕按了按丈夫的胸口。

  史密斯先生的表情立刻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下,他緩了幾秒,才捱過那種直擊心髒的顫抖。

  「黑魔法會留下痕跡。」史密斯夫人憂郁地說,「恰好,我們面對的是一些最擅長用黑魔法的暴徒,還很沒有禮貌,登門前不會通知。霍伯特,我阻止不了伊萊,就絕對不敢冒這個險。巫師界已經正式進入了黑暗時代,只要你不和伏地魔站在一邊,那你就可能有生命危險。而有些人甚至連這個選擇的機會都沒有——我們家或許有過,但現在我想已經沒有了,很難說下次我們要面對的還是不是鑽心咒和奪魂咒。發出致死的阿瓦達索命咒幾乎沒有什麼門檻,只要心夠狠就可以,這太可怕了。」

  伊萬斯姐妹倆在伊萊跑走的幾分鐘後來到病房門口,她們覺得最好不要打擾到一家人團聚,於是在病房外一起站了一會兒,完整地聽到了史密斯夫人的這番話。

  她的語氣太過嚴肅與憂慮,讓伊萬斯姐妹都感到了一股從腳底油然而生的寒意。莉莉不自覺緊張地絞動著手指,而後一雙手突然緊緊地攥住了她的胳膊。

  「佩妮?」她望過去,疑惑地小聲問,「怎麼啦?」

  佩妮的臉上毫無血色,她嚅嚅著嘴唇,眼中帶著慌亂與恐懼。

  「魔法界這麼危險,你也並不安全……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妹妹,莉莉,你在這種地方,一個人,我……我有點害怕。」

  「雖然話是這麼說……」莉莉也有點害怕,但她還是勇敢地安慰著姐姐,「但我覺得我面對這些事還早呢,我現在剛二年級,霍格沃茨一直很安全,大家都說鄧布利多教授是伏地魔唯一畏懼的人,我們在學校裡沒關系的,我也不是一個人,我有同學,也有朋友。」

  雖然她的朋友之一在學校裡和那些人走得很近,他們看上去都對食死徒很感興趣。莉莉突然想到斯內普,這讓她的眉宇間多了一點為難的陰霾。

  這段話對佩妮起到的安慰效果非常有限,她深深地凝視著妹妹,忽而低下頭,悶聲說:「……我去趟洗手間,一會兒回來。」

  誒?好的。莉莉把頭點點,注視著佩妮腳步匆匆地消失在拐角。她往那邊看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佩妮知道洗手間在哪裡嗎?

  她還沒有思考多久,伊萊就從病房裡走了出來。

  「抱歉,剛才不管不顧地跑回來,把你們留在原地。」他歉意地說,而後聲音突然一頓,奇怪地看了看她的左右,「佩妮呢?你們沒在一起嗎?」

  「她去洗手間了。」莉莉有點糾結地說,「不過我不知道她清不清楚洗手間在哪兒……」

  伊萊稍微考慮了一下。

  「我去找找。」他說,「盥洗室不是特別好找,如果碰到她,我就帶她過去。」

  他於是把莉莉帶進病房裡,讓史密斯夫人照看著她,自己在走廊裡轉了一圈,在盡頭的窗邊看到了背對著她的佩妮。

  「走得有點兒遠了,佩妮。」伊萊說,走上前去,「盥洗室剛好在另一頭——你怎麼了?」

  他的聲音頓住,錯愕地看著佩妮轉過頭臉,眼睛裡還有未干的淚痕。

  「怎麼哭了?」他感到十分意外,立刻在自己身上找了找,摸出手帕遞給她,看向她的視線中帶著關切,「有誰欺負你了嗎?」

  沒有。佩妮默默地搖了搖頭,接過伊萊遞來的手帕,卻沒有真的使用,只是低下頭,凝視著素淨的白色手帕,出神地看了一會兒。

  「我太羞愧了。」她突然沒頭沒腦地說,情緒和話都像是開了個缺口一樣洶湧而出,在莉莉面前怎麼都說不出口的話,在伊萊面前似乎很容易就能和盤托出。

  「我很,我真的,我特別的……羞愧。」她喃喃地說,情緒低落,沉浸在自己的內疚當中,感到喘不過氣來,「其實這是很容易考慮到的,上天必然沒有完全沒有負擔的饋贈,所有賦予的東西都暗中標好了價格。但我那個時候完全沒意識到——我只是在單純的嫉妒,嫉妒莉莉有魔法,而我沒有,嫉妒她能做到那麼神奇的事,而我不能。」

  她大口喘著氣,承認自己的錯誤和缺點總是十分艱難。

  伊萊微怔,看她低著頭,愧疚到近乎無地自容:「她面對的是這麼危險的生活,在魔法界似乎平安活著都是一種奢望——而如果沒有你,伊萊,我可能直到現在都會用一種特別討人厭的態度去對待莉莉。我不願意承認我是在嫉妒,只會用最惡毒刻薄的話去傷害她,她明明沒有做錯什麼……」

  她羞愧地抬起雙手捂住臉,難堪得不願意讓他看見。

  「我太糟糕了,我是個不稱職的姐姐……我明知道她需要的是理解和支持……」

  「我想,當時你們溝通得也不算很順利。」伊萊安慰地說,他的語氣總是很真誠,在這種情況下也是如此。

  「我一向覺得溝通是雙向的。」他若有所思地說,「有回應才有回報,能無條件釋放善意的人非常少,我們不能要求自己成為一個聖人,有私心是人之常情。你在認識到這點之前先感到了愧疚,我覺得這樣已經很好了,一切都來得及。」

  「你嫉妒她做了什麼你做不到的事情?」他突然問,稍微有點好奇。自從父親蘇醒,並且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大礙之後,他明顯輕松多了,及時地注意到了佩妮話裡的每一個細節。

  佩妮被他問得一怔,想了想,舉了個例子:「她可以讓手心裡的花動起來……一開一合地動,在她的掌心裡綻放又合攏,現在想來可能也不那麼有趣,但是我很羨慕……我真的很羨慕。」

  「啊,這個我好像也會。」伊萊說,翻找了一下口袋,「我記得我口袋裡有……剛上完草藥課,我還沒來得及整理口袋就來醫院了……」

  他翻出一粒種子,對佩妮說:「伸手。」

  佩妮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她盯著他,有點不敢相信地看了他一會兒,緊張地伸出雙手。

  伊萊將種子放在她的掌心裡,拿出魔杖之前左右看了看。

  「按理來說在校外是不能使用魔法的,未成年身上有蹤絲。」他小聲說,「但那種魔法是區域檢測類,不夠精准,聖芒戈裡到處都是巫師,他們完全檢查不出來是誰在使用魔法……速速生長。」

  他用魔杖點了點種子,佩妮睜大了眼睛,看到這顆種子就像被誰按了快進鍵,在她手心裡生長發芽,抽條長大,發出綠葉,開出細碎的小花,這裡沒有風,花與葉子卻在調皮地輕輕晃動。

  「一種常見草藥,完全沒有危險性,你可以帶回去養起來。雖然它在麻瓜世界裡沒法成為魔藥材料,沒什麼大用,不過只需要裝飾的話,它特別合適——活潑好動,會和養它的主人打招呼,只需要一點水,放在陽台上就行,特別好養活。」

  我養它?佩妮不確定地看著手裡細細的悠閑晃動的植物,不確定是否能把它養好。但她已經開始為它感到著迷了——它會動,葉片輕輕撓了撓她的掌心,讓她感到有點癢。

  「比莉莉手裡的那個更好一些,是不是?」伊萊問她,「應該肯定是這樣的,畢竟她當時使用的是憑巫師本能呈現出魔法,而我使用了魔杖,威力要更大一些。」

  我想是這樣的。佩妮點點頭,視線依然舍不得從自己手心裡的植物身上移開。

  「以後你就不用去嫉妒別人了。」伊萊說,朝她微笑著,認真地說,「不必去羨慕別人所有——現在你有一個神奇的巫師朋友了,是不是?這些你都會有的,只要你想要,只要我能做到。」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奶茶不加糖、肆月、暮春寒的地雷,是鹿鹿鹿鹿鹿鹿的手榴彈~

  開文時就說了這個月要開原創文,如果這篇沒寫完的話就同步更新。不出意外的話新文下周三開,原創現言《痴情陷阱》,文案放在本文文案下面了,看現言的朋友可以看一下~

  開文後和這篇每晚九點同時更新,大家可以順便看看hhhh點擊作者專欄收藏新文,專欄還有幾本完結的現言文可以看,作者坑品超好,大家還請放心!

  新文應該是沒這篇長,風格比這篇輕松一點,有一點點修羅場,不過總得來說還是溫暖的情有獨鐘。總之歡迎大家下周三晚九點起收看連續劇《汐老板的爆肝》(。


第25章

  史密斯一家整個聖誕假期都是在聖芒戈的病房中度過的,雖然治療師們說食死徒的攻擊並沒有對史密斯先生造成不可逆的永久性傷害,但受過的傷害畢竟真實存在,想要恢復也需要一定時間。史密斯先生差不多需要在聖誕假期之後再和學校請一個禮拜的假,才能恢復如初,重新站到講台上。

  情況已經比他們最開始預計得好多了,因此史密斯夫人和伊萊都對這個結果感到慶幸與感激。只有史密斯先生有點悶悶不樂,他現在手腳已經恢復,胸口不碰到時也不再疼痛,這麼困在病房裡多少就有點無聊,這裡甚至沒有什麼書。

  好在他無聊的情緒很快就被拯救了:亞瑟.韋斯萊帶著妻子和大兒子拜托捎來的祝福來到醫院,而後被伊萊拉了過來,嚴肅認真地向他提出了橫亙在他心頭的疑問。

  「如果一個普通的、守規矩的人——麻瓜或是巫師,碰到食死徒的時候,只能被捏圓搓扁,這不是很可怕嗎?」伊萊眉頭緊皺地問,感到十分不能理解,「我看了報紙,也詢問了聖芒戈的治療師們,發現想要抵抗這些咒語,只能靠個別巫師的優秀個人素質。這太不合理了,食死徒下手的對像可是全部的人,他們不會紳士到確認你能和他們一戰才動手的。」

  「是的,我想也是這樣,現在的時局真的很危險。」亞瑟贊同他的話,但對他想要表達的內容感到茫然,「但是我們好像確實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這很遺憾……」

  「這是應該被改變的!」伊萊說,搖了搖頭,感到不可思議,「我想沒有一個咒語從被發明時就無敵,一定有克制它的方法。拿麻瓜世界中最強的個人持有武器槍支來說,防彈衣和防彈玻璃就可以有效地保護自己的安全。魔法世界竟然沒有類似的物品嗎?明明大環境更加危險。」

  「那是什麼?」亞瑟感興趣地問,他的眼睛閃閃發亮,「防彈?能防御武器攻擊的意思嗎?它是怎麼做到的,麻瓜們並不會魔法!」

  「有點像是鐵甲咒的效果。」史密斯夫人插話進來,給予了一個比較形像生動的解釋。不得不說,她的加入讓三個男人(和男孩)的談話輕松了很多,因為她既了解麻瓜界的大致科技水平,也懂得很多巫師界的神奇魔法,讓她來對雙方進行對照比較再合適不過了。

  「不過防彈衣只能抵擋物理類的攻擊,不能消解精神類的摧殘。」她說,「在麻瓜界這樣當然夠用了,但是巫師界不行,這裡有很多精神攻擊類的魔法。」

  「但是鐵甲咒實際上是可以起到一些抵抗作用的,不是嗎?」亞瑟沉吟著說,「反彈咒和防護咒或許也是個好主意……魔法界這類的東西也有,通常是古老的純血巫師家族在家族物品上施展惡咒,教訓覬覦它的非本族者。還有的人會將普通物品附上一些會給人添麻煩的魔法,然後將他流通回麻瓜市場,試圖捉弄那些麻瓜,我們禁止濫用麻瓜物品司基本上就是在管這種事。」

  「所以他們為什麼不在一些物品上施展這類保護咒,隨身攜帶?它多少能起到保護自己安全的作用,不是嗎?起碼能讓你在遭受襲擊時有拔出魔杖的時間,不至於反應不過來就被解決掉。」伊萊皺著眉評價,「這麼有用的魔法改造,他們竟然只用來懲罰別人和惡作劇,這也太——浪費了。」

  史密斯夫人和亞瑟面面相覷,兩個成年巫師竟都覺得有點答不上話來。

  「還是因為太傲慢了。」最終,史密斯夫人說,她的表情也有些復雜,「巫師們過於信任自己的魔法和魔杖,但我們在霍格沃茨上過學,知道指望所有人的黑魔法防御術課都學得很好是不現實的,有的人甚至連個像樣的防御咒語都發不出來。」

  「聽起來確實很實用。」史密斯先生興致勃勃地加入了他們,思索著說,「你們需要一件防彈衣研究一下嗎?我可以買一件,希望能起到幫你們拓寬思路的作用。」

  「真的嗎?那太好了!」亞瑟大為高興地回應,他對麻瓜物品的痴迷是在學校時就出了名的,這份熱情到現在依然沒有半分消減。他喜歡一切和麻瓜有關的東西,將他們饒有興致地進行拆解研究。得知自己馬上就能入手一件新的麻瓜物品,他對此感到非常興奮。

  他咧著嘴笑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卻漸漸凝滯了一些。病房裡的史密斯一家都為他不加掩飾的興奮而失笑莞爾,他看著他們,暗暗深吸口氣。

  「我很高興能參與研究和制作新產品——但是這次不要再讓大家來我這裡訂購了,我也不會再答應,你們家才是真正應該獲得這份收入的人,在它從預計到的過程中都出了很大的力。這些錢並不屬於我……再說我現在還在忙魔法電話的單子,這已經占據了我很多工作之外的精力,這是真話,我畢竟在魔法部還有一份正式工作。」

  伊萊看著亞瑟,聽取了他的困擾與煩惱,遲疑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

  「不,亞瑟。」他又望了望父母,終於下定決心,沉著地說,「我覺得如果真的能將這種防具研發出來,那它不應該是收費的——如果設置一個價格,讓人們因為害怕食死徒,不得不花錢從我們這裡買命,那我們又比食死徒好到哪裡去?連食死徒做這些都不是為了錢。」

  亞瑟張了張嘴,他震驚地看著伊萊,結巴了一下:「但是……但是它肯定需要投入時間和金錢——?」

  「我知道沒法教大家它的做法,這樣食死徒也很容易學會,這就失去了防護的意義。」伊萊嘆了口氣,沒什麼猶豫地說,「但是我想,它會是一個實用的防具,食死徒隊伍越來越大,有所准備是很有必要的,消息再滯後的組織也肯定早晚會發現這點。我在想能不能獲得魔法部官方的訂單——政府有責任保護它的公民。而如果有這筆錢,並用於研發生產,那麼它就會進入一個良性循環,一直為我們提供堅實的准備與後勤保障。」

  他的條理十分清晰,顯然經過了深思熟慮,想法和說法成熟清楚。史密斯夫婦對視一眼。對伴侶的態度都心裡有數,史密斯先生點了點頭,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發。

  「不錯的想法,伊萊。」他鼓勵道,「發戰爭財當然是很多人喜愛的一種方式,但如果你有更好的選擇,那就別猶豫,既然不是窮困潦倒,就沒必要為了生活放棄自己的理想。」

  「隨便你折騰吧。」史密斯夫人則干脆地說,「咱們家的經濟條件不錯,夠你來來回回試錯好幾回了,所以放心去做吧,錯了也沒關系,爸爸媽媽站在你身後呢。」

  真是太好了。伊萊露出喜悅的笑容,亞瑟閉上嘴,凝視著他,為他的無私與正義贊嘆。

  「也不能都是你們家承擔,奉獻太大。」他說,「我們家也可以!請務必要讓我加入進來!我們現在也有了一點積蓄,能夠為這樣高尚的事業做貢獻,我們一家人都會感到非常榮幸與驕傲!」

  「說這話的時候不用回去問問莫麗?」史密斯夫人調侃地說。

  「她不會介意的。」亞瑟回答,微笑起來,「毫無疑問,和我的想法一定完全一致,我們是天生一對。」

  「我覺得我們是天生一對。」西裡斯.布萊克說,他百無聊賴地坐在房間裡,挑開厚重窗簾的一角,懶洋洋地盯著窗外看,和自己的弟弟說話,「世界上怎麼會有詹姆這樣和我這麼合拍的人?他媽媽說她簡直懷疑我是她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和詹姆其實是雙胞胎,只是出生的時候被抱錯了——看,我們的頭發還都是黑色的呢。」

  「媽媽肯定不高興聽你這麼說。」雷古勒斯提醒他,他正捧著本書看,微微皺著眉,多少覺得他哥哥有點吵,「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西裡斯,你在半個小時裡提起了六遍詹姆.波特,但我才是你弟弟。」

  「我當然知道你是,像你這樣的傻小子現在可並不多見了。別成天把媽媽掛在嘴邊,像沒長大似的。你要是真的那麼喜歡她,現在就去樓下,讓她牽著你去假笑著和別人寒暄——這群人這是玩不出什麼新花樣,難怪連你也會覺得沒意思。」西裡斯心不在焉地說,他不自覺地坐直身,緊盯著窗外看,「嘿,快看,雷古勒斯,有意思的事好像來了——外面是停了輛騎士公共汽車嗎?我怎麼想不出哪位媽媽的客人會遲到這麼久,還坐著他們一向嗤之以鼻的平民交通工具來這裡。」

  什麼?雷古勒斯從書裡抬起頭,還沒來得及向外看,西裡斯忽而猛地站了起來。

  「詹姆!」他喊了出來,一下子推開窗戶,向下面用力揮手。

  「詹姆!詹姆——我在這兒!」

  「一句廢話,小天狼星,我當然知道你在這兒。」詹姆笑嘻嘻地說,波特先生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微笑地看著兒子興衝衝地跑到人家樓下,和樓上的朋友熱烈招手,「聖誕快樂——雖然聖誕已經過了,但假期還沒結束,是不是?你在信裡說你在家裡像是坐牢一樣,無聊得快瘋了,我決定來拯救你,高塔上的布萊克公主。」

  「別這麼說!」小天狼星惱火地說,「等我一會兒下樓了就去揍你。」

  你大概有得是機會做這件事。詹姆大大咧咧地招了招手,笑露出一口白牙:「去我家嗎?我和我爸爸媽媽都誠摯邀請你來——我本來想騎著掃帚來接你去我家,沒有比這更酷的方式了!但是我爸媽都不同意,他們覺得我還是太小了,沒法進行這麼遠的載人騎行,他們這完全是看不起人,是不是?」

  「我倒覺得你爸媽說得是對的。」小天狼星理性地說,「你才二年級,哥們。」

  「我是格蘭芬多近五十年最出色的追球手,哥們!明日之星!」詹姆不服氣地說。

  他們兩個隔空拌了幾句嘴,詹姆開始對仰著脖子說話感到不耐煩了。他抬手揉了下頭發,讓它們看起來更亂了,直白地催促:「你怎麼還不下來?趕快去和你爸爸媽媽說一聲,然後我們這就回我家,我媽媽做了焦糖布丁等我們回去呢。」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小天狼星說,「你以為我媽媽會像你媽媽一樣,高高興興地把我送出家門?他好像覺得我是個病毒傳染源似的,不隔離起來就有危險……你讓開,我下去。」

  你行嗎?詹姆感興趣地挑起一邊眉毛,饒有興致地看到他完全推開窗戶,一只腳邁上台階——他身後突然又出現一個人影,並且開口說起話來。

  「西裡斯!」雷古勒斯皺著眉阻止他,「你要干什麼?媽媽會不高興——」

  「她見到我才總是會不高興,這個家裡有你這個好孩子就夠了。」小天狼星聳聳肩,轉過臉,短暫地看了他一眼,「我去奔赴自由的假期生活——幫我把窗戶關上,雷古勒斯。」

  「你……」雷古勒斯還要再說,小天狼星已經整個人攀上窗戶,而後從上面一躍而下,帶起一陣強烈的風,裡面仿佛確然充盈著暢快的自由。

  「學校裡見!」小天狼星朝他喊了一聲,而後毫不遲疑地轉身,跟著他的朋友向遠處走。他們的背影和聲音都漸漸消失不見,雷古勒斯站在窗口,出了好一會兒神,而後伸出手,將向外敞開的窗戶合上,窗簾合攏,隔絕了外面明晃晃的天光,房間裡又恢復成昏沉沉的暗色。

  從這個房間裡逃脫的小天狼星開心得要命,他和詹姆坐在騎士公共汽車的相鄰床鋪上,一起扒在車窗邊,饒有興致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聖誕假期還有一個禮拜呢,感覺還可以干好多事。」詹姆興致勃勃地說,「不過放假太久,我都有點想念我親愛的朋友們了,真不知道他們都在干什麼——或許也不光是朋友,就算現在我面前站著鼻涕精,我也能和他打個招呼呢。」

  「這麼美妙的假期,你就不能想點更好的人了嗎?」西裡斯撇撇嘴,不過還是順著他的思路想了一下,「沒人關心鼻涕精在干什麼,不過我們的萊姆斯或許又生病了——現在是滿月,是不是?」

  「是啊,真奇怪他到底生的什麼病,怎麼每個月的滿月都會消失幾天,這個病好像還是家族遺傳的,他每次回去看他媽媽,自己也像是大病了一場。」詹姆摸著下巴,沉思著說。他轉了轉眼睛,和西裡斯對視了一眼。

  「真讓人好奇,是不是,小天狼星?」

  「是啊。」西裡斯挑起一邊眉毛,「下次滿月是什麼時候來著?不如我們叫上彼得,一起偵查一下。」

  好主意!詹姆興高采烈地響應,他們挨在一起,躊躇滿志,像是即將要去干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希望我這個月也沒有咬到什麼。」萊姆斯.盧平面色蒼白地蜷縮在地上,身上的袍子破破爛爛。他瘦弱的身體上傷痕累累,新傷舊傷數不勝數,這讓這個年輕的孩子看起來像個歷盡滄桑的老兵。

  「當然沒有,萊姆斯。」盧平夫人溫柔地説,正在用白鮮香精塗抹兒子身上的傷口。她的手扶過兒子被繩索勒破了皮、紅腫起來的手腕,控制不住地顫抖了一下,手上的動作變得更加輕柔。

  「不要總是問這個問題。」她溫柔地說,「萊姆斯,你和其他的那些狼人不一樣——你是這麼的溫和善良,根本不會傷害別人,不要總是這麼擔心自己會做錯事。」

  「我想有這個必要,媽媽。」盧平安靜地說。額前的劉海汗濕成縷,緊貼在他的臉上,他慢慢呼出口氣,這一口氣極長,但依然沒有消盡他心底的惆悵。

  「我變成狼人的時候是不清醒的,無意識的,我知道我那個時候真的是狼,和別的狼人沒什麼兩樣。」他消沉地說,「這真的很危險,媽媽——如果我不是狼人,我也會害怕我自己。」

  盧平夫人嘴唇翕動了一下,沒能說出話來。她緩了緩,抬手摸了摸兒子的頭發。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她說,「在其余時間,你都特別好,是不是?你在學校裡交到了幾個很好的朋友,這足以說明你是多麼優秀了。」

  在她提到朋友的時候,盧平的臉上蒙上一層淡淡的陰影。

  「他們很關心我。」盧平聲音很低地說,「但我……我不確定我配不配得上這份關心,如果他們察覺到我是個狼人的事實,他們一定也會感到害怕的。和我扯上關系不會有什麼好事,如果不是我,爸爸也不用在聖誕假期裡還要出去工作——還是那麼危險的工作。」

  他無意識地顫抖了一下,盧平夫人心痛難抑,俯下身擁抱了自己的孩子。

  「別擔心這麼多,萊姆斯。」她喃喃地說,「你有多好,我和你爸爸都知道,鄧布利多也知道,我想你的朋友們一定也會知道的。」

  會嗎?盧平不敢確定。他想到他最要好的三個朋友,想到天堂般安寧的霍格沃茨,想到友好的格蘭芬多們,想到伊萊和莉莉,這些都讓他感到不安,過多的善意像是他隱瞞一切偷來的,這讓他無時無刻不感到惶恐。

  「我在霍格沃茨交了很多朋友!他們都是特別特別好的人!」莉莉對她的父母輕快地說,「不過西弗和他們又不一樣,我和西弗認識得更早呢,住得也更近——我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我的羽毛筆不小心折斷了,他好心地幫我找了根他的送來——他本來還不想來呢,是我一定要他送來,我們也整個假期都沒見面了。」

  她告別父母,步履輕快地跑下台階,在看清斯內普的一刻,愕然停下腳步。

  「你怎麼啦,西弗?」她問,吃了一驚,擔憂地皺緊眉頭,「你這個聖誕看起來過得不太好……」

  何止是不好。如果說霍格沃茨的斯內普是一個性格不太開朗、穿著有點不講究的人,那他看起來至少比蜘蛛尾巷的斯內普強上十倍。他現在穿著髒兮兮的、過於肥大不合身的麻瓜衣服,他過於消瘦,根本撐不起來成年人的衣服,富余的部分晃蕩著垂在他的身下,讓他看起來像只撲扇著走動的蝙蝠。

  他的臉色蠟黃,比在學校時瘦了一圈,莉莉認為他在家裡根本就沒吃上過任何一頓飽飯。

  「我媽媽病了。」斯內普疲倦地說,勉強扯動嘴角,這似乎已經耗費了他全部的力氣。他在學校裡總是想辦法和莉莉湊在一起,但現在,他似乎一秒鐘都不想多待,根本不想讓莉莉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匆匆地說,「我要回去照顧我媽媽……車站見,莉莉。」

  「等等!」莉莉不假思索地叫住他,對著他的臉卡了一下殼,而後迅速地道,「你送來羽毛筆真是幫了大忙,西弗!我應該好好謝謝你——這麼說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你願意吃蘋果餡餅嗎?我在我媽媽的指導下烤了一些,味道還可以。你願意接受它作為我的謝禮嗎?我知道隨手拿一個東西當謝禮不太正式,但是我……」

  「我願意!」斯內普立刻說,他的眼睛亮了,「我肯定會很喜歡——我是說,雖然我不怎麼喜歡甜食,但我媽媽挺喜歡的,我記得她是很喜歡蘋果餡餅。」

  「那真是太好了!」莉莉輕快地說,「你等等,我去給你拿!」

  她跑回家,衝向廚房——佩妮正在廚房吃餡餅,她將剩下的蘋果餡餅一並掃過來,裝進袋子裡。

  「拿給斯內普?」佩妮皺了下眉,問她。

  莉莉匆匆點頭,飽含歉意地說:「抱歉,佩妮,我會求媽媽明天再烤一次,但是現在我……」

  「沒關系。」佩妮聳聳肩,看著她,說,「我好像有點能理解了,莉莉。雖然我還是不怎麼喜歡他,不過不管怎麼說,善良總歸不是壞事。」

  她吃完媽媽親手做的美味蘋果餡餅,回到樓上自己的房間,拉開椅子坐下,看著桌上擺著的物品。

  裝著霍格沃茨城堡的水晶球和無風搖曳的植物一起擺在她的手邊,她趴在桌子上看了它們一會兒,無意識地露出一個微笑,清晰地感到自己整個人正在奇異地變得柔軟。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阿離、情何物、九九、是鹿鹿鹿鹿鹿鹿、肆月、田園將蕪的地雷~

  與他們跨越時空共同度過了一個節日,祝看到這裡的朋友們聖誕快樂~


第26章

  伊萊從未感到有哪個假期像今年聖誕這麼漫長,在醫院度過好幾周實在不是什麼有趣的經歷,這短短的幾個星期裡發生了太多對他造成深遠影響的大事。

  他斷絕往來的外祖家突然出現,重傷了他不會魔法的父親;他父親在醫院住了好幾個星期,充分展示了麻瓜在面對巫師時的無奈;他們家在假期的倒數第二天正式搬了家,匆匆忙忙地選好了地址,是杜倫郡的巫師聚居地,裡面有大概三分之一的居民是巫師。雖然人數也並不能說很多,不過至少有個照應,下次有食死徒突然造訪時起碼能有鄰居知道發生了什麼,方便求助和傳出消息。

  這次搬家實在是非常倉促,史密斯先生甚至還沒有出院,但史密斯夫人內心實在非常不安,她又很難和丈夫解釋清楚事態的嚴重性——史密斯先生雖然明白現在巫師界正處於戰爭時期,但他沒有被施展奪魂咒之後的記憶,並不真正清楚他遭受折磨的有多致命,這對身為麻瓜的他或許能算是一種幸運。

  伊萊完全能理解媽媽的擔心,搬家當天他協助母親給家裡要帶走的物品施展清理一新,而後由史密斯夫人將它們整理打包好,等待搬家公司上門。這實在是個艱難的工程,他們一家在這裡已經居住了十幾年,比伊萊的年紀還要久,每件東西被放到屬於它自己的地方時,都覺得自己再也不用改變位置了。

  而現在它們又需要在一個陌生的家裡重新開始,像是已經進行到happy ending的劇目被迫另行來過。

  伊萊並不是不明白,留在這裡的只是房子,家人才是一個家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這個三口之家沒有少任何一個人,已經是一種難得的幸運,別的不必奢求。這些他都能理解,但人不是機器,能理性精密地控制自己的全部感情,無論是他還是史密斯夫人,都正在經歷一場綿延不絕的隱痛,這次的事件沒給史密斯先生帶來不可逆轉的傷害,但終究給他們都留下了難以忘記的傷口。

  好在他們家的資金充裕,完全有能力買下一棟新房子,不需要把老房子賣出去進行周轉,大件家具都沒搬走,只要他們一家人想,隨時都可以回來看看,這大概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有點不知道該去怎麼形容自己的這種感覺,或許有被迫為之的憤慨,也有事已至此的低落。整理到最後,他開始苦中作樂,在家裡拍了一系列自己的家庭回憶照片,一並給佩妮寄了過去。

  他搬家後就有了新的住址,當然要給佩妮一份——至於為什麼沒有打電話直接說明,或許是因為有些話說出來總會不自覺輕描淡寫試圖掩飾,對於情緒的表述反而不如將每一個單詞斟酌著寫下來得具體。

  他拍了自己五歲時悄悄留在牆角的醜陋塗鴉,告訴佩妮他媽媽為了嘲笑他醜陋的畫風,特意施了保護咒,將這些極簡主義塗鴉一直保存到了現在;又翻出了小時候在花園裡騎掃帚的魔法照片,他當時太小,腿還無法離地,史密斯夫人於是一手假意拿著掃帚,實際上讓他自己懸空著飛,這肯定局限他騎著掃帚風馳電掣的本能——導致他長大了也總是飛得慢悠悠,在半空中騎行時經常有貓頭鷹超過。

  真遺憾,還沒請你來我家裡做過客呢。他在信裡對佩妮說,站在我家三樓的陽台上向外看,遠處的城堡與群山綿延不斷,天邊的雲霞悠遠靜美,真想讓你也來看看。

  傍晚時分,他來到三樓自己的臥室陽台上,拿著相機拍下層層疊疊火燒一樣的晚霞,將這份定格的回憶一同放進了信封裡。

  等他收到佩妮的回信,已經是在他回到霍格沃茨之後了。假期發生了這麼多事,在公共休息室打電話的那份回憶對伊萊來說,已經久遠得像是很久以前。但實際上,學校完完全全還是老樣子,一切都和放假前一樣一成不變。如果你的學校有著上千年的歷史,那恐怕就難免會變成這樣:個人所經歷的驚濤駭浪,在這座古老城堡的歷史中都不過是滄海一粟。

  和佩妮的回信一起拿到的,還有一封來自亞瑟的回信,來信非常厚,都是關於魔法防具的構想與草圖。他專心地看完了兩封來信,早餐都忘了吃,坐在旁邊的萊姆斯.盧平注意到他的忙碌,拿起一片吐司,抹上厚厚的花生醬,朝他遞了過來。

  「還是要吃點東西。」他說,「早餐時間快結束了。」

  啊,謝謝。伊萊回過神來,接過吐司道了聲謝。兩人視線相交時,他看著盧平,擔憂地皺了下眉。

  「你的臉色越來越差了,萊姆斯。」他仔細地看著他,視線在他幾乎沒有一絲血色的蒼白臉龐上打轉,「你前兩天又請假了,是不是?有去聖芒戈看過嗎?發病這麼頻繁一定不能置之不理,容易小病拖成大病。」

  好的。盧平頓了頓,點點頭作為回應。伊萊將信收好,開始吃厚厚的吐司片,盧平的視線在他的側臉上停留了幾秒,悄無聲息地收起來,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憂郁。

  坐在他們旁邊的西裡斯、詹姆互相對看一眼,臉上的表情都很嚴肅。彼得將頭埋在麥片碗後面,水汪汪的眼睛裡透著惶恐,誰都不敢看,仿佛覺得埋頭吃飯就能躲掉一切問題。

  吃完早飯,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一起去上了草藥課,他們要給溫室裡正在生長的曼德拉草開一場異常吵鬧的舞會。伊萊見到斯普勞特教授,單獨向她問了一下他送給佩妮的那個種子能不能養在麻瓜世界,斯普勞特教授回答他沒什麼問題,不過要小心不要讓麻瓜發現它的葉片會動。

  這應該沒關系。伊萊放心地將注意力轉回到今天要面對的植物上面。

  令人遺憾的是,這普通的一件事在今天似乎格外的難——曼德拉草們一個比一個善於尖叫,當它們激動地湊在一起開派對時,即使他們都帶著厚厚的耳罩,依然有三四個學生被震得當場暈了過去。

  除此之外,來自後面的注視也不讓人省心,伊萊不止一次地回過頭,每次都發現自己幾乎要被後面幾個家伙專注的眼神烤得融化,也不知道是在看他,還是和他一組的盧平,又或是他們面前這株特別醜也特別能喊的曼德拉草。伊萊忍了他們整整一節課,終於在下課摘掉耳罩之後,找到機會,納悶地問了一句。

  「你們上課時在看什麼?」他相當疑惑地說,「我差點以為我的後背要被你們看穿出個洞。」

  盧平也疑惑地看向自己的三個朋友,他們三個互相對視了一下,心照不宣,臉上的表情都還有點嚴肅。

  最終還是詹姆說的話,他擺擺手,搭了下伊萊的肩膀,帶著他向前走:「一點小問題,哥們,別介意……你怎麼突然站住不動了,萊姆斯?」

  盧平突然停下了腳步:他看著自己的三個朋友,臉上漸漸浮現出驚愕與惶恐、他蒼白的臉上現在呈現著一種不正常的、死灰般的顏色,他的嘴唇顫抖著,眼神中突然帶上了十足的惶恐,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周遭的空氣靜了一下,天上正洋洋灑灑地飄著雪花,或許是今年霍格沃茨的最後一場雪,下得不是很大,幾人臉上的神情有清晰可見,卻也在風雪帶著隱約的模糊遙遠。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詹姆松開伊萊,轉過身去,一把拉住了盧平的手。

  「這麼冷的天,你在發什麼呆呢,萊姆斯?」他語氣輕松地說,像是剛才什麼都沒發生般,將他拽得向前兩步,「我們趕快回宿舍——我凍死了,早知道今早就聽你說的,鬥篷裡面再多穿一件。」

  盧平半張著嘴,眼神帶著些許閃躲。聽到詹姆的話,他像是終於活過來一點,不確定地盯著他看了幾秒,又緩緩轉頭去看西裡斯和彼得。

  彼得眼神閃躲了一下,沒有看他。西裡斯本來正看著他們的反應,現在卻突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在他們對面,斯萊特林和拉文克勞的學生正成群結隊地走出來,他們下節課是草藥課,和他們上課的內容一樣,要接著去陪曼德拉草們開下半場聚會。

  在他視線的落點,雷古勒斯走在一群斯萊特林學生的包圍中。他們圍著他說說笑笑,氣氛非常融洽,雷古勒斯沒怎麼加入他們興致勃勃的聊天,但他向前走的腳步平和從容,顯然並不為成為同學的中心而感到負擔。

  察覺到有人在看著他,雷古勒斯抬起視線看過來。兄弟倆的視線在半空中短暫地交彙,雷古勒斯朝西裡斯簡單地點了點頭,步履不停,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

  幾個斯萊特林在走過之後,還偷偷地回頭看。他們的視線中帶著好奇與打量,以及顯而易見的優越和憐憫。人群中突然發出輕輕的譏笑聲,在風中漸行漸遠。

  西裡斯一言不發地收回視線,注意到盧平在看他,簡單地扯了扯唇角。

  「回去吧。」他簡單地說,「早上你應該堅持自己的觀點的,萊姆斯,詹姆又不會生你的氣,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不是嗎?朋友總是比親人更合拍,大家是自願選擇成為朋友的,而不是靠什麼血緣。你看看我弟弟,我必須得說,我覺得你比他要好多了。」

  萊姆斯臉上的血色終於自然了一些,他朝西裡斯笑笑,沒對他的話發表評價。他們一起向城堡主樓走,走了幾步,突然發現有個人沒跟上來。

  「伊萊?」詹姆轉過頭來,意外地看著他,「嘿,你多大了,還需要我特意攬著你的肩膀走嗎?」

  「我在外面再待一會兒。」伊萊的視線從遠處的斯萊特林學生上收回來,朝他們牽了牽唇角,簡單地說。

  西裡斯深灰色的瞳孔注視著他,伊萊懷疑他知道自己在聖誕假期經歷了什麼,但是他們並沒有就這個話題聊過,或許雙方都還是對對方的遠房表親身份感到輕微的抗拒與別扭。

  好吧。詹姆聳了聳肩,和他的朋友們一起繼續向前,小天狼星收回視線,也跟了上去。伊萊注視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雪中,拐了個彎,朝不遠處不起眼的長廊角落裡走。

  說來也是巧合,他剛才回頭張望的時候,剛好看到了站在這裡的人,這讓他覺得必須要過來見見。

  「鄧布利多校長。」他走過去,禮貌地打招呼,「您怎麼在這裡?我打擾到您了嗎?」

  「我剛從學校外面回來,學校裡不能幻影移形,所以我當然也要走這條長廊回城堡。」鄧布利多愉快地說,「而就在五分鐘前,我發現下著雪的霍格沃茨真是漂亮,很高興我在這個學校待了一百多年,依然對它有著發自內心的熱愛與欣賞。」

  是的,這裡真的很美。伊萊笑笑,站在鄧布利多旁邊,和他一起看了會兒飄著雪的城堡,到處都被皚皚的白雪覆蓋,這讓這裡看上去更像麻瓜想像中的仙境。

  「明明是這麼美的地方,這麼神奇的仙境,卻還是有人會在這樣的世界裡做壞事。」伊萊很輕地嘆了口氣,「魔法明明可以做很多好事,但是現在,連我的麻瓜朋友都在時刻擔心我會受到危險。」

  「人是復雜的動物,光與暗相生相成,正義與邪惡從來不會孤立存在。」鄧布利多平靜地說,「而我們之所以要努力,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在這裡感受到的是神奇,而不是生命不受保障的殘酷,魔法本該是美好的。」

  伊萊想了想,點點頭,說:「有道理。」

  「你有魔法相機嗎,校長?」他突然問,抬手撓了撓臉,「我聽說需要一種魔法顯形藥水,照片才能動,但我還沒來得及研究。」

  「太巧了,我剛好有,而且放得離這裡很近。」鄧布利多說,揮了揮魔杖,八樓校長室的窗戶打開,相機從上面輕巧地飛了下來,「要做什麼呢,伊萊?」

  「給我的朋友拍張照片。」他說,「我想讓她知道……不管怎麼說,這裡還是非常值得人喜歡,所以我才要盡自己所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不錯的想法。鄧布利多舉起相機,伊萊看了看他,收回視線,揮動魔杖。

  他的杖尖上發出細細的線,在半空中滯留不散,被他書寫成一個個字母。佩妮.伊萬斯的名字在霍格沃茨的細雪中出現,發出柔和的光芒,相機快門一動,將這一切忠誠地記錄下來。

  「魔法真神奇。」伊萊收起魔杖,由衷地感慨。

  「是啊。」鄧布利多微笑著,溫和地說,「而比魔法更神奇的,就是被賦予這份神奇禮物的巫師了。當他下定決心要做點什麼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會因為他而閃閃發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今天下雨、情何物的地雷~


第27章

  能和校長在一起看雪,並不是件經常發生的事情。盡管每個霍格沃茨的學生都對校長並不陌生,畢竟在禮堂吃飯時經常能見到教師桌上的校長今天穿什麼袍子。但那似乎就只是霍格沃茨的學生在仰望他們的校長,而不像現在這樣,他們站得近到能看清校長銀白色長胡須上的紋路,伊萊從未有過這麼清晰的感覺:阿不思.鄧布利多正站在他身邊。

  是本世紀最偉大的巫師,巧克力蛙卡片上的名人,擊敗黑巫師格林德沃的英雄,同樣是一個真實存在的長輩,可以信賴的對像,擁有高尚覺悟的正義守護者。而他甚至還擁有不錯的拍照技術,鮮艷撞色風格的著裝審美,以及用甜食名稱當作自己辦公室的進入口令的奇妙趣味……他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正因如此,他所做過的一切就更加讓人敬佩。

  伊萊短暫地恍了下神,心中若有所悟。不過他很快清醒過來,意識到這樣的機會顯然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於是他立刻收回思緒,當機立斷地從長袍口袋裡拿出更厚的那封信,從裡面抽出亞瑟寄給他的信紙。

  「您現在忙嗎,鄧布利多教授?」他誠懇地問,「我和亞瑟在研究魔法防具,已經稍微有一些思路,不過現在進度有點卡住了,它的生效次數只有一次,使用壽命有點太短了,很難控制成本……我們嘗試參考巫師在捉弄麻瓜時使用的惡咒,它往往能一口氣傷害到很多個人,但這個前提是麻瓜不會魔法,不具備化解惡咒的能力,但巫師又不一樣,當要面對的是同樣具有魔法的人時,那樣施咒的防護效果就太有限了。」

  「啊,你們在研究這個的事我已經聽亞瑟說過了。」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說,「事實上,我從威森加摩回來的時候正巧發現自己有空,就去了一趟陋居,亞瑟和我說了你們現在的瓶頸。」

  「那太好了!」伊萊精神大振,忙問,「您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嗎,鄧布利多教授?」

  「理論上說,被施咒物品是有著能夠承受的魔力極限的。」鄧布利多細致地向他介紹,「比如說,如果你只是需要一個存留十分鐘的小狗,那你給茶杯或是鐘表施展變形咒是完全沒問題的。但是當你需要的是一只能夠長久陪伴你的寵物,又不能去買一只,那麼就只能使用很好的材料去試,但這樣成本會大大增加。」

  成本問題伊萊預料到了,當一個問題無法簡單地解決時,更復雜的方案就一定意味著更高昂的費用。他嘆了口氣,明白自己或許應該接受現實,不過依然有些不死心地問,「真的沒有一點別的方法嗎?即便它真的有用,稀缺的材料也並不適合拿來做一個普遍的防具,這是違背消耗品流通規律的……」

  「你說得對。」鄧布利多溫和地說,「所以我向亞瑟提了另一個建議——能不能在魔咒被觸發的同時,發出一個求救式的信號呢?要知道即便有防具的加持,很多沒有經過訓練的巫師也是無法與訓練有素的食死徒群體進行對抗的,一方在明一方在暗,一方是遵紀守法、正常生活的普通人,一方是行事肆無忌憚、戰鬥經驗豐富的暴徒,這樣的武力差距並不是防具能彌補的。但如果能在第一時間發出一個求救信號,讓附近的巫師注意到這裡有危險的突發情況,趕來支援,那情況可能就會大不一樣,也能夠讓食死徒失去偷襲帶來的先機。」

  「就像信號彈?」伊萊一怔,努力跟上鄧布利多的思路,「但是它需要有原材料進行化學反應,而不是……不,您的意思是,就像黑魔標記?」

  「哦,你連黑魔標記都知道了,這倒讓我有點驚訝。」鄧布利多嘆息著說,「如果當我的二年級學生們都知道了黑魔標記,那說明事態真的到了一個很嚴峻的地步,這真是件糟糕的事。」

  伊萊頓了一下,稍稍垂眸,聲音低而平靜說:「我陪著爸爸在聖芒戈待了好幾個星期,教授。五樓魔咒傷害科裡一半人已經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識,眉頭痛苦地緊皺著,仿佛永生被困在黑暗裡,再也無法脫身;另一半人則保留了一些錯亂的記憶,人們看到他們現在的樣子,惶恐,擔憂,心有戚戚。黑魔標記是所有人共同的夢魘,讓人在睜著眼睛的時候也仿佛深陷噩夢,哪裡都沒有出路。」

  兩人一起沉默了一會兒。

  「我發現這是個很好的主意,教授。」伊萊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打起精神,認真地思考著說,「就像人們看到黑魔標記,就會感到恐懼一樣,一個固定的圖案如果總是與幫助和救援聯系到一起,同樣能給人帶來溫暖和希望。比如……嗯……」

  他思考著可以代表正義與希望、與黑魔標記相對應的圖案,想著他認為的能帶給人這種溫暖力量的想像:他想到了在校長辦公室見到的福克斯,那真是只美麗的鳳凰,見到它時就覺得渾身溫暖而充滿力量。

  「比如鳳凰圖案怎麼樣?」他建議道,「我是從福克斯身上得到的靈感,它比蛇和骷髏看著好多了。」

  鄧布利多輕輕地哦了一聲,仔細地看了看他。

  「你知道嗎?伊萊,雖然你現在年紀還小,不過我已經不止一次產生過邀請你加入的念頭。」他說,並沒有解釋想要他加入什麼,這讓他的話稍微顯得有點沒頭沒尾,「不得不說,你所選擇的道路,和這個小小的組織完全一致——我們並沒有互相干涉過對方的志向與前進道路,但不得不說,在守護正義這點上,我們不謀而合。」

  「什麼組織?」伊萊感興趣地問,校長親自提起,這顯然不會是個什麼一起做甜點的輕松組織。

  「現在還是有點太早了。」鄧布利多和藹地說,「不過我想,早晚有一天,我會非常高興地邀請你加入——離這一天的到來大概也已經不會太遠了。」

  關於鄧布利多提起的那個組織,伊萊當天並沒有在鄧布利多那裡得到更多信息,但在之後和亞瑟的一次電話中,亞瑟倒是說漏了嘴。

  「鄧布利多教授說以後會邀請你加入鳳凰社?!」他驚訝地抬高了聲音,「你以後肯定會加入,我一點也不意外,但我覺得現在和你說還是太早了……」

  「原來這個組織叫鳳凰社?」伊萊饒有興致地問,明白了鄧布利多那天為什麼會說這是一種不謀而合。

  亞瑟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說多了,他感到十分懊惱,接下去不管伊萊再怎麼問,他都不願意再多說一句了。

  這倒不是很重要,既然鄧布利多已經向他提起,那他肯定早晚會知道,現在或許還不到時候,順其自然就好。伊萊沒有在這個秘密上多花時間琢磨,他把這件事拋到一邊,專心致志地和亞瑟繼續研究起怎麼在防具被觸發魔法時第一時間發射一個鳳凰信號。

  「黑魔標記好像是伏地魔——對不起,神秘人——的獨家發明,根本沒有對比研究的渠道。我們總不可能跑去對一個食死徒說,嘿,哥們,發射個黑魔標記我們看看,我猜他會在殺了我之後才這麼做。」伊萊煩惱地說,「這肯定不對,或許我可以找弗利維教授和麥格教授商量商量……」

  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伊萊在電話旁邊的圓桌上皺著眉頭奮筆疾書,在防具的草稿紙上勾勾畫畫,將問題整理好,准備明天去請教兩位教授。門口的畫像被人掀開,三個人說說笑笑地爬了進來,每個人看起來都狼狽得像剛經歷一場什麼大戰。

  「你們這是怎麼了?」伊萊不經意地抬頭看了一眼,立刻短暫地放下了自己正在做的事,吃驚地開口詢問。

  「沒什麼,就是在嘗試應對一些毛茸茸的小問題。」詹姆撓了撓頭發,讓它們看起來更亂了。他看起來也有點狼狽,不過精神很好,顯得神采奕奕。

  「我們決定做一件偉大的事呢,伊萊。」他得意洋洋地說,「真希望能和你分享——不過算了,你要煩惱的事看起來已經夠多了。」

  他朝他瀟灑而沒正形地敬了個禮,和朋友們疲憊但開心地上樓回宿舍了。兩分鐘後,畫像再次被掀開,盧平也從外面爬了進來,臉上的神情恍惚,混雜著惶恐,忐忑,憂慮,以及一絲或許自己也沒察覺的振奮。

  「你們沒一起嗎?」伊萊意外地問,「詹姆他們也是剛回來。」

  「什麼?」盧平心不在焉地說,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他在和他說話,「嗯……是的,我們沒在一起,他們……不,我另外有事……」

  好吧。伊萊聳聳肩,低下頭繼續做自己的事。盧平卻站住了,他猶豫地看著伊萊,遲疑了好一會兒。

  伊萊寫滿一頁紙,抬頭去翻書包時,突然發現盧平還在那兒。

  「怎麼了,萊姆斯?」他奇怪地問。

  像是被突然驚醒,盧平猛地打了個寒顫,驚嚇地瞪著他好幾秒。

  「不……沒什麼。」他匆匆地說,盯著伊萊,頓了頓,輕聲問,「詹姆他們是世界上最棒的朋友,是不是?我……我真的很難相信自己竟然能這麼幸運,遇見他們。」

  「你問我的客觀答案嗎?」伊萊開始笑了,「說實在的,客觀來說,他們有點太過張揚和精力充沛了,我不知道像你這樣性格溫和好脾氣的人會不會覺得有點累……不過我想,如果你覺得他們是最好的,那他們當然就是。每個人都不是完美的,不過他總會在一個人心裡世界第一好,別的什麼人都比不上。」

  「謝謝,你說得對。」盧平撐著額頭微笑起來,他的眼睛閃閃發亮,「我要上去找他們了,伊萊,非常感謝……你也一定是別人心裡最好的那個,這麼想的人一定不少。」

  我好像也不需要這麼多。伊萊揮揮手告別他,繼續去翻自己的書包。他在裡面發現了一個新本子,又在上面寫了兩頁,旁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旁邊好像沒人等著接電話?伊萊在公共休息室裡左右看了看,沒發現有誰是和電話那邊的人約好的樣子。於是他伸手接了起來,禮貌地問:「你好?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

  「伊萊……」

  「佩妮?」伊萊聽出了對方的聲音,意外地一下坐直身,「你之前沒說今晚會打電話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有,沒什麼事。」佩妮說,「我接到了你的信……」

  啊,是這樣。伊萊微笑起來,放松地靠回了扶手椅上:「溫迪斯的速度還蠻快的。你願意理解我的想法嗎?我知道這裡並不是一切都好,不過真的沒有你想像得那麼糟,我屬於這裡。」

  他說了幾句話,電話那邊卻沒有任何回應。伊萊停下來,有點疑惑地問:「佩妮?」

  「我不是想和你說這些。」佩妮說,她的呼吸急促,聲音緊繃地說,「我……我是……」

  她沒能說出什麼後文,緊緊地攥著電話聽筒。她的另一只手拿著信裡附帶的照片,她的名字在裡面閃著光,背後是下著雪的城堡,綿延的群山,仿佛那就是世界的彼端。

  佩妮難以自抑地深深呼吸,用拿著照片的手用力按住心口,仿佛這樣就能將快要跳出胸腔的心給老實按住。她的心跳得太快了,就像是她永遠無法忘懷的那個夏天,她的妹妹收到了來自魔法世界的錄取通知書,她從小到大一直見證著她妹妹展露那種神奇的能力,不同於常人,被人青眼相待,被上天偏愛……她確認過無數次,自己並沒有那種能力,那種幸運,但她依然在那個夜晚,顫抖著手寫下了那封信,鼓起勇氣,為自己爭取一次。

  她覺得那種義無反顧的勇敢似乎又回到了她的身體裡,但她這次甚至不知道它因何而起,自己又想要爭取什麼。她的眼睛亮得驚人,卻沒能說出話來。她將那張照片在心口上按得更緊了些,仿佛這樣就能將它完完全全融進身體,讓它的每一個可能都屬於自己。

  「我只是想說我知道你是對的。」她最終有點詞窮地說,無聲地深深嘆息,卻將話說得溫柔又鄭重。

  「我知道……知道你是最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18791447、換名字吧的地雷、情何物的手榴彈~

  此處可以搭配一句周星馳經典台詞:你慘啦,你墜入愛河啦~


第28章

  伊萊和亞瑟的魔法防具研發事業,得到了許多人的熱心幫助。

  史密斯先生提供可以參考的麻瓜防護用具,史密斯夫人收集魔法世界裡能夠被觸發的煉金魔法物品;亞瑟對防具的附加魔法進行研究,琢磨究竟該如何在防具被觸發時的同時發射防護咒和信號煙花;麥格教授和弗利維教授都曾數次解答伊萊的問題,也幫他推薦了許多實用的書目;莫麗在從第二次生產中恢復過來後,立刻毫不猶豫地支援起了丈夫,把他們的家照料得井井有條。

  而伊萊自己也為此付出了許多時間精力,像他這樣標准意義的好學生,魔法史課上寥寥可數能聽得專心致志的人,也開始在課上偷偷開小差,閱讀教授們推薦的各種書目,充實著自己的知識儲備。

  這種齊心協力的努力是卓有成效的,到了暑假的時候,他們已經有了初步的成果:一串紅色的編織手環。雖然依然算是一次性物品,不過由於采用的是當下十分普遍的面料,非常有效地控制了成本。在完善功能性的同時兼具了美觀——紅繩可以自己把自己編織起來,只要你魔法用得夠到位,它就可以很好看。

  當然,就算它把自己編織得歪七扭八,也並不會影響它的使用效果。不過令亞瑟感到非常遺憾的是,他沒辦法讓繩結自己編織出一個鳳凰的圖案——這可大大超過繩結和亞瑟本人的自我想像力了。

  「要不我們向鄧布利多請教一下呢?」他思索著說,「或許他有辦法讓繩結乖乖聽話,學會怎麼打理自己,他總是很有辦法。」

  除了他以外,包括伊萊在內的所有人都覺得這實在是沒什麼必要,因此亞瑟只能遺憾地按下了自己不切實際的想法,最終敲定,開始進行量產。

  關於量產的部分,伊萊本來有點擔心,畢竟亞瑟個人的精力確實有限,而防具手環的制作和魔法電話不一樣,不會給他帶來任何收益,他完全是在干白功。盡管他本人樂在其中,並且一直在向內填錢,伊萊依然覺得這不是長久之計,對此表示了擔憂。

  好在關於這個問題,鄧布利多已經有了安排。他沒有和伊萊聊起這些,不過亞瑟和伊萊悄悄透露過,告訴他鳳凰社的成員有接手這件事,讓他不要再為這件事過多地擔憂。

  「有大人們在前面頂著呢。」他對伊萊說,「你做得已經夠多了——我在你這個年紀,可完全做不到你現在做到的事。我有預感,早晚有一天,我會因為早早認識你而感到驕傲的,你會做出偉大的事業,伊萊。」

  對於自己可能做出的偉大事業,伊萊暫時還並不是很在意。他目前比較在意的是,他這學期的期末成績依然沒有超過莉莉——公正地說,這是很合理的,他用在學習上的時間受到了不小程度的擠壓。不過在魔法史和魔咒課上,他的成績依然是全年級最好的,從一年級開始就是這樣。

  莉莉對此感到很有壓力,不過她一如既往地躊躇滿志。

  「大家都有自己獨特的天分和學習方法。」她掰著手指頭細數,「我的壓力還蠻大的——你的魔咒課和魔法史就不用說了,瑪麗的變形課也很棒,盧平學習也很認真,他每門課都學得不錯。還有波特和布萊克……」

  提到這兩個人,她拉長了臉,不是很情願地說:「他們的功課也很好,雖然他們總是在違背校規,被關禁閉,但他們是很聰明的,我不否認這點。」

  斯內普本來正在側著臉看她,專注地聽她說話,在聽到這兩個名字之後,他厭惡地緊緊抿了一下唇角。

  「沒必要提他們。」他說,立刻試圖將話題轉開,「那只是兩個高傲自大,蠢不可及的白痴而已。」

  「但是他們的成績確實很好。」莉莉公正地說,「而且很受歡迎——雖然我也覺得他們太張揚自大了一點。」

  斯內普嫌惡地皺緊了眉,他顯然很不喜歡莉莉的評價中正面的部分。

  「不過是兩個仗著自己的純血統肆意妄為,享受著家族的底蘊積累,有恃無恐地做不計後果的蠢事而已。」他努力壓抑著臉上嫌惡的表情,嘴唇幾乎不動地說,「我看不出他們有什麼好的,這兩個人身上沒有任何優點。」

  「但是……」莉莉還想與他爭論兩句,但她看了斯內普幾秒,不知道為什麼改變了這個想法,安撫地說,「好啦,那不重要,我同樣很清楚你在魔藥課上驚人的天賦,西弗。」

  以往每當莉莉這麼誇獎他時,斯內普即使竭力掩飾,臉上也總是會露出高興的神情。然而這次,他僅僅勉強地彎了下唇角,臉上蒙著一層陰影。

  「但是這沒什麼用,不是嗎?」他表情淡淡地說,語氣略帶諷刺挖苦,「你看,這既不能讓我成為一個討人喜歡的校園明星,也沒法讓我變得高貴富裕,無憂無慮,我仍然只是個不受歡迎的書呆子而已。」

  一直在與世隔絕埋頭苦讀的伊萊抬起頭,朝他看了過來。莉莉張了張嘴,震驚地看著他,幾秒種後,抬手指了指自己。

  「嘿,西弗。」她說,「我有的課考得比你還好呢,如果你是的話,那我也肯定是了。」

  斯內普怔了怔,臉上終於卸下了幾分刻意為之的假笑,唇角淺淺地彎了彎。

  「你當然不是。」他說,「不用懷疑自己,莉莉,你特別好。」

  「你也不用懷疑自己呀,西弗。」莉莉輕快地說,活潑地晃著雙腿,眼睛彎彎,笑眯眯地說,「我覺得你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魔藥大師的,西弗。人們以後介紹我們時可能會說,著名女巫莉莉.伊萬斯和著名魔藥大師西弗勒斯.斯內普在少年時期就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這份金子般的情誼被長久地傳為佳話,成為魔法界的美談……當然還有伊萊,我們是不是可以叫做鐵三角?」

  「還是叫書呆子聯盟吧。」伊萊翻過一頁麥格教授推薦他閱讀的書目,悠悠地說,「這樣未來的人們在考古這個組織時,不會第一時間想到我,丟人的機會應該能少一些……為什麼不去叫瑪麗加入呢,莉莉?她應該會比我樂意的。」

  嘿!你竟然還有不滿!莉莉抗議地朝他扔了個巧克力蛙,伊萊抬手接住,拆開之後發現是張鄧布利多的卡片,畫像裡校長朝他眨了眨眼,消失不見了。

  「看,鄧布利多的巧克力蛙片上寫著他發明了龍血的十二種用途。」伊萊說,語氣隨意地道,「等到西弗勒斯以後成了魔藥大師,我們就能在巧克力蛙上看到他了,真令人期待。」

  這種不動聲色的認同顯然很合斯內普的意,他不自覺地坐直了身,唇角淡淡地彎了一下。

  「我以後的成就或許會超過你。」他對伊萊說,眼睛裡帶上了幾分認真,「雖然你起步得早……不過我想,我趕上你不會花多久的,我會用你想像不到的速度飛快進步。」

  起步早?成就?我嗎?伊萊意外地指了指自己,而後開始笑了:「別懷疑,西弗勒斯,如果你有覺得我做出了什麼,那一定是巧合。」

  斯內普聳聳肩,不再和他繼續討論這個話題。霍格沃茨蒸汽特快一路向前,向他們帶往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開始新一年的暑假。

  「我看到爸爸媽媽和佩妮了!」莉莉拖著行李箱,踮起腳看了一會兒,輕快地笑了,指了指人群一側,「他們在那邊——你要過去和佩妮打個招呼嗎,伊萊?」

  當然,而且我媽媽也在那邊呢。伊萊回應了一句,和她一起向前走,莉莉又向那邊看了看,臉上露出不確定的表情。

  「你媽媽呢,西弗?我好像沒看到她。」

  斯內普的臉上變得不太好看,他擔憂地四下張望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變得有點焦躁。

  「我媽媽病了。」他眉頭緊皺,喃喃自語,「她給我寄信時說自己好了一些……但是……」

  他不安地再次左右掃視,試圖找到他瘦弱的母親。但這種努力是徒勞的,他的腳步越來越緩,最終漸漸停下。

  莉莉轉頭看他:「西弗?」

  「……你們過去吧,我要等我媽媽。」他嘴唇幾乎不動地說,死死地壓制著自己的情緒,看了看伊萊和莉莉,又看向不遠處光鮮體面的那些人,臉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痛苦。

  「我就先不過去了。」他說,「你們的家人都等在那兒。別擔心,我肯定也會等到的,我媽媽一定會來接我。」

  莉莉停下來,不確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然而時間不等人,他們也只得向斯內普告別,走向自己的父母。

  史密斯先生這次沒來,或許是因為曾經發生過的危險,被強行攔住了接兒子的腳步。史密斯夫人拉著他的手,在原地轉圈離開之前詢問兒子的看法:「我們回家?」

  自從發生了那次襲擊過後,史密斯夫人的神經就比之前緊繃很多。盡管她並沒有怎麼讓自己表現出來,但在很多細微之處上,她都失去了原本的隨意輕松。

  「等我兩分鐘。」伊萊對母親說。他向旁邊走了幾步,一直在偷眼看他的佩妮立刻也朝他的方向邁進——她知道他是來找她的,她有這個自信。

  「好久不見,佩妮。」伊萊對她說,從口袋裡掏出一條細細的紅色手鏈,「這個是魔法手環,當你在遇到巫師襲擊的時候,它能幫你擋下最初的那次攻擊,並發射求救信號。或許你願意把它系在手腕上,有備無患?意外的發生總是讓人猝不及防,希望能讓你免於這種傷害。」

  佩妮怎麼可能拒絕他,她立刻將手腕伸了出來,讓伊萊給她帶上。在伊萊給她手腕上的手鏈打結時,佩妮發現,他的手腕上,竟然也戴著同樣的一條。

  「我們戴的是一樣的?」她不敢置信地問,感到心砰砰直跳。

  「是的,目前只有這一種樣式。」伊萊肯定地答,隨後不確定地看了看她,「我們覺得花時間給它更改樣式是可以考慮的,不過目前還沒考慮到具體事宜……你會覺得介意嗎?和大家用一樣的。」

  不不,她當然不介意……佩妮用力搖頭,感覺自己的臉一定紅了。她不是這個意思,但又沒法直白地向伊萊說明。這根本沒法說!佩妮很想嘆氣,心裡悄然冒出這麼公然消失也不錯的念頭。

  但是。她看著眼前溫和地看著她,唇角含笑的男孩,心裡默默地想,我要再勇敢一點。

  「我沒介意,當然,事實上,我很喜歡。」她說,點著頭加強自己肯定的Y語氣,看著他的眼睛,小聲說,「作為回禮——我能邀請你暑假來科克沃斯小鎮玩嗎?這裡其實也沒什麼好玩的,但是……但是我覺得……或許這裡空氣很好……」

  她越說越不自信,聲音越來越輕。但伊萊沒有任何遲疑與為難,他在聽清佩妮的邀請之後,十分自然地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他笑著說,「我很榮幸。」

  我為什麼控制不住自己的唇角呢。佩妮在心裡疑惑地問自己。但或許她現在根本不想控制,她將被系上紅繩的手背到身後,偷偷用手摸了摸,感到發自內心的喜悅,這一刻再沒有什麼不滿足。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逸風、金融衍生品的地雷~


第29章

  科克沃斯小鎮的伊萬斯家,今年暑假來了一個很有禮貌的客人。他在登門時給家裡的每個人都帶了合適的禮物,不僅禮數周到,兼之相貌俊秀,談吐斯文,彬彬有禮,輕而易舉地得到了這個家裡所有家庭成員的歡迎。

  只有伊萬斯先生在歡迎之余還有一些微詞,私下裡和太太嘀咕:「會不會有點太早了,雖然的確是一個錯過了會特別可惜的人選……」

  「說什麼呢?伊萊只是佩妮邀請來家裡玩的朋友而已,還是莉莉的同學!他們三個就是玩得好的朋友,別想太多——暫時別想太多。」伊萬斯夫人白了丈夫一眼,嗔怪地說。不過雖然她這麼教育了丈夫,但她在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上樓時,還是在敲門之前悄悄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牆角。

  臥室裡的伊萬斯兩姐妹和伊萊圍在圓桌前,正在一起研究一本嶄新的書。

  「還好在我過來之前就收到了霍格沃茨的貓頭鷹,把新學年的采購清單發給了我。我抓緊時間去了趟對角巷,把課本帶了過來。」伊萊饒有興致地說,翻閱著自己的新課本,「我一直很想上這門課來著,麻瓜研究,我想它會很有意思。」

  「巫師也會研究麻瓜?」佩妮感興趣地問,認真地看了看目錄,看著看著就皺起了眉,撇撇嘴。

  「看看這寫的是什麼。」她有點嫌棄地說,「麻瓜們的交通工具,麻瓜們的通訊工具,麻瓜們不使用魔法的日常生活……聽起來就像是教三歲小孩的某種啟蒙讀物,巫師在這方面多少有點沒常識了。」

  「好像的確有點。」伊萊笑著承認,「巫師們這一千年與麻瓜的接觸都不夠多,前幾百年還好,工業革命之後多少就有點和時代脫節……不過對巫師們來說影響不是很大,畢竟魔法可以做到很多事,真的相當方便。」

  「這倒也是。」佩妮發自內心地點頭贊同,好奇地翻動著書頁,沒有任何普通人能拒絕擺在面前的魔法課本。

  「你們都還需要研究麻瓜嗎?」佩妮有點疑惑地問,看了看他們,「我以為你們都已經很了解麻瓜了,你們都是在麻瓜社會長大的。」

  「當然需要。」伊萊肯定地說,「我是在進入魔法界之後才開始思考,我早已經習以為常的一些生活用品背後是怎樣的運用原理——或許站得遠一些才能看清風景的全貌,從魔法的角度研究麻瓜應該也會很有趣。」

  「我也是這麼想的,佩妮。」莉莉笑眯眯地說,沒骨頭一樣靠過來,摟住了她姐姐的脖子,「或許我應該從你開始研究起?哈哈哈。」

  「嘿!」佩妮抗議地拍了拍她,伊萊微笑地聽著姐妹倆在一旁打打鬧鬧,姿態悠然地將課本又翻了一頁。

  伊萬斯夫人在這時敲門進來,給三人端來了水果和蛋糕。莉莉往嘴裡塞了塊切好的蘋果,興致勃勃地問他們:「正好伊萊也在,我能去邀請西弗過來一起嗎?我們可以一起聊聊天,寫寫作業!」

  「我都可以。」伊萊隨和地說,「如果西弗勒斯也願意的話。」

  他肯定願意!莉莉輕快地幫斯內普做了決定,轉向佩妮時,稍稍猶豫了一下,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姐姐。

  「嗯……佩妮?」

  佩妮不自覺地看了眼伊萊,很快收回視線,朝妹妹聳了聳肩。

  「如果你願意把聚會的地點轉移到你的房間的話。」她板著臉說。

  「佩妮!你最好啦!」莉莉感動地歡呼了一聲,張開雙臂,快樂地擁抱了她,像只小鳥一樣翩然起身,興衝衝地下樓,去找斯內普了。伊萊注視著她的背影消失不見,重新將視線落在書頁上,佩妮突然開口對他說話。

  「我以為你會更熱情一些呢,伊萊。」佩妮好奇地問,終於有機會認真地注視著他,她對他的一切都感興趣,「聽莉莉說,你們在學校是好朋友。」

  伊萊抬起頭回看她,撓了下臉頰,面帶沉思。

  「啊,是的,我們關系不錯。」他給出了肯定的答案,而後說,「不過我不確定西弗勒斯會歡迎她過去。我不知道你對他是什麼看法……不過從朋友的角度,我覺得西弗勒斯自尊心非常強,而且在莉莉面前,有時候會格外表現出一種不容看輕的自尊。他家境不怎麼好,莉莉上次去時偶然看到他家的情況,還拜托我不要說出去,我不知道這次去叫他是否合適,所以來的時候也沒給他寄貓頭鷹。」

  佩妮點了點頭,看著他,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伊萊。」她說,撐著下巴和他說話,「你的問題是太客氣了。」

  伊萊意外地揚了下眉,目露疑惑:「什麼?」

  「如果覺得對方是朋友的話,有時候不需要有那麼多顧及,像陌生人一樣保持著互相尊重的社交禮儀。你可以讓自己更隨意些,你的朋友一定不會介意這點。」她認真地說,像模像樣地建議,「比如說你們因為一件事吵架了,或許你並不需要尊重彼此的意見,擱置這個問題不去談它,必要的時候,可以對著你朋友的臉來上一拳——如果你心裡很想這麼做的話,面對朋友時就不用忍著。」

  她說到這裡,還像征性地揮舞了一下拳頭,仿佛是要親自給伊萊做示範。伊萊驚愕地看著她張牙舞爪的樣子,上上下下地看她。

  「你是從什麼地方得到靈感的,佩妮?」他問,開始笑了,「所以你覺得我適合這個路線嗎?我倒是沒注意過,」

  當然不是勸你暴力轉型的意思!佩妮困擾地捂了下額頭,覺得和他解釋不清,於是把他趕到一邊,繼續看自己的書。她明年就要從女子中學畢業了,課業任務肉眼可見地加重,對於升學感到由衷的焦慮,要不是伊萊說好了要過來,她連今天都不會休息。

  但是只要伊萊坐在這裡,她就完全不後悔自己浪費的時間,甚至願意再多浪費一些——羽毛筆沙沙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伊萊正在書上面做備注。這種安寧又和諧的氣氛美妙到讓人覺得奢侈,佩妮隔一會兒就忍不住抬頭看他一眼,心裡充滿了喜悅與滿足。

  由於心神被全部占據,佩妮直到夕陽將落時分,才突然意識到莉莉這趟出去得太久了些。她有點不安地合上書,擔憂地問伊萊:「莉莉是不是沒回來?」

  「是吧。」伊萊從魔法史的新課本中抬起頭,皺起了眉,「西弗勒斯家不是就在這附近嗎?我們出去找找……有地址嗎,佩妮?」

  有,莉莉之前說過,她還記得。佩妮匆匆應了一聲,兩人告別伊萬斯父母,一起向蜘蛛尾巷走。

  從小鎮上越往蜘蛛尾巷走,越覺得這裡偏僻陰森。沿著干枯的河床和廢棄的煙囪一路尋找,來到地址門前的時候,他們都發現這家的門沒關,伊萊和佩妮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不祥的預感。

  在醫院待過的人已經沒法再用輕松的心情去看待一切,伊萊像征性地敲了兩下門,沒得到回應後立刻破門而入,在裡面看到了莉莉和斯內普。

  房子裡沒開燈,到處都是昏暗模糊的,襯得一切都森冷暗淡。斯內普抱著腿縮在牆角,頭深深地埋進膝蓋,顯得他身上的衣服更加肥大不合身,他整個人更加瘦削。

  莉莉跪坐在地上,緊緊擁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背,閉著眼睛,臉頰貼著他髒兮兮的頭發。

  「沒事了,西弗,會沒事的。」她喃喃地說,聲音輕得像一支搖籃曲,「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這不怪你,你不要責備自己……」

  「那怪誰呢?」斯內普聲音很低地問。他的嗓音干澀沙啞,帶著靜靜的絕望,幾乎聽不出是他的聲音,讓伊萊都錯愕地站定在了門口,沒有再向前邁進。

  「哦,生老病死是上帝——或者梅林——的安排,誰都不怪。」莉莉溫柔地答,一下下順著他的背,「西弗,你媽媽已經病了很久了,她在這個時候……離開,不用繼續經受痛苦,或許能讓她更加輕松;至於你爸爸,他出去是想借錢給你媽媽買藥,不幸被卷入幫派械鬥才死的,不是嗎?他或許並不是個好丈夫,好父親,但他並不是一個……一個壞透了的人,他死的時候懷裡還小心地護著一盒藥,他肯定是……肯定是希望這個家能繼續一起過下去的。」

  「他是個不可救藥的蠢貨。」斯內普仇恨地說,他的聲音不受控制地變得高亢了,「那種藥對我媽媽的病根本沒用!但凡他不喝酒時多關心一下媽媽,喝醉之後少和媽媽吵幾回架,出門買藥前確定好我媽媽的症狀……!」

  他猛地抬起頭,他的表情因憤怒扭曲得厲害,顯出極致的仇恨與尖銳。

  「我媽媽和我本來可以有更好的生活!都怪這個——這個蠢不可及的麻瓜——!」

  「他在最後試著努力了,西弗。」莉莉難過地說,更加抱緊了他,「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知道你完全有理由這麼恨他——但是西弗,不要被憤怒和恨意支配大腦,你媽媽不會想要看到你這樣的,或許你爸爸也不希望……他們已經走了,但你還要繼續好好生活,不是嗎?你才十幾歲,還有以後很長很好的人生,不要活在憤怒和怨懟裡,向前看,抬頭走,未來才會光明。」

  在她低低的安撫中,斯內普漸漸安靜下來。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遲疑著抬起手臂,小心而緩慢地碰了碰莉莉的後背,似乎在確定她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掌心下的觸感清晰真實,這樣的溫暖,仿佛觸手可及。斯內普將頭抵在她的肩膀上,默默地收緊手臂,抱住了她。

  「我只有你了,莉莉。」他聲音很輕地喃喃。

  「你還會有很多人的。」莉莉溫柔地安撫他,「向前走,西弗,你會有全新的生活,美好的未來,很多快樂,很多朋友。」

  「但她們都不是你。」斯內普聲音很輕地說。

  伊萊和佩妮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默默退出了房子。他們站在斯內普家的房門前,雙雙沉默了一會兒。

  「你覺不覺得斯內普有點太依賴莉莉了,伊萊?」佩妮突然問,視線仿佛正穿過房門,落在裡面的兩個人身上。

  伊萊微怔,轉頭看她:「是嗎?……你覺得不太合適?」

  「不。」出乎意料地,佩妮搖了搖頭,說,「我希望他也能抓住這個機會。」

  「……什麼?」伊萊發現自己沒怎麼聽明白。

  「人是會變的,會有那樣的一個契機出現在生命裡,即便再糟糕的人也有這個機會。」佩妮沒頭沒尾地說,她轉過頭,看向伊萊。

  「一點微小的善意就能改變一切。」她深深的凝視著他,微笑了一下,「我已經抓住了我的機會,所以也祝他好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情何物的地雷~


第30章

  盡管佩妮剛剛和伊萊建議過,和朋友相處有時沒必要那麼拘束,必要的時候「可以對著朋友的臉來一拳」,不過關於斯內普對莉莉的別樣依賴這種事,伊萊還是不打算嘗試干涉。畢竟這歸根結底是人家兩個人的事,理論上他甚至不應該知道,更別提積極地加入進去,對他們的關系指手畫腳,那太奇怪了,完全不是他的處事風格。

  不過他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變化。斯內普的父母葬禮那天,伊萊帶著花,和莉莉一起前去祭拜了一下。這個葬禮實在過分寒酸,沒有牧師,更沒有前來吊唁的賓朋,斯內普夫婦好像都一個朋友也沒有,斯內普孤零零地站在那裡,默不作聲地凝視著父母的墳墓,他從今以後在這世上都只剩下孤身一人,與他關系最親近的兩個人現在都變成了報紙上一塊小小的訃告,墓地裡靜靜沉睡的靈魂。

  伊萊不確定斯內普會不會認為麻瓜也有靈魂,但他最終沒有將他的父母分開安葬,讓這對他從未真正理解過的夫妻永遠長眠在了一起。在今後的時光中永遠靜謐,不會再有爭執。

  莉莉對於他的這種做法非常感動,她私下裡振奮地對伊萊偷偷說:「西弗在漸漸嘗試著與麻瓜父親和解了,伊萊,我想從他的父親死去的那一刻,他終於能夠心平氣和地看他。這對這個家庭是樁悲劇,不過我覺得對西弗不是壞事。」

  是這樣嗎?伊萊對莉莉的結論不置可否。這場葬禮,斯內普並沒有邀請他過來,不過看到他出現,他倒是也沒有表現出驚訝的樣子。兩人的視線短暫地對視了一下,斯內普看起來更加枯瘦憔悴了,但他的視線仍然是平靜的,挺直了脊背,竭力表現出自己最體面的樣子。

  伊萊頓時明白,斯內普並不打算將他的那些軟弱與彷徨表現出來——在不是莉莉的人面前,他總是有一層自己鑄就的特別厚的殼,伊萊驚訝於自己在佩妮的提示下才發現這點。

  不過這些事情他的確也沒有特別在意,從科克沃斯小鎮回家之後,伊萊和去年一樣,與父母一起出門旅游——這次他知曉了個中原因,情緒上難免更復雜一些。萊斯特蘭奇和它背後的伏地魔一起壓在他的心上,讓他站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時,依然感到心裡沉甸甸的。這並不是一種舒服的感覺,但是會給人力量。

  等到他和父母從美國回來之後,霍格沃茨已經馬上要開學了。三年級他們被允許去霍格莫德村過周末,作為在麻瓜聚居地長大的混血巫師,即使是像伊萊這樣成熟早慧的人,也難以避免地對那裡心存期待與向往。

  除了三年級學生人人心心念念的霍格莫德之外,新增加的選修課程也很值得一提。教授算數占蔔課的傑克遜教授思維清晰准確,將這門枯燥的課程講解得深入淺出,很受(認真學習的學生)的歡迎;而伊萊的麻瓜研究課,或許沒有算術占蔔課這麼精確到每一個細節,但和他想像得一樣有趣。

  教這門課的教授年紀已經很大了,是一個娶了位麻瓜太太的純種巫師,對於麻瓜世界和物品的了解處於一種既懂又不完全懂的狀態,有時候能描述得很准確,有時候對於麻瓜文化的解讀又有一種巫師特有的一本正經胡說八道,這讓他的課有趣程度大大增加。

  雖然在課上學的知識並不都是完全准確的,不過在教授的帶領下,有一件事,選這門課的學生們都做得非常好:那就是他們真的都在研究麻瓜,而不是在試圖「定義麻瓜」——這其中的差別很微妙,但伊萊確切地體會到了,他知道這有多麼難得,因此對這門課的教授心存敬佩。

  可惜在霍格沃茨,選這門課的學生並不是很多;麻瓜家庭出身的學生覺得自己沒必要學,混血家庭的學生也覺得自己對麻瓜有充分的了解;純血統的學生則大多對這門課非常不屑,認為研究麻瓜毫無價值,很少有純血巫師會選擇走進這間教室——斯萊特林更是一個都沒有。

  不過凡事當然也有例外,比如說,他隔壁宿舍的四個搗蛋鬼竟然都出現在了麻瓜研究的課堂上。

  當然,理論上講,只要他們中的一個人選了這門課,那其他是三個人多半會選擇一起,朋友嘛,總是這樣。不過出乎伊萊預料的是,他本來以為是對什麼都有著旺盛好奇心的詹姆率先選擇了這門課,結果沒想到,最先做出選課決定的竟然是小天狼星;大家都覺得他是天生叛逆,就是要和自詡高貴純潔的家族對著干,但他竟然是真的對麻瓜物品產生了興趣。

  伊萊和莉莉下了課,一起走去下一個教室的時候,那四個人就走在他們後面,對話清楚地向他們的方向飄來。

  「你在開玩笑!」詹姆吃驚地提高了聲音,「世界上沒有比飛天掃帚更好的交通工具了!絕對!」

  「你都沒有騎過摩托。」小天狼星反駁他,「你不覺得看起來很酷嗎?」

  「不覺得!」詹姆斬釘截鐵地說,他抬高了聲音,想要說服他昏了頭的朋友,「你又不是沒騎過掃帚,小天狼星!還有什麼比騎著掃帚在空中翱翔更酷的?把風甩在身後,誰也追不上你!摩托算什麼,它甚至都不能飛!」

  「說不定我們能讓它飛呢。」小天狼星饒有興致地說,「比如進行一些魔法改造?如果電話可以變成魔法電話,那摩托肯定也可以改裝成魔法摩托,到時候我可以載著你們飛,它看上去能舒服地坐好幾個人。」

  「聽起來好像也不錯。」詹姆迅速地改變了主意,他血液中的冒險因子開始作祟,興致勃勃地說,「這東西好騎嗎?那個詞怎麼說的來著……駕駛?」

  「我猜不難。」小天狼星吹了個口哨,懶洋洋地說,「反正對我來說肯定不難。

  「魔法改裝其實是有一定危險性的,大部分都是非法的……」盧平的聲音無奈地響起,略帶著一點笑意,「如果你真的想這麼做,那我只能建議你找一個有經驗的成手,小天狼星。」

  「但是……會不會有危險?」彼得激動又不安地小聲說,「你們說它沒有飛天掃帚那麼好控制……」

  「那我就帶著我的掃帚一起去坐車,如果你們掉下去了,就把你們接住。」詹姆大手一揮,瀟灑應下,他開始興致勃勃地籌劃新的冒險了,「我們什麼時候去弄一輛摩托來?聖誕假期?摩托可以放在我家!然後你們聖誕一起過去。我們可以去找伊萊,他肯定知道什麼摩托更好,也知道怎麼改裝摩托。」

  你還挺好用的?莉莉看向伊萊,朝他做了個鬼臉。

  伊萊好笑地聳了聳肩,不准備打擾他們興致勃勃的討論。可惜熱衷於破壞氣氛的人永遠都有,拐過一個拐角的時候,他們和同樣剛上完課的幾個斯萊特林人迎面撞上,莉莉被撞得向後仰了一下,伊萊及時伸手扶住了她。

  對面的斯萊特林們也被嚇了一跳,但當他們看到撞到的人是莉莉時,這份驚嚇立刻變成了厭惡。

  「蠢貨的視力都這麼差嗎?走路的時候也不好好看路,非要撞到別人身上,把我都碰髒了。」穆爾塞伯拉長了聲音,陰陽怪氣地說,裝模作樣地撣了撣身上的不存在的灰。

  莉莉同樣厭惡地皺起眉,毫不示弱地反擊:「那你為什麼不現在就去洗洗呢,穆爾塞伯?尤其要多洗幾遍你的嘴,它太臭了,我懷疑它裡面從來沒吐出過任何一句不帶臭味的話。」

  穆爾塞伯愣了一下,他臉上的表情扭曲了。

  「你竟敢這麼說我——」他咬牙切齒地說,明明這個人向來以總是和別人開飽含惡意的玩笑而著稱,輪到自己時卻連這樣一句話都忍受不了。莉莉勇敢地對他怒目而視,伊萊皺起了眉,就在這時,他們身後突然傳出了一陣大笑。

  「說得漂亮,伊萬斯!」詹姆笑容燦爛,動作誇張地鼓著掌,挑起一邊眉毛,用胳膊肘捅了捅旁邊的朋友,「你說呢,小天狼星?多麼美妙的英語!人的創造力真棒。」

  「是啊,我也這麼認為。」小天狼星漫不經心地說,掃了穆爾塞伯一眼,輕輕地掀了下唇角。

  他的不屑與譏誚異常生動,做這樣的表情時更顯出高貴的驕矜傲慢,這讓一向以自己的純血統為傲的穆爾塞伯看起來像個發育不太完整的猩猩。

  「這麼個大家都看不見路的拐角還要跳出來博關注,平常一定很缺愛吧。」他漫不經心地隨口說,目光都懶得在穆爾塞伯身上停留,只看了莉莉一眼,「離他遠點,伊萬斯,小心他身上的蠢氣傳染給你。」

  穆爾塞伯呼吸粗重,看起來要被他們氣瘋了。他一下抽出魔杖——詹姆和小天狼星的反應也都很快,幾乎在同一時間抽出魔杖,杖尖對准了他。

  「校規第一百四十七條,禁止在走廊裡鬥毆,情節嚴重者,每人扣二十分到五十分不等。」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中,伊萊突然開口。大家都看向他,但他的話還沒說完。

  「斯萊特林學院杯的分數領先也沒有那麼多,是不是?」他平靜地說,「勸勸你的朋友,西弗勒斯。」

  莉莉怔了一下,轉頭看了看他,又看向拐角,這才發現斯內普其實一直都站在他們身後,他瘦削的身軀被大塊頭的穆爾塞伯擋得嚴嚴實實,莉莉剛才一直都沒看見他。

  被伊萊點名之後,穆爾塞伯回頭看他,終於給了格蘭芬多的學生們一個看見他的縫隙。斯內普懷裡抱著上課用的幾本書,在眾人的注視中頓了幾秒,朝穆爾塞伯扯了下唇角。

  「走吧,沒時間和那種人浪費時間。」他語氣淡淡地說,視線掃過拿著魔杖的詹姆和小天狼星,眼中是不加掩飾的輕蔑和厭惡,「有人還在等著我們過去,我希望你還記得。」

  從穆爾塞伯的表情看,顯然至少有那麼一個瞬間,他是完全把這件事拋到腦後了的。得到斯內普的提醒,他露出個恍然的心虛表情,最後看了面前的格蘭芬多們一眼,重重地冷哼一聲。

  「今天就先放過你們。」他冷聲說,帶著幾個斯萊特林的學生,浩浩蕩蕩地一起離去,背影稍顯匆忙。

  格蘭芬多們還要趕著上下一節課,於是沒在這裡停留太久。詹姆直到在變形課的教室裡坐下的時候,依然眉飛色舞地和朋友們反復提起穆爾塞伯悻悻的表情,這讓他們都感到愉快極了。

  「沒想到伊萬斯口才挺好的。」詹姆在最後感慨道,「她還有這樣的才能,我之前都沒發現……我突然覺得她是個相當不錯的女生了,你們覺得呢?」

  「我們覺得你的反射弧太長了,詹姆。」小天狼星向他指出,「大部分人都是在一年級就知道伊萬斯是個漂亮的姑娘了。當然,我們都知道你那時候滿腦袋都只有違紀和魁地奇,這也不能怪你。」

  「我不是說她的長相特別……好吧,也挺特別的。」詹姆說,撐著下巴轉頭,看了眼伊萊和莉莉的方向,「就是覺得……她還挺有意思的?大概是這樣吧。」

  和詹姆他們放松愉快的氣氛不同,伊萊和莉莉這邊卻是全然的沉默。伊萊將課本從書包裡拿出來,花幾分鐘課前時間溫習了一下上節課的知識點,這才突然聽見莉莉開口說話。

  「……他說誰是那種人?哪種人?」她沒頭沒尾地說。

  「他沒說你。」伊萊知道她在說什麼,回憶了一下,答她,「是說詹姆他們,不關你的事。」

  莉莉沒有露出半點輕松的表情,她又沉默了好一會兒。

  「可是我當時也在那裡。」她小聲說,「他說話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

  「可能是沒看見你吧。」伊萊隨口說,他畢竟不能確定斯內普的想法,只能回答一個邏輯合理的,「很在意的話,這周去霍格莫德時你邀請他一起去,到時候把話說開就好了。」

  好吧。莉莉聳聳肩,表示接受了他的建議,轉過身去。麥格教授開始上今天的課,伊萊已經記了好幾頁筆記,突然聽到莉莉輕聲說:「你說得對,伊萊。西弗有在慢慢變好,他連對麻瓜的態度都有所軟化……我應該給他充足的轉變時間。」

  然而實際情況總是不如計劃得那麼美好,斯內普原本答應得好好的,但臨到周末卻突然有事,放了莉莉的鴿子。莉莉本來以為要和斯內普一起去,所以拒絕了室友們的同行邀請,現在室友已經先一步走了,她頓時完全沒有了同伴。

  好在伊萊的宿舍人都還沒走,伊萊在室友們隱含調侃的注視中和他們告別,與莉莉一起行走在霍格莫德的街道上,兩個人的表情都很坦然,對此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合適或是不好意思。

  「可惜西弗臨時有事。」莉莉嘆著氣,惋惜地對伊萊說,「我本來是想著,西弗的爸媽都已經不在了,他在經濟上可能……四年級的米拉告訴我,三把掃帚酒吧的黃油啤酒特別好喝,我還以為我能找到借口,自然地請他喝一杯呢,他自己肯定舍不得買。」

  「想法是好的,不過現實總是會有意外,下次再請也是一樣的。」伊萊安撫地說。

  「說得沒錯。」莉莉輕快地回應,笑眯眯地說,「西弗最近比假期時開心多了,看來沒有了總給他刺激的父親,他真的會逐漸變好的。瑪麗總說我是交了個壞朋友,說西弗是個徹頭徹尾的斯萊特林,我覺得這麼說太偏激了,是不是?不能靠學院來分辨一個人的好壞。我認識西弗很久了,知道他可以有多好。他一直都只是需要得到善意,如果我們都能……」

  她的話突然戛然而止,腳步也停下來,像是被石化了一樣,定定地看著前方。伊萊怔了一下,也疑惑地停下腳步,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不由輕輕地眯了下眼。

  一群斯萊特林的學生……不少都人高馬大,看上去以六七年級的學生居多。西弗勒斯.斯內普走在他們中間,是最瘦小最不起眼的一個,但他的臉上帶著努力壓制的期待與興奮,毫無疑問,他是他們當中的一員。

  莉莉的聲音變得結巴。

  「他……他說他今天臨時有事……」她結結巴巴地說,有點無措地看了伊萊一眼,又立刻調轉視線,緊緊盯著不遠處的那群斯萊特林,他們的交談聲被風帶進他們的耳朵裡。

  「我們都非常歡迎你加入,西弗勒斯,你有著出眾的才能,以後一定會取得成就,即便你是個混血種,不過偶爾會有天才能跨越那道鴻溝的,你肯定就是其中一個。」一個斯萊特林七年級生對斯內普說。

  「謝謝,我的榮幸。」斯內普的臉上極少出現這樣真切的笑容,這讓他的精神顯得更好了一些。他的眼睛因這番誇獎而閃閃發亮,顯然非常受用,不過說話的學生話音一轉,又說起了其他的方面。

  「不過這樣看來,你的交際圈子就實在有點過於低級了。」他直白地對斯內普說,話音裡帶著不加掩飾的輕蔑,「看看你交的都是什麼朋友——肮髒的混血巫師,還有更加肮髒的泥巴種,你會被他們扯下泥潭的,西弗勒斯。」

  斯內普的表情似乎短暫地僵硬了一下,莉莉死死地盯著他的臉。

  他稍稍垂了下眸,復又抬起,這冥冥之中像是一個決定了生死的慢動作。

  但他的話音卻是很快的。他輕而含混地說:「是的,我知道……我會改的。」

  莉莉顫抖了一下,斯萊特林的學生們說笑著走遠,她愣愣地將視線轉向伊萊,重復了一遍她聽到的話。

  「他知道……他知道?」她輕聲問,語氣中帶上了控制不住的顫抖,「他說他知道什麼?他說他會改的?」

  「他什麼都不知道!!」她惱火地高喊,用力擦掉眼眶裡突然湧出來的淚花,怒氣衝衝地說,「好吧,或許我也是什麼都不知道!我以為他開學之後變得開心了是因為……是因為……」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伊萊很輕地嘆了口氣。

  「你姐姐給過我一個建議。」他說,「我現在也真誠地建議給你——如果你覺得你的朋友欠揍,那不如就真的對著他的臉來上一拳。別顧及那麼多,你可以。」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隱形衣裡的詹姆和小天狼星面面相覷,詹姆的手裡還捏著一團蟑螂堆,他本來想扔到伊萊頭上,好好地逗一逗他。

  「她在哭什麼?」詹姆問小天狼星,語氣中很有幾分不可思議,「因為鼻涕精?她難道不是早該知道那是個垃圾了嗎?」

  「但是她真的把他當朋友。」小天狼星公正地說。

  是嗎。詹姆的視線落到莉莉身上,看了一會兒。

  「他不值得。」他說,「她早該知道的,她挺好的,是她的朋友配不上她。」

  莉莉聽不到他的話,狼狽地抹著眼淚。她哭得有點壓抑,這讓她的臉憋得通紅,慘兮兮的,並不像平常那麼漂亮。但詹姆前所未有地看了她很久,仿佛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認識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情何物、噗噗噗噗噗的地雷,照出了個妖妖的地雷×2,迷霧戀空的手榴彈~

  如果問我覺得詹姆是怎麼喜歡上莉莉的,這章就是我的答案了。這份喜歡並不始於美麗的臉,最開始也並不轟轟烈烈到生死相隨,但一定是一份美好的心動,能讓一個幼稚的男孩變成熟。

  昨天的評論區看得我地鐵老爺爺看手機,仿佛之前二十多章白寫了一樣,給我整不會了……我的哈學家朋友們呢,速速評論區集合有序入場= =

  隔壁原創現言《開局四個未婚夫》從今晚起開始更新啦∼一篇短短的甜文,評論區派發紅包中!朋友們看現言的就去收藏一下∼拜托啦!這對作者真的很重要!

  文案貼一貼:

  二十六歲的孟知薇車禍失憶,心理年齡重回十六歲,感覺自己昨天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富家千金,今天眼睛一閉一睜,海量信息多到她接受不能。

  什麼?我爸去世了?怎麼走的?

  什麼?我爸臨終時的家產分配決定,有好幾個不同的版本?

  什麼?有四個男人……同時說自己是她的未婚夫?

  孟知薇看著齊刷刷站在面前的四個男人,滿心茫然,一片空白。

  英俊多金的商界精英,浪漫體貼的藝術新貴,家喻戶曉的科班影帝,貧寒清傲的年下狼狗,每一個人都宣稱在她失憶之前,與她許下了一直在一起的誓言。

  這四個男人中,一個是蓄謀已久,一個是臨時起意,一個與她有著前塵舊怨,一個只想護她平安無虞,而他們每個人都在說謊。

  孟知薇在家中翻出了一封未寄出的信,通知誰參加自己的訂婚宴,再三塗改斟酌,心意昭然若揭,上面卻沒有寫下收信人的名字。

  誰是她想要訂婚的同行人?誰又是她未曾言明的心上人?

  孟知薇在蛛絲馬跡中逐漸發覺,過去的十年裡,她曾經沉默而長久地喜歡著一個人,從未宣之於口,卻又從未放下。

  她要撥開迷霧,理清真相,讓一切重回正軌,然後,將這個人找出來。

  以後每晚九點兩邊同時更新~感謝大家支持!


第31章

  那天是他們第一次去霍格莫德村,但誰也沒有心思多逛,連大名鼎鼎地黃油啤酒都沒去喝,早早回了學校。莉莉只哭了那麼一會兒,很快就擦干了眼淚,只是她也沒有了說說笑笑的心情,一路都沉默著,像是遭受了極為沉重的打擊,回程的一路都蔫頭蔫腦。

  好在他們看到斯內普的時候,已經去完了蜂蜜公爵和文人居,不然這次霍格莫德初體驗就實在是太遺憾了。伊萊將在蜂蜜公爵買到的糖果每樣都給佩妮寄了一些,在隨糖果附贈的信上,忍不住和她提起了這件事;說來奇怪,他實際上是個嘴非常嚴,將任何需要保密的事情交給他都能完全放心的人,但在面對佩妮的時候,他總是無意識的就會多說一些。

  雖然他其實也並不知道他想得到什麼答案,或許這件事本身也沒有答案可講,他只是單純地想和佩妮分享。

  從霍格莫德回來,第二天是星期日,依然不用上課。伊萊像往常一樣早早地起來,去貓頭鷹棚屋寄了給佩妮的糖果和信,然後抱著書來到了圖書館,斯內普已經在那裡了,將自己的書攤了三分之一張桌子,另外的空地顯然是給他和莉莉留的——自從三年級開學起,瑪麗就不怎麼一起過來了,自從被斯內普的朋友穆爾塞伯當眾嘲笑過,她就連帶著連斯內普也很不喜歡了,退出了這個在圖書館一起寫作業的組合,開始跟她另外的室友一起行動。

  莉莉對此感到有點難過,她曾試圖勸過瑪麗,讓她不要因為別人對斯內普也產生偏見,連坐是不應該的——伊萊原本也覺得她說得對,現在卻有點不確定了:當你有一個很難讓人接受的朋友時,你確實就要面臨一些本來沒有的質疑,不說這樣對不對,但它是無法避免的,人們在選擇朋友時就應該了解這點。

  他在斯內普旁邊坐下時,斯內普抬頭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他的身後。看得出來,沒見到莉莉讓他有點失望。

  「怎麼——?」他問。

  「莉莉今天不會來了吧。」伊萊看他一眼,想了想,肯定地說,「她不可能已經消氣了。」

  斯內普愣了一下,顯得吃驚而茫然。

  「生氣了?」他立刻問,「生我的氣嗎?可是——為什麼?是因為穆爾塞伯那天開她的玩笑嗎?可是我已經阻止了他——我把人拉走了!之後那個聚會本來並沒有那麼急迫!是我找的借口——」

  「我想不光是這個。」伊萊平靜地說,將寫作業用的羊皮紙翻開,語氣平淡地道,「或許更主要的是因為聽到了昨天你對你朋友說的話吧,我必須要說,那真的很傷人。」

  斯內普猛地頓住了,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書本,又看向伊萊,他顯得吃驚而憤怒。

  「她怎麼會聽到?!她聽到什麼了?!她——」斯內普跳起來,他聲音急促地問,呼吸明顯加重了,「當時周圍明明沒人!她不應該聽到的!是不是誰把話轉述給她的?!是不是討厭的波特——」

  伊萊愣了一下,他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驚愕地看著他。看得斯內普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他的臉漸漸白了。

  「真不好意思,在你和你的朋友們對混血和麻瓜血統出身的巫師有多肮髒達成一致的時候,我們剛好就在旁邊,從文人居出來時完整地聽見了。」他語氣冷淡地說,深深皺起了眉頭。

  「我不明白,西弗勒斯。」他看著斯內普,不可思議地說,「你是在因為被莉莉聽到而生氣?而不是你確切地認同並說出了那種話?你不害怕說出來,你只是害怕被莉莉聽見?是我理解的這個意思嗎?」

  斯內普無聲地動了動嘴唇,他的神情有點緊張,但他和伊萊保持著對視。

  「斯萊特林都這麼想,伊萊。」他說。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格蘭芬多的朋友,西弗勒斯。」伊萊冷靜地說,戳破了他用來粉飾太平的偽裝,「你是怎麼想的?如果你心裡就是這麼覺得,認為麻瓜血統和混血統都是劣等種,那你完全可以當面和我們說出來,不用因為背後說被聽見了這麼大反應——我保證,只要你表述清楚,沒人會那麼沒眼色地非來打擾你。」

  「我不是這麼想的!」斯內普立刻說。平斯夫人從好幾個書架的另一頭看過來,嚴厲地瞪了他一眼,他慢慢地坐下了,仍然緊緊地盯著伊萊看。

  「但你是那麼說的。」伊萊冷靜地說,同樣看著他。

  「你明白,西弗勒斯,我不是莉莉,不會幫你找那麼多理由。」他說。

  斯內普緊緊地盯著他,伊萊幾乎可以看到他腦內風暴一樣快速閃過的種種思緒。但無論斯內普怎麼看他,他都是一樣的平靜,連剛剛那種激烈的驚愕都消失了,這讓他感到一種一切都在不受控制偏離預計軌道的不安與惶恐。

  「那只是——一些權宜之計。」他最終低聲開口,緊盯著伊萊,嘴唇幾乎不動地說,「你有很多朋友,莉莉也有。我覺得你們明白,我也……需要除你們之外別的朋友。你們也不止有我,是不是?」

  「我不會在我的朋友抨擊你時應聲附和。」伊萊搖了搖頭,冷靜地說,「我相信莉莉也不會。」

  斯內普的呼吸加重了,他突然發出一聲干笑。

  「但你們依然是朋友,不是嗎?」他壓低了聲音說,語氣不自覺激烈了起來,「波特——布萊克——他們也和你很要好!他們找了我的麻煩好幾年,但你依然和他們是朋友!我有什麼區別嗎?我同樣沒有幫著埃弗裡和穆爾塞伯找你們的麻煩!」

  「我以為這就是我們無法成為最好朋友的原因,我相信你也是這麼看我的。」伊萊毫無停頓地說,在他的怒氣中沒有任何動搖,他的邏輯清晰,意志堅定地看著斯內普的眼睛,「如果你是這麼看我的,那莉莉呢?莉莉從來沒把波特和布萊克當成朋友過,她是堅定地站在你這邊的,她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而我也沒看到你對她有什麼特別的優待。」

  斯內普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他張了張嘴,沒再說出什麼話來,無聲地坐在那兒,安靜地看著他。

  「如果你當她是最好的朋友,就應該更加堅定地維護她——不管她能不能聽到。」伊萊平靜地說,將沒人理會間又卷了起來的羊皮紙重新攤平,拿起了羽毛筆,「如果你覺得這和你結交新的朋友是完全衝突的,恕我直言,那你就需要放棄一邊。」

  他們沒再就這個話題繼續展開討論,氣氛有點壓抑地共同度過了一上午。莉莉果然沒來,在他們收拾好東西,一起去禮堂吃飯的時候,伊萊注意到斯內普好幾次看向格蘭芬多塔樓的方向,似乎希望能碰見下樓吃午飯的莉莉。

  可惜莉莉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他只看到了結束魁地奇訓練,拿著掃帚從外面走進來的詹姆。

  詹姆這次令人驚訝地是一個人出現,或許這次的訓練時間的確過久。他頭發亂糟糟地向禮堂走過來,看起來有些心事,微微皺著眉頭。

  鑒於自己現在正和斯內普走在一起,伊萊並沒有開口和他打招呼,免得引來新一輪的麻煩。不過不幸的是,詹姆還是在偶然的抬頭間發現了他們,令人驚訝的是,他在一愣過後,找茬的對像竟然並不是斯內普,前所未有地換成了伊萊。

  「伊萊!你在干什麼?」他驚訝又生氣地說,快步朝他們走過來,「你和鼻涕精走在一起!你瘋了?」

  伊萊停下腳步,在他氣勢洶洶走過來的腳步聲中,愕然抬手指了指自己。

  「你在說什麼,詹姆?」他奇怪地問,「你第一年認識我?」

  「我以為昨天的事之後,你會知道和他保持一點距離呢!」詹姆怒氣衝衝地說,「你和伊萬斯不是好朋友嗎?」

  伊萊的眼睛眯起來了。

  「你怎麼知道?」他反問詹姆,詹姆愣了一下,終於想起來,理論上自己在昨天只是個不該有存在感的路過人員。

  「呃……」他試圖解釋一下,斯內普卻接受不了地冷笑起來。

  「連他都已經知道了?」他問伊萊,語氣是不加掩飾的怒意,「真是太有趣了,是不是?這一定是你們格蘭芬多最好的談資吧?格蘭芬多都是這樣的,我早該知道。」

  他一下轉過身,大步向前走,幾下就甩開了伊萊,留伊萊在原地愣了一會兒,轉頭看向詹姆。

  詹姆頓時向後仰了仰,干笑一聲:「呃……對不起,我昨天不小心就聽見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你和鼻涕精不該走在一起,他都那麼說你和伊萬斯了——伊萬斯是你的好朋友,不是嗎?」

  「莉莉和西弗勒斯也是好朋友,別管閑事,詹姆。」伊萊警告他,不再理會他,繼續向前走。

  詹姆卻在這時追了上來,一把摟住他的脖子:「等等,伊萊!我有事想問你。」

  「……什麼事?」伊萊問,將他的胳膊從自己脖子上扒拉下來。

  詹姆抬手撓了下頭發,罕見地顯出幾分扭捏,看得伊萊大感驚奇。

  「倒也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好像總能看見你和伊萬斯在一起。」他說,眼神亂飄了一陣,又重新轉向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就是想問……你們是在約會嗎?是一對情侶?」

  「什麼?」伊萊驚愕地問,這從沒想過的問題讓他停下了腳步,「約會?我和莉莉?」

  「看來不是。」詹姆似乎松了口氣,笑嘻嘻地說,「說真的,你們看起來還挺般配的。」

  「別鬧了,她就像我的妹妹。」伊萊驚愕地說,「誰會那麼想——事實上,我確實是和她姐姐關系更好一些,那是我最好的朋友。」

  「伊萬斯的姐姐?」詹姆立刻問,對此展現出了莫大的興趣,「也在上學嗎?我怎麼好像沒聽說過?」

  「不在我們學校,她是個麻瓜……但是她很好,或許沒有莉莉這麼活潑開朗,但是她很聰明,也很勇敢,是個非常好的朋友。」伊萊簡單地說,而後狐疑地看著詹姆,「你問這個干什麼?」

  「沒什麼。」詹姆已經完全放松下來,他朝他咧嘴笑著,瀟灑地揮了下手,「我本來還以為要和你競爭呢,不過即便是那樣,我也完全不怕——我要先回趟宿舍放掃帚,回見,伊萊!以後有機會再跟我講講伊萬斯的姐姐!」

  他朝他大力揮了揮手,拿著掃帚就衝回了格蘭芬多塔樓。伊萊皺著眉頭,困惑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而後愣了一下,臉色突然古怪起來。

  鑒於一切都只是猜想,伊萊謹慎地沒和任何人說。接下去的幾天,霍格沃茨又開始了新一周的課程,他立刻把別人的感情糾紛拋到了一邊,開始專心致志地學習。莉莉看上去也是這樣,經過了周日的緩衝,她周一上課時看起來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沒有泄露出任何特殊情緒,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斯內普卻沒有他們這麼泰然處之,經過了幾天互相不見面的學習生活,他再也按捺不住,在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一起上的魔藥課下課之後,攔住了要和伊萊一起離開的莉莉。

  「莉莉。」他攔在莉莉面前,緊張地開口,鼻尖甚至都有點冒汗,「我想了好幾天,覺得應該向你道歉,我不應該……」

  「遭到糾纏了嗎,伊萬斯?」旁邊突然有人插話進來,詹姆從小天狼星和盧平身邊離開,拎著書包快步走過來,就這麼加入了他們的對話,撥弄了一下頭發,用一種自認為瀟灑的口吻問莉莉,「需要幫忙嗎?我可以幫你趕走討人厭的鼻涕擤。」

  在被斯內普攔下的時候,莉莉的臉色就有點差了,緊緊抿住了唇;在詹姆不由分說地過來自說自話之後,肉眼可見的,她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走開,波特!」她嚴厲地說,對他大皺眉頭,「這裡沒有你的事,你能不能離遠點!」

  「嘿,我以為我在幫忙呢!」詹姆無辜地說,舉起了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呃,事實上我主要是想問,周末有時間嗎,伊萬斯?魁地奇的日常訓練你願意來看嗎?」

  莉莉狐疑地看著他,眉頭緊緊地皺著。

  「那和我有什麼關系?我為什麼要去看?」她不快地問。

  詹姆的臉稍微有點紅,身後傳來了他的好朋友們竊笑的聲音。

  「你沒聽出來嗎?事實上,我在約你呢。」他說,在他身後,小天狼星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伊萊收拾完書包,被這一群人堵在坩堝旁邊出不去。他嘆了口氣,目光掃過滿臉期待的詹姆,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的莉莉,落在了斯內普臉上。

  他定定地看著露出傻笑的詹姆,和大皺眉頭的莉莉,臉一點點白了下來,像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手中的珍寶被一陣風吹離掌心,越飛越遠,他絕望地看著這一切,意識到的時候,一都來不及,所有的挽回都無能為力。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情何物的地雷~


第32章

  鑒於詹姆在邀約莉莉的時候,完全沒想著避開其他人,所以當天下午,這件事就在學院裡流傳了開來,人們路過他們時,總要掩著嘴小聲竊竊私語,意味深長地盯著他們看,八卦得簡直堪稱肆無忌憚明目張膽,還覺得自己並不引人注目,只是在偷偷地觀察事件雙方當事人,沒對別人造成麻煩。

  對於憑空出現這種事情,莉莉的心情糟糕極了。

  「那個——愚蠢自大的——白痴——」她怒氣衝衝地說,用力叉著自己盤子裡的香腸,力氣用得太大,又沒叉准位置,把香腸彈出去老遠。她放棄了叉香腸這種有難度的操作,轉而去給面包片上塗抹果醬。伊萊本來把書靠在果醬罐上邊吃邊看,現在書失去了支撐向後倒,他不得不把書收起來,安撫了一下莉莉的情緒。

  「詹姆不是一直都這樣,情緒總是會有點過頭,別在意。」他說,用她的叉子叉了根香腸遞給她,「你不是當場就嚴厲地拒絕他了嗎?我必須要說,你的態度凶得甚至有點嚇人,我看詹姆被你說得一愣一愣的,離開的時候簡直灰溜溜的。」

  「所以現在對著我指指點點的人能消停一些了嗎?」莉莉惱火地問,猛地抬起頭,朝四周瞪去——她碧綠的眼睛中滿是怒火,在她的瞪視中,一些偷偷看著她的視線退縮了。她重重地哼了一聲,拿起伊萊幫她叉了香腸,咬了一大口。

  「詹姆畢竟是很受歡迎的。」伊萊公正地說,「想想看吧,他是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追球手,大家公認他是四個學院裡最出色的那個。或許和他同樣有名氣的只有雷古勒斯.布萊克了,但他還太小了,剛剛二年級,他的哥哥又從各方面來說都更顯眼一些,沒法蓋過詹姆的風頭也是當然的。現在詹姆開口約了你,肯定會有詹姆的仰慕者不服氣,沒辦法。」

  「你很懂嘛,伊萊,說得頭頭是道的。」莉莉斜睨他一眼,突然揚起了眉毛,「不過也不都是這樣,她們瞪我不光是因為波特在約我——還因為你,伊萊。」

  伊萊轉過臉,疑惑地看向她。

  「關我什麼事?」他不明就裡地問。

  「我們總是待在一起,不是嗎?」莉莉聳了聳肩。她糟糕的情緒似乎突然就緩解了一些,像模像樣地清了清嗓子,指了指伊萊又指了指自己。

  「在學校裡我總是和你在一起——當然啦,也沒那麼經常,畢竟你總是泡在圖書館,我去不去你都會在那裡。不過你的仰慕者們顯然覺得,本來我總是出現在你身邊就很討人厭了,現在又加上波特,簡直太過分了。」

  她說到這裡,撇了撇嘴,不屑地哼了一聲。

  「波特就讓他一邊去,沒人理會他。我才不會理會別人怎麼說我的朋友呢。我有自己的判斷,別人別想影響我,不管是你,還是……」

  她頓了一下,沒說出後面的那個名字,顯然,斯內普現在還是讓她感到心情復雜。

  「還有這種傳言?」伊萊意外地問,想了想又說,「不對,還有這種人?我怎麼沒感覺。」

  莉莉聳了聳肩,朝他揮了揮自己的叉子。

  「你發現了嗎,其實你不怎麼好接近。」她說,「當然啦,你實際上確實性格溫和,脾氣很好,但是怎麼說呢?如果和你的交往不夠深,那你會給人一種彬彬有禮的距離感,讓人不太敢對著你開玩笑或是說什麼出格的話,那些女孩子肯定都這麼想,她們覺得沒把握的時候,不會在你面前胡說八道的。」

  「不過說真的,我是有點好奇的。」她咳了一聲,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盯著他看,似乎在期待著什麼答案,「伊萊,你有喜歡的女孩子嗎?很有好感也可以。」

  伊萊愣了一下,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話題怎麼突然轉移到我這裡了……」

  「哎呀,別搪塞,快說,」莉莉積極地催促他。

  喜歡的人嗎……伊萊想了想:「如果你指的是愛情,應該沒有吧。我沒想過自己會愛上什麼樣的人,那似乎有點太遙遠了。或許有人覺得在不斷嘗試中試錯也挺好的,不過我認為那太沒必要了,如果在沒有答案的時候就開始試錯,那會變得麻木沒有盡頭;如果是有了大致的答案,那就應該和想要在一起的人互相磨合,轉變成長,共同變成對方心裡正確的那個答案。」

  「我不能說這個答案不好……」莉莉嘀咕了一句,她似乎多少有點失望,但是她考慮了一下,沒把話說得更明白,只聳了聳肩,「好吧,如果你有天你找到了那個人,一定要分享給我,我必須要說,那個人一定非常幸運。」

  伊萊對她的話不置可否,在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真的沒想那麼多。不過隨後,他有點吃驚地發現,進入三年級後,大家似乎真的都突然覺醒了什麼開關,開始變得關注身邊的異性,悄然產生著一些朦朦朧朧的好感。

  他們中有人像詹姆這樣,表現得大張旗鼓,喜歡誰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給當事人和周圍的人都帶去不小的麻煩——伊萊必須要說,沉浸在自己一廂情願的愛情中的詹姆實在是有點煩人了,他根本讀不懂莉莉糟糕的臉色,始終覺得自己還挺好的,對自己做出的各種傻事引以為豪——伊萊覺得照他這樣下去,無論給他多久時間他都追不上莉莉,莉莉根本就不吃他的這套,他完全可以把這套用在他的仰慕者身上,沒必要對著莉莉死磕。

  拜他糟糕的追求方式所賜,莉莉和斯內普最近都和好了——莉莉單方面對斯內普冷戰了一段時間,但最近吐槽詹姆讓他們的共同語言急劇增加,在幾次對詹姆的痛加批判之後,他們的關系頓時就緩和多了。

  正式和好的契機當然是斯內普的正式道歉。莉莉原諒了他,但再次不高興地和他重申了好幾次,讓他別和他那些糟糕的朋友鬼混。在莉莉有段時間不理他之後,斯內普顯然乖覺多了,這次莉莉說什麼他就答應什麼。但在伊萊晚上從圖書館獨自回去時,還是看到了斯內普和那些高年級的斯萊特林一起從一個空教室出來,他臉上帶著因興奮而產生的淡淡紅暈,眼睛亮得驚人,很顯然,並沒有人強迫他,他和這些人待在一起本身就是開心的。

  伊萊抱著書,往陰影裡站了站,無聲地輕輕挑了下眉毛。

  有詹姆作對比之後,他也開始能比較清楚地看到斯內普對莉莉的感情了,或許隨著大家漸漸長大,原先朦朧的情感確實也是在逐漸清晰。奇妙的愛情,能讓人變得像孔雀一樣,成天展示自己漂亮的羽毛,也能讓人心甘情願地藏起全部的棱角,只留下沉默的凝視和溫柔的微笑。

  他自己也開始收到女孩子明裡暗裡的示好,就算他並不是個熱衷社交的人,也開始能感覺到年級中隱隱湧動的曖昧的氣息,輕紗一樣將這個年紀的學生籠罩。

  所以究竟為什麼,人會對另一個人產生這麼特殊的感情呢。伊萊等這群斯萊特林的學生走得不見人影,抱著書回到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時,不經意間思考著這個問題。今天是個平平無奇的星期二,新一批作業還沒完全布置下來,趕作業的都沒開始著急,公共休息室裡完全沒人,壁爐裡的火焰燃燒得畢剝作響,一切看起來都很舒適。

  伊萊在魔法電話旁邊的扶手椅旁坐下,看了眼時間,習慣性地拿起電話,手自動自發地撥打出了相當熟悉的號碼——在他撥通之後,他才突然想起,自己沒和佩妮約好今天打電話過去,只是看時間還不晚,氣氛又好像很適合與電話那頭遙遠的朋友說兩句話,就完全沒多思考地直接打了過去。

  他正想將電話掛斷,那邊卻已經接了起來,佩妮的聲音在那邊響起。

  「伊萊?」她問,聲音微微有些喘。

  「啊,抱歉,突然打電話給你。」伊萊歉意地說,「我剛從圖書館回來,一時沒反應過來今天沒和你約好……你剛才在做什麼嗎,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沒有,我就是在看書。」佩妮說,「你知道,我讀完初級中學之後要去讀A-level——為上大學做准備。升學考試是在明年夏天,離現在只剩下六個多月了,我時間緊迫,感覺什麼都還沒看好。不過剛才走廊裡的電話鈴聲響了,我不知道怎麼的,就感覺是你打來的——於是我就放下書跑過來接了,果然是你。」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口吻略帶得意,伊萊聽得無聲莞爾。

  「還是要考杜倫大學,是嗎?」他溫和地說,「我問問我爸爸,看他那邊有沒有學生考A-level時需要的資料,如果有的話,就直接讓他寄給你。」

  「可以嗎?」佩妮有點緊張地問,「如果有的話就太好了,我們學校決定繼續升學的人不算太多——你知道,明年我們就中學畢業了,選擇不繼續升學的同學也有不少。」

  是的,繼續求學的總是只有其中一部分。伊萊對麻瓜學制的情況還是很了解的,他們又聊了幾句,佩妮突然清了清嗓子,頓了幾秒才又開口,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有點干巴巴的。

  「伊萊,我想你知道……中學畢業的時候,學校都是會有畢業舞會的?」

  「啊,是的,我知道。」伊萊肯定了她的說法,回憶了一下,「是不是在七月?考完A-level升學考試之後。」

  「是的,就是明年七月。」佩妮說,在電話那邊又頓了一會兒,「我們學校是所女校,但是畢業舞會的時候,我們也是需要請男舞伴來參加的……我問過老師大致時間,那個時候你們霍格沃茨也已經放暑假了,所以我想……如果你有時間……能不能……」

  伊萊明白了她的意思。

  「當然可以。」他完全沒什麼猶豫,一口答應下來,略略帶著一點笑意,「需要穿正裝對嗎?我到時候一定穿得正式些。不過你的邀請來得多少有些早了——哪有人提前半年來邀請的?計劃的事情總是有很多變化。」

  「我怕到時候來不及了,畢竟你應該很受歡迎。」電話那邊的佩妮似乎松了口氣,她的聲音立刻變得輕快了,略帶著點活潑地說,「那就期待你到時候的扮相了,我也一定會拿著A-level的錄取通知書和你見面的——不行,我要去繼續看書了,再見!到時候見!」

  到時候見,那就這麼說定了。伊萊點頭答應,笑著掛斷電話,盯著電話看了一會兒,突然輕輕一怔。

  你在和一個無親無故的女孩子許下諾言呢,他對自己說。他們都說你疏離客氣,很有一些距離感,但好像也並不完全是這樣的,至少你和佩妮交往的時候就很自然,那道無形的界限似乎突然就很不明顯。

  他突然察覺這點,近距離盯著面前的魔法電話,疑惑地出神了好一會兒。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肆月、魚七七、擅長給人當爹和吃小孩、山藥枸杞清燉乳鴿、樓下的貓的地雷~

  明天就是2022年啦,今年能有兩篇文和大家一起跨年超開心的,大家元旦快樂!


第33章

  對於少男少女的青澀戀愛心事,伊萊並沒有留意太久,很快就拋到了一邊。今年聖誕節他被迫留校了,這成為了最近橫亙在他心頭的大事。

  一切的起源來自於他和亞瑟合力研發出的防具手環。在二年級暑假它剛剛被研制出來的時候,最初並沒有引起大範圍的注意。在鄧布利多的暗中推動下,魔法部批量采購了一批手環,不過對這種一次性的魔法防具多少有些不以為然,例行公事地給傲羅和一線工作人員每人發了一條,像下發一份官方文件一樣按部就班。

  變化在幾次食死徒的突然襲擊之後悄然發生。

  自從戰爭正式開始,伏地魔、食死徒和他們帶來的黑魔標記,一直都是所有普通巫師心裡的噩夢。身邊接觸的每個人都可能被施了奪魂咒,像往常一樣回到家,房子上方或許就會浮現著綠色的骷髏頭,標志著在家裡等著自己回去的人永遠地不會再醒來,原本幸福平靜的生活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打破……

  而當這份悲劇降臨到自己頭上時,並不是因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只是沒有認同一個人的純血至上暴力統治主義——如果不同流合污,就會為身邊的人帶去致命的災厄。

  在這樣人人自危,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的歲月裡,半空中爆裂開的一朵鳳凰煙火,照亮了一片黑暗的夜空。

  它的第一次出場是在傲羅們遭遇食死徒偷襲的時候。在第一個咒語發射來的時候,沒有任何人能有所防備——但是它被手環上自動觸發的鐵甲咒擋開了,與此同時,隨著響亮的一聲爆鳴,一朵金光閃閃的煙火騰空而起,在半空中炸裂成巨大的鳳凰圖案,讓雙方人馬同時一驚。

  他們都無暇顧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毫無疑問,一個本來應該在傲羅中制造混亂的惡咒沒有起到它該有的效果。傲羅們和食死徒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戰鬥,在一方突然迎戰,一方有備而來的情況下,打得有來有回,勢均力敵,最終隨著增援趕到,食死徒悻悻撤退,沒能帶走任何一個無辜的生命,每個人都由衷地感到劫後余生的慶幸。

  而後沒過多久,它又出現在了肯特郡菲爾德夫婦的房子上空。菲爾德先生在魔法部法律執行司工作,魔法部下發手環之後,他將它送給了自己的妻子,她目前是一位全職太太,在家照顧著他們還不到一周歲的孩子。菲爾德先生是魔法部堅定的反伏地魔派,在為魔法部確立戰時法案中進行了許多奔走和努力——現任魔法部長尤金妮婭.詹肯斯能力不錯,出色地平息了前幾年發生的純血騷亂,但在面對伏地魔崛起時,她依然延續了以往的鎮壓與掩飾政策,這在面對食死徒時顯得過於軟弱了。

  食死徒對於他家人的報復,在一個普通的工作日下午悄然開始。菲爾德夫人像往常一樣和孩子待在家中,她是個精明警惕的女巫,最近局勢不太平,她很少帶著孩子離開家。食死徒破窗而入時,一道綠光筆直向她襲去——她手裡沒有魔杖,在驚恐的尖叫聲中,第一個反應是將孩子的搖籃推離她身邊,一道紅光轉瞬即逝,她再來不及做任何反應。

  好在丈夫讓她帶著的魔法防具,她一直都好好地戴在孩子手上。不到一歲大的嬰兒在被推離母親身邊時,手腕上的手環亮出一道光,障礙重重擋掉了這可能致命的一擊,金色的鳳凰出現在菲爾德家上空。

  菲爾德家坐落在巫師聚居地,超過一半的鄰居都是巫師。在看到這個像是求救信號的煙花之後,鄰居們帶著魔杖出門查看,一眼就從菲爾德家碎了一地的窗戶玻璃上看出了端倪。七八個人一同趕到,擊退了這些不請自來的糟糕客人。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幾次,魔法防具與鳳凰徽記頓時名聲陡增。即便預言家日報上從未出現有關於它的報道,但它的存在與事跡依然像是長了翅膀一般,飛快地在魔法界流傳開來。到處都是巫師們互相詢問的聲音:防具手環是誰發明出來的?要在哪裡買?怎麼才能多買一些?他們要聯系誰?

  作為明面上的流出源頭,魔法部的魔法電話最近幾乎要被打爆了,十次打有七次在占線,全都是詢問魔法手環的相關事宜;貓頭鷹也帶來了雪片般的信,不少巫師都在義憤填膺地抗議魔法部的區別對待,將這麼實用的防具藏著掖著,不肯公開向民眾發放。魔法部最近所有能處理巫師意見的部門都忙得焦頭爛額,沒回復的投訴幾乎要堆成山。

  而相較於一些巫師的消息閉塞,也有一些巫師很清楚這些防具的源頭在哪。屢次感受到防具手環好處的傲羅辦公室在第一次使用到手環之後,立刻就向上面提交了大批量增加發放手環的申請,他們在魔法部的電梯裡見到禁止濫用麻瓜物品司的人,都會感激地握一握對方的手,讓幾個不明就裡的部員感到莫名其妙;接到妻子的守護神傳信,立刻驚魂未定趕回家中的菲爾德先生,在臉色蒼白地感謝過鄰居的出手相助之後,當天就在夜色中帶著妻子孩子來到了亞瑟.韋斯萊家,向亞瑟和莫麗鄭重地表達了感謝,表示這份救命之恩,他們一家都會一直記在心裡。

  作為一個一次性的防具,手環實際上並不能每次都效果這麼好地抵御住食死徒的攻擊,如果到場的人數太多,周圍又沒有支援,那它其實也沒辦法改變任何結果。但這完全不能掩蓋它的重要意義,它的出現,就像是帶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激勵,讓人期待著隨之而來的守望相助,共御強敵,無論你何時何地遭遇危險,鳳凰都會照亮你的身邊。

  防御手環的銷量在推出幾個月後,迎來了恐怖的爆發式增長。這樣欣欣向榮的場景背後,蘊藏著不容忽視的隱憂——就在前幾天,韋斯萊家的陋居被食死徒突襲,聖卡奇波爾村並不是傳統的巫師聚居地,好在當天陋居裡並沒有人,韋斯萊夫人帶著自己的兩個孩子回了她的娘家——隨著局勢的日漸緊張,普威特家也沒法再生私奔的小女兒的氣,這樣的世道年頭,一家人能活著團聚在一起已經夠好的了。

  這次的食死徒偷襲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損失,但對眾人的驚嚇是深遠的。防具手環雖然是由亞瑟進行主要的研發改良,但因為涉及到和魔法部進行交涉,在魔法部工作的亞瑟顯然很不適合出面,因此他這次全程都是隱藏在幕後的,一切事宜主要由鳳凰社出面負責。魔法手環現在火爆魔法界,但知道亞瑟和它有關的人寥寥無幾,知情者只有魔法部裡一些嗅覺敏銳的人,剩下的大部分都以為他依然在忙著研究改良魔法電話,賺得盆滿缽滿,一掃韋斯萊家清貧的刻板印像。

  但是食死徒知道,並且很確定,他們襲擊了他的家,想要給他一個教訓。

  如果他們知道亞瑟,那麼……誰又能保證,他們就真的不知道伊萊呢?

  史密斯夫人感到如臨大敵,這件事就發生在聖誕節前幾天,她立刻給霍格沃茨的校長辦公室打了電話,讓鄧布利多把伊萊叫到校長室,嚴令禁止他聖誕節回家。伊萊聽完了她的理由,沒對留校這件事表示異議,只是擔憂地皺緊了眉,情緒有點緊繃地問:「那你們呢?你們那裡安全嗎?」

  史密斯夫人頓了頓,這次選擇不再瞞他,她的聲音嚴肅起來。

  「你漸漸長大了,伊萊,而且肉眼可見的很能折騰,不是安分守己低調度日的人,我想瞞著你已經沒有什麼意義……如果我的情報沒錯的話,我和你爸爸暫時是安全的。萊斯特蘭奇家的那兩個蠢貨和他們的朋友襲擊了我們之後,有情報說……神秘人對他們的擅做主張很生氣。」

  伊萊愣了一下,想了想,試探著問:「因為他們太不客氣了……?」

  「是的,神秘人顯然比我那兩個蠢貨堂弟腦子清楚一些,他很可能想得明白,如果想要拉攏你,對我和你爸爸動粗只會起到反效果,將你越推越遠。不像我的那兩個堂弟,滿腦子都是萊斯特蘭奇家竟然出了不效忠神秘人的叛徒,感到丟臉就要過來發泄,我想他是想得更理性一些的……但這對你來說,完全不是好事。」

  伊萊沉默以對,聽母親用一種緊繃的口吻說話,聲音低沉到令人窒息。

  「被那個人看見,就像被一條吐著信子的蛇盯住……你懂我的意思,兒子,等到你真正明確地做出選擇的那天,或許菲爾德和韋斯萊家遭遇的今天,就是我們全家要面對的明天。」

  伊萊放下電話後,沉默良久。

  「我是在做一件好的事情嗎,鄧布利多教授?」他有點迷茫地問校長,喃喃地說,「如果沒有我,我父母依然可以過原先那種悠閑富足、不被人盯上的小日子,不用這麼擔驚受怕,像有把刀懸在脖子上,每天都能過得很幸福。」

  「你和亞瑟的防具手環,讓好幾隊傲羅免於遭襲犧牲,讓菲爾德不用失去妻子孩子,讓所有魔法界不願與食死徒為伍的人有了一份踏實的保障,有了繼續堅持的信心。」鄧布利多鄭重地說,他的語氣平緩,並沒有給他一個確切的肯定或否定,湛藍的眼睛溫和地看著他。

  「你覺得你是在做一件正確的事嗎,伊萊?如果能夠重新選擇,你會選擇一開始就不去做嗎?」

  對於鄧布利多的問題,伊萊並沒有在當時給出答案,他一個人在霍格沃茨度過了聖誕假期,這是他第一個沒有和家人一起度過的聖誕,這讓他感到異常孤單。

  圖書館裡的書也不再能讓他全神貫注地投入進去。伊萊最近開始大量閱讀魔咒學相關書籍,三五不時就會去請教弗利維教授施法實操細節。弗利維教授對他的學習進度表示驚訝,不過還是毫無保留地教給了他。

  「但是你為什麼這麼著急呢,史密斯?」他關切地詢問,「或許你並不是唯一一個三年級時就學到了五年級魔咒的學生,但是你上周還在看四年級的魔咒——學習要懂得循序漸進,我一直覺得你對自己的學習節奏把握得很好。」

  「我有點怕來不及,教授。」伊萊抿了抿唇,帶著點疲倦說,勉強彎了下唇角,「有備無患,是不是?畢竟萬一我在外面遭遇到食死徒的襲擊,他們可不會管我或者我身邊的人有沒有學到防御魔咒,和他們沒有那麼多道理可講。」

  他的戒備與緊繃來得隱秘而無聲,消息並沒有真正傳進學校裡面,他的同學們都還快樂地沉浸在自己輕松的校園生活中。知道他和魔法手環有關系的同學很少,而少數知道的那幾個,都用不同方式表達了自己的關心。

  「別怕他們,伊萊。」詹姆鼓勵他道。他最近這一年似乎一直在進行頻繁的魔咒訓練,經常把自己弄得有點狼狽。真讓人奇怪在魁地奇訓練之外,他到底從哪裡又擠出了那麼多時間。他灰頭土臉地搭著他的肩,朝他笑嘻嘻地比了個拇指。

  「不過說真的,你干得太漂亮了,哥們。」他面露驚嘆,竟然還有清晰可見的羨慕,躍躍欲試地道,「嘿,總有那麼一天,我也一定要像你一樣,向黑暗勢力宣戰!為正義的格蘭芬多宣戰!維護自己的道義,踐行自己的理想!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這種倒霉的話還是少說。伊萊咕噥了一句,但看著他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勢,還是不由露出了些許笑意。

  和亞瑟在外面的情況類似,也有一些頭腦清楚的人,看到魔法防具之後,將狐疑的眼神落到了伊萊身上。畢竟他在一年級的時候就已經能登報和人辯論,看著是個顯而易見的鄧布利多派,又和亞瑟.韋斯萊共同研制了魔法電話,看起來實在是十分有嫌疑。

  這些懷疑的人大部分也沒什麼惡意,只是一種好奇的揣測,最多私底下悄悄問他能不能大批量提供魔法手環,價錢好商量。伊萊佯裝沒看懂暗示地拒絕了他們,表示自己也沒什麼頭緒。但也有那麼一小部分人,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滿是惡意,斯內普走在他們中間,對他們頗有條理的質疑神色緊繃。

  「我們就沒有什麼別的更重要的事可以討論了嗎?」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問,眉宇間顯出幾分不耐煩,看似不經意地將他們的注意力拉回來,「我們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嗎?這種小角色,別在意。」

  斯萊特林們不知道是覺得他說得有道理,還是接下去要開進行的事的確重要,話題終於從伊萊身上轉開,拋向別的地方去了。斯內普一個人走在後面,經過一間教室門口時頓了頓,伊萊無聲地拉開門,兩人安靜地對視了一秒。

  「多注意點。」斯內普嘴唇幾乎不動地說,越過他面前,和其他斯萊特林的同學一起走掉了。

  我要怎麼注意?伊萊很輕地嘆了口氣,將空教室的門重新關上,難得感覺到一絲煩躁。

  隨著時間推移,情況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好轉。食死徒的恐怖行動依然在繼續,而且愈演愈烈,魔法防具的地位也隨之水漲船高,到最後甚至已經到了人手一條的地步——伊萊在一次霍格沃茨學生觀察中發現,許多不同學院的學生都已經戴上了防具,看來它確實起到了自己應盡的效果,這讓他們的發明行為本身變得意義重大。

  雖然對他個人來講,帶來了更多的壓力和擔憂,但是伊萊可以肯定地說,對於鄧布利多的問題,他的答案是否定的。即便讓他再選一次,他也還是會把這些東西做出來——他能看到它們帶來的改變,這毫無疑問是個偉大的事業。

  雖然他個人的情況確實沒有好轉。在暑假來臨時,伊萊曾經想過要不要也干脆留在學校算了,但霍格沃茨的暑假是不能留校的,他只能心事重重地登上了霍格沃茨列車,對即將到來的暑假感到擔憂不已。

  不過等到車開到快到倫敦時,他又變得高興起來了:無論如何,他有一年沒見父母了,能夠再次相聚,足以抵消掉其他所有的顧慮。

  列車駛進國王十字車站時,不知道為何,周遭冷得異常——明明是七月份的天氣,卻好像炎熱的暑氣與聒噪的蟬鳴都在同一時刻消失不見。列車一點點向車站駛近,那種與家人團聚的喜悅,似乎正慢慢從他的身體中抽離……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別的同學也同樣一頭霧水。但大家顯而易見的都情緒低落,似乎有誰把他們的快樂在同一時間一起吸取走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沉悶而凝重。

  在心底隱隱升起的不安中,伊萊帶著自己的行李,快步向站台上走。他的媽媽就在不遠處,他看到了她,他加快腳步向她奔去——

  他的腳步突然停住了,整個人頓在原地,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僵硬地拉著自己的行李,完全無法動彈。

  有什麼人在他身後靠近,在他的耳邊輕聲說話。

  「伊萊.史密斯……」來人輕聲說,聲音輕細而嘶啞,幾乎像是蛇在吐信。

  「找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滾滾的大熊貓的地雷~


第34章

  在盛夏季節,如墜冰窖,是什麼感覺?

  一股森冷的寒意從他的耳後侵襲而來,瞬間擴散至全身。伊萊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僵硬得近乎痙攣。

  在這個剎那,周遭的一切都仿佛被按了靜音鍵。他仿佛被剝離了對世界的感知,一個人隔絕在真空玻璃罩裡,外面的人無聲地來來去去,像是黑白老電影裡靜默的慢鏡頭,而他獨自站在屏幕前旁觀一切,對面的電光幻影都與他沒有關聯。

  他想要出聲,想要不顧一切地大喊,讓車站裡的所有人都趕快跑,跑得越遠越好。那個連名字也不能提的黑魔頭此刻就站在他的身後,那個以血腥手段黨同伐異的暴君,視生命為草芥的惡魔。而他站在魔王身前,仿佛在無意中成為了死神的引路人。沾染著死亡氣息的鐮刀近在咫尺,只要執行者的一個念頭,就能殘忍地收割殆盡他所珍視的一切。

  他發不出任何聲音,嗓子裡像是灌滿了冰與風,只能發出呵呵的響聲。他的瞳孔放大到幾近渙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想將頭向後偏,但他此時如同生鏽的機器一般,身上的每個零件都發出不堪重負的、讓人牙酸的響動,只有瞳孔轉到了最大的角度,隨著他僵硬的動作,終於稍稍向後側了一點。

  他看見了兜帽的一角。

  「別緊張,伊萊.史密斯。」他身後的人嘶嘶地說,聲音黏滑而陰冷,像是低溫的冷血動物在身上爬過的滑膩觸感,讓人渾身的汗毛都在向上豎。

  「我沒有惡意,當然……天才的巫師是很可貴的。如果選對了路,這份才華將幫助你走向非凡,獲得名聲、地位、榮耀、和你想像不到的一切……我注意到,你很擅長發揮你的才能,是的,這很好,值得驕傲。不必疑慮,我一向非常欣賞有才華的巫師,上天選擇了你,給予你魔法這樣的天分,你當然應該將它完全運用出來,否則就是一種巨大的浪費。」

  沒有直接被阿瓦達索命,這讓伊萊的感覺好了一些。他的體溫和心跳似乎逐漸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漸漸能感知到自己劇烈跳動的心髒和幾乎屏住的呼吸。他試著轉動眼珠,無聲地看向四周,看到站台上的孩子奔向自己的父母,貓頭鷹在籠子裡莊嚴地四下張望,貓頭鷹和蟾蜍的叫聲混雜在一起,人們呼吸有點沉重,但卻依然欣喜於久違的重逢……

  他意識到自己不能輕舉妄動,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間,這裡上演的畫面就會從親人的相聚變成永別。

  「我是……一名……混血巫師。」他聽到自己吃力地顫動著嘴唇,聲音沙啞地說話,像是許多年沒有說話一般,陌生得他自己幾乎都辨認不出來,「我的爸爸……是個麻瓜……我不可能……去歧視他……」

  「愚蠢的想法。」伏地魔在他身後輕聲評價,聲音裡帶著不加掩飾的輕蔑,「你的母親給了你高貴的血統,聰明的頭腦,血脈中的魔力,你卻把這一切的功勞歸功在你那平平無奇的麻瓜父親身上。生活在麻瓜世界給你帶來了什麼?當你在接觸到魔法的那一刻就應該發現,沒有魔法的麻瓜都是一些劣等種,上天賜給你魔法,是將你與他們劃分出區別,而不是要你主動去和他們徹底混為一談,那是對魔法天賦的一種褻瀆。」

  力氣似乎漸漸積蓄了一些,伊萊定了定神,垂眸看向自己推著行李的手。它們緊緊地抓握住行李車的橫柄,骨節用力到泛白,掌心被硌得難受。這份恐懼加持下的疼痛讓他更加清醒了一些,他無聲地、慢慢地呼出一口些微顫抖的氣。

  「我認為我在麻瓜世界學到的東西,似乎在魔法界發揮了一點用處。」他聲音很小地說,自己都意外於自己竟然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對伏地魔發出小小的挑釁,「如果麻瓜的東西真的全無用處,我想……你也不會出現在這裡,注意到我這個剛剛在霍格沃茨上完三年級的學生。」

  身後的伏地魔輕聲笑了。

  他的笑聲低沉中帶著詭異的尖銳,幾乎能從那樣的聲音裡聽出殘酷的冷漠。伊萊屏氣凝神地聽著他自顧自冷冷地笑起來,幾乎以為自己下一秒就會迎來一個鑽心剜骨。

  但是並沒有。伏地魔的聲音變得更加輕緩,詠嘆一般地說:「啊,是的,你的那些小小的奇思妙想,稍微帶來了一點小麻煩。你有承襲自萊斯特蘭奇家族高貴的血統,卓絕的天賦……在發現你那些有趣的小把戲時,我就一直打算見一見你。不過鄧布利多的反應有點太過激了,他一直試圖阻止我找到你……但這是沒用的,偉大的伏地魔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當然看得穿他那些無用的愚蠢布置,我假設你也有這樣的覺悟,與高貴的伏地魔為敵,要面對什麼樣的後果。」

  伊萊僵立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他的目光直視著面前的手推行李車,隔著貓頭鷹的籠子,看見了正在等待著兒子出現的琳達.史密斯,她一直沒等到兒子出現,開始有點擔憂地東張西望了,伊萊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被她看見,一時間感到非常恐懼。

  在他身後,伏地魔幽幽地開口,他的聲音變得輕柔了,更靠近了一些,幾乎是在對著他的耳朵說話。

  「沒有秘密能瞞得過伏地魔大人,伏地魔大人看得到你內心最深處的恐懼……是的,沒錯,我知道你並不是個沒有頭腦的魯莽白痴,你在害怕,害怕自己的行為累及到家人朋友,所有你重視的人,你擔心因為自己所選擇的道路,讓無辜的人因為你而受到牽連……你的良心不安,這會成為你永遠的噩夢。」

  伊萊的瞳孔極度收縮,伏地魔似乎當真看得到他的內心,每句話都能精准地戳中他最為恐懼不能言說的部分。

  「你是個聰明人,你應當明白……保護在乎的人最正確的方式,就是不要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跟著鄧布利多能帶給你什麼呢?東躲西藏,朝不保夕的日子?擔驚受怕,痛失親人的哀慟?又或是明明有著出眾的才能,卻只能被藏在幕後,被用各種各樣的借口搪塞,毫無回報地榨取價值?鄧布利多覺得這些困難你都能克服,能為高尚的事業犧牲。但是你應該明白,如果你選擇為伏地魔大人做事……那麼一切犧牲都不會發生。」

  伊萊沉默著,沒有說話,他的視線終於和母親的視線對上了——琳達.史密斯先是疑惑,盯著他看了幾秒之後,突然臉色大變,瘋一般朝他衝了過來。

  「巫師至上,並不是難以接受的憑空妄想,是每個巫師心底最深處的願望。」伏地魔的聲音回蕩在他耳邊,像是一種入腦的魔音,「將一種意志貫徹到底的過程總是會有一些血腥,變革的征途上充斥著非暴力不合作的老頑固,還有不敢改變現實的蠢貨。但是想想看吧,等到它最終取得勝利的革新,成為新的普世思想之後,勢必要重新規範秩序。這種秩序是寬松還是嚴苛,關乎到每個人的生活,為什麼不親自參與到它的制定中呢?我們都很清楚,秩序的制定需要一些頭腦聰明的人,或許保有一些善良對所有人更好……你應該已經發現,你天生擁有出眾的天賦,守護的能力,而實現這一切,只需要你做出正確的選擇,棄暗投明。」

  史密斯夫人臉色煞白地向著兒子拔足狂奔,穿過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瞳孔緊縮地抽出魔杖指向伊萊身後,歇斯底裡地高喊:「昏昏倒地!」

  她拿著魔杖的手在劇烈地顫抖,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喊出魔杖的時候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哭腔,顯然被嚇壞了。伊萊沒有動彈,伏地魔在他身後沒有動彈,這道咒語像是泥牛入海,消融在空氣中,剎那間就消失不見。

  突然出現的咒語光芒將站台上的其他人都嚇了一跳,人們開始四下張望,終於發現了身披鬥篷、戴著兜帽的不速之客。剎那間,尖叫聲與哭喊聲混成一片,幻影移形的爆鳴聲混雜著人們四散奔逃的腳步聲,只一個瞬間,平和喜悅的重逢之地,就變成了令人絕望的逃殺現場。

  伏地魔沒有再留,他在伊萊身後化作了一團黑霧,帶著陰冷的氣流掠散,像一道寒風刮過每個人的胸口。空氣中莫名的低壓隨著他的消失,似乎立刻也消散無蹤,只有他的話音還回蕩在空氣裡,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次愉快的見面,伊萊.史密斯……我期待著你的答案。」

  伊萊怔怔地站在原地,像是剛從一場噩夢中艱難地驚醒。他手腳四肢都恢復了力氣,第一時間看向他剛才屏氣凝神,不敢連累的同學和他們的家人,卻只看到他們帶著驚懼猜疑地看向自己,離他遠遠地站著,在他周圍隔下一圈近乎真空的屏障,他孤零零地獨自站在正中心,仿佛是某種萬惡的傳染源,被所有人遠離摒棄。

  死神已經帶著他的鐮刀離去,而他被視為帶來災厄的不幸者,周圍的視線似乎正迫不及待要將他處以極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挖下一個坑、九九、柒、奶茶、鄧布利多最偏愛的學生的地雷,杏芷的地雷×2~


第35章

  在被伏地魔的到來打破站台上原本的平靜時,還有許多人沒來得及從站台上離開。

  巫師家庭的反應基本上都奇快:在接到孩子之後,他們第一時間就會帶著孩子幻影移形回家,現在這樣的世道,在外面多待一會兒都不安全,你在明,戴兜帽的敵人在暗,小心謹慎低調行事總是不會錯的。

  當然,也有相應的例外,一些純血巫師家庭在談論到伏地魔和食死徒時,甚至能面帶驕傲之色。

  「我們這個假期能和一位大人物見面。」沃爾布加.布萊克面帶矜持地微笑著說。她慈愛地撫摸著小兒子的頭發,對一旁面露不耐之色的大兒子視而不見。

  「准備好了嗎,雷古勒斯?」她語氣溫柔,鼓勵地看著自己的小兒子,「我想你已經准備好了。」

  「是的,媽媽。」雷古勒斯點了點頭,帶著一點向往,肯定地說,「那位大人的理念是絕對正確的,巫師至上,我們面對麻瓜的時候不該一味躲躲藏藏……這會讓巫師被限制在自己隱秘的小天地裡,但世界有這麼大,每一名巫師都應該能夠光明正大地走在陽光下。」

  「說得好。」沃爾布加贊許地頷首,稍稍俯下身來,在小兒子耳邊輕聲低語,「家族並不會公開和你一起站到那一邊,你知道……高貴純潔的布萊克家不需要攀附誰生存,不管對方是何等的大人物。但我們都相信你選擇了一條正確的道路,孩子,我們為你感到驕傲。」

  雷古勒斯的唇角彎了一下,微笑著接受了媽媽的稱贊。他今年成為了斯萊特林魁地奇球隊的找球手,一年過去,他的個子明顯地抽條,人也結實了一些。母親美麗的臉龐在看向他時慈愛又溫和,任誰見了這母慈子孝的一幕都要心生羨慕。

  站得離他們最近的西裡斯.布萊克卻對這一切漠不關心。他轉過臉,看著不遠處的朋友——萊姆斯和他的父母正在向站台通道外面走,彼得的頭渴望地左右晃動,不知道在看什麼,樣子顯得有些滑稽。

  大概是在找那個他挺有好感的女孩子吧。西裡斯漫不經心地想。他感到強烈的無聊,開始在心裡盤算這個暑假什麼時候翹家去詹姆那邊,為剛才沒能和詹姆一家直接離開感到由衷的遺憾。

  不管干什麼都好過在這裡傻站著。西裡斯的視線向外移動,看到詹姆迷戀的女孩莉莉.伊萬斯站在她的父母面前,正在和他們說話;她的手拽著……西裡斯皺了皺眉,盯著被伊萬斯拽著的斯內普看了一眼,覺得幸虧這一幕沒被詹姆看到。

  上天作證,不是他詆毀朋友,是詹姆戀愛腦起來真讓人有點受不了。

  變故就在這一刻發生。

  突然爆響的魔咒,氣息可怖的黑袍,迅速擴散的恐慌,四散奔逃的人群……西裡斯一驚,盯著像影子一樣附著在伊萊.史密斯背後的黑袍人,幾乎一眼就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在他身後,他的母親和弟弟沒有半點慌亂,他們退了退,將自己巧妙地融入一片陰影,安靜地看著這混亂的場面,袖手旁觀。

  「看啊,雷古勒斯。」沃爾布加充滿欣賞地輕聲說,「多麼的強大,富有魅力,充滿力量。我想唯有這樣的人,才能闖下那麼大的一片事業——引領時代變革的總是當下獨一無二的英雄。」

  雷古勒斯反而遲疑了一下,頓了頓,才說:「我以為面對偉大的事業,大家都應該表現出追隨和欣賞,而不是……」

  他環顧四周,將人們臉上的驚駭與絕望盡收眼底,輕輕皺起了眉。

  「而不是這麼的……畏懼與恐慌。」

  「別在意,雷古勒斯。」沃爾布加不以為然地說,「固步自封、不願朝前看的蠢貨無論什麼時候,總是那麼多。仔細觀察你就會發現,真正的聰明人都知道,他們應該做出的反應究竟是什麼。

  雷古勒斯沒說話,他的視線轉向另一邊,看到了高他一個年紀的學長,西弗勒斯.斯內普。

  他臉上露出的表情不是畏懼,而是前所未有的鮮明焦急。

  「離開!快離開!莉莉!帶著你父母走!」斯內普急切地說,反應奇快地反手拉住莉莉,就要帶著她向外跑,「那是黑魔王!他對麻瓜很不友好,快往站台外跑——」

  他用力拽著莉莉,卻沒拽動,愕然地轉頭看她,發現她轉頭看著伏地魔的方向,面露焦慮。

  「他和伊萊站得那麼近!」她急切地說,美麗的臉上滿是擔憂,「伊萊會不會有事?他一個人在那兒!我們應該——」

  「他不會有事!」斯內普煩躁地說,他的聲音不自覺抬高了,「你沒看到嗎?黑魔王找他有事!他身上連個傷口都沒有!他和你不一樣!他——」

  斯內普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

  「——身份高貴!他有純血巫師背景!他可以隨心所欲,有恃無恐,但是你不行!快走,食死徒殺起麻瓜來根本不管他們是誰的親人!」

  莉莉回頭看他,短暫地愣了一下。斯內普臉上滿是急切,下一秒,他的手被莉莉甩開了。

  「謝謝,我知道你是好意,西弗。」她匆匆開口,聲音急促地說,「你帶著我的父母走——我得去伊萊那邊,誰也不能確保他是安全的——佩妮還在考試!她等著在畢業舞會上見到伊萊!如果他在我的面前出事,而我只顧自己逃命,我怎麼和佩妮交代?我自己也會看不起我自己!」

  「莉莉!」斯內普急促地說,伸手去抓她,卻抓了個空。他站在原地,猶豫著,面露掙扎,眼見莉莉不管不顧地回身跑向遠處的伊萊,用力咬了咬牙,還是拔足跟了上去。

  伏地魔已經離去,人們將伊萊隔絕在風暴中心,圍攏成一個空曠的台風眼,像是他身上攜帶著什麼傳染性極強的病毒。

  莉莉朝他跑過去,斯內普跟在她身後,他們都劇烈地喘著氣,心快跳出嗓子眼——但他們都沒有到達自己的目的地,而是被人群中突然出現的魔法部傲羅攔在原地。他們是魔法部今天專程派來站台駐守,保護霍格沃茨特快平安抵達的保險,但在面對伏地魔時,不能苛責他們反應得不夠迅速。

  現在他們站出來了,將伊萊和人群徹底隔離開來,拉開瘋了般奔向他,將他緊緊抱在懷裡,驚恐地立刻就要幻影移形離開的琳達.史密斯。

  「抱歉,女士,你不能帶他回家。」傲羅們嚴肅地說,「他剛剛和伏地魔近距離接觸過,伏地魔臨走時還喊了他的名字,不排除他被施了奪魂咒的可能性——我們需要帶他去聖芒戈走一趟。」

  伊萊安靜地躺在聖芒戈的病床上,睜著眼睛,無聲地注視著病房白色的天花板。

  有什麼人進來了,拿著什麼東西,在他身上來來回回地掃——今天的第四次。

  平常在霍格沃茨校醫院沒什麼感覺,到了這兒才發現,巫師們其實也是會使用類似麻瓜醫療的機械的。他們一方面在精神上不予言說地歧視著麻瓜,一邊把麻瓜的科技造物拿來加以魔法改裝,取得更優於麻瓜科技的功能,它就搖身一變成了魔法煉金造物,可以用來嘲笑麻瓜的愚鈍。

  伏地魔的思想想必也不外乎是這樣了,伊萊漠然地想。他頭一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伏地魔之所以能強勢崛起,並不是因為有那麼多巫師都被他蠱惑得昏了頭,而是他的一些說法本身就是大部分巫師所想,他們不謀而合。伏地魔不是一個憑空出世的惡魔,而是每個巫師心裡優越感的負面集合。

  這可真是挺有趣的,似乎很有一些展開研究的價值。但伊萊現在沒有深入思考的力氣,他在日復一日的檢查與盤問中變得麻木而疲倦。

  「伏地魔對你說了什麼?」有人問他,這是這幾天裡的第十九次。

  「一些非暴力的拉攏。」伊萊波瀾不驚地說,語氣平緩沒有起伏,連眼珠都沒有動一下,這是他第十九次回答這個問題。

  「你這樣的小孩……」魔法部不知道哪個司的人輕聲嘀咕了一句,帶著不信任的目光看了看他,「你認為你是什麼方面吸引了神秘人?讓他專程來見你,並且這麼客氣?」

  「問得好,我也想知道。」伊萊淡漠地說,掩住微微轉動,終於看了來人一眼,「另外我還想知道,魔法部的各個部門是不會共享資料庫的嗎?需要把一個問題翻來復起地問上十幾遍?恕我直言,你們的辦公方式真的有點落後。」

  魔法部的工作人員臉上有些尷尬,也微帶了一絲被冒犯的惱怒。他又問了幾個自以為尖銳的問題,伊萊沒什麼精神地一一回答完畢。不能怪他沒有精神,如果你在幾天內將同樣的一些問題反反復復回答上數十遍,所有人依然拿你沒說真話的眼神看著你,你也會在煩躁過後,感到深深的無力。

  這個部門的人也沒有問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目光嚴厲地盯了他許久,終於放棄地離開了。伊萊繼續盯著病房的天花板,沒過多久,門再次響動,有人走進病房,在他床前坐了下來。

  「我做了什麼錯事嗎?」伊萊突然開口,轉過臉,看向他的媽媽。

  「沒有。」琳達.史密斯堅定地說,短短幾天時間,她的臉頰就迅速地凹陷下去,瘦了一大圈,顯得極其憔悴,「你從神秘人手裡逃過一劫,兒子,非常幸運,非常不容易。」

  「我也是這麼想的。」伊萊平靜地說,聲音帶著隱隱的壓抑,「多謝你,媽媽,你讓我確信,我是一個劫後余生的幸運兒,而不是剛追隨伏地魔殺了什麼人,被魔法部當場抓獲,關在這裡。」

  「伊萊!」史密斯夫人難過地說,「別這麼說自己,我們所有人都知道不是這麼回事——大家都親眼見著的!魔法部只是出於安全考慮——鄧布利多正在為你游走在各個部門之間,他非常反對魔法部檢查不出異常還要把你扣在聖芒戈,他明確地表示,他的學生應該去自由地過他的暑假。我想魔法部已經快頂不住他的施壓了——他們今天來得特別勤,是不是?這是放走你之前最後的不甘心。」

  「抱歉。」伊萊深吸口氣,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一些,聲音很低地說,「我沒有怪你們的意思,我能想得出情況有多麻煩……如果當事人不是我,是別人,我可能也會心存顧慮,被伏地魔盯上又毫發無傷,畢竟這麼難得,是不是?讓我們內部開始互相猜疑,他的目的就是這個。」

  真是明晃晃擺在台面上的陽謀,所有人明明都知道,偏偏卻又無可奈何。

  「不怪你。」史密斯夫人輕輕說,鼻音很重地清了清嗓子,「別想這個了,想想別的事情……對了,佩妮,你的那個麻瓜朋友,你們今天是不是約了什麼事情?她今天把電話打到家裡來,問起你的情況,我知道你們有貓頭鷹通信,不過似乎並沒有說到這件事情。」

  「我們……」伊萊愣了一下,猛地坐起身。他坐在床上,怔了一會兒,又慢慢躺回去。

  「是的。」他輕聲說,閉上了眼睛,將臉轉到一邊,「本來有,但我只能失言了。」

  他想起了佩妮的畢業舞會,在登上霍格沃茨特快回家的前一天,他們還說起了這件事,伊萊還想著回家第二天就去市中心的商場逛逛,買一身合適的西裝回來。在這裡待著的這幾天模糊了他的時間觀念,也讓他將這件事完全拋在了腦後。他覺得自己似乎是刻意不去想它的,因為就算時刻惦記著,也只能是有心無力而已。

  「她說什麼了嗎?」伊萊低聲問。

  「說讓你不用掛念著那件事,她已經做好了別的安排。」史密斯夫人說,「她拜托我告訴你……她過得很愉快,只是沒能見到你有點遺憾,希望你能早日離開聖芒戈。她還問我能不能來醫院看你,我告訴她魔法部不允許我和你爸爸之外的任何人去看你,她很失望,不過表示能夠理解。」

  伊萊轉動視線,盯著天花板,安靜地想了一會兒。

  「你覺得她說的是真的嗎?」伊萊問她,「關於我失約了,她另有安排,過得很愉快這件事。」

  史密斯夫人看了他一會兒,反問他:「你心裡有答案嗎?」

  伊萊默不作聲,史密斯夫人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

  「你可以之後自己去問她。」她溫和地說,「錯過特殊的時刻固然遺憾,但未來還長著呢,別困囿於這裡,繼續向前看,打起精神,我的小男子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素律、妙、星星的地雷,柒的手榴彈~


第36章

  從聖芒戈回到家後,伊萊的處境依然沒有迎來太多好轉。

  《預言家日報》對很多食死徒所做的惡事視而不見,不知是心之所向還是畏懼所至,在涉及到伏地魔的報道時,往往過分謹慎。而這次他們卻大張旗鼓地花了大量篇幅,語句誇張地描述著一個「被伏地魔另眼相待的男孩」,一改兩年前對他的冷嘲熱諷,仿佛對說過他不自量力這種事一下子就完全失憶,開始別有用心地將注意力不由分說地落到他身上。

  真是份很懂得衡量強弱差距的報紙,拿伏地魔沒辦法,對著他這個學生倒是很來勁,什麼招數手段都用上,伊萊對此無話可說,只能給它鼓鼓掌。

  拜這份魔法界發行量最大的報紙所賜,這麼一番報道下來,人們好像都不再關心伏地魔怎麼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傲羅的包圍中,悄無聲息、大搖大擺地國王十字車站的站台,轉而一窩蜂去研究他怎麼特殊了,值得被伏地魔看進眼裡。

  這屬實是一種相當無理的假設,但悲劇的是,很多人似乎真的因此探討起來。好在現在是暑假,報紙上畢竟沒有無所顧忌到直接登出他家地址,這讓他過得還算平靜,否則現在他一定就像為魔法電話奔走時那樣,每天都被大批貓頭鷹捎來的信件淹沒,那真是種讓人完全不願意回想的麻煩回憶。

  沒有信件的日子裡,伊萊除了閱讀魔法界和麻瓜界的報紙,剩下的時間幾乎無事可做。他們家今年去奧地利的旅行計劃,從伏地魔出現的那一刻就徹底泡湯。整個暑假,沒有朋友來看望他,所有寄往他家的信件被拆開來檢查,他不被允許出太遠的門,打從走出家門的那一刻起就在被人監視,對方的監視水平還堪稱糟糕,每次都顯眼得要命,又或者說根本就是完全不怕被他看到。

  明明就打從心底裡根本不相信他能折騰出什麼大事來,偏偏還要打著認真做事以防萬一的旗號,在他這裡虛度時間。伊萊站在自己的房間裡,透過窗上的玻璃向外看,麻瓜的世界依然是這樣陽光燦爛,街道被照得明晃晃,高大的樹木蔭天蔽日,在地面投映出深濃的夏意,一切都仿佛帶著無憂無慮的簡單美好,他看在眼裡,卻有種已經回不去那種平靜生活的惻然。

  他無意識地盯著窗外悠悠走過街道的一對年輕人看。十幾歲的少男少女戴著寬檐的帽子,手裡拿著冰淇淋甜筒,愜意地牽著手走過沒有煩惱的盛夏。他不期然地想起之前的假期,他曾經拖著佩妮的行李箱,和她一起走過科克沃斯小鎮長長的街道,前方的路仿佛沒有盡頭,但他們誰也不覺得難捱,散漫地一路向前走,並不在乎終點在何方,沿途的風景才是全部的收獲。

  那樣的輕松愜意,距離現在似乎已經過了很久。

  「伊萊?」房間門被敲響,史密斯先生探頭進來,「你媽媽讓我來叫你下去吃飯——今天有你喜歡的香煎小羊排,你最近瘦得厲害,需要多吃點。」

  好的,這就來。伊萊從出神的狀態裡掙脫出來,回身應了一句,跟著父親一起下樓。史密斯先生走在他旁邊,親昵自然地搭著他的肩膀,父子兩個一如既往相處得像兄弟一樣。

  「傷口還會疼嗎,爸爸?」下樓的樓梯走到一半的時候,伊萊突然問他。

  史密斯先生停下腳步,轉向他。父子兩個在樓梯的緩台上站住,廚房裡的史密斯夫人對此一無所知,她揮動著魔杖,指揮著食材自己飛起來,在盤子上形成相應的擺盤,這是個對施法精度頗具考驗的魔法,她實施得專心致志。

  「當然已經不疼了,伊萊,已經過去一年多了。」史密斯先生溫和地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薄薄的襯衫下是深深的疤痕,黑魔法在他身上留下了永久的印記,牢記著他曾經受過的折磨。

  「但問題的關鍵不是我的傷口到底還疼不疼。」他敏銳地指出,看向自己的兒子,「你又開始擔心了,是嗎,伊萊?你最近的臉色一直很差,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嗎?」

  「沒有。」伊萊很快地搖了搖頭,朝父親坦誠地笑笑,「我會不自覺地想得多一些……但是並沒有又發生什麼事,爸爸,別擔心。」

  「我和你媽媽真的很擔心你。」史密斯先生嚴肅地說,很輕地嘆了口氣,「伊萊,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憋在自己心裡,那會特別不好受,爸爸媽媽很願意幫你解決你面對的難題。」

  「不是所有問題都是能靠愛和團結解決的。」伊萊聲音很輕地說,眼神微暗。

  他們兩個又對視了一會兒,伊萊聳了聳肩,露出個明快一些的笑來,推著父親向樓下走。

  「好了,爸爸,我心裡有數——我們都知道彼此在煩惱什麼,也都解決不了,這沒辦法。但是這句話我也送給你和媽媽,我們都別想太多,相信彼此就足夠了。我是真的這麼想,你們也都知道,我不會干出什麼頭腦發熱的蠢事,放心。」

  史密斯先生和夫人都並不覺得真的能放心他,任誰遭遇到這樣的事,都難免被打擊得意志消沉,而剝奪一個少年的意氣風發,就像是要將他攔腰折斷摧毀一樣殘忍。但讓他們都感到驚訝的是,這天之後,伊萊的狀態竟然確實一天天地好轉了起來,從偶爾眼神中能看出暗淡和陰郁,到最後除了面對魔法部蹩腳的監視時多少顯出幾分不快,基本上已經恢復到和從前沒什麼兩樣。

  他沒有流露出脆弱的、需要父母更多擔心的部分,作為父母,也只能尊重他的想法,選擇完全相信他。史密斯先生和夫人都表現出一切恢復如常的樣子,只在私底下相對著深深嘆息。

  這樣的世道,連孩子都已經失去了任性的資格,實在是一種悲哀。

  當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重新擠滿了霍格沃茨學生的時候,站台上肉眼可見,到處都是緊繃著臉,警惕戒備的傲羅,似乎是覺得伏地魔上次在這裡出現,這次依然會在老地方如約而至,來赴他們的約一樣。伊萊對魔法部這樣的准備不置可否,倒也確實不能說他們准備得不對,有備無患總是好的,但指望著再和伏地魔碰面的想法就多少有點天真了,那樣的人,想必不會干出自投羅網的事。

  不過或許也有不少人和魔法部想得一樣,在看到他時,不少人的眼神都變了,他們遠遠地偷眼看他,自以為低調地小聲竊竊私語。伊萊對這樣的場面表現出視而不見的淡定,波瀾不驚地無視了魔法部工作人員在他身邊毫不掩飾地圍了個大圈,阻攔著所有想向他靠近的人。

  他循著那邊吵鬧的聲音看過去,看到詹姆就站在那圈工作人員外面,已經和他們起了爭執,他似乎完全不能理解這群人在干什麼,為什麼要把他的朋友隔離起來。波特夫婦對這種做法也明顯地不贊同,他們放任自己的兒子折騰,自己也和魔法部的人皺著眉頭說了兩句。

  伊萊對上詹姆的視線,朝他搖了搖頭,向火車看了一眼。詹姆愣了一下,隨即會意——沒必要在這裡糾纏,在火車上或者學校裡見也是一樣的,鄧布利多一定不會容許他們這麼做,這就是他們最後的能把伊萊像看犯人一樣盯住的時候了。

  他看了看伊萊,又看了看攔在他面前的人,權衡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伊萊收回視線,看到詹姆,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小天狼星,想到盧平,想到莉莉,想到……

  他的視線突然猛地一縮,在另一邊,看到了莉莉和佩妮。

  「你們還能一直把伊萊隔絕起來嗎?」莉莉生氣地說,「火車快開動了!麻煩你們讓開,我姐姐要和伊萊說幾句話!」

  「為什麼不到火車上再去說呢?鄧布利多的小朋友們。」魔法部的工作人員有點不耐煩地抱怨,很明顯,他們也覺得這麼看著一個孩子是浪費時間,「不要給我們添麻煩了,到一邊去。」

  莉莉怒氣衝衝的臉突然卡了一下,她的聲音遲疑了。

  「我姐姐……她……嗯……」

  「對不起,但我是個麻瓜。」佩妮說,她的臉變白了,聲音也低了下去,面對著巫師說出這樣的事實,明顯地讓她感到怯懦,「我沒法登上那列火車,所以……」

  「麻瓜?」有人問,語氣中充滿了驚奇和饒有興致,「你和一個小巫師是朋友?為什麼?」

  「我……」佩妮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想他說明。她愣了一下,而後一咬牙,表情堅定地仰起臉,聲音卻有點顫抖,「我們性格相投!認識了好幾年!我想我不需要和你解釋更多——」

  「讓開。」有人站在魔法部的工作人員身後說,聲音輕而冷,「你擋到我的朋友了。」

  佩妮的聲音立刻停住,她猛地探身去看,聲音急切地叫他:「伊萊!」

  魔法部的人轉過身,顯然沒想到伊萊會走過來。他不滿地說:「嘿,你不能老實待著嗎?別給我們的工作添麻煩。」

  「你們不能把注意力用來搜索伏地魔嗎?說不定他就在哪個柱子旁邊等著呢。」伊萊冷淡地說,他的語氣第一次這麼不耐煩,讓魔法部的人都愣了一下,盯著他看了幾秒。

  他沒有理會他們的打量,一步就走出他們的包圍圈,來到佩妮面前。

  「喂!」工作人員在他身後難以置信地說,「回去!回到封鎖線裡!」

  伊萊回過頭來,看了他們一眼,唇角突然淺淺地彎了一下。

  「我不回去的話,你們打算怎麼辦?對未成年的我施行暴力?在沒有官方對我下達監視令的情況下?」他輕聲問,稍稍眯了下眼,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平靜地說,「我之前就發現了,你們好像唯獨對壞人沒什麼辦法,別把遵紀守法的人逼得太過分。」

  他沒再理會臉色變化的魔法部工作人員,回身看向佩妮,剛轉過頭來就嚇了一跳——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佩妮愣愣地望著他,眼睛裡突然盈滿了淚水,淚珠正大顆大顆地直直往下掉。

  「怎麼了?」他嚇了一跳,緊張地立刻看向莉莉,「發生什麼了?」

  好像沒有吧……莉莉也愣了一下,茫然地搖了搖頭,佩妮胡亂地抬手抹了把眼淚,但完全止不住,她定定地望著他,從未在她面前顯得如此脆弱。

  「對不起,我只是嚇壞了……」她哽咽著說,聲音變得斷斷續續,哭得一抽一抽的,「莉莉——說你——被大魔頭盯上了,你們的政府又把氣撒在你身上,盯著你不放。他們不讓我來看你——我、我不知道——你媽媽說你還好,但是我看不到,我整個暑假都在擔心,我——」

  伊萊被她說得一怔,片刻過後,他很輕地嘆了口氣,幾乎像是在苦笑著嘆息。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他說,「讓你擔心了,我很抱歉……別哭了,需要手帕嗎?我認識你那天你明明很能忍眼淚的,現在怎麼這麼忍不住了。」

  我不知道!佩妮搖了搖頭,拒絕他再用變一個手帕給她。她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無奈中帶著點笑意的臉,擔憂地問他:「你不害怕嗎?我怕得要命,最開始那幾天覺都睡不好……」

  短暫地停頓後,伊萊彎起唇角,輕輕地笑了一下。

  那些關於前途和未來的輾轉反側,午夜時分從噩夢中驚醒的冷汗涔涔,他從未和任何人說過,一直沉甸甸地壓在心裡,現在卻突然覺得沒那麼難以開口了,這些壓抑的情緒似乎也不再那麼重要。

  「當然也是害怕的。」他輕聲說,抬起手,掌心虛虛貼著她的臉頰,拇指輕輕幫她擦了擦眼淚,稍稍垂下眼簾。

  「但是現在感覺沒那麼怕了。」他說,「或許是因為有你幫我把眼淚流盡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阿離的地雷~


第37章

  「你好像有點變了。」

  萊姆斯.盧平對伊萊說,他觀察了伊萊一會兒,得出了這個結論。

  學期已經開始了半個月,他卻好像還是第一次見到伊萊來到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裡。情況和半個月前相比依然沒有什麼好轉;不止學校之外的世界,學校裡的同學們也都有意無意地躲著他。

  盧平本來坐在壁爐旁邊一張很舒服的扶手椅上,周圍最好的一圈椅子上幾乎被坐滿了。但在伊萊拿著書,坐在一張空椅子上時,他們離奇地在幾分鐘內紛紛大聲表示自己突然想起有事,浮誇地表演著走掉了,這一圈瞬間只剩下他們兩個。

  勇敢無畏,總是站在正義一方的格蘭芬多,對邪惡沒有半分容忍——對傳聞中被黑魔王招攬的人也是一樣。或許有的人出於畏懼,有的人出於謹慎,在這種時期,沒有人想和伊萊扯上關系;有賴於伊萊.史密斯在過去的幾年裡一直是個很受歡迎的人,所以他們也沒有什麼更過分的舉動,只這麼遠遠地和他保持著距離,以免自己陷入到某些無法解決的麻煩裡。

  從這個角度來看,外界對於格蘭芬多們都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說法顯然是武斷的。他們沒有接近他,也沒有傷害他,這和學院無關,人性在此刻表現出的謹慎總是出奇的一致。

  「是嗎。」伊萊平靜地回了他一句,語氣清淡,看起來對這種被人冷落的狀態什麼特別的反應,他顯然並沒有在渴望著有誰走上前來,向他伸出手,他並不脆弱,沒有在期待著被人拯救。

  他只是有條不紊地翻開書,平靜地說:「又是好幾天沒見了,萊姆斯,你的病好些了嗎?」

  好多了,謝謝。盧平微笑著回應,看著伊萊,不自覺地凝視了一會兒。

  幾分鐘後,伊萊突然稍稍抬眸,正和他的視線對上。盧平愣了一下,立刻想將視線移開,伊萊卻看著他,開始說話。

  「麥格教授托我帶話給你,萊姆斯。」他突然說,「我們要一起去辦公室一趟。」

  「什麼?」盧平一怔,剛想問是什麼是事,看了眼伊萊,愣了一下,意識到他是故意的。

  「……啊,好的。」盧平說,立刻站起身來,「那我們,呃,這就去?」

  嗯。伊萊應了一聲,平靜地收起書,在其他人明裡暗裡的注視中,和他一起走出了公共休息室。

  當然並不真的有麥格教授召喚這種事,他們兩個出了休息室,隨意地向上走,一路上到七樓,停在一個空教室旁邊。這裡基本上沒什麼人過來,沒課的休息日更是如此,他們停在敞開的窗戶面前,一同看著面前英國短暫的秋天,西風吹來幾片離樹的葉子,湖面微微泛起波瀾。

  「伊萊?」盧平詢問地看向他,伊萊卻只看向窗外,視線落在陽光下粼粼的湖面上。

  「我以為是你有話想跟我說。」他平靜地道,「所以找了個單獨說話的借口離開。」

  盧平微微一怔,一方面意外於伊萊竟然發現了他的想法,並立刻給他創造了機會條件,另一方面……

  他忍不住問:「為什麼你沒讓我在公共休息室直接和你說?」

  「感覺你不太想。」伊萊彎了下唇角,側過臉看向他,客氣而禮貌地說,「你給我的印像是重視友情,也重視別人的看法,很在意自己有沒有被人討厭,很渴望能夠和大家真正融入到一起。在現在這樣的時候,如果當著其他人的面和我相談甚歡,可能會影響你的人緣,讓大家對你也有看法。我覺得你的顧慮差不多就是這樣,如果有想錯的地方,請原諒我的無禮。」

  盧平被他說得愣住,他有點發怔地看了伊萊一會兒,很輕地笑著嘆了口氣。

  「你真的有點變了,伊萊。」他由衷地說,「以前的你,即便發現了這點,也並不會這麼直接地說出來。」

  「可能是這段時間的清淨,讓我的情商和社交能力多少有一點退化了。」伊萊漫不經心地自嘲了一句,彎了下唇角,態度變得自然了一些,「所以是想和我說什麼呢?萊姆斯。」

  「我想……」盧平頓了一會兒,說,「和你聊聊神秘人。」

  伊萊意外地揚起眉毛。

  「我爸爸之前曾經是傲羅。」盧平說,「很久之前了,已經快過去十年。但他從上學時的理想就是成為一名傲羅,同黑巫師戰鬥,抗爭,保衛家園,踐行自己心中的正義。他一畢業就去了傲羅指揮部,在那裡接受了三年培訓,順利通過考核,成為了一名正式的傲羅,實現了自己少年時的理想。」

  「他後來轉行了?」伊萊問,被他說的話吸引了,「你說的是「曾經是」,萊姆斯。」

  「是的,不做了。」盧平說,搖了搖頭,「算是被迫轉行吧,他工作的時候非常出色,打擊了很多黑巫師和黑暗生物……這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滿,他被記恨上了。十年前,他的家人遭到了針對性的打擊報復,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嚴重傷害,他也因此不得不放棄了傲羅的工作,帶著自己的家人開始輾轉各地,求醫問藥,平復著永遠不可能被治愈的永久性傷口。」

  他們雙雙安靜了一會兒,伊萊說:「我很抱歉。」

  是我主動要說的。盧平搖了搖頭,對他彎了彎唇角:「報復我爸爸的人就是神秘人的手下,這二十年,幾乎所有的黑巫師和大部分的魔法生物都在被他招攬,每個妨礙他們的人都勢必會被盯上,我爸爸,我們家,從來不是唯一的受害者,類似的慘劇這些年一直都在發生。」

  「他一定很痛苦。」隔了一會兒,伊萊很輕地嘆了口氣,「這麼說好像有點蒼白,但我想不出更好的說法。」

  盧平笑了笑。

  「我想他不光是痛苦,可能也會有點後悔。」他輕聲說,「後悔在那天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家人,後悔自己自以為是的英勇無畏。或許直到悲劇真正到來的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無堅不摧。他感到強烈的痛苦,這種痛苦或許一度將他摧毀,也給他帶來了這麼多年,並且以後仍要繼續的持久性折磨。」

  伊萊稍稍斂眸,沉默著沒說話,聽見盧平頓了一會兒,又說:「但是我想,他並沒有後悔自己成為一名傲羅的決定,那不僅是他年少時的理想,也是他經歷了那麼多事後,最終依然沒有改變的方向——聽媽媽說他現在加入了一個新的組織,鳳凰社,很好聽的名字。」

  伊萊愣了一下,猛地抬眼看向他。

  片刻的停頓之後,他問:「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我也不知道。」盧平說,抬手撓了下頭發,「其實我並不是想安慰你,我想這麼血淋淋的例子也起不到什麼安慰作用……但是我還是想要說給你聽,或許是想讓你知道,這世界上的倒霉鬼不止你一個吧。聽說神秘人非常擅長詛咒,我們的黑魔法防御課不得不每年換一位教授就是因為他,和他作對的人大概都會被他詛咒,運氣一般都不怎麼好。但是就像我們的黑魔法防御課教師還是有得換一樣,總還是有人會選擇站出來,站在他的對立面,明知道可能面臨什麼樣的代價,依然站了出來。」

  「確實沒有被安慰到,謝謝。」伊萊如實地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怎麼說呢,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或者誰都不會希望這個倒霉鬼真的是自己。如果有人能頂上去,自己顯然就輕松多了。」

  兩人胳膊肘抵著窗沿,並肩看著窗外稀薄的陽光與高遠的天空,沉默了一會兒。

  「對了。」伊萊平靜地說,「萊姆斯,你知道嗎,我的黑魔法防御術學得不錯,而且已經自學到了六年級課程,現在起碼有O.W.L.s水平。」

  盧平渾身都僵了一下,控制不住地一抖。他定了定神,深深地嘆了口氣,說:「我想也是這樣,而且我猜,在去年詹姆說我有毛茸茸的小問題,而你驚訝地挑起了眉的時候,你就已經心裡有數了。」

  「差不多吧,你每個月消失的時間太規律了。」伊萊說,「即便這樣,你今天依然和我說了你爸爸的事情,萊姆斯?」

  「啊,是的。」盧平低聲說,深深吸了口氣。

  「其實在公共休息室裡的時候,我也還在猶豫。」他聳了聳肩,有點勉強地彎了彎唇角,呼出口氣,站直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是你把我叫了出來。」他說,「那時我就確定,你好像有點變了,但毫無疑問,還是我記憶裡認識的那個伊萊.史密斯——即便是現在,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在疏遠你,因為一些不是你的錯誤而對你袖手旁觀,即便在處境最糟的時候,朋友也不會離你而去,我想讓你知道這點。我在霍格沃茨體會到了這種珍貴的友誼,希望你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謝謝,萊姆斯。」短暫地方怔忡過後,伊萊輕輕地笑了起來。

  他說:「我現在感覺好多了。別擔心,我心裡有數,在經歷了這麼多事之後,你不能覺得我還像原來一樣積極樂觀,但是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

  他們結束了這場氣氛融洽的談話,一起向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走。在下一層樓遇到了詹姆和西裡斯,他們倆倒是真的剛從麥格教授的辦公室裡出來——他們倆在魔法史課上實驗了自己的新發明,一種能讓人提神醒腦的無色無味氣體,但是效果有點超出預計,整個教室被淹沒在一種土黃色的煙霧當中,並且飽含類似黃鼠狼的味道,除了賓斯教授,整個教室無人幸免,全都被他們倆放倒了。

  麥格教授氣得罰了他們半個月禁閉,並把他們叫進辦公室狠狠批評了一頓,出來的時候,兩個人都有種被好好摧殘了一通的灰頭土臉,但出來就看到了他們倆,頓時肉眼可見地精神了起來。

  「萊姆斯!伊萊!」詹姆興高采烈地朝他們揮手,剛要說什麼,從走廊的另一頭過來了一隊斯萊特林三年級的學生,雷古勒斯也在其中。

  他們同時發現了對方,詹姆撇撇嘴,西裡斯看了眼自己的弟弟,收回視線,沒有任何反應。

  出乎他們的意料,雷古勒斯突然開口,說起話來。

  「你在這裡,伊萊。」他說,朝這邊走了兩步,「我剛從圖書館回來,在那裡沒找到你。」

  今天沒去。伊萊簡單地說,回身朝自己的格蘭芬多同學們點頭示意:「有事先走了,回見。」

  盧平、詹姆和小天狼星都愣住了。

  「你跟他們走?」詹姆難以置信地問,看著他,仿佛突然長出了三個腦袋,「一群斯萊特林?」

  西裡斯的視線從伊萊臉上轉到雷古勒斯臉上,來回幾次,眯起了眼。

  「你們湊在一起聊什麼?」他語調怪異地問,扯了扯唇角,說不上是譏誚還是費解,「伏地魔見面會幸運觀眾的同好分享大會?」

  雷古勒斯淡淡地看了眼自己的哥哥,沒說話。伊萊也沒有,他再次朝他們揮了揮手,轉身向雷古勒斯走去。斯萊特林的學生們安靜地看著他接近,完全沒有抗拒或是排斥,像看著一滴雨落進一片湖。

  盧平沒有說話,他緊緊盯著伊萊的臉,他面色平靜,腳步平穩,走廊的窗外稀薄的陽光照射進來,將他的臉映成明與暗的兩半,他漸漸走遠,直到消失不見,剩下他們三個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奶茶不加糖、小蒔、君零、Axhello、素律、喵子、文山粗葉木、貝貝利亞、茶蘼荏苒、上官狗剩、哦啦哦啦哦啦的地雷、哦啦哦啦哦啦的手榴彈,盡諦的火箭炮~


第38章

  「我好像嚇到你的朋友們了。」雷古勒斯說。伊萊朝他走了過來,他為他讓開了一個位置,他的三個同學立刻也向旁邊退了退,給伊萊空出自由行走的空間,看得出他們對雷古勒斯唯命是從。

  而雷古勒斯對伊萊也表現出了一個很高層次的尊重,他走在伊萊旁邊,主動問他:「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圖書館。」伊萊言簡意賅地說,「今天有點事耽擱了一下,我現在正打算去。」

  如果讓他的朋友們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會詫異於他的變化如此之大。一貫溫和的眉眼如今明明也沒做什麼表情,不知為何竟能顯出疏離的漠然,他和斯萊特林們走在一起,似乎完全不違和——或許是因為此刻他帶著的那種對一切都無動於衷的淡漠,與純血家族欣賞的高貴氣質奇異地重合。

  「你比羅道夫斯和拉巴斯坦更像個真正的萊斯特蘭奇,伊萊。」雷古勒斯說,「我不是說現在的萊斯特蘭奇,這一輩幾乎只剩下純血家族愚蠢的自大高傲了。但是每一個純血家族都曾經有著輝煌的過往,萊斯特蘭奇家同樣也有。他們是帶領家族的走向繁盛的先祖,與邪惡勢力進行鬥爭的英雄,沉睡在萊斯特蘭奇家族的墓地裡。你一定會受到他們的欣賞和歡迎,伊萊。」

  「在那之前,或許我會先被這個家族的先祖除名吧。」伊萊淡淡地說,「每一個純血家族都發自內心地維護著自己血統的純潔,即便他們沒有布萊克家族那個為一切玷污家族血統者除名的掛毯。」

  掛毯的事是小天狼星說的,他的表情表示他對此相當不以為然。

  雷古勒斯沉默了一下,沒有正面回答,只說:「如果你足夠強大,那麼在其他人心裡,你的家族的那張掛毯,你就是上面的第一個名字。」

  「即使是純血巫師家族?」伊萊問,拉開圖書館的椅子,在角落裡坐下。

  「即使是純血巫師家族。」雷古勒斯說,坐在他的對面。

  他們面對面地對視了一眼,雷古勒斯朝他笑笑。

  「你沒有完全理解,伊萊。」他認真地說,「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絕對的人人平等,智慧生命社會必然出現財富地位的差分。既然一定要有人獲得更高的社會地位,享有更多的社會資源,那每個人都希望是自己的家族——這正是純血巫師家族這些年來一直努力的意義,經過了千百年來每一代家族成員的努力,才有現在的成就,只要你足夠優秀,無論你的父親是誰,這樣的家族都不可能拒絕你,因為你的家族知道,你會帶領家族走向光明。」

  「你是忠誠的血統至上論擁護者。」伊萊沒有去翻書,他和雷古勒斯分據在方桌兩端,輕聲進行著一場極為嚴肅的對話,「你認為伏地魔所秉承的理念能讓你的家族擁有更好的前程,這是聰明人毫無疑問應該做出的選擇。」

  雷古勒斯看著他。

  「對。」

  伊萊稍稍後仰,靠在椅背上,將姿勢調整得更加放松,抬起手掌,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臂。

  「你在他那裡得到了賞識。」他說,「伏地魔派你來說服我。」

  「不全是。」雷古勒斯壓低聲音,稍稍傾身,向他靠近了一些。

  「我衷心覺得,你應該是我們這邊的。」他懇切地說,「因為你無可置疑的優秀。」

  伊萊沒有看他,依然注視著自己的手臂。

  「你在他那裡得到了黑魔標記。」他輕聲說,「我有一個朋友,一直對他很有興趣,認為追隨他能使自己快速變得強大,獲得金錢,地位,名聲,和他想要的一切。他有非常突出的天賦和才能,在你們學院應該已經小有名氣……但他連見他一面的資格都還沒有,你已經獲得了他的親自標記,正式進入了高貴的食死徒隊伍,讓學校裡的斯萊特林學生敬畏交加。」

  他輕描淡寫地問:「這是因為三年級的你比我的朋友更優秀嗎,雷古勒斯?」

  「是因為我優秀的家族。」雷古勒斯說,「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為我的家族感到驕傲。」

  「西裡斯並不這麼想。」

  「那是因為他缺乏對家族必要的認同感和使命感。」雷古勒斯頓了頓,堅決地說,「我認為這不可或缺。」

  伊萊無聲地看了他一會兒。

  「我能看看你胳膊上的那個標志嗎?」他問雷古勒斯,「我在聖芒戈聽到過很多次這個名字,他幾乎是現在巫師界所有人的噩夢,我還沒親眼見過。」

  雷古勒斯沒說話,將左胳膊放在桌上,掀起了手臂上的巫師袍。

  一個拳頭大小的黑魔標記烙印在上面,骷髏頭中吐出不詳的蟒蛇。伊萊垂著眸看了一會兒,它並不會動,和懸在屋頂上的那種顏色和質感也不盡相同,但它們都有一個同樣的特點,就是黑魔標記之下,你的人生將由伏地魔一手掌握。

  「你覺得它是一個護身符嗎?」他問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稍稍遲疑了一下,點點頭:「也可以這麼說。」

  「即使它的前提是以毀掉別的家庭的人生為代價?」伊萊問他。

  雷古勒斯深深吸了口氣。

  「不會的。」他語氣堅定地說,「布萊克家族不需要掠奪別人的生命來為自己授勛,黑魔王也不需要——現在的動蕩是一時的,只要我們的理念早日獲得主流認同,建立新的社會秩序,一切都會重回正軌。我想,我覺得……大家並不需要為此感到恐慌。」

  伊萊靜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你的想法美好得令人向往,雷古勒斯,但現實往往沒有這麼樂觀。」他冷靜地說,站起了身,「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對不對,不過我對一件事情很好奇——跟我來。」

  什麼?雷古勒斯依言起身,跟著他走出圖書館。伊萊問他:「你們已經學過博格特了嗎?」

  「學過了。」雷古勒斯如實回答,「威廉教授帶我們學了書上的那幾頁,留了作業。」

  「沒有接觸過博格特實物,是不是?」伊萊帶著他上了八樓,來到一條空走廊面前,來回走了三趟,拉開牆上憑空出現的門,率先走了進去,「我們去年上課時用到了一只博格特,亞伯拉罕教授打算明年授課時繼續使用,放在別的地方又不太方便,就把它關在了這裡。不過亞伯拉罕教授的龍痘發作得太快了,他顯然還沒來得及跟威廉教授交代……我也不知道具體在哪兒,我們可以找找。」

  他們在有求必應屋裡找了一會兒,最終在角落裡發現了微微顫動的櫃子。被關在這裡的博格特這一年顯然缺少食糧,發現了兩個活人的靠近,它激動得連帶著櫃子都在顫抖。

  「我對你心裡的恐懼很好奇。」伊萊說,抽出魔杖,對准櫃子,「記得咒語是滑稽滑稽——阿拉霍洞開。」

  櫃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團黑霧從裡面躥了出來,來到了雷古勒斯面前。

  雷古勒斯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博格特在面前驟然變化,變成了滿臉鮮血,愣愣地睜著空洞的眼睛,死不瞑目的西裡斯。

  雷古勒斯猛地抽了口氣,臉色驟然蒼白。他緊握著魔杖的手顫抖著抬起來,但剛抬到一半,博格特就再次變化,沃爾布加跪坐在地上,頭發散亂,神情驚恐地看著他,一道憑空出現的綠光將她擊中,她臉上的神情當即凝固,就這麼在他面前,毫無生氣地倒在了地上,毫不體面地死去。

  雷古勒斯的似乎完全忘記了咒語,他連連後退,博格特緊追不舍,又變成了他父親的死狀——再然後,它突然毫無征兆地再一次變化,這次變成了他自己;身上臉上沾滿血跡的雷古勒斯.布萊克,他穩穩地拿著自己的魔杖,咧嘴笑著,帶著毫不在乎的漠然表情,高高舉起了魔杖,對准了他。

  真正的雷古勒斯將魔杖猛地扔到一邊,他手無寸鐵地站著,不敢置信地看著對面的自己用魔杖對准了他,清晰而冷酷地喊出了那句咒語。

  「阿瓦達——」

  從旁邊伸出了一只手,將他用力推向了一邊。

  雷古勒斯踉蹌幾步,跌坐在了地上。他瞳孔放大,臉上依然帶著尚未消去的驚悸,愣愣地看著博格特來到伊萊的面前,再次發生變化。

  一個黑發的中年男人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正在被鑽心咒折磨。他被操控著向天花板上飛,撞向房間裡的各個角落,在巨力的撞擊中四肢軀干變形,扭曲成一個觸目驚心的形狀。雷古勒斯意識到這應該是他的父親,他幸運未曾得見的那次折磨,被博格特殘忍地復現在了他面前。

  伊萊舉起魔杖,指向博格特,但它現在正高速四處亂撞,很難瞄准。雷古勒斯試圖站起身幫忙,就在這時,博格特又一次變化,這次他認了出來:琳達.史密斯痛苦地蜷縮在地上,依然堅持著將身下的什麼人緊緊護住。咒語如雨般向她襲來,她還活著,但她完全沒有移動,她護在身下的人四肢僵硬,看起來已經先一步停止呼吸。

  伊萊這次終於對准了博格特,但在他念出咒語的前一刻,博格特又發生了變化。

  一個雷古勒斯不認識的女孩出現了:和他們差不多年紀,並不很漂亮,她有著一頭金發和一雙淺色的眼睛。

  伊萊的魔杖在半空中頓了一下,似乎自己也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畫面。金發女孩對他甜甜地微笑著,下一秒,她的眼睛,耳朵,嘴巴,都開始不斷地滲出鮮血,她同樣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像剛才出現過的史密斯先生一樣痛苦地抽搐著;她也開始不受控制地漂浮懸空,無知無覺地被撞向房間的各個角落;她最終不幸地磕在了一個尖銳的石柱上,被生生扎穿,恐怖地定格在那裡,鮮血噴湧。

  「滑稽滑稽!」伊萊厲聲說,雷古勒斯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裡帶著顫抖。

  博格特再次變化了,它沒有變成什麼滑稽的景像,依然是剛剛的金發女孩,她的身體恢復如常,像是什麼傷都沒有受過。她臉上帶著一種無禮的傲慢,嫌惡地看著伊萊,滿眼陌生,漠然地一步步向後退,沒有了剛才專注的視線和柔和的微笑,她看起來完全不認識他是誰。

  伊萊舉著魔杖,對准了她,怔了幾秒鐘後,才說:「滑稽滑稽。」

  一聲爆響後,女孩消失不見了,原地緩緩飄落一張電影海報,她剛才鮮血橫流的慘狀印在上面,上面用誇張的字體寫著:驚悚巨作震撼來襲,知名影星佩妮.伊萬斯上演鬼屋驚魂。

  伊萊撿起地上的電影海報,迅速將它卷起來,用力扔進衣櫃,砰的一聲關上衣櫃的門。

  「見笑了。」他定定地盯著衣櫃看了一會兒,而後才轉過身,面對他,「我去年上課時滑稽滑稽用得還是挺成功的,但這個博格特或許是因為第二次面對我,畫面發生了點變化。」

  他自己說完,又沉默了一下,回過身去,深深地看了眼衣櫃。

  「我和去年相比也有一些變化。」他說,稍稍垂下眼簾,表情還算平靜,有種似乎冥冥中早知會是如此的認命。

  雷古勒斯默默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什麼可見笑的。他彎下腰,撿起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魔杖,沉默了好一會兒。

  「剛才的這些雖然是幻想,但每一個類似的傷口,伏地魔和食死徒都曾經真的做出來過。聖芒戈五樓幾乎就是他的罪證展覽,顯示了他曾經摧毀過多少家庭和人生,這裡面或許不會有你的父母,但別人的父母同樣也是父母,有人全世界最為在乎,希望你能理解,不是一句時代的更迭,就能抹去每個人所遭受的一切。」

  他沉默地聽著伊萊的話,伊萊說完這些之後,頓了頓,突然清晰地說:「你剛才在博格特裡看到的最後一幕,是你自己也成了一個手上沾滿鮮血的惡魔,不在乎別人的生死,以殺戮和折磨為樂,這是你內心最深處的恐懼,你很怕自己變成這樣的人。」

  雷古勒斯握緊魔杖,堅定地打斷他。

  「不會的。」他說,說給伊萊也說給自己聽,「我不會成為一個劊子手,絕對不會。」

  「但你自己也知道,這很有可能會發生。」伊萊平靜地說,「你成為食死徒了,而這就是食死徒日常會干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會不會是那個特別,或許我也希望你能夠證明自己的正確,如果黑魔標記真的能成為一道護身符,那或許我也會對伏地魔刮目相看,認真考慮加入他的計劃。」

  他轉過身,向外走,幾步之後又停下,側過臉來,看了似乎是在發呆的雷古勒斯一眼。

  「不管怎麼說,我建議你找一些真正有腦子、會思考的朋友,去考慮這件事。」伊萊語氣淡淡地說,「恕我直言,總跟在你身後的那幾個,似乎還沒有掌握思考這種困難的技巧。如果所謂的純血家族培養出來的都是這樣的人,那似乎也沒什麼研究的必要了,隨波逐流就好。」

  那天之後,伊萊有段時間沒和雷古勒斯見過面。准確地說,是雷古勒斯沒有再找過他——在學期初頻繁地出現,多次試圖拉攏他之後,雷古勒斯最近終於變得安靜了下來,沒再繼續出現在他面前。

  不過此刻,他的面前出現了一些新的不速之客——西裡斯.布萊克一把推開公共休息室的畫像,徑直朝他走了過來,一拳重重地朝他打來。

  「小天狼星!」詹姆和萊姆斯都試圖攔他,但是沒有攔住。危急時刻,伊萊反應迅速地偏了下頭,拳頭擦著他的臉頰,重重地打在了他身後的牆上。

  「粗魯。」伊萊淡漠地評價,語氣和表情都沒什麼變化。他的無動於衷似乎更加激怒了西裡斯,他的拳頭依然抵在牆上,冷冷地俯視他,臉上滿是帶著怒意的譏誚與嫌惡。

  「很遺憾自己沒能真的姓萊斯特蘭奇,是不是?」他輕聲問,唇角帶著輕蔑的冷笑,「現在你開始為效忠伏地魔做准備了,是不是?第一步就是把你的朋友都聚集到一起,你的老朋友斯內普和新朋友雷古勒斯?他們交起朋友了,多感人的一幕啊,你和你的鼻涕精是不是早就等著這一天?」

  「你弟弟和誰交朋友是他的自由。」伊萊面無表情地說,「如果你想從現在起當一個好哥哥,真正關心起弟弟,那就去研究一下他在想什麼,而不是因為看他的朋友不順眼而胡亂發脾氣,這樣不會起到任何效果,只能顯得你不動用大腦的樣子蠢透了。」

  西裡斯的眼睛輕輕眯了起來。他這樣盛怒嫌惡中依然無意識很有驕矜高傲形像的樣子,這一刻極其地像他母親。

  「去攀附斯萊特林的人在指責我?」他輕聲問。

  「我在指責連自己看不起的人都比不上的蠢貨。」伊萊冷冷地說,「是的,就是你沒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46720的地雷~

  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伏地魔當時蠱惑伊萊時用的溫和派改革說辭,實際上就是雷古勒斯所認同的理論,在伏地魔這麼說的時候,他是真的相信,也願意加入這樣的事業。但是我們都知道的,溫和派改革很難實現,伏地魔也不是能創造那樣奇跡的領袖。

  然而這一刻,沒有上帝視角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最終正確的結果,每個人都在為了心中的信念在艱難地選擇分辨,伊萊,雷古勒斯,斯內普,詹姆,莉莉,小天狼星,盧平,每個人都要在邁向成熟的路上做出選擇,這也是這一卷的標題叫尋路的意義。

  另外,為什麼人會對另一個人產生特殊的感情呢,伊萊還沒想明白答案,但他已經知道,他的「另一個人」是誰了,冥冥中早知會是如此。

  這章是上卷中好重要的一章!點燈熬油磨了很久,快來多誇我兩句


第39章

  伊萊和小天狼星最近鬧得很不愉快,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不止格蘭芬多,幾乎全校的學生都在隱秘地關注著這件事;他們同樣都是斯萊特林家族的叛逆者,一個是有著萊斯特蘭奇血統的混血巫師,另一個則是特立獨行進入了格蘭芬多的非典型布萊克。無論是從身份還是立場上,他們的交惡都相當有深究的價值,讓人好奇不已。

  他們或許從來不是日常勾肩搭背、形影不離的那種朋友,但事實上大家都知道,他們一直關系不錯。西裡斯.布萊克的高傲疏離並不因為他是個格蘭芬多就減少半分,他和格蘭芬多最受歡迎的追球手詹姆.波特是朋友,他非常有女人緣,他性格不壞,這些都和他的難以接近完全不衝突。

  而伊萊則是除了他們那個四人組宿舍之外,為數不多幾個能讓西裡斯主動搭話的人,聽說去年他們還在一起研究怎麼改裝麻瓜摩托車,聊得相當投機,今年的形勢卻已經變化到了這個地步,不得不說,伏地魔的突然出現,對任何人來說,都能在他周圍掀起一場人心惶惶的風波。

  對於兩個朋友的交惡,詹姆感到非常煩惱。

  從關系遠近來說,他當然是應該站在西裡斯這邊——伊萊也是他很好的朋友,但西裡斯和他的其他所有朋友都是不一樣的,他幾乎像是他的兄弟了。和其他任何朋友放在一起比較,他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西裡斯,但由於這次兩邊都是他的朋友,他還是多了幾分客觀,覺得其實伊萊說的不無道理。

  「你弟弟選擇交什麼朋友確實是他的自由,小天狼星。」詹姆明確地和他分析,用肩膀撞了撞他,讓他別那麼倔,「伊萊管不著,你也管不著——說到底你是在不滿什麼呢?鼻涕精嗎?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不直接去找鼻涕精算賬呢?伊萊和你弟弟都是無辜的,只有鼻涕精讓人討厭。」

  詹姆說著說著,露出個厭煩的表情,心情也變得十分不爽,他煩躁地撇撇嘴角:「那家伙為什麼總是出現在他不該出現的地方?伊萬斯和他是朋友,伊萊和他是朋友,現在你弟弟也和他是朋友了——為什麼他總是能哄騙住那些比他優秀一萬倍的人呢?他根本不配。」

  西裡斯嘖了一聲,終於一如詹姆期望的那樣,給出了一點回應。

  「你說得對。」他說,「鼻涕精也是這其中非常令人討厭的一部分。」

  「那我們還等什麼呢?」詹姆笑起來,朝他的好友瀟灑地挑了下眉毛,「讓我們看看鼻涕精現在在哪兒——或許下節魔藥課?我覺得也很不錯。」

  詹姆和西裡斯的這次蓄意挑釁,在第二天的魔藥課上發生。彼時正是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一起走到教室,還沒開始上課的時候,大家的戰鬥力都還沒有被魔藥課摧殘消減下去太多,各自爆發了驚人的戰意,這場鬧劇最終以十來個人住進了校醫室為結果,其中包括詹姆也包括斯內普——如果他們倆不是那麼激烈的針對彼此,或許兩個人都不用進去躺著,他們的實力在同年級裡各自出類拔萃。

  好在雖然當時場面混亂,但大家最終都沒有受龐弗雷夫人無法治愈的傷。在被各自院長宣布過扣分和關禁閉的處罰之後,他們被用簾子遠遠地隔開,在那之前一直在嫌惡地互相瞪視。

  詹姆那邊有西裡斯、萊姆斯和彼得圍著,還有來看他耽不耽誤下一次魁地奇訓練的隊員,以及他那些聒噪的崇拜者。伊萊繞過那裡,先去了斯內普那邊看他,斯內普被送來時沒能帶書一起過來,他現在只能盯著天花板,煩躁地緊皺著眉頭。

  「這本喜歡嗎?」伊萊掀開簾子,將自己帶過來的書遞給他,「不喜歡的話我下午去圖書館給你換一本,你可以報兩三個書名來,我幫你找找。」

  這本就不錯。斯內普接過他拿來的書,情緒終於好了一些。他往他身後看了看,沒見到自己想見的人,看起來有點失望:「莉莉沒跟你一起來嗎?」

  「在那邊。」伊萊拇指向後指了一下,對斯內普說,「她本來是來看你的——不過詹姆先一步發現了她,開始對她不分場合的獻殷勤。這讓莉莉很生氣,現在正在那邊吵架。」

  斯內普側耳細聽,果不其然,那邊傳來了莉莉怒氣衝衝的聲音,和詹姆情緒高漲的一些沒頭沒腦的拙劣搭訕。這些聲音沒過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龐弗雷夫人實在忍受不了他們的音量,把詹姆身邊的人不由分說全都趕走了,連著莉莉一起。

  現在她也沒法過來看斯內普了。斯內普心情肉眼可見地糟糕起來,一言不發地打開書,臉上帶著清晰的煩躁與嫌惡。

  「波特那個討人嫌的自大狂……還有布萊克,蠢貨一個……和雷古勒斯完全不能比。」他惡狠狠地低聲發泄,瞪著手裡的書,像是將他當成了詹姆.波特,顯然他還一頁書都沒看進去。

  「冷靜點。」伊萊淡定地說,在他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雖然詹姆今天做的事的確是挺讓人難以冷靜的,完全是在找茬,實在是有點煩人了。」

  斯內普冷冷地撇了下唇角。

  「怎麼,你打算感謝我,讓你第一次看清了你的兩個朋友的真實面目?」他語氣嘲諷地說。

  「他其實作為朋友時挺不錯的。」伊萊沒理會他的挖苦,理性地說,「就是一旦站在對立面上,就會不太愉快,他不算是個能讓人保持尊重的對手。」

  「對手?波特?」斯內普輕聲問,他的眼睛眯起來了。

  「他配嗎?」斯內普不屑地說,報以輕蔑的冷笑,「不過是一個傲慢的、自大的、狂妄的、愚蠢的白痴而已,做我的對手?就憑他?」

  在他的不屑一顧中,伊萊反應平淡,在他的嗤之以鼻中說:「情敵當然算是對手吧。」

  斯內普猛地愣住了,他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臉色先是一白,而後慢慢漲紅。他瞪著伊萊,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中帶著被戳穿的驚愕,惱羞成怒,不安,以及深深的惶恐。

  「你——不能——」他表情僵硬,咬著牙,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地跟他說話,聲音裡帶著些外強中干的歇斯底裡,「隨便——說這種話——」

  「以前的我不會,我知道。」伊萊淡淡地說,對他緊繃的情緒無動於衷,「現在的我稍微變了一些,我以為我的朋友們都已經發現了呢。我只是不明白你的想法,西弗勒斯。」

  斯內普瞪著他,依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伊萊向旁邊側了側臉,下巴點了點詹姆病床的方向。

  「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聖誕節晚會快開始了,每年都辦,只邀請他欣賞的四年級以上的學生,每人可以帶一個舞伴。」他說,「我剛才路過的時候,詹姆已經開口邀請莉莉了。」

  斯內普急促地呼吸了一下,他緊緊地盯著他看,強壓著情緒,但聲音裡依然透出幾分按捺不住的焦躁和急切。

  「莉莉不可能答應的。」他說,聲音急促,「那個討人厭的波特——」

  「事實上莉莉應該還沒做出回應,她就和詹姆吵了起來,然後被趕出去了。」伊萊說,聲音放得很輕,這是一場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對話,「詹姆一定會再去邀請她,他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但是我注意到,你沒有任何行動,為什麼?詹姆追求莉莉追求得人盡皆知,而你甚至沒有一點表示。」

  斯內普被他問得頓住了,他沉默良久,自嘲地淡淡勾了勾唇角。

  「如果是你,你覺得哪種情況更好?」他語氣干巴巴地說,聲音裡沒有任何起伏,「被學校裡的風雲人物追求,他愚蠢自大,但是學校裡備受歡迎的魁地奇球員,家世好,成績好,還有一群同樣受歡迎的朋友。又或者是被一個髒髒的,令人厭惡的斯萊特林追求,他的外號甚至叫鼻涕精?」

  「莉莉從來沒那麼想過。」伊萊皺起了眉頭。

  斯內普沉默著,片刻之後,他輕聲說:「但是她那麼好,不應該被人用這種理由嘲笑……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師不需要這種更加負面的新聞了,她會成為格蘭芬多的笑柄。」

  伊萊看著他,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斯內普看了他一會兒,轉移了話題。

  「你竟然會主動聊起這種事。」他說,「這確實讓我很驚訝,我的印像裡,你是個禮貌但客氣的朋友,對於社交距離一向把握得很准,從來不會碰到別人的痛處,也不會給予這麼深入的關心。」

  伊萊看了他一眼,忽而彎了彎唇角。

  「因為我回憶起了一件事情。」他說,「我喜歡的女孩曾經祝你能抓住那個幸運的機會,所以我來了解一下你具體的進度。」

  遺憾的是,現在基本上完全沒有進度。伊萊又補充了一句,斯內普震驚地盯著他看。

  「你喜歡的女孩?」他驚愕地問,異常警惕地盯著他看,「誰?我認識嗎?」

  伊萊盯著他看了幾秒,向他靠近了一些,將自己的聲音壓到最低。

  「好吧,交換彼此的秘密,很公平的做法。」他說,在斯內普緊緊的注視中慢條斯理地道,「是伊萬斯——」

  斯內普的瞳孔驟然緊縮,伊萊大喘氣地補上了後一句。

  「——你認識的另一個。」

  斯內普震驚到有些呆滯,現在依然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在他微微凝固的視線中,伊萊微笑著重新坐直身,看得出來,將這個秘密分享出來,讓他的心情很不錯。

  在經過了一場心提到嗓子眼的虛驚一場之後,任誰的情緒都會有些後怕的驚悚。在伊萊起身離開之後,斯內普才漸漸徹底平靜下來,隨著理智的逐漸回籠,他不知為什麼,莫名地感到了一陣安心的踏實感——並不是因為伊萊喜歡的不是他心裡的那個伊萬斯,而是他突然發覺,愛情公平地不以每個人的意志為轉移,當它決定來臨時,每個人都難以幸免。

  這個結論讓他無聲地彎起唇角,淡淡地微笑了一下,向來顯得有點陰沉的表情在這一刻極其舒緩。放松下來之後,詹姆那邊的聲音又隱約傳了過來——顯然,他膽大包天的朋友等到了龐弗雷夫人回辦公室,再一次偷偷溜了進來。

  斯內普厭煩地被動接收著那邊的聒噪,忽而神情一頓,意識到了他從躺到這裡開始,一直隱隱覺得不太對勁的地方。

  詹姆.波特的朋友——除了伊萊之外最不那麼礙眼的那個——萊姆斯.盧平,一直沒有出現在校醫室,在剛才的魔藥課上也沒見到他人,看起來是又病了,他每個月似乎總會病上那麼一回。

  斯內普本以為會在校醫室見到虛弱的盧平本人,但奇怪的是,他沒有出現在這裡,他的朋友們倒好像完全不著急——斯內普非常厭惡他們,但也因為如此,比其他人更能察覺他們的異常。他沉思地盯著病床旁邊的白色帷幔,想著想著,眉毛漸漸揚了起來。

  每個月消失一次,背後想必有著什麼神神秘秘的故事。而既然這樣的真相被藏起來,那就一定是不願被其他人發現的秘密,而他認為,對於這幾個人的任何秘密,他應該毫不遲疑地掌握在手心。

  斯內普慢慢地勾起了唇角,一個人露出意味深長的譏諷。

  多麼令人驚喜。他想,因為波特的愚蠢,他好像抓到了一些有趣的小小把柄。

  針對盧平的規律性失蹤事件,斯內普不動聲色地展開了詳盡的調查。

  這種調查沒能保密太久——如果你面臨的是幾個機警的惡作劇專家,那你想要悄悄調查的初衷就很難達成。被西裡斯.布萊克堵在沒人的角落時,斯內普早有准備,朝他露出個輕蔑的冷笑。

  「心虛害怕了,是不是?」他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不屑一顧地開口。

  西裡斯.布萊克沒接他的話,他展現出了完全不同於在詹姆面前時的冷靜淡漠,眸色深深地盯著他,同樣露出一個冷笑。

  「別把你又大又醜的鼻子伸過來多管我們的閑事,鼻涕精,」西裡斯漠然看他一眼,稍稍眯起了眼睛,好整以暇地朝他挑了挑眉毛。

  「想知道的話,為什麼不在下個禮拜去尖叫棚屋來看看呢?你想要的把柄和真相都在這裡。」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向他扔去個挑釁的眼神。

  「怎麼樣?有膽子就來,懦夫。」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素律、圓柚子的地雷~


第40章

  在去與不去的問題上,斯內普曾經有過短暫的遲疑。

  原因無他,作為一個頭腦冷靜、智力遠高於格蘭芬多平均水平的正常人——一個警惕的、敏銳的斯萊特林,這一切實在是太像陷阱了。西裡斯.布萊克不光告訴了他要去尖叫棚屋,還告訴了他前往霍格莫德的密道;打人柳上面有一個結疤,只要按動一下,打人柳就能停止動彈。

  這份告知來得太詳細,太合理,放到西裡斯.布萊克身上,就透出了鮮明的不懷好意。斯內普並不是沒有看出這些,他理性地分析著利弊,並曾經考慮過要不要和朋友說明一下,聽聽別人的意見。

  莉莉肯定不行。這是他和波特之間的事,一場隱秘的……戰爭,誰都可以知曉其中具體的細節,唯獨莉莉不行,他不能讓莉莉因此對他產生一絲一毫的意見……波特不值得,是的,沒錯。

  斯萊特林的那些人也不行。盡管他們共同加入了一個社團,擁有著共同的理想和目標,但斯內普並不覺得和他們真正成為了朋友。他們對邪惡的追逐是狂熱的……斯內普看不慣他們這些頭腦發熱的盲目,他冷眼旁觀,清楚自己真正想要得到的,並不是來自於那個魔王的肯定,而是他能給他帶來的……財富、地位、名聲,被人仰視的可能,抬頭挺胸站在莉莉身邊的機會……並不是目標一致,而是殊途同歸,他們不是「同伴」,而是一些「同伙」。

  至於伊萊,倒確實是他的朋友,盡管他們都不是彼此心裡最要好的那個;而雷古勒斯或許也算,他是個真正有頭腦懂得思考的布萊克,和他的哥哥完全不同,在食死徒中也是難得依然保持著頭腦清醒的人。如果把這件事告訴他們,他們應該真的能夠設身處地地為他著想,給出他一些合理的建議……但斯內普很明白,他們的建議一定都會是:別去。

  別去。別踩這種一看就可疑的圈套,別碰這種明知有詐的陷阱。別去和西裡斯.布萊克爭這種無所謂的意氣,別像個頭腦發熱的格蘭芬多一樣,莽莽撞撞地一頭順著別人的意思衝過去。

  斯內普知道他們不會理解他的猶豫。他們一個是布萊克,一個是萊斯特蘭奇,他們有高貴的出身,出色的外貌,走到哪裡都受人歡迎……即便雷古勒斯才只有三年級,他也已經是學院裡最有人氣的學生,沒有之一,沒有人能像他一樣,還在學校裡讀書,就被黑魔王看中,成為一名光榮的食死徒;即便伊萊現在的立場難以捉摸,讓人不敢接近,女孩子們卻依然會在他經過之後,偷偷地望著他的背影,斯萊特林裡的很多人都很期待他真正站到他們這邊……

  他們不會理解。這樣一出生就含著金湯匙的上流人物,不會理解一個擁有著糟糕麻瓜父親的、喜歡著一個閃閃發光的完美女孩的、極度渴望證明自己的混血巫師,經年日久所產生的自厭與自卑。

  斯內普在一個安靜的夜晚出發,他小心控制著急促的呼吸,心跳得極快,身披鬥篷,隱匿在異常明亮的月光之下,走進了一片漆黑的禁林。

  我在違反校規。他對自己說,但我會變成英雄……一個抓住詹姆.波特把柄,給格蘭芬多扣掉二百分,在斯萊特林乃至全校都聲名鵲起的英雄。他們多少次的違反著校規啊,應該受到更嚴厲的制裁,而這個制裁正將由他帶來。

  這樣的設想太過美好,斯內普堅定地邁步向前,鬥篷在腳邊掀起一陣決然的風。

  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裡,伊萊還沒去睡覺,正在進行著他的研究:他在思考應該怎麼把魔咒的效果復刻在一個小小的玻璃球裡——快到聖誕了,他正在為今年該送佩妮什麼禮物而感到困擾。雖然他們年年都會互相贈送禮物,但今年對他來說是不一樣的……他從為一個朋友准備禮物,變成了為喜歡的女孩子准備禮物,這兩者的意義截然不同,他也是第一次經歷,對此保持了相當的謹慎。

  在魔法物品改裝上,亞瑟是個很好的討論伙伴,他對一切麻瓜物品都抱著濃厚的興趣,在認識他們一家之後,對麻瓜物品的了解也不再變得全憑懸浮想像,落地了很多。但在為心上人精心准備禮物這塊,伊萊挑剔地覺得他有點太不浪漫了——盡管亞瑟已經和心上人結婚並有了兩個孩子,而伊萊到現在為止還沒談過戀愛,但他還是決定自己再好好想一想。

  每天都像他這樣很晚才會宿舍的人並不多,伊萊今天也習以為常地獨自做著自己的事。但似乎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奇怪事件出現了:門口的肖像畫突然被誰推著旋了出去,發出一些輕微的響動,在安靜的公共休息室裡很是明顯。伊萊循聲抬頭看過去,那邊卻空無一人,連個影子都看不見。

  就連幽靈也只是半透明的……好吧,詹姆又和他的朋友出去夜游了。伊萊一年級時就發現了他的隱形衣非常好用,披上之後除非迎面撞上,基本不會有什麼被人發現的可能。

  無視規則的夜游者。伊萊收回視線,繼續翻動著書頁,羽毛筆在羊皮紙上記下自己認為有啟發性的內容。響動聲再次出現了;這次是從男生宿舍樓上傳來,西裡斯從上面衝了下來,匆匆穿過公共休息室,也旋開畫像,徑直跑出門去。

  如果詹姆和西裡斯都要出去,那他們沒有一起在隱形衣身下行動,倒還蠻奇怪的。伊萊盯著畫像門口,疑惑地多看了兩眼,不過這和他又沒什麼關系,他重新低下頭,繼續拿著羽毛筆奮筆疾書。

  又寫了兩行字後,他突然動作一停,猛地皺起了眉頭。

  ……今天是什麼日子來著,滿月?他記得盧平從前天開始又請假了。

  是盧平出了什麼事嗎?短暫的猶豫之後,伊萊站起身,也跟了上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不是的話,他最倒霉也不過是被費爾奇抓到,寫檢討或是關禁閉;而如果真的是的話,不管怎麼說,他總是能幫上一點忙的。

  需要面對的是一個變身狀態中的狼人。伊萊遠遠跟在小天狼星身後,一路出了城堡,走入禁林的時候,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他警惕地握緊了自己的魔杖,忍不住在心裡回憶起了自己學過的魔咒,有哪些能在面對狼人時起到自衛的效果。

  他不確定呼神護衛是否會有效果……不過用守護神來傳遞消息應該是有用的,鄧布利多校長不知道在不在學校,向麥格教授求助肯定沒問題,雖然之後可能會面臨關禁閉。

  說到變形課,銀質的盾牌或許也能起到一些作用,黑魔法防御課上證實了這確實是有用的,他應該能夠變出一面標准的制式盾牌,雖然還沒有真正變過。

  進入禁林之後,詹姆的身影也很快顯現出來。他扯下了自己的隱形衣,匆匆向前跑,隱形衣在他手裡拽著,被風吹鼓在他身後,像是一面明顯的旗幟……這倒方便了伊萊,他現在可以直接看著隱形衣前進了,他跟著詹姆來到了打人柳樹下,不知道他按了什麼,打人柳安靜了下來。

  小天狼星跑到樹下的時候,詹姆正好從樹下重新鑽出來。他的身影再次出現,這一次還拽著什麼人——伊萊的瞳孔突然驚愕地收縮了,他借著月圓之夜輕紗般明亮的月光,看清了詹姆拽著的人。

  西弗勒斯.斯內普。

  他們兩人都在大口地喘著氣,臉上帶著劫後余生的驚懼。詹姆的眼鏡都歪到了一邊,無暇去扶,斯內普蠟黃的臉色變得煞白,他喘著粗氣,驟然掏出了自己的魔杖——對准了西裡斯.布萊克。

  「狼人!」他嘶聲喊道,臉上混雜著憤怒與憎惡,恐懼與仇視。他的魔杖快速射出一道紅光,穿過夜空,直直向西裡斯閃爍著衝去,「你竟敢——讓你的同學來直面變身的狼人——我早就看出來——你這是在——蓄意謀殺——」

  西裡斯眼疾手快地揮動魔杖,將咒語擋了下來。斯內普的厲聲指責並沒有讓他露出慌亂的情緒,他的臉上浮現出不以為意的冷笑。

  「那麼鼻涕精為什麼要來呢?」他諷刺地問,傲慢與不屑在月光中無所遁形,「如果你早就看出來的話?讓我想想,鼻涕精明知道要在夜晚來到學校明令禁止進入的禁林,是抱著的什麼心理?渴望抓住同學的把柄,想得快要瘋了?你看到了危險,但你被你愚蠢的貪婪仇恨衝昏了頭腦,明知道前方有危險,依然還是來了?我還以為進入禁林就是一道生死狀,所有人在違規闖進來的時候,就該知道接下去的路程生死自負呢——怎麼,你連這種覺悟都沒做好嗎?膽小鬼。」

  斯內普的表情扭曲了,他向揮刀一樣舉起自己的魔杖,用力砍了下去。杖尖沒有任何東西發射出來,四周的樹木卻像是當真被無形的砍刀擊中一般,顯現出深深的刀痕。

  「生死自負?」他冷笑著問,如果不是詹姆還拽著他,他一定已經朝西裡斯衝了過去。他的表情扭曲著,面上顯出刻骨的憎惡,誰都可以看得出來,這一刻,他對於西裡斯的憎惡甚至超過了波特,「哈,讓我想想,如果我真被裡面的狼人咬傷,會退學的究竟是誰呢?有的人自己蓄意謀殺,最後卻還要朋友幫他善後——真不愧是精致利己主義的布萊克,是不是?你真是個標准的斯萊特林。」

  西裡斯臉上的嘲諷與不屑一顧消失了,他的臉色陰沉下來,同樣舉起了魔杖。

  「別用你那一心追名逐利的頭腦揣度別人。」他輕聲說,同樣用力將魔杖下劃,「我可以為朋友付出自己能付出的一切,而不像某些人,看待朋友就像看一條能給自己帶來好處的狗,比不上又看不起——想在這裡開始一場決鬥,對嗎?好極了,滿月夜的禁林,真是個好地方。」

  「西裡斯!別!」詹姆疾聲說,他也不得不抽出魔杖,「你這次做得真的有點過火了,你明明知道萊姆斯——」

  「除你武器。」

  這道突然出現的咒語,將三個人都下了一跳。他們立刻停了下來,但手裡的魔杖在同一時刻脫手,都飛向了另一邊漆黑的叢林。

  有人從裡面緩緩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他們的魔杖——走進月光之下,他的身影變得清晰。在場的三個人在看到他的時候,都莫名地感覺松了口氣。

  「我不覺得現在是個決鬥的好時候。」他語氣淡淡地說,把魔杖分別扔回給詹姆和西裡斯,「一對二,我不敢相信格蘭芬多竟然能干出這麼丟臉的事。」

  「不該插手的人別插手。」西裡斯陰著臉說,斯內普瞪著他,神情同樣極差。

  「把我的魔杖還給我。」他冷冷地說。

  「別把自己從受害者變成事故的另一方責任人。」伊萊平靜地說,完全斯內普可怖的表情,「你發明出的那些咒語多少讓人有點不放心,一旦打中,你恐怕連被開除都得和他們一起。他們可以各回各家,我想你在這方面,和高貴的布萊克少爺這種人沒有可比性。」

  斯內普緊緊地抿住唇,臉色難看。他們都安靜下來,看著伊萊一步步走了過來,來到西裡斯面前,將自己的魔杖也收了起來。

  「現在你拿著武器,我沒有。」他平靜地對西裡斯說,「如果你覺得我做得不對,盡管反擊。」

  說完之後,他抬起手,一拳打在了西裡斯臉上。

  力道極重,將西裡斯的臉打得側向一邊。西裡斯頓了幾秒,緩緩將頭轉了回來,抬手碰了下疼痛的嘴角,眼神凜冽,卻是笑了出來。

  「為了鼻涕精?」他笑著輕聲問。

  「為了萊姆斯。」伊萊平靜地說,「我以為,他也以為,你們是朋友。他信任地將自己的秘密展現在你面前,肯定沒想到你會為了這麼不值一提的人,隨隨便便就出賣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西瓜啵啵的地雷,虞衡水的地雷×2~

  說下我理解的小天狼星:我覺得他是個天生的叛逆者,冒險家,一個不在乎生命的人。別人的不在乎,家養小精靈的不在乎,他自己的也不在乎。他在將摩托送給海格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為朋友身死或是被囚禁一生,完全是個不在乎活多久,只想要活著的每一天都自由隨心的人,所以hp五年級時他住在安全的格裡莫廣場,也感到由衷的痛苦。

  他對斯內普的這次挑釁,把危險的禁林和月圓之夜放在一起,其實有給斯內普選擇的機會(而不是將他強行帶到狼人面前),但我覺得他是個能看穿斯內普內心矛盾式自卑的人(詹姆不能),所以他實際上清楚斯內普只會選擇赴約,主觀上是帶著冷眼旁觀的惡意的。他對斯內普沒討厭到要他死的地步,他只是真的很不在乎生命——或許除了詹姆的吧。

  佩妮:對著你朋友的臉來一拳!

  伊萊:(一拳)

  很聽話呢我們伊萊w


第41章

  萊姆斯再次出現在學校裡的時候,臉色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加蒼白,他簡直可以說是失魂落魄地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看起來搖搖欲墜。

  真是個可憐人。格蘭芬多的同學們往常多少還會關心問候一下他,這次卻有些顧不上了——格蘭芬多剛剛被扣了二百分,因為他的朋友西裡斯.布萊克把斯萊特林的斯內普騙去了禁林裡,差點令自己的同學受到無法挽回的傷害。

  說實話,這倒並不是西裡斯第一次被扣分;實際上,他和詹姆.波特從一年級開始就在被扣分和關禁閉。但是在以往,他們還是加分的時候更多,他們的惡作劇受人歡迎,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打小鬧是無關緊要的,甚至從某種方面上來說,這很「酷」。

  而斯內普也並不是一個討人喜歡的人,他陰沉孤僻,看不起麻瓜家庭出身的同學,比其他的斯萊特林還要更討厭些,在以往,很多同學都並不介意看到他們捉弄斯內普,覺得這挺有意思。

  但這一切都建立在,這種捉弄只是學生之間的小打小鬧,不會有更重要影響的基礎上。當你發現有同學因為另一個同學的捉弄而差點沒命的時候,對於生命受到威脅的恐懼會蓋過其他一切,即便受害者是個不討人喜歡的斯萊特林,也無法阻止同學們對這種惡劣玩笑的心有戚戚。

  不出意料的,這個曾經在格蘭芬多極有人氣的四人組,在一定程度上開始被大家敬而遠之,以西裡斯.布萊克為主,連帶著其他三個人一起。西裡斯對此表現得很無所謂,詹姆則還沒來得及關心這件事,彼得.佩迪魯表現得惶恐不安,仿佛末日正在降臨……而萊姆斯.盧平,這個同樣無辜,卻在這件事裡擁有著重要戲份的受害者,單獨找到了伊萊,向他鄭重道謝。

  「西裡斯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盧平低聲說,他們依然站在那個曾經說過話的窗邊,時令來到冬天,窗外白雪皚皚,黑湖的湖面像是一面鏡子,疏淡地照映出霍格沃茨的一切,「謝謝你幫忙善後,沒有發生更嚴重的事情……如果他們當時真的開始決鬥,我受到驚動跑出來,那會是場災難。」

  「海格和教授們會發現的,別在意。」伊萊搖了搖頭,「我也是這次才知道,海格和至少一名教授,每到月圓之夜,都會在禁林邊緣警戒,一旦發生什麼情況,就會立刻趕來處理。今晚是麥格教授,有時候是弗利維教授,聽說鄧布利多校長也曾經親自為你警戒……就算我不出現,他們再吵一會兒,教授也該過來了,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不過你看,這麼多人在為你的正常入學而努力,而小天狼星卻錯誤地辜負了你的信任,給你和別人造成這種麻煩,我覺得他被扣的二百分並不冤。」

  盧平稍稍垂眸,沒有正面回應他的話,只是沉默著點了點頭,表示他並不是想替小天狼星伸冤。他淡淡地苦笑了一下,平靜地說:「是的,所以現在被大家疏遠,我覺得也是……也是完全正常的,理應如此,或許從一開始,大家就應該都離我遠一些,這樣會更安全。」

  「別這麼說。」伊萊聳聳肩,不甚在意道,「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這屆格蘭芬多一共就兩個男生寢室,被孤立的男生已經過半了——我們甚至已經不是少數群體了,再這樣下去,到時候恐怕就很難說到底是哪方在疏遠哪方了。」

  盧平因他的話而不由笑了一下,神情裡的陰霾多少消散了一些。他遲疑著,有點躊躇地問:「詹姆說他抓到斯內普的胳膊時慢了一點,斯內普可能……」

  「他不會說的。」伊萊聳聳肩,鎮定的神色讓盧平安心了許多,「我和他說過了,你不可能知道西裡斯的計劃,只是個安安靜靜在那裡捱過變身期的倒霉鬼。西弗勒斯不是個不講理的人……好吧,有時候可能是,不過我說西裡斯的惡劣即使在你們中間也是獨一份的,他在表示波特也可以媲美之後,勉強同意了這其中不包括你的觀點。而且聽他說,鄧布利多校長也和他聊過了,你在這件事裡沒有錯,沒有人應該因此將矛頭轉向你。」

  盧平深深地呼出口氣,眉宇間帶著淡淡的感激。

  「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伊萊。」他真心實意地說,露出一個苦笑,「我知道我實在是個糟糕的麻煩,給你們帶來了很多困擾……」

  「只是個毛茸茸的小問題,不是嗎?」伊萊搖了搖頭,眸光深暗,「狼人的爪子和牙齒在鋒利,每次攻擊能傷到的也就只有一個人。而一些邪惡的巫師就不同了,他制造的殺戮和恐懼可以在人群中彌漫,以一己之力,讓整個魔法界風聲鶴唳,拿起魔杖的巫師永遠是更可怕的一方。」

  盧平愣了一下,對他的理論感到有些驚愕。在短暫的思索之後,他看起來確實被安慰到了一些。

  「的確,傷害性更大的永遠都是惡意本身。」他喃喃地說,「現在這樣的世道……」

  他沒再繼續說話,伊萊也沒有。他們兩個雙雙沉默了一會兒,最終伊萊主動打破了安靜的氣氛。

  「別太擔心,這種狀況不會持續多久的。」他對盧平說,「你們這個團體畢竟是很容易就能招人喜歡的——或許等西裡斯再給學院加幾次分之後就可以了,又或者還會更快,畢竟雖然你的一位朋友做了錯事,但另一位朋友客觀地說,那天晚上拯救了不止一個人。」

  伊萊說得沒錯,這件事的確很快就有了轉機——詹姆每天都在麥格教授的辦公室門口打轉,纏著麥格教授,要和小天狼星一起關禁閉。

  「我那天也在場!」他強調道,「我也有錯!不要只罰西裡斯一個人!我可以一起幫他關禁閉,讓他的時間減半嗎?他簡直要被關到學期末放假了——」

  「那是他應得的懲罰,不要搗亂,波特。」麥格教授板著臉警告他,但詹姆要是這麼容易就被勸退,那也就不是詹姆了。他繼續堅持不懈地騷擾麥格教授,直到麥格教授不勝其擾,反手就給他加了五分。

  「為你在那天晚上救了同學的命。」她板著臉說,詹姆張著嘴看她,一臉被雷劈過的表情。

  在學校裡發生,真的很難談得上保守秘密。消息很快地傳了出去,他們四個在學院裡的待遇肉眼可見的重新好了起來。但四人組裡恐怕只有彼得在真心實意地高興,盧平則還是帶著些許沉重和憂郁,沒被懲罰並沒有讓他卸去心上的自責,他始終很有壓力。

  至於西裡斯和詹姆,很難說對於這個消息,究竟是他們更惱火還是斯內普更惱火——斯內普聽到這個消息時,氣得快要瘋了。

  「他救我?他救我?!」斯內普的表情幾乎扭曲了,他呼吸起伏,看著面前的莉莉,他的表情顯得很痛苦。

  「他是個英雄,他的朋友也都討人喜歡,而我是個討厭鬼,身邊的朋友都讓你看不慣,是這樣嗎?」他聲音急促地說,校袍在他身後飄蕩著,寒風穿過他單薄的身體,冷得透骨,「他在你眼裡像個英雄,是嗎?但他只是在救他自己的人!你不能——」

  「我們沒有在說波特的朋友,西弗!」莉莉惱火地說,她是聲音也不自覺地增大了,「我也沒有看不起你的所有朋友!我知道伊萊有多好——雷古勒斯看起來也有腦子!但你不能每次在我提到這些的時候都——故意——說得那麼極端!你堅持認為埃弗裡和穆爾塞伯對瑪麗的傷害是開玩笑!你看不到那是黑魔法嗎,西弗?瑪麗也是我的朋友!」

  「他們只是惡作劇的方式過激了點……」

  「惡作劇?!」莉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她變得怒氣衝衝,「誰的朋友的惡作劇會要人命?你不能總是這麼給他們找借口,西弗!」

  「不是很多嗎?」斯內普諷刺地說,他看著莉莉緊緊皺著的眉頭,衝動地開口,「詹姆.波特的朋友也會!你們在一個學院不是嗎?你看得到!還是說你也覺得他長相英俊,很受歡迎,是個魁地奇大英雄,被他喜歡簡直——」

  「嘿,伊萬斯!」一個聲音突然傳了過來,他們兩個同時停下了爭執,轉頭看了過去。

  詹姆.波特和他們的朋友站在不遠處,大家都是剛上完課。西裡斯冷冷地看了眼斯內普,一言未發。盧平的嘴張了張,看著斯內普,似乎想說出什麼,卻沒能把話說出口。

  詹姆向他們跑了過來,先是不高興地掃了眼斯內普,顯然對他出現在這裡感到不爽,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全放在了莉莉身上。

  「我最近稍微有點忙——在忙別的事,一時沒注意都到了這個時候。」他說,刻意地擺弄著自己的頭發,讓它變得更凌亂些,他顯然認為這樣讓自己很有魅力,「你看,伊萬斯,還有一個禮拜就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聖誕舞會了——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伊萬斯?上次你還沒給我答復呢。」

  斯內普毫無防備地聽見了詹姆的這番話,親耳聽見比聽人轉述的衝擊力大得多。他愣愣地站在一邊,一時連呼吸都忘了……然後,不知道哪裡來的衝動與勇氣,就在這一瞬間擊中了他。

  「她不會答應的。」斯內普突然開口,他的聲音和表情都顯得僵硬,但他還是說出了口,「她不會答應,她——她會和我一起去。」

  詹姆和莉莉一起看向他,兩人都眯起了眼睛。

  「這裡有你說話的份,鼻涕精?」他帶著一點輕蔑地問。

  「我想我可以自己說出回答。」莉莉也很不愉快地說。斯內普接觸到她的眼神,那種莫名的勇氣似乎一下子就退得干干淨淨;他無聲地轉過臉,沮喪與挫敗幾乎要將他擊倒。

  「這裡也沒有你的事,波特。」莉莉板著臉,轉向現場的另一個人,「我在醫療室時就說過了,我拒絕——你下次能不能記得把你的耳朵帶上呢,波特?」

  詹姆一向擁有非常鍥而不舍的精神,被這麼直白的拒絕也不見生氣,依然在爭取。直到本來就心情不佳的莉莉發火,生氣地請他離開,他才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一步三回頭地退開去。

  「下次有機會的話務必記得考慮我!」他朝莉莉大力揮手,笑容依然燦爛得過分,仿佛他年輕的人生裡從來沒有任何陰霾。

  莉莉盡管生氣,因為這個笑容,依然無意識地多看了他幾秒,對他這樣百折不撓,從不生氣的明朗感到了一絲別樣的驚奇。她收回視線時,看到斯內普正緊緊地盯著他,他的表情混雜著不敢置信和小心翼翼。

  「貿然開口,我很抱歉……」他緊張地說,仔細地看著她的表情,小聲問,「但是你剛剛拒絕了波特……」

  「怎麼,我一定要答應他嗎?」莉莉板著臉問,斯內普立刻搖頭。

  「我沒有那個意思!」他趕緊說,頓了頓,聲音放得更低了,「我只是……如果你……還沒有舞伴的話,那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

  莉莉皺著眉盯著他,定定地看了一會兒。

  「下次別替我做決定!」她嚴厲地說,「我當然知道詹姆.波特是個自大狂,不需要你總是喋喋不休地提醒我——還有,在你跟別人說我會和你一起去舞會之前,麻煩記得先邀請我。」

  她把手伸了出去,停在斯內普面前。斯內普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猛地反應過來,緊緊地盯著她,不敢置信又迫不及待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

  如果這是一場好夢,那就讓這場夢停在這裡,永遠別醒來。斯內普垂下視線,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雪花在上面輕輕停駐又無聲融化,他在心裡默默地許願,從未如此虔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黃幾胖、奶茶、圓柚子的地雷,圓柚子的長評~

  要到聖誕舞會啦,猜猜伊萊的舞伴是誰w


第42章

  並不是每個人都收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鼻涕蟲俱樂部聖誕舞會邀請函,但它似乎是某種傳染性極強的病毒,攪得所有人都蠢蠢欲動。

  你收到鼻涕蟲俱樂部成員的舞會邀請了嗎?這幾乎成為了霍格沃茨一半以上的學生私底下偷偷討論的熱門話題。

  不過很遺憾,鼻涕蟲俱樂部的成員並不多,全校加起來只有幾十個人。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眼光挑剔,能收到他的邀請的,要麼擁有出色的家世,要麼擁有出色的才華,讓他認為這個人有著結交拉攏的價值;他是一個教學水平過硬的教授,但某種方面上來講,並不會把教過的所有孩子都當做他的門生。

  本來人數就少的情況下,還有俱樂部成員內部組隊的情況發生——這讓舞伴的名額變得更加緊張稀缺,誰要是受到了邀請,一定是件值得炫耀上很久的事情。

  一些性格不那麼被動的學生開始有所行動;鎖定目標,開始主動出擊。

  詹姆最近的心浮氣躁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

  「伊萬斯竟然要跟鼻涕精一起去!」他惱火地說,感到大惑不解,心煩得要命。

  他現在正坐在魁地奇球場的觀眾席座椅上,氣呼呼地瞪著在眼前亂晃的金色飛賊,時不時抓住它□□兩下,又把它放飛走,現在只有它會這麼不厭其煩地和他玩上半天了。

  「那個鼻涕精有什麼好?」他不高興地問自己的朋友們。

  「或許鼻涕精不會讓他的朋友在十二月底和他一起在魁地奇球場挨凍。」西裡斯說,揉了下自己凍得發紅的鼻尖,「說真的,詹姆,你要是不打算繼續飛了,我們不如就回公共休息室去,在壁爐旁邊繼續聊這種讓人提不起興致的話題。」

  好吧。詹姆聽從了他的建議,拎起自己的掃帚,和三個朋友一起往城堡裡走。

  「所以你現在打算邀請誰,詹姆?」盧平問他,「既然伊萬斯已經拒絕了你。」

  「不是伊萬斯的話,是誰都隨便吧。」詹姆沒精打采地說,顯然完全沒有開始考慮這個問題。

  「你可以從你的崇拜者裡選一個!」彼得替他暢想著,興奮地說,「她們都在想方設法地吸引你的注意呢——你沒看到最近有那麼多女孩都在明示暗示你嗎?」

  「沒看到。」詹姆沒精打采地咕噥,「我只看到伊萬斯狠狠拒絕了我。」

  這就是你現在還沒有舞伴的原因了。朋友們紛紛同情地看他一眼,都覺得愛情真是個麻煩的事情,看別人深陷其中都覺得鬧心。

  「或許你可以去邀請瑪麗?」盧平沉吟著說,「如果你在追求一個人的話,讓她的朋友認可你也是很重要的……斯內普你就不要想了,伊萊也不用再努力,我猜他認不認可你不是你通過努力能改變的……所以瑪麗呢,你和她的關系怎麼樣?」

  「好像沒什麼關系。」詹姆茫然地說,隨即滿懷希望地看著自己的朋友們,「是這樣嗎?我應該去邀請瑪麗?」

  比別的選項都好一些。朋友們七嘴八舌地替他出主意,氣氛一時十分熱烈。盡管他們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戀愛經驗,但詹姆還是信任地聽從了朋友們的安排,有了下一步的計劃之後,他立刻重新振奮起來,暫時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你呢,小天狼星?」詹姆興致勃勃地問,笑嘻嘻地勾住了西裡斯的脖子,「你要和誰一起去?我倒是注意到有很多人都在偷偷看你。」

  「該注意的你不注意。」西裡斯斜睨他一眼,不帶什麼笑意地扯扯嘴角,「我不打算去了。」

  「嗯?」詹姆愣了一下,面露疑問,「為什麼?我覺得應該挺好玩挺熱鬧的。」

  「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被邀請的理由。」西裡斯語氣淡淡地說,「我的魔藥課成績沒有出色到能讓斯拉格霍恩教授熱情邀請我的地步,受邀請有愧,算了。」

  詹姆頓了頓,眨了下眼,和盧平他們互相看了看——他們都知道斯拉格霍恩教授邀請西裡斯的另一個原因是什麼,他是個布萊克,就像雷古勒斯也受到了邀請一樣,他是成員裡最年輕的一個。

  西裡斯在第一次鼻涕蟲俱樂部聚會的時候去了一次,在發現雷古勒斯也在之後,他就再也沒去過了,顯然對這一點非常在意。詹姆聳了聳肩,不以為意,笑嘻嘻地說:「好吧,如果你不去的話,那你可以多練練我們的那個奇妙咒語——我們進度喜人,不是嗎?」

  當然。提到這個話題,西裡斯微笑了一下。他們的阿尼瑪格斯盡管完全沒有教師的指導,但在他們堅持不懈的練習之下,正在進度平穩地向前推進,現在他們都已經能感受到自己的另一個心跳了,那種感覺真是十分奇妙。

  他們已經在考慮給彼此起一個有阿尼瑪格斯特色的外號了,用以紀念他們偉大的成果——據說每個人的阿尼瑪格斯形態都和自己的守護神是一樣的,他們打算叫彼得老鼠尾巴,不過彼得表示了抗議,覺得這太難聽了,他們正在繼續考慮。

  想到他們的阿尼瑪格斯成果,盧平也顯得很快樂。他微笑著,滿足地看著自己的三個朋友,輕松地說:「我們這一屆的格蘭芬多有女人緣的男生們都挺讓人心碎的,是不是?只能看到伊萬斯的詹姆,誰都沒興趣看的西裡斯,還有誰都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伊萊,你們都挺讓女孩子心碎的。」

  「伊萊怎麼了?」詹姆好奇地問。

  「他不是也要參加鼻涕蟲俱樂部的聖誕舞會嗎?」盧平說,「他和你們一樣,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開口邀請過任何女生,我看好多女生已經在打算主動行動了。」

  確實是這樣的,眼見聖誕舞會馬上就要開始,但伊萊依然沒有開口邀請任何女孩子,姑娘們徹底顧不上現在對伊萊敬而遠之的大環境,開始主動問伊萊,能不能和他一起去舞會。

  最勇敢也最有自信的那個主動前去,但讓她大感失望的是,伊萊不光拒絕了她,還給了她一個非常讓人意外的答案。

  「抱歉。」他禮貌而誠懇地說,「事實上,我已經有舞伴了。」

  到底誰是他的舞伴?姑娘們吃驚極了,沒有任何一個女孩站出來認領這件事!對於伊萊舞伴的猜測一直持續到了聖誕舞會當天,大家依然沒看到伊萊的舞伴出現,懷疑的目光幾乎要將他淹沒。

  但他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又確實是正式打扮過的:深紅的長袍與裡面的白色襯衫交映,讓他看起來像是從中世紀走來的王子。他的黑發黑眸沉靜而神秘,此刻裡面帶著淺淺的笑意,比平時更添幾分優雅成熟,顯現出優越出挑的魅力。

  女孩們幾乎不加掩飾地看著他,明裡暗裡發出嘆息:好男孩都是別人的,這真是一件悲劇。

  「非常英俊。」莉莉驚嘆地誇著他,完全不吝惜溢美之詞;她向他的身後看了看,有些詢問又有些明悟地挑起了眉毛。

  「你的舞伴呢?」她問。

  「因為一些原因,沒法抵達現場。」伊萊輕聲說,朝她淺淺地微笑了一下,「謝謝,你今天也非常美——你的舞伴在門外的畫像旁等著你。」

  莉莉盯著他定定地看了一眼,肉眼可見地突然變得很高興。她朝他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說:「謝謝你的提醒,我要出去了——祝你和你的舞伴即便相隔千裡,依然擁有美好的一晚?」

  謝謝,盡量。伊萊淺淺莞爾,向她揮了揮手,注視著她提起裙角,輕快地跑出去,自己也出了公共休息室,來到城堡外面。

  舞會在一間被施了無痕伸展咒的教室裡面,就在一樓,站在城堡外面時,能聽見裡面飄來的輕快樂聲。伊萊走到一邊,拿起放置在牆上的公共魔法電話——在公共休息室放置了電話之後,今年城堡的好幾處都新增了這樣的公共電話,學生們正越來越適應著擁有魔法電話的生活。

  他撥通了那個自己最常撥通的號碼,佩妮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她有點驚訝:「伊萊?你沒在參加舞會嗎?」

  伊萊的眉毛輕輕地揚了一下,唇角無聲地彎起:「什麼?我應該還沒和你說過這件事。」

  「……哦。」佩妮在電話那頭頓了一下,聲音突然變得干巴巴的,「是這樣的,我想你還記得,我在霍格沃茨認識的,並且要參加聖誕舞會的,並不只有你一個人。」

  好吧。伊萊聳聳肩,隨意地靠在一邊的牆上,看著面前白雪覆蓋的草地。

  城堡外側裝飾了聖誕彩燈,將深藍色的夜幕映出朦朧的瑰麗色澤,雪地似乎也在微微發光,天空飄著的雪花外側帶著一圈淺淺的光暈,像是一片片星光輕盈地墜落。

  相當有聖誕氣氛。他無聲地微笑著,語氣輕松地說:「嗯,舞會差不多也要開始了,大概再有個五分鐘就要開始第一支舞曲,我聽說慣例會是比較舒緩的一首,方便大家進入狀態。」

  「聽起來相當不錯。」佩妮低聲說,她那邊在最開始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音,不過現在已經聽不見了。她頓了一會兒,有點勉強地提醒他,「那你為什麼不去開始做准備呢?和你的舞伴一起。」

  「她臨時有點事情,沒辦法和我一起去了。」伊萊說。

  「什麼?」佩妮一怔,立刻替他著急起來,操心地開始連聲追問,「那你為什麼不趕快再邀請一個新舞伴?我相信只要你找,肯定能找得到——你還在這裡磨蹭什麼,甚至還在打電話?舞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是啊,為什麼呢。」伊萊輕聲說,「為什麼畢業舞會的時候,明明知道我肯定不能來,卻直到舞會開始的前一刻,還在給我打電話?你甚至知道聯系不到我——我當時在聖芒戈,我爸爸接起的電話,我回去之後看了電話打來的時間,又問過你舞會什麼時候開始,我知道那個時候,你們學校的畢業生應該已經在和舞伴一起跳開場舞了。」

  電話那頭的佩妮像被掐住了脖子,突然失聲,完全說不出話來。伊萊半垂著眸,沒有繼續開口,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她的答案。

  「我——我當時——」佩妮結結巴巴地說,聽上去完全不知所措了,「我只是——我想……我大概是有點擔心你……而且……」

  她頓了一會兒,小聲說:「而且你已經答應當我的舞伴了,我……我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去找別人。」

  「別人會怎麼看你?」伊萊輕聲問,「那麼重要的場合,你自己一個人。」

  「我很快就出來了。」佩妮立刻說,似乎是想要安慰他,語氣顯得很輕松,「當時大家都忙著跳舞,完全不會注意到有個同學不見了——」

  「盛裝打扮,穿著精心准備的禮服,自己一個人離開?」伊萊低聲幫她補充。

  佩妮安靜了一下,片刻後,她吸了吸鼻子,抱怨地說:「你要是不提,我差不多已經忘了。」

  差不多已經忘了充滿希望地掰著手指頭盼了半年才到來的舞會;提前兩個月開始晚餐只吃沙拉,一再縮緊著自己的腰圍;盛裝打扮,一個人進入舞會,面對著別人異樣眼光的尷尬;和獨自悄悄溜出來,提著裙子回到宿舍,一個人抱著電話,想要聽聽另一個人的聲音的酸澀。

  她差不多已經……不,她大概從來沒有忘過。

  那麼重要的場合,她執著地等待著一個不會出現的人,哪怕明明知道不會有結果。

  電話兩端一時都安靜下來,只能聽見佩妮變得有些重的呼吸聲。她似乎在努力收拾著自己的情緒,隔了半晌,鼻音有點重地問:「你怎麼突然提這個……」

  「因為我現在也在等一個沒法出現的人。」伊萊說,「或許是我有點占便宜了,畢竟我可以給你打電話,聽見你的聲音,也能確保你現在絕對安全,並沒有那麼擔心……但我想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一下,所以……你願意當我的舞伴嗎,伊萬斯小姐?不止聖誕舞會,希望下次有機會能真正牽起你的手,我會一直等待這一天。」

  佩妮似乎怔住了,她在電話那頭安靜了很久,而後突然猛地喘了口氣。

  「我願意!」她聲音很大地說,帶著一種不管不顧的迫切,想要向他奔來的勇敢,「我願意,我非常願意!我也期待著那一天!我希望我可以——一直可以——」

  她倉促地停下,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伊萊微笑起來,輕聲對聽筒那邊的人說:「一定可以。」

  一牆之隔的聖誕舞會裡,詹姆帶著瑪麗,和斯內普跟莉莉狹路相逢。詹姆的視線完全黏在了莉莉身上,讓瑪麗和斯內普都顯得不太高興,而莉莉的視線驚訝地在瑪麗和詹姆身上來回移動,完全沒想到他們兩個竟然會湊到一起,她疑惑地看了好一會兒。

  他們四個都變得不太愉快:詹姆再次不分場合地挑釁了斯內普,斯內普或許原本並不想把今晚的時間過多地花費在他的身上,但他們的爭執引來了一些斯萊特林的學生——不得不說,由於斯拉格霍恩教授是斯萊特林學院的院長,鼻涕蟲俱樂部裡的斯萊特林明顯比別的學院都多。

  他們聽到動靜,圍攏過來,先是冷嘲熱諷了波特,然後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發現了他身邊麻瓜家庭出身的瑪麗。他們叫她泥巴種,刻薄地羞辱了她,這讓詹姆和莉莉都感到難以接受,詹姆當即抽出魔杖,和他們打在了一起。

  這場混亂以勢單力薄的詹姆被放倒,送進校醫室為終止,帶來的影響卻並沒有到此結束。莉莉提著禮服裙衝出去,去追逃離這裡的瑪麗,斯內普追著她跑出來,試圖向她解釋或是道歉,但莉莉重重甩開了他的手,和他大吵一架。

  「別衝動,莉莉!」斯內普痛苦地說,「斯萊特林們都知道,你和瑪麗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我和瑪麗哪裡不一樣?」莉莉悲哀地問,她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僅僅因為我和你是朋友,而瑪麗不是——我算什麼,西弗勒斯?是你養的寵物狗,所以和別的狗都不同?」

  一片混亂的聖誕舞會外面,天空依然靜謐地飄著雪花,一切爭執與分歧都沒有打破這片溫馨的靜謐。電話沒有掛斷,不遠處傳來隱約的舞曲樂聲,佩妮將電話按了免提,聽著模模糊糊傳過來的音樂,腳尖輕輕打著拍子,努力跟上這首自己沒有聽過的曲子。

  伊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走進雪中,向天空飄落的雪花伸出了手。

  他掌心落著一片雪,他們優雅地共同轉了一圈,天地間一片偌大的舞池,夜色與燈光見證著一支相隔千裡,共同奏響的舞曲。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ahhhh的地雷~


第43章

  伊萊當晚沒能去舞會現場,第二天才聽說聖誕舞會上發生的混亂事件。他去校醫室看詹姆的時候,他看起來不算太好:後腦上腫起來一塊兒,沒法平躺,一條胳膊像是被人扭到了奇怪的角度,然後又強行扭了回來,看起來有種勉勉強強的怪異感。

  再天才的惡作劇大師,沒有朋友一起的時候,也只能是獨木難支。他昨天吃虧就吃虧在身邊完全沒有幫手,對上好些個動手的斯萊特林,大部分年級還比他高,討不到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伊萊走進病房的時候,看到的卻是一個情緒亢奮過頭的詹姆,他正在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地和朋友們說著什麼,像個沒事人一般神采飛揚,似乎沒有任何事情能擊倒他。

  「昨天伊萬斯也掏出魔杖,對付那些斯萊特林的學生了!」他興奮地對朋友們揮動著手臂,「我們是並肩作戰!懂嗎?我們這麼有默契!」

  「抱有這種美好的想法倒是無所謂。」西裡斯說,「不過我猜,稍微有點正義感的人都會拔出魔杖,和那些斯萊特林干一架——壞成什麼樣才能和那些人混到一起?」

  「嘿,別這麼說。」詹姆公正地說,「伊萬斯和鼻涕精也是朋友,不過我覺得她只是被鼻涕精蒙蔽了……但是換個角度講,不管發生什麼都維護自己的朋友也是個優點,是不是?」

  我看你是沒救了。西裡斯無語地將頭扭向一邊,不理會詹姆滿臉求認同的表情。盧平發現了進門的伊萊,朝他笑著揮了揮手。

  「我們正在聽詹姆講他昨晚的豐功偉績呢。」他說,「所以昨晚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我們都覺得他對自己英姿的描述可能有點誇張。」

  「我也不知道,昨晚沒在那兒。」伊萊說,用魔杖指了下另一張空床旁邊的椅子,椅子自己滑了過來,他在上面坐下,打量了一下詹姆的樣子,「真夠慘的,看來昨晚動手的人數確實不少。」

  西裡斯抬了下眉毛,側過臉來看了一眼。他似乎有點好奇為什麼伊萊也沒在,不過鑒於兩人鬧僵也有幾個月了,他沒有貿然開口。

  詹姆倒是幫他問了出來:「你昨晚怎麼沒在,伊萊?要是你在的話,我們就可以多一個幫手了,局勢說不定會有所轉變呢,那些斯萊特林都是些愚蠢的飯桶,只不過人數多了一點。」

  「你確定他會幫你?」西裡斯突然冷淡地說。他沒有看伊萊,用一種事不關己的口吻開口,聲音裡帶著濃濃的質疑和不信任,「別以為你和他的關系就有多好,那邊可是也有他的朋友。」

  詹姆皺起了眉頭,他對西裡斯的話感到疑惑不解。

  「伊萬斯也抽出魔杖了。」他納悶地說,「誰能忍住不動手呢,他們在欺負我們的同學!」

  「這個問題也是我想問的。」伊萊突然說,其他人都驚訝地看著他。

  「因為是格蘭芬多的同學,所以會幫忙伸張正義嗎?」他問,冷靜地說,「你知道,我還是有幾個其他學院的朋友的。在他們眼裡,你平常也並不是一個熱衷於伸張正義的人——比如說,你和西弗勒斯.斯內普其實也沒什麼大仇,但是你會和你的朋友們去捉弄他,在很多斯萊特林的學生眼裡,他們對瑪麗的捉弄嘲笑也是差不多的事。如果你覺得他們討厭,那別人也會這麼認為你,詹姆。」

  「這當然不一樣!」詹姆想也不想地否認,但接著,他就微微愣住了,他試圖開口否認,但動了動嘴唇,卻沒說出什麼話來,顯然他從來沒有真正考慮過這個問題。

  病房裡一時安靜了下來,彼得眨著小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敢說話,仿佛連呼吸都放輕了;西裡斯開始不再避諱地仔仔細細看著他,似乎要將他看個清楚明白。

  而盧平在微微的怔愣之後,露出了一個苦笑。

  「你現在有時候真的鋒利到讓人害怕,伊萊。」他嘆息著說。

  「我很抱歉。」伊萊禮貌地說,看起來依然是平靜溫和的,但他並沒有把自己剛才說過的話收回去,「不過大家現在都四年級了,我想已經到了可以說一些正事的年齡。」

  詹姆也有點發怔地看著他,他愣了很多,似乎終於想明白了一些,他慢慢地搖了搖頭。

  「我對鼻涕精……斯內普,是對他這個人的討厭。」他思索著說,在病床上挺直了脊背,看著伊萊的眼睛,「我有討厭這個人的權利——我就是看他不順眼,會去找他的麻煩,他看我不順眼也可以打回來,換一百個人來說服我,我也還是不喜歡他,從他說斯萊特林是個好學院開始就不喜歡。」

  「個人偏見。」伊萊評價,「四個學院理論上是一樣的,討厭一個人說得過去,討厭一個學院就很有刻板印像的傲慢。」

  那些事情不重要。詹姆不在乎地甩了甩頭,皺著眉繼續說:「但是那些斯萊特林對瑪麗的討厭不是像我這樣,對瑪麗這個人的討厭——他們甚至完全不了解她!只是因為她是個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師,那麼不管她在哪個學院,性格如何,長得怎麼樣,有沒有做壞事,他們就都看不起她,要捉弄嘲笑她,覺得她不配在霍格沃茨上學——難道這樣就是對的嗎?伊萊?」

  「我沒這麼說。」伊萊冷靜地道,他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詹姆。

  「你對伏地魔怎麼看?」他突然問。

  「是個變態。」詹姆立刻說,厭惡地撇了撇嘴,「我爸爸說他很強大,很危險——那是當然的,一個能這麼有名氣的黑巫師,肯定是很難對付的。不過我敢說他肯定囂張不了太久了,我們有鄧布利多校長,他是所有黑巫師都懼怕的偉大魔法師,我們還有這麼多英勇無畏的戰士……」

  伊萊無聲地皺了下眉毛,詹姆敏銳地停了下來,緊盯著他看。

  「怎麼了,你不這麼想?」他驚愕地問,感到迷惑而難以相信。

  「我不太喜歡你說這話時輕描淡寫、理所應當的態度。」伊萊平靜地說,語氣淡淡地道,「好像那些戰士生來沒有父母、伴侶、親朋、子女,生來就是為了英勇就義一樣。」

  「我沒這麼說!」詹姆吃驚地道,但隨即,他皺起眉頭,思考了一會兒,竟然也開始有些遲疑。

  「但是我想,確實是有人需要這麼做的。」他咕噥著說,「更多的勇氣,更多的正義,更偉大的選擇,是不是?我不能強迫別人這麼做,但是我要說,我願意——為了正義,與邪惡戰鬥到最後一刻,即便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好了,別說這麼晦氣的話。伊萊擺擺手,結束了這個話題,他的表情稍稍變化,幾乎瞬間便顯得溫和了一些,病房裡的氣氛立刻就緩和了不少,這讓大家都松了口氣。

  詹姆又重新變得笑嘻嘻的了,他竟然還能想起自己被打斷前的話題,興致勃勃地又和朋友們聊起了伊萬斯,他的朋友們忍耐地聽著他翻來覆去地講一些自我臆想的廢話。伊萊在旁邊,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起身告辭,詹姆朝他揮揮手,不忘很有精神地提醒他。

  「回見,下次記得和我講講伊萬斯的麻瓜姐姐——」

  啊,那個啊。伊萊一只腳邁出病房,稍稍回身,輕描淡寫地對他道:「她姐姐叫佩妮.伊萬斯,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大概會在暑假的時候成為我的女朋友。」

  詹姆:「……啊?啊?!你說什麼?!等等,伊萊,你說清楚,回來!!」

  但伊萊完全是故意的,說完他就離開了病房,留詹姆在病房裡跳腳,甚至試圖揭棺而起,自己過來追他——但他的一只腿現在走路還不利索,下床時摔得七葷八素,弄出的動靜馬上引來了龐弗雷夫人,將他強行按回到病床上,惱火地給他灌了瓶安眠劑,終於讓他徹底消停了下來。

  伊萊走出醫療翼,向前又走了一段路,突然聽見後方快速接近的腳步聲。他轉頭向後看去,西裡斯正向他快步跑來,兩人面對面地站定的時候,彼此都沉默了一下。

  這樣面對面對視的時候並不多,伊萊在看著西裡斯時,在心裡不著邊際的想,說起來他們不愧是遠房親戚,仔細看起來,長得還是有兩分像的,只不過兩人平日裡一個溫和愛笑,一個高傲疏離,這兩分像也差了個十成十,完全看不出來一致。

  西裡斯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聲音緩慢低沉問:「所以如果昨天你在場的話,會抽出魔杖,站在詹姆這邊嗎?」

  「會。」伊萊平靜地說,「不因為我喜歡的女孩是個麻瓜,也和我跟誰走得更近無關。如果一個人在有秩序的地方依然選擇違背自己的良知,那只能說他其實並沒有良知。」

  西裡斯沉默地點了點頭,沒說話,他追出來似乎只想問這個,現在得到了答案之後,一時變得無話可說。

  但伊萊同樣有話要問他,他定定地看著他,問:「給萊姆斯帶去麻煩這件事,有讓你反省自己嗎?如果下次因為你的魯莽衝動,迎來無法挽回的滅頂之災的人是詹姆,你還會那麼做嗎?」

  西裡斯愣了一下,幾乎想也不想地說:「我不會再做出那種事了,不會給我的朋友再帶來麻煩——我寧願自己去承受那種結局,就算是死也沒有關系。」

  「你還是不懂。」伊萊輕聲說,「命運想要給一個人開玩笑時,從來不以他的個人意志為轉移。俄狄浦斯式悲劇並不是因為你做錯了什麼,而是即便你認為自己做的全都是正確的事,但命運依然會毫不留情地給你那個最糟糕的結果。」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黃幾胖、哦啦哦啦哦啦、Daisy的地雷,盛世的地雷×2~


第44章

  四年級的下半學期,伊萊過得很平常。由於他的魔咒研究遇到了一些瓶頸,沒能像預期一樣在聖誕節之前完成,因此他接下去的半年一直在持續研究這件事,花費了前所未有的時間:這基本上是由他獨自研發的,而他畢竟不像亞瑟那樣,對魔法物品的改裝那麼擅長。

  為了自己的這個課題,他這半年也沒少去請教自己的老師。麥格教授和弗立維教授當然是他的首選:他們博學而友善,願意為學生提供私人指導。對於他的想法,盡管兩位教授都感到有些疑惑,不過他們還是慷慨地給予了他幫助,並向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為什麼不去找鄧布利多校長討論一下呢?」他們說,「你知道,鄧布利多校長在煉金術上有過許多令人驚嘆的成果,和他的朋友尼可.勒梅一起——這些甚至都在巧克力蛙片上寫著呢。」

  伊萊很感謝教授們善意的指點,但他並沒有真的去找鄧布利多請教。他當然知道鄧布利多教授是在煉金術上卓有成就的大師,也知道他很可能對他的課題能夠給出啟發性的建議,但他還是沒有去校長室見那位睿智的校長,他心裡很清楚,他現在並不想被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湛藍眼睛注視。

  一個偉大的、正義的、光明的、毫無瑕疵的先行者……伊萊對他感到由衷的尊敬,認為他與黑魔法鬥爭的精神超凡而偉大。但當他希望你和他一樣走上這條非凡之路時,你就會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只不過是個平凡的普通人,向往著一些最為普通的平安幸福,那些艱辛而偉大的故事讓你心存向往,但發自內心地說,你並不想它真的落到你的頭上,人總是要付出一些重要的代價才能成為主角。

  伊萊不為人知地遲疑著,他在這個年紀,面對了遠超乎他的年齡的艱難選擇,即使他聰慧,早熟,沉穩,頭腦清楚,但他依然感到踟躕,他認為這並不讓人難堪,他確實還需要一些時間,或者一個讓他能夠下定決心的理由。

  所以他現在不想和鄧布利多教授正面對上……他希望由自己去找到那個理由,而不是被人推著,別無選擇地向前走,伏地魔那種行為實在是讓人非常有種被深深冒犯的反感,並且感到發自內心的恐懼,這兩種情緒都讓人覺得非常難受。

  他有時候會感到有點孤獨,好像只有他在天天為這種深奧的煩惱所困擾,其他人都活得無憂無慮——當然,這可能是詹姆天天在他身邊轉的緣故。他是在是太有活力,也太吵了,有他時常圍在你身邊打轉,張口閉口就是伊萬斯,並試圖提前討好你,你就會變得很難注意到其他人的動靜。

  不過他也還是注意到了自己其他朋友的一些動向:自從在聖誕舞會上鬧翻之後,斯內普和莉莉的關系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加冷淡了。或許斯內普也曾經找她專程道過歉,或許莉莉也曾經試圖理解他的處境,但當那些對瑪麗百般羞辱的人依然走在斯內普身邊時,伊萊覺得,她也感到累了。

  單方面拉著一個似乎在執著地漸行漸遠的朋友,而你們沒有任何其他的關系,僅僅只是朋友——或許比他的其他朋友認識更長,更要好些,但和其他朋友也並沒有什麼本質的不同。

  有兩三個月的時間,他們幾乎沒說過話;作為兩個互相看不順眼的學院,很容易就能形同陌路,維持友誼才需要花很多功夫。自從他們不會約在圖書館一起寫作業之後,聯系就肉眼可見地減少了,莉莉不會再出現,只有斯內普會雷打不動地過來,和伊萊兩個人沉默地各自干自己的事。

  「我有時候真是不明白你。」伊萊對他說,「公正地說,事情變成這樣都是你自找的。為什麼你要對黑魔法那麼狂熱?你認為黑魔法能帶給你什麼?還能帶給你第二個你這麼喜歡的女孩嗎?」

  斯內普沉默了好一會兒。

  「帶給我一些能被人看見的優點。」他輕聲說,端正地坐著,挺直了脊背,和莉莉漸漸疏遠之後,他變得愈發沉默內斂,但同時,也有一種莫名的力量支撐著他,讓他步履堅定,「即使是在斯萊特林,也沒有人能比我更快地掌握一個咒語,一種魔法,一劑魔藥,甚至發明出全新的魔咒……」

  他微微揚起了頭,這顯然讓他感到高人一等的驕傲。

  「莉莉根本不在乎這些。」伊萊向他指出。

  是的,當然。斯內普稍稍垂眸,沉默了很久,輕聲說:「但是我在乎。」

  從幾歲的時候開始在乎?他已經記不清了。在艾琳.斯內普和托比亞.斯內普頻繁爭吵的時候,他偷偷用媽媽的魔杖點著牆上的蒼蠅,那時他希望自己會一種能讓人迅速閉嘴的方法,讓他的父母停止在半夜十二點大吵大嚷;在他七八歲穿著不合身的大人衣服,拖著長長的衣擺和袖子走在陰暗的小巷子裡,路邊的酒鬼和髒兮兮的野孩子都能嘲笑他時,他希望能掌握讓所有人都消失的惡咒,讓每個嘲笑過他的人都受到應有的懲罰。

  他漸漸長大了,在母親的漠然放任之下,學習了很多強有力的實用黑魔法。但這種能力沒能讓他的處境得到一絲一毫的改善;他沒法讓自己和莉莉走在一起時顯得更體面些,沒法給所有嘲笑譏諷他的人來一下子,讓他們知道他的厲害;沒法在看到自己和想要留住的人漸行漸遠時,給她施一個混淆咒語,讓她理解自己矛盾的自卑與自傲,寬容地默許他的所有努力和行動……

  那一定是因為他還不夠強,他對自己說。他渴望變強,渴望了太久太久,這世上沒什麼東西能讓他感到安全,只有獨屬於他自己的,絕對強大的力量,與隨之而來的榮耀。

  「這樣不好嗎?」他語氣略微有些僵硬地輕聲說,語氣和表情都是冷靜的,「現在這樣的世道,只有投靠那位大人,才能保護好自己想保護的一切,難道不是嗎?雷古勒斯就是這麼想的,我有時候覺得你也一樣,你是這麼聰明的人,不會意識不到這些。」

  「我很難像你們這樣,對神秘人這麼信任。」伊萊平靜地說,「歷史告訴我,指望一個暴君踐行他做過的保證總是很難的,如果覺得自己是聰明人,就不要毫無保留地倚仗一個統治者的良心。」

  兩人都沉默了一下,氣氛一時冷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斯內普干巴巴地說:「不管選擇了什麼樣的道路,保護好你在意的人總是對的,這點我同意你。」

  「我也是這麼想的。」伊萊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你覺得美國的大環境是不是會好一些,如果我勸我的父母移民到美國去,他們會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嗎?」

  「什麼?」斯內普愣了一下,想了想,竟然沒否認,「或許並不糟。」

  說得對。伊萊點點頭,認真思考起了這件事的可能性。

  等到暑假的時候,伊萊並沒有和其他同學一起,坐霍格沃茨特快回倫敦——鑒於伏地魔去年夏天在國王十字車站將他堵了個正著,無論是魔法部還是學校,都覺得今年他還是別乘坐這個交通工具回家比較好。

  伊萊理解他們的做法,配合地晚回去了三天。他接到這個消息很突然,當天提著行李箱准備回家時才被叫走告知——據說是為了保密性著想。伊萊對此沒有表示異議,只說:「那我可不可以給我的朋友打個電話?她沒見到我,或許會有點擔心。」

  當然。魔法部的人和學校裡的教授評估地看了看他,都表示可以。於是他站在校長室裡,把這個電話打給了佩妮——說實話,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這個電話他打得還真是有點壓力。

  好在他的這通電話打得很短,在電話接通之後,他直接問:「我在學校裡還有點事情,三天後才能回去。你這個暑假有時間嗎,佩妮?我想邀請你一起去倫敦旅行一趟,最後把你安全送回家,時間大概五天左右,你那邊方便嗎?」

  「什麼?」佩妮吃了一驚,被他開門見山的話弄得懵了一下。她稍稍有點遲疑,但聽到伊萊電話那邊陌生的催促聲後,幾乎立刻做了決定。

  「是的,當然可以。」她說,「我之後會和我父母說一下……大概什麼時候?」

  伊萊想了想。

  「或許三天後?」他說,「如果你方便的話,或許我們可以在國王十字車站見面。」

  他掛斷電話的時候,回身時看到魔法部的人不甚關心地東張西望,確認他打電話時沒說出什麼涉及巫師法的內容後就扭過了頭,不再將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鄧布利多教授倒是還在看著他,伊萊的視線落在他長長的胡須上,禮貌地笑了笑。

  「祝你擁有個愉快的暑假。」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說,「在這個年紀,就應該多經歷一些美好的事,能看到這一幕真好。」

  謝謝。伊萊稍稍一怔,抬起眼,短暫地看了看鄧布利多湛藍色的眼睛,裡面只有一片溫和的善意,澄明干淨,像是了解他的一切顧慮,沒有一絲一毫想要探明他更深處的決定。

  三天後,伊萊被魔法部的工作人員帶著,幻影移形到國王十字車站的時候,穿過空無一人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隧道,來到人聲鼎沸的火車站,在九站台與十站台中間,看到了有點忐忑不安的佩妮。

  「伊萊!」看到他出現時,佩妮明顯松了口氣,快步向他跑來,將他上上下下仔細地看了一圈,確認他什麼事也沒有後,終於露出些許放心的神情,笑了起來。

  「我不知道你出了什麼事……你為什麼沒和其他人一起回來?」她問,而後看到了站在伊萊身後不遠處,警戒地四處張望的魔法部工作人員,「哦……他們還沒有放過你嗎?」

  「我想已經不太重視了,畢竟那個人今年也制造了不少讓人害怕的危險事件……他們只是以防萬一。」伊萊聳了聳肩,朝佩妮歉意地笑笑,「抱歉,突然自說自話地就約了你出來,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我也希望時間能夠更從容些,不過有時候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沒有,反正已經是暑假了,沒什麼事。佩妮搖了搖頭,看著魔法部的工作人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這麼憑空消失不見了。她吃驚地看了幾秒,忍不住問:「他這是……」

  「幻影移形。」伊萊說,「他就是這麼帶我來的,我雖然自學了,但是還不到可以在校外隨意使用的年紀——說實話,雖然快,但感覺不太舒服,不如坐火車。」

  「你不是坐火車回來的?」佩妮意外地問,忍不住看了看四周,「唔——但是你約我在車站見面?是怕我找不到其他地方嗎?我確實不怎麼來倫敦。」

  「不,只是想在這裡見到你。」伊萊笑了笑,坦誠地說,「這幾年下來,每次在車站見到你,會有種自己回到了現實社會的真實感覺。」

  是嗎?佩妮怔了怔,不由抿著唇笑了。她輕快地邁開腳步,和伊萊一起向外走:「那我真的非常榮幸……我們是要去倫敦玩嗎,伊萊?具體是去哪兒?」

  「考察一些倫敦留存的古老魔法和相關建築。」伊萊壓低聲音,輕聲說,「我一直想過來研究看看,但我媽媽對歷史不太感興趣,所以我一直沒真正考察過……這次我在學校做了充分的准備,我想我已經可以開始這場冒險了。」

  「我也可以參與進來嗎?」佩妮饒有興趣地問,火車站聲音嘈雜,她不得不靠得更近一些,在伊萊耳邊小聲問,半是害羞半是開心,覺得清晰聽見了自己的心跳,「我是說——我也能看見嗎?」

  「當然。」伊萊轉過臉來看她,他們現在離得太近了,佩妮的心劇烈地跳動了一下,看他朝她彎了下唇角。

  「沒什麼可擔心的。」他說,「有我在呢。」

  這真是非常神奇的五天。佩妮雖然不常來倫敦,不過這幾年每次送莉莉上學都要過來,有次她們還膽大包天地坐騎士公共汽車去過聖芒戈,姐妹倆一起在倫敦逛過幾次,對這裡的知名景點並不陌生。但從魔法的角度看過去,這裡變得截然不同——伊萊是一個對兩邊歷史都深有造詣的人,經由他這麼一結合,那些本來就有趣的歷史毫無疑問變得更加迷人。

  「哦,伊萊,你快要把我帶跑了。」佩妮笑著抱怨,她痛痛快快地玩了幾天,不明顯地曬黑了一些(這讓她每天晚上都下定決心回去一定要好好美白),神情顯得興奮而愉悅,「再聽你說下去,我很難保證自己不在寫論文時把妖精戰爭對建築的影響寫進去——加上一段歷史之後,很多普通人眼裡的未解之謎都變得有答案了,是不是?要不是有巫師保密法,這個世界將會顯露出多少真相啊。」

  「沒辦法,這個法令客觀上講,既保護了巫師也保護了麻瓜。」伊萊隨意地說,兩人坐在破釜酒吧裡喝黃油啤酒,一邊是窗外倫敦街頭的車水馬龍,另一邊是耳邊巫師們關於坩堝、魔杖、掃帚和時局的討論,分裂又奇異地融合在一起。

  這是他們旅行的最後一天,下午就要坐騎士公共汽車回科克沃斯小鎮。他們喝完了啤酒,伊萊帶著佩妮走到酒吧後巷,用魔杖點開了對角巷的大門,卻沒有進去,兩人就站在冷冷清清的後巷口,看著對角巷裡面的熙熙攘攘。

  「莉莉去霍格沃茨上學那年,是斯拉格霍恩教授帶她來對角巷的。」佩妮突然說,她遙遙地看著對角巷,淺淺地微笑著,目露懷念,「我那時候已經寫過信,被鄧布利多校長拒絕了,收到拒絕信的那天我哭了一整夜,本來堅定地打算遠離拒絕我的魔法的一切——但是斯拉格霍恩教授帶莉莉來的時候,我控制不了自己,還是跟過來了,這裡的一切讓我大開眼界,讓我感到非常……痛苦。」

  一切新奇的魔法都讓她感到新鮮,感到驚嘆,感到見識到新事物的快樂。然後這些情緒通通被觸手可及卻又遙不可及的痛苦淹沒,她不是被這裡接受的人,只是一個附屬品,一個沒有資格親身經歷這些的局外人,她不會被接納,哪怕她有那麼多的勇氣也無能為力。

  「認識你之後,我見識到了更多魔法的神奇,還有……從未感受過的,來自你們那個世界的人善意。」她輕聲說,既感覺心中充滿了歡欣,也感覺此刻自己正在被患得患失的痛苦淹沒。她有話想對伊萊說,她不想再忍下去了,那些徘徊與向往、遲疑與勇氣在她心口激蕩,「你是這麼的善良,願意帶我見識到這一切,我知道自己非常幸運……但如果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有了新的朋友,能夠一起經歷這些的人,那對我來說,你就比其他人都要殘忍得多。」

  「我沒這麼想過。」伊萊平靜地說。他看了面前的對角巷一會兒,轉過臉來,看向身旁的佩妮。

  佩妮也轉過頭來,深深地望著他,她努力地微笑著,眼中卻有一層薄薄的霧氣。

  「在我七八歲的時候,就有想要來倫敦考察魔法痕跡的想法了,那時候我想得還不成熟,在這之後的這麼多年裡,我一直在整理完善自己的計劃,這個,還有其他的一些。」

  他說:「它們有的意義重大,有的只是我的一時興起,有的很容易達成,有的初步估計要花上好幾年時間……我有很多關於未來的計劃,佩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些計劃裡都包括你。就像我希望在每個回到國王十字車站的時候都能看到你一樣,我也希望在我未來的人生裡,做的每一件事,身邊都有你的陪伴。當然,那些你關於未來的計劃我也很想參加,我希望我們能夠一起。」

  佩妮微微張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他,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一時甚至感到有些恍惚。

  「如果問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我可能給不出一個特別明確的答案。」伊萊輕聲說,定定地看著她的眼睛,「但是我想,或許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有許多條可能的道路,在我遇到你時,我們也各自有許多種未來不同的人生,而在我們一次次的相處中,那些虛無縹緲的可能性都漸漸消失不見,只剩下我們之間的道路漸漸清晰,讓我們一步步走向確切的彼此。」

  他朝她微笑著,稍稍俯身,抬起右手,輕輕捧住她的臉頰。

  「佩妮.伊萬斯小姐。」他說,「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嗎?」

  佩妮沒有說話,她猛地仰起臉,確切地吻住了他。

  對角巷來來回回經過的巫師偶爾會看向這邊,而後不約而同露出會心的微笑。年輕的少男少女擁吻在一起,熱烈的情感與幸福的感受全都無所遁形。

  等到他們從騎士公共汽車上下車,站在科克沃斯小鎮的土地上時,他們已經從佩妮.伊萬斯小姐和她的朋友,變成了佩妮.伊萬斯小姐和她的男朋友。

  伊萬斯小姐此時正緊緊挽著她男朋友的手臂,幸福得臉龐都在發光。戀愛的甜蜜讓她看上去容光煥發,看誰的視線裡都帶著甜甜的笑意。她的男朋友確定她對這個消息的保密時間不會超過一天,因此已經在考慮這個假期什麼時候再登門拜訪一次,和女朋友的父母妹妹正式地再見一面。

  不過比起伊萬斯的家,現在他有更想去的地方。伊萊環顧四周,問他的女朋友:「你說過的小時候和莉莉一起玩的那個廢棄游樂場,有秋千的那個,現在還能去嗎?」

  當然,這樣的小鎮就是這樣,十幾年幾十年的變化都小得微不足道。佩妮點點頭,帶著男朋友來到了她和妹妹小時候玩耍的地方,即便以她現在的眼光來看,這裡有些太簡陋了,但今天什麼事都無法破壞她快樂的心情。

  她笑著給男朋友指了指:「就是這裡,我們小時候會在這裡一起玩秋千——說起來,我們也是在這裡第一次遇到斯內普的呢。」

  這個人名出現在這裡好像有點奇怪,佩妮很快把他拋到了一邊。伊萊走過去,研究了下秋千的承重能力,得出結論:「好像還可以坐人。」

  偶爾也有大人過來坐,和孩子一起玩會兒,承重是沒問題的。佩妮點點頭,然後看到男朋友對自己招了招手:「要來坐下看看嗎?」

  什麼,現在?佩妮開始笑了,但她沒有反駁男朋友的想法,配合地坐過去,笑著仰起臉看他:「怎麼,你要推著我玩一下嗎?」

  她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他的唇上,這讓她的臉悄悄地紅了。

  「很高興這個禮物能夠派上用場。」伊萊說,手裡不知什麼時候掛了條細細的項鏈,他把它系在了她的脖子上。

  「我叫它「貓尾巴」,就像貓從高處落下來時總能平安降落到地面上一樣,它裡面裝載了恆定的漂浮咒,能夠讓你在半空中突然下墜時平安落地。有魔杖的巫師一般是能自己做到這點的,但是對於普通人來說,它應該是個很實用的保命道具。相應的,它稍微有點違反巫師保密法,所以我是獨立研發的,也不打算量產,所以應該沒什麼關系……」

  項鏈的吊墜是一片金色的羽毛,佩妮看了看它,又抬頭看了看伊萊。

  「要試試嗎?」她的男朋友對她微笑著,「你說過的,曾經很羨慕莉莉的那種……在秋千上松開手,能夠自由地落地的那種魔法,看起來像鳥一樣自由。」

  佩妮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她確然開始蕩秋千了:越蕩越高,奔向天空……她坐在秋千能蕩到最高點向下看,她的男朋友站在下面仰起臉看她,朝她張開雙臂。

  她松開了抓著秋千的手。

  她飛了起來,像是沒有重量般飄在半空……她像只靈活的鳥兒一樣,在半空中輕盈地轉了兩圈,而後向下降落,輕巧而准確地,落進了她的心上人的懷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暮春寒、56105871、 18791447、NiNi、銀發天然卷的草莓牛奶、柒的地雷,22606523的地雷×2~

  跨越二十萬字,我們伊萊和佩妮終於在一起啦~


第45章

  佩妮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她甜蜜的戀情——她差不多也確實這麼做了,伊萬斯全家在當天晚餐時就得知了大女兒的最新感情動向,莉莉迫不及待地歡呼一聲,衝上去快樂地擁抱了她,伊萬斯父母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我們就知道基本上會是他。」伊萬斯夫人評價道,「我不是說男女之間不會有純友誼,但你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樣,他來我們家做客的那個夏天,我就差不多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這麼說,我們兩個女兒的家庭都可能有魔法存在了?」伊萬斯先生感興趣地問,「聽起來不賴,魔法確實相當便利,你們姐妹倆以後或許可以住得近一些,他和莉莉是同學呢。」

  但這個愛女兒的父親在喜悅之後,很快有了一些新的擔心。他皺著眉頭,思考著說:「不過如果他想要糊弄你,我恐怕會比一個不會魔法的男孩來得更加容易……你要怎麼避免這樣的情況呢,佩妮?」

  伊萊才不會呢。佩妮不以為然地撇撇嘴,這次倒是莉莉先叫了起來。

  「伊萊才不會!」她驚訝地說,覺得父親完全是在杞人憂天,「你不知道他在學校裡有多受歡迎——但他非常潔身自好!和所有的女孩子都保持著安全的距離!我簡直找不出比他更好的男孩子了,我有時候覺得我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中,除了他,其他的都多多少少有一些蠢……」

  她不經意地聯想起了一個人,頓時很不愉快地撇撇嘴。

  「你在說誰,莉莉?」佩妮好奇地看了看她,自從開始談戀愛後,她好像一個瞬間的功夫就變得敏銳了,「斯內普?」

  「什麼?當然不。」莉莉愣了一下,吃驚地說,「你為什麼會想到他——好吧,他的確也相當固執,根本不聽勸……不過我想到的是一個更討厭的人,叫詹姆.波特,我的一個同學。」

  哦。佩妮挑了挑眉,飽含深意地說:「沒關系,我想我今天晚上就可以認識了。」

  嗨呀,我不是那個意思!莉莉氣惱地擺了擺手,嘆了口氣。

  「那些男生總是聽不懂人說話。」她煩惱地說,「除了伊萊。」

  除了伊萊。佩妮點了點頭,唇角又無意識地彎了起來。

  她當晚向她的男友詢問詹姆.波特這個人時,她的男友想了想,言簡意賅地和她介紹了他。

  「一個想成為你妹夫的人。」伊萊簡單地說,「說真的,看莉莉之前的態度,我還以為他完全沒可能呢,不過莉莉竟然能想到他,這倒讓我有點驚訝了。」

  「他很糟嗎?」佩妮好奇地問。

  「沒有,他是我的朋友——我覺得他大部分方面還是挺好的。」伊萊說,「但感情不是那麼回事,有時候喜歡上一個人,不是看他好不好,而是看你能不能看到這個人的好,差不多是這樣。」

  很有道理。佩妮贊同地點了點頭,眼睛轉了轉,突然狡黠地微笑起來。

  「所以你看到了我哪方面的好呢,伊萊?」她笑著問。

  「這我還真有點說不上來。」伊萊在電話那邊也笑了起來,他說,「怎麼說呢,在把你當朋友看的時候,我是能回答上來這個問題的——堅強,勇敢,飽含一種撞破南牆才死心的勇氣,對目標的執著與行動力,一些屬於你的獨特的優點……這些我都看得見。但在發覺喜歡上你之後,這些反而都變得不重要了,我只是看到了你,每一個方面,在心裡告訴自己,這就是我喜歡的人的一部分。」

  他真的太會說話了。佩妮默默地抬手捂住了發熱的臉頰,她簡直想一直抱著的電話這麼聊下去,不想離開了——但是她不行,她已經看到她親愛的妹妹躡手躡腳地在樓梯旁探頭探腦,活潑地在試圖旁聽她的電話了。

  「莉莉!回你的房間去——」她驅趕走笑嘻嘻試圖搗亂的妹妹,對伊萊說,「一個家庭有兩個孩子,有時候還是有點煩惱……不過大部分之後還是很開心的,如果你有一個非常討人喜歡的妹妹,你肯定也會這麼覺得。」

  「我還以為我從這個暑假開始已經有了呢。」伊萊輕笑著說。

  哦,上帝。佩妮抱著抱枕,將臉埋進裡面,深深地嘆息:「我好想見你——明明今天才見過面,但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既然我們暫時只有假期才能見面,我也覺得最好還是不要浪費這個難得的時間。」伊萊說,「所以……我能邀請你來我家做客嗎,大概一個禮拜之後?你可以把這個時間留給你的家人,然後允許我把剩余的時間占據走。」

  啊。佩妮坐直了身,有點忐忑地無意識捏了捏自己的裙角。

  「你把我們戀愛的事情告訴你爸爸媽媽了?」她小聲問,「他們怎麼說?」

  伊萊在電話那頭微妙地頓了一下。

  「他們提醒我,麻瓜女孩的成年年齡是十八歲。」他的語氣難得這麼干巴巴的,語調平平地將父母的話重復了一遍,「還有,他們說完全不介意我找一個麻瓜女孩還是女巫,如果真的打算結婚的話,可以直接和他們說,不用私奔——我媽媽對霍格沃茨最近流行的私奔風潮很有一些微詞,認為這有些太衝動了,把自己的婚姻和人生交給一個剛從霍格沃茨畢業的毛頭小子是不怎麼明智的。」

  佩妮因為他的話而不由莞爾,她感到不那麼忐忑了,不過還是有點緊張地說:「聽起來你媽媽是個很在意規矩的人,我想她的出身一定很好。」

  「這麼說倒也沒錯。」伊萊承認,隨即又說,「不過她自己就是和我爸爸私奔的——我覺得她只是習慣性在嘴上多挑剔兩句,看起來有點嚴苛,不過實際上是不是那麼回事就得另說。」

  佩妮無聲地微笑著,不過在電話掛斷之前,她還是最後問了伊萊一個問題。

  「我認識的人裡,會把自己的戀情這麼快告訴家裡的,好像並不多見。」她說,「戀人們總是會分分合合,一段戀愛在開始時並不意味著一定會走向婚姻——你怎麼看呢,伊萊?」

  「我的想法和你一樣。」伊萊確切地說,「促使我做出和你在一起的決定的,並不是因為我發現自己喜歡你,而是我確信自己想要,可以,有能力,牽著你的手,面對充滿無限未知可能的未來。」

  在成為伊萊.史密斯先生的女友之後,佩妮新鮮地發覺,盡管她以前認為自己已經十分了解這個她暗戀許久的男孩,但原來還有更多的關於他的內容,在她走得更近之後,才能撥開雲霧,得見全貌。

  「當然,我對物理和化學也很感興趣,沒有魔法的科技發展也很讓人著迷。」伊萊說,「想想看吧,即便沒有魔法,英國也主導了兩次工業革命——蒸汽與機械,電力和科學。人們不用漂浮咒就能坐著飛機穿過天空,不用泡頭咒就能搭載潛艇征服海底。魔法讓個人變得強大,但科學是人類集體智慧的結晶——如果不出意外,從霍格沃茨畢業後我想去劍橋學習物理,我覺得那很奇妙。」

  「我以為你會去深造歷史學呢。」佩妮感興趣地說,她靠坐在伊萊的床頭,讀著他書架上的一本歷史書,上面做筆記的字跡屬於伊萊,不過比現在要青澀得多,很顯然,他在小時候就已經仔細地讀完了自己書架上的庫存。

  「請容許我有些自大地說,我認為我在麻瓜歷史和巫師歷史上都已經有了比較系統的研究。」伊萊的語氣略帶著一點愜意的散漫,他靠坐在床邊的地毯上,頭枕著佩妮的腿,隨意地翻著一本從書房裡拿來的英國工業革命史,「但我沒有想過要去某個確切的方向深造,我想先都仔細地看一看。」

  「歷史很有趣。」佩妮發自內心地說,「或許最開始我有這個深造的想法時,只是為了和你擁有更多的聯系和相似,但它很有魅力,我在一段時間的學習之後,發自內心地承認這點。」

  當然是很有趣的。伊萊笑起來,點點頭,說:「所以既然以後家裡可能會有兩個歷史方面的專家,那麼我去不去深造可能就變得不是很重要。」

  嘿,這麼說就有點早了。佩妮笑了起來,傾身過去,嗔怪地拍了拍他,被他反手拉下脖頸,接了個吻——全新的姿勢,佩妮覺得他們似乎一直在這方面不停地解鎖。

  熱戀中的小情侶就是這麼膩歪,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他們看了一下午的書(要去除掉一些情不自禁的時間),等到晚餐時間一起下樓,看到廚房的餐桌上已經幾乎擺滿了豐盛的晚餐——史密斯夫人在挑剔地選著紅酒櫃中今晚要喝的紅酒,廚房裡的炒鍋還在兢兢業業地自己炒著最後一道菜,史密斯先生從旁路過,順手關了火,把菜盛出來端上桌。

  他放下餐盤後回身,正好看到了兒子和他的女朋友,心情頗佳地朝他們笑眯眯招手,興致勃勃地道:「嘿,我正想去找你們呢,關於我正在研究的那個課題,你們的想法給了我新的思路——晚餐後來書房我們討論一下如何?」

  「我會去書房,不過還有別的書要看。」伊萊說,「你可以和佩妮一起聊——等到她上大學之後,你可以迅速把她挖到你的課題組去,這樣你們就可以每天湊在一起討論了。」

  這還用你說。史密斯先生朝兒子拋了個當然如此的眼神,伊萊失笑,他和佩妮一起看著史密斯夫人挑完紅酒,回身用魔杖朝廚房一指,炒鍋和菜板一起跳到了水池裡,開始自己清洗自己。

  「魔法的奇妙,科技的進步,文明的交融,改變一個人生活和眼界的知識。」伊萊輕聲說,「我不理解為什麼有人會對其中某一方而嗤之以鼻——你知道嗎,佩妮?我真的很為自己混血巫師的身份感到驕傲。」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黃幾胖、柒、岐青為貴、圓柚子、田園將蕪、妙古彤雲瑟、點水留痕、素律、肆月的地雷,black的地雷×2,NiNi的手榴彈~


第46章

  在一個有魔法的家庭做客,感覺是很新鮮的。莉莉畢竟是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巫師,沒有在暑假期間使用魔法的許可,而史密斯家則不一樣,這裡的女主人是一位出色的女巫,有她在,這個家裡的每一個方面都顯得奇妙無比。

  魔法時鐘裡住著一只會飛的木頭小鳥,如果你在頭天晚上告知它今天你要起床的時間的話,那麼它就會在那個時間從時鐘的裝飾橫木上飛下來,飛進房間裡,用木頭嘴去啄你的腦袋,直到把你啄醒為止;房間裡的鏡子一般情況下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如果你試圖在它面前穿得亂七八糟,系錯領帶和帽子,它就會難以忍受地叫起來,直到喊你把錯誤糾正為止。

  相比之下,衣櫃裡的掛鉤就是個脾氣更好也更加貼心的助手,如果你把衣服隨便地丟進去,它會默默地幫你掛起來(但是不會按顏色或款式排列得很整齊,它似乎並沒有那樣的概念),在佩妮的建議下,伊萊把一面鏡子放進衣櫃裡試了試,發現鏡子在整整一天見不到陽光之後,變得十分沒有精神,聽起來簡直有些有氣無力了。

  這可真是個全新的發現,之前沒有人這麼試過,他們把穿衣鏡又拿了出來,並向它道歉,鏡子有氣無力地表示希望他們下次不要再做這樣的嘗試,今天面對他們倆時顯得格外嚴苛,把他們兩個從頭到腳的穿著都批判了個遍。

  廚房裡的廚具都能在史密斯夫人的魔杖指揮下自己行動,這是佩妮在來做客的第一天就發現的事情。而佩妮在之後的幾天發現,事實上它們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脫離魔杖自由行動。比如當史密斯夫人專注於寫作,騰不出功夫做飯的時候,烤面包機也可以自己行動起來,把旁邊的一袋吐司全都烤好——不過它有的時候會興奮過頭,比如第一個佩妮出現在家裡的早晨,它興奮地把一整袋吐司都烤完了,他們不得不分出一些來送給鄰居。

  這裡是杜倫郡的巫師聚居區,有大概一半的住戶都是巫師,這幾年隨著伏地魔行動的越發猖獗,這個數字正在悄然上漲。不過佩妮注意到,史密斯家並不是只和巫師往來,他們和自己的麻瓜鄰居也保持著良好的聯系——在麻瓜鄰居們眼中,史密斯一家富足,體面,友善,確實十足受人歡迎。

  「我們家都覺得這種情況是很理想的。」伊萊對她說,「你知道,我爸爸是麻瓜大學的教授,而我媽媽的書也是同時在麻瓜界和魔法界銷售。兩個世界有不同的方面,但他們都生活在同一個地球上——拋棄其中一方是很可惜的,如果能全面看待的話,就完全沒必要把自己局限在其中某個地方。」

  當然,理應如此,魔法是一種生活中的饋贈,而不應該把人從某種生活中剝離。佩妮贊同地點了點頭,隨即有點擔憂地問:「所以魔法界的那個……神秘人,他為什麼這麼憎惡麻瓜?明明雙方是可以和平共處的,普通人根本發現不了巫師。」

  伊萊沉沉地嘆了口氣。

  「我恐怕無法理解神秘人的想法,如果我能理解,或許我就成為其中的一份子了。」他皺著眉說,「但是要我說……與其說是厭惡,不如說是輕蔑吧,一種極端程度的看不起,認為麻瓜生活在明面上,而巫師生活在暗中,這樣的情況不怎麼合理。說實在的,魔法界擁有這種想法的人恐怕並不是少數,所以他才能這麼迅速地發展起來,甚至取得了一些……相當一部分大家族的支持。」

  上帝。佩妮輕輕地吸了口涼氣,不由露出有點不安的神情。

  「那麼……他會發起戰爭嗎?」她有點不安地問,「我是說,就像一戰、二戰那樣……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戰爭,無數個家庭要被征兵,要上戰場,戰爭席卷英倫,甚至蔓延到整個世界?而戰爭的一方是普通人,另一方是每個都身具魔力,擁有強大魔法的巫師?」

  沉默,漫長的沉默,佩妮緊張地抱緊了伊萊的胳膊。

  「事實上,我認為不會。」伊萊慢慢地說,他顯然也並不是很確定,眉頭緊鎖,「如果單純指魔法界的話,那魔法界現在就正處於一場戰爭當中,雙方正在進行激烈的較量,神秘人作為挑戰現有秩序的一方,進展喜人;但如果擴展到麻瓜界的話,我反而認為,發起世界大戰的想法低估了巫師的傲慢,他們完全可以肆無忌憚地搞破壞而不被曝光——普通人根本不會相信一場颶風、一次地震、一起重大交通事故,背後的肇事者掌握了魔法。」

  認知的匱乏會是恐懼的根源。佩妮對此深有體會,她努力地想了想,艱難地做了個類比:「就像歷史上曾經教廷對民眾的統治一樣?民眾並不真正需要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神,他們一直在直面的都只是教廷——巫師如果想的話,完全也可以達成差不多的效果。」

  或許。伊萊輕聲說:「隱秘的發展總是更容易壯大,越站在明面越容易招來反抗——巫師有個人強大的魔法,但如果讓普通人和當局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即便是巫師也會覺得很棘手。」

  佩妮深深皺起了眉,她清楚地感覺到了問題的棘手。

  「你們的戰爭或許現在還沒有完全擴散到我們這邊。」她憂心忡忡地說,「但如果早晚會的話——為什麼不早一些聯手呢?」

  伊萊淡淡地牽動了一下唇角,他的臉上疏無笑意。

  「這其中的問題就很復雜了。」他說,「簡單地講,如果你知道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魔法,那麼你是更願意聽內閣的施令呢,還是更願意聽從另一個有魔法的政府,魔法部的管理呢?一片土地上有兩個政府,而大多數人總是會有慕強心理,原本有序的社會秩序就會被打破。而換個角度,如果你是內閣的首相,掌握著能插手巫師戰爭的絕對武力——那麼在你的民眾未察覺背後危機的情況下,你為什麼要選擇站在其中某一邊呢?這對你的政績有什麼好處?你有能經得起另一邊巫師的打擊報復嗎?魔法界的死咒施為門檻極低,你失去生命的時候沒有任何外傷,民眾永遠不會知道你為何而死。」

  佩妮沉默了,這其中的種種問題與利益牽扯,想得越明白越讓人覺得無能為力。

  「所以現在,你們要怎麼辦呢?」她輕柔地問,靠著伊萊的肩膀,替他覺得擔憂,「你和莉莉。你們生在這個年代的魔法界……」

  「牽扯得越少越安全。」伊萊說,他沉默了一會兒,很輕地嘆了口氣。

  「但有些事並不是你想遠離,就能真的如願以償的。我必須承認,直面伏地魔的感覺很糟糕,他是個高明的演說家,對人性的弱點把握得異常精准,我仿佛是在直面我的恐懼本身。」

  那件事在佩妮的印像中也很深刻,她感同身受地打了個寒顫,靜默不語。

  「我並不是孤身一人,我有從古老家族叛離出來的母親,不會魔法的父親,還有和魔法界沒有關系的戀人……如果我想要做些什麼,就勢必把所有跟我有聯系的人也拖到危險的境地,他們是無辜的,不該為我的任何選擇承擔本不用承擔的代價。」伊萊喃喃地說,「我考慮過了,或許讓父母遠遠地離開英國是個好主意,現在我也想問你……佩妮,你覺得等我畢業之後,暫時遠離魔法界幾年,在麻瓜社會上大學,深造,做研究,是個好的選擇嗎?」

  「如果你問我,我當然覺得是。」佩妮肯定地說,「你會獲得一個在麻瓜界也很體面的身份,有更加平靜優渥的生活,即便魔法界的戰爭偶爾波及到這邊,你也肯定會有保全自我和家人的能力,我想我非常確信這點。」

  她頓了頓,伊萊低眸看她:「這裡的停頓,讓我總覺得你要接一個「但是」。」

  佩妮淺淺地彎起唇角。

  「但是生活往往並不會像計劃中的那麼順利。」她輕聲說,「我不知道應不應該這麼說,但我似乎已經做好了某種准備……就像五年前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你朝素不相識的我伸出了手一樣,那並不是一個聰明的行為,我當時一定很不討喜……但是,我喜歡那個決定,喜歡你的勇敢。」

  你說過我也是個格蘭芬多呢,佩妮提醒他。伊萊怔了怔,隨即笑著嘆了口氣。

  「你快要比我自己都了解我了。」他說,對她的想法並沒有否認。

  他短暫地微微出神,而後鄭重地深吸口氣,攬住自己的女友,兩個人坐在史密斯家舊房子的陽台上,一起看著杜倫郡金色的夕陽與橙紅色溫暖的晚霞。

  「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他最終平和地說,「如果我真的做了什麼重要的選擇,那麼同等的選擇權,我也一定會留給我身邊的每一個人。」

  佩妮當天並沒有對他的說法做出什麼評論,不過當他們再次站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的時候,佩妮踮起腳尖,摟住伊萊的脖子,當眾給了他一個吻。

  這個行為幾乎吸引了他們周圍全部人的注意,一些女孩看起來錯愕到失語,目光幾乎要把他們盯穿;詹姆,波特和西裡斯.布萊克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兩個人似乎都受到強烈的震撼,詹姆的嘴巴甚至微微張開了,這讓他顯得有點傻乎乎。

  戴著級長徽章的盧平站在他們旁邊,他一直在留意著伊萊,看到這一幕時面露驚訝,不過沒有他的兩個朋友來得震驚。莉莉和斯內普站在不遠處的另一邊,莉莉露出促狹的微笑,而斯內普則打量了他們幾眼,露出個難以理解的表情,但是他這次沒有說什麼。

  在伊萬斯夫婦的視而不見和史密斯夫婦的若無其事中,他們兩個過了一會兒,終於分開。伊萊抬手摸了摸嘴唇,帶著點促狹地笑著問女友:「這是什麼,公然宣布?」

  「是公然選擇。」佩妮說,她朝他揚起了下巴。

  「不管什麼時刻,我都會選擇你——伊萊.史密斯,永遠不要質疑這點。」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美食家★小L醬~的地雷,22606523的地雷×2,逐臣、4473187的手榴彈~


第47章

  以戀愛中狀態回到霍格沃茨的時候,即便是伊萊這樣向來平和冷靜,對情緒把控精准的人,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正在變得不一樣。

  經過一個暑假的相處,他和佩妮相互之間更加了解,關系也更加親密。在突然分開之後,感覺多多少少有點不太適應——不過起碼在他們上學期間,這樣的兩地分隔才是更常見的狀態,在確定想和這個人在一起時,他已經做好了這樣的准備。

  好在五年級的課業確實相當繁重,O.W.Ls的考試壓力突然間就迫在眉睫。教授們把論文的長度要求猛地提升了一大截,所有課程的難度一下子就加大了,讓這群升入五年級的學生都感到叫苦不迭。

  除了要准備的課程和考試,他們還要第一次開始考慮自己的未來人生規劃:五年級結束後,他們就要開始選擇六七年級的課程高級進修班,取得不同課程的N.E.W.Ts證書,進而從事不同的職業——和這個年紀的沒有魔法的普通少年一樣,他們也要開始考慮起未來的人生,會魔法在這點上幫不到太多忙。

  盡管伊萊覺得自己應該會去麻瓜大會再讀一個本科甚至碩士學位,但他同樣需要選修六七年級的課程,對於他的選擇,他的所有朋友都感到非常好奇。

  「說真的,伊萊,我想不出你格外適合干什麼。」詹姆熱情地誇贊他,「感覺你干什麼都合適——所以你以後想要從事什麼職業呢?進入魔法部?全O生的普遍選擇,是不是?」

  自從開學那天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看到伊萊和他的女朋友,詹姆對於伊萊的態度簡直達到了一個全新的境地——不知道說是敬畏有加合不合適,總而言之,他對伊萊說計劃有女朋友,就真的能按計劃讓喜歡的女孩變成女朋友這件事,表達了足夠的不可思議,在他看來,這簡直是個鬼故事。

  「我沒想過進入政府,約束似乎太多了。」伊萊說,微微皺了下眉,「而且現在魔法部的日子也不好過,是不是?我看了暑假的《預言家日報》,魔法部又換了位部長,哈羅德.明徹姆,最近這些年魔法部部長的變動有點過於頻繁了,底下職員的日子肯定不會特別好過。」

  「哈,那是當然,別說魔法部,我們學校的黑魔法防御術課教師至今都是一年一換呢,都是托了那個極端種族主義老頑固的福,是不是?」詹姆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隨口道,「我聽我爸爸說了,哈羅德.明徹姆和上一任部長尤金妮婭.詹肯斯不一樣,是個絕對的強硬派,他在上任時就宣稱要往阿茲卡班派駐更多的攝魂怪……我媽媽說這完全沒用,食死徒根本就是一群瘋子,除非他們能把神秘人抓起來關進去,不然狂熱主義者才不會被嚇得不敢輕舉妄動呢。」

  不難想像。伊萊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側眸看他一眼。

  「你爸爸媽媽會對你說這麼細致的內容?」他問,「我以為他們會稍微背著你一點呢,怕你聽到之後頭腦發熱,又冒出什麼逞英雄的想法。」

  「嘿!太誇張了!」詹姆對他的猜想表示抗議,不過隨即,他就笑嘻嘻地扣住了西裡斯的肩膀,搭著他的脖子笑眯眯道,「說得好像他們不和我說,我就不知道似的——我和大腳板難道不會自己去聽嗎?我可以肯定地說,我們家就沒有什麼消息是我打探不到的!還想攔得住我?哼哼!」

  好了好了,知道你厲害了。伊萊無辜地抬了抬手,表示自己無意質疑冒犯。他看了眼西裡斯,語調平常地問:「又去詹姆家過暑假了?你們簡直快要長在一起了。」

  西裡斯也看他一眼,言簡意賅:「反正我在我們家也是空氣,不如早點識相地自己滾出去,免得礙別人眼——他們忙著帶雷古勒斯去見各種大人物,聽說他很受那個人的賞識,我們家這個夏天可是熱鬧得很。」

  是嗎。伊萊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淡淡應了一聲,翻著手裡的書頁,不置可否。西裡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說:「我還以為你會去呢。」

  「去哪兒?」伊萊漫不經心地問。

  「一個在我家舉辦的小型生日聚會。」西裡斯說,眼睛無聲地眯了一下,「雷古勒斯邀請了一些他在學校的朋友,鼻涕精去了,我以為你也會到場。」

  「我那時候在忙別的事。」伊萊淡定地說,「顧不上過去,我和雷古勒斯說過了。」

  這個答案顯然讓西裡斯並不太滿意,但他盯著神色間一片若無其事的伊萊看了一會兒,無聲地收回視線,不置可否。

  詹姆看了看西裡斯,又看了看他,突然驚奇地說:「等等,你們的冷戰結束了?什麼時候?」

  西裡斯聳聳肩,沒說話,伊萊摸了摸下巴,稍加思索。

  「大概在暑假開始之後吧。」他神情自若地說,「這個暑假之後,我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再和朋友做一些稍顯幼稚的爭執是很沒必要的,長大有時候就在一瞬間。」

  「什麼新的階段?」詹姆不明就裡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沒發現他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一旁的盧平聽到現在,終於沒能忍住,抬手蓋住了臉。

  「他是說他談戀愛了的意思。」他給自己的朋友們解釋,搖著頭笑言,「說真的,伊萊,你這就簡直是在詹姆的傷口上撒鹽了。」

  詹姆:「……」

  終於反應過來的詹姆開始抗議了:「你不能這樣,伊萊!要麼就照顧一下你還在單身的朋友,要麼你就分享一下你成功的經驗,兩邊你總得選一樣吧!給你的朋友們抄個作業!」

  好吧。伊萊上下打量了他兩眼,稍加思索,實事求是地道:「如果讓我分享經驗的話,那麼我覺得,第一步是和你喜歡的女孩成為朋友,等你做到這步後再來找我問下一步吧。」

  ——這個一時興起的促狹,帶來的後果是很嚴重的,伊萊被詹姆追著逃出了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一直溜到圖書館,一路乒乒乓乓的詹姆這才被平斯夫人不客氣地請了出去。

  「等我回去就要占著電話線!」詹姆在圖書館門口向裡面的他宣布,「占一整晚——!」

  說得好像能威脅到誰似的,現在學校裡到處都是公用電話。伊萊坐在圖書館裡,心情不錯地去找了一本用得上的書,回到桌子邊的時候卻怔了一下。

  萊姆斯.盧平坐在他的書包對面,見他過來,朝他微笑了一下。

  「你不是被詹姆叫過來的吧?」伊萊在他對面坐下時問,「他剛走不久,你們碰上了嗎?」

  「看到他了,伊萬斯在三樓的空教室那邊,他徑直奔過去了,看沒看到我就兩說了。」盧平回答,看著他好整以暇地翻開書,攤開羊皮紙,臉色一整,下個瞬間就進入了學習的狀態,拿起了羽毛筆,開始邊看書,邊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重點。

  這個人簡直各個方面都沒有缺點,仿佛做什麼都能成功,沒什麼事能難倒他。盧平有點出神地看了他一會兒,而後突然開口。

  「你還沒說你之後想從事什麼工作呢,伊萊。」

  伊萊的筆尖頓了一下,怔了一下,有點意外地抬頭看他一眼。

  「你竟然還記得這事。」他驚訝地說,「我以為幾次打岔之後,大家都把這個話題忘了呢。」

  他倒也沒有做什麼隱瞞,痛快地說出了自己初步的想法:「我想先回麻瓜大學那邊讀書,物理專業,探究一些世界的本源問題,然後可能會成為一個作家或是學者,像我媽媽一樣,日常生活在麻瓜界,不過不會放棄自己的巫師身份,我們都知道魔法是一種珍貴的饋贈。」

  「你畢業後要回麻瓜世界?」盧平吃驚得聲音都增大了,引來了平斯夫人嚴厲的一瞥。他連忙放低聲音,但看著伊萊的視線依然震驚無比。

  「你同樣能在魔法界獲得你想要的一切!」他驚愕地說,感到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定要回麻瓜那邊去呢——使用魔法都要偷偷摸摸的世界?我媽媽也是個麻瓜,我們家就——當然,我們家的情況要更特殊一些……」

  他痛苦地稍稍停頓,不過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但是你不一樣,伊萊。」他說,「你哪裡都好,你應該有一些……更高的目標和追求?你一直是最優秀的那個,我們都知道……事實上,我一直都覺得格蘭芬多今年的級長應該是你。你和莉莉,你們才是真正適合的人。」

  他默默地低下頭,看了眼自己胸前的級長徽章,似乎覺得這樣好的東西並不應該屬於自己。

  「啊,不,你當然更合適。」伊萊搖了搖頭,朝他聳了聳肩,「別妄自菲薄,萊姆斯,你成績很好,在格蘭芬多的人緣也很好,比現在的我要好,不是嗎?」

  「大家只是害怕你站到另一邊去。」盧平低聲說,「而且……你從來沒有對這件事做出過什麼表態和解釋,放任這種情況就這麼蔓延下去。」

  伊萊無聲地揚起眉毛,看了他一眼。

  「或許是因為,我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吧。」他不動聲色地說,「不表露出更加明顯的傾向,會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我可以和雷古勒斯和西弗勒斯做朋友,也可以和你們一起。這種微妙的平衡一旦打破,恐怕我就無可避免的會失去我的一邊朋友。」

  盧平頓了頓,他想了一會兒,無聲地點了點頭。

  「我能理解。」他低聲說,「如果我是你,或許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當然,我知道,你是這麼重視朋友的人。伊萊點了點頭,平靜地道:「我想你應該發現了,我是個鮮明的親麻瓜派——我的父親,我的女友,都是麻瓜,在現在的形勢下,像我這樣的人,在這個對麻瓜出身的巫師都有嚴重歧視的魔法界太過旗幟鮮明是不明智的。如果可以,我想就這麼先維持下去,直到我畢業之後遠離——或者做出什麼別的選擇,在那之前,我覺得保持中立就挺不錯的。」

  無論是鄧布利多授予的級長,還是雷古勒斯邀請的聚會,他一視同仁地不予理會,聰明人總是能在其中找到那個屬於自己的平衡。

  盧平看了他一會兒,慢慢地點了點頭。

  「是的,我明白你的想法。」他說,「那麼伊萊,我有一個問題要問。」

  「你說。」伊萊朝他輕輕頷首。

  盧平深深吸了口氣。

  「如果,你的一個朋友,用魔杖指向了另一個朋友,你要怎麼辦?」他輕聲問,「不是學校裡的小打小鬧,你不能再對他們來一個除你武器了。」

  長久的沉默,伊萊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

  他慢慢地說:「我會踐行我心中的正義,和上次一樣,只要我在場。」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素律、暗示哦、世相書、田園將蕪、夜夜流光相皎潔、清茶鴨、56105871的地雷~


第48章

  盡管五年級的學業壓力變得陡然加重,但伊萊反而並不像前幾年那樣專注於埋頭學習了;他每天都有固定的和女友的通話時間,有時候他們會聊一些各自在學校裡的事,有的時候會一起探討一個自己或是對方目前正感興趣的話題,也有的時候只是單純地聽一聽對方的聲音。

  通話時間有長有短,有時候遇到值得討論的問題,打完電話還要字斟句酌地落實到文字上,寫信繼續討論,而有的時候或許只是關心一下對方那邊的天氣,互相提醒一下注意身體。聊天的話題並不是總很有意義,但其實陪伴就已經是意義本身。

  即便距離遙遠,他們也在一天天地滲透進對方的生活裡;他了解佩妮的課程、作業、老師、同學,聽過她每一篇論文選題的思考,給出過建議;佩妮了解他的在讀書目、復習進展、咒語博覽、研究進度。她會和他一起看麻瓜研究課上要用的經典機械造物,也會認真傾聽他的魔咒研習思考,他的很多同學對魔咒施法的原理甚至不如佩妮想得深入,她會站在更本源的角度思考問題,而不是只看現像本身。

  她簡直要成為一個魔咒理論學家了,伊萊在為之驚嘆的同時,越發感受到一個人究竟能展現出多少種可能性——在他剛開始認識佩妮的時候,佩妮還在覺得會魔法的人都是怪物;在他們成為朋友之後,佩妮變得能夠坦然接受沒有被魔法選中的自己,對巫師的態度正常而健康;而現在,在她和一個巫師談起戀愛之後,她開始更深入更全面地認識魔法,她已經開始展現出研究員的雛形了,或許在這個方面,伊萊和史密斯先生都起到一定作用,伊萊覺得這讓她變得越發耀眼。

  或許談戀愛就是這樣,誰在熱戀時都會覺得對方天下第一好。伊萊克制地不去跟別人談及這種情緒,不過他也在新關系的確立中有著相應的變化:他似乎因為這段戀情,又生長出了一些新的部分,一些看世界時更柔軟的觸覺……這讓他覺得很奇妙。

  他開始無意識地關注起那些麻瓜家庭出身的同學,在之前,他平等地看每一個人,覺得大家都是一樣的——都是巫師,在同一個學校上學,大家沒什麼不同。不過現在,他關注的視角變得更加的客觀細致:他越發能夠真切地看到,非純血巫師家庭出身的同學正在經歷著什麼……即便是在像牙塔一般的學校裡。

  隨著伏地魔在外面勢力的越發猖獗,學校中也正一年年悄然發生著變化。在他入學的時候,學校裡還只有寥寥幾個斯萊特林同學會露出高人一等的趾高氣昂表情,行事也還算收斂,只是在斯萊特林組建了一個隱秘的小團體。那時他們對混血巫師的態度也還算可以,似乎只格外針對那些來自麻瓜家庭的巫師,認為他們「肮髒的出身不配學習高貴的魔法」。

  而到了現在,五年過去,這個斯萊特林的社團從隱秘變得光明正大,幾乎全校學生都聽過這個社團的名字;他們似乎會湊在一起學習一些學校裡不會教的、比課本上的魔咒更危險的魔法,把它用在非純血巫師家庭出身的同學身上,稱其為「小小的惡作劇」,由於他們人數不少,學校裡的學生們又並不能很好地分清惡作劇和欺負同學之間的區別,做得人多了,便默認它存在即合理,這樣的行為竟然也在年級中流行起來,避開老師長輩的視線,悄悄地審判起自己無辜的同學。

  格蘭芬多們說起這個社團總是一副厭惡的表情,而其他學院則大多對之諱莫如深,不談論,也不理會,仿佛這樣無視下去,一切就都沒有發生。學校不為人知的角落裡總是在悄悄發生一些介於玩笑和傷害之間的攻擊,而大多數同學對此完全沒有危機意識。

  但同時,另一項數據卻在無情地戳破學校裡一片安全的幻景:霍格沃茨的入學新生正在逐年減少。對局勢認知更加悲觀的巫師們變得不再想讓孩子來到霍格沃茨,他們寧願把孩子放在家裡自己教育——不好說他們是害怕孩子有天突然失去父母,還是害怕霍格沃茨也無法保護自己孩子的安全,總之,動蕩的時局讓他們變得對一切外在人和事都變得神經緊張,保持懷疑。

  這樣的事情仔細想想並不合理,如果連有鄧布利多在的霍格沃茨都不夠安全,那自己的家裡也不一定值得信任,並不是每個巫師都有很好的赤膽忠心咒人選。但在今年上半學期上到一半的時候,伊萊自己的室友突然消失了一個,而且再也沒有在學校出現,就這麼一聲不響地退學了,一切都來得這麼突然,讓人完全猝不及防。

  他是一個純血格蘭芬多,他的父母在這個假期不幸地遭遇了不測——伊萊是在給他寫信後才知曉的內情,沒有任何一家報紙報道了這件事,他們忙著討論新上任的魔法部長對於阿茲卡班增設攝魂怪的舉動是否合理,好像這比悄無聲息失去生命的巫師更重要似的。

  這既讓伊萊覺得沉重,又讓他感到心有戚戚。作為一個混血家庭出身的巫師,他本該在學校也得到一些「特殊待遇」,那些斯萊特林盯著每一個不是純血的巫師,在他們身上使用那些他們自稱是惡作劇的黑魔法。但或許是因為他與萊斯特蘭奇家的血緣關系,或許是因為他和雷古勒斯這樣的「高貴的食死徒」關系不錯,又或者是因為他曾直面過伏地魔,總之,暫時並沒有人來打擾他,他的學校生活看起來平靜得一如既往。

  這本該是他一直以來所希望的,兩邊都不沾邊,保持中立,平穩度過的生活……但是伊萊很快意識到,盧平問的那個問題雖然尖銳,卻相當有實際意義——當你真的直面那樣的情況,看著你的朋友對另一個朋友出手,你要怎麼做?

  甚至並不需要是朋友。伊萊從貓頭鷹棚屋寄完給佩妮的東西回來,經過霍格沃茨城堡外的草地,湖邊的樹下一伙人正將兩個人圍在一起,伊萊認出那是一個拉文克勞的六年級女生和一個七年級的格蘭芬多男生。

  「能不能麻煩你們滾開?」七年級的柯利弗.卡羅爾語氣不善地說,他的魔杖已經拿在了手裡,「我和我的女朋友在一起,還需要得到你們的許可?別擋路,讓開!」

  「看看你的選擇吧,卡羅爾。」一個七年級斯萊特林輕蔑地說,看了眼柯利弗旁邊面露緊張,也已經把魔杖拿在手裡的他女朋友,「一個泥巴種?我們都以為你本來就已經夠蠢了。」

  「關你們什麼事?」柯利弗冷笑一聲,分毫不讓地道,「喬伊比你們的成績都好,腦子也比你們清楚得多,我想不明白這件事哪裡輪得到你們來反對,除非你們也對她有意思——那我要說,追求人要麼公平競爭,要麼滾去後面排隊,少干這種把人堵起來的沒品的事。」

  斯萊特林們的臉扭曲了。

  「我喜歡一個泥巴種?」為首的難以置信地說,他冷笑一聲,舉起了魔杖。

  「你要為你這句話付出代價,你這個白痴——」

  柯利弗比他的動作要快,在他還在廢話的時候,柯利弗的魔咒已經射出了魔杖。

  「倒掛金鐘!」他厲聲說,他女朋友喬伊.凱佩爾快手快腳地念了個統統加護,和她手腕上的防御手環一起,將斯萊特林們以人數取勝的魔咒都擋在了外面。

  但這只是一時之計,斯萊特林們畢竟人多。被吊起來的那個漲紅了臉,不知道是因為缺氧還是感到恥辱。有人幫忙念了句金鐘落地,他的雙腳重新踩到地面上的時候,看起來快要氣瘋了。

  「很好,卡羅爾,很好。」他聲音很輕地說,舉起了魔杖,「我本來沒想把這招用到你身上的,畢竟你雖然蠢透了,但好歹也是個純血……那麼就你好了,來試試這個——神鋒無影!」

  伊萊瞳孔猛地一縮,這個瞬間他來不及做更多事,只抽出魔杖,快速奔過去。

  柯利弗.卡羅爾的肩膀上出現了一道長長的、深深的傷口,鮮血不斷地湧了出來。他身上像是被刀片雨襲擊過,出現了細細密密刀割一樣的傷口。他的衣服變得破破爛爛,狀況看起來十分凄慘。

  柯利弗似乎被自己的傷勢驚呆了,他有點發怔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又抬頭看了看面前的斯萊特林們。他的女朋友喬伊剛剛被他護在身後,現在驚恐地捂住了嘴,想幫忙又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慌張而不知所措。

  「速速愈合。」伊萊匆匆地對他念了咒,魔杖在他肩膀上劃過。他簡單地稍微幫忙止了血,看向一旁柯利弗的女朋友。

  「帶他去校醫室。」他語氣匆匆地說,喬伊猛地點頭。

  斯萊特林們見到他出現,動作都頓了一下。他們的視線評估地掃過他的臉,衡量著是否應該對他動手。

  伊萊沒有理會他們,他的眼睛緩緩地眯了起來。

  神鋒無影。

  他知道這個咒語的發明者是誰。

  斯內普被他拎著衣領,按在一間空教室的牆上時,顯得茫然而吃驚。

  「你干什麼!」他皺著眉問,抓住自己的衣領,用力拽了回來。

  伊萊不為所動,認真地盯著他看,仿佛今天才第一次認識了這個人。

  「你把神鋒無影教給你那些朋友。」他輕聲說,「我並不是個道德感特別高的人,如果你用在詹姆或者西裡斯身上,我可能不會贊同,但我也不會插手,管我兩個朋友之間的閑事——但是你教給他們讓他們去傷害無辜,西弗勒斯?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斯內普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平淡地稍稍垂斂視線。

  「這是個有反咒的咒語,伊萊。」他輕聲說,無動於衷地看著他,「如果真的希望自己能夠置身之外,那我建議你真的能做到看見什麼都視而不見,一切都別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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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伊萊必須承認,和西弗勒斯.斯內普的那場對話並不愉快。這並不是因為當時和他就這件事無法達成共識,而是他深刻地意識到了一些更本質的問題——在某些方面上講,他們是有相似之處的,都想在這樣的世道下優先保護自身,和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而在袖手旁觀這一步上,斯內普做得比他更徹底,而他則逐漸發覺,他的內心似乎很難接受這種冷漠的徹底。

  這讓他感到難受和煩躁,在這之後,他和雷古勒斯也說起了這件事,雷古勒斯看了他一會兒,和他舉了個另外的例子。

  「你覺得在一種別的生物將死的時候,把它的砍下來當做裝飾,一直擺在家裡,是件你可以接受的事情嗎?」他問。

  「我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聽西裡斯說起過。」伊萊嘆了口氣,「實話實說,不能,即便這種生物是家養小精靈,你們家的——家僕,我也覺得這很離譜。」

  「但在我的家裡,這種習俗代代傳承,司空見慣,沒人會覺得有問題……或許除了西裡斯。」雷古勒斯平靜地說,「伊萊,我想提醒你,人們的觀念和他從小的成長環境是分不開的,你覺得西弗勒斯對他那些朋友的默許和放任自流有點過分,但對他來說,一邊是朋友,一邊是陌生人,有那樣的選擇,我覺得也沒什麼可奇怪的,我能理解他。」

  「我也能理解,但是我很難接受。」伊萊皺著眉說,「雷古勒斯,我和西弗勒斯都是在麻瓜世界長大的,我們不是純血巫師,明明在這裡也是被歧視者,這樣的揮刀向更弱者……」

  「他在你們那邊的世界,好像也沒有得到過什麼平等的待遇。」雷古勒斯輕聲說,「伊萊,或許每個人在降生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都是帶著善意的,然後人生會將這些善意一天天增加或是消磨,直到把人塑造成一個漸漸定型的樣子。或許西弗勒斯過去接收到的一切,讓他沒有變成一個能體諒別人的人……但是據我所知,他在把神鋒無影分享出來的時候,額外提及了希望對他的朋友們放過一馬……我想他指的是你和莉莉,而這種話他絕對不會跟你或者莉莉說。」

  伊萊短暫地沉默,很輕地嘆了口氣。

  「所以我只是和他吵了一架,而沒有像格蘭芬多的其他人一直以為的那樣,早晚應該和他絕交。」伊萊有些疲倦地說,向後仰靠進椅子裡,轉臉看著窗外,「但是你明白嗎,雷古勒斯?這種想法是很天真的。神鋒無影是一個……非常實用的、很有殺傷性的黑魔法,他有這樣的天賦,早晚會成為你們那邊很受器重的人。你以為這份才華會被用在什麼地方?今後也只會局限在霍格沃茨裡,只有那麼幾個人知道,能讓他去挨個告訴對誰手下留情嗎?」

  雷古勒斯也陷入沉默,他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因此反而沒有辦法回答。

  「對了,你知道嗎,雷古勒斯?如果一個人真的對一件事毫無芥蒂的話,並不會是那樣的語氣。」伊萊忽然又說,轉過頭來看他,「你家現在的那個家養小精靈,我記得叫……克利切,是嗎?服侍了你們家很久,任勞任怨,忠心耿耿。等到它需要被砍下頭的那一天,而你是那個被賦予了此項殊榮的人,你能毫不遲疑地對著它拿起刀嗎?」

  雷古勒斯張口結舌地看了他一會兒,無言以對,默默地也轉頭看向窗外。

  他們現在坐在八樓的有求必應屋裡,一個是格蘭芬多的邊緣全O生,一個是斯萊特林的純血統中心,在學校現在的情況下想要平和不受打擾地說說話,只能花更多心思找一個隱秘安全的地方。這裡因為他們需要,出現了一扇窗,他們坐在窗邊,雙雙沉默下來,安靜地看著外面。

  已經進入到十二月,今年的霍格沃茨格外多雪。窗外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天地間仿佛盡是不染塵埃的純潔。雷古勒斯看了一會兒,無聲地閉上了眼。

  「我能做的也只有視而不見。」他喃喃地說,眉宇間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困頓,聲音很輕地嘆息,「總是會有這樣的流程……或許等到塵埃落定後一切就能變好,我情願這麼相信。」

  「我會將一切看得清楚明白。」伊萊淡淡地說,端正地坐著,脊背挺直,顯出冷靜鎮定的銳利,「誰都只會復述自己想讓別人知道的那一面,我像不信任預言家日報一樣不全信任何人描繪的圖景,我有我自己的判斷。」

  但如果說想要看見誰所描繪的未來,伊萊倒情願雷古勒斯是對的——他所期待的明天像是一場不流血的和平演變,稱得上是任何一個飽經戰火的國家民眾最卑微的祈願。

  盡管霍格沃茨裡同樣暗潮洶湧,但有鄧布利多在的地方,總是相對來說最安全的……格林德沃的聖徒席卷歐洲時,唯有鄧布利多所在的英國幸免於難;而當伏地魔和他的食死徒在英國肆意破壞時,也只有霍格沃茨才能稱得上是最後的淨土——伊萊是離開霍格沃茨之後,才真切地意識到了這點。

  這一年的聖誕節,他沒有選擇留校。一來這兩年伏地魔都沒有再針對他做什麼,他在另外的地方掀起衝突與殺戮,魔法部疲於應付,幾乎沒有人的目光會再放在他這麼個學生身上;二是今年畢竟不同以往,在這樣特殊的節日裡,他當然想和他的女朋友見面——或許在這之後,每一個平凡或不平凡的日子,在他想要見她的時候,都會變得特殊。

  今年他送給佩妮的聖誕禮物是當面送出的,這還是第一次,非常有紀念意義。他們一起去了趟對角巷,在那裡,他為佩妮買下了一只小貓頭鷹。

  它比一個拳頭大不了太多,能夠站在人的肩頭而不讓自己和路人感受到太多壓力。它的載重能力也不錯,能抓著超過它體型好幾倍的包裹橫跨英國。最重要的是,它還很喜歡佩妮,在佩妮拿著一塊貓頭鷹零食接近它時,它吃完了零食,親昵地啄了啄佩妮的掌心。

  「養一只貓頭鷹是很有必要的。」伊萊把籠子遞過去時對佩妮說,「聖誕快樂——以後你想給我寫信或是寄包裹的話,用它就可以了。我們家以後養兩只貓頭鷹也很不錯,溫迪斯脾氣很好,它們肯定能相處得很融洽。」

  他這番過早的家庭言論,得到了佩妮嗔怪的一瞥。不過她顯然完全沒有真正覺得生氣,欣喜地提著籠子,凝視了一會兒屬於自己的貓頭鷹——它像是一個她和伊萊之間產生長久聯系的證明,這讓她感到滿足極了。

  1975年的聖誕節這天,他們有整整一天的時間用來約會:伊萊在平安夜當晚去了科克沃斯小鎮的伊萬斯家做客,一起吃過晚餐後接了她離開。他們一起乘坐騎士公共汽車,在聖誕節的當天來到了倫敦,和破釜酒吧裡的巫師們互道了聖誕快樂,吃了頓味道很不錯的早餐,佐餐的是黃油啤酒;然後他們去了對角巷,在裡面買了些糖果和禮物,准備回去後送給對他們充滿八卦欲的親人朋友。

  然後他們把買的東西和貓頭鷹籠子寄存在破釜酒吧,去了麻瓜世界擁擠的街道和景點。這裡的聖誕氛圍一樣濃郁,到處都在打折促銷——佩妮沒忍住又買了一些,他們於是又回了一趟破釜酒吧辦理寄存,然後才重新來到繁華熱鬧的倫敦,參與進麻瓜世界裡歡樂的人潮。

  時間到達夜晚,他們乘坐倫敦眼,在摩天輪上升到最高時,像兩個從來不知道魔法是何物的普通人一樣,相信著冥冥之中神明的祝福,置身夜空之中,虔誠地接吻。當他們來到西敏橋,和擁擠的人群一起仰起臉,看著倫敦夜空中盛大的煙花表演時,佩妮發自內心地覺得,不會有比這更完美的約會了,一切都比想像中還要美好,如果這是一場夢,真讓人想要永遠置身其中,不再醒來。

  但她卻並不想讓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因為她相信,只要是和身邊的這個人在一起,那麼未來的每一天都一定很值得期待,她不願意錯過所有和這個人在一起的不同可能——

  ——在那一刻來臨之前,她本來一直這麼覺得。

  事情發生得毫無征兆,平靜的夜空中突然掀起一陣風。

  而後這陣風猛然擴大,變成足以掀起人和車,建築和河水的颶風……在人群驚恐的尖叫聲中,他們腳下的西敏橋開始劇烈搖晃震動,而後在人們不可置信的慘叫哀嚎中,這座長久矗立在泰晤士河上的古老橋梁,從中間驟然崩斷。

  夜空中的煙花還在天邊爛漫地炸開,將夜空暈染出美麗的光暈。靜謐的輝光下是狂湧的颶風,翻騰的河水,斷裂的橋梁,以及驚慌失措的人群。

  被颶風掀起,甩出橋上的時候,佩妮有片刻的茫然——而後是迅速蔓延上心頭的恐慌。在她的這份恐慌變成尖叫,掙脫出喉嚨之前,她的手腕被猛地抓住了,伊萊就在她的旁邊,他們沒有分開。

  意識到這點之後,佩妮頓時冷靜多了,而後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的身體雖然被風吹起來,但並沒有像別人一樣又被颶風拋棄,急速下墜——她抬手摸了摸自己一直戴著的項鏈,想起了這種失重的輕盈感覺。

  她在注意到自己的項鏈之後,很快又看向自己手上的紅繩——伊萊給她的防御手環,上面正微微散發著光芒。

  盔甲護身被觸發了,這是一次魔法襲擊。

  意識到這點,讓佩妮的心重重一沉。她看向旁邊的伊萊,他帶著她艱難地脫離颶風的吸力,固定好身體,用最快的速度抽出魔杖,向下面的人重重一揮。

  「輕身懸浮!」他不斷揮動魔咒,向地底下發射——被他指著的人無聲地從水面上漂浮起來,這些幸運兒基本完全意識不到這點,依然在驚恐地掙扎。

  他在救這些人。佩妮意識到這點,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胳膊,像是在給予他力量。

  這場騷亂並沒有持續太久,但造成了嚴重的後果。他們最終和其他人一樣,站在地面上時,看著斷裂的橋梁和四散奔逃的人們,面面相覷,陷入沉重的安靜。

  突然間,一只貓頭鷹從遠處飛來,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寂靜。

  它是衝著伊萊來的。伊萊伸手接住,打開信封,拿出裡面的信紙。

  佩妮湊過去看,一眼就看見上面寫著:「致伊萊.史密斯先生,您剛才在倫敦西敏橋附近使用了數個輕身魔咒,嚴重違反了國際巫師保密法……」

  「什麼鬼法?」佩妮錯愕地喊出了聲,她對這封信的內容感到難以置信。

  「這封信在說什麼東西——你剛剛在救人!在做一件偉大的事!而它在強調什麼,強調你剛才的行為是在違法?!」

  伊萊沒有說話,他抬起頭,向四周望去。

  片刻後,十幾個身著巫師袍的人悄然出現,將他們團團圍住,將魔杖對准了他。

  「伊萊.史密斯先生。」他們其中一個人說,「你剛才在這裡施展了魔法,是嗎?麻煩跟我們去魔法部走一趟,配合調查。」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春江水暖漁先知、大芒果家的小黃雞的地雷~


第50章

  「姓名?」

  「伊萊.史密斯。」

  「還在霍格沃茨上學,是不是?還沒滿十七歲,衝動的男孩……那麼你呢,這位小姐?」

  「我……佩妮.伊萬斯。」

  「等等。」埋首於一大摞文件後的巫師從辦公桌旁抬起頭,停下書寫,錯愕地拿起剛剛收到的訪客文件,又看了一遍,「你是個麻瓜?那你為什麼在這兒?」

  佩妮緊緊地抿了下唇,盡管這名巫師並沒有額外多說什麼,但這份不加掩飾流露出來的吃驚,已經讓她感受到了濃濃的難堪。他似乎覺得一名麻瓜站在魔法部裡,就仿佛是一只豬跑進了主人的房子裡。

  「我想是你們的人強行把我帶過來的,先生。」她板著臉,竭力展現出自己最嚴厲的神情,嚴肅地表達著自己的態度,「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地把我帶過來,我倒也很想要個說法。」

  麻瓜。巫師撇了撇嘴,抬頭看了眼他們身後,那裡空無一人,他在進行某種像征性的提及。

  「他們為什麼不直接給你一個一忘皆空?」他疑惑地問。

  佩妮沒聽說過一忘皆空這個咒語,但從顧名思義的角度看,它給人一種相當不妙的感覺,這讓她無意識地向伊萊靠了靠,似乎這個動作能帶給她一些依靠與支撐。

  「因為她是我的女朋友,先生。」伊萊再次開口,他的聲音裡同樣帶著明顯的不快,「聖誕節的夜晚,我想我和我的女朋友一起度過並不犯法,先生?」

  啊,當然。這名巫師此刻也終於反應了過來,他的表情變得訕訕的,干笑了一聲,假裝剛才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好吧,獨特的品味……這不能怪我,史密斯先生,如果不是迫於無奈,誰會願意在聖誕節的夜晚過來加班,處理一些濫用魔法的突發事件呢?如果你沒有在校外使用魔法,我們今晚完全不可不用見面,你能順順利利地和你的女朋友度過一個美妙的晚上。」

  「我以為這不是我的問題。」伊萊無動於衷地說,聲音極為冷淡,「難道是我叫食死徒去倫敦搞破壞的?你們不會以為我是神秘人吧。」

  哪怕他沒有直接說出伏地魔的名字,禁止濫用魔法司的辦公室裡依然陷入了短暫的安靜。眼前的辦公室主任弗迪.理查森張口結舌地看著他們,氣氛沉重得幾近凝固。

  這還是佩妮第一次意識到,那個曾和伊萊有過正面接觸的黑巫師在魔法界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這讓她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後知後覺地後怕起來。

  「還是不聊那個人了,看,你的女朋友也在瑟瑟發抖呢。」弗迪.理查森強行將話題帶過,從聖誕節的加班中打起精神,「神秘人的事情也不歸我們部門管,傲羅們會去處理,就是把你們帶過來的那些人。現在讓我們回到你的問題上來,伊萊.史密斯先生——你在麻瓜聚居地連續使用了數個輕身魔咒?在場的有幾千個麻瓜——你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嗎,先生?你嚴重違反了國際巫師保密法。」

  一股憤怒的情緒直衝佩妮的腦門,這並不是因為眼前的巫師對他的輕視,而是因為他對伊萊毫無道理的指責。

  「他所使出的每一個魔咒,都救了一個人的命!」佩妮大聲說,憤怒讓她的聲音變得高亢,「特殊情況應該有特殊的處理方式!如果你們是一個政府,而不是只會照本宣科法律的機器——」

  面前的巫師皺起了眉,伊萊安撫地拉住佩妮,讓她別那麼激動,也朝弗迪.理查森皺起了眉。

  「我確實不知道,先生。」他平靜地說,「我們都能看得出來,麻瓜的橋梁建築不是自己倒塌的,是食死徒在搞破壞。我不明白,如果他們這樣的行為不叫濫用魔法,那什麼樣的行為還能比他們的舉動更標准?我當時正處於危險之中,需要自保,我也明確地記得,魔法部禁止未成年人濫用魔法的條例中是有關於危機情況可以特殊處理的條例的。我從橋上掉了下去,我需要使用魔法。」

  弗迪.理查森瞠目結舌地看著他,似乎一下子被他問住了。但事實上,他只是為他的條理清楚而感到驚奇——回過神來後,他嘆了口氣,原本嚴肅的神色緩和了一些。

  「當然,我們當然知道這些事情是食死徒干的,也知道他們違反了一切能違反的法令……但我們沒能把他們當場抓住,帶到魔法部來接受審判,是不是?魔法部只有這麼些人,而英國有這麼大,當食死徒集中成一個小隊,突然襲擊搞破壞時,情況往往是防不勝防的,你應該能夠理解。傲羅們集結趕到的速度已經夠快了,他們沒有一個人聖誕節休息,全都在魔法部隨時待命,提防食死徒在今晚搞出突然襲擊——你也看到了,他們速度不慢,但沒法預知災難事件發生。」

  「既然明知道他們造成了麻煩,為什麼要把我們帶來?」伊萊皺著眉問,「既然魔法部也認同事件的特殊性,而我們應該並不能代替食死徒對這起事故負責。」

  「這不一樣,史密斯先生。」弗迪.理查森煩躁地說,「因為你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煩——或許你意識到了嗎?食死徒施法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看到了他們施展魔法的過程,但你不一樣,我們很難想像有多少麻瓜會看到你在用魔杖施展魔法——從這個角度講,你帶來的問題比食死徒的更嚴重。」

  伊萊愣了一下,深深皺起眉頭。

  而佩妮在驚愕之下,已經將他想問的問題問出了口。

  「只是因為他施展了救人的魔法,就比造成成千上百人死亡的重大事故更嚴重?」她震驚地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小姐。」理查森主任皺著眉說,視線在她身上稍稍停頓,無聲地皺了下眉毛,「但是讓麻瓜們發現我們,總歸是……啊,不明智的,尤其是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麻瓜們不會理解有一伙邪惡的黑巫師在搞破壞,只會覺得巫師們都是邪惡的,麻瓜對我們同樣有著根深蒂固的嚴重偏見。因為你旁邊這位先生的行為,逆轉偶發事件小組要連續加班半個月以上,追蹤今晚去過西敏橋,有可能看見巫師施法行為的所有人,對他們施展遺忘咒……這是個困難的工程。」

  「這是什麼意思。」佩妮震驚地說,她幾乎被氣笑了,諷刺地問,「我是不是可以這麼形容您的想法,麻瓜們失去的只是生命,而您和您的同事們卻要失去聖誕假期,這真讓人難以忍受?」

  理查森主任的眼睛眯了起來。

  「如果你和這一切沒有關系的話,我建議您在面對自己未知的領域時,謹言慎行,小姐。」他冷冷地說,視線轉向她身邊的伊萊,「聽說你輕身咒用得很不錯,史密斯先生,但是你要明白,這樣的行為依然是……」

  「依然是很有風險的。」伊萊語氣平靜地說,他沒有被來自魔法部的審問驚嚇到,神情沒有任何動搖,「我明白您的意思,先生,但是下次如果面對這樣的情況,我可能還是會選擇這樣做,對我來說,無辜的生命比來自魔法部的警告更重要。」

  理查森主任臉色微沉,他冷冷地看了伊萊一會兒。

  「下次或許就不是警告了,先生。」他語氣生硬地說,「你既然對法令有所了解,那麼就應該清楚,屢犯不改會得到更嚴重的處分,比如被從霍格沃茨開除……」

  「行了,弗迪。」辦公室門口,一個人的聲音突然加入進來,「他只是個學生——而且客觀地說,這件事從道德上來說也沒有什麼錯,我看我們辦公室的成員都還挺平靜的,照我看,他們覺得為這種事情加班,比去處理什麼一把會咬人的椅子多少更有意義一些。」

  理查森立刻終止了自己的話,他的臉色迅速變化,一瞬間變得親切熱情起來,迅速站起了身。

  「博恩斯先生——您也來加班了?真是個忙碌的晚上……太辛苦了。」

  「一切都怪食死徒。」博恩斯先生疲倦地說。他大步走了進來,身材高大,長袍整潔考究,即使現在面帶疲色,依然能看出他的精明干練。他和弗迪.理查森打了個招呼,而後轉向伊萊和佩妮,朝他們點了點頭。

  「埃德加.博恩斯,逆轉偶發事件小組。」他簡單地說,「我們剛才去西敏橋那邊了解了下情況,場面很混亂,又是夜晚,很多人都被風吹到了天上去,你在其中沒有顯得很突兀——根據對麻瓜們的調查,似乎沒有麻瓜注意到了你的行為。當然,具體有沒有被發現還要看明天的麻瓜報紙,不過我覺得你不可能搶走西敏橋聖誕夜坍塌的風頭……總的來說,我們小組認為大致沒事,就算有事,這筆賬也應該算到食死徒身上,魔法部不會草率地拉一個學生來為這起惡□□件負責,你們可以走了。」

  「博恩斯先生……」弗迪.理查森猶豫著說,「但是他畢竟違反了法令……」

  「所以呢,要怎麼辦?已經給他發過警告信了。」博恩斯先生說,詫異地看著自己的同事,「不然還能怎麼做——難道為了這事送他去接受威森加摩的開庭審判?那是食死徒才該有的待遇。」

  是的,當然……理查森主任嘆了口氣,略帶苦澀地說:「我也是急瘋了,有點不想放這個事件唯一相關的人走。可以想見我們明天會面對什麼,預言家日報一定不會放過這件事,他們會花大篇幅報道魔法部的無能,又一次放任食死徒大肆破壞……可你看,我們做的難道還不夠多嗎?我有一年多沒能休假了,一天假都沒有……有誰想到我們在面對什麼?一個英國有史以來最邪惡最強大的黑巫師,所有人都指望我們魔法部將他捉進阿茲卡班。我不願意這麼說,但這真的讓我有點無從下手。我們要是有那個正面對抗的能力,或許現在魔法部長應該換我們來做。」

  「不管怎麼說,那是我們的義務,對我們的民眾負責。」博恩斯深吸口氣,語氣凝重地說,「魔法部不能放任情況繼續這麼惡化下去——我們新上任的魔法部長也是這樣的主張。戰爭已經打響了,魔法部得第一個打起精神。不光是傲羅,還有我們其他的所有人。我知道這很難,但是弗迪,你也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我們沒有任何其他選擇。」

  他們沉重地互相對視一眼,博恩斯收回視線,朝伊萊和佩妮招了招手。

  「你們跟我來,我送你們出去——帶你們進來的人還在外面全力抓捕食死徒。傲羅們的行為可能有點過激了,我代替他們和你們道歉。他們沒時間仔細辨認,現場有施法能力的巫師,總得帶回來再慢慢查,不能輕易放過。他們也知道基本不可能是你做的,所以只是把你們帶回來——新上任的法律執行司司長巴蒂.克勞奇是個嫉惡如仇的強硬派,傲羅們現在可以在抓捕行動中使用不可饒恕咒了,我得說,這是一個令人振奮的進步,不過對傲羅的眼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好在穆迪總歸是靠譜的。」

  「法律執行司是強硬派,其他司呢?」伊萊問他,「什麼部門是保守派的主力軍?威森加摩?國際魔法合作司?他們的理由是什麼?」

  博恩斯先生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視線中帶著好奇與評估。

  「是你自己推斷的,還是你母親告訴過你?」他問,「沒錯,你說的這兩個部門都是保守派。理由嘛,無非就是對自己影響不大,或是害怕造成更嚴重的國際影響,畢竟神秘人的活動範圍目前僅限於英國,而擅自擺出一驚一乍緊張兮兮的態度,顯然會讓其他國家的魔法部看笑話。」

  「自欺欺人。」伊萊言簡意賅地評價,「而且這種事不關己的僥幸態度太愚蠢了,神秘人不像格林德沃,他不是個出色的政治家,不會以和你達成共同利益為目的。」

  博恩斯先生又仔細地看了他一眼,他牽了牽唇角,輕聲說:「每個沒有出聲反對的人都不是看不清,只是刀還沒有落到自己頭上,抱有僥幸心理——或者在密切地關注形勢,隨時准備著站到優勢的那方。他們不是看不明白,是看得太明白了,人就是這麼復雜的生物,道理不能說得通所有決定。」

  乘坐魔法電梯向上的時候,他轉過臉來,看了看緊緊挨著伊萊站著的佩妮。

  「十分抱歉,這位小姐,把你也牽扯進來。」博恩斯先生對佩妮說,「不過既然現在已經沒事了,或許來到魔法部也能算是一次奇妙的體驗,我想?」

  佩妮謹慎地看了看他,稍稍遲疑,沒有立刻回答。

  「一次不是很愉快的體驗。」她最終低聲說,表達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魔法很神奇,不過魔法部也只是個……政府,和內閣或許也並沒有什麼兩樣,即便你們每個人都會特別的魔法。」

  博恩斯先生笑了,他對伊萊挑了下眉毛。

  「你有個聰明睿智的女朋友。」他說,「我必須要說,你們兩個很般配。」

  伊萊彎了彎唇角,接受了他的贊美。他們乘坐魔法電梯,回到魔法部金碧輝煌的氣派大廳,走過雕刻著男巫女巫的雕像,來到門口的壁爐前,拿著飛路粉,走進爐火中的前一刻,伊萊轉過身,仔細地看了看他。

  「謝謝您的及時解圍,博恩斯先生。」他輕聲說,「那麼,我該為此感謝誰呢?」

  博恩斯先生頓了頓,他無聲地微笑了一下,這次看他的視線中確然帶上了欣賞。他朝他微笑著揮手道別,輕輕眨了下眼。

  「或許是鳳凰?」他輕聲說,「你知道,這種生物總是代表著希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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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他們從燃燒著碧綠火焰的壁爐裡爬出來時,史密斯先生和夫人正坐在餐桌兩側,心事重重地面面相覷,見到兒子和他女朋友的身影出現,兩人立刻探身看過去,露出了關切的表情。

  「我們聽亞瑟說你們被帶去魔法部的事了,還好嗎?你們兩個?」史密斯夫人憂心忡忡地說,快步走向他們,將他們兩個前前後後看了好幾遍,確定他們雖然有點疲倦,但是精神和身體狀態都還可以之後,總算松了口氣,揮動魔杖,給他們一人來了個清理一新,將他們衣服上沾著的細碎壁爐灰燼除去。

  「從結果上看,還好。」伊萊抬手捏了捏眉心,疲倦地輕輕呼出口氣,「但從體驗上看,感覺非常糟糕……亞瑟昨晚也在部裡加班?」

  「他沒有,畢竟昨晚發生的事情和禁止濫用麻瓜物品沒什麼關系,又不是哪裡的魔法電話突然爆炸了。」史密斯夫人說,「他有另外的渠道。」

  伊萊頓了頓,看了看自己的媽媽,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他想他知道亞瑟另外的渠道是什麼。在這之前,他只知道亞瑟是鳳凰社的一員,而在昨晚之後,他想他又知道了其中一名成員。

  他對此只是點點頭,算作收尾,轉向一旁的女朋友,面露歉意。

  「抱歉,佩妮,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你現在很累了吧,可以先補個覺,還是你上次來住的那個房間,我媽媽已經提前把房間仔細整理打掃過了。」

  史密斯夫人朝她友善地點點頭,佩妮不好意思地連忙擺手。

  「我還好。」她說,「昨天我過得很開心,至於晚上……也算是段奇妙的新經歷吧。有《泰晤士報》嗎?我想先看看昨天的事件我們的報紙是怎麼刊登的。」

  在這兒呢,剛送來。史密斯先生拿起報紙朝她揮了揮,佩妮和伊萊一起來到餐桌旁邊,上面擺著兩份新送到的報紙,一份來自郵差。另一份來自貓頭鷹郵遞。

  她本來想直接去拿自己更熟悉的那一份,卻被另一份報紙上會動的照片所吸引。頭版頭條上放著坍塌的倫敦橋的照片,裡面的每一個麻瓜都在拼命向四周奔逃。

  《不明黑巫師炸毀麻瓜橋梁,數十名麻瓜喪生,魔法部毫無作為》

  她被照片和題目吸引了,不知不覺間拿起了《預言家日報》,開始仔細閱讀。

  「12月25日晚,位於倫敦的西敏橋遭到了魔法攻擊,被攔腰炸斷成兩截。事發之時,上千名麻瓜正在橋上觀看聖誕煙火表演,襲擊事件造成數百名麻瓜落水,數十名麻瓜喪生,命喪於泰晤士河冰冷的河水——我們對此表示沉重哀悼,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麻瓜們不會泡頭咒,也沒法給自己施展輕身咒,在面對這樣的突發災難時,他們總是沒有更好的處理方式,只能被動接受命運的給予。

  對於這起嚴重的惡性襲擊事件,尚沒有任何黑巫師或黑魔法組織宣布對其負責。魔法部部長哈羅德.明徹姆一口咬定這起事件是食死徒所為,但魔法部既沒有證據,也拿不出任何能夠支撐這一觀點的理由——僅僅靠魔法部長的空口指控,讓人不禁懷疑魔法部的行事公正性。在事件發生之時,他們既沒有調查真凶,也沒有解決事件,只有部長出來宣布懷疑的人選,英國魔法界的法律從未如此沒有存在感。

  在昨晚事件發生後,魔法部派出傲羅姍姍來遲地到達了事故現場。他們在現場一無所獲,不過傲羅辦公室主任阿拉斯托.穆迪和他的上司哈羅德.明徹姆保持了一致,堅稱這是食死徒所為——他同樣拿不出證據,並粗暴地拒絕了本報記者的進一步采訪,令人不禁懷疑起他是否會把這種蠻不講理的粗暴態度同樣用在對於黑巫師的抓捕及認定上,這令人感到不安。

  關於本次事件的其他進展俱在進一步調查中,如有進展,本報記者將持續為您報道——來自聖誕夜依然在加班的本報記者大衛.法斯特,私以為如果魔法部能夠有著同等的為工作加班奉獻精神,他們處理事件的速度想必會比現在能夠更快一些。」

  「嘿,這份報紙都在說些什麼?」佩妮不可置信地說,盡管她昨晚在魔法部的經歷很不愉快,但她也在這短短的一晚中,發現了這份報道的諸多問題,「魔法部的人明明也在加班——而且是在加班工作,而不是在加班編造謠言!魔法界現在有多少個邪惡組織?這件事原來還不能確定是食死徒做的嗎?還有多少人像這個組織一樣壞?」

  「顯然,再多的證據擺在面前,也叫不醒一些裝瞎的人。」史密斯夫人評價,隨著兩人的平安歸來,她也終於有心思為一家人准備早餐了,讓吐司在烤面包機裡自己烤制,平底鍋裡煎著培根和香腸,史密斯夫人回到餐桌旁,聳了聳肩。

  「總是這樣的。」她說,「《預言家日報》對神秘人和食死徒一直相當偏袒,提起神秘人時滿懷敬畏,提到食死徒就對他們做過的惡事視而不見。幸虧英國魔法界並不是只有這一家報紙,不然可能大多數巫師都還不知道自家房子上方出現黑魔標記代表著什麼呢。」

  「但它是最具影響力的報紙。」伊萊說,他手裡拿著《泰晤士報》,視線卻並未落在上面,顯得若有所思,「魔法部的部長會因為各界質疑而進行頻繁更換,這份報紙倒是一直能夠偏心地暢所欲言——它為什麼有著這種過於多的自由?」

  「它在創立之初就是獨立的,一代代頗具社會地位的主編讓它始終保持著自己超脫的地位。」史密斯夫人簡單地說,「它的背後是一群魔法界的有錢人,這些人對神秘人和食死徒的態度始終都是很曖昧的,畢竟神秘人的主張並沒有損害到他們的利益,是不是?」

  伊萊牽了牽唇角,沒說話。他將手裡的《泰晤士報》也遞給佩妮,佩妮接過來,迅速地瀏覽了一下頭版。

  西敏橋聖誕夜坍塌事件毫無疑問地占據報紙頭版的所有篇幅,不幸中的一點萬幸是,上面完全沒有提到類似於神秘少年懸停半空的報道,除此之外,上面完全沒有任何好消息。

  麻瓜報紙和政府都將這次事故定義為西敏橋年久失修,上面的人數過多,導致橋梁負荷超重——政府宣布了一系列措施,包括重修西敏橋、考慮今後在重大節日時限制各老牌景點的人數,不過報紙認為這會極大地影響旅游財政,政府只會是說說。他們圍繞這件事討論得熱火朝天,佩妮看著這些連篇的文字,心裡只覺得悲哀。

  這並不是一次天災,而是一起人禍……不會魔法的普通人要如何應對來自魔法的惡意?像她這樣的普通人,在飽含惡意的魔法界又該如何自處?

  她看著兩份報紙,一時間感到心煩意亂。不知道出神了多久,突然感到自己被握住了手。

  溫暖,有力,讓她慌亂的心莫名地安定下來。

  「在想什麼?」伊萊輕聲問她。

  「有點害怕。」佩妮坦誠地說,「我正在面對著一些我自己好像沒法解決的問題。但是……」

  她頓了頓,無聲地輕輕反握住伊萊的手。

  「但是我相信你。」她朝他微笑了一下,在更深入地了解到這一切後,依然後從前一樣,對自己心愛的人給予全身心的信任。

  被人真誠信任的感覺十分美好,直到佩妮上樓洗漱補覺,伊萊依然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分量,這讓他的心充實而有力量。

  他的面前擺著那兩份早上剛送來的報紙,面前坐著他的爸爸媽媽,一家人面面相覷,誰都沒有率先開口說話。

  他們都明白現在橫亙在這個家裡矛盾的根源是什麼:一邊是明哲保身的謹慎,另一邊是生而為人的良心。雙方在進行著拉鋸爭執,而不論選擇哪種結果,又很難面對它所帶來的後果。

  「我能去關注一下這件事的後續進展嗎?」伊萊突然問,「西敏橋坍塌事件。我當時就在上面,想知道魔法部對於這件事的善後究竟能達到什麼程度。」

  史密斯夫婦對視一眼。

  「我支持你的想法,兒子。」史密斯先生說,「但是你要怎麼關注?直接再去附近可能並不是一個好主意,萬一又遇到什麼意外……你還是學生,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

  伊萊看向史密斯夫人。

  「為什麼?」史密斯夫人問他。

  伊萊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我說不好。」他平靜地說,「但是我想看看。」

  史密斯夫人看著他,遲疑了一會兒。

  「我可以找魔法部的人帶你過去看。」她慢慢地說,「或許這並沒有什麼用,但是我尊重你的意願,你可以去看一下部裡的處理結果。」

  史密斯夫人說到做到,作為一個頗具名聲的暢銷書作家,她在部裡當然也有這樣的關系。聖誕假期快要結束的時候,伊萊在自家客廳裡見到了史密斯夫人為他找的人。

  饒是冷靜如他,在看清這個人是誰時,也不由稍稍一怔,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阿不思.鄧布利多坐在他家客廳的沙發裡,正微笑著朝他看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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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鄧布利多教授?」伊萊不可置信地說,短暫的怔忡之後,他立刻加快了腳步,迅速從樓梯上走下來,站在鄧布利多面前,感到有些手足無措,「抱歉,我媽媽並沒有告訴我她去麻煩了您……」

  「事實上,琳達的確沒有。」鄧布利多愉快地說,「她去拜托了埃德加.博恩斯,逆轉偶發事件小組正在對這件事進行收尾工作,經過將近一周的加班,他們已經快善後完畢了,理論上確實可以由他帶你去看看這件事的後續處理情況。但埃德加總是和他的同事們一起行動,並不方便時刻注意你的情況,所以他轉而拜托了我,幸運的是,我今天剛好有空。」

  伊萊想說他並不需要人來特別照顧他,他頭腦清楚,且熟悉麻瓜世界,絕對不至於拖後腿,甚至在和麻瓜打交道方面,他很可能比大多數巫師來得都熟練。但他同時也是個聰明人,明白鄧布利多的出現絕對不像他說的那麼巧合——像他這樣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剛好有空的可能性太低了,從日程裡特意空出一天來才合理。

  於是他沒有反駁校長的這番輕松說辭,頓了頓後,沉靜地點點頭。

  「那就麻煩你了,教授。」他說,語氣認真而誠懇,「感謝這樣恰到好處的巧合,對於能和您共同經歷這一天,我感到非常榮幸。」

  鄧布利多湛藍的眼睛透過半月形的鏡片望著他,這位飽含智慧的長者顯然能輕易讀懂他的話外音,他對他溫和地微笑。

  「我也感到非常榮幸。」鄧布利多和藹地說,「和充滿朝氣的年輕人相處總是令人感到特別愉快,尤其這位年輕人還是這麼的聰明睿智,這讓我好像看到了巫師界充滿希望的未來。」

  我們在行動之前,先要做一點小小的准備,伊萊。鄧布利多說。他用握著魔杖的手在伊萊頭頂敲了一下,一股冰冷的感覺籠罩他的全身:幻身咒,讓別人看不到自己的魔法。伊萊知道這個,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果然看到自己的身體和客廳顏色融為一體,這種視覺感受還是挺奇妙的。

  「我想你自己大概也可以做得很好,不過由於每年的禁止未成年學生校外使用魔法告知書都是我親筆簽過字的,所以我想還是謹慎一些來得比較好。」鄧布利多朝他眨了眨眼,按住了他的肩膀,「准備好了嗎?我們要去和埃德加彙合了。」

  准備好了。伊萊點了點頭,一陣色彩模糊的天旋地轉過後,隨著一聲爆響,他們站在了一家忙碌的醫院外面。

  這家醫院位於繁華地段,四處都是擁擠的人群與車流。清脆的爆響聲讓附近的人和車嚇了一跳,但他們紛紛看過來時,又發現這裡空無一物,只能莫名地互相看看。

  可能是類似氣球的東西突然被戳爆了吧。他們嘀咕著得出了結論,繼續忙碌於自己的事。如果對魔法一無所知,那即便親眼見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人們依然不會把它與魔法聯系到一起。

  「博恩斯先生和他的同事們在醫院裡面?」伊萊詢問地看向鄧布利多,「逆轉偶發事件小組聽起來是要處理一些魔法帶來的偶然事件,不過像這種全英國都在關注的重大事故,這個小組要怎麼才能讓一切變得正常?」

  「我必須遺憾地說,在這種造成了重大影響的事件上,逆轉偶發事件小組是無法讓所有人的記憶都徹底忘記這件事的,記憶注銷指揮部和麻瓜問題調解委員會也做不到這一點。」鄧布利多沉重而平靜地說,「但我們畢竟是有魔法的巫師,一些對於麻瓜來說無能為力的事情,我們畢竟還是有一些辦法……他們現在大概正在七樓,准備一場比較大型的魔法,我們來得正好,可以一起去看看。」

  在幻身咒的幫助下,他們悄無聲息地進入醫院,來到位於七樓的住院部。輕症患者都已經出院,依然在這裡住著的都是在這起魔法事故中受傷嚴重的無辜受害者:他們有的在寒冬中跌進冰冷的泰晤士河太久,身體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嚴重損傷,例如全身癱瘓與高位截癱:還有一些在當時的事故中倒霉地位於橋梁正中間,被魔咒擊中所崩裂的石塊砸中頭部、身體,帶來腦震蕩、重度骨折和毀容,高昂的手術費用加上黑魔法造成的傷害,無論是醫院本身還是他們自己,能做的補救都為數不多。

  而他們被施加了這樣噩夢一般的沉重命運,並不是因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而只是因為倒霉。

  他們進來的時候,病房裡的所有病人都陷入了昏睡,伊萊明白他們應該是中了昏睡咒,因為病房角落裡還有兩個人事不省的醫護人員。逆轉偶發事件小組的工作人員在病房裡穿梭,有的在往昏睡的病人嘴裡灌注藥劑,有的揮動魔杖,將病人變形嚴重的骨骼組織修復完整。這是個細致的工作,他們並非聖芒戈的治療師,在做這一切的時候格外謹慎小心。

  「我們應該帶一個聖芒戈的治療師來,埃德加。」有個眼下帶著濃重青黑的巫師疲倦地說,「他們的骨頭看起來沒什麼異常了,但是我不能完全確定他們走起路來會不會有點一瘸一拐……差不多沒問題,我想,我這一周施展了幾十遍這個咒語,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辛苦了,那不現實。」埃德加.博恩斯嘆了口氣,「留在這裡的麻瓜已經都是我們能處理的情況了,聖芒戈裡現在住了幾個被當時的爆炸咒語直接擊中的麻瓜,聖芒戈正在加緊治療……哪裡的人手都嚴重不足,治療師們根本騰不出功夫來這邊,修復總是比破壞要難得多。」

  另一個金色頭發的女巫對情況也有了解,一邊揮動魔杖,一邊向她的同事低聲補充說明。

  「即便是住進聖芒戈的那幾個麻瓜,相對來說也是幸運一些的,有三個麻瓜在聖誕夜的晚上迎面撞上了食死徒,被施展了死咒,當場喪命,一個無辜的麻瓜家庭,爸爸媽媽帶著孩子出來過聖誕,麻瓜官方的說法是三個人有家族心髒病史,聖誕夜突然發病猝死。」

  病房裡短暫安靜了一會兒,大家沉默地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氣氛略有些壓抑。最開始提問的那個巫師無聲地嘆了口氣,整了整精神,讓自己顯出幾分振奮。

  「好了,這些麻瓜的情況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他大聲說,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精神抖擻,「重傷的變成輕傷,凍僵的恢復知覺。接下來該進行下一階段了,混淆咒,記憶修改咒,還有什麼來著?」

  「一忘皆空也需要。」埃德加.博恩斯作為組長,詳細地為同事們安排好任務,「我們需要對醫院裡所有相關的治療師——麻瓜的叫法是醫生和護士——施展混淆咒,確保他們覺得自己手下的病人就是能恢復到這種程度。還有相關的病人家屬,他們知道這件事的親戚朋友,都需要不同程度的記憶修改。還有報社的記者,需要追回他們搜集的病歷資料;其他的就不用管了,評論家們即便突然發現自己說錯了也不會站出來糾正,沒有新的焦點,讀者們則會很快就會忘記這件事,沒關系。」

  「又是一項大工程。」有人嘆著氣咕噥,「真是要命,我們剛處理完當晚在西敏橋的那麼多人……這些麻瓜不會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他們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有魔法。」

  「但是我們每個人都知道真的有。」埃德加.博恩斯平靜地說,「並且也知道麻瓜們遭遇這件事是受魔法界的牽連——動起來吧,伙計們,為了我們自己的良心。」

  巫師們有的聳聳肩,有的默不作聲。大家拖著疲憊的身體,開始繼續去做自己的工作;埃德加.博恩斯走在最後,在出病房之前,看向了病房裡鄧布利多和伊萊站著的角落。

  鄧布利多朝他溫和地點了點頭,伊萊站在一邊,頓了頓,突然走上前去。

  「等我一下。」他對埃德加.博恩斯說。埃德加疑惑地挑了下眉毛,依然等在原地,幾分鐘後,他感覺到自己的胳膊被碰了碰,伊萊.史密斯重新站回到他面前,將手裡提著的袋子遞給他。

  「麻瓜們的咖啡。」他說,「提神醒腦用的,雖然效果比不上提神藥劑,但是我想有總比沒有好……幸好我一直隨身帶著麻瓜錢幣,辛苦了,就算是加班時一點額外的補償吧,味道還不錯。」

  埃德加詫異地揚起了眉毛,看起來有點感動。

  「謝了。」他說,伸手接過袋子,「我的同事們肯定會很高興的,雖然它不一定有效果,但是有人對他們說句辛苦了,這總歸是很好的。不過你也不用覺得我們干得漂亮或是別的什麼,這是我們的工作,我們的分內事。」

  面對他的自謙,伊萊只是笑笑。

  「工作是分內事。」他說,「但是良心不是。」

  他們兩個無聲地對視了一會兒,埃德加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伊萊,是嗎?」他說,「很高興認識你,看見有你這樣的年輕人,好像魔法界的未來都變得值得期待了。」

  他們沒再更多交談,埃德加繼續投身工作,鄧布利多和伊萊走出醫院,漫步在倫敦街頭,誰都沒有馬上開口。

  盡管近期發生了西敏橋坍塌這樣的慘劇,不過對於更多的普通人來說,既然爆炸的只是西敏橋,而不是地球本身,那就還是要繼續投身工作,過自己平靜普通的生活。

  不同的地方當然也有,發生過的事情就會留下足跡。他們沒走多久,就看到了一小隊拿著募捐箱走在街上的人,他們的募捐事由寫得很清楚:西敏橋坍塌事件受害者公益基金。

  「守望相助。」伊萊輕聲說,「麻瓜們也是這樣的,和巫師們沒什麼不同。」

  他在經過時為募捐箱裡投了一張大面值的英鎊,得到了負責人熱情的握手道謝。讓他感到吃驚的是,鄧布利多也做出了一樣的舉動——看到自己魔法學校的教授拿出了一張英鎊,這種感覺還真的是挺奇妙的。

  「是變形術嗎,教授?」伊萊感興趣地問。

  「啊,當然不是,這張英鎊會有它偉大的用處,如果中途變形術意外失效的話就太不應該了。」鄧布利多和善地說,怡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當然也有英鎊,我們今天要來到麻瓜世界,自然要遵從這邊的規則,不是嗎?」

  道理當然是這樣的。伊萊點點頭,坦誠地道歉:「抱歉,教授,我之前見過的純血巫師大多對麻瓜世界的了解堪稱匱乏,這讓我有點先入為主了。」

  「但事實上巫師和麻瓜除了魔法,其實並沒有什麼區別,是不是?」他們漫步在倫敦街頭,鄧布利多平靜地說,「我們同樣都是英國人,說著一樣的語言,本質上並沒有什麼不同。所以一部分巫師認為自己比麻瓜更加高貴,甚至想要奴役統治麻瓜的想法,我認為是很不可理喻的。」

  「我也這麼認為。」伊萊低聲說,他頓了頓,實事求是地道,「但是就我看到的情況來說,持有這種想法的人或許也有相當一部分,但把它作為一種必須要堅定的立場,願意為了捍衛它而與邪惡戰鬥的巫師卻少之又少……為什麼您始終這麼堅定呢,鄧布利多教授?從您年輕的時候開始,您就一直在為了維護弱小者的利益而呼吁奔走,不惜在某些時候迎接質疑和罵名。以您這樣的才華和能力,本可以不論當局者如何變化,都始終保持個人的超脫與崇高地位……為這一切影響自己值得嗎?」

  在倫敦熙攘的街頭,鄧布利多停下腳步,轉頭看他。

  「如果你問我,我的答案是值得。」鄧布利多平靜地說,「格林德沃年代,巫師們想要統治麻瓜的行為有個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為了更偉大的利益。但是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一定能想得明白,為了更偉大的利益而奮鬥、獻身、犧牲,這樣的理由,人們永遠都只該用它來約束自己,而不是將它作為一種借口,擅自去決定別人的命運。無論是巫師還是麻瓜,我們生而平等。」

  他短暫地沉默,凝視著伊萊,湛藍色的眼底像是蘊藏著一片深邃的海。

  「正義不會憑空勝利,黎明也不會如約到來,要有人一直堅持,才能看見希望的曙光。」他說,「團結每一分能夠團結的力量,即便身處至暗時刻,只要依然在有人堅持守望,那麼正義在灰燼中也將復生。為了更光明的世界——這就是鳳凰社成立的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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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麻瓜世界的突發災難,對魔法界的普通巫師幾乎沒有造成任何影響。伊萊從麻瓜世界回到霍格沃茨的時候,校園裡一如既往,還是一種建立在浮萍上搖搖欲墜的平靜,有鄧布利多在的地方就是這樣,即便外面已經洪水滔天,這裡也姑且能稱作是平靜的伊甸園。

  不過就算是身處這樣寬松的環境之中,也並不意味著一切就能太太平平,放下心專注於學習。五年級的春季學期,每個人本該都埋首於繁重的學習與復習之中,迎接即將到來的O.W.Ls考試,但似乎不少同學都有點心不在焉,對他們來說,似乎人生中都正面臨著比學習更重要的事情。

  伊萊注意到,他隔壁宿舍的幾個朋友似乎變得越發神出鬼沒起來。除了白天的上課和魁地奇訓練,幾乎很少看到他們出現在其他地方。尤其是晚上,他們似乎對待在床上睡覺這件事極不熱衷,伊萊在很多個獨自學習的晚上都看到了他們披著隱形衣,悄悄溜出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什麼時候回來他就不知道了,這幾個人簡直好像根本不用睡覺。

  尤其是詹姆,在和朋友們這麼忙碌的情況下,他竟然還能同時兼顧魁地奇訓練和追求莉莉。伊萊對他旺盛的精力感到驚奇,同時也覺得有點莫名的羨慕,這個人好像永遠都是這樣活力滿滿、無憂無慮的樣子,他的人生中好像就沒有能長久困擾他的東西。

  和他不同,伊萊能熟悉的其他所有人似乎都有點心事重重。草藥課上,莉莉和他一組,一起給咬人甘藍換盆。他們戴著厚厚的龍皮手套,看著咬人甘藍想咬他們而咬不到,無能狂怒地劇烈揮舞著葉片,伊萊眼疾手快地拿起它,塞進另一個准備好的花盆,莉莉趕緊往裡面鏟土,配合十分默契。

  他們完成的進度很快,斯普勞特教授給他們加了五分。

  「奇妙的植物。」莉莉評價道,「生骨靈的制作材料之一,等到它們徹底成熟時候,學校裡就能有一批新的生骨靈存貨了——龐弗雷夫人和我抱怨過,這種藥劑的消耗總是驚人的快,真不知道學校裡哪來的這麼多意外事件。」

  伊萊微妙地抬了下眉毛,沒說話。

  教職工們當然對學校裡的小規模衝突嚴重到什麼程度並不知情,或者說一定程度上有所了解,但是不以為意——這種小規模的衝突在任何一所學校裡都爆發頻繁,更別說身處霍格沃茨的學生們個個擁有魔法。只是他們似乎都還沒有意識到,現在的爭鬥和以往都不盡相同,學生們不是分成了幾個學院,而是分成了兩個不同的派系。

  至於為什麼原本也算是受害者群體中的一員的莉莉沒太受到影響,只能說作為斯內普的朋友,她確實在斯萊特林們眼裡稍微有一點被放過的特權。她自己顯然並沒有意識到,伊萊不確定她在注意到這點之後,是會覺得感動,還是會更生斯內普的氣。

  她和斯內普之間存在的觀念差異,伊萊在經過幾年的觀察之後,已經有了自己的結論:不管這種分歧是因為什麼造成,關乎原生家庭或是成長環境,但顯然到了現在,這對早早相識的青梅竹馬的想法已經大相徑庭:莉莉覺得只要一個人沒做過什麼壞事,那麼就是無辜的,應該受到保護;而斯內普則覺得只要一個人沒有和他產生過正向交集,那麼就是無關緊要的,生死好壞和他完全沒有關系。

  結合斯內普的成長環境和人生經歷,伊萊覺得不能說他的想法錯誤或是偏激。他這些年就是這麼過來的,接收到的善意不夠,也沒有余裕去寬和待人。只是伊萊在經歷了一件件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之後,漸漸有了一個清晰的想法:命運其實從來不會給人真正出一道沒有頭緒的選擇題,結合你過往的人生經歷,走過的路,做過的事,產生過的想法,每一個細微的變化都是選擇本身,等到最終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時,最終會選擇什麼,其實早就已經在過往的一次次選擇中注定了。

  「伊萊。」他聽見莉莉問他,「你之後打算做什麼工作?五年級結束之後我們就要選擇高級課程進修班了。各種職業一般都對我們的N.E.W.Ts證書有要求……」

  「你已經決定留在魔法界了?」伊萊反問她。

  莉莉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抬起了眉毛。

  「為什麼不呢?」她驚訝地說,「我是一個女巫!我屬於這裡——我知道我可能本來並不屬於,但在我十一歲那年接到貓頭鷹的那一刻,魔法就已經選擇了我,我很高興。」

  「即便在魔法界收獲的也並不都是美好的回憶?」伊萊問她。

  「當然。」莉莉肯定地說,「或許我本來有著另一段不同的人生軌跡,像佩妮一樣上伊蘭圖女子學校,然後繼續向上升學,考大學或是直接工作,最後成為某個人的妻子。但是魔法讓我有了另一種可能,我可以施展魔法,能在天空中飛行,讓小小的花種迅速長高,熬制出效果拔群的神奇魔藥……這些奇妙的能力蘊藏在我的身體裡,魔法讓我能與它們見面,我覺得很開心。」

  這是一種很積極的想法,伊萊微笑地聽著她興致勃勃的演說,沒有打斷她。

  「而且其實我覺得,當你擁有了魔法的饋贈時,其實面臨得將稱不上一道選擇題了。」莉莉的聲音忽而放輕,她看了伊萊一眼,彎了彎唇角,「你是混血家庭出身的巫師,你媽媽是個出色的女巫,你應該不會意識到這點。但實際上,一個麻瓜小孩,如果被魔法選擇,又沒有來到魔法世界,那麼她面臨的或許並不是繼續過原本的生活,而是——而是變成一個異類。」

  伊萊怔了一下。

  「太過與眾不同,在很多時候並不是好事。」莉莉聲音很輕地說,「擁有特殊的能力,成為特別的那個,要面臨的並不是羨慕或是向往,人們會用探究的眼神看你,會害怕,會恐懼,對自己未知的力量感到排斥和恐慌,他們寧願所有人都平庸得一樣,也不希望有一個人展現出特殊的能力……你知道嗎?在來霍格沃茨之前,我明明無師自通地能控制一些自己的力量,但我爸爸媽媽不允許我在家人之外的人面前展現力量,他們是為我好,我明白。」

  伊萊頓了好一會兒,輕聲說:「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實哪裡的人都是一樣的,即便是在巫師界,展現出這種與眾不同也是不明智的。」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莉莉聳了聳肩,微笑了一下。

  「我知道,只有我的家人才不會害怕我,覺得我變成了什麼怪物……所以來霍格沃茨之前佩妮那麼說我,我很傷心,我知道一旦我不小心暴露,或許我要面對的就全都是這樣的評價。盡管我知道佩妮不是真心那麼想,她最多只會覺得我被另外的怪物帶壞了,比如西弗勒斯之類的。但是……但是我明白,在我有魔法之後,我就注定了屬於這裡。」

  「我從不覺得自己是個怪胎。」她說,驕傲地將頭高高揚起來,「我為我是個女巫而驕傲——無論是在麻瓜界的一戰二戰,還是在魔法界的巫師戰爭中,越有能力就越能保護家人,不是嗎?如果我覺得魔法界哪裡讓我感覺不好,那麼我就要努力去改變它,我會盡自己的最大能力去奔走,去戰鬥,去改變我想改變的一切——我想要未來有一天,魔法界不會對麻瓜學生低看一眼,不會因為人們的出身而承受不公平的待遇。平等不會憑空降臨,要有人去為之努力,伊萊,我想要成為這樣的人。」

  伊萊看了她一會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你想去魔法部?」他說,「我的第一反應是這個。」

  「你覺得呢?」莉莉征求他的意見,「我想這件事已經想了挺久了,但一時又沒想到哪個部門能讓我更快地達成這個目標,威森加摩這個目標實在是有點太遠了,所以一直想聽聽你的意見……你知道,你總是冷靜可靠,而且我想你在面對女朋友的妹妹時,總是能更加謹慎地給出靠譜的建議。」

  她朝伊萊活潑地眨了眨眼,伊萊不動聲色地抬了下眉毛,沒有否認她的說法。

  「事實上我最近也一直在考慮這件事。」他說,「在之前,我曾經覺得回麻瓜界去讀個大學,暫時遠離巫師界的紛爭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最近,我的想法發生了一些變化,我發現自己並不是個能夠對一切冷眼旁觀而無動於衷的人……如果你想改變什麼,政府部門肯定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最近我有了個新的想法。佩妮說她和你說了我們聖誕假期的遭遇,你應該也聽到了魔法界和麻瓜界兩份報紙的差異態度……我開始覺得魔法界需要一份更加公正的報紙了,你覺得呢?」

  「什麼?」莉莉錯愕地說,但緊接著,她就陷入了思索。

  「或許並不是一個壞主意。」她慢慢地說,有點遲疑,「掌控輿論總是很重要的,《預言家日報》並不是什麼公正的報紙。但你也知道,它的體量很大,如果想要另創一份具有傳播度和影響力的報紙,可能會很難……但沒有重要的事情能輕松實現,我想?」

  「我也是這麼想的。」伊萊點了點頭,接著她的話繼續講,「從零開始固然艱難,不過我們也並非一點優勢與便利都沒有。我最近一直在想,如何讓一份新報紙快速變得人盡皆知,它需要依托一個歷史深厚的載體,最好和許多人都能拐彎抹角地扯上關系。它的知名度很廣,但又不和任何官方組織掛鉤,讓魔法部找不到插手的理由……」

  有這樣的可能性嗎?莉莉迷茫地看著他,伊萊稍稍眯起了眼。

  「我們五年級了,能夠向教授們申請自己的社團,只要它不是太過離譜,一般都會得到批准……事實上,我認為鄧布利多教授可能也不會介意它稍微有點敏感。」伊萊對這其中稍微有點不好界定的部分一筆帶過,看著目露茫然的莉莉,露出個淺淺的微笑。

  「霍格沃茨校報社,你覺得這個社團的名稱怎麼樣?」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柒、14578044、海鹽毛毛包、Axhello、槍殺曜一、蘭木的地雷~


第54章

  佩妮.伊萬斯接過發還下來的論文作業,打開來看了一眼,一個非常令人滿意的成績,完全不出所料。她淡定地將作業收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書,拿出要去圖書館歸還的幾本,和她在學校裡最要好的兩個朋友一起向圖書館走。

  「復活節假期打算怎麼過,佩妮?」辛迪.彭斯活潑地問她,「這個周末我們就開始放假了,抓緊夏季學期來之前的最後輕松時刻吧。我和艾米麗打算一起去血拼購物。」

  「你男朋友假期會回來嗎?」艾米麗.帕克問她,兩個女孩好奇地看著她們的朋友。

  佩妮想了想,搖了搖頭。

  「我沒有問他,不過應該不會。」她說,「他在學期末有個很重要的考試,而且這兩個月開始組建了他們學校的校報社,我想那一定很忙。」

  「校報社?」文靜一些的艾米麗感興趣地向她追問,「那是一所新學校嗎,他要從零做起?」

  「不,是所非常古老的學校。」佩妮回答,稍稍沉吟了一下,「我想就是因為太古老了,並且很傳統,所以一直都沒有引入一些更年輕化的社團……現在他開始著手建立起來了,最開始難以避免的會有很多麻煩,有很多曾經的校友關注著這所學校的動靜,不少人都有點喜歡指手畫腳。」

  「他聽起來蠻厲害的。」辛迪點著頭評價,不過她隨即摸了摸下巴,朝佩妮挑起了一邊眉毛。

  「不過作為一個男朋友來說,他似乎就有點太忙了,是不是?」她說,扳著手指頭幫佩妮盤算,「你們本來就不是同一個學校的,見面機會就已經很少了,現在放假他還不回來……這可能和你們原本就是生活在不同地方的筆友有關系,不過你不會覺得有點兒寂寞嗎?你們總也見不到面。」

  「我知道他在做正事兒呢。」佩妮說,「我也有我自己的正事要做。」

  「什麼正事?」辛迪感興趣地追問,但隨即,她看到佩妮朝她揚了下手裡的書,她的後半句話頓時變成一聲拖長的哀嚎,「別成天拿著書了,佩妮,你除了學習就沒有什麼更有趣的事要做嗎?」

  「你們以後都想做什麼?」佩妮問她們,「來上A-level的都是有考大學打算的人,我還以為我們都在忙著學習呢。」

  「哦,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算是。」艾米麗臉上打趣的笑容斂去了,她平淡地說,「我家裡似乎覺得女孩子的學歷更好一些,在以後的擇偶方面就也更有優勢一些。所以專業和就業對我來說,大概都不是很重要,我不確定我大學畢業之後會不會去工作,也很可能是直接嫁給一個和我們家門當戶對的人,然後安心地當一名全職太太。」

  他們家是一個本地頗有名望的大家族,歷史傳承悠久。

  「艾米麗!」活潑的辛迪震驚地瞪著她,難以置信地說,「你在說什麼話——你的成績能上一所很不錯的大學了!當全職太太難道不是太浪費了嗎?我就完全沒想過結婚的事,我畢業以後想有一家自己的小店,咖啡店或是書店都可以,開在大城市小小的角落裡,向前走就是喧囂的街道,向後退就是我溫馨的小店,我覺得這感覺一定很好。」

  「聽起來真的很不錯。」佩妮肯定她的想法,笑著說,「希望我們上大學後也別斷了聯系,這樣以後等你把店開起來時,有機會我一定要去光顧。」

  那就這麼說定了。辛迪興致勃勃地應下,很有活力地開始暢想自己關於小店的重重構想。她暢想了一會兒,突然想起還沒問佩妮的想法,於是饒有興致地問:「說起來,你讀完大學之後想去做什麼,佩妮?書總有讀完的時候,你不會是想以後當老師吧。」

  「事實上也不是沒這麼想過。」佩妮痛快地承認,在朋友們不出意料的視線中又說,「不過現在,這樣的想法可能發生了一點改變……這也不是我第一次改變自己的想法了,事實上,我最開始還覺得以後當個全職太太也不錯呢,全心全意照顧我的丈夫和孩子。」

  「什麼?!」她的兩個朋友一起錯愕地說,連文靜的艾米麗都把眼睛睜圓了。

  「這給我的衝擊比剛才艾米麗說她可能當全職太太還大。」辛迪吃驚地說,「你又是為什麼,佩妮?你的成績這麼好!——而且你看上去很愛學習!也並不是那樣的戀愛腦!」

  「不,我或許真的有點。」佩妮若有所思地說,「上中學的時候,我的成績還相當一般,也完全沒有考大學的想法。我妹妹是個很受歡迎、很優秀的人,那個時候我也還小,我得說,一定程度上,我是有點嫉妒她的……並且抱有一種不想和她一樣的奇怪想法。」

  艾米麗和辛迪吃驚地對視一眼,她們完全沒想到佩妮之前還有這樣的時候,或許是因為她讀的書多,又加之很擅長歷史,她一直給人的感覺都是遠比同齡人成熟。

  「後來呢?」艾米麗感興趣地問,「是什麼改變了你?」

  佩妮抿了抿唇角,微笑起來。

  「後來我認識了我男朋友。」她輕快地說,「當然,那個時候他還不是……但是他一直那麼優秀,非常完美,我最開始抱著不能被他落下太多的想法開始努力,後來漸漸的意識到,我原來可以變成一個比之前優秀得多的自己。」

  因為認識了一個很好的人,所以她也變得更好了。她非常慶幸他們相遇的時候她才十二歲,一切都完全來得及。

  「我們都知道你的男朋友非常好了。」艾米麗微笑起來,「一直聽你這麼說。不過想法改變又是怎麼回事,你的男朋友不支持你當全職家庭主婦的想法?」

  「我沒還沒有聊過這樣的話題。」佩妮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但我現在覺得,比起做家庭主婦,我有更多想做的、能做的、應該去做的事情……一開始我覺得當一個歷史研究學者很不錯,一直待在校園裡,研究那些奇妙的歷史痕跡與歲月往事,那種感覺一定很好。但是在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我的想法有了一些改變,既然我正處在一個動蕩的年代裡——為什麼不去嘗試著改變這一刻的歷史呢?就像我男朋友說的那樣,如果我選擇去做的話,我就一定能做到一些什麼。」

  我們正處在一個動蕩的年代嗎?艾米麗和辛迪迷茫地對視了一眼。

  或許每一個年代都是動蕩的吧,這麼想也沒錯。她們覺得自己理解了佩妮的這句話,但隨即又對她的說法產生了新的疑問。

  「所以你是要做什麼呢,佩妮?」辛迪疑惑地問。

  「我要……」佩妮看著她們,遲疑了一下。在這之前,她自己也只是有個模糊的想法,並不真正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做些什麼。但在好友們詢問的眼神之下,佩妮仿佛覺得自己突然想通了。

  「我要進入政府部門。」她肯定地說,「當一件事事關所有英國人的時候,強化政府部門的作用肯定是個好選擇。」

  政客!艾米麗和辛迪頓時肅然起敬。她們敬畏地看著佩妮說她突然想起自己有封信要寫,和她們匆匆別過,小跑著向宿舍趕去,覺得她簡直連背影都透著颯爽。

  女政客!她們默默地互相望了一眼,都感覺有某種鼓脹的情緒充盈在自己的胸口。

  作為說出這句話的當事人,佩妮比她們的感覺都要強烈得多。她一路快步趕回自己的宿舍,奔到自己的書桌旁去拿信紙,幾乎為自己這一刻才確定自己的想法而感到吃驚。

  是的,當然是政府部門。佩妮拿起筆,俯下身在上面快速地寫出一行行字母。

  -親愛的伊萊:

  -校報的進展還順利嗎?學校的董事會那邊還在試圖阻止你們成立,覺得霍格沃茨不該出現這種組織嗎?我相信這個問題能被鄧布利多校長解決,他是個很有辦法的人。學生們開始向校報投遞正式的稿件了嗎?你上次分享給我的那些有人想用報紙向誰表白、有人想要分享學校裡的各種無聊桃色新聞這件事,我覺得倒也並不是完全不能商榷,給報紙增加一些趣味性倒也不是不行——版面當然要少,但是有那麼小小的一版,我覺得也沒什麼,人們總是會因為趣聞提高購買報紙的興趣,不用為此煩惱。審稿辛苦了,我知道你和你的伙伴們這學年都特別忙,向你致以愛的慰問。

  -我要再次肯定地說,對於你決定創辦校報的事,我真心覺得這是個非常英明的決定,還記得我說過的嗎?你總是對的,即便當下會面臨一些困難,但時間總會證明你的正確。

  -受你的影響,或是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我這段時間也一直在想,我能為現在的情況做些什麼。我的妹妹、男朋友,都是巫師,這場戰場毫無疑問會直接影響到我,也會間接影響到非常多毫無防備的普通人。他們沒有魔法,但當他們凝聚在一起的時候,巫師也要避其鋒芒——中世紀的獵巫行動過後,巫師們隱蔽起來,而麻瓜們占領了這個世界,足以證明麻瓜在面對巫師時並非毫無辦法。現在有邪惡的黑巫師妄圖奴役麻瓜,我們這些普通人並不是只能被動接受侵略,或是白巫師的保護——我們也可以聚集起來,形成一股力量。

  -你和我一樣生活在麻瓜世界,當然知道這個世界有著怎樣的力量:一個普通麻瓜只有槍,但一個麻瓜國家擁有的武器會大大超過那些老古板巫師的想像。它不能被隨意動用,但如果巫師和麻瓜聯合起來,我認為再邪惡的黑巫師也並非不可戰勝——或許我不是最合適的雙方聯絡人選,但我也想要為這件重要的事貢獻自己的力量。英國有軍情六處,魔法部有麻瓜問題調節委員會,如果他們能放下各自的傲慢,溝通得更深入,我相信一切都會有所不同。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我想我們不能因為它困難而不去做,你一定懂我的意思。

  -我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或許在具體的實施過程中,它真的有很多困難,才一直遲遲沒有達成。但即便這是一個幼稚的想法,我也想要和你分享,因為我知道你會認真聽我說話,不會嘲笑我的異想天開,你是最好的男友。

  -愛你的佩妮。

  她將這封長長的信卷起來,系在她小小的貓頭鷹腿上——她給它起名叫戴茜。小貓頭鷹接到任務,快樂地帶著厚厚的信起飛,佩妮推開窗戶,注視著它飛下去——

  而後停在了樓下。年輕的男孩伸手接住小貓頭鷹,笑著抬頭看她。

  「伊萊?!」佩妮驚呆了,她愣了一下,想也不想地快速跑下樓,撲進男友的懷裡,又驚又喜地抬頭看他,「你怎麼——我以為——」

  盡管她在面對朋友們的詢問時,表現得那麼平靜,那麼體貼,好像男朋友復活節假期沒法回來是件司空見慣的事情……但是當伊萊真的站在這裡,微笑著看她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保持半點冷靜,她並不在乎那些有可能的原因和答案,他此刻真的站在這裡,這就已經足夠了。

  「我們的復活節假期要比你們學校稍微早一點。」伊萊接住她,笑著吻了吻她的臉頰,「之前不確定能回來,就也沒有和你說。現在事情終於有了初步進展,我迫不及待地想第一時間分享給你。」

  他將一卷報紙遞過來,佩妮意識到了什麼,立刻展開來看,頭版的報紙名稱映入她的眼簾。

  《霍格沃茨校報》。

  「出於不虧損成本的方面考慮,首批並沒有印刷太多。」伊萊說,「不過我還是付了雙倍的價錢,給自己多要了一份,我想你可能會喜歡……」

  她當然會喜歡,佩妮想。她看著手裡的報紙,在主編:伊萊.史密斯的印刷字樣後面,有一行伊萊手寫上去的小字。

  ——送給他的女朋友,佩妮.伊萬斯小姐,希望她看得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文林的地雷×2,槍殺曜一的地雷×3~


第55章

  「這麼快就印刷出來了?」佩妮驚喜地問,滿眼笑意地抬頭看他,「上次你還在電話裡說情況一團亂麻,哪裡都讓人有點無從下手呢!」

  「是的,我確實是這麼想的沒錯。」伊萊承認,笑著聳了聳肩,「好在我有一些對創辦校報也很感興趣的朋友……很多學校裡的同學也參與了進來。學校的教授也是,雖然這份報紙作為學生社團的產物,並沒有任何一個教授在上面署名,但他們真的給我們提供了很多便利,幫了我們大忙……比如你知道的那個斯拉格霍恩教授,他雖然自己沒參與,但他給我介紹了《巫師周刊》的主編,他在期刊相關的專業性問題上幫了大忙。」

  「聽起來真棒!」佩妮發自內心地說,她還摟著伊萊的脖子,不過她並不想放開,只笑著問,「你已經回過家了嗎?復活節假期打算怎麼過?我們還要上兩天課才能放假呢。我以為你假期不會回來,剛給你寫完一封信……」

  「杜倫大學的復活節假期已經開始了,我爸爸媽媽一起去法國玩了,現在都不在家……我是直接坐騎士公共汽車來的,這樣比麻瓜交通工具更快一點。」伊萊說,朝她眨了下眼,「所以或許我可以提前預定你的復活節假期嗎,佩妮.伊萬斯小姐?」

  佩妮唇角噙著笑,像模像樣地考慮了一會兒,狀似勉為其難地說:「好吧,看在你親自站在我面前邀請的份上。」

  「那看來以後我要經常面對面站到你面前了。」伊萊說,「當然,這肯定是很需要的——那麼我可以當著你的面讀這封信嗎,伊萬斯小姐?我會很用心地讀它。」

  當然。佩妮點了點頭,他們並肩坐在學校裡的長椅上,佩妮專注地看著伊萊,伊萊認真地看著手裡這封新鮮出爐的厚厚的信。

  他看得很慢,逐個單詞地看過去。這樣靠在一起讀信好像還是第一次,感覺有點新鮮——佩妮看到伊萊的指尖落在她信中的字母上,邊讀邊無意識地跟著臨摹了一遍她一個寫法不太一樣的Y,這讓她無聲地微笑起來,充滿了心上人就坐在身邊的踏實感。

  只要他們在一起,就好像多了很多能夠珍藏進回憶裡的快樂時光。佩妮看著伊萊讀完信,靜靜地思考了一會兒,終於轉過頭來看她。

  「在想什麼?」佩妮對他剛才的思考感到很好奇。

  「我在想。」伊萊看著她,輕而慢地說,「太奇妙了,這個有著這樣偉大想法的女孩竟然是我的女朋友,我怎麼會這麼幸運呢。」

  他眸光明亮地靠過來,珍重地抬手,捧住她的臉頰。

  春日的稀薄陽光中,他們纏綿地親吻。

  佩妮之前從來沒覺得自己的校園有這麼的賞心悅目——她當然知道它是好看的,但是唯有在此刻,它成為了無可替代的靚麗風景。她在心中莫名地相信,在經過的其他人眼中,這份甜蜜的幸福或許也會讓置身其中的他們,同樣成為風景本身。

  好一會兒之後,他們才能冷靜下來,頭腦清楚地聊一點正事。伊萊把她的信又看了一遍,點著上面的字母說:「是的,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主意。我不覺得現在是應該廢除巫師保密法的時候,但保密不應該等同於閉塞,麻瓜界近二百年的發展抵得過之前上千年,是時候讓我們雙方都對對方有一些更准確的了解了……涉及的人不應該太多,不過顯然也不應該由混血巫師來承擔這樣的責任,只有雙方政府高層的把控才能足夠准確。但是它很難,非常難,要對抗的不止是雙方根深蒂固的偏見和長久以來的自負,還有一些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具體事由……選擇這條路的話,你會非常辛苦,佩妮。」

  佩妮的眉毛輕輕揚了一下,唇角無聲地彎了彎。

  「我以為在選擇你的那一刻,我就是已經放棄了我一無所知但簡單平靜的生活呢。」她帶著一點狡黠,佯裝若無其事地說。

  伊萊的眉毛聞言也揚了起來,他們對視了一會兒,佩妮主動靠過來,在他的側臉上落下一吻。

  「你也很辛苦。」她說,「我知道的,但是你總是對自己的這份辛苦不以為意。」

  「確實也沒有什麼。」伊萊聳聳肩,輕描淡寫地說,「就像這次辦校報,雖然過程確實也有點麻煩,每個人都付出了很多的時間精力,包括莉莉,她是副主編——為了不讓這份校報像是格蘭芬多院報,我們的副主編有四個人,每個學院一個。盡管斯萊特林學院的那個是化名,不過這已經非常不容易了。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它成功在復活節假期前趕工了出來,我們希望學生們能把報紙帶回家,讓它以最快的速度聞名魔法界……我們准備再等兩天看看,到時候在魔法界實地考察一下,看看它有沒有起到我們預期中的效果。」

  「你們?」佩妮疑問地看他一眼。

  伊萊笑了,抬手比劃了一下。

  「我們。」他說,「大家分頭各自考察,然後彙合——我當然希望我的女朋友能和我一起。」

  聽上去不錯。佩妮滿意地點了點頭,兩天後,他們在破釜酒吧門口從騎士公共汽車上下來,走進酒吧,迎面就聽到了有關霍格沃茨校報的消息。

  「聽說了嗎?」小個子的男巫拿著一杯威士忌,正在和酒吧老板湯姆大聲議論,「霍格沃茨出了一份校報!還是在校生們組織發起的——現在的孩子真是了不起,他們想得到這麼多東西!我們在校的時候可沒人想到辦一份校報。」

  「我這兩天一直在聽人說起這件事。」酒吧老板湯姆說,他點了點自己的櫃台,頗為自得地說,「幸運的是,我這裡剛好有一份——好心的凱瑟琳將一份報紙留給了我,讓我可以給來酒吧的客人們都看看。你們知道,她正在霍格沃茨上六年級,而我是她的遠房叔叔。真高興她在這種時刻能想到我,她是霍格沃茨校報的副主編呢。」

  「這裡就有?」旁邊一個帶著大包小包的女巫感興趣地插話進來,「我剛才在對角巷采購時也聽見學生們說了,正有點好奇呢。給我看看,湯姆。」

  當然可以。湯姆將報紙遞給她,女巫接過來,感興趣地閱讀著報紙上諸多內容的題目。

  「讓我來看看頭版頭條……《霍格沃茨復活節將近,城堡年度煥新裝飾大揭秘,細數今年的節日裝扮六大升級》,哦,照片上是霍格沃茨城堡,我可太久沒有回到學校去了,真是令人懷念,現在的禮堂看著確實比我上學那會兒更漂亮一些——角落裡那張照片上是差點沒頭的尼克吧?他倒是和我上學那會兒一模一樣。」

  當然了,他可是一個幽靈,再過幾百年他都還會是那樣。坐在她附近的巫師們感興趣地靠攏過來,一同過來看報紙,顯得十分有興趣。

  「凱瑟琳寫的。」伊萊和佩妮在角落裡坐下,點了兩杯黃油啤酒,伊萊低聲向佩妮介紹,「一個六年級的赫奇帕奇,腦子非常活絡……破釜酒吧和三把掃帚的報紙都是她放的,她覺得在巫師聚集的地方放一份公共報紙會非常有效果,很有建設性的想法,我們都覺得她以後真的很適合當記者。」

  沒錯,而且文筆也很生動活潑,非常引人入勝,選取的話題也很好,作為復活節特刊的頭版頭條很合適。佩妮這兩天已經把報紙仔細地看完,點頭同意他的說法,不過她依然說:「但我還是更喜歡莉莉的那篇文章,我覺得那也很適合放在頭版。」

  「一位教授建議我們放在二版。」伊萊向她爆料,「本來我打算放在最後一版,不讓它吸引過多的注意力,只讓人們對這件事有大致概念……不過她對我說沒什麼可顧慮的,展現霍格沃茨的學生互幫互助絕不是什麼拿不出手的事,就算外面的環境惡劣也是如此。」

  「盡管它有一些避重就輕?」佩妮笑著問。

  伊萊也笑了,遞給她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是的,盡管它有一些避重就輕。」

  莉莉的那篇文章名字叫做《霍格沃茨校園生活:不同年級間的友誼交叉點》。她在這篇文章中以一個相當溫情的態度,描寫起了霍格沃茨校園生活中那些令人向往的部分。

  在她的筆下,學校裡的純血統巫師、混血統巫師和麻瓜家庭出身巫師完全沒什麼不同。她將每個血統的學生各選取了一個作為代表,分別描寫了格蘭芬多的六年級純血統魁地奇球隊隊長在學校裡和他的隊員們友好相處、拉文克勞即將畢業的七年級混血學生對未來在魔法界工作的展望與N.E.W.Ts考試小組間的互幫互助、以及一個赫奇帕奇一年級麻瓜家庭出身新生在學校裡得到的諸多幫助。

  說老實話,她在報紙上描寫的場景在霍格沃茨當然並不是沒有,但是學校裡的暗流湧動也已經到了幾乎不容忽視的地步。但她對這些只字未提,只著重寫了學校裡大家其樂融融的樣子——在學校裡本來就該是這樣的,不是嗎?

  完全不出伊萊所料,在一起回憶完對霍格沃茨的印像,看到了第二版的巫師們,再次發出了由衷的感慨。

  「是的,霍格沃茨就該是這樣的。」一個體面的中年巫師肯定地說,「我們英國有著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學校!所有進入霍格沃茨的學生都是英國巫師界的未來。學校時光總是這麼的純粹無暇,令人懷念——外面的波折動蕩永遠不會影響到裡面。」

  「得了吧。」有人撇撇嘴角反駁,「你沒看見嗎?即使在這篇文章裡,有個學院也沒被提及——我們都知道是哪個學院,我恐怕他們的父母都是支持神秘人的主力軍。」

  哪怕並沒有直接提及那個人的名字,酒吧依然短暫地安靜了一下。片刻之後,有人打破沉默:「接著看報紙吧——這份報紙還真是挺有意思。」

  女巫將報紙翻到了下一版,他們在看清題目之後,頓時又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這一版的文章名字叫做,《魔法學校異同比較:霍格沃茨&德姆斯特朗》。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37463895、茶蘼荏苒、Erin、奶茶、西米露、你的喜歡意義不大的地雷,unicorn96的地雷×2~


第56章

  霍格沃茨和德姆斯特朗的比較?

  在場的巫師們互相看看。同樣是歐洲的魔法學校,德姆斯特朗的名字他們當然都聽說過。這所學校最為外人所熟知的就是他們對於黑魔法的態度——德姆斯特朗裡公開教授黑魔法,他們對黑魔法的態度並沒有那麼排斥,而上一個名震歐洲的黑巫師格林德沃,正是出自那裡。

  而現在正像陰影一樣籠罩著整個英國的黑巫師神秘人,據傳出自霍格沃茨……

  大家忽然發覺,無論是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兩所學校竟然都真是很有一番可比性的。

  「作者是伊萊.史密斯。」一名巫師看著標題下方的作者署名說,「是校報的主編呢。」

  現在的學生真是不得了。另一名巫師嘀咕了一句,大家帶著一點莫名的緊張,頭湊在報紙上方,一起往下讀了下去。

  「怎麼想到寫這個題材的?」佩妮也有點好奇地問伊萊,「我這兩天把你這篇稿子看了好幾遍,看似好像沒得出什麼太清晰的具體結論,不過又把你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這非常不容易……的確,就像你說的那樣,黑魔法不是令人談之色變的根本原因,更加可怕的地方在於它像是一把過於鋒利的兵器,人們一旦接過它,可以自由地揮向自己看不順眼的任何人。法律與處罰或許是一道公正的枷鎖,但總是在惡果已經釀成時才姍姍來遲地降臨。」

  「我覺得但凡讓多一個人意識到,在學校裡,及至學校外,大家都不是用黑魔法,我們的生活才會更加安全。今天你肆意地傷害無辜的人,明天這樣的傷害就會轉個彎落在你自己身上,命運總是這樣。」伊萊平靜地說,「只要校報能在人們的心裡留下這樣的印像,那麼它的發行就是很有意義的。在這個每個人連黑巫師的名字都不敢直接稱呼的狀態,總要有一份報紙來說實話。」

  而這句實話,在現在這樣的大環境下,總要經過一些修飾,才能更長久地說下去。他們喝完杯裡的黃油啤酒,越過那些圍著報紙面帶沉思的成年巫師,來到酒吧後巷,從這裡進入了對角巷。

  自從伏地魔的勢力越發壯大,在巫師界掀起了一場場令人膽寒的暴力運動之後,對角巷裡也比之前來得蕭條許多。大家不再能夠毫無負擔地開開心心出現在街道中,走在陽光下,往日熙熙攘攘的對角巷裡冷清了許多,他們一路走過去,好幾家店鋪的櫥窗裡都貼上了轉讓的告示,還有的直接門窗緊閉,招牌撤下,竟然是不打算再開店的架勢,讓人真切感受到了身處戰時的嚴峻。

  好在現在畢竟是復活節假期,霍格沃茨的學生大多都已經從學校裡回來,不少家庭也要趁著節日出門采購,像長袍店、書店、糖果店這樣的地方還是比較熱鬧。伊萊和佩妮一起走進糖果店裡,兩分鐘後,發現自己正在被人包圍。

  不少學校裡的學生都認識他,他們興奮地主動和他打著招呼,自從伊萊被伏地魔找上門之後,這樣的熱絡已經很久沒見過了,情況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伊萊一二年級備受歡迎的那時候。

  而現在他已經快讀完五年級了,認識的學生更多,交際圈子也更廣。大家愉快地拍著他的肩膀,像是和他從來沒有過隔閡一樣,熱切地和他談論著霍格沃茨校報。

  「嘿,伊萊!」一個赫奇帕奇五年級的學生愉快地說,「校報辦得真不錯!我尤其喜歡那個萬聖節晚宴特別食物前瞻,那真是讓我對那頓晚餐期待極了,連續幾天都心情很好。」

  謝謝,我一定幫你轉達策劃這個選題的凱瑟琳學姐。伊萊微笑著接受了他的大力誇獎,另一邊,他在格蘭芬多的室友也在大力拍著他的肩膀。

  「干得漂亮,伊萊。」他驕傲地說,「我看了你那篇霍格沃茨和德姆斯特朗的對比文章了,不對比不知道,一對比嚇一跳——我們霍格沃茨簡直是太好了!我簡直想不到有誰會不同意霍格沃茨是世界上最好的學校!我一直在跟所有人說,就算神秘人很看好你,你也肯定不可能站到他那邊的——你可是個格蘭芬多!這份報紙辦得太好了,裡面有兩個都是格蘭芬多——」

  「除了我是主編,副主編是每個學院都有一個的……而且校報社裡也不止五個人,有很多人都對校刊的創辦幫了大忙。我也要感謝你,薩米,謝謝你在我深夜回宿舍的時候體貼地幫我留燈。」

  這沒什麼,只是個麻瓜世界的小台燈而已,正好適合放在床頭櫃上借個亮。薩米高興地咧開了嘴,對於收到他的道謝顯然感到榮幸萬分。他仗著自己的舍友身份,擠開人群,興致勃勃地搭著伊萊的肩膀,另一只手像變魔術一樣拉過來他的女朋友,開心地進行介紹,「這是奧莉,伊萊,我的女朋友,我一直想給你介紹的,但你最近兩個月實在是太忙了——她也非常喜歡你們的校報!我跟她說你是我舍友,她一直羨慕得夠嗆。」

  三年級的女生是不是稍微有點……伊萊眼神微妙地看了舍友一眼,不過鑒於兩個人看起來感情很好,他也就沒有管閑事,朝自己舍友的女朋友微笑著頷首示意。

  「感謝你喜歡校報。」他說,「你最喜歡這期校報的哪個板塊?讓我猜猜……是霍格沃茨當季流行發型介紹?我看到你梳了上面介紹的同款發型。」

  「當然!」奧莉立刻予以肯定,眼睛放光地向他展示著自己的新發型,「真的很漂亮——巫師周刊上的最迷人女巫發型都太成熟了,還是我們校報上介紹的更加適合學校!」

  喜歡就好。伊萊莞爾,在兩人活潑的嘰嘰喳喳中,向他們介紹了站在自己旁邊的佩妮,「這是我女朋友佩妮.伊萬斯,莉莉的姐姐,我也一直想向大家介紹來著。」

  「她不是霍格沃茨的學生?」薩米問,而後他反應過來自己問了個多余的問題,連忙擺了擺手,咧開嘴笑了。

  「一直有聽說過——不過還是第一次正式見面!你好,另一個伊萬斯,你可把我們學院最聰明最受歡迎的男孩拐走了。」

  太誇張了。伊萊聽得失笑,圍在他身邊的同學們卻都發出了一陣善意的笑聲。他們從四面八方向佩妮打招呼,活潑地和她說話。

  「你好,伊萬斯!我和你妹妹一個學院,當然,和你男朋友也是——他們都很優秀!」

  「你們是開學的時候在一起的是嗎?我發誓當天至少二十個女孩晚上沒睡好——」

  「嘿!祝你們萬聖節快樂!我真的很喜歡校報!」

  等他們從糖果店裡擠出來時,懷中已經抱了數不清多少糖果,都是熱情的同學們硬塞過來的,雖然這份熱情屬實讓人招架不住,但好在這些糖果應該都付了錢。佩妮氣喘吁吁地平復了一下呼吸,她的臉頰紅彤彤的,抱著話裡的糖果,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按捺住內心的快樂。

  他們在被人祝福著呢。

  「我們現在去哪兒?」她輕快地笑著問,眼睛彎彎的,「這些糖果太多了,我們可吃不完。」

  「剛好今天能分出去。」伊萊說,「調研完畢了,我們回破釜酒吧——樓上302房間,有人在裡面等我們呢。」

  他們推開門的時候,302房間裡嘈雜的聲音好像有五百只鴨子在裡面,每個人都在興致勃勃地說話,看上去全都開心得不行。

  「當然是我的本學年魁地奇比賽精彩賽事回顧最受歡迎!」詹姆揮舞著手裡的校刊,正在大聲自吹自擂,「連我爸爸當職業魁地奇運動員的朋友都聽說了!專門寫信要了一份校刊過去,說要看看畢業五年之後學校裡的魁地奇比賽都有什麼變化!」

  「那這個功勞不是完全不屬於你嗎?他只是想念自己的母校了而已!」赫奇帕奇六年級的凱瑟琳分毫不讓,和他針鋒相對,「知不知道什麼叫頭版頭條的影響力啊,波特?你拿你的第六版內容和我比?我還有萬聖節美食大盤點!整個赫奇帕奇的學生都在參與!我有信心下期就把它擴展到全校!」

  「研究晚餐的菜單上都有什麼有意義嗎?」詹姆提出質疑,凱瑟琳用校刊敲他的頭。

  小天狼星在旁邊懶洋洋地火上澆油:「歇歇吧你們,要我看,還是研究一下麻瓜交通工具改裝比較有意思。你們難道不覺得摩托很帥嗎?」

  詹姆:「一點點。」

  凱瑟琳:「完全不!你下次別弄你那個麻瓜版面了,還要讓盧平幫你一起,他下次直接給我打下手多好——」

  「嘿!」西裡斯也開始不爽,「為什麼我們要去幫你?」

  「很顯然,因為我有好幾個版面——」

  詹姆的注意力卻已經轉移了,他看到另一旁莉莉把報紙懟在斯內普臉上,正在笑容滿面地看他。

  「我就知道這篇是你寫的,西弗!」她臉上帶著名偵探大獲全勝的快樂,得意地道,「伊萊能請得動的人裡,還有誰能提出這麼簡潔有效的魔咒改良呢?我看到的時候就知道一定是你!」

  斯內普坐在角落裡,要不是莉莉過去找他,大家幾乎都沒發現他是什麼時候在那裡的。莉莉的聲音將不少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大家看著這個房間裡唯一的斯萊特林,都稍微有一點遲疑。斯內普顯然也很不適應這樣被人注目的場合,他不由自主地又往陰影裡站了站,幾乎要把自己藏起來。

  「你的方法確實相當不錯,斯內普。」拉文克勞的副主編,六年級的瓊.霍布森率先開口。她朝斯內普友好地點了點頭,說,「我們學院的同學好幾個都在研究你的文章,他們覺得這很好,弗利維教授也看了,他也說過想法很不錯。如果你願意把他擴展成一篇論文的話,或許你可以投稿試試,我想我們院長應該是願意幫你寫推薦語的。」

  「真的?」斯內普愣了一下,他的神情有點僵硬,但上面顯然並沒有憎惡或是惱怒。他看了瓊一會兒,默默地點頭,或許覺得這樣程度有點不夠,又說,「謝謝,我會試試的。」

  隨著伊萊和佩妮的推門進來,他們的視線都望過來,然後一齊笑了。

  「大獲成功,是不是,伊萊?」凱瑟琳眉開眼笑地說,從頭發絲到腳尖都透著股意氣風發。

  「我想是的。」伊萊微笑著點頭,和佩妮一起將糖果放到桌上,「這些都是剛才碰到霍格沃茨的同學時他們送的——也是送給大家的。我想我們干得不錯,大家都在問我們下次接受投稿是什麼時候,我說回學校之後隨時可以。」

  「那就又是一次大工程了!」凱瑟琳興致勃勃地說,「或許我們可以在這學期末的時候再出一期,這次稿子完全不用愁了!這真是個偉大的勝利,也很有意義——為什麼我們不一起拍張照呢?紀念我們的第一期校報大獲成功!」

  「我可以幫你們拍。」佩妮立刻說,「我是佩妮.伊萬斯,是——」

  「莉莉的姐姐,我的女朋友。」伊萊說,牽起她的手,「也是一位立志於加強魔法界和麻瓜界有效溝通的未來女政客。」

  他們友好地朝佩妮微笑,凱瑟琳將帶來的相機遞給佩妮,他們站在一起,佩妮按下了拍照建——

  霍格沃茨校報的第一張照片就此誕生,在未來漫長的時間中,一直保存在霍格沃茨的學校榮譽展覽室裡。

  他們在破釜酒吧小小的房間裡慶祝了差不多一天,等到傍晚的時候才終於戀戀不舍地散去,房間重新變得空蕩蕩的。伊萊卻沒有走,他和佩妮又等了一會兒,房間再次被人從外面推開。

  雷古勒斯拉下自己的兜帽,朝他微笑了一下。

  伊萊也微笑著朝他招了招手。

  「今天校報社的大家一起拍合照了。」他說,「就差你,雷古勒斯副主編。還好相機還在,我和凱瑟琳說明天還給她……要來補拍一張嗎?」

  好啊。雷古勒斯點點頭,他們站在一起,就在校報社成員們合照的位置。佩妮幫他們按動相機,這張只有兩個人的照片同樣被洗了出來,在若干年後,和上一張放到了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我是五條悟他老婆的地雷,你的喜歡意義不大的手榴彈~


第57章

  復活節假期回來之後,霍格沃茨的夏季假期開始,所有的五年級和七年級學生都發現,O.W.Ls和N.E.W.Ts考試近在眼前,這讓每一個即將迎接重要考試的學生都顯得有點神經緊張。

  學校上空也仿佛應景般地籠罩著氣氛緊張的陰雲——卻不單單是考試的原因,隨著霍格沃茨校報的一鳴驚人,在復活節假期中隨著學生的返家,迅速在整個魔法界都有了自己的知名度。英國幾乎每一個巫師家庭裡都有人在霍格沃茨畢業,這樣一份關於霍格沃茨實時現狀報道的報紙,能夠很輕易地勾起這些人的回憶,獲得他們的天然好感。但並不是所有畢業生都認同他上面的觀點,好幾條小道消息表明,校報中無辜的幾份在被學生帶回家的當天就慘遭無情撕碎,認為上面完全是在妖言惑眾。

  事實上,對於在校的學生來說,這份報紙同樣也是如此。它火爆全校,但並沒有得到所有人的歡迎——所有斯萊特林學生都不喜歡這份報紙,看看上面在說什麼無賴的事情?又是明裡暗裡的在影射誰?無聊,愚蠢,別有用心,險惡至極!

  「看看這上面都是些什麼蠢話。」斯萊特林的午餐長桌上,一個七年級的學生嫌惡地撇著嘴角,厭惡地說,「真讓人受不了,這個學校的蠢貨越來越多了,還好我馬上就要畢業,去成就一番大事,不用再面對這些活蹦亂跳、髒兮兮的白痴、純血叛徒和泥巴種,真是謝天謝地。」

  「上面還說校報社裡有位斯萊特林的副主編呢。」斯萊特林六年級的女級長拉長了聲音,諷刺地說。她的唇角撇出一個譏誚的冷笑,像是正被迫提起一團令人惡心的垃圾,「看看那個化名銀綠花冠的白痴在校報上寫了些什麼——不可饒恕咒的歷史溯源與反思?這是什麼意思,誰都不知道那位大人的標志性咒語?強大、卓越、令人仰視,以雷霆般的氣勢掃清所有障礙——而這個自稱是斯萊特林學院的人在寫些什麼,他認為不可饒恕咒被明令禁止有其道理?這是所有人的共同選擇?真是一派胡言!我懷疑他根本不是斯萊特林的學生!哪個斯萊特林的學生會那麼說?」

  「那當然不是個真的斯萊特林學生。」和她同年級的另一個級長輕蔑地說,「八成是校報社的那群人在胡編亂造,強行捏造出個斯萊特林學生的身份,用以展示自己的不偏不倚。我看這很有可能,畢竟主編是那個伊萊.史密斯,一個擁有高貴血統卻自甘墮落的蠢貨,和那個無可救藥的西裡斯.布萊克一樣,都玷污了他們的血統,比那些先天低賤的白痴還令人生氣。尤其是伊萊.史密斯,那位大人甚至曾經找過他!他早晚會知道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真想看他有一天追悔莫及痛哭流涕的樣子。」

  「這一天顯然已經為時不遠了。」有人篤定地說。他們互相看了看,都從其他的人眼神中,看出了對那位大人的那份向往與狂熱。

  「我們當然沒有說你的意思,雷古勒斯。」埃弗裡突然想到了什麼,對雷古勒斯頗有些討好地笑笑,朝他遞去一個同情的眼神,「不過說真的,你的運氣真是不太好,布萊克家從來沒有出現過你哥哥那樣無可救藥的敗類,他那個人就是從根裡壞了,從他分到格蘭芬多那一刻開始,我知道你也沒辦法。」

  雷古勒斯沒有理會他們的譏誚或是討好,他始終在安靜斯文地吃著自己的午飯,和平常相比顯得更加沉默。不過沒有人會因此就忽略他,作為學校裡唯一一個正式的食死徒,左胳膊上有黑魔標記的幸運者,他和他身後的布萊克家族被那位大人所看重,沒有人傻到去找他的不痛快。

  不過其他人的不痛快還是要找的。斯萊特林七年級的級長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引得左右的人都朝他看了過來。

  「除了那個很可能根本沒有那麼個人的副主編,我們注意到,有一篇文章的作者看起來也有點可疑啊。」他慢條斯理地說,視線落在一個長桌旁正專注地抱著書看的黑發男孩身上,「出色的魔咒改良,讓教授們看了都贊不絕口……而我們都知道,學校裡最有這個天賦的學生是誰呢?」

  斯內普在周遭安靜下來一會兒後,才意識到被提及的人是他。他立刻抬起頭,臉色微微發白。

  「我看過那篇文章了,我沒從裡面看出什麼能體現學院的字樣,我想那只是一篇簡短的學術論文,而且但願你們注意到了,那並不是黑魔法,和我擅長的領域和方向不同。」他說,蠟黃色的臉緊緊繃著,不讓人看出裡面蘊藏著的不安與忐忑,「而且我和坐在這裡的每個人一樣討厭那些蠢貨。」

  「但是你和伊萊.史密斯是朋友。」有人狐疑地說,「那個副主編莉莉.伊萬斯也是你的朋友,是不是?如果你的朋友們都在校報社裡,那你就變得格外可疑了。」

  斯內普深深地呼吸,沒說話。旁邊的人伸長手臂,一下搶過他手裡的書,而後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

  「看吶,一本魔咒學的書!」他高聲說,「證據都已經在這裡了!」

  斯內普用力將書搶回來,他喘了口粗氣,憎惡地皺起眉毛。

  「那是因為我馬上要考O.W.Ls考試了。」他冷冷地說,「如果你在上課時能稍微把你的書掏出來翻開,你就會發現這是課上弗利維教授提到過的書,威爾遜。」

  威爾遜一怒,但又有點無法反駁,悻悻地瞪視著他,目光依然充滿懷疑。

  「但是你仍然很可疑——」

  「行了,威爾遜。」雷古勒斯垂著眸使用刀叉,突然淡淡地開口,「西弗勒斯也是我的朋友,如果按照你的邏輯來看,他或許應該更加值得信任一點。」

  威爾遜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他張了張嘴,最後尷尬地咧嘴笑笑。

  「是的,沒錯……」他說,咕噥這匆匆略過這個話題,「我想你是對的,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放下刀叉,拿起杯子喝了口南瓜汁。他和斯內普的視線在半空中短暫地交彙,斯內普率先移開視線,他也默不作聲地短暫垂眸。

  他們吃完午飯,三三兩兩地離開禮堂的時候,雷古勒斯和斯內普同時離開,這下就算還有人在懷疑斯內普,也不敢再這麼肆無忌憚地盯著他看了——斯內普這個人得罪了倒是無所謂,但雷古勒斯不同,他是個食死徒,家裡很有勢力,並且雖然脾氣不壞,但並不意味著可以容忍別人的一再冒犯。

  兩人走出禮堂的大門,即將拐個彎,前往通向斯萊特林地窖的路時,不遠處的樓梯上突然傳來了幾個混雜在一起的聲音,嘰嘰喳喳,活潑明快,讓他們不由得同時轉頭看去。

  「我從來不知道學校裡的同學們是這麼的熱情——回學校之後收到的投稿總算是初步看完了,難以置信我們竟然看了這麼久。」莉莉搖著頭抱怨,她的臉上帶著笑意,顯然並不真的覺得沒法接受。

  「這也是想當然的,還記得我們第一天打開活動室門的樣子嗎?貓頭鷹差點把我們給淹了。」凱瑟琳同樣笑眯眯地道,邊走邊活動著自己的關節,「確實是個大工程,不過毫無疑問,我們可以在放假之前再出一期,非常好,這很利於我們趁熱打鐵。而且伊萊說得對,我們放假之後可以多關心外民的時勢,將觀點潛移默化地加入到我們的報紙裡,魔法界可太需要這麼一份敢講真話的報紙了。」

  「收集素材可能就要多拜托你們了。」莉莉說,「雖然平時不覺得有什麼,不過就這件事情說,我在麻瓜界過暑假確實挺不方便的,不能用魔法,沒法做什麼。不過我想我說不定可以去找個麻瓜報社做個暑假工,看看有什麼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

  「很棒的想法!」凱瑟琳眼睛一亮,大力稱贊她,「那我們等你的好消息——說起來,我從剛才就想問了,你怎麼如此一反常態地安靜啊,波特?」

  一直跟在她們身後的波特見終於有人注意到了他,忙不迭地開始手舞足蹈,竭力表現著自己的意思,莉莉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額角。

  「事實上,我把他的嘴粘起來了。」她向凱瑟琳解釋,「本來看稿子就要加班加點,波特還一直在旁邊喋喋不休地煩我,我覺得我的腦子要炸了……這個小咒語只要你進食或是喝口水就會失效了,你如果非常想說話的話,為什麼不趕緊衝到禮堂去找你的朋友們呢,波特?快點,去吧。」

  詹姆被她問得愣了一下,而後竟然停止了揮動手臂,老老實實地繼續走路。

  莉莉疑惑地看著他,皺起眉毛,不明就裡:「你又不著急了?」

  看穿了一切的凱瑟琳摸了摸下巴,在戳破與否之間猶豫了一下,而後決定高抬貴手,放詹姆一馬。她往身後看了一眼,輕描淡寫地道:「看來比起說話,他還是比較想跟著你,莉莉。」

  莉莉愣了一下,想了想,抽出魔杖,給他念了個反咒。

  「你到底想干什麼,波特?」她皺著眉說,「你轉悠一上午了!不要仗著自己是伊萊的朋友就厚著臉皮不做事,你今天上午根本就沒在幫著看稿子!」

  「我的魁地奇專版已經看完了!」終於能說話的詹姆委屈地說,「凱瑟琳特別跟我強調,讓我不要插手其他版面的事情,說我貧瘠的大腦根本領會不了其中的奧妙——」

  「是我說的沒錯。」凱瑟琳以評論天氣的語氣悠悠地說,「只是實話實說。」

  「那你就沒有什麼別的想干的事了嗎?」莉莉嚴厲地說,「我們馬上就要考試了,波特!」

  「在考試之前還有最後一個去霍格莫德的周末!」詹姆立刻說,顯然他早就想這麼說了,「我只是想問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呃,好吧,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

  他在莉莉擰緊的眉頭中干笑一聲,期期艾艾地說:「我上午的時候已經發現你很忙了。你也說了,我們快考O.W.Ls了,而校報的事情還要牽扯很多精力。所以你願意找一個人幫忙嗎?今年的魁地奇比賽已經徹底結束了,我剛好有時間。」

  莉莉聽得一愣,她很少發現詹姆說的話真的有一聽的價值。

  但是對這個人她實在是各種不放心。莉莉狐疑地上下打量詹姆幾眼,不客氣地質疑道:「所以你能做什麼?」

  「我起碼熟悉流程吧?而且我也是編輯之一——」詹姆剛多說了一句,看見莉莉的臉色開始變化,立刻改口,「是的,至少熟悉流程。所以大概總是能幫上忙的?」

  莉莉上下打量他幾眼,詹姆努力地抬頭挺胸。

  「好吧。」莉莉不是很信任地說,狐疑地看著他,但她現在確實需要人幫忙,於是只能繼續說下去,「那麼……你什麼時候能過來幫忙?」

  「這周末。」詹姆立刻說。

  莉莉挑了下眉,目露疑惑。

  「這周末不是去霍格莫德嗎?」她問。

  「我去過很多次了!」詹姆拍著胸口保證,「而且我想什麼時候去都……不,我的意思是,當然是你的事——不是,報社的事比較重要!」

  雷古勒斯看著他們一路說著話,一起走進禮堂,又側過臉來,看了旁邊的斯內普一眼。

  他們的身影已經消失,但斯內普依然沉默地看著那邊。

  「多麼會討人喜歡啊,是不是,波特和他的朋友們?」在雷古勒斯看過來時,他突然開口,語調中有種不自然的滿不在乎,「如果你也是想問我校報的事,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雷古勒斯,我真的——很討厭——被人和這些蠢貨一起相提並論——」

  雷古勒斯沒說話,他們收回視線,沉默地繼續向斯萊特林的地窖走。

  他莫名地想起昨天在八樓的有求必應屋裡,和伊萊短暫的見面與談話。

  「校報出現後學校裡的極端對立情緒?」伊萊聽得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雷古勒斯。這種對立不是校報帶來的,而是始終真實存在,只是之前被蓋住了聲音。有點難以想像是不是?從人數上說,好像是多數人的聲音被少數人蓋過去了。但在很多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是沉默的大多數,我們的心裡並不是沒有想法,沒有觀點,只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自己說出心裡的聲音,於是大多數人也就寧願渾渾噩噩地隨波逐流下去。但我們都知道,現在不同往日,眼下的形勢,已經不是被動接受就能一切太平的了。」

  要按照自己的想法,真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雷古勒斯。伊萊對他說,當我們越想做得更多的時候,就會發現我們能做的越少。但是就算再少,我們也還是要去做的。

  他有在一退再退嗎?有到了不能再退的時候嗎?他是退讓者還是逼迫者?雷古勒斯發現自己很難把這些事情考慮清楚。但事情的發展永遠是那麼的飛快,不會有誰等他把一切都想明白。他們考完了O.W.Ls,斯內普和伊萬斯徹底鬧翻,他回到家裡,西裡斯又拿了新出爐的校報回來,被他們的爸爸媽媽撕得粉碎……

  裡面有一篇西裡斯的文章,也有一篇他的。用著銀綠花冠的化名,謹慎地想了很久選題,提出了自己想不明白的問題,而後它被撕得粉碎,雪花一樣冰冷地落在家裡的地毯上。

  好像是他的某一部分也在這裡被撕碎了一樣。雷古勒斯不合時宜地出神,西裡斯和爸爸媽媽情緒激動地大吵一架,怒不可遏地在高喊著什麼。

  雷古勒斯抬眼看他,聽清楚了他在喊的內容。

  他正在說:「我不是——自己選擇——要生在布萊克家的!別用你們——那套——腐朽成渣的理論來要求我!你們守著這棟陰森森的房子,把自己變成一樣的人,但我不一樣!我絕對——不會——和你們一樣——」

  他衝上樓,雷古勒斯冥冥之中跟著跑上去,來到西裡斯的房間門口,看到他正在收拾行李。

  「這個姓氏誰愛要誰要。」西裡斯一腳踢開自己的行李箱,動作粗暴地往裡面扔衣服。雷古勒斯站在門口,看到他收拾完行李箱,打開窗戶,離開之前最後轉頭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我們的爸爸媽媽在要你干什麼嗎?你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嗎?」他聽見自己的哥哥輕聲說,「他們想要你踩著無辜的生命堆成山的屍體,坐在自己浸滿鮮血高高在上的寶座。你或許並沒有想傷害無辜,但你每一刻都在助紂為虐。你明白嗎?雷古勒斯。」

  他把自己的行李箱綁在飛天掃帚上,跳出窗戶,縱身一躍。

  在他的注視中,逃離了這個精致的囚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你的喜歡意義不大、夢西洲的地雷,嗯吶的手榴彈和火箭炮~


第58章

  「布萊克家的西裡斯被家族除名了。」埃德加.博恩斯說,他帶著一身的風塵僕僕推開門進來坐下,疲倦地抬手揉了揉眉心,「動靜好像鬧得挺大,我記得那孩子好像還在霍格沃茨上學?我之前是不是在校報上看到過他的名字?」

  「是的,當然。」魯伯特.海格粗聲說,顯然對這件事有著很多自己的看法,「那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聰明,優秀,雖然有點太喜歡調皮搗蛋了,但絕對是個好孩子!」

  「從他被布萊克家族除名來看,這話倒是蠻有可信度的。」費比安.普威特評價道,和他哥哥吉迪翁.普威特交換了個視線,「說真的,在現在的局勢下,不公開反對伏地魔,和站到伏地魔那邊去也沒什麼兩樣了。馬爾福,羅齊爾,萊斯特蘭奇,多洛霍夫,卡羅,布萊克,說真的,我覺得這些家族都有嫌疑。為什麼魔法部不去檢查他們的左臂呢?我懷疑根本就是一查一個准。」

  普威特家族也是一個出過很多斯萊特林的家族,他們家多多少少有那麼點講究排場,不然也不會逼得莫麗只能選擇和亞瑟私奔。但他和他哥哥都毫無疑問能夠看穿伏地魔是個什麼樣的人,堅定地站在了伏地魔的對立面——別以為普威特家族就缺乏清醒和勇敢。

  「因為一旦有一個沒有查對,那魔法部幾乎就是踩著這些有名望家族的臉羞辱了,沒有哪任魔法部部長能承擔這樣的風險,盡管嫌疑很重,但我們依然只能實行疑罪從無原則。」阿拉斯托.穆迪冷哼一聲,語氣中帶著濃濃的不快,「我倒也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不如你們誰給我施展一個奪魂咒,然後命令我強行闖進這些人的家裡檢查……」

  「然後那個給你施咒的人和你本人就都會被關進阿茲卡班。」埃德加.博恩斯加重語氣警告他,提防著同事的熱血上湧,「別真的那麼做,阿拉斯托,我們的人本來就不多,別被這種無意義的事情消磨,每一個損失對我們來說都是慘重的。」

  穆迪看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嘆了口氣:「我當然知道,埃德加,別那麼緊張。」

  「好吧,我最近確實有一些疑神疑鬼。」埃德加沉默片刻,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再次揉了揉眉心,勉強打起精神,「你們都知道,我們家的所有人都在旗幟鮮明地反對伏地魔,最近大家都不同程度地遭到了襲擊,我妹妹剛從霍格沃茨畢業,就在遇襲後進了聖芒戈,我實在是……」

  他頓了頓,喉結滾動著,深深地吸了口氣,左右的人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大家都短暫地陷入沉默。

  「不說這個了。」埃德加搖搖頭,掃視著房間裡的其他成員,轉移著話題,「萊爾呢?怎麼沒看到他?」

  「他在家陪孩子。」穆迪說,「現在是滿月時分,你們也知道,他孩子之前被咬了。現在他妻子身體也不好,狼人越大越難控制,他還是親自在現場來得更保險些。」

  每家都有自己的難事。埃德加點點頭,忍不住又嘆了口氣。他突然想起什麼,眉頭皺了一下,露出思索的神情。

  「最近是不是新面市了一種藥劑……叫狼毒藥劑?」他回想著說,「斯萊特林的魔藥大師達姆科斯發明的,我記得宣稱在月圓之夜一周前飲用,可以讓狼人在變身時保持理智。」

  「十金加隆一瓶。」吉迪翁.普威特說,「對萊爾家來說基本是完全無法承受的負擔。」

  大家聞言都沉默了一下,這間坐滿了鳳凰社成員的房間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再忍忍,萊姆斯,狼毒藥面市了,等到……等到爸爸攢夠錢的時候,就可以去給你買一瓶。」被重重咒語嚴密封鎖的房子終於恢復安靜時,萊爾.盧平立刻衝進去,心疼地將兒子抱在懷裡,擦去他額頭上的冷汗,小心地避開他身上弄出的血痕,心疼得無以復加,「再等等,萊姆斯,再等等爸爸,爸爸一定……」

  「不用的,爸爸。」萊姆斯輕聲說。他實在是沒有大聲說話和掙扎的力氣,虛弱地接受著爸爸的照顧,無聲地閉上眼睛,不想讓自己眼中的愧疚無所遁形,「我這個月已經沒關系了,爸爸……你去照顧媽媽吧,她病得很重,需要你陪著。」

  「我很抱歉,萊姆斯……」盧平先生內疚地說,他深深呼吸,無法平復自己悲哀的心情,「如果我當年在揭穿芬裡爾.格雷伯克時能更謹慎行事,或許你就不會被咬……如果我當年在魔藥課上的成績能更加出色,或許我就能自己為你配制狼毒藥劑……如果我現在能賺更多錢,或許就不用看著你和你母親的情況而無能為力……」

  「別這麼說,爸爸。」萊姆斯淡淡地笑了笑,安撫地朝他搖了搖頭,「我已經差不多習慣了,真的,該說抱歉的是我,如果不是我,你和媽媽一定能過上比現在好得多的生活。」

  萊爾.盧平安靜了片刻,他注視著自己的兒子,想到自己的妻子,眼中無意識地浮現出掙扎。

  「如果我能更識時務一些,或許情況也會有所變化。」他喃喃地說,「你知道嗎,萊姆斯?食死徒那邊曾經傳信過來,他們覺得我在神奇動物上的才能是很有用的……」

  萊姆斯.盧平在短暫地怔愣過後,突然劇烈地掙扎起來。

  「別為了我這麼做!」他痛苦地說,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出情緒激動的紅暈。他吃力地掙扎著坐起來,朝他父親用力搖頭。

  「別為了我動搖自己的底線——」他劇烈地喘著氣,急切得聲音都變得沙啞,「我不值得——也不想要——如果我過得更好需要靠別人的犧牲來實現,那不應該繼續存在的應該是我才對!我真的沒事——我有我的朋友!我對現在的生活已經滿足了!真的!」

  「我對現在的生活已經滿足了,真的。」西裡斯.布萊克說,「我還有我的朋友呢,別擔心,詹姆,我真沒什麼想不開的。」

  波特夫婦給他准備了一個單獨的房間,熱情地接納了他,愉快地表示他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完全可以住到結婚之後組成自己的新家庭——西裡斯還沒有想那麼遠,但他無疑對好友父母的接納十分感激。雖然他之前也已經連著幾個暑假在波特家住了,不過被家族除名之後,這種感覺又不一樣。

  起碼現在他沒有變成一個無家可歸的人。

  「你就放心住在這裡,哥們。」詹姆同仇敵愾地說,拍拍他的肩膀,「我家的房間足夠多!被那邊除名有什麼可留戀的,要是我的話早跑了,萬一哪天他們逼著你去朝神秘人下跪,舔他的鞋子呢,我看他們完全做得出來這種事。」

  誰說不是呢。西裡斯沉默地點了點頭,臉上蒙著一層淡淡的陰影。

  「我逃離的不是那個家。」他輕聲說,「而是那種需要把自己的良心撇到一邊的精致利己主義人生。我想自由地活著,誰也別想束縛我。」

  「別提他們了。」他安靜地沉默了一會兒,轉移話題,轉頭看向自己的好友,「你怎麼放暑假之後好像也一直沒什麼精神,詹姆?」

  詹姆愣了一下,抬手撓了撓頭發。

  「我在想伊萬斯的事。」他遲疑了一會兒,和西裡斯一起趴在窗戶邊,嘆了口氣,「小天狼星,你說我們考完試後捉弄斯內普的那件事是不是做錯了?」

  「他對你施展了神鋒無影呢。」西裡斯提醒他,「要不是伊萊知道反咒,你臉上的傷口不知道還要掛多久,而且泥巴種也是他自己朝著伊萬斯喊的,你又沒有逼他。」

  「但是……」詹姆頓了頓,低聲說,「但是伊萬斯很傷心。」

  她傷心極了,盡管當面語氣冷淡地反擊了斯內普,當晚態度堅決地和斯內普劃清了界限,但她那樣的好學生,也會在宵禁之後一個人離開格蘭芬多塔樓,獨自回到白天一切發生的草地徘徊,在沒有月亮的暗夜裡悄悄地蜷縮成一團,安靜地抹著眼淚。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伊萬斯哭,兩次都是因為同一個人。這個女孩聰明而堅決,美麗又強悍,性格好又有原則,他是真的非常喜歡。

  而和上次一樣,他站在不被她發現的地方看著他,沒有掀開隱形衣,出現在她面前的膽量。那一刻他不合時宜地出神,心裡在想,上次看到她哭時,他覺得她不應該為了不值得的人哭泣,那是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對她有好感。

  而現在,他已經變得很喜歡她,卻不能否認這一次讓她哭時,自己也有一定的責任。

  他喜歡一個人,想看著她一直明亮輕快地露出笑容,不想再看到她傷心地抹眼淚了。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你想看到什麼?」斯內普冷冷地說,注視著面前的伊萊,冷厲而充滿攻擊性,「我一個人傷心哭泣抹眼淚,等待被你安慰?別犯蠢了,史密斯。」

  「我記得你只是和莉莉絕交,沒有連著我一起,西弗勒斯。」伊萊冷靜地說,對他的抗拒不以為意。盡管這還是他第一次走進他這位朋友的家,不過他對朋友不歡迎的冷臉視而不見,自顧自地給自己拖了把椅子過來,在他對面坐下。

  「我沒想到你依然住在這裡。」他說,「你爸媽過世也有一段時間了,如果你想的話,我想你或許可以把這個父母留給你的房子賣掉,換一個更小一些,但環境更好的住處……這裡應該沒給你留下過什麼太好的回憶,如果是別的未成年人,或許我不會多問,不過這個房子現在的主人畢竟是你。」

  斯內普視線鋒利地瞪著他的自發行動,在伊萊提問之後,他唇角冷冷地掀起,露出一個譏誚的笑意。

  「還請史密斯先生不要把自己多余的善心用到我的身上。」他用一種圓滑的語調,語氣輕柔地拖著絲滑的腔調,「為什麼不去花時間做一些更有意義的正事呢,著名暢銷書作者的愛子,萊斯特蘭奇家的外孫,霍格沃茨校報的主編?真是些耀眼的名頭。」

  伊萊靜靜地看著他。

  「如果你有我這些名頭,就不會和莉莉絕交,是嗎?」他平靜地說。

  斯內普臉上的神情猛地僵住了,他用力抽出了自己的魔杖。

  伊萊毫無動作,他就那麼坐著,看著斯內普。

  「我知道你不想將魔杖對准你的朋友。」他說,「如果你想,或許你就會真的和你那些斯萊特林的朋友混在一起,而不是特意去請求他們在傷害無辜時放過你的朋友。」

  斯內普的表情再次僵住了,他盯著伊萊的臉看,看了很久。

  「是的。」他說,臉色仿佛是永遠不會變化的平靜無波,只有眼神裡慢慢流露出再也隱藏不住的痛苦,他的胸口開始漸漸劇烈起伏。

  「是的,如果我有你的這些名頭,你的條件,或許我就不會和莉莉絕交。」他輕聲說,看著伊萊的眼睛,平靜地繼續,「如果我也從小過著體面的生活,有家人疼愛,有一個拿得出手的出身,或許我就不會一直那麼自卑,不會始終覺得我配不上莉莉的友誼,更不能去奢望獲得她的心。也許我也能像波特一樣,在發現自己喜歡她時,立刻就能毫無心理負擔地嚷得人盡皆知,我不會怕別人知道我喜歡她,我知道那對她來說絕對不是令人笑話的恥辱……」

  他看著伊萊,淡淡地笑了一聲,幾乎聽得到他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你知道嗎,伊萊?」他說,「我說的這一切,我本來都有可能有——我媽媽姓普林斯,就是你知道的那個純血普林斯。比從來沒有過還要痛苦的就是,這些我本來都可以擁有。如果你是我,伊萊,你能不能真的甘心?你又會怎麼選擇?」

  「我想要的很多。」斯內普的聲音輕如耳語,既是在告訴伊萊,也是在告訴自己,「而我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阿斯蒂芬、暫停幾秒、夢西洲、小波波、你的喜歡意義不大的地雷,原也的地雷×2~


第59章

  伊萊走出斯內普家,這場對話或許並不算是愉快,但並沒有讓他失去這段搖擺不定的友誼。他來到巷子口,他的女朋友正站在那裡等著他。

  「情況怎麼樣?」她問,「莉莉不算太好……她什麼都沒說,但我看得出來。或許她之前也曾想過會面臨這麼一天,但這一天真的來臨時,她還是會覺得很難受。」

  「西弗勒斯也很不好。」伊萊說,「不過他或許也沒有什麼別的選擇,總是會走到這步。」

  「我不明白。」佩妮皺著眉頭說,「照你的說法來看,他是選擇了追隨一位……做了很邪惡事情的黑巫師,他難道不可以不做這件事嗎?哪怕是為了莉莉?」

  伊萊搖了搖頭。

  「除非是他自己的想法真的改變,否則我覺得沒有人就理所應當因為某一個人而改變自己,不管這個人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喜歡的女孩,又或是別的什麼。」他說,「我還是那個想法,每個人走上一條什麼樣的道路都不是一念之間的事,在過去走過的每一個分叉口裡,都有無數種可能性隨著選擇而消失,最後人們總會無可避免地走上那一條由自己每一個選擇所決定的,注定的道路。」

  佩妮轉過臉來看著他。

  「那你呢,伊萊?」她問,「你覺得自己看清了那條由你自己所選定的道路嗎?」

  伊萊短暫地沉默,然後很淡地彎了彎唇角。

  「我也說不太好。」他不置可否地說,「不過或許我正被推著向這條路上走呢。」

  他們走出連陽光也仿佛照射不進的蜘蛛尾巷,穿過承載著伊萬斯姐妹倆兒童記憶的公園,在盛夏難得燦爛的陽光裡,牽著手,一起回到有著美麗花園的伊萬斯家。

  伊萬斯夫婦都還在上班,家裡只有莉莉。他們兩個進門的時候,正好看到三只貓頭鷹從客廳敞開的窗戶裡飛進來,將爪子上抓著的信扔到客廳桌上——莉莉和他們倆同樣吃驚地看著貓頭鷹成群結隊地飛進來又飛走,對信件的數量感到吃驚。

  莉莉正在打掃家裡的地板,盡管假期裡不能用魔法,但沒有魔法的生活當然也還是要一樣過。她疑惑地看看佩妮,又看看伊萊。

  「怎麼會一下子來三封信。」她說,「應該不是瑪麗或者凱瑟琳她們,我家的電話號碼她們都知道,我也已經讓她們把我家的電話號碼加入她們家的魔法電話聯絡網裡了。」

  她拿著掃把(麻瓜用的那種,用來打掃衛生的普通樣式)走近信,剛剛看清封面上的字,就倒吸了一口涼氣,臉色瞬間就白了。

  「是我們的O.W.Ls成績!」她用一種喘不過氣來般的聲音說,這一刻連過去假期一直以來的情緒低落都放下了,瞪著桌上的信,仿佛它隨時會爆炸似的,「我想還有你的,伊萊!」

  啊,今年倒是很早。伊萊揚了下眉,走過去拿起屬於自己的那封,佩妮好奇地湊過來看。

  「讓我看看你有多少個O……」她說,伸長脖子去看他的信紙,「魔咒學,變形學,草藥學,黑魔法防御術……唔,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所有?」

  我想是的。伊萊將信紙遞給她,讓她看得更清楚些,佩妮接過信紙,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確認自己的確沒有看錯,感到既驕傲又難以置信。

  「可是你是怎麼辦到的呢?」她疑惑地問,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你上個學年一半時間都在忙校報社的事情……然後你竟然還有時間學習,在所有的科目上都考了O?」

  「得到了一點關於魔法的幫助。」伊萊說,雖然簽了各種各樣的保密協議,不過也不想在這件事上蒙騙女友,於是三言兩語地一筆帶過,「關於時間方面的——我幸運地抓住了更多的光陰。」

  很有學習效率?佩妮和莉莉一起看著他,兩人目光中的疑惑如出一轍。

  伊萊佯裝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若無其事地拿起了桌子上的第三封信。

  「讓我看看這封是誰寄來的……詹姆?」

  「哦。」莉莉皺起了眉,將自己同樣非常優秀的成績單放在一邊,探身去拿屬於自己的另一封信,微微皺著眉頭,「又是他。」

  「你很困擾嗎?」伊萊將信遞給她,看了眼她臉上的表情。

  倒也算不上。莉莉咕噥了一句,一邊拆信,一邊聳了聳肩:「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些啰嗦無聊的廢話。他上封信裡用了整整三頁紙,描寫他和布萊克的一次和麻瓜男孩較量騎摩托技術的無聊比賽,真不明白這兩個成天騎掃帚的人在想什麼,就好像他們真的能贏似的。」

  她拆開信紙,將厚厚的信看了一遍,又撇了撇嘴。

  「這次是說他和西裡斯去報社學習的事。」她哼了一聲,「真是會炫耀,就好像我不會去似的——我們馬上也要去了,是不是,伊萊?」

  對。伊萊點點頭:「雖然能被邀請來做客很開心,不過我當然沒忘了我們的正事。」

  那就好。莉莉點了點頭,將信塞回去之前,又掃了眼信紙。

  「內容寫得倒是還可以。」她有點勉強但不失公正地評價,將信收了起來,「我得說,只能寫信的波特比總在人眼前轉的波特殺傷力弱多了。」

  下周一,是不是?她最後向伊萊確認,而後干勁滿滿地拿著信和打掃工具,上二樓打掃去了。

  伊萊和莉莉目送她上樓,互相對看了一眼。

  「讓斯內普最終和莉莉絕交的理由?」她看了眼桌上的信,意有所指。

  伊萊思考了一下,搖搖頭又點點頭。

  「本質上來說不是。」他說,「但你這麼講也沒錯。」

  如果沒有一個一直毫無顧忌表達自己的好感的詹姆,或許西弗勒斯確實就不會萌生這麼嚴重的心理落差,進而更加迫切地渴望起名望和強大的力量。他或許能夠在面對選擇時更加謹慎一些,不讓衝動占據自己大腦,至少不會對莉莉說出那三個字……但是世界上沒有如果,在感情方面永遠沒有誰讓著誰,珍惜的人不會理所當然屬於自己,西弗勒斯理應明白這個道理,他從來都不是個被眷顧的人。

  「什麼是最重要的,什麼是能夠在兩相比較中被取舍的,每個人都要給出自己的答案。」他沒頭沒腦地說,佩妮看他一眼,雖然不明白他是說什麼,但她伸手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你總是能做對選擇。」她說,朝他露出微笑,「又或者就像你說的那樣——在真正面臨選擇的時候,每個人別無選擇,別再想了。」

  雖然伊萊是一個從各個方面上講都極受人歡迎的男孩,深得伊萬斯夫婦的認可,但在女朋友的家裡常住顯然也是不太合適的。他這次來應邀過來住幾天是其次,主要是過來接佩妮和莉莉——他們假期裡有一個共同的計劃,就是探究麻瓜界和魔法界兩家不同的報紙,學習他們的運作經驗。

  這個計劃原本是由莉莉提出來的,她的想法是找一家麻瓜報紙過去實習。不過論起去報社裡進行實習,伊萊顯然有更好的渠道——他媽媽琳達.史密斯可是著名的暢銷書作家,還是橫跨兩界的一位傳奇人物,華麗的文筆與狗血的文風讓她擁有著大量讀者,在哪邊的報刊界都很吃得開。

  面對孩子們的請求,史密斯夫人慷慨地幫了他們這個小忙。他們得以順利地去一家叫做《倫敦一周速報》的麻瓜雜志進行學習。巫師界則沒有另行聯系,《巫師周刊》的主編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牽線下,和伊萊早有溝通,非常歡迎他暑假和同學們一起去雜志社坐坐。

  寶貴的機會不容錯過,伊萊也沒有客氣,當即就聯系了校報社的同學們,叮囑他們穿插著時間過去。他之前就決定無論是麻瓜報紙還是巫師雜志,都要和佩妮一起過去——如果她以後打算做聯絡麻瓜政府和魔法部的工作的話,同時熟悉雙方當然是很有必要的。

  《巫師周刊》雜志社建在對角巷附近,從破釜酒吧進去,在第三個街口拐出對角巷,向前走大概十分鐘,就能看見雜志社的辦公樓。它看起來像一家麻瓜商場:兩邊的櫥窗裡貼著巨大的宣傳廣告,伊萊一眼掃見了祛痘藥水和魔法生發靈,他們花花綠綠地布置在雜志社的外牆上,上面會動的巫師模特正朝他們露出迷人的微笑。

  那個生發廣告屬於波特家族,不知道詹姆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有沒有洗發水的功勞。伊萊心裡閃過這個惡趣味的念頭,和佩妮莉莉一起來到門口,駐扎在門口的巫師例行公事地抬頭看他們。

  「姓名?來做什麼的?」他簡單地問。

  「伊萊.史密斯。」伊萊說,「我們受到邀請,來雜志社進行學習……」

  「霍格沃茨校報社?」成年巫師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臉色肉眼可見地驚恐起來。他瞪著伊萊,仿佛他是什麼洪水猛獸,向後猛地退了一步。

  「離開這裡,史密斯先生——你不受這裡的歡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Erin的地雷~


第60章

  事情的發生太過出乎意料,三人都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伊萊愣了一下,回過神後立刻說:「對不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貴社的主編狄克.馬丁先生邀請我們來雜志社參觀實習,我想我們之前已經有五位同學前來拜訪過……」

  「狄克.馬丁?」門口的巫師已經抽出了魔杖,看見他們震驚錯愕中夾雜迷茫的表情,不由發出一聲冷笑,將魔杖對准了他們。

  「他已經不是《巫師周刊》的主編了,就在昨天——回憶一下你在哪裡得罪過什麼人呢,小子?你和你的那份倒霉報紙?」

  伊萊的心裡重重一沉,他沒有拿出魔杖,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

  「退回去!」面前的成年巫師厲聲說,「如果你以為我不敢動手——」

  「抱歉,我沒有這個意思。」伊萊看著他,從他的動作中確定他並不是真的抱有惡意。這讓他的心更沉了一些。

  他無聲地深吸口氣,抓緊時間,條理清楚地問:「只是麻煩您告訴我……為什麼?接任他的是誰?《巫師周刊》是這樣一份暢銷魔法界的知名報紙,也要被人隨心所欲地指手畫腳嗎?」

  面前的巫師瞪著他。

  「別以為你還在學校裡,小子。」成年巫師沉聲說,「如果你並不是只有愚蠢的野心,而是稍微有一些腦子,就該明白現在的魔法界都要看誰的臉色行事……你的校長沒權利把我們怎麼樣,但得罪那位大人是不明智的,這是個適合明哲保身的時代,我勸你也收收心,雖然可能已經晚了。」

  「什麼意思?」伊萊敏銳地問,「什麼叫已經晚了?」

  成年巫師看著他,欲言又止。他稍稍遲疑,視線在他臉上停頓了好一會兒。

  「如果現在魔法界有一份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黑名單,那麼你的名字大概已經在上面了。」成年巫師沉聲說,「魔法部,雜志社,知名巫師機構,你能想到的各種優等生令人艷羨的工作……這些都與你無緣了,小子。你上了那位大人的黑名單,這都是你不識時務的後果。」

  他轉動視線,看向正站在伊萊身邊,目露震驚與擔憂的兩個女孩。

  「我勸你們也離這小子遠點兒。」他冷冷地說,「成為一個異類沒什麼好的,是不是?好了,快滾——我的廢話已經說得夠多了。」

  他將他們動作粗暴地趕出巫師周刊雜志社,他們站到雜志社外面的街道上,依然帶著滿心的震驚與錯愕,沉默著互相對視。

  「神秘人的黑名單?」莉莉張著嘴半天,不敢置信地問。

  伊萊沒說話,佩妮擔憂地抽了口氣。

  「他知道你辦報紙的事了。」她有點喘不過氣來地說,感到不可思議,「你們才辦了兩期!他怎麼就關注到了——你現在是不是很危險,伊萊?」

  伊萊回過身,向身後的巫師周刊雜志社看去。建築依然歲月靜好地立在那裡,沒人知道裡面發生了怎樣的風起雲湧,又或者這種變化對其他人來說,其實的確也無關緊要。

  「我好像又連累了無辜的人。」他最終只這麼說了一句,抬手揉了揉眉心。

  「我要知道發生了什麼,馬丁先生現在在哪兒……但是我不能確定他現在究竟是還在雜志社,又或是已經不在這裡工作了,我只有他這裡的通訊地址。」

  「我陪你在這裡等等。」佩妮立刻說,「巫師們也是需要下班的吧?我們先在這裡等等,如果能看到馬丁先生當然更好,即便看不到,也能從裡面出來的巫師交談中聽到一點信息。」

  「我也一起。」莉莉也跟著點頭,「我們總要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波特和布萊克不是兩天前剛來過嗎?事情發生得這麼突然……」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你再把詹姆的那封信仔細看一遍?」伊萊問莉莉,「看看他筆下的雜志社實習經歷中有沒有透露什麼端倪。一件事如果在一天前發生,那麼不太可能在兩天前就真的毫無端倪,即便波特家投錢的廣告就掛在雜志社門口也是如此。」

  莉莉稍加思索,就重重地點頭,干脆利落道:「我直接打電話去問他。」

  伊萊頓了頓:「抱歉,我沒有讓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的意思……」

  「別這麼說。」莉莉搖了搖頭,果斷地道,「波特雖然的確很煩人,但我當然知道他也不是什麼壞人——在正事面前我會拋下對他個人的偏見,別在意。」

  她朝姐姐和伊萊揮了揮手,當機立斷地轉身跑走:「我得回家去打電話——真是要命,都怪波特把他家的電話號碼說了至少八百遍,我竟然已經記住了……魔法電話的普及力度還不夠!這裡連個公用魔法電話亭都沒有!」

  她風一樣地消失在街道盡頭,伊萊收回視線,轉向自己的女友,拉著她的手將她帶走,低聲說:「那個巫師一直還在看著這邊,臉色很不好看……跟我來。」

  他們從巫師周刊雜志社的門前離開,繞了個大圈,最後又回到了門口附近。他們兩個站在門口的視線死角,巨幅廣告牌窄窄的側面,兩個人的身影和底下的廣告牌影子融為一體。

  和站在太陽底下也沒什麼太大差別,八月份的天氣,這可真是種炎熱的折磨。佩妮擦了下額頭上沁出的汗,伊萊看著她,聲音很低地嘆了口氣。

  「抱歉,未成年巫師身上都帶著蹤絲,我還沒有辦法公然在校外施展魔法。上次的事情可以說是緊急狀況,今天這樣的情況就不太合適……如果我能施展一個幻身咒,那我們就可以找個離得更近更好的位置等,現在就只能暫時躲起來了。」他輕聲說,感到後悔,「你剛才應該和莉莉一起回去的,坐在家裡吹風吃冰淇淋……」

  佩妮轉頭看他,突然抬手捧住了他的臉,定定地看著他。

  她的掌心微微濕潤,貼在他曬得發熱的臉上,帶來短暫的一點涼意。伊萊一怔,看見自己的女朋友皺起了眉,對自己搖了搖頭。

  「別說抱歉。」她心疼地說,「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道歉——但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伊萊沉默著垂下眼簾,沒說話,只俯下身,將額頭抵在女朋友的肩膀上,短暫地靠了一會兒。

  很少有這樣的情況,讓人意識到他也還是個正在讀書的少年。佩妮溫柔地順了順他的背,他靠在她肩膀上靜默了一會兒,重新抬起頭,看起來已經調整好了狀態。

  「不這樣等了。」他說,「我去主動問問。」

  怎麼問?門口的巫師剛才已經知道他是誰了。佩妮一怔,看到他盯著雜志社的門口,在一名中年巫師帶著攝影器材,從裡面匆匆走出來的時候,立刻迎了上去。

  「下午好,先生!」他有點過分熱情地說,語氣刻意顯得熱氣而心無城府,「我是你們主編狄克.馬丁的遠房侄子,平常和我的爸爸媽媽住在鄉下,今天來對角巷采購,想見一見我叔叔。但是你們雜志社門口的巫師非告訴我他不在,我知道這是騙我的,這只是種不想我進去的托辭——能麻煩您把我叔叔叫出來嗎?我和他關系還挺好的,他知道是你幫了這個小忙,肯定會感謝你的。」

  「馬丁是你叔叔?」巫師語氣古怪地說,上下打量他兩眼,眼神中帶著好整以暇的輕視和憐憫,「那你來得可真不是時候,他已經不在雜志社工作了,就是昨天的事。」

  「什麼?」伊萊吃驚地問,臉上的錯愕看起來真實得過分,「怎麼可能!我叔叔是我們全家最有出息的人——他是去干什麼更加重要的大事了嗎?」

  「哈,還更重要的大事呢。」拿著攝影器材的巫師撇了撇嘴,臉上露出一抹幸災樂禍的譏笑,「他是結交了不該結交的人,跟著倒霉了——要我說那位大人也是夠謹慎的,不過是一份學校裡的報紙而已,也沒說什麼太露骨的事……不過有些事就是一點都碰不得,否則就會倒大霉。」

  「到底是怎麼回事?」伊萊狀似急切地追問。

  「說了你也不知道。」被他攔住的巫師輕蔑地看他一眼,不過他顯然並不打算放過這個冷嘲熱諷的機會,「總之一切都源於霍格沃茨校報。要是只報道學校裡的瑣事當然沒問題,但這份報紙的野心太大了——誰還能比神秘人更是野心家呢?聽說神秘人對最新一期上面的血統平等論非常生氣,認為它是在妄圖混淆高貴的巫師血統。就算主創是一些學生,也是不可饒恕的事情——妖言惑眾者會受到懲罰,而幫助他的人也有同樣的錯,這是他的意思。」

  「神秘人親口說的?」伊萊難以置信地問。

  那名巫師上下看了他兩眼,微微地笑了。

  「那位是什麼樣的大人物,怎麼會親口說這種話?」他說,「他是正在掀起巫師界偉大變革的先行者呢,只需要走在正確的道路前方引領所有人,一切阻攔者都將被粉碎清除——對於無法收到同化感召的人,當然只會是這樣的下場。不止他本人,還有他的親人、朋友、支持他的所有人……」

  伊萊的臉色一點點白了下來。

  「很有魄力,不是嗎?」那名巫師還在說話,「我有一點內部消息,馬上有一個可拍的新聞呢,關於著名小說作家琳達.史密斯,一個出身高貴卻自甘墮落,嫁給了卑賤麻瓜的巫師……」

  伊萊踉蹌了一下,腦中霎時一片轟鳴。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白雨森森的地雷~


第61章

  英格蘭杜倫郡,杜倫大學校園。

  史密斯夫人坐在教室裡,聽丈夫在講台上侃侃而談,旁征博引、神采飛揚地講述著英國古代史,興致盎然地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做著記錄。離她的上一本小說出版也有一段時間了,她開始為自己的新書做准備,這次她打算小小地轉型一番,寫一個清純女大學生與魔法界斯文教授之間的愛情輕喜劇,她不否認產生這個靈感多少有受到兒子和准兒媳的影響。

  總之為了這個獲取一手素材,她這幾個月開始時不時地就跑來丈夫任教的大學坐坐。得益於她名聲在外,杜倫大學不但並不介意她的不時造訪,還專門請她作為暢銷書作家來開過一次講座。這讓她在杜倫大學裡進出越發自由,她總是能在麻瓜界過得很舒適。

  這也是她明明作為一個出身古老家族的女巫,卻心甘情願待在麻瓜界的原因之一。她雖然依然有著身為一名會魔法巫師的優越感,但她不能否認,麻瓜界的生活是很舒適的——讓她留在麻瓜界的不只有愛情,還有她能看得到的這個世界的發展與潛力。

  就比如杜倫大學,全球聞名,學生素質高,數量也很多。當你置身校園裡的時候,能感受得到這些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那種朝氣蓬勃的活力與衝勁。他們每個人都是麻瓜世界中的佼佼者,身上帶著那種想要做出什麼成績來的自信滿滿。史密斯夫人覺得從某種方面來說,他們甚至比霍格沃茨的學生們更加富有朝氣,大概是他們的年紀也更大一些,這裡畢竟是一個在成年之後才會進來深造的學府。

  所以她和丈夫的意見一樣,覺得不光佩妮,伊萊從霍格沃茨畢業後也應該過來深造一下,了解麻瓜世界一些值得了解的東西,這絕對不是壞事。而且從另一個方面講,來麻瓜大學念書,也能避開現在魔法界越來越危險的形勢。

  她知道她的兒子是一個心裡很有想法、很可能會干出一番大事的人,但是沒有任何一個母親希望自己的孩子置身危險之中,她也同樣如此。

  不管怎麼說,生活在麻瓜世界總歸還是更加安全一些,除了那次規模重大的西敏橋事件之外,其他時候大多都只是一些小打小鬧,神秘人和食死徒畢竟還沒有能一統魔法界,進而將精力放在統治麻瓜界這邊,還不到那個程度……不過她也已經在為自己的家打算了,如果真的快到了那種形勢,那她就帶著丈夫出國,去哪裡都好,只要是沒被伏地魔陰影籠罩的地方就行,惹不起總躲得起。

  從她丈夫遭受襲擊的時候算起,到現在已經又過了三年半。這三年多裡戰爭的陰雲更加深重地籠罩著魔法界,風聲鶴唳幾乎已經撲面而來。與之相比,現在倒反倒是麻瓜界來得更加太平了,二戰結束之後再沒有過大規模的戰爭,那些食死徒能順著魔力蹤跡找到她的家,對於她丈夫的生活——在哪裡工作或是平常在干什麼,都完全不在意,這樣反倒讓他們家保持住了搖搖欲墜的太平。

  但是這份勉強為之的安穩不會太久了,她心知肚明。如果說她親愛的兒子之前還是小打小鬧,那隨著他越長越有自己的想法,現在還弄出辦校報這樣的動靜,恐怕她們家也會跟著受到矚目。她實際上是個喜歡出風頭的性子,但所有的風頭當中絕對不包括被食死徒盯上,面臨更大的風險。

  伊萊向他們建議移民去美國這件事,她倒真的仔細考慮過。只是她同時身處在麻瓜社會與巫師社會當中,很清楚美國的經濟情況糟糕,而那邊甚至巫師不允許和麻瓜通婚甚至交友的法令也剛廢除沒幾年,並不適合他們這樣構成的家庭前往。

  逃又能逃到哪裡,背井離鄉地苟且偷生?琳達在心裡搖了搖頭,她和她丈夫都覺得,如果一定要過這樣躲躲藏藏的生活,或許還不如轟轟烈烈地去死,臨死前最好再拉上幾個墊背的。

  不過能不死當然是最好的,她沒有那麼崇高的理想,想著去救更多人,只希望能最大限度地保護自己家人的平安,頂多捐一些錢出來——事實上她真的這麼做了,提供了一筆資金給鳳凰社。一方面表達著自己對於正義事業的認同,另一方面也趁此機會,委婉地對鄧布利多表示,讓他們家出錢可以,她願意盡這份力。但如果有可能的話,就別讓她兒子參與到危險的事情當中了,他還沒成年呢。

  鄧布利多對她的支援表達了感謝,但對於她隱晦的請求,卻沒有明確地答應她。

  「伊萊是個很有想法主見的人,琳達。」鄧布利多耐心地說,「他的天分和能力決定了他能有很多個選擇,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但人們最終都還是要走上唯一的那一條道路,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干涉他的選擇,但是我想我們也都希望,他能做他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他想做的事就讓人放心不下來。史密斯夫人憂愁地發現自己在找了個老好人丈夫之後,遲來地感受到了這對於自己的影響:她的兒子似乎也太好了,但實際上好人是很容易吃虧的,因為他們有信仰和底線,她出身那樣的家庭,對這些深有體會,難免因此感到有些憂慮。

  所以來杜倫大學也不光是為了獲得素材,也有要和丈夫隨時在一起的意思——她是一名優秀的女巫,在提高警惕的情況下,一旦有意外的事情發生,總是有保護在意的人的能力的。三年多前在家裡發生的事肯定不會再次發生,一個女巫不應該也不可能在同一個地方犯兩次錯誤。

  不過是兩次不一樣的錯誤倒是有可能。琳達的思維發散了一下,隨後覺得這個想法展開來琢磨似乎不太吉利,於是停止胡思亂想,繼續將注意力放回了講台上的丈夫身上。

  史密斯先生上完課,在學生們善意活潑的微笑與注視中,幫自己優雅得體出現在教室後排,一副出來看秀模樣的妻子拿著手提包,琳達大方地挽著他的手臂,兩人說說笑笑地一起向外走。

  史密斯先生今天的課已經上完了,他們現在就可以回家,車就停在校園裡的停車位上,離校門口不遠。他們向那裡走去,琳達唇角含著笑,心情愉快地和丈夫討論訂好的餐廳,她目光隨意地向前掃了一眼,確認他們座駕的位置。

  眼角的視野余光裡突然出現了一抹異樣的黑,讓她頓了一下,將視線重新轉了過去。

  兩個身穿黑色兜帽的人正靜靜地站在校門口。

  黑色兜帽。三年半前那一天的記憶驟然浮現在心頭,琳達腳步猛地停下,臉上瞬間血色全無。

  史密斯先生注意到她的停頓,關切地轉頭看她:「親愛的?」

  史密斯夫人直勾勾地看著前方,反應過激地一下抽出了自己的魔杖。

  現在正是杜倫大學下午課程結束的時候,校園裡不少正准備去吃飯或是去做自己事情的同學,大家在校門口進進出出,路過兩個穿著怪異的黑袍兜帽人時,都忍不住多看一眼,驚訝於有人穿得這麼怪異地站在校門口。

  兩個兜帽人似乎也發現了他們,他們中較嬌小的那個迫不及待地抽出了魔杖,徑直對准了他們。但另一個稍微高些的按住了她,他隔著兜帽無聲地朝琳達看了一會兒,緩緩咧開了嘴角。

  「又見面了,琳達表姐。」他慢條斯理地說,「三年前那一次見面之後,你們搬家了?害得我們好找。沒想到你竟然和你的麻瓜丈夫躲在麻瓜學校裡,真是個很好的老鼠洞,誰會去關注螻蟻在什麼地方上班?可惜你曾經也是個萊斯特蘭奇,表姐,你的血管裡流著萊斯特蘭奇的血,只要家裡想,就能找到你,無論你躲在什麼地方,天涯海角,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能找到。你這幾年跑得還不算遠,真不錯,稍微省了一點我們趕路的功夫。」

  萊斯特蘭奇家族的血?琳達的臉上完全沒有血色,她在電光石火間回想起了一些由於年代久遠,已經被自己淡忘的事情:作為一個歷史悠久、痴迷黑魔法的古老家族,萊斯特蘭奇家族中留存著大量上千年來積累的魔法書籍——而這其中,又以詛咒類的書籍豐富全面,應有盡有。

  躲到哪裡都逃不掉,她注定無法擺脫過去纏繞自己的影子。琳達的呼吸裡帶著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細微顫抖,她感到丈夫的手擔憂地握住了她的,他皺起了眉,想要拉著她轉身上車。

  「想往哪裡逃?你這個蠢不可耐的麻瓜。」另一個聲音迫不及待地說,魔杖直直像史密斯先生的後背上用力一揮,「有個好兒子,是不是?我們今天本來是想來找你們再次談談的,談談你們那個好兒子的問題,談談他究竟是怎麼想的,有沒有把自己的父母當回事,需要你們配合一下被我們抓起來,在你兒子面前做做樣子。不過現在我改主意了,和你多說一句話都是對高貴的萊斯特蘭奇家族成員的玷污,你怎麼敢,你哪裡配——鑽心剜骨!」

  這道咒語是衝著史密斯先生來的,他手上戴著的防御手環自動觸發,擋下了這次攻擊。金色的鳳凰立時出現在杜倫大學上空,史密斯夫人眼疾手快地用力揮動自己的魔杖,對准了對面的巫師。

  「統統石化!」她厲聲說,魔杖像劍一下向下用力劈砍,「速速禁錮!昏昏倒地!」

  幾道魔咒都被兩個戴著兜帽的巫師躲過了。較為壯實的那個在躲避昏昏倒地時躲閃不及,兜帽被咒語掀飛,露出了藏在兜帽中的臉。

  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

  琳達.史密斯的呼吸粗重,她的瞳孔稍稍放大,握著魔杖的手筆直對准了他們。

  「又來找你表姐的麻煩了,小子?」她聲音嘶啞地說,努力讓它顯得嚴厲而充滿不屑,「讓我想想,上一次你和你那愚蠢的弟弟來找我的麻煩,是什麼下場來著?你的那位主子因為你的擅做主張高興了嗎?我怎麼聽說,你們回去之後受了好一番懲罰,因為你們的魯莽和自以為是?」

  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顯然沒想到她會提到這茬,短暫地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他身旁更嬌小的那個也一把掀開兜帽,露出一張美艷但同樣表情扭曲的臉,充滿仇恨地用魔杖對准了她。

  「別聽她的話,羅道夫斯!」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充滿仇恨地說,「主人這個假期煩惱得要命,大發雷霆,都是因為她那個愚蠢的兒子干下的蠢事!還有我那個罪該萬死的堂弟,我早晚也要親手給他來上一個阿瓦達——別磨磨蹭蹭的,羅道夫斯!將他們綁起來帶走,讓你表姐那個愚蠢的兒子知道他應該怎麼選擇!動作要快!想想我們要是辦成了這件大事,主人該有多麼高興啊——」

  神秘人的食死徒手下的擅做主張。史密斯夫人聽得心不斷下沉,這比處於伏地魔本人的命令還要讓人恐懼,作為曾經想要拉攏伊萊的上位者,他做事至少還算是先禮後兵。甚至在三年多前她家被羅道夫斯和拉巴斯坦找上門之後,還曾經通過她昔日認識的故交委婉地向她表達過歉意,拉攏之意明顯,看起來對她兒子很有興趣,並不想要他們的命……

  但是羅道夫斯這個蠢貨……還有他那個比他更狂熱的妻子……

  「說得對,貝拉。」羅道夫斯的神情重新堅定起來,他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冷笑,將魔杖高高舉起,「跟我們走一趟吧,表姐,和你那個賤民丈夫,我們要你們有點用。」

  「想都別想!」琳達.史密斯嘶聲說,抓住丈夫的胳膊,立刻就要帶他幻影移形。

  然而不行,兩個食死徒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早就布置了反咒。史密斯夫人沒能帶著丈夫順利離開,對面的攻勢已經一股腦用了過來。

  不同顏色的咒語光芒交織,周圍的學生在最初的茫然之後,很快變得驚恐,尖叫聲連成一片。

  咒語擊碎周圍的牆壁和建築,打偏到人身上輕則昏迷重則血流不止。驚恐的學生們四散奔逃,史密斯先生在這種時刻幫不上什麼忙,但依然在憤怒地高喊。

  「不要傷害這裡的學生!」他聲嘶力竭地說,對周圍的學生急促地大喊,「離開這裡,快逃——」

  「吵死了!這裡沒你說話的地方!」貝拉特裡克斯情緒極壞地怒喝,伏地魔的壞情緒讓她擔憂不已,她的壞情緒也累積到了一種極限。憤怒讓她忘記了之前想過的活捉念頭,魔杖朝史密斯先生發射了一道綠光。

  「你不過是個低賤的麻瓜——阿瓦達索命!」

  史密斯夫人目眥欲裂,危機關頭用力將丈夫向身後一拽,險險地躲過了這道致命的死咒。她臉色蒼白,異常憤怒,這種怒氣前所未有地提高了她的戰鬥力,她保護著自己的丈夫,同時應戰著兩個人,敏捷地左支右閃。

  「阿瓦達索命。」

  催命的咒語再次響起,這次來自她的身後,與此同時,她被重重地向旁邊一推,跌坐在地上。

  而後有什麼東西重重地摔在了她的身上。

  是她的丈夫。

  霍伯特.史密斯的臉上依然帶著憤怒與焦急,他在被她護住的時候還在擔憂著學生們的安危,讓他們趕快有多遠逃多遠。今天夫妻倆早早訂好了喜歡的餐廳,要共同度過這個平凡而美好的星期四,他穿著一身正裝,看上去風度翩翩,完全是個英俊瀟灑的英倫紳士。

  此刻的他和上一秒的他好像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只除了那一雙總是溫柔看著她的眼睛變得空洞了。他身上沒有什麼傷口,依然栩栩如生,離她這麼近,仿佛他依然活著一樣。

  ——他已經死了。

  「清理門戶。」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摘下兜帽,將魔杖對准了自己的表姐。

  「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如果一個古老高貴的家族裡出現了敗類,影響了家族名譽,那就應該盡快解決。布萊克家選擇將那種血統叛徒除名,這有點太溫和了,我們萊斯特蘭奇家族絕不會這麼輕輕放過——不過你死也要死得有價值,琳達表姐,你知道嗎?你可真是生了個賤種,太墮落了。」

  琳達.史密斯完全沒有反應,她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的丈夫,一動不動,周遭的一切都已經無法再分得她的注意,她的腦中一片嗡鳴,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

  伊萊用魔杖指著《巫師周刊》的記者,強迫他帶著他來到那個消息中的目的地時,驚恐地發現這裡是杜倫大學門口。

  而讓他更加如墜深淵的是,本該熱鬧的校門口空無一人,對面站著三個摘下兜帽的食死徒——一個女人被他們圍在中間,她趴在一個一動不動的人身上,蜷縮成小小的一團,頭發散亂地垂落下來。她就那麼趴在那裡,渾身哆嗦著,看不清臉,但伊萊認出了那件衣服。

  是他母親半個月前剛買的一件,頗為喜歡,短時間內穿了好幾次。

  而那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露著毫無生氣的臉的人是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

  伊萊在這個瞬間有些恍惚,他感到自己不理解這個場面意味著什麼。他的父親躺在地上?他母親趴在上面?他們為什麼在這裡,他又為什麼在這裡?他現在是在干什麼,他一直以來是在干什麼?

  他的腦袋漸漸一片空白,空蕩蕩一片,一切聲音都好像是很遠的地方傳來。

  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站在正前方,手裡拿著魔杖。看到他的到來,唇角露出一個冷笑。

  「就等你呢。」他說,「萊斯特蘭奇老宅,我們等你過來——和你自甘墮落的母親以及你低賤下流的父親的屍體一起。自己來,小子,你早該知道了,背叛自己家族的人該是什麼樣的下場。」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盛世的地雷

  想說不管是伊萊還是鳳凰社的其他人,承受著流血、犧牲、受折磨、累及家人,都並不是因為他們不成熟、沒考慮周全、沒料到這點,而是因為他們知道,反抗黑暗這件事需要有人去做,而不能每個人都指望著別人站出來,替自己負重前行。

  失去、成長、選擇,都是尋路的一部分。我不說這件事發生得有多麼必然,但希望大家知道這件事會發生,不是伊萊做錯了什麼,不要從受害者身上尋找原因,做錯的一定是施暴者,每個人在為偉大理想和事業奮鬥的時候,都是希望以後不會再有人受到施暴者的折磨。

  黑方肆無忌憚,白方束手束腳,總是會這樣。但那些選擇正義的人還是站了出來,即便明知道自己會面對什麼。十七歲的鐵三角輟學走上消滅魂器的道路,十七歲的劫掠者加入鳳凰社對抗伏地魔,二十一歲的莉莉用生命給自己的孩子留下最後的庇護,二十一歲的斯內普成為雙面間諜,代價從不因人的年少而不予降臨,命運有時候就會如此殘忍。

  故事寫到一定程度,筆下的角色就有了自己的靈魂,伊萊也是這樣。就算我讓他此刻服軟,遠離這片傷心地,暫避風頭,或是徹底倒向黑魔王……他都不可能做。我知道,你們也知道,那不是他,他曾有過許多保全自我的選擇,但他從來沒有真正放下心中的正義,哪怕警報聲在他耳邊長鳴,他遵從自己良心的指引,一步步痛苦但沒有反悔地走到這裡。

  但是確實沒想到是快過年時連載到這個情節,替我的伊萊流眼淚

  PS:為什麼不逃走也沒藏起來,文裡寫了,一是距離上次史密斯先生受襲擊已經過去了三年半,很長的一段時間了,他們因為那次襲擊搬了家,現在住在巫師聚居地,已經有過應對措施。二是伏地魔對伊萊是招攬為主,這期間琳達其實沒有感受到死亡威脅,雖然風聲緊但實際上生活並沒有受影響。三是實際上正常進行麻瓜生活反而危險不大,傲慢的巫師不會關注史密斯在哪兒工作,一切敵意基本還是衝著她,而藏在麻瓜世界裡本身就已經算是一種藏匿,最後,她即便選擇躲起來也沒用,她身上留著高純度的萊斯特蘭奇家族血液,用詛咒的方式可以找到她,羅道夫斯和拉巴斯坦她們家躲不掉。

  再解釋一下伊萊沒有像赫敏對待父母一樣對自己的父母,一是赫敏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也知道相應的危險,伊萊的目標沒有這麼明確,他還不知道什麼魂器,因為自己要和黑巫師對著干就做和爸媽相當於斷絕關系的事情不現實;二來他也做不到,防御手環是他自己研發,親手戴在父母手上的,他想對琳達施法也沒這個能力,第一下會被手環擋住,琳達不會讓他再施展第二次的,當你有一個巫師母親,想幫她決定做什麼就太難了,伊萊建議他們去美國的提議也被否決了,他沒有更妥帖的選擇,在伏地魔的陰影下,沒人有絕對安全服帖的選擇。


第62章

  「別去,伊萊。」

  「那是個明晃晃的陷阱!你肯定看得出來!」

  「萊斯特蘭奇家是魔法界傳承悠久的古老家族,他們家的莊園裡一定布滿了重重機關,恕我冒昧——但你這麼貿然過去完全就是送死——」

  他的師長、同學、朋友們在不長的時間聚集到一起,全都焦急地在勸他。他們將他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地給他方方面面分析著這個明知是陷阱的邀請,都十分怕他頭腦發熱,一時想不開去送死。

  伊萊沒有頭腦發熱,他沉默地坐在人群包圍之中,安靜地看著他們。

  「別那麼說,伊萊的母親還在他們手裡。」莉莉忍不住說,聲音中帶著小心翼翼。她仔細地觀察著伊萊的反應。這件事情的衝擊力過於巨大,讓她完全放下了自己和朋友絕交的事,心神都放在伊萊身上,勇敢地替他開口,「……還有他父親的屍體。」

  屍體這個詞實在太過刺耳,周遭驀地安靜下來,大家面面相覷,都感到被一只無形的手擰緊了心髒,這讓每個人都呼吸困難。

  「那也不能去。」一片安靜之中,埃德加.博恩斯率先打破沉默。他嚴肅地看著伊萊,聲音鏗鏘有力,帶著可靠的成年人特有的堅定與利落,「戰爭年代,這不是特例。我們當然想將每個犧牲的英雄都好好安葬,但是如果為了這個目標,要折損進更多的人,那就要理智地不去自投羅網,要將心中的悲痛化為行動上的力量,不要做無謂的犧牲,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伊萊沒說話,無動於衷地坐著,面無表情。埃德加忍不住嘆了口氣,對他現在的心情感同身受,也就沒有逼他,只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這很難接受,但是也只能接受,盡快振作起來,很多人對你寄予厚望。大家都沒有太多時間沉浸在這件悲傷的事裡——發生在杜倫大學校門口的暴徒襲擊案震驚英國,一位教授當場遇害,知名作家被暴徒綁架,造成超過二十名學生受傷,麻瓜社會也在關注這件事。」

  這也代表著魔法部和逆轉偶發事件小組不可逃避的加班,魔法界的報紙也在關注這件事——他已經能想像明天的預言家日報上會寫些什麼東西了,巫師保密法受到挑戰?魔法部再次無所作為?大致也就是這樣的話,他閉著眼睛都能想像得出來。

  埃德加.博恩斯也忍不住握緊了拳頭,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裡翻騰的怒意與無力。

  他也只能盡力去做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每時每刻都傾盡全力,只求面對一切都問心無愧。

  大人們有他們去忙的事,埃德加來看過,鄧布利多來看過,亞瑟下班之後就匆匆趕了過來……波特夫婦把詹姆和西裡斯送了過來,他們到這裡後就一直圍在伊萊身邊。詹姆和西裡斯從來沒看到過這樣的伊萊,都被他嚇到了,手足無措地圍在他身邊不願散開,極其擔心他的情況。

  在事情發生之後,鄧布利多最先趕到了現場,將他從杜倫大學門口帶了回來,順便也進行了初步善後處理,讓學生們不至於聲稱看到有人拿著木棍變戲法一樣地發射出光束。詹姆和西裡斯則是接到了莉莉的電話,本來是動身去對角巷巫師周刊雜志社找伊萊的,但他們在那裡只看到了佩妮,送他們過來的波特先生很快收到了杜倫大學那邊的消息,將四個少年一並帶來了伊萊家中。

  自從他們見到伊萊到現在,也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無論是面對敬重的長輩、親近的朋友、交好的同學、還是自己的女友,他都一直只這麼靜靜地坐著,像是靈魂被抽空了一般,對周遭的一切缺乏必要的反應,對任何人的任何話都無動於衷,那之後還沒有開口說過話。

  「振作點,伊萊。」詹姆聲音急促地說,大人們都已經出了房間,體貼地留給伊萊獨處的時間。但他、西裡斯、莉莉和佩妮都沒有走,四個人圍在伊萊身邊。

  他說話前謹慎地左右看看,和西裡斯確認般地對了眼神,壓低了聲音。

  「聽著,我也覺得你不能放著你父母不管——起碼應該把他們帶回來,不是嗎?但你自己一個人去當然是不明智的,我認為——我們可以有一個計劃。」

  「你們?」莉莉突然問,視線嚴厲地轉向他,「聽著,波特,現在是重要的時刻,你能不能不要熱血上頭地搗亂,做你那種愚蠢的冒險——」

  「不是熱血上頭犯傻!」詹姆堅決地說,這還是他三年級之後這麼堅定地反駁莉莉,這讓莉莉忍不住怔了一下,「我們當然知道什麼是更穩妥、更理智的選擇,但人不是機器,不會永遠能精密地衡量進退得失,總有情感會戰勝理智——伊萊的父母被帶走了!他當然要去救他們!別人沒法阻止!」

  「或者和他的父母死在一起。」西裡斯冷靜地說,「如果這是他的選擇,那別人就同樣應該尊重。但他既然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就不會讓他單槍匹馬去做這件事,多一個人總是多一分力量的,多少能起點作用。」

  莉莉驚愕地看著他們,像是第一次認識他們一樣。

  「這很危險……」她說,聲音不自覺帶著一點遲疑,這讓她顯得沒有之前那麼有底氣了。

  「生活在這種世道下就不危險嗎?」詹姆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說,「但沒有什麼能磨滅格蘭芬多的勇敢,就算是面對食死徒也一樣。」

  詹姆露出堅決的表情,西裡斯則顯得更平靜一些,但他顯然和詹姆是一個意思。莉莉張口結舌,欲言又止,理智與情感在她的腦海裡激烈地碰撞著。而佩妮則完全沒有加入他們的任何討論,她從被波特夫婦帶過來之後,就一直在看著伊萊,擔憂而專注地看著他。

  在詹姆已經開始提出闖入萊斯特蘭奇家族的具體計劃時,從被帶回來就一直沒有說話的伊萊終於有了反應。他眼珠僵硬地轉動了一下,慢慢對准了他們。

  「不需要。」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冷冰冰地說,「出去。」

  他的朋友們都愣了一下,張口結舌地看著他。

  他沒有再開口說第二遍,只依然臉色冰冷、無動於衷地看著他們。他的朋友們在他的眼神中瑟縮了,默默地站起身,安靜地離開房間,只剩下佩妮還坐著沒動,依然看著他。

  他們互相對視,佩妮淺淺地彎了彎唇角。

  「想命令你的女朋友?」她輕聲說,「你說過你永遠不會對我那麼做。」

  伊萊沉默地稍稍垂眸,沒有再開口。

  佩妮探身過去,捧住他的臉頰,吻上他的額頭,

  從額頭到眉心,從眼瞼到鼻尖。她細密地吻著他的臉頰,他的嘴唇,留下一個個溫暖的印記,在他耳邊輕聲開口,一遍又一遍地重復。

  「沒事了,沒事了……會沒事的,伊萊。」

  伊萊睜著眼睛,視線沒有焦距地看著她。他無動於衷地被她擁抱、親吻,佩妮也不氣餒,兩人就這麼安靜地各自做著自己想做的事,過了很久,伊萊才再次開口。

  「在遇到我媽媽之前,我爸爸是個家庭和睦、很受歡迎的老好人。」他聲音平靜地說,聲音卻完全嘶啞了,像是在剛才的安靜中,喉嚨無時無刻都在被砂紙用力打磨。

  「後來他遇到了我媽媽,一個女巫。當時我媽媽還是萊斯特蘭奇家的孤女,高傲,冷漠,脾氣不好。他們偶然在倫敦街頭,破釜酒吧附近擦肩而過……我爸爸對我媽媽一見鐘情。他為了再次遇見我媽媽,在破釜酒吧附近堅持徘徊了一個多月。他看不到那家酒吧,也不知道會不會再次遇見我媽媽,但或許上天最終被他的這份誠意打動了,而這份熱烈的愛意也在半年後打動了我媽媽,他們開始交往了,我媽媽第一次感受到,原來這世界上會有人全心全意地愛著她,永遠將她放在第一位,以她的喜惡為最高標准。盡管那只是一個愚蠢的麻瓜,但她依然愛上了他。」

  佩妮將他抱在懷裡,手臂扣上他的後背,他們頸項相交,互相支撐著彼此。

  「誰能拒絕一個捧著真心向自己走來的人呢。」佩妮輕聲說,「愛情的降臨從來不以人的意志力為轉移,沒有人能拒絕自己的那個命中注定。」

  「我媽媽為了嫁給我爸爸,被驅逐出萊斯特蘭奇家……我爸爸原本有一些關系很不錯的家人,但他帶著我媽媽去見他們時還是太早了,我媽媽那時對麻瓜的態度還沒怎麼糾正過來,這讓我爸爸的家庭關系也變得很緊張,我的爺爺奶奶堅決不同意他們的婚事。我爸爸選擇了我媽媽,他覺得不能讓一個拋下一切奔向他的女孩受委屈……我們家和爺爺奶奶那邊斷了聯系,他們沒多久就因為一場車禍意外去世,消息過了很久我爸爸才知道。這讓我爸爸一直非常愧疚,盡管他從未說過,但我媽媽也是明白的。她這些年來一直住在麻瓜界,讓自己去理解麻瓜,去過這樣的生活,去成為麻瓜界也認同的作家,讓我能夠同時適應兩邊的生活,但是這些還是太遲了,永遠彌補不了想要彌補的人。」

  「我們不會那樣的。」佩妮輕聲說,一下下順著他的背,「我爸爸媽媽知道你是個巫師,依然非常喜歡你。你的爸爸媽媽也很喜歡我,我們被所有人所祝福……」

  「我也已經永遠的失去了一些美好的可能了。」伊萊靜靜地說,「我爸爸已經不在了。我在很多方面都和他很像,長相性格,為人處事,還有某些時候不知對錯,但依然會去做出的選擇,以及獨自承擔所有相應後果的勇氣。」

  佩妮的動作僵了一下,忍不住抱緊了他,她發現自己在顫抖。

  別去,別去……她在心裡一遍遍地喊。但她的嘴唇顫抖著,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睡一覺吧,佩妮。」他輕聲說,「我們明天早上見。如果明天早上見不到的話,這裡的一切都留給你。我希望你以後都別再來這裡,遠遠地離開,過一種截然不同的平靜安穩的生活。」

  深夜十二點半,詹姆無聲地推開房門,和西裡斯從裡面走出來。

  他不是個受到冷言冷語就會輕言放棄的人,他也不相信那是伊萊真實的想法,他還是要去找伊萊談談。他和西裡斯輕手輕腳地前行,樓梯上突然也傳出輕輕的腳步聲,讓他們猛地停下腳步,皺著眉頭互相對視一眼。

  見鬼,沒帶隱形衣過來。詹姆皺起眉,在腦海中拼命思索合理的說辭,關於他和西裡斯深夜依然衣服齊整,一副隨時可以出門樣子的理由……

  半分鐘後,他的腦子頓時一停,看著從樓下上來的人,張開了嘴。

  莉莉也同樣驚愕地看著他們——她的身上也沒有穿著睡衣。

  三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詹姆最終打破平靜,他依然驚愕地瞪著她看。

  「我們以為——以為你不同意的。」他有點結巴地說。

  莉莉稍作沉默。

  「我也是個格蘭芬多。」她低聲說,「我覺得這樣很危險,但如果伊萊自己去的話……我想你說的也有道理,多一個人總是多一分力量。」

  詹姆深深地注視著她,眸光熱烈而復雜。他看著她,張了張嘴,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他最後只是說:「一定要注意安全,伊萬斯。」

  莉莉默默地看著他,他們短暫地對視了一眼,而後莉莉收回視線。

  「你們也是。」她簡單地說,深深吸了口氣,緩解心中的緊張,「那麼——走吧,我們去找伊萊,再確認一下他真正的想法。」

  他們來到伊萊的房間,同時驚愕地發現門竟然是虛掩著的。這讓他們心裡都是一沉,詹姆想也不想地推開門,佩妮一個人安靜地坐在裡面,緊緊攥著手,眼淚落了滿臉。

  「我不能阻止他。」她抬起朦朧的淚眼看著他們,輕聲說,抬手擦了擦臉上止不住的淚。

  「但是——如果有可能——我還是希望——能有人——」

  「當然有。」詹姆堅定地說,攥緊了手中的魔杖。

  「我們去把他帶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Axhello、荒火三千、佑酒的地雷


第63章

  萊斯特蘭奇莊園,食死徒們分成兩列站好,他們每個人都蒙著兜帽,不言不語地站著,姿勢恭敬。伏地魔坐在最中間的一把椅子上,他的臉是一種古怪的蠟色,眼睛猩紅,像蛇一般。

  「主人,主人……」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站在離他身邊很近的位置,難掩激動地說,「我滿把她帶來了!那個純血統的叛徒琳達.萊斯特蘭奇——不,她配不上這個高貴的姓氏!我們活捉了她,還帶來了她麻瓜丈夫的屍體,並告訴她那個愚蠢下流的兒子來萊斯特蘭奇莊園!」

  她呼吸劇烈起伏,亢奮地指向在大廳地板上趴著的琳達.史密斯。她依然一動不動地趴在她丈夫身上,不肯離開。她的魔杖已經被奪走,但沒有人能夠將她從她丈夫身上拉開。她的身上有著許多食死徒嘗試將他們分開的痕跡,她的巫師袍已經變得破破爛爛。但她努力將她的丈夫護得很好,她盡力保護著他身上每一處的完整,盡管如此守護一具屍體並沒有什麼太大意義。

  「她的精神似乎是垮了。」貝拉特裡克斯輕蔑地說,「她那個下賤的麻瓜丈夫死了,倒好像把她的靈魂也同時抽走了似的——愚蠢的女人,心中沒有半點光明的事業與偉大的道路。這倒也是不能勉強的事,就像陰溝裡的老鼠永遠只能看見自己生活的那條臭水溝一樣。」

  「很好的想法,干得也很不錯,貝拉。」伏地魔輕聲說,貝拉特裡克斯立刻激動得滿面紅光。

  但是伏地魔的話還沒有說完。

  「這就是你們背著我做這件事的原因嗎?」他的聲音更加輕柔了,低沉得幾近耳語,「你們認為自己比高貴的伏地魔大人更加聰明,想得更加周全,所以才這麼擅做主張,還認為自己應該得到獎賞?」

  貝拉特裡克斯的臉立刻變得慘白,她和她的丈夫,以及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立刻惶恐地跪下。

  「我們沒有那個意思,主人,我們沒有……」她立刻說,虔誠地匍匐在地,柔順地低下了自己的頭,「我們怎麼敢那麼想——您是至高無上的!您的英明無人可比!我們只是——只是想為您分憂,請別質疑我的忠誠,主人,主人……」

  伏地魔懶洋洋地看著地上跪著的三人,舉起了手中的魔杖。

  「鑽心剜骨。」

  匍匐在地上的三人痛苦地嚎叫,他們在地上翻滾,蜷縮在一起,好半天才顫抖著平靜下來。

  其他食死徒安靜地看著面前的這一切,沒有人敢說話,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在落針可聞的寂靜中,伏地魔坐在他的華麗的椅子上,環顧四周。

  「背著伏地魔大人做一些小動作是愚蠢的。」他輕聲說,「希望你們都記住這點。因為他們三個的擅做主張,我想我永遠失去了拉攏一個優秀人才的機會。這是一個損失……一個巨大的損失。」

  所有食死徒都深深低下了頭,盧修斯的視線快速掃過客廳地板上的琳達.史密斯,又立刻將視線收了回去。雷古勒斯則一直深深地埋著頭,他的視線根本不敢向客廳地板的方向看。

  那是伊萊的父母。他無聲地攥緊了手,感覺自己的胃在痛苦地痙攣。

  「那麼。」伏地魔在一片寂靜中說,「他會來嗎?伊萊.史密斯?」

  「會的,一定會的,主人。」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立刻說。他還殘存著鑽心咒留下的顫抖,竭力平復著自己的喘息,低低地匍匐在地上,不敢抬頭,「他一定會來……那些自詡正義的人都披著一層道貌岸然的皮,他們輕易是不會放棄自己的同伴的,用他們的同伴做誘餌,總是百試百靈。更何況這次還是他的父母,我想這對他來說分量總會更重一些。」

  伏地魔沒有打斷他,但對他的說法也沒有什麼反應,不置可否。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地靜靜低著頭,直到伏地魔突然開口。

  「來了。」他說,「羅道夫斯,把你們家莊園的禁制打開,都打開……我要見一見我們的這位朋友。我已經見過一次了,並向他發出了邀請,不過他還沒有正式地回答過我。」

  食死徒們隔著兜帽,互相交換了一個視線,沒敢說話。他們都看著門口,肅穆地等待著伊萊的到來。萊斯特蘭奇莊園的大門打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人。

  這也是很多食死徒第一次看到他,作為一個還在霍格沃茨上學的學生,盡管他的名字已經流傳開來,不過照片到底還是很少。他們看著這個讓伏地魔都為之留意的未成年巫師走進來——當真只有一個人,只身前來,月光將他身後的影子拖得極長。

  他已經十六歲了,身量不矮,俊秀斯文,眉眼間還能看出屬於少年的青澀。但他的眼神又是那樣的沉穩,即便只身走進食死徒聚集的萊斯特蘭奇莊園,依然一派平靜。

  這讓不少食死徒都在兜帽底下露出意外的表情。這是一個很勇敢的男孩……一個人在前來赴死的時候,還能維持著這樣的體面,當然是很令人敬佩的。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今天之後,再沒有伊萊.史密斯這個人,關於他的一切都會變成塵封記憶中的過往雲煙,連一點不起眼的浪花都不會掀起,就這麼消失在時代向前滾動的車輪裡。

  「伊萊.史密斯。」伏地魔輕柔地說,坐在華麗的椅子上,高高在上地看著他,「有段時間沒見了,我們早該再見一面的……那次見面之後,我還沒有得到你的答案,是不是?現在你想好了嗎?」

  「在你的人殺死了我的父親,綁架了我的母親之後?」伊萊平靜地開口,語氣淡漠地說,「即便發生了這樣的事,你依然認為我還有必要給出一個什麼見鬼的答案?」

  「注意你對主人說話的語氣,雜種!」貝拉特裡克斯情緒激動地開口,伏地魔抬起拿著魔杖的手,她立刻閉上嘴,帶著點不甘心地低下頭,回到了食死徒的隊伍裡。

  「是的,當然。」伏地魔把玩著自己的魔杖,語氣輕緩地說,彷如自言自語,「我和你之間的力量對比是懸殊的,絕對的……當你的敵人和你之間的差距太大時,作為一個聰明人,你心裡的那份仇恨就應該轉化為敬畏,進而放棄你那愚蠢的報仇想法,明白這種絕對的力量差距,盡早做出決定,棄暗投明……沒了父親,你還有一個母親,還有自己的命,你還可以保住自己仍然擁有的這些,不會再失去更多,而失去的那些,則是你不夠識時務的代價,人總要承擔自己做錯決定的懲罰。」

  「那些最初不同意你的觀點,最後卻因畏懼而臣服於你的人,都是這麼想的嗎?」伊萊問他。

  「當然。」伏地魔平靜地說,蛇一樣蠟白的臉上露出個有點扭曲的微笑。

  「懂得看清形勢的人才能活得夠久。」他說,「聰明人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伊萊.史密斯,我對你寄予厚望。」

  伊萊看了他一會兒,忽而彎了彎唇角。

  「謝謝,我也對自己寄予厚望。」他說,抽出了自己的魔杖。

  霎時間,在場的所有食死徒都同時抽出了魔杖,徑直對准了他——雷古勒斯握著魔杖的手在顫抖,他慶幸此刻大家都戴著兜帽,沒人能看清他蒼白惶恐的表情。

  他無視了其他人的動作,先將魔杖反手對准自己的手腕,施展了一個四分五裂。

  防御手環從他的手上脫落,掉到地上。一個盔甲護身出現在他身邊,與此同時,一朵金色的煙花騰空而起,在天空上出現了一只金色的鳳凰。

  「這是什麼無用功?」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嗤笑一聲,不屑一顧地道,「你是不是太看不起萊斯特蘭奇莊園的防御系統了,小子?這裡的防御系統啟動,什麼信號標記都發不出去,所有萊斯特蘭奇家族的成員都引以為傲——」

  他的聲音突然卡了一下,短暫地遲疑了一瞬,而後視線緩緩地移動到了伏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琳達.史密斯。

  她曾經也是一個萊斯特蘭奇。

  「很高興你似乎意識到了。」伊萊平靜地說,「我媽媽也出自萊斯特蘭奇家,防御手環在研制的時候同樣得到了她的指點。能夠讓信號標記確切地發射出去非常重要,萊斯特蘭奇莊園的防御系統就是我們著重攻破的例子之一,畢竟我們都知道這裡住著的都是些什麼人。」

  食死徒中的有一些人變得不安起來。

  「你做這些有什麼用,小子?!」羅道夫斯厲聲高喝,但他的聲音顯而易見地帶出了幾分慌亂,「發出去信號標記又能怎麼樣,沒有人會來救你——」

  「信號標記會衝破一些防御,在你們修復之前,都不會自行復原。」伊萊說,抬頭看了眼上方的天花板,「我個人覺得,之所以有些人會因為畏懼而倒戈,是因為不知道自己後面是否真正有著支撐的力量。如果所有反抗者的力量都能凝結在一起,你們真的就完全不害怕嗎?包括在你們心裡無所不能,無與倫比的伏地魔?為什麼我們不試試看呢?」

  食死徒們中間出現了一切嘈雜的議論聲,這種慌亂的感覺仿佛病毒蔓延,一瞬間讓所有人都傳染上了這種壓力。伏地魔惱怒地抬起魔杖,制住這些議論,他的蛇眼盯著伊萊。

  「這是你的答案?」他緩緩地問。

  「對。」伊萊平靜地說,直視著他扭曲的臉,「你是否真的不可戰勝,我願意用我的生命告訴其他正在反抗你的人答案。」

  伏地魔看著他,慢慢舉起了魔杖。

  他冷冰冰地說:「我很遺憾。」

  伊萊同樣舉起了魔杖,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但他絕不會坐以待斃……在他的魔杖舉起的時候,同時傳來了兩股不同的聲音。

  「是伏地魔!抓住他!」

  「伊萊!別怕!」

  伊萊猛地向旁邊一撲,躲過了一道向自己襲來的綠光。他在閃身的同時轉頭看去,瞳孔微縮。

  喊他的名字的是三個少年,詹姆、西裡斯和莉莉從門口衝了進來,緊緊握著手裡的魔杖,焦急而關切地尋找著他,看到他還活著站在這裡,都猛地松了口氣。

  埃德加.博恩斯,亞瑟.韋斯萊,馬琳.麥金農,萊爾.盧平,本吉.芬威克……

  還有阿不思.鄧布利多,他握著魔杖,杖尖對准了坐在華麗椅子上的伏地魔。

  「私人審訊就到這裡吧。」他平靜地說,「我不會允許你傷害我的學生——你不應該再傷害任何人了,伏地魔。」

  伏地魔的瞳孔猛然收縮,他一下站起了身,用力揮動自己的魔杖,杖尖發射出一道綠光,被鄧布利多截下。

  「你的對手是我。」鄧布利多的藍眼睛銳利地看著他,語氣是其他人從未聽過的嚴肅和冰冷,「有我在,你別想傷害這裡的任何人。」

  其他趕來的鳳凰社成員已經開始行動,詹姆他們三個在短暫的驚愕後,也迅速加入了戰鬥。伊萊定定地看了鄧布利多幾秒,同樣調轉自己的杖尖,對准了其他食死徒。

  一場戰鬥在蘭斯特蘭奇莊園激烈地展開,伊萊的戰鬥經驗不多,但他是個從四年級開始就在向前自學的優等生,在掌握咒語的豐富程度方面,並不比七年級的學生差。詹姆他們就要顯得更狼狽一些,但他們也都堅強地撐了下來,努力發射著咒語,貢獻著自己的力量。

  「離開!你們幾個,趕快離開!」埃德加在戰鬥之余朝他們咆哮,第一次顯得心情如此糟糕。亞瑟的態度就比他來得溫和多了,他頭疼地看了四個未成年的孩子一眼,百忙之中抽空對他們喊話。

  「多用昏迷咒——霹靂爆炸也行——要讓他們盡快失去戰鬥力!」

  幾個孩子立刻照辦,伏地魔被鄧布利多托住,抽不開身,他惱怒地嘶嘶喊著,將魔杖不斷劈砍。食死徒們的人數更多,相對更占上風一些,但鳳凰社的到來畢竟衝散了他們,讓他們的秩序變得混亂,互相之間也再顧不上照應。

  拉巴斯坦狼狽地從大廳中央跑過,躲避著西裡斯發射來的昏迷咒。他快步向後退——一只手悄無聲息地伸了過來,扯住了他的腿。

  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嚇了一跳,他猛地低下頭,還沒等他看清什麼,抓住他的那個人已經猛地一竄而起,雙手死死地扣住他的雙臂,一雙猩紅的眼睛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雙猩紅的眼睛充滿奇異的危險感與災厄征兆,讓他的心都恐懼地縮成一團。他的臉色瞬間煞白,張了張嘴,從喉嚨裡發出呵呵的聲音。

  「表……姐……」

  「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琳達.史密斯冷酷地看著他,聲音嘶啞。她的眼睛越來越紅,從猩紅變為暗紅,漸漸轉為濃郁的血紅,她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與他四目相對,拉巴斯坦恐懼地顫抖著,清晰地感到自己的視線漸漸無法從這雙血紅色的眼睛上移開。

  「這是一個詛咒。」琳達.史密斯不帶任何感情地說。她的臉上逐漸爬滿邪異的黑色神秘紋路,眼睛從最盛時的血紅,漸漸褪色成一片無神的灰白。

  「我詛咒,萊斯特蘭奇家的每一滴罪惡的血脈,都將不得善終,所有為之奮鬥的野心,都將付諸東流。所有想要保存的火種,都會枯萎熄滅,我詛咒——每一個萊斯特蘭奇手上沾染的血,都會是變成融入血脈的劇毒,以命償還犯下的罪孽。」

  黑色的紋路爬滿了她的臉,她的瞳孔漸漸變得猶如石像。以她和拉巴斯坦為中心,平地突然升起颶風,伏地魔震驚地看著這一切,不能相信發生了什麼。但他是謹慎而惜命的——他的身影化作黑色的陰風,徑直席卷離去,食死徒們隨著他的撤退,跟著驚恐地四散奔逃。

  萊斯特蘭奇莊園的一切都在震動,似乎很快就要搖搖欲墜。鳳凰社同樣在向外拼命撤退,亞瑟在去拉伊萊的時候,伊萊正向他的母親跑去。

  「媽媽——」他嘶聲喊,聲音完全沙啞了。

  琳達.史密斯靜靜地轉頭看他,這個動作似乎就已經消耗了她的全部力氣。

  「做個好人。」她說,「媽媽為你驕傲。」

  已經沒時間了。亞瑟拽著他的衣領,將他用力扯出萊斯特蘭奇家。幾乎在他們剛跑出莊園的時候,這棟悠久古老的建築就迎來了一次劇烈的爆炸——

  熱浪升騰,一切都被埋葬於一片火海。

  伊萊站定在原地,怔怔地向那邊看。不斷有莊園的防御系統被觸發,進而爆發出更加劇烈的爆炸。火浪翻湧,將一切過往的罪惡埋葬其中,一個從這裡逃離出來的女人,帶著仇恨回到這裡,選擇和這裡的一切,同歸於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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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以上朋友對於萊斯特蘭奇莊園煙花秀的彈藥補給!

  先刀一個拉巴斯坦,有仇就要盡快報,琳達.史密斯,不計後果

  看到這裡的大家新年快樂!有看過我原創完結文的朋友可以移步專欄《福利番外》一書,有萬字免費撒糖番外掉落,所有目前完結文的主角都有份w

  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今年能有兩篇文和大家一起跨年很開心,新的一年也會努力更新

  上卷進入收尾階段,預計十章以內結束,怎麼收尾已經想好了,希望大家到時能夠喜歡


第64章

  萊斯特蘭奇莊園毀於一旦的那個晚上,整個魔法界都受到了震動。

  兩名巫師殞命與此: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和琳達.史密斯,後者作為一個曾經的萊斯特蘭奇,被以純血叛徒的名義抓回到這裡,然後帶著這個自己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同歸於盡。

  ——這就是預言家日報對於這件驚天動地事情的唯一報道,甚至連頭版頭條都沒能上,夾在報紙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同期封面文章是魔法部部長前往法國公務訪問,報紙指責魔法部罔顧英國魔法界現在混亂的環境,反而忙著去和法國魔法部對魁地奇世界杯賽事相關內容進行扯皮,是一種「極其不負責任的逃避現實的表現」。

  對於不明真相的民眾來說,似乎這件事就是這樣,普普通通地發生過了,在報紙不起眼的版面上掃到一眼,而後不以為然地拋到腦後,整件事完全沒有產生任何影響。

  但這只是一種表面上的虛假和平。是一種沒法要求魔法部對事故負責的一種冷處理。事實上,幾乎所有魔法界消息靈通的巫師最近都在討論著一件事:琳達和她的詛咒。

  琳達在臨死前留下的那個詛咒,本該是個知情人寥寥無幾的秘密。但和世界上的所有秘密一樣,它的消息在短時間內不脛而走。

  作為一門不會在霍格沃茨教授、連圖書館都查詢不到具體咒語的黑魔法,詛咒學深奧而罕見,基本只有最古老的家族和最邪惡的黑巫師才對它有所了解。它的施法與生效條件都苛刻、復雜而神秘,就像是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術課傳說中的詛咒一般,如果不是下咒者本人有意透露,那別人很難對它有明確的認知,更別提研究與破解。

  「我已經在我家的書房裡找了好幾天了。」埃德加.博恩斯說,皺著眉,顯然翻找的答案並不能讓他滿意,「但是你們也都知道,博恩斯家雖然非常古老,但我們家的作風一向是比較正派的……連斯萊特林都沒出幾個。我現在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是一個非常古老的詛咒,代價也很慘重,直接應用在靈魂層面——如果說我們在安葬其他人時,可以說「願她的靈魂得到安息」,但如果是對琳達.史密斯的話,這句話就可以省去了。」

  房間裡安靜了幾秒鐘,每個人都能感受到那種粘稠得幾近不能呼吸的沉重,沉甸甸地壓在自己心頭,讓他們即便與琳達並不太認識,依然有種無法掙脫的窒息感。

  「我們在家有一點別的發現。」費比安.普威特勉強打破沉默,指了指自己和哥哥吉迪翁.普威特,「雖然沒有查到這個詛咒,不過我們稍微明確了一下詛咒的應用範圍……魔法規則對於血脈的判定是模糊的,如果這個詛咒真能像咒語裡說得那樣,能夠應用得那麼絕對,那麼這幾天我們就應該欣喜地聽說,一大批古老家族的繼承者在家中蹊蹺不治身亡了,很遺憾,並沒有這種好消息傳出來。」

  「那麼它應用的範圍應該是?」多卡斯.梅多斯向前探了探身,專注地傾聽著他們的話。

  「我和費比安都覺得,應用範圍應該是她的家人。」吉迪翁.普威特說,指節謹慎地點了點桌面,「只是一個猜測——詛咒得程度越深,付出的代價越重,應用的範圍越小。像黑魔法防御術的那個詛咒,一年之後沒法繼續干下去的教授一般都不會有生命危險,只是沒法繼續做這份工作而已。琳達.史密斯的這個詛咒不同,生效後的後果這麼嚴重,範圍就不可能大。我們猜測它是只應用在伊萊.史密斯身上的,如果哪個有萊斯特蘭奇血統的人想要攻擊他,那麼後果可能會很嚴重。」

  「用生命給自己的兒子上了個好保險。」穆迪說,「坦白說,我之前沒和那孩子接觸過,對於阿不思和埃德加一直對他很看好,我心裡是保留意見的。不過現在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是不是?雖然一個人去萊斯特蘭奇莊園的舉動實在是太魯莽了,不過好歹還記得發射信號叫人過來,不算太蠢……他人呢?是時候可以領來見見了。」

  「那是一個剛剛痛失雙親的孩子,阿拉斯托。」亞瑟忍不住說。他加入鳳凰社的時間沒有這些人長,一般不會反駁穆迪這個堅毅勇敢、令人尊敬、只是說話不太中聽的魔法部同事,但今天,涉及到伊萊,他堅定地開口,幫伊萊說幾句話,盡管他人並不在這裡,「我們要給他一些時間,不該逼得這麼緊——他還是個學生!霍格沃茨已經快要開學了。」

  「總要在開學前見一面吧。」穆迪咕噥了一句,「說起來,他現在在哪兒呢?自己家?就算有詛咒防身,他也得注意著點。詛咒不是隨隨便便就會生效的,誰都沒法保證奪魂咒和鑽心咒在不在傷害範圍之內。就算是阿瓦達索命算是能讓詛咒生效的傷害,他在中咒後也已經死了,惡有惡報對他來說也沒什麼用……行了,我不說了,你們沒必要都用譴責的眼神看我。」

  「阿不思應該在他附近。」埃德加說,「他不在這裡,是不是?我想他會有所安排的……但說實話,伊萊是個聰明、成熟、有主見的人,我覺得他不會想要被大人找過去談什麼話的,該明白的他都明白,他不想自己想通的事誰也勸不動他。」

  「九月一號在站台上總能見到他。」亞瑟說,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讓自己打起精神,「我到時候送他去站台……今年他沒有父母送他了。」

  「伊萊人呢?」詹姆和朋友們站在一起,他四下張望著,眉頭擔憂地緊皺著。

  「他沒在這裡!」詹姆對西裡斯說,煩躁地揉著頭發,把它們弄得像一團雜草。他這次沒在耍帥,只是單純地顧不上在意,他還在四下亂看,臉上的表情混雜著憂慮和緊張。

  「可能只是暫時還沒到。」萊姆斯安撫地說,但這種話完全沒什麼說服力,他自己都不信,也忍不住深深地嘆了口氣,眉頭緊鎖。

  「伊萊從不遲到。」西裡斯說,「或許他有其他事情耽擱了,總不可能不來上學——他是個冷靜理智的人,而且很勇敢,不可能被嚇得連學都不敢來上……他和有些人不一樣。」

  說到有些人,他的臉色突如其來地暗了一下,眉宇間蒙著一層陰郁的陰影。

  他又想起了在萊斯特蘭奇莊園的那個晚上,帶著兜帽四散奔逃的食死徒裡,那個面對他發射過去一道昏昏倒地,躲開時狼狽地跌到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走,從頭到尾連魔杖都沒抽出來過的那個矮小的身影……

  怎麼形容他當時的心情呢,沒那麼震驚,也沒想像中憤怒。他的心只是好像浸泡在一潭結冰的冷水裡,寒意在他的四肢百骸蔓延。

  幾天後他收到家裡的來信,從他離家出走之後的第一封,他母親沃爾布加寫的,語氣焦急地說雷古勒斯生了一場重病,以嚴厲的口吻罵了他一頓,說都是因為他的不孝,才讓他弟弟勞心勞神,以致於積勞成疾,病得昏昏沉沉。

  被殘酷的戰爭嚇到了,也要怪罪在他頭上?西裡斯心中滿是荒謬與諷刺,將信撕碎了扔到波特家的壁爐裡,不願再多看一眼。

  有人在那一天一夜裡痛失雙親,有人走著自己想要的捷徑還要怪路途不夠平坦。讓他怎麼能對後者表現出擔憂和同情?即便那個人是他的弟弟。

  西裡斯沉默著,視線也在站台上看了一圈。

  雷古勒斯遠遠地站在另一邊,果然像是生了一場重病,現在依然能看出臉色的蒼白。沃爾布加站在一邊,擔憂地摟著他的肩膀,慈愛地和他細細叮囑著什麼。

  西裡斯猛地收回視線,側了下身,將這溫情的一幕拋到腦後。

  「那天回來之後,我再沒聽到過伊萊的任何消息。」詹姆煩惱地說,重重地嘆著氣,眉頭緊緊擰在一起,「我試過打他家的電話,根本沒有人接,我猜他應該是不想和任何人說話……我每天都給他寫信,西裡斯也寫過,但我們都沒收到過任何回音。他現在到底……」

  「他今天不會來了。」

  詹姆猛地轉身,西裡斯、萊姆斯和彼得也看了過去,莉莉朝他們走來,她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比上次見面時更加憔悴。

  「我姐姐說的。」莉莉說,在他們面前站定,低低地嘆了口氣,「她這個暑假一直待在伊萊那邊……伊萊今天好像有別的事情,不會來站台坐車,不過他肯定是會去霍格沃茨繼續上學的,別擔心,順利的話,我們大概今晚就能在禮堂長桌上見到他。」

  那真是太好了。詹姆猛地松了口氣,放松下來後,他和莉莉對視了一眼,終於都感到了一絲些微的尷尬——他們之前可不是能這麼心平氣和說話的關系,但現在讓詹姆依然像之前那樣厚著臉皮對莉莉死纏爛打,他好像也有點做不到了,於是只能這麼互相沉默著,空氣似乎都有點凝固。

  最終還是莉莉先開口。她問詹姆:「傷好了嗎,波特?」

  「抹了白鮮香精就好多了,之後還喝了幾天藥劑,別擔心。」詹姆立刻說,有了莉莉的引子,他也終於能說話了,略帶著一點踟躕,有點小心地道:「……你好像憔悴了很多,伊萬斯,假期沒怎麼休息好嗎?」

  「這個暑假真的發生太多事了。」莉莉沉沉地嘆了口氣,低落地說,「不好的事情接二連三發生,讓人喘不過氣……真不敢相信我最開始還在為自己的小問題煩惱,那根本無關緊要。」

  「不,不是這樣的。」詹姆說,莉莉有點錯愕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開口反駁。

  「每個人自己的事也都是很重要的。」詹姆認真地說,在莉莉的注視中,不自在地又去抬手撥弄頭發,「擁有自己小小的煩惱也絕對不是什麼錯事……但還是希望你能更開心一點,伊萬斯。」

  莉莉凝視著他,詹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太敢和她對視。

  「好吧。」她最後說,似乎是因為詹姆的窘迫,她不自覺也變得有點拘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謝謝,我盡量……那麼,你也是,波特。」

  詹姆朝她露出個笑,和往常一樣有點犯傻……但莉莉覺得他現在看起來順眼多了。

  「今天已經開學了吧。」伊萊說,聲音溫和,平靜,一如既往,「你該走了,佩妮。」

  「開學典禮是在下午,而且我想不去也可以,明天才正式上課,今天我可以請假。」佩妮說,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我想多陪你一會兒。」

  伊萊輕輕地笑了一下。

  「沒這個必要,佩妮,求學總是很重要的。」他說,「而且我也要去霍格沃茨了,下午就走,你現在去報道,我還有時間送你過去。」

  這才是真的不需要。佩妮搖了搖頭,低頭看他,說:「但是我想送你——總是你去我的學校找我,是不是?我沒法去霍格沃茨陪你,不過至少這次讓我送你吧,機會難得。」

  「趁我睡著的時候走吧。」伊萊沉默了一下,聲音很輕地說,「我已經不想再和人告別了。」

  也行。佩妮鼻酸地沉默了一下,沒再繼續反對。伊萊於是向後靠了靠,將手裡的書蓋在了自己的臉上:「那我睡會兒。」

  好。佩妮把頭點點,繼續撫摸著他的頭發,動作溫柔小心,她這個暑假余下的時光一直是像這樣,沉默而堅定地在他身邊陪著他。

  他們還像之前那樣,佩妮坐在伊萊的床上,伊萊坐在床邊的地毯上,頭向後靠時能枕著她的腿。攤開的書遮住了他的半張臉,額前的碎發下雙眸緊閉,眼睫在臉上打出深深的陰影。

  佩妮眸光深深地看著他。

  他最近消瘦得厲害,只這樣面無表情地閉著眼睛,佩妮幾乎就能隔著他微蹙的眉心,看出他不與人言說的脆弱。

  他在那一天之後,一直睡得不好,沒睡多久就會突然驚醒,沉默地一個人在昏暗無光的房間裡枯坐良久。佩妮睡在隔壁的客臥,偶然間放心不下他悄悄過來看才發現這件事,那之後總是會來陪他坐會兒,幫不上什麼忙,但至少能陪陪他。

  他現在又這麼眉心微擰地睡了過去,佩妮知道他不會睡很久,確認他的呼吸變得平緩悠長之後,輕手輕腳地起身,將自己剛才在看的菜譜也一並拿走,拖著自己的行李,悄悄地關門離去。

  幾乎在門被關上的一瞬間,伊萊就睜開了眼睛。

  他安靜地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臥室的門被再次敲響。他抬了下眼,平靜地說:「請進。」

  門從外面被人打開,阿不思.鄧布利多走了進來。

  「准備好了嗎,伊萊?」他溫和地看著他,和藹地詢問。

  「准備好了。」伊萊站起身,平靜地說,「在走進萊斯特蘭奇莊園時,我就已經死了。既然鳳凰社把我帶了回來,那這個死而復生的我就屬於鳳凰社,無論是要我做什麼,我沒有半點遲疑怨言。」

  「不,我認為你經歷的不是死而復生,而是死裡逃生。」鄧布利多嚴肅地說,他看著伊萊,溫和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復生,而是新生……我們沒有人想要要求你做什麼,只是如果你選定了自己要走的道路,我們有很多人,願意和你並肩同行。」

  伊萊看著鄧布利多,聽見他說:「歡迎加入鳳凰社,勇敢無畏的追光者,伊萊.史密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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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子投擲了一顆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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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霍格沃茨的新學期如期而至,不以任何人為轉移。對一些人來說,經歷了一個動蕩劇變的假期,之前在學校裡的生活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不過對大部分人來說,這都不過是一個平平常常的新學期,經歷了O.W.Ls考核學年的地獄壓力之後,六年級輕松得簡直好像飄在雲裡。

  一個人的命運變化並不會對其他人產生什麼異常緊要的影響,這個世界的意志並不以某個人的悲歡喜樂為轉移,總是這樣。

  霍格沃茨的學生們朝氣蓬勃地開始了自己的新學期,他們研究著新學年的課程,抱怨著更加艱深的學業,研究著今年魁地奇比賽和學院杯的優勝歸屬,還在興致勃勃地等待著新一期的校報,希望從中看到一些學校裡有趣的新聞,以及新學年的穿搭分享與流行風尚。

  然而等到開學半個月後,他們終於拿到了最新一期的校報,頭版頭條的內容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萊斯特蘭奇莊園爆炸案始末:神秘人與他的殘酷暴行首次揭露》

  作者是伊萊.史密斯,在現如今的霍格沃茨,沒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這件事背後的秘密,單單看到這個標題,很多同學就害怕地打了個寒顫。他們拿著新鮮出爐的校報,不安地互相交換著視線,還沒開始看內容,就已經感到某種沉重的情緒壓在自己的心頭,讓人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消息靈通的學生知道那裡當晚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戰鬥,而更多只能從《預言家日報》上得知新消息的學生則顯得懵懵懂懂,不明白為什麼這種新聞會出現在自己的校報上。

  伊萊.史密斯是一個條理清楚的作者,他在自己的文章中,將前因後果寫得十分清楚,也讓他幾乎所有的同學們知道了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終於將真相帶給了每一個閱讀這份報紙的人。

  -萊斯特蘭奇莊園爆炸於一個普普通通的夏日夜晚,並不是什麼節日,也沒有什麼特別。幾個食死徒普通地使用阿瓦達索命咒殺害了一位女巫的麻瓜丈夫,並將這位女巫綁架到了萊斯特蘭奇莊園,用以要挾她還在霍格沃茨上學的兒子,因為她的兒子「沒能認清形勢,錯誤地站到了神秘人偉大事業的對立面」。這位學生或許大家也認識,正是我本人:伊萊.史密斯。

  -接到食死徒放出來的消息後,我於當晚抵達了萊斯特蘭奇莊園,參與並見證了莊園爆炸的全過程,情況遠比《預言家日報》上含糊不清的報道來得慘烈,事情也比大家道聽途說的一切更加殘忍可怕。因為食死徒,我在這一天裡同時失去了雙親,在這裡,我願意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分享給我的同學們,希望每個人都能心裡有數,進而更好地保護自己,避免類似的慘劇再度發生。

  -在討論食死徒對我做下的懲罰之前,我想先和大家共同討論一個問題:在我過往的經歷中,我做錯了什麼,違背了哪條法律,以致於招來這種程度的滅門慘案?

  -今年開學之後,我在霍格沃茨已經上六年級了。在這六年裡,我的名字或許大家都有所耳聞:從成績上看,我是一個在O.W.Ls考試上拿到了十二個O的優等生;從處事上看,我在學校裡的人緣還不錯,在四個學院裡都有朋友,教授們對我的觀感也都不壞,我每年平均為格蘭芬多穩定加分五十分以上,我樂於在學業上和各位同學進行探討,或許每個去圖書館稍微頻繁一點的同學都在那裡看到過我的身影;從風評上看,我僅有的一段時間風評下跌,是因為曾經在國王十字車站被神秘人找上招攬,大家對我有著一些不敢信任的畏懼。我無意自吹自擂,但或許知道我的同學都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我並不是一個熱衷於挑戰和破壞規則,做出一些出格事情的叛逆者,而這樣的我,在神秘人和食死徒的眼中卻仿佛罪大惡極,甚至到了要用我雙親的生命來威脅懲戒我的地步。

  -或許看到這裡的同學,也會和我產生同樣的疑問:為什麼?到底我在什麼地方罪孽如此深重,又或者不去追隨神秘人就是罪大惡極,需要付出生命作為代價?一個主張、一個理念、一條道路,本該是願意奉獻者奉獻一切,究竟何時竟成了不服從、就要死?每個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不可饒恕咒但凡傷害人命一次,就要終身被關進阿茲卡班囚禁,誰又給了食死徒肆意作惡又逍遙法外的權利?又或者這些人視自己的規矩為世人皆需遵守的新型法律?

  -魔法部的法令出台需要投票表決,威森加摩的判決需要巫師聽證,傲羅的抓捕需要逮捕令簽授,食死徒執法卻只需要一根魔杖與自說自話。同學們,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或許你自認自己是個規矩的好人,但在神秘人與食死徒的眼裡,你隨時都可能成為下一個犯罪者,阿瓦達索命的綠光也會降臨在你身上,掌權者隨心所欲的法律規則會讓人失去自主獨立性,每個人都不會有基本的人權,只是一個戰戰兢兢苟且偷生、隨時等待著在脖子上被宰一刀的畜牲。

  -時至今日,還能有人覺得只要自己謹小慎微,不發表觀點,就真的能保全自身嗎?成為一個野狗或是神秘人的走狗,對手握屠刀的人又有多大區別?我們學習知識,遵守法律,克制自我,就是為了安全地活在一個有法可依的世界,而現在,有人正試圖將我們所有人都拖回到君主立憲之前的時代,每個人都不過是上位者的奴隸。

  -如果能做一個獨立完整的人,那我們為什麼不去做?如果有人想要掠奪我們生而為人的權利,我們有什麼理由不去反抗,而是逆來順受,接受自己的命運被別人掌握在手心裡?這是一件不能等待別人去做的事情,無形的屠刀懸在我們每個人的脖頸上方,沉默者同樣是暴行者的幫凶,想要逃生,就要每一個人都行動起來,做力所能及的一切,捍衛自己的所有。

  -去行動,去反抗,認清形勢,為不希望成為行屍走肉的自己,為終有一天,能隨心所欲、光明正大地說出每一人的名字——對一個黑巫師心生恐懼,連他的名字都不敢大聲宣之於口,因為知道自己的生命會受到威脅——沒人覺得這並不是一件合理的事嗎?為什麼不從這一刻起去做出改變呢?

  -我們的理想,不為打倒哪一個掀起波瀾的黑巫師,只為捍衛所有人平安放心生活的權利——願不再出現下一個被憑空定罪的伊萊.史密斯,願黑魔標記不會再出現在每個人的房子上空。守護我們共同的魔法界,願每個人都能自由、快樂、安心、幸福。

  學生們帶著不安的心情,忐忑地閱讀了新一期校刊。他們從疑惑到驚恐,從緊張到不岔,從憤慨到激動,短短的一篇報道,在霍格沃茨的禮堂中掀起一陣颶風,進而擴散到霍格沃茨的整片校園,激蕩起一片驚濤駭浪。

  誰也未曾想到,在霍格沃茨之外,最先做出反應的,竟然是《預言家日報》。

  僅僅過了兩天,《預言家日報》就在頭版上緊急刊登了一篇文章,名為《霍格沃茨校報發行資質成謎,學生社團動作過大引發各界爭議》

  裡面列舉的各界倒是很齊全,從霍格沃茨的董事會到魔法部的辦公室主任,甚至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雜志跳出來大加批判,其中數《預言家日報》和《巫師周刊》跳得最歡。

  在一片狂風暴雨般的爭議批判中,伊萊八風不動,無動於衷地從校報社教室裡走出來,門再次關上,將裡面機器的轟鳴聲嚴實地擋在裡頭。

  既然連大型報紙都已經關注到這件事,顯然這期報紙已經流傳出了校外,越來越多的巫師看到了他的文章。他只覺得看到的人還不夠多,最好每一個搖擺不定的巫師都能看見——報紙一再加印,鄧布利多和其他鳳凰社成員都給予了這份報紙更多支持,他們將報紙傳播到魔法界的每個角落,現在每個人都深切意識到了擁有自己的一份報紙的重要性。

  現在已經沒什麼能阻擋他了。伊萊大步行走在校園裡,經過黑湖邊的草地,長袍在身後被風掀起搖蕩,在秋風中獵獵作響。

  他在樓上看到了草地上正在發生的一起小型爭執,斯萊特林人高馬大的六年級學生惱火地一把奪過一份校報,將它用力撕碎,向天上一扔,紛紛揚揚,灑得到處都是。

  「你們竟敢公然拿著這份該死的報紙走來走去!」他們眼神凶惡,嘶嘶地說,像是條蛇一般陰沉地盯著顯得幾個年輕的格蘭芬多學生,「連《預言家日報》都說了校報社做得太過界了!校董會肯定很快就會取締這個非法組織!格蘭芬多扣——」

  「速速禁錮!」伊萊的魔杖劍一樣向前一劃,幾個斯萊特林的學生頓時被無形地繩索猛地綁在一起,他們互相撞著,都吸了口涼氣,看到伊萊時眼睛瞪得更鼓。

  「在校報社取締之前,我們都是學校的正規組織,同學們花錢購買了我們的報紙,而現在你們正在毫無理由地毀壞同學的財物。」伊萊語氣淡淡地說,「我會和校長與斯拉格霍恩教授說這件事,包括試圖對自己的同學胡亂扣分,不會做級長就別做。」

  斯萊特林們眼神怨毒地看著他,他們的表情扭曲了。

  「伊萊.史密斯,如果你再不小心行事……」

  「能怎麼樣?」伊萊笑了一下,平靜地朝他們挑起一邊眉毛。

  「我還有什麼可怕的?」他漫不經心地說,垂著眸,把玩了一下手裡的魔杖,淡淡地笑了一下。

  「有什麼招數盡管使出來吧,托你們的福,我現在無堅不摧,感覺好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柒、黃幾胖、Lancer、小波波、VII的地雷,安實在的地雷×4~


第66章

  詹姆.波特結束魁地奇訓練,拿著掃帚,匆匆地穿過禮堂,去往他們的校報社。從踏上通往校報社的樓梯開始,這一路就顯得險像環生,危機重重;樓梯上有被人惡意扔上去的眼珠,血淋淋地散落一地,讓整道樓梯都顯得異常可怖;上面還有類似油一般黏滑的液體,稍不留意就會摔個跟頭,臉和這一地惡心的東西親密接觸。

  反對者幼稚的小把戲。詹姆一手拿著掃帚,另一只手抽出魔杖,一路清理了至少兩攤油、一灘鼻涕蟲、滿地亂滾的血眼珠和若干個大糞蛋。這倒很是調動起了一些他的積極性,等到他終於推開社團活動室的門時,顯得精神抖擻,雄赳赳氣昂昂。

  結果沒想到這裡還有著埋伏——皮皮鬼猛地衝了出來,朝他的臉上投擲粉筆頭。眼見他猝不及防之下被扔個正著,皮皮鬼頓時樂得哈哈大笑,更加起勁地扔他。

  「傲慢自大的波特也中招了!皮皮鬼大人今天的第十四個戰利品!」他高興地編著自己不成調的歌謠,愈發興奮地在活動室裡亂躥。

  活動室裡有幾個人在——從這學期的新一期校報發出去開始,這裡就一直有人值班,用以提防反對者衝進來對裡面造成破壞。他們原本有一張排好的值班表,任何並不繁重,不過幾乎所有人都會自發地過來加班,沒事時就會來這裡報道,所以這間活動室裡的人一直不少,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幾乎像是他們這些校報社的人的第二個家了。

  「你也來了,波特。」莉莉.伊萬斯從一堆資料裡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對正在亂躥的皮皮鬼視而不見,語氣平常地問候他,「外面的情況怎麼樣?我過來的時候樓道裡有很多大糞蛋,我清理掉了一些,不過現在可能又有了新的一批。」

  「是的,還有一些眼珠和鼻涕蟲,我順道清理掉了。」詹姆回答她,被皮皮鬼的粉筆頭弄得不耐煩,皺著眉抬起魔杖,惱火地朝他的方向一指。

  一截粉筆頭在半空中轉變方向,朝皮皮鬼倒衝過去,堵進了他的鼻孔裡。皮皮鬼吃了一驚,罵罵咧咧(但很識時務地)飄走了,他一向稍微有點欺軟怕硬。

  「那是什麼咒語,波特?」莉莉感興趣地問,她旁邊七年級的赫奇帕奇副主編凱瑟琳揮揮魔杖,把自己的泡頭咒解除,同樣很感興趣地望了過來。

  「一個小魔咒。」詹姆清了清嗓子,有點不太自然,但還算正常地說,「很簡單,你——你們感興趣的話也可以使用,對皮皮鬼這樣的人總是有點用的。」

  他把咒語分享了出來,活動室裡面的校報社成員們都試了試,效果確實不錯,大家都感到滿意。

  從開學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多月,聖誕將近,新一期的校刊籌備也已經基本成型。在上期校刊折騰出了巨大的動靜之後,他們這期校刊的籌備承受了巨大的壓力。不光有外界的批判,也有來自校內的阻撓,而許多同學在發現這並不是一份單純的分享校內趣事的報紙之後,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怯懦和退縮,這些都像是一盆盆冷水,澆在這些熱血上湧的校報社成員頭上。

  但沒有什麼能澆熄一個人心裡的火。雖然條件比之前艱難,也不再像是之前那樣全民追捧,但他們參辦報紙的心更加堅定了,為此一天天地守在這裡,誰也沒有怨言。

  不過該上的課還是要上的,這毫無疑問,他們現在的本職畢竟都還是學生。詹姆和莉莉同為格蘭芬多的六年級學生,有幾節高級進修班的課是要一起上的,他們在活動室裡待到快上課的時候,一起離開校報社,前往共同的教室。

  不出意外,他們出來的時候,又在活動室的門口發現了一點新東西——幾截斷裂的骨頭,他們都嚇了一跳,仔細分辨一番後確定並不是人類的骨頭,不過臉色依然都很不好看。

  莉莉深深地呼吸,平復著劇烈跳動的心髒,她用力抿了下嘴唇,臉上的表情變得越發堅毅。詹姆將魔杖對准那些骨頭,念了句什麼咒語,骨頭們頓時消隱無蹤,莉莉抱著書,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你好像很擅長一些課本裡沒有的小魔咒。」她說,自從在暑假的那個夜晚裡並肩戰鬥過後,她發現自己變得能客觀地看到波特身上的一些優點了——當然,她也從沒有忽視過他的傲慢自大等等諸如此類的缺點,但當他不再對她毫無分寸地死纏爛打、忙於校報社的任務後也不會時時刻刻去找西弗……斯內普的麻煩之後,他頓時變得順眼多了。

  又或者她只是看到了這個人的更多面,人總是很復雜的,不會有哪個人天生就是照著自己方方面面的喜好長,莉莉覺得這也可以理解。

  「啊,我覺得我和我的朋友們都擅長。」詹姆說,沒有居功自誇,只是聳了聳肩,「我爸爸媽媽教了我一些,西裡斯肯定也得到了一些家學指導,不過他不喜歡提及……彼得的母親也是個知識淵博的女巫,鄧布利多校長還曾經考慮過聘請她作為我們黑魔法防御術課教師,最後好像沒能成型,他失望得要命。對付皮皮鬼這個咒語其實是萊姆斯發明的,他對這些小魔咒一直很有心得。」

  「萊姆斯他太低調了。」莉莉說,「明明很聰明也很溫和,我覺得他和伊萊有點像……不過他顯得稍微有點孤僻,我想他做的最引人注目的事就是和你跟布萊克成為朋友了。為什麼不把這些實用對付小魔咒都發到校報上呢?讓他的才華有一個展示機會。」

  詹姆咧嘴笑了,聳了聳肩。

  「我也覺得可以,不過萊姆斯總是不太自信,我會繼續再勸勸他。」他說,不自覺笑了一下,帶著點隱秘的得意,挑著眉說,「話說回來,他的才華也並沒有被埋沒,我想我們有個偉大的發明裡用到了他的奇思妙想,事實上,不光是他,還有我們其他人——」

  「什麼發明?」莉莉問,詹姆剛張開嘴,就猛地反應過來,立刻把嘴閉上。

  「嗯……一個小發明,實際上,也並沒有我說得那麼偉大。」他有點遲疑地說,視線左右亂飄,顯然並不擅長說謊,看起來心虛得要命。不能炫耀對他來說也很有一些憋屈,但他無疑守住了自己的某個底線,緊緊閉上了嘴,對這個話題閉口不談。

  「哦,別緊張,我不是一定要知道。」莉莉安撫地說,看著哪裡都不對勁的詹姆,心裡既覺得新鮮,又莫名的頗有一種別樣的感受。

  她還以為只要她想知道,波特完全不會有什麼事情瞞著她呢,沒想到原來還是有的。這讓莉莉在心中挑了下眉,不過她並沒有說出口。

  詹姆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看得出來,他立刻就顯得輕松多了。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我在說的時候就需要顧及一些別人的感受,畢竟我不確定他們是不是也想讓其他人知道。」他有點緊張地解釋了一句,看著莉莉,「……總之,我想說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或是吊胃口什麼的,伊萬斯。」

  我又沒說什麼。莉莉聳了聳肩,只說:「看來你是個不錯的朋友。」

  「我確實這麼覺得。」詹姆咧嘴笑著,有點不好意思地抬手撓了撓頭發,突然間變得有點期期艾艾,「我不知道我想的對不對,但是……我以為……在暑假那個晚上之後,我們也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了,伊萬斯?」

  莉莉站定腳步,轉過頭來,以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詹姆幾眼。詹姆緊張地站直了,看起來手腳都有點不知道往哪裡放。

  「或許吧。」她謹慎地說,「如果你不再做出什麼過分討人厭的舉動的話……」

  「我盡量。」詹姆認真而誠懇地說,淡褐色的瞳孔定定地望著她,一種很溫暖的顏色,「如果哪裡讓你覺得討厭的話,你可以告訴我,伊萬斯,我想我會試著去改的。」

  莉莉怔了怔,而後搖了搖頭。

  「沒有人應該為另一個人改變,我想。」她說,碧綠色的瞳孔也望著他。

  「但是我願意。」詹姆立刻說,不自覺地又開始撥弄他亂糟糟的頭發,「我想,一個人願意變得更好的話,也不會是什麼壞事?」

  莉莉看了他一會兒,轉回身,留下一句話,繼續向教室的方向走。

  詹姆愣在原地,這句話回蕩在他耳邊,讓他一時像是被下了個統統石化,完全忘了該有的動作。

  「那麼你可以叫我莉莉了,詹姆。」

  聖誕節假期來臨的時候,校報社的所有成員都沒有選擇留校,他們每個人都攜帶著數十份新鮮出爐的新一期校報,承擔著將它們分發到每一個需要的人手上的使命。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隨著以《預言家日報》為首的期刊的煽風點火,一些沒有實際接觸到校報的成年巫師感情天平發生了偏移,也開始覺得這群在學校裡還沒畢業的學生是在胡鬧。

  難道一份發行量全英國魔法界最大的報紙會在說謊嗎?當然不會,這要比一份校報可信多了。

  巫師們會有這樣的想法其實無可厚非,但絕不能放任這樣的觀點繼續傳播下去。他們這次印制了更多份的校報,並為這些校報想了諸多掩飾偽裝的方法。

  說起來,這還是學校的管理員費爾奇給他們的靈感——他們把校報假設成一個費爾奇禁止帶入校內的危險物品,怎麼把它成功送達學校,就變成了一個他們已經有所研究的問題,學生們在這方面的創造性思維總是天才得驚人。

  不過伊萊並沒有加入其中,這個聖誕節假期,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神秘人的勢力正在高年級的學生中間悄然擴散。」鳳凰社集會上,伊萊言簡意賅地介紹著情況,「六七年級中間尤其多。所有人都說霍格沃茨有鄧布利多在,是神秘人唯一無法染指的區域,這種說法傳得越廣,神秘人和食死徒就越會努力嘗試,如果有一杆旗幟矗立在那裡,那麼盡快折斷它,當然是個重挫敵方士氣的好辦法。」

  「可以想像。」埃德加揉了揉眉心,疲倦地說,「但是我們不知道神秘人的具體動向,沒法去預估他的行動,這就讓我們變得有點被動。」

  「是的,我想到了這種可能。」伊萊平靜地說,「所以我在新一期的校報上,刊登了一篇食死徒無法拒絕的報道。」

  其他鳳凰社成員們都看著他。

  「什麼報道?」阿拉斯托.穆迪用懷疑的聲音問。

  「我在鄧布利多教授的協助下,刊登了一份新的黑魔法防御術課教授招聘通知。」伊萊說,「這次的方法和之前有點不太一樣。」

  「什麼方法?」好幾個人一起問。

  伊萊抬眸,看了他們一眼。

  「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術教授招聘考核。」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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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現在擔任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術課教師的阿諾德.豪斯曼,是德姆斯特朗一位曾經的魔咒課教授,在格林德沃時期從德姆斯特朗辭職,來到英國定居。

  可以想見,他的年齡也已經很大了。這次臨危受命,應邀前來擔任霍格沃茨的教授,完全是看在鄧布利多的面子上,算是對他戰勝了格林德沃的一種支持與認同。

  但他的年齡顯然已經無法勝任繁重的教學工作,才教了半年課,就已經累得在講台上昏倒過一次,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接下來還有半年時間,等到學期結束的時候,毫無疑問要去聘請新教師。

  在往年,這個職位的邀約及認命,往往由學校的校長一手包辦,等到塵埃落定之後才會被報紙刊登出來。不過今年,在豪斯曼教授的身體狀況已然十分堪憂的基礎上,提前做准備顯然也並不是什麼讓人很難接受的事,這讓校報上刊登的信息變得合理。

  「這是一個陷阱?」穆迪敏銳地問,用探究的視線盯著伊萊看,「即便只能任教一年,霍格沃茨的教職對很多巫師來說也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這個選拔的規模不會小。但我不能理解的是,這個陷阱能用來做什麼?食死徒們不會蠢到來參加考核時就表明身份,威脅必須要錄取他的。」

  「你說得對,阿拉斯托。」伊萊說。他稍稍頷首,而後看向首座上笑眯眯的鄧布利多,語出驚人地道,「事實上,我和鄧布利多教授都認為,通過這場選拔,我們會選出一個優秀的、出色的、看起來完美無缺的、深受神秘人信賴的食死徒。將這樣的食死徒放在學校裡觀察一年,我想我們一定會有非常多的收獲。」

  屋子裡短暫地靜了一下,而後頓時陷入嘩然。

  「怎麼就能肯定選出來的一定是食死徒?」大家不安地左顧右盼,似乎期待著有誰能反駁這個觀點,而穆迪已經粗聲粗氣地發問,聲音裡充滿質疑,「而這個食死徒竟然真要要去學校教課?」

  「別緊張,阿拉斯托。」鄧布利多接過話來,溫和地說,一如既往地波瀾不驚,看起來對大家的疑問早有預料,「我想它確實稍微有點操作上的風險,不過從綜合方面考慮,應該還是值得的,或許大家可以聽聽一些問題的解答,更詳細地了解一下情況。」

  「有道理,鄧布利多。」埃德加說,同樣帶著疑問,「為什麼能確定最後選出來的人會是食死徒?食死徒當然不會在臉上寫名字,不然魔法部至少在確定要抓誰時能輕松很多。」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請大家不要低估神秘人的能量和決心。」鄧布利多嚴肅地說,「神秘人的風格看起來是用暴力征服,一往無前,不過實際上,他又是個非常謹慎的人,這從食死徒習慣用奪魂咒控制人有關系。比起殺戮,神秘人似乎更喜歡一切盡在掌控的感覺,我們不否認他的能力——如果他想做到,就一定會達成自己的目的,從他還在霍格沃茨上學的時候就是如此。」

  「這麼說,我們幾乎可以肯定,最後獲得這個教職的是一個食死徒了?」多卡斯.梅多斯向前探了探身,有點緊張地問。

  「我想不出意外的話,會是這樣。」鄧布利多謹慎地說,半月形鏡片下的藍眼睛光芒冷靜而銳利,「在伊萊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我也有很多遲疑。不過他說的一些方面也有道理——能把隱藏在暗處的人揪出一個放到眼前觀察,能得到的信息不會太少。不談別的可能,至少肯定會有能夠熬制復方湯劑的一些頭發、吐真劑提供的一些情報、以及一個人在言談舉止中,隱藏不住的自己的傾向,探究食死徒的想法是個不錯的議題,或許我們有必要一試。」

  「或許這樣做會有一些不人道。」伊萊平靜地說,「但是如果面對的是食死徒,那我認為這種不人道大概也是必要的,一定要說的話,為了更偉大的事業吧。」

  埃德加.博恩斯抬了下眉毛,普威特兄弟交換了個思索的眼神,阿拉斯托.穆迪用一種饒有興致的目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鄧布利多平靜地坐在另一邊,對這句話沒有任何反應。

  「你知道嗎?」穆迪在眾人的視線亂飛中開口,緊盯著伊萊的表情變化,問他,「你剛才說的這句話,差一點就和格林德沃的主張完全一致了——你覺得自己和他有什麼區別?讓格林德沃的宿敵都采納了你的看法。」

  伊萊黑色的眼睛看著他,作為一個成熟早慧的少年,他的眼神從來不能說是清澈見底,但穆迪在和他對視的時候,似乎確然從那雙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像一面鏡子,映出他看到的一切。

  「我沒有想從這份更偉大的事業裡得到什麼。」伊萊平靜地說,不閃不避地看著他,眸光沉靜,「道路與事業注定有偉大與渺小之分,無私者偉大,自私者渺小,為眾生者偉大,為自己者渺小,避免犧牲者偉大,促成犧牲者渺小,如果你問我,這就是我的回答。」

  穆迪隔著桌子,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你知道嗎?」他最終說,用一種評估的語氣打量著伊萊,「你還挺適合當個傲羅的——你有這個想法嗎?我聽他們說你的成績很好,那麼N.E.W.Ts證書想必不是問題……我們正缺人呢。」

  「招聘招到鳳凰社了,阿拉斯托?」埃德加不客氣地批判了穆迪的挖角行為,轉而十分肯定地道,「像這樣有腦子的人當然要來我們法律執行司,我們都知道,比好的法律誕生更為重要的就是,保證好的法律能夠被順利執行,我們非常需要一些更好的頭腦……」

  你好到哪裡去了?穆迪瞪他,埃德加回之以翻白眼。兩個魔法部的高級官員難得展現出幼稚的一面,大家都看得十分新鮮。

  「豪斯曼教授那邊也要留意。」他們笑著看了一會兒,鄧布利多才將話題拉了回來,嚴肅地提醒大家,「既然招聘消息已經發出去了,那就要開始提防有人想要豪斯曼教授「提前退休」,食死徒的老手段了,是不是?他們已經如法炮制了好幾個魔法部官員,好給他們騰出位置。」

  「是的,奪魂咒,真是要命。」埃德加嘆了口氣,皺著眉搖了搖頭,「真的是很難辦……一般的儀器都沒法檢測出來一個人是否中了奪魂咒,靠著問隱私問題的方法也防不住攝神取念,對家庭成員還好,在外面和工作地點遇到巫師根本沒法確認。霍格沃茨校報探討過的那個問題很好,為什麼我們不能隨意使用黑魔法——它確實會給每個人的生活帶來不可逆轉的混亂和悲劇。」

  「我倒是知道有一種東西能解除奪魂咒。」伊萊說,大家都錯愕地看著他,這讓他聳了聳肩。

  「事實上你們肯定也知道。」他說,「就是前往古靈閣地下金庫時要經過的瀑布,一切偽裝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我半年前剛去過,對那裡的情況記得還很清楚。」

  前去清點他父母留給他的遺產。在場的人同時想到這點,不約而同地靜了靜。

  只有伊萊好像什麼都沒察覺一般,自然地道:「我明白那道瀑布很特殊,上面有妖精的魔法,不過魔力實際上並不受現有魔咒束縛,我有兩個朋友都能自創一些實用的小魔咒,我想如果我們已經知道了它的效果,試圖總結出它的咒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如果你們也覺得似乎說得通,我接下去就開始進行研究,爭取盡快得出結果。」

  「你已經很忙了吧?」馬琳.麥金農關切地說,「你要辦校報,平常還要上課,如果忙不過來的話不要勉強,我們這些人也……」

  他的視線掃過眼前的鳳凰社成員們,短暫地卡了下殼,意識到大家要麼奇忙無比,要麼並沒有這個天賦能力,要他找一個能接手這項工作的人出來,他還真沒什麼頭緒。

  還沒等他想出什麼更好的答案,伊萊已經自然地搖了搖頭,朝他微笑了一下。

  「我沒關系,忙得過來。」他說,神情自然,語氣隨意地道,「事實上,能找到一個屬於我的位置,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我感到很高興,起碼這能夠證明,我還有一定能夠貢獻出來的價值。」

  今天是聖誕夜,鳳凰社的成員們抓緊下班時間,湊在一起開了個會,明確了一下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和任務。等到他們從不起眼的豬頭酒吧二樓出來的時候,街道上已經燈火通明,到處都是聖誕歡樂的氣息,仿佛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在歡慶佳節。

  「今年去我家過聖誕吧,伊萊?」伊萊走出去的時候,亞瑟快步趕上他,和他一起向前走,抓住他的胳膊,態度十分堅決,「你知道莫麗的手藝非常不錯,她也特別歡迎你一起去過節——」

  「多少有點突然了,亞瑟。」伊萊笑了,搖了搖頭,眉眼舒展,「你說得也太晚了,我當然已經有了過聖誕的安排——幫我向莫麗問好,還有比爾、查理和珀西——珀西三個月了,是不是?你們家現在已經特別熱鬧,改天我一定過去拜訪,關於解咒瀑布的研究我可能會有需要你幫助的地方。」

  「這麼說話就太見外了,你盡管來就是。」亞瑟毫不猶豫地說,但他隨即遲疑了一下,仔細地看著伊萊的表情,「真的有安排了?去哪兒?你女朋友家?」

  伊萊短暫地停頓,而後朝他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淺淺地微笑著。

  「就算是我的一個秘密吧。」他溫和地說,「別擔心,我都快要成年了,怎麼可能有事?別把我當一般的學生看待,亞瑟,聖誕快樂。」

  你當然不是一般的學生,大家都知道你有多優秀。亞瑟看著伊萊伸出魔杖,攔下騎士公共汽車,不由嘆了口氣。

  可是沒人說成熟的人就不需要關心,這並不是一件應該羞恥的事情啊。

  伊萊拒絕了亞瑟的邀請,還有麥金農夫婦的——他們今年夏天剛剛結婚,還沒有孩子,盛情邀請他一起去過聖誕。伊萊笑著婉拒,上了騎士公共汽車,面對售票員的詢問,怔了一會兒,一時間確然有些不知道何處是歸路的茫然。

  最後他還是說了自己家的地址,就算那裡已經沒有了等著他的家人……他也總是要回去的。

  一路顛簸,等到站在自家門前時,已經是三個多小時之後,聖誕夜馬上就要過去。伊萊連行李都沒提,就這麼孤身一人下了車,站在自家門口,看見自家房子的第一眼,就猛地愣了一下。

  裡面亮著燈。

  ……誰在裡面?伊萊愣了一會兒,心裡想到了答案,卻又有點不可置信,原本一片沉寂的心髒,突然猛地跳動起來。

  他站在原地,遲疑著,沒有進去。然而他不動彈,裡面的人卻有了反應——二樓透出光暈的窗戶被人打開,有人從裡面探身出來,低頭看他。

  伊萊仰起臉,定定地看了站在上面的人一會兒,視線專注,看得眼睛都有點發酸。

  「你怎麼在這兒?」他輕聲問,「聖誕節應該和家人一起過的。」

  「你終於回來了。」佩妮說。她大概等了很久,顯得有點疲倦,不過她看著他的眼神依然是明亮的,讓他整個人從身到心都仿佛被攝取住,只能盯著她看。

  「如果別人有人一起過聖誕,那麼你也應該有。」佩妮說,說完之後,自己先笑了起來,「是不是有點熟悉?盜用了你去學校接我回家那次的話,抱歉。」

  伊萊說不出話,他站在原地,怔怔地仰著臉,看著佩妮趴在窗台上,對他微笑著眨了眨眼。

  「因為你需要,所以我在這兒。」她說,「歡迎回家,聖誕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Sue、冰紅茶、新開夫人、K·K的地雷~


第68章

  在這個霍格沃茨六年級的冬季假期裡,他們不光一起度過了聖誕節,還有伊萊的生日——他的生日是在冬天,過了這個生日之後,就已經十七歲,正式成年了。

  盡管伊萊並沒有想要張羅的意思,不過巫師界的成年禮顯然是個重要的日子,大人們都替他記著。或許應該說,正因為他沒有了能幫他記著這件事的父母,所以好像大家越發覺得應該替他留意著,讓他不會覺得自己始終形單影只。

  在生日這天,十幾個鳳凰社成員,還有他的好幾個同學同時出現在史密斯家的客廳。伊萊毫無心理准備的照常起床下樓,被客廳裡擠成好幾團的這些人嚇了一跳。

  「你們怎麼在這裡?」他驚愕地問,在話說出口的時候看到了客廳裡的彩帶、氣球和各種裝飾,慢半拍地反應了過來,「啊……呃,謝謝你們,我是說,我感到非常驚喜。」

  他的視線看向身旁的佩妮,佩妮顯然不像他這麼全無准備,她活潑地朝他眨了眨眼,面帶笑容,拉著他向樓下走。

  「就等你了——生日快樂,伊萊,巫師界十七歲成年,真好——比我早了一步呢。」

  「快來,伊萊!」詹姆開心地朝他揮舞著手裡的彩帶,莉莉白他一眼,抓住彩帶的另一端,從他手中抽走,掛在了牆上。他不以為意,轉而朝伊萊揮舞手臂,「生日快樂,哥們——你生日真早,我羨慕死了!能毫無顧及地在校外使用魔法的感覺是不是爽呆了?急死我了,我還差兩個月呢!」

  伊萊當然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不過本來他對此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情緒——他原本的計劃是和佩妮一起去看場電影,然後在外面吃一頓晚餐。不過或許是受詹姆歡快情緒的影響,或許是看到了這些因為他而聚到一起,俱都面帶笑容的人,他的心情似乎也在迅速充盈著輕快的氣體,這讓他意識到,自己真的開始變得和其他人一樣快樂起來。

  「你提醒我了,不錯,確實很方便。」伊萊贊同地說,「而且以後我可以自己帶著人幻影移形了——這個咒語我好像已經掌握兩年了。」

  「我也已經會了。」莉莉輕快地表示,她的生日就在月底,因此也顯得興致勃勃,「不過那個時候我們已經開學了,不如你的生日這麼方便,大家能聚在一起……生日快樂,伊萊!」

  「人還沒到齊呢。」馬琳.麥金農輕快地說,「你知道的,我丈夫艾登、還有一些我們共同的朋友們,要下班之後才能過來,我們可以在他們到之後再慶祝一次,成年禮熱鬧些是正常的……啊,我看到你別了我和艾登合送的胸針,真高興你能喜歡它,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大家紛紛笑著附和。伊萊看著這些熟悉的臉龐,多卡斯,吉迪翁,費比安,馬琳,卡拉多克,莉莉,詹姆,西裡斯,萊姆斯,彼得,凱瑟琳,瓊,薩米……他在鳳凰社、校報社和霍格沃茨的朋友們都聚集在這裡,共同慶祝他的生日,這比早晨醒來在床腳發現的那堆禮物更讓人有真實感,讓人能真切地感覺到一種被在意關愛的溫度。

  伊萊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有想法,也很擅長表達的人,但在這樣的時刻,他卻只能說出謝謝,不斷地對每個人說謝謝。

  他明白自己此刻有一些失控,起碼語言系統大概就已經失靈了,而且變得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而最失控的一點就是,他對這些失控毫不在意,只想沉浸在此刻的開心裡。

  他們一起過了個熱熱鬧鬧的生日:詹姆他們四個聚集在一起,簡直就是全世界最能調皮搗蛋的四個人彙聚一堂。後面魔法部的人下班回來,場面沒有任何好轉,最令人驚訝的是鄧布利多也在這裡出現,而他令人震驚地穿了身鮮艷的橘黃色巫師袍,上面有紫色的糖果圖案——非常萬聖節的裝扮,當事人對此笑眯眯地表示,今年萬聖節在霍格沃茨沒能這麼穿,他一直覺得非常遺憾。

  連鄧布利多都如此放松了,其他人更是完全沒有顧及的地方。為此,伊萊不得不給自己的家設置了個隔音咒,確保裡面驚人的動靜不會讓鄰居產生疑問……托大家的福,他迅速地發現了能在校外自由使用魔法是多麼的方便。

  而他在這個過程中,終於十分驚訝地發現了,莉莉和詹姆竟然已經開始互稱姓名。他最近確實沒時間關注自己的朋友們,這可真是個重大進展。

  多少讓人有些吃驚了,在發現詹姆開始他蠢頭蠢腦的追求時,應該沒有人能意識到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伊萊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趕緊去找佩妮,拉她過來見見詹姆——或許本來沒這個必要,但如果他們在以後的許多個日子裡都會在對方家中吃晚餐的話,提前建立良好的關系就變得很有必要。

  他轉了下頭,卻沒有見到佩妮,這讓他怔了一下,立刻微微焦急地開始找起人來。

  這個屋子裡現在擠滿了巫師,可不像前些天那樣只有他們兩個人在,說實話,沒有平日裡安全——在經歷過那麼多事之後,他對佩妮的依賴感變重了,或許平時並不會表露出來,但在這種場合下,佩妮不見蹤影,他一整天心裡那種仿佛有氣泡上升的輕快感覺頓時消失不見,心完全提了起來。

  他微微焦慮地在客廳裡找了一會兒,一無所獲,立刻上樓去看。在樓上,他終於看見了佩妮,但她對面站著的人卻讓他怔了一下,在不遠處站定,沒有貿然過去。

  三樓的陽台上,佩妮和鄧布利多教授站在一起,兩人顯然正在交談,佩妮表情急切,鄧布利多的臉色則顯得很嚴肅。伊萊將魔杖對准自己,無聲地施了個強化感知魔咒,兩人交談的內容頓時清晰地傳入進他的耳朵裡。

  「我聽懂了你的意思和訴求,伊萬斯小姐。」鄧布利多聲音嚴肅地說,「但是我不能貿然答應你——這太危險了,我想伊萊也會這麼覺得。」

  「但是它有必要去做,不是嗎,鄧布利多教授?」佩妮聲音急切地說,伊萊已經有段時間沒聽過她這麼緊張的聲音了,她顯得不太自信,但是又非常堅決,「我也想過等到我大學畢業,從正規渠道進入政府,然後逐漸接觸到相關的工作……但是這太久遠了,戰爭總是在逼迫人迅速成長,不是嗎?我們現在就需要行動,我認為不光是巫師,麻瓜也是如此。」

  「但是你太年輕了,伊萬斯小姐。」鄧布利多耐心地說,聲音緩和,完全沒有輕視她的意味,他的語氣中透著十足尊重,「我們要在戰爭中保護孩子,這是我們的使命之一。」

  「伊萊加入鳳凰社的時候也沒成年!」佩妮著急地反駁,她頓了一下,而後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語氣變得結結巴巴。

  「對不起,我不是……我向您保證,伊萊並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鳳凰社,包括我……」她小心地道,用力呼吸了一下,謹慎地低聲開口,「但是我還是知道了——我假期時一直在伊萊旁邊,我知道都有什麼人來找他,就像丈夫的事情總是無法瞞過妻子……我沒有特意去偷聽,但我還是知道了。您發現了嗎,教授?巫師對麻瓜的輕視是方方面面的,他們會覺得一個麻瓜即便聽到了也沒有什麼關系……我想這也是我的優勢之一,一個不被人注意的麻瓜,我想我能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

  「但是作為與麻瓜界溝通的聯絡員,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鄧布利多長長地嘆息著,認真地和她講明道理,「你可能會面對攝神取念、一忘皆空、奪魂咒和阿瓦達索命咒,你沒有自保的能力,比其他承擔這項工作的巫師更加危險。」

  「但是這總要有人去做,我不覺得害怕。你們沒必要將很多信息告訴我,我只需要作為溝通的紐帶,能夠協調雙方的顧慮,找尋共同利益。」佩妮堅定地說,默默地攥緊了手,「而我和別的巫師不一樣,我是一個麻瓜,沒有那種作為巫師的、無法剝離的傲慢——對於麻瓜界來說,我才是自己人。這場戰爭既然是為了統治麻瓜界,那自始至終隱瞞麻瓜也是不應該的。在這場需要攜手對抗的戰爭裡,我的性命無足輕重,但連接雙方是一種必然。」

  「你的生命不可能無足輕重。」鄧布利多溫和地說,「至少在那邊的伊萊看來,或許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比你能好好活著更加重要了。」

  佩妮怔了一下,而後猛地回頭,向伊萊的方向看來。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眸光搖晃了一下,重回堅定。

  「……伊萊。」她看著他走近,嘆息般地低語,眸光如水地望著他。

  伊萊來到她面前,短暫的沉默後,緩緩舉起了自己的魔杖。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你忘了這一切的話,會不會更好一些。」伊萊喃喃地說,他注視著佩妮,看起來真的在思考。

  佩妮頓了頓,並沒有反駁他的想法。

  「或許是吧。」她笑著嘆了口氣,聳了聳肩,「起碼會更安全些,是不是?即便那個神秘人真的統治了魔法界,開始肆意殘害麻瓜,而我也被牽連其中,無辜送命,那我也不會覺得不甘或是憤怒,因為我不了解原來幕後還有黑手,有時候無知本身就是一種幸福。」

  伊萊沒說話,佩妮頓了頓,看著他,彎起唇角。

  「但是如果你願意給我一個選擇的機會。」她說,眼中泛起濕潤的水光,含著淚朝他微笑,「我的答案是,我不願意——我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伊萊,我的答案是值得。」

  長久的沉默後,伊萊放下魔杖,抱住了她。

  「我們都不會死的。」他深深呼吸,聲音堅定地說,「抗爭的力量越強,勝利的希望就越大。我會研制出各種防御手段,讓所有人都能沒有後顧之憂地戰鬥……我們都會好好活著,一同穿過黑暗,迎接曙光,總會有那麼一天。」

  這並不是一句誓言,但在這一刻,他們緊緊相擁,心中都因相信而充滿力量。

  六年級的下半學期,黑魔法防御術課教師招聘熱火朝天,吸引了超過三十位巫師競聘;豪斯曼教授狀況不斷,先是病情惡化,而後在課堂上意外受傷,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個月。

  他艱難地撐到了學期末,最後的考試和批改試卷已經完全沒法自己進行,只能由其他同事幫忙。不過幸運的是,在經歷了激烈的角逐之後,霍格沃茨的下一任黑魔法防御術教授也終於塵埃落定,最終的人選讓所有鳳凰社成員都沉默,他們不敢相信這個人會是食死徒,已經吵了好幾次。

  「別人我都可能有所懷疑,但這個人……」埃德加.博恩斯艱難地掙扎了很久,還是用力搖了搖頭,「我不能相信——他怎麼可能會是食死徒?!一定是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別急著下這個結論,埃德加。」阿拉斯托.穆迪沉著臉說,「一切皆有可能,每個巫師都不值得信任,這不就是我們現在的這個時代嗎?或許是奪魂咒,或許是我們都看走了眼,一切皆有可能,我們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提高警惕。」

  他們的視線都看向鄧布利多——作為霍格沃茨的現任校長,他顯然最有發言權。

  「我也不願相信。」鄧布利多嚴肅地說,藍色的眼睛明亮而沉著,「或許我可以先試著確認一下。」

  「那麼,我能否提一個比較冒昧的要求呢?」霍格沃茨的校長辦公室,阿不思.鄧布利多看著眼前的年輕人,溫和地問。

  「您盡管說,校長。」因傷轉崗的前魔法部傲羅、穆迪曾經的好搭檔、梅林三級功勛獎章獲得者勞倫特.菲利普立刻點頭,顯得非常誠懇。

  「能不能讓我看一看你的左臂?」鄧布利多問他,「你知道,非常時期,安全起見。」

  勞倫特.菲利普笑了,沒有任何猶豫地拉起了左胳膊的袖子。

  「當然,校長。」他毫不猶豫,輕松地說。

  左胳膊干干淨淨,全無半點異常。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鄭朝言、田下有心、鏡裡、文山粗葉木、新開夫人、過激川吹.、阿斯蒂芬的地雷,秋意濃.的地雷×2~


第69章

  對於勞倫特.菲利普的任教,霍格沃茨的七年級學生們大多給予了友善的關注。比起上個學年狀況不斷的豪斯曼教授,這名因傷退役的前傲羅看起來似乎更加靠譜一些,對於他們通過N.E.W.Ts考試似乎能起到一些很實用的幫助,這讓每個在學業上有所展望的學生都心存希望。

  其中還有一些學生給予了更熱烈的歡迎——詹姆異常積極地早早衝進黑魔法防御術課堂,給自己和所有朋友都興奮地占了第一排的位置,這可讓他的朋友們多多少少有點不適應。

  「吃錯什麼藥了,詹姆?」西裡斯調侃地問,把課本和書包隨手扔在桌子上,自己在詹姆旁邊坐下,挑著眉看他,「你竟然比莉莉還積極,我以為她是我們中間唯一的書呆子呢。」

  話音剛落,他就被莉莉用黑魔法防御術課本拍中了頭,不由嘶了口氣。莉莉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把書從他腦袋上挪開——經過和詹姆之間的關系緩和,加之六年級一整年在校報社的相處,她現在和西裡斯也算是能夠互相稱呼名字的朋友了。

  「我認為有腦子的人都不會對一名未來的女傲羅出言不遜。」莉莉板著臉警告他,神氣地揚起脖子,在伊萊身邊坐下,和詹姆隔著萊姆斯.盧平。詹姆轉過頭來,眼巴巴地看她一眼,不過對她選擇的位置沒做什麼評價,只有點失望地趴在桌子上,頭轉向這邊看她。

  看什麼看。莉莉遷怒地白他一眼,用食指虛空點點他,又將手指向旁邊揮揮,像在攆一只向她靠近的動物。詹姆掙扎兩秒,聽話地默默將頭轉向了另一邊,背影看起來垂頭喪氣,後腦勺都顯得有點蔫頭蔫腦。

  總是搞這些小把戲。莉莉施施然收回視線,唇角無意識地彎了起來。

  另一邊,西裡斯饒有興致地看著詹姆趴在桌子上,轉了個頭面向他,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摸了摸下巴,朝詹姆挑起一邊眉毛。

  「我們兩個誰的阿尼瑪格斯形態是狗來著,哥們?」他取笑地悄聲說,而後不出意外地得到了詹姆的一腳,在桌子底下當仁不讓地踢回去,兩人的腳很快激烈地戰鬥在了一起。

  真難相信他們兩個已經是十七歲的成年人了。萊姆斯暗自搖了搖頭,轉頭看向另一邊,莉莉已經翻開了書,認真地看著第一個章節的內容,伊萊的書同樣也已經攤開了,但他的視線並沒有落在書本上,而是定定地看著講台,若有所思。

  講台?萊姆斯轉頭看了一眼,上面當然一無所有。他疑惑地凝視了幾秒,而後忽然若有所悟,朝伊萊的方向探了探身。

  「在想新來的菲利普教授嗎,伊萊?」他輕聲問。

  莉莉頗感興趣地從書裡抬起頭,伊萊收回視線,看向他,短暫的思索過後,點了點頭。

  「從三十位男女巫師當中脫穎而出的佼佼者。」他說,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的態度,語調平平,仿佛只是在陳述事實,「菲利普教授從傲羅指揮部傷退之後,一直在魔法部的法律執行司工作,有傳言說他再做個十年左右,很有可能會進威森加摩,事業看起來也算順風順水。我在想,霍格沃茨的教職原來有這麼大的吸引力,能讓一位前途光明的魔法部官員辭職來教課……尤其是這門出了名費老師的課,過去的好些年都表明了,沒有任何一位教授能在這門課上任教超過一年。」

  萊姆斯怔了怔,仔細地思索片刻,才又一次開口。

  「或許的確是很具有吸引力的。」他說,言辭之中帶著他一貫的謹慎,「也可能覺得,過來任教一年是種新奇的體驗,不會太過耽誤原本的工作,而且來避避風頭是種不錯的選擇?我們都知道,現在外面越來越危險,而霍格沃茨現在是大家公認的最安全的地方,這裡畢竟有鄧布利多校長。」

  「怎麼可能是這種原因!」詹姆不知道何時挺直了和西裡斯的小型戰鬥,震驚地插話進來,錯愕地瞪著他們,仿佛他們在信誓旦旦地說新來的教授是一頭巨怪。

  「那可是勞倫特.菲利普!」他叫道,不敢置信地搖著頭,「這個年代最有名氣的傲羅之一!正義的使者,阿拉斯托.穆迪的好搭檔,梅林三級勛章持有者!他全家都慘遭食死徒的殺害,包括他的母親、哥哥、妹妹、妻子和十歲的女兒……也正是因為家人的遇害,讓他心神恍惚,才會在接下來與食死徒的戰鬥中落了下風,失去了右胳膊。雖然不能繼續戰鬥在第一線,但他依然活躍在魔法,幾乎是我聽過的最勇敢的人之一——他是個英雄!不可能為了躲避危險而來這裡教課!我還挺崇拜他的!」

  「我不知道這些,詹姆,抱歉。」萊姆斯立刻說,為自己的胡亂猜測感到十分愧疚。詹姆擺了擺手,並不介意,不過依然跟他們強調了幾句,面露向往。

  「說真的,我認為他會是個很好的教授——莉莉,西裡斯,我們既然已經決定畢業就去當傲羅了,那勞倫特.菲利普應該能給我們很多幫助!他曾經是一個那麼優秀的傲羅!」

  他的一番話,頓時讓這些格蘭芬多們恍然大悟,而後積極性迅速被調動了上來。等到勞倫特.菲利普走進教室的時候,凝視著他的眼神不少都顯得很熱切——當然,也有一些看起來充滿敵意,斯萊特林的學生們姍姍來遲,在他走進教室後才踩著鈴聲進來。他們的表情上寫著不以為然和滿不在乎,西弗勒斯.斯內普走在他們中間,目不斜視地來到教室最後排。除了伊萊朝他稍稍頷首算作招呼,其他格蘭芬多們同樣對他們視而不見,互相把對方當成空氣。

  勞倫特.菲利普對這些孩子的暗潮洶湧不以為意,他站在講台上,褐色的眼睛掃視過這些七年級的學生,點名時對每個人都仔細地看了一眼,在點到伊萊的時候,他們的視線短暫交彙,伊萊面色平靜,勞倫特.菲利普的唇角則輕輕一彎。

  「把書收起來。」勞倫特合上點名冊,平靜地說,「黑魔法防御術不是一門看書就能掌握的知識,我不知道你們過去的六年都在學些什麼,但既然鄧布利多將這份教職交給了我,那麼我認為自己有使命讓你們了解,在一年後你們畢業時,將要面對什麼——神秘人,食死徒,和他們的黑魔法。如果你們沒有選擇站到那一邊,那麼你們就要做好自己和家人迎接黑魔法的准備。皮肉切割,靈魂汲取,黑暗生物,不可饒恕魔咒……希望你們真的有活著逃出生天的本事,祝你們好運。」

  在他之前,沒有一位教授曾經這樣清晰明確地告訴他們這些。他們是大人眼中的孩子,是還沒畢業的學生。但坐在這裡的人都已經過了十七歲成年禮,正是認為自己有資格、有義務了解外面世界的時候。勞倫特.菲利普為他們打開了這樣一扇大門,他們感覺自己緊張得喘不過氣,同時又不自覺挺直了腰背,感到自己正在被當作一個成年巫師來對待,包括那些斯萊特林們也是如此。

  這是一堂讓他們極其難忘的課程:勞倫特.菲利普向他們展示了許許多多的黑魔法,有一些是在老鼠身上試的,也有一些直接施展在了學生身上。

  詹姆自告奮勇地舉手要求當試驗者,而後他的胳膊頃刻間就與自己的身體分離,剎那間血流如注。勞倫特將魔杖無聲地對准他一指,又將他的胳膊接上,平靜地說:「這就是讓我永遠失去了右胳膊的那個咒語,現在你也體驗過了,希望你沒有害怕得以後沒法再用這條胳膊施展魔法。」

  詹姆的臉色依然蒼白,臉上疼痛的冷汗猶在,但他咬著牙站直了身。

  「絕對不會。」他嘶聲說,努力露出堅強的表情,「我會……一直……勇敢下去。」

  好,下一個。勞倫特.菲利普朝他頷首,拿著魔杖的左胳膊又抬了起來,轉而指向另一個人,伊萊坐在座位上冷眼旁觀,突然舉起了手。

  「抱歉,教授。」他說,「請問這個黑魔法的反咒是什麼?您的兩次施法使用的都是無聲施咒,但我們如果真的遇到了這個咒語,那麼能夠掌握反咒,總歸可以相對降低一些危險。」

  勞倫特.菲利普褐色的瞳孔凝視著他,朝他彬彬有禮地微微一笑。

  「我不會告訴你們。」他平靜地說,「掌握黑魔法就有被濫用的風險,這不在我的教綱範圍之內,學校不會允許我教這些。不過如果你們有興趣,我可以在私底下組織一個小型的聚會,教授一些在課堂上沒法教的東西,感興趣的人可以報名參加……如果在座中有誰想要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更強大的力量。伊萊無聲地眯了下眼,定定地看著勞倫特。勞倫特也正平靜地看著他,對他露出禮貌而冷冰冰的笑容。

  他是在散播恐懼,誘導學生選擇一條模糊道德邊限的追逐力量之路,路的終點就是食死徒,伊萊在這一刻,徹底確定了神秘人將他安排進來的目的。

  現有的食死徒不夠滿足他的胃口,他需要更多新的信徒。

  盡管伊萊認為,自己已經完全看穿了神秘人和勞倫特的目的,但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他當然無法站出來公開指正,尤其鄧布利多已經事先查驗過,勞倫特的左胳膊上並沒有黑魔標記。

  像他這樣看出勞倫特目的的人畢竟不多,或者說,幾乎沒有——七年級學生們在經歷了最開始的恐慌之後,都對他所描述的那種「更強大的力量」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們渴望能夠學到更多東西,渴望自己能在畢業後迅速投身戰爭,而後在裡面出人頭地……無論是格蘭芬多還是斯萊特林都這麼想,這無關學院,是種在混亂的戰爭中保全自身的美好願望。

  莉莉、詹姆、西裡斯同樣也是如此,萊姆斯盡管清楚自己絕不可能得到一份像傲羅這樣的正式工作,但依然並不排斥讓自己變得更強。他們的第一次聚會在本學期的第二個霍格莫德周末,在幾節課的宣傳過後,幾乎所有選修了黑魔法防御課程的七年級學生都參與其中。

  甚至還有更多,因為每個參與者都身披兜帽,將自己的臉遮住,這是菲利普教授的要求,他說這是為了每個參與者的安全著想。

  互相不知道身份,食死徒同款裝束。伊萊拉低了自己的兜帽,沒和朋友們一起,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混入其中,站在霍格莫德集會房間的角落裡,無聲地觀察四周。

  集會正式開始的時候,勞倫特.菲利普出現在房間正中,幾乎在見到他的同時,伊萊的心裡就猛地空白了一瞬,而後本能比意識更快一步,撐起了自己的大腦封閉術。

  這種讓人如墜深淵的冰冷氣息,他曾經直面過,比這裡的任何人都更直接地意識到。

  站在這裡的靈魂已經不是勞倫特.菲利普。

  而是伏地魔本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姜茶的地雷,秋意濃.的地雷×3,月闕也的手榴彈~

  黑魔法防御術課的新教授不是最初更新版本的那個人!有所調整,朋友們自行腦內更新一下


第70章

  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發出警報,伊萊感到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像是被灌入了徹骨的冰水,僵硬得幾乎不能動彈。

  伏地魔再一次站在他的面前——而這些戴著兜帽的學生們毫無所覺。他們緊張而興奮地恭敬站在下面,看上去和食死徒已經完全沒什麼兩樣。

  在伊萊兩次直面伏地魔的經歷中,第一次經歷留給他的是全然的恐懼,以及想要迅速逃離、敬而遠之的忌憚;而第二次經歷,帶給他的是憤怒的反抗之心,即便面對的是一個極度可怕的黑巫師,但一個人如果已經失去得夠多,那種沒有留戀的將生死置之度外,能讓最膽小的人都變得堅強起來。

  而現在,再次直面伏地魔,感覺似乎又有些不一樣。他站在角落裡,冷眼旁觀,運用自己了解的知識與敏銳的觀察力仔細分辨,確認站在這裡的人,既是伏地魔,也是勞倫特.菲利普教授。

  不是奪魂咒,也不是復方湯劑,他們本該是不相干的兩個人,只有在其中一個心甘情願奉獻自己、將身心都為另一個人打開的時候,才能出現融合性這麼強的附身效果。

  一位功勛卓著的前傲羅,與食死徒有著血海深仇的魔法部官員。盡管伊萊之前就確信這次的新教授一定是伏地魔的爪牙,此時依然感到心裡發沉,覺得這個結果實在太過冷酷。

  他是因為什麼走到這步的呢。伊萊無聲垂眸,心上像是壓著一塊石頭,重得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勞倫特.菲利普……或者說伏地魔,將學生們聚集到校外,顯然不可能像斯拉格霍恩教授那樣,只是把他們聚起來進行交際。但就像伊萊和鄧布利多教授猜測的那樣,他也並沒有直接對學生們造成傷害——霍格莫德離霍格沃茨並不遠,在霍格莫德日裡,教授們也會從學校裡過來,在三把掃帚酒吧裡喝上一杯。在伏地魔不知道的地方,豬頭酒吧還是鳳凰社的秘密據點之一,有可以支援的巫師,這次集會其實比想像中來得要安全一些。

  而事實上,伏地魔也並不是一個只會使用暴力的人——他手底下的食死徒倒大多暴虐成性,四肢發達,至於他本人,即便是鄧布利多也承認,只要他想,他就會是一個很好的演說家,能夠煽動起人心底的情緒,對他們造成潛移默化的影響。

  他親自來給學生們上的這節課就是這樣。以讓學生們接觸到更多黑魔法為名,向學生們展示禁忌的黑魔法,彰顯自己的強大。他以自己高超強大的魔法造詣,將學生們對於強大黑魔法的畏懼轉化成向往,惶恐轉化成崇拜,引導著他們從抗拒黑魔法,轉變成只有強大的巫師才能使用黑魔法,只要自認強大,就可以凌駕在法律和規則之上……

  他通過一次次的課外集會,強化著學生們對這種想法的認同程度。他還在每個年級設立了總領的聯絡負責人:五年級的小巴蒂.克勞奇,六年級的雷古勒斯.布萊克,以及七年級的……

  詹姆.波特。

  伊萊對伏地魔的這個選擇感到非常意外,但看到詹姆的反應,又覺得有了幾分理解。詹姆對於自己能得到這種重任,顯得異常高興,他盡心盡力地組織著七年級的學生參加每一次集會,將每一個學生都通知到位,誠懇地和他們說著勞倫特.菲利普有多好,打消著所有遲疑者的顧慮。

  「那是一個英雄!」他認真地對每一個人這麼說,對他認可的人交付全部信任,「我明白課程看起來有點危險——不過我們畢業後面臨的事情就是危險的,不是嗎?」

  隨著一次次集會的進行,霍格沃茨的高年級學生們漸漸有了共同的秘密。他們在私底下談論著每次集會見識到的強大魔法,震撼於神秘人與食死徒掌握魔法的強大。他們的心理在悄然發生著變化:從對外面的世界持有樂觀態度,認為正義終將戰勝邪惡,到認為到黑巫師方所擁有的種種殺傷性魔咒,用學校裡學到的魔法對付他們毫無辦法。

  一種消極的情緒漸漸在他們心中形成了:當你面對的是幾乎不可能戰勝的敵人,那為什麼還要做無謂的嘗試呢?他們是珍貴的巫師……明哲保身顯然是更好的辦法,保存實力,守護家人,留存希望的火種,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後再做打算——哪裡都好,如果不想卷進紛爭,那麼最好離開這裡。

  1978年的春天,復活節假期之後,他們在霍格沃茨上學的最後一個學年,又一次霍格莫德的黑魔法防御術課外集會上,勞倫特.菲利普站在台上,學生們抬頭仰望著他。

  這位帶他們見識了很多世面的教授每每到校外集會時,看起來都比學校中更加有魅力。強大的巫師總是充滿魅力的,他展現了自己的強大,於是魅力的光環籠罩了他,學生們都覺得這很合理。

  他們面露崇拜地看著台上的教授,菲利普教授慈愛地俯視他們,如同在看著自己的擁躉、追隨者,抑或是子民。

  「你們中的有些人,很快就要畢業了。」他慢條斯理地說,朝他們微笑著,從容不迫,侃侃而談,帶著仿佛與生俱來的強大自信,吸引著學生們的注意力,「N.E.W.Ts考試臨近,到了該選擇今後人生道路的時候了。你們有的人可能會進入魔法部,或是成為報社記者,擁有一份體面的工作,看似成為了別人眼中的成功者……但是戰爭一天沒有結束,魔法界就一天不會得到安寧。每個人的生活都會受到影響,是的,我認為你們在場的每個人都無法幸免。」

  「那我們應該怎麼辦,教授?」有七年級學生害怕地問,聲音急切,惶恐而信任地看著他,像是將自己的教授當做是救命稻草。

  「或許只有神秘人能決定戰爭的走向,很遺憾,我似乎並沒有改變全局的能力。」勞倫特.菲利普慢條斯理地說,唇角帶著淡淡的微笑,輕聲細語地說話,不緊不慢,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

  「但是你們這一個兩個人的命運,我似乎還能夠掌握,並進行改變。」他說,底下的學生們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了,在這大半年見識到了神秘人的恐怖之後,保護自身就成了最重要的事。

  「你們可以為我做事。」勞倫特.菲利普語帶慷慨地抬高聲音,他的眼睛似乎閃過了一道紅光,「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入我的眼,站在這裡的已經不足十個人,你們都是我在霍格沃茨精心考察過的,最有天分和能力的學生——你們都有這個榮幸為我工作,孩子們,沒有危險,只需要深入地研究魔法,並在適當的時候說服反對者。這並不難,是不是?我們在做一項偉大的工作。」

  學生們面面相覷,大家已經一起參加了將近一個學年的課外聚會了,兜帽早已經摘下,沒有什麼偽裝的必要。大家互相打量,心裡贊同著菲利普教授的觀點:的確,現在還留在這裡的,都是一些出名的人物,受到邀請本身就是一種榮耀。

  「為什麼我們要說服反對者,教授?」詹姆突然問,他一直是勞倫特.菲利普的崇拜者,但是現在,他疑惑地皺起了眉,感到有些無法理解,「如果是做研究的話,我們不是自己研究自己的就好了嗎?反對者保留觀點似乎也沒什麼問題,沒有哪種觀點是需要人人都同意的。」

  勞倫特.菲利普的眼睛稍稍眯起,他看了詹姆一眼,詹姆肉眼可見地打了個寒顫,不自在地稍稍挪動腳步,幾乎覺得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被這一眼看穿。

  「我注意到,你也一直希望別人都認同你的觀點,不是嗎,詹姆.波特先生?」勞倫特.菲利普笑了起來,詹姆怔了怔,隨著他的話,想起了自己在學校裡被人簇擁的種種畫面,還有被莉莉不認同的那些時刻……說真的,那種滋味是很難受的,現在這個認同他的莉莉要好得多。

  但是莉莉能夠認同他,並不是因為她改變了……而是他在改變。

  「……但是我覺得,強迫別人改變是不應該的,教授。」他艱難地說,自己也沒太想好,並且也從來沒有這麼反駁過他崇拜的這位前傲羅,臉上的表情不自在極了,「如果你做得對,那麼別人自然會漸漸理解你;而如果你做得不對,那麼你在意識到之後,就要自己去改。我過去也做了很多蠢事……我把它改正了,我認為這樣才是對的。」

  「是的,教授。」莉莉在一旁開口,她皺著眉,顯得很猶豫,但還是看向台上的教授,勇敢地說,「我也不想去強迫別人同意我,如果他做得對,那麼他自然會向我的觀點靠近,我認為我只要做好自己想做的事就可以了,不需要去強迫別人。我畢業後想當一個傲羅,沒辦法為您工作,我很抱歉,但是我認為您的想法好像有一點太理想主義了。」

  勞倫特.菲利普收起笑容,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學生們都感到一股陰冷的氣息襲上了後背,這讓幾乎所有人都打了個哆嗦。

  「愚蠢的想法。」他冷冷地說,「孩子們,你們應該更識時務一些,放棄自己愚蠢的念頭,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著想。」

  學生們還沒來得及說話,門突然被人從外面一腳踢開。

  「家人全部犧牲在食死徒手裡的金牌傲羅勞倫特.菲利普不應該這麼說。」伊萊站在門口,收回踢出去的腳,將魔杖對准了台上的勞倫特.菲利普,平靜地說,「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貪生怕死了,教授?又或者我該稱呼你——神秘人?」

  在他身後,阿拉斯托.穆迪和一眾傲羅,以及阿不思.鄧布利多,都站在門口,抽出了自己的魔杖,面色嚴肅。

  「傲羅不會那麼說!」穆迪厲聲道,他的表情扭曲了,「從勞倫特身體裡滾出來,懦夫!你怎麼敢——侮辱一個戰鬥到最後一刻的英雄?!」

  勞倫特.菲利普轉頭看著他們,面色平靜。他眼睛裡的紅光完全消失了,看著他們,微笑起來。

  「別這麼對我,阿拉斯托。」他微笑著,平靜地抬起自己的木頭右臂,和穆迪打了個招呼,褐色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感情,目光掃視過穆迪身後的傲羅,他曾經的同事們。

  他說:「你們還要害我到什麼時候,嗯?我的家人都死去了還不夠,一定要我將自己的命也賠上嗎?我選擇了正義,所以我得到了什麼?用我親人的命作為我選擇錯誤的懲罰,這些難道還不夠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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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在勞倫特.菲利普的話音落下後,穆迪的呼吸迅速變得粗重急促。他難以忍受地衝向勞倫特——被他的同事們死命攔下,他狂怒地用力掙扎著,將魔杖指向好整以暇看著他的勞倫特。

  「你以為你在說什麼?!嗯?!」穆迪咆哮著,「是誰殺害了你的親人?是誰在你失去胳膊後力薦你轉崗繼續留在部裡?你現在又是在為誰賣命?!你做夢的時候會不會夢到你的母親和哥哥妹妹?你的妻子和十歲的女兒?你背叛了支持著你的所有人!你怎麼敢?!」

  勞倫特.史密斯無動於衷地看著他,表情平靜。

  「讓我想想。」他說,微微偏頭,露出個思考的表情,唇角帶著些微笑意,「殺害了我親人的是布蘭特.多德和諾亞.沃特斯,我知道是誰,我的妹妹是最後一個被殺死的,她在死前的最後一點時間裡給我留下了信息。那個時候傲羅還不能對食死徒使用不可饒恕咒,我對自己被滅門的情況難以接受,我有力量,可以靠著自己的能力親手復仇……然後我得到了什麼呢?一個沉浸在家人被殺害的慘案裡,不能用黑魔法的傲羅,對食死徒使用了一個鑽心剜骨,然後就被調離了傲羅崗位。」

  穆迪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他臉頰上的肌肉痙攣般地抽動著。

  「調崗是因為你失去了施法慣用手,勞倫特.菲利普。」他嘶聲說,死死地盯著勞倫特看,「不是因為使用不可饒恕咒——當時確實是有一些批判的聲音,但傲羅指揮部的每個人都在為你辯護!在力保你不受處分!那之後我們一直在推動這件事,現在傲羅也可以在執行任務時使用不可饒恕咒了!我們在碰到問題的時候,應該去解決他,而不是可恥地投靠那個給你造成傷害的施暴者!」

  「太遲了。」勞倫特漠然地說,「我還記得當時報紙上怎麼說我,一個失去了右臂和魔杖的傲羅,因為自己的弱小而受傷,連累親人和同事傷亡,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在魔法部換了個部門養老,滅門仇人逍遙法外——他們說錯了,阿拉斯托,我已經為自己報仇了。就在那件事發生的三個月後,我離開聖芒戈,還沒回魔法部被分去整理文件的時候。我殺了他們,布蘭特.多德和諾亞.沃特斯,用阿瓦達索命咒。你知道嗎,阿拉斯托?人一旦解除對自己道德上的束縛,就會比自己想像得強大很多。你還沒對人使用過阿瓦達索命咒,是不是?其實很簡單,收割仇人的生命也很有快感。」

  穆迪的臉色僵硬了,他的魔杖依然指著勞倫特,瞳孔不斷緊縮。

  「你把自己變成了和食死徒一樣的人。」他咬著牙說,情緒卻漸漸冷靜下來,像是被兜頭澆上了冷水,面對著自己昔日的老搭檔,帶著種知道結局無法挽回的悲哀。

  他說:「人應該有底線,否則就會變成畜牲。法律會懲罰那些做錯了事的人,沒人有決定別人生死的權利——並不是擁有力量就能成為上帝。」

  勞倫特滿不在乎地笑了一下,也抽出了魔杖。

  「要抓我回去,是不是?」他慢條斯理地問,「那就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阿拉斯托,我不希望你倒在這裡,但你也只是個□□凡胎的普通人,會在戰鬥中失去眼睛和腿。我已經厭倦這種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感覺了……來看看吧,體會一下我新學會的幾招。我對神秘人的宏大抱負沒興趣,不過他可真是個有本事的人。」

  勞倫特.菲利普揮動魔杖,房間裡平地生起一圈颶風。

  這風的吸引力極強,卷動起房間裡的木板和桌椅,讓屋裡學生和門口的傲羅們都沒法站穩。天花板和四周的木制牆壁被颶風頂開,木屑四散飛濺,黑色的煙氣逐漸將奔湧亂躥的風染成墨一般的顏色。一些帶著兜帽的身影在風中顯現了,他們揮動魔杖,紅光與綠光交錯,無差別地向四周掃射。

  傲羅們拿起魔杖反擊,學生們則大多被眼前的事情震驚到失語,他們也抽出了魔杖,但無法應對這樣的局面,遲疑著,不知道自己的魔杖該指向誰。

  失去了牆壁和天花板的阻擋,屋子裡的戰鬥很快擴散到屋外。霍格莫德街道上,更多無辜的人被卷了進來,鄧布利多揮動魔杖,在加入戰鬥的同時,給傻站在屋子裡的學生們籠罩上一道屏障。

  「待在裡面是相對安全的。」時間緊迫,他言簡意賅地說,「看到綠色的光就躲開。」

  伊萊沒再繼續關注他們,他同樣加入了戰鬥——這不是他第一次參加戰鬥了,自從成年之後,但凡他在學校外面,一直都是和鳳凰社的成員們一起行動的。雖然他還沒有畢業,但他的魔咒掌握水平和戰鬥天賦都不錯,能在任何地方盡到自己的一份力量,現在到處都在缺人。

  鄧布利多是個出色的巫師,但當一方在肆無忌憚地破壞,而另一方需要保護在場的其他人時,他也會變得很忙。伊萊沒用人安排,他徑直找上了自己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勞倫特.菲利普,他現在正和穆迪以及另外一個傲羅戰鬥在一起,伊萊的加入緩解了壓力,讓他們兩個都變得能稍微喘一口氣。

  不過伊萊並不完全是來參與戰鬥的,他在施展魔咒的同時,對著勞倫特.菲利普開口。

  「我不明白,教授。」他說,閃身躲過一道黑色無光的濃煙,看著勞倫特,以在場的其他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高聲提問,「為什麼像你這樣的人也要站到神秘人那邊——你還記得自己作為一名傲羅時的使命嗎?作為一個有力量的人,去保護更多弱小者不受傷害!我有一個朋友一直很崇拜你,他覺得你是個真正的英雄!」

  「當個英雄有什麼好?」勞倫特穿過四處亂躥的黑風望著他,面色冷峻,「伊萊.史密斯,你選擇了成為一個英雄,很偉大,令人佩服。我曾經也是這樣的人,拿著份不高的薪水,做著自認為高尚的一切。這樣的生活帶給了我什麼?除了你父母的逝去,又帶給了你什麼?你知道嗎?如果你更早地認清形勢的差距,站在更強大的那一邊,他們本來都不會死,你的那份感動自我的犧牲精神沒有感動任何人,沒有人會感謝你,正是你們的抗爭,讓一切都沒法早早結束。」

  「做人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穆迪無法接受地咆哮起來,魔杖像劍一樣用力向前平砍,「閉上你的嘴,勞倫特!你現在的樣子讓我覺得惡心!」

  伊萊的臉色微微蒼白,但他用比剛才更大的聲音,將自己的回答喊了出去。

  「因為我接受過教育,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知道什麼是對的!」他說,一邊和穆迪一起向前迫近,一邊眸光灼灼,堅定地將聲音傳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裡,「侵略者挑起戰爭的借口再冠冕堂皇,出發點也絕不高尚,責怪別人負隅頑抗的人揮動著鐮刀,對追隨者的生命也毫不珍惜!他叫你們來到這裡,為他辦事,替他送死,而他自己甚至不敢站在鄧布利多面前,和他正面對抗——伏地魔,心懷恐懼的黑魔王?不!他也只不過是一個貪生怕死的懦夫!」

  最後一句話傳出去後,混亂的現場幾乎瞬間安靜下來。人們這一剎那,連咒語都忘了施展,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仿佛他剛剛說出了另一個世界的語言,打開了禁忌的潘多拉盒子。

  他們不自覺地向旁邊退去,將他孤零零地剩在中間,穆迪在另一邊盯著他看,而伊萊看著勞倫特.菲利普,目光堅定。

  「格林德沃失敗了。」他在一片寂靜中說,聲音帶著些微沙啞,「敗給鄧布利多,也敗給他異想天開的事業目標——統治麻瓜!強者像看待螻蟻一樣對待弱者,同樣生而為人,沒人有權將別人的生命玩弄於股掌!你的家人,我的家人,所有那些在那個年代與這個年代飽受迫害摧殘的人,不是因為他們不夠強,不是因為他們做錯了什麼!這一切本來不應該發生,沒人有權利收割別人的生命!」

  「無謂的抵抗!」勞倫特厲聲高喝,他看起來被伊萊的話激怒了。

  「豁出性命去抗爭的巫師不是傻,他們只是明白總有人要這樣做!」伊萊嘶聲說,他也感到由衷的憤怒,有一團火在他的胸口燃燒,「麻瓜也在為了自己的命運抗爭!他們本來有自己正常的生活,就因為一個瘋子想要把他們當成畜牲,他們就要接受自己被當成待宰的豬的新命運?你現在是這樣想的嗎?照這個邏輯,你的家人是不是也該死?因為這就是他們作為弱者應得的命運?」

  「你有多強?以為自己比之前強了,是不是?」他冷冷地說,嗤笑了一聲,「省省吧,你強得過神秘人嗎?在他面前能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嗎?你不能,你從一個能夠保護別人生命的人,變成了一個要小心翼翼求著別人放你一命的人。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教授?食死徒就是一群對著主人搖尾乞憐的狗,然後聽從主人的命令去咬別人。你讓人看不起——而你曾經是個英雄!誰都逃不過一死,曾經你能帶著所有人的緬懷,問心無愧地去見你的家人!現在呢?你是殺害他們的凶手的幫凶!你收獲了力量,但這份力量讓你揮刀向更弱者,你死後見不到你的家人!那些高貴的靈魂!」

  勞倫特面對著他,表情有片刻怔忡與凝固。而後這種遲疑緩和的情緒很快消失不見,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紅光,朝他抬起了手。

  「阿瓦達——」

  鄧布利多將他魔杖中射出的綠光擊退,街道上無辜的人群四散奔逃,學生們擠在他庇護的圓罩下,他走向勞倫特.史密斯——他現在已經是伏地魔了。

  「就像格林德沃會失敗一樣。」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你也終將迎來失敗,伏地魔。一件事情如果從根本上是錯的,那麼建立起再高的空中樓閣,也一定會崩塌殆盡,這一天終將到來。」

  「話說得真漂亮,鄧布利多,我要是沒記錯的話,現在飽受質疑的人是你,不是我。」伏地魔冷冷地笑了,勞倫特.菲利普的身體漸漸透明,傲羅們發射來的咒語從他的身體中徑直穿過,無法再打中他,食死徒們在幻影移形,離開這裡,他的視線落在圓罩裡的學生身上。

  「我說的話依然有效,孩子們。」他說,「你們都是出色的巫師,非常出色……一條能夠收獲名聲、地位、榮耀與平安的光明坦途正在等待著你們,我隨時歡迎你們為我工作,戰爭不會持續太久,現在做選擇正來得及。」

  圓罩裡的學生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片安靜之中,有個人猛地開口。

  「我不會將魔杖對准無辜的人!」詹姆.波特大聲說,抽出自己的魔杖,大步邁出了圓罩,將魔杖對准了伏地魔。他的手稍微有點抖,但他很快穩住了,他看著對面那個自己曾經的崇拜對像,用力呼吸,目光堅定。

  「我不會那麼做!」他大聲說,「那是錯的!你也是錯的!」

  「死有那麼可怕嗎?誰都是要死的。」西裡斯.布萊克平靜地說,他也從圓罩裡邁了出來,沒有抽出魔杖,冷眼看著勞倫特.菲利普紅色的眼睛,「你好像不是菲利普教授了,是不是?希望下次見到你時你沒躲在別人的身體裡了,看起來有點畏首畏尾。」

  莉莉深深呼吸,她看著前面的兩個人,沒有說話,只是抿了抿唇,同樣邁了出去。在她身後,西弗勒斯.斯內普的手動了一下,但他最終沒有將手抬起來。

  「你會失敗的。」伊萊望著對面的人泛著紅光的眼睛,堅定地說,「邪惡不會永遠遮天蔽日,而我們這些人會竭盡全力,讓後來者盡快等到這天。」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44616448、連看山、好想做阿貝多老師的狗的地雷~


第72章

  伊萊一直覺得,和激烈戰鬥中的熱血沸騰比起來,戰後的收尾總像是一聲長長的嘆息,要在整理中慢慢將心裡的那口氣悠長地吐出來。這個過程是悵然若失的,要將心裡鼓脹起的那種情感重新收攏進心底,戰鬥結束了,留下來的人要面對它帶來的一切結果,這個過程總是令人感到煎熬。

  值得慶幸的是,這場戰鬥中並沒有人犧牲,大家多多少少地受了些傷,不過都還活著。這讓伊萊覺得安心了一些,畢竟勞倫特.菲利普的秘密集會已經持續了這麼久,他們抱著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收集到更多信息的心理,一直耐心地等到了現在才動手,如果最後還是造成了什麼難以挽回的後果,那實在是讓人很難接受。

  霍格莫德村是一個由百分百巫師聚集而成的村落,這讓善後變得方便了許多,起碼不用逆轉偶發事件小組和記憶注銷辦公室一起趕來處理。伊萊和其他鳳凰社的巫師以及傲羅們一起,修復被損壞的房屋與街道,查看傷員的傷勢並進行相應處理,將一切差不多歸攏完畢,發現他的同學們還站在原地,有幾個盯著他看,還有幾個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巫師們,尚還有些搞不清狀況的渾渾噩噩。

  「……伊萊。」見他望過來,詹姆才張了張嘴,喊出了他的名字,上天作證,在學校裡大名鼎鼎的詹姆.波特從來沒有過看起來這麼謹慎的時候,「你……嗯……這是什麼情況?」

  「很明顯。」西裡斯在旁邊聳了聳肩,「我們這學年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在前傲羅的身份之外,還有著更加威風的名頭,剛才他還在招攬我們一起加入呢,你喜歡食死徒這個名字嗎,哥們?」

  當然不。詹姆下意識搖頭反駁,而後反應過來,沒好氣地給了自己的哥們一胳膊肘:「我認真問的,小天狼星!我當然知道剛才是誰來了!我是想說……所以……」

  「所以你們剛剛親口拒絕了神秘人的招攬。」伊萊說,朝他們三個彎了彎唇角,「很酷,事實上,干了我一直想干的事……我拒絕他的時候雖然也有不少人見證,但他們顯然在事後都沒有幫我傳播出去,一點樂於助人的精神都沒有。你們就不一樣了,場面搞得很大。不過我們都知道,神秘人不是個很能聽得懂拒絕的人,他還習慣於搞一些小動作,你們這之後都要注意安全。」

  嗯。西裡斯簡單地點了點頭,詹姆深吸一口氣,挺起了胸膛。

  「是的,我們當然會。」他說,漸漸從剛才勞倫特帶來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語氣和眼神都變得更加堅定,「不管他用誰的身份來接近、蠱惑、策反,我們當然都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麼。花言巧語或許騙得了一時,但只要心懷惡意,總會露出馬腳。」

  說得不錯。伊萊認同地點了點頭,將視線轉向從剛才起一直沉默著的莉莉。

  「還好嗎?」他問。

  「還好。」莉莉把頭點點,帶著點不安地深吸了一口氣,「我當然希望大家都能生活得平平安安,不用涉足這些危險的事情……但是既然逃避不了,那麼站出來反抗就是必要的。」

  她的視線落在伊萊身上,兩人短暫地交換了一下視線。

  「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她輕聲說,「你知道的,伊萊,佩妮或許沒法和你站在一起,並肩經歷每一場戰鬥,但她會一直為你擔心、為你祈禱……希望你一切都好。」

  伊萊頓了頓,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把頭點點。

  「我會的。」他說,「你也一樣。失去的滋味並不好受,希望她永遠不會經歷這些。」

  盡管每一年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都會出點狀況,不過對於這一屆的學生來說,這次的狀況實在太嚴重了些——他們的教授其實是一個食死徒,已經潛逃並被通緝了,而離他們的考試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這讓所有學生都顯得有點焦慮,七年級學生和五年級學生更是抓狂到有點歇斯底裡。

  好在這種情況很快就被緩解了,並且讓所有學生霎時轉憂為喜,情緒變化極快——鄧布利多親自給他們帶了一個月的黑魔法防御術課,這在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術課的歷史上還是頭一次,作為享受到校長特別授課的學生,大家都有一種自己賺大發了的感覺。

  在大家亢奮的學習情緒中,期末考試如期而至。對於七年級的學生們來說,這次考試是人生中重要的一次,N.E.W.Ts考試之後,他們就畢業了,這是他們在霍格沃茨最後的一點時間。

  經過了焦慮到讓人神經衰弱的一系列嚴苛考試之後,他們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在學校裡等待著自己的考試結果,旁觀其他年級的學生為了期末考試而傷神,有時間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緒,好好珍惜自己在霍格沃茨最後的半個月時光。

  校報社的成員們沒有閑著,趁著等成績這段清閑的時間,他們決定和之前的兩年一樣,最後再出一期畢業季校報特刊,紀念自己的七年學校生活。大家為爭奪這期校報的版面爭執不休,幾乎快要大打出手,這差不多也已經變成校報社的慣例了,所有人都覺得這很有意思。

  已經畢業的校報社成員也會在這個時候,寫信回來湊熱鬧,宣稱自己要強勢投稿。包括已經畢業的前任副主編瓊和凱瑟琳,瓊進了魔法部,凱瑟琳在巫師周刊工作。她們這個年代的學生,在神秘人和戰爭的陰影下成長,學校裡的太平搖搖欲墜,外面更是危機重重,在這樣的情況下,在校報社裡的時光就更加令人懷念,無論是已經畢業的成員還是即將畢業的這批,都在心裡確信,即便自己畢業,以後也一定會繼續關注校報社,並為它貢獻自己能盡的一份力量。

  不過作為校報社的第一任主編,伊萊在通過了社員們的畢業特刊申請,並選定五年級的赫奇帕奇學生瑪麗亞.波伊爾接任主編的職位後,就在鄧布利多教授的特批下,白天悄悄離開了學校,只在晚上才回到宿舍睡覺。

  N.E.W.Ts考試已經考完,這半個月在學校的時間確實沒什麼事,而對伊萊來說,外面顯然有更多需要他做的事情。這半個月裡他和其他一些鳳凰社成員待在霍格莫德的豬頭酒吧二樓,一起研究著他在一年多以前確立的選題:如何識破及解除奪魂咒的操縱。

  這比他想像中的復雜很多,妖精對人類的態度並不友好,他們在最開始甚至根本不願意提供一些瀑布樣本以供研究——反正誰占上風對古靈閣都沒什麼影響,食死徒們在他們那裡也有自己的金庫,誰也不會去動古靈閣,立於這種安全的不敗之地,讓他們對巫師間的戰爭非常漠然,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冷眼旁觀意味,伊萊確定這並不是自己想得太多。

  不過好在他們有鄧布利多,在他的努力之下,他們最終還是擁有了一小瓶水的樣本,最近他們就一直在研究裡面蘊藏的神奇魔法。

  伊萊甚至還拿了一點樣本,送去麻瓜界的研究所去化驗了一下——他使用了一些混淆咒,確保化驗的結果不會流傳出去,引起另一些麻煩,他向來是聰明而謹慎的。

  從化學角度分析,得到的結果意料之中地驚人。樣本與普通的水有很大區別,不過很難和魔法連接上關系,這方面沒有任何人能幫到他,伊萊只能獨立進行研究,目前還在艱難地進行探索。

  不過盡管他最近的生活很忙碌,在七月初的時候,他還是抽出了一天時間,來到了科克沃斯小鎮的伊萬斯家。

  他當然要過去,佩妮收到了來自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在伊萬斯家有一個小型的慶祝儀式,莉莉還在學校沒法回去,他得帶著莉莉的份一起參加,他責無旁貸。

  雖然佩妮在中學時期,曾經很長一段時間都以杜倫大學作為目標,在一系列的事情過後,她更是非常想去到那所大學……但在最後,她在報考的時候選擇了倫敦政經學院,這是在經過了綜合考慮和數次商討之後的最佳選擇。

  她現在已經在鄧布利多和鳳凰社的魔法部成員的幫助下,以英國魔法部特派聯絡員的身份,和麻瓜政府搭上了線,目前能夠和首相進行溝通聯絡——站在麻瓜的視角看,這真是非常不可思議,不過魔法帶來的不可思議實在是太多了,也不差這一個。

  相應的,這也讓佩妮對於大學的選擇局限在了倫敦,畢竟她不是巫師,沒辦法使用幻影移形,離英國政府太遠的話就不太方便。倫敦政經學院的履歷也能方便她在畢業之後,有一個麻瓜層面合理的身份進入政府部門工作,不能融入其中就沒法得到全盤信任,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這樣。

  總而言之,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這是一個很好的消息。伊萊帶著禮物來到伊萬斯家,敲了一會兒門,卻沒有人回應。

  ……伊萬斯先生和太太在上班,那佩妮呢?還有她邀請來參加聚會的朋友?沒有人聽到敲門的聲音嗎?他們理論上應該都在客廳?

  沒人來給他開門,事實上,客廳裡沒有傳出任何動靜。

  伊萊的手指突然僵在門上,他的心髒猛地收緊了一下,條件反射地抬頭看了一眼房子上空。

  ……沒有黑魔標記,當然,這裡並不應該有……

  但是他等不了了,他的心髒被一些湧上來的不詳猜想弄得擰成一團。伊萊抽出魔杖,對著門鎖念了一句阿拉霍洞開,悄無聲息地推開門,謹慎地走了進去,神經緊緊地繃著。

  客廳被好好裝飾過了,上面到處掛著氣球和彩帶,看起來十分熱鬧。但這裡空無一人,只有他送給佩妮的貓頭鷹站在桌子上,見他推門進來,扇動翅膀向他飛來——它的腿上綁著一封信。

  一封信?伊萊屏住呼吸,謹慎地用魔杖點了點貓頭鷹,才將信取了下來。他展開信,快速地掃了一遍,看到第二行的時候就是一怔,回到開頭,將這封信仔細地又讀了一遍。

  這是一封寫給鄧布利多校長的信,信紙是嶄新的,落款是佩妮的名字,但字跡顯得有點幼稚,用詞也並不是她現在的行文習慣……他將信看到結尾,上面用一種竭力顯得矜持謹慎的口吻,表達了自己想去霍格沃茨就讀的願望,她在信裡寫,如果她能去那所學校上學,她會認真學習各種知識,努力跟上巫師同學們的進度。她是一個守規矩的學生,她的老師們經常誇獎她上課時很認真,從來不和其他人隨意地說話,作業也寫得很完整,在十二歲的年紀就能幫父母做家務,能獨立使用烤箱,烤出一些味道很不錯的面包……

  她那個時候對魔法只有一腔向往,並沒有更多了解,想要得到這個機會,卻又不夠自信,幾乎將自己所有想得到的優點都寫了進去,在七年後的現在看來,顯得非常幼稚。伊萊不知道鄧布利多當年看到這封信時作何想法,他彎起唇角,又仔細地看了一遍,將這封信妥帖地收好。

  一個他不了解的佩妮,這很有一些新奇,畢竟他現在已經很了解自己的女朋友了。

  情況似乎和他心裡腦補的不大一樣,至少看起來沒什麼危險,這讓伊萊放松下來,終於有心情轉動視線,仔細地看了看客廳的布置。

  這幾年裡,他已經來過伊萬斯家不少次了,對客廳的擺設很熟悉,現在開始仔細觀察,頓時發現了一些不一樣的地方。他拿著十二歲佩妮寫下的信站在門口,抬眼向前看,桌上的手帕頓時映入眼簾,他向前走了幾步,拿起來端詳,認出是自己最初寄給佩妮的那條。

  那時他的生活魔咒掌握得遠不如現在,上面用魔法繡的字母看起來有點怪怪的,他在二年級的時候就已經能做得很完美了。

  旁邊還放著一封信和一張照片,他拿起來看,發現信就是他最初寄給佩妮的那封,向她誠懇道歉,並隨信寄了條新手帕算作賠禮。照片上面的內容則是佩妮在收到手帕時寫的日記,當時對他的戒心似乎還頗重,在日記裡一會兒寫他是假惺惺的騙子,一會兒又猶豫著認為他可能和別的巫師怪物不太一樣,顯得很糾結,不過這條手帕她保存得很完好,七年過去,看起來依然很新。

  在信和照片的旁邊放著貓頭鷹羽毛,或許正是最初的那根,他用來變成一塊手帕,後來又失效的那個,他在之後將這根羽毛重新送給了佩妮。伊萊拿起羽毛,不由莞爾,客廳裡有羽毛的地方不止這一處,它們和信件一起散落在各個地方,一路向樓梯延伸,伊萊順著它們的指引,一路向樓上走去。

  他在途中拾起了一些書,有歷史相關的專業書籍,也有他推薦的有趣的課外讀物;還有許多寫滿的稿紙,上面是佩妮寫過的論文、研究過的課題、還有她的作業。伊萊把每張稿紙都認真地翻看了一下,發現她最初的作業其實做得有點敷衍,和全世界嘗試偷懶的學生們沒什麼兩樣。然後從有一天起,她開始認真起來,連作業都開始認真對待,變得非常努力,突然在學業上開始有了追求。

  後面還有他送她的霍格沃茨水晶球、每年的聖誕禮物、一些實用的魔法防具,還有他們確定關系之後一起買的一些紀念物品。在六年級之後,她通信的聯系人開始不光局限於他或是莉莉,為了她溝通魔法界和麻瓜界的想法,她需要和一些人進行持續性的探討,信上面的內容看得伊萊不住皺眉——他看的都是別人寄給佩妮的回信,他發現很多魔法師對麻瓜的輕視是發自內心,來自骨子裡的。他們看在鄧布利多牽線的份上,給佩妮回信,但他們並不相信佩妮真的能有什麼用,覺得她的想法只是一些單純到令人發笑的幻想。

  這些事情伊萊並不知情,佩妮從來沒和他抱怨過。

  她一直在告訴他,她所做的各種努力,表現得積極而振奮。他其實想到了佩妮可能面臨的種種困難,但他想他或許……並沒有真正試圖去探究過。他忙碌於自己的事情,家人的倉促離世將他的一部分情感抽走了,最近兩年他過得非常忙碌……或許也有點渾渾噩噩,他對世界的感知能力出現了退化,在今天之前,他沒有真正正視過這點。

  伊萊的臉色有些變了,他站在原地,怔了一會兒,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鼻骨,按捺住從心底湧上來的酸澀。

  他現在特別、特別想見佩妮。想去和她說……

  說什麼呢?他沒有真正想好,但他想要見她,或許想要說聲對不起,又或許想要說聲我愛你。

  他沿著這一路的回憶時光走到樓上,推開佩妮房間的門——他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的。

  但真正推開門後,他反而怔在門口,一步也無法向前,只能這麼有點傻地站著,看著裡面的佩妮,說不出話。

  佩妮站在房間正中央,穿著女士西裝和高跟鞋,金發挽成簡潔的發髻。她化了妝,看起來成熟又干練——她看起來完全是一個精明強勢的女政客了,這和他過去見過的每一面都大不一樣。

  除了她手裡捧著的那束花,那是一束矮牽牛花——很新鮮,上面還帶著水珠,各種各樣的紅色,這麼普通常見的花朵,被精心簇在一起時,也顯得如此鮮妍明媚。

  她顏色很淺的眼睛看著他,淺淺地彎了起來。

  「我從來沒想過我能有這樣一面,伊萊。」她說,「你知道嗎?我小時候覺得自己會成為一個家庭主婦,我的成績平平無奇,人也非常普通。我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大的成就,找一個丈夫,生幾個孩子,就這麼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聽起來也很不錯。」

  「不,你非常優秀。」伊萊說,他深深地望著她,語氣堅定。

  「那個時候,我沒想過,自己可以變成一個非常優秀的人。」佩妮輕聲說,看著他,淺淺地微笑著,眸光溫柔。

  「大概就是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遇見你之前。」她說,「你知道嗎,伊萊,你給我的人生帶來了另一種可能——不是因為你是個巫師,我想這不是決定性的原因。但你確實給我帶來了魔法,我很慶幸,那是一種我也有資格擁有的幸運。」

  伊萊說不出話來,他胸口的溫暖與酸澀幾乎溢出來,他怔怔地盯著她看。

  「我們認識七年了,一段很漫長的時間,伊萊,我們的人生都還沒有幾個七年。」佩妮輕聲說,「我們從擦肩而過的兩個陌生人,變成了想要一同走過余生的最親密的人。往後的生命中有你一起,想到這個可能,就讓我覺得很溫暖,很開心,有一種力量在我的胸口,讓我不害怕面對未來的一切——這種力量來自於你,伊萊,我也想成為你的那份力量。」

  她捧著花束朝他走來,站在他面前,朝他有點羞澀,又十分堅定地微笑著。伊萊站在原地,這一刻顯得有點脆弱,而他對面的女孩則顯現出毫不動搖的勇敢。

  「伊萊.史密斯先生,你願意和我結婚嗎?」她說,「讓我成為你的妻子,你的家人,你疲憊時的歸港,你需要安慰時的臂彎。我們會有一個共同的家,一些叫我們爸爸媽媽的孩子。往後漫長的余生,我想和你一起走完——牽住我的手,再也不放開,好嗎?無論那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未來會發生什麼,我都不害怕、不後悔、不會棄你而去,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連看山、顏笙、你的喜歡意義不大、砂洗、睿、芒果醬的地雷,新開夫人的手榴彈,樹深時見鹿、柒的火箭炮,無語子的手榴彈和火箭炮~

  明天是上卷的最後一章啦,伊萊和佩妮的婚禮


第73章

  「什麼,結婚?!」西裡斯震驚地瞪著伊萊,慢半拍地接過遞來的請柬。他把請柬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依然感到不可置信,仿佛伊萊遞給他的不是一張紙卡,而是什麼附上了混淆咒的危險品。

  在他旁邊,詹姆已經被自己的口水嗆住,正咳得驚天動地。彼得拿著自己的那份請柬,打開來看看請柬裡的名字,又看看站在他們面前的伊萊,向來沒什麼主見的人也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真的要和那個麻瓜結婚了,伊萊?」他脫口而出道,「但那只是一個麻瓜——」

  「這不重要,彼得。」伊萊的室友薩米及時出言打斷,胳膊搭住彼得的肩膀,不動聲色地拍了拍他的肩,抬頭朝伊萊笑笑,「恭喜,愛情來臨的時候對方沒有別的身份,只是你的心上人,是不是?不過結婚還是來得太突然了,我猜過你會是我們當中最早的人,不過沒想到有這麼早……在我們從霍格沃茨離開的後一天,這真是讓人意想不到。不過,當然——恭喜。」

  「哦,對不起,伊萊,我沒有別的意思。」彼得很快反應過來,他的臉色變白了,忙不迭地道歉,水汪汪的小眼睛眨動著,顯得十分緊張,「我——我的父親也是麻瓜!不過他很早就離開我和我母親了,所以我……不,我是說!恭喜你!你當然不會經歷這些!你這麼優秀!」

  「好了,蟲尾巴,我們都知道你沒有什麼壞心,只是單純的不會說話。」西裡斯回過神來,瞥了彼得一眼,不客氣地說。不過他還是幫彼得解了圍,轉而看向伊萊。

  「恭喜,我知道你做出選擇的時候,肯定是已經想得很明白了,不需要別人置喙。那麼——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嗎?我們到時候應該也能派上些用場。」

  這個還真的有。伊萊也沒跟他客氣,點點頭,從自己的長袍口袋裡抽出一卷羊皮紙展開:「關於結婚典禮這件事,我做了一些計劃,下面我花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和大家介紹一下,如果大家願意幫忙的話,我在其中劃出了五個大家可以幫忙的……」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不管怎麼說,伊萊對於結婚這件事的認真態度,他的朋友們都已經看出來了。除了詹姆依然在極度的震撼中神游天外之外,大家都努力地迅速接受了這個事實,開始幫伊萊考慮籌劃起來。

  總的來說,籌備工作進行得還挺順利。一個小時後,伊萊滿意地卷起羊皮紙時,上面已經添上了許多新的內容,許多細節變得更加完整。他離開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去找自己其他學院的朋友們發請柬,身後的畫像突然再次被人旋開,有個人跟在他後面一起出來。

  誰?伊萊轉頭看了一眼,目露疑問:「萊姆斯?」

  「恭喜你,伊萊。」萊姆斯.盧平朝笑笑,臉色十分蒼白——又一個滿月剛剛過去,這些年裡無論發生什麼重要的大事,讓人顧得上或是顧不上許多東西,每月一次的狼人變身都從沒有將他放過。眼前有那麼多重要的事發生,而他始終要時不時被困在狼的形態裡,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折磨。

  「謝謝。」伊萊點了點頭,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表情,「嗯……有話對我說,是嗎?萊姆斯?」

  萊姆斯.盧平的表情中透著遲疑和猶豫,他顯得有些難受。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好一會兒後,他才低聲開口,眉宇間十足掙扎,「對不起,伊萊,我沒有詛咒你的意思,我真心實意地祝福你。但是——但是你不會害怕嗎?在你……在你的父母發生那樣的事情之後……那個女孩,莉莉的姐姐,和你爸爸一樣都是麻瓜……」

  伊萊聞言,沉默了一下,從萊姆斯的表情上看,他在說出口後,立刻為自己的魯莽感到後悔。

  好在伊萊也只是稍作沉默,他看著他,微笑了一下,聳了聳肩。

  「別擔心,萊姆斯,我明白你的好意,也感謝你的提醒。」他平靜地說,「我記得曾經發生過的所有事情,如果我擔心會重蹈覆轍的話,或許我應該遠走他鄉,離開英國,逃避地去過平靜的生活,一個人孤獨終老,這樣才不會再次連累別人。但實際上,我知道自己沒有錯,也知道我應該做什麼。為了迎接可能到來的一切,我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我的未婚妻也在盡她所能地做著最大程度的努力,這是一種選擇,我認為沒法去評價對錯,只有後悔與否。」

  他朝萊姆斯.盧平走去,在他依然帶著些許不安的神色中,雙開雙臂,擁抱了他一下。

  「世界上沒有人知道生命何時走到盡頭,眼前的選擇正確與否,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沒有人能,巫師也不行。我們能做到的,唯有當下做出的每一個選擇都無愧於心,不後悔。我選擇和我愛的人在一起,如果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那我可以和她牽著手共同面對,這是我們共同的選擇。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有難以承受苦澀,萊姆斯,別因此拒絕幸福的可能,總有一天,會有那麼一個人站在你面前,看清了你的一切,然後告訴你,她不後悔。」

  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人。萊姆斯.盧平忍不住露出一個苦笑。然而或許是伊萊向來善於說服別人,又或許是這個擁抱太有力量,他竟也在心中,產生了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並不丟人。他在心裡小聲告訴自己,就算是他這樣的人,也同樣……同樣有著對幸福的渴望,抱著這樣的期待,好像在飽嘗鋪天蓋地的苦澀之後,依然有著那麼一點微茫的希望。

  「我盡量。」他嘆息著說,情緒有些復雜地閉上了眼睛,「……你會幸福的,伊萊,你是一個從來不會放棄希望的人,你值得。」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伊萊聳了聳肩,笑了起來,「我還沒有經歷過一無所有的時候——在我曾經那麼覺得的時候,我的未婚妻告訴我,她還在我身邊,我們還可以一起去創造無限可能。」

  由於佩妮的親朋好友大多是麻瓜,伊萊的交際圈則以巫師為主,所以除非他們把婚禮地點定在麻瓜聚集地,否則很難同時湊齊這兩波人。但由於伊萊的身份特殊——他在食死徒那邊也算是早早有所姓名了,並不適合把一些巫師在麻瓜世界聚集在一起,食死徒過來搗亂的結果讓人沒法承受,說不定能將鳳凰社一網打盡。

  為了敲定婚禮的場地,伊萊設計了很多種方案,最後終於產生了一個有所犧牲的結果。他們的婚禮需要有兩場:一場邀請麻瓜朋友們,包括伊萬斯家的親朋好友,以及一些史密斯家的熟人,包括他們兩棟房子的鄰居、琳達在報社的記者朋友和出版社的編輯、以及一些霍伯特的同事。這些受邀的賓客很多今後都不會再見面,不過伊萊還是邀請了他們,這樣的幸福,總是想要有人分享。

  婚禮在中午舉行,地點在倫敦的一個教堂。有巫師在暗中進行保護,不過大概是因為明面上沒有任何巫師參與,婚禮舉行得很順利。

  和佩妮相熟的同學們都很詫異於她這麼早就結婚,不過在看到伊萊之後,多多少少都有些了然。

  這是那個她一直在等的人,許多個夜晚公共電話旁聯絡的朋友,畢業舞會上始終沒有等到的舞伴,會來到校園裡等她下課,那個會偏心於她的人。

  相愛的人,選擇在什麼時候結合都是恰如其分。

  這場婚禮在下午三點結束,比一般的情況要早一些。賓客們雖然有點疑惑,不過無論是從婚禮的布置還是教堂的選擇,都能看出這對新人的用心——新郎甚至還給所有來賓都包了往返倫敦的食宿和路費,這實在是相當慷慨的舉動,讓這場婚禮的受重視程度很有說服力。

  年輕人嘛,有一些反傳統的想法也很正常。賓客們覺得這也沒什麼大問題,他們留下了自己的祝福,帶著伴手禮心滿意足地離開,都覺得度過了不錯的一天。而這對新人送走了賓客,卻還沒有結束自己的婚禮,伊萊轉過臉,看向自己身披白紗的新娘,微笑著握住她的手。

  「會有一些暈。」他說,「閉上眼睛。」

  他說的程度不夠准確,幻影移形的過程實在是會讓初次經歷者感到十分煎熬。佩妮在天旋地轉中感到自己再次踩到實地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捂住嘴,謹防自己吐出來——上帝!這是她的婚禮!她精心選擇的婚紗,雇了專人花大力氣弄好的妝容和發型……

  「這裡是霍格莫德。」她的丈夫在旁邊說,「我一直想帶你過來看看……我們走吧,他們應該已經等了很久了。」

  佩妮睜開眼睛,感興趣地向四周張望。

  極度的震驚讓她不適的感覺在三秒鐘後憑空消失了: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霍格莫德的街道上裝點著鮮花、彩帶和氣球,在這個平常的夏日午後,鋪開一條繽紛到炫目的路。伊萊牽著她的手,帶著她向前走。

  在他們身後,莉莉帶著伊萬斯夫婦,也已經幻影顯形過來。他們經過沿途頗具魔法風格的建築,時不時有貓頭鷹在天空中扇動著翅膀飛過,帶著翅膀的小仙子抱著會發出樂聲的金黃色鈴鐺飛舞,路過的人面露好奇地看著穿著婚紗的她,朝她露出善意的笑容。

  「不可思議的婚禮!」他們說,「祝你們幸福!」

  佩妮覺得自己像是走在一場夢裡,一場自己從十二歲時就在做的夢,而現在,一些她在夢裡都沒有想過的事情走進了現實。她被牽著手一路向前走,漸漸的能看到遠處的尖頂城堡。

  她知道這是哪裡,她有一個裝著這座城堡模型的水晶球……她的心猛烈地跳動著,越走近越覺得不可思議與膽怯。

  但她實際上卻是越走越快了,甚至不用伊萊帶著她向前,她自己的腳也像是有思想一般,越走越快……他們一路向前,從快步走到小跑,最後已經是在向前奔跑了。佩妮一只手提著自己的裙擺,她越跑越快——奔向那座從未向她敞開門的城堡,一步邁了進去。

  一種圓夢與解脫交織的復雜感覺充盈在她的心底,她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

  「歡迎來到霍格沃茨。」伊萊的聲音隨風傳進她的耳中,他緊緊地牽著她的手,說,「這是我的世界,也是你的——我一直很想帶你來這裡,這裡塑造成就了一部分的我,而從今往後,我的每一部分都屬於你。」

  佩妮說不出話來,只是抬手捂住嘴,淚落如雨。

  她層層疊疊的婚紗在風中搖曳,漸漸染上了一層金色弧光——一些發光的星星碎屑憑空落下,點綴在她的裙擺上,在草坪上等待已久的人們終於等到了婚禮的主角,他們迫不及待地歡呼著,揮動著自己的魔杖,許許多多的東西出現了:彩帶,光球,羽毛,美好的一切,他們向著那邊奔去,去往屬於他們的幸福的此時此刻。

  他們經過神色興奮拼命鼓掌的賓客,穿過在經行瞬間盛開到極致的花門,來到露天婚禮的舉辦地點,鄧布利多等待著他們,對他們露出和藹的微笑。

  「戰爭的陰雲籠罩天空,唯有幸福的陽光能夠穿破雲層,帶來光明與希望。人在黑暗中尋路,為幸福的世界追光,集萬眾一心之力量啟明,勇敢的戰士經受風暴洗禮,捱過考驗折磨,只為美好的明天與燦爛的未來。正義之師不會孤軍奮戰,而你們有幸在這一路上攜手同行,共同面對未知的一切,從兩個零散的火星,凝聚成一束火種。」

  鄧布利多揮動魔杖,紅色與金色交織的光束圍繞轉動在兩人身側,而後四散開來,變成星星點點的光芒。像一場輕盈的細雨,降落在人身上時卻又帶來溫暖的力量。

  他說:「祝賀你們,結成終身伴侶。」

  這對年輕的新人在眾人的祝福中擁吻,埃德加和穆迪坐在一起,兩人都在笑著鼓掌。莫麗被眼前的一幕感動得眼淚汪汪,亞瑟顧不上繼續鼓掌,開始安慰自己的妻子。鳳凰社的成員們面帶微笑,注視著伊萊,落在佩妮身上的眼神也相當友善,霍格沃茨的教授們也難得在學校裡參加學生的婚禮,感覺都有點新鮮,弗利維教授拍得手都紅了,麥格教授則默默地濕了眼眶,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伊萊年紀相仿的朋友們坐在另一邊,凱瑟琳正在瘋狂拍照,校報社的其他成員們搶位置搶不過她,於是轉而繼續歡呼鼓掌。萊姆斯微笑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久久沒有移開視線,西裡斯拿著自己的魔杖躍躍欲試,在思考能在什麼地方來個惡作劇,在不惹毛伊萊的情況下和他開開玩笑。

  可惜他一直以來的好搭檔詹姆完全顧不上惡作劇,他正束手束腳地坐在莉莉後面的椅子上,看她坐在父母的中間擦眼淚。伊萬斯夫婦很快注意到了他,在安慰女兒之余感興趣地盯著他看,這讓詹姆顯得更加緊張,不過伊萬斯夫婦看起來對他印像不錯。

  在賓客區最角落的裡,斯內普和雷古勒斯並肩坐著,兩人在鼓過掌後,都沉默下來。

  「你答應了黑魔王的招攬,西弗勒斯。」雷古勒斯低聲說。

  「我猜這沒有很奇怪,雷古勒斯。」斯內普平靜地回答,「顯然,黑魔王很認可我的魔藥天賦和成績,他認為我是有用的,也開出了讓我無法拒絕的價格。我覺得這沒什麼,一個魔藥大師或許本來就不該有立場,我只是提供自己的魔藥,其他的事情和我無關。」

  「你真的這麼想?」雷古勒斯輕聲問,視線落在那些歡呼鼓掌的熱鬧的人身上,「如果他命令你做什麼,你真的拒絕得了嗎?作為一名食死徒,你不可能永遠只是圍著自己的坩堝轉,總有一天,你會和其他人一樣,戴上兜帽,拿起魔杖,指向你原本不想傷害的人。」

  斯內普短暫地沉默,而後說:「你又是怎麼想的,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輕輕地笑了一聲。

  「或許我本人是怎麼想的,現在已經變得不重要了。」他聲音很低地說,極輕極緩,與其說是一句回答,更像是說給自己的喃喃自語。

  斯內普沒有再開口,他的視線在人群中找尋著莉莉的身影,在看到她的同時,也看到了詹姆,他令人生厭地坐在莉莉的正後方,愚蠢的後腦勺幾乎完全將莉莉擋住了,只露出一些紅色的頭發。

  勇敢的尋路人,堅定的追光者,耀眼的啟明星。

  他緩慢地,無聲地,閉上了眼睛。

  ————上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Axhello送出了一份紅包

  連看山送出了一份紅包

  南媮送出了一份紅包

  岐青為貴送出了一份紅包

  阿千送出了一份紅包

  貝貝利亞送出了一份紅包

  文山粗葉木送出了一份紅包

  三千繁涼送出了一份紅包

  你的喜歡意義不大送出了一份紅包

  亂步大貓貓想讓我告白送出了一份紅包

  露西婭與雪莉送出了一份紅包

  奶茶送出了一份紅包

  暮春寒送出了一份紅包

  NiNi送出了一份紅包

  九九送出了一份紅包

  葉子送出了一份紅包

  盛世送出了一份紅包

  柒送出了一份超大紅包

  感謝以上朋友的禮金!還有大家各種奇奇怪怪的禮物和煙花助興hhhh

  上卷完結啦,感謝大家的支持~

  這一卷的時間跨度長,需要鋪墊交代的事情也多,七十三章,三十萬字,終於差不多把脈絡理順了,還挺不容易的,不過寫完了很開心,有把想寫的內容好好表達出來

  這應該是本文最長的一卷了,畢竟很多東西要從頭鋪墊交代。全文一共三卷。中卷叫《追光》,最短的一卷,時間跨度1978——1981,尋路之後要去追光,親世代在黑暗年代奮不顧身的那些年

  評論區一直在問會不會改變原著人物命運,寫到中卷了就回答一下。有些會改,有些不會,我的寫作邏輯是「消除偶然性干擾」,改變不必要的犧牲,劇情隨人物選擇而走,中卷的結局是已經確定了的,一個所有人共同努力達成的結果,可能會讓大家覺得比較意外,不過肯定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展開

  稍微休整一下,情人節晚九點開始中卷的連載(一些儀式感

  朋友們到時候見!有沒有人寫長評等待作者回來呢(真的有在期待


第74章

  1978年9月24日,對大部分巫師來說,都只是一個普通的星期六。他們結束一周的工作,睡了個懶覺,打著哈欠起床,坐在餐桌旁拿起報紙閱讀的時候,看到頭版頭條上在說,魔法部部長哈羅德.明徹姆於今日凌晨,簽署了第七十一號戰時法令。

  一個序號已經標到了七開頭的法令,顯而易見,實在是太過冗長,已經得不到太多人的密切關注。不過很快,當他們打算出門采購的時候就能發現,這條新鮮出爐的戰時法令實際上和他們每個人都息息相關:魔法部宣稱,巫師們在上下班的時候,都應采取幻影顯形及官方有所記錄的飛路粉網絡,不推薦騎士公共汽車等其他交通工具,更不建議在上下班的路上停留,如有家庭采購需要,應向魔法部提前申請,並至少保持三名成年巫師以上的結伴出行——為了每個人的安全著想。

  等到巫師們在打算出門采購的時候,終於發現了這個令人糟心的法令的具體內容。經歷了最初的驚訝和錯愕之後,大多數巫師勃然大怒,他們感到自己的自由受到了限制,能力受到了侮辱。

  「魔法部那群吃白飯的蠢貨們在搞什麼?!」破釜酒吧裡,一名精神矍鑠的老巫師正在吹胡子瞪眼地大發雷霆,情緒激動地拍著桌子,另一只手拿著魔杖,頗為不岔地用力揮動著,「這是在干什麼?嗯?!我們是在坐牢嗎?!像在霍格沃茨讀書時一樣要被監管?下一步是不是往我們每個人身上重新安裝蹤絲,直到我們邁進棺材為止?!」

  往常擁擠熱鬧的酒吧大廳裡如今冷冷清清,只剩下一些昨晚住在這裡的巫師下樓吃早餐。老板湯姆還在一如既往地擦杯子,不過動作比平常慢得多,百無聊賴與心不在焉兼有。他沉默著,沒有應和客人的話,不過同時也無聲地嘆了口氣,表情肉眼可見地凝重。

  「據說是因為食死徒又發動了什麼攻擊。」一個風塵僕僕的女巫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慢慢地攪動著自己的麥片粥,「我是從南邊過來的,食死徒可一直都沒有消停過。我嬸嬸就死於他們的攻擊——她不是那種反抗者,只是被牽連了,那些黑巫師好像都不是很在意准頭。」

  很不幸。酒吧裡為數不多的幾位客人咕噥著,他們互相注視,都陷入了沉默。

  「將這些無差別反人類的瘋子抓起來不正應該是魔法部的職責嗎?他們應該是去抓那些濫殺無辜的人,而不是把所有遵紀守法的好巫師都束縛起來!」剛才說話的那個老巫師情緒依然沒有平復,他看起來還是十分不快,脾氣很壞地咒罵著。

  「那群廢物!《預言家日報》說得沒錯,我們現在的這個政府從根本上說就是無能的,在治理民眾和打擊邪惡上都無能得厲害……」

  「所以你希望另一派上位嗎,讓每個人都擔心自己家房子上方出現黑魔標記的神秘人?」有一個人忍不住咕噥了一句,聲音不大,但在空曠的酒吧裡異常+ 清晰,讓大家不由自主地又沉默了一下。

  「或許不會比現在壞呢。」一片安靜中,有人聲音很低地說,「投降的人會被饒過,是不是?說不定等到神秘人徹底掌權,把我們都變成食死徒,我們也就不用擔心自己會被食死徒攻擊了。」

  「讓你對別人使用不可饒恕咒你也去?」另一個人問他。說這話的巫師動了動嘴唇,沒有出言回應,沉默著將頭轉向了一邊。

  蒙頓格斯.弗萊奇賊眉鼠眼地向四周看了看,順手將自己的兜帽又向下拉了拉。在這樣的年代,他這樣掩藏自己身份的裝扮是相當普遍的,人們已經漸漸都習慣於不再拋頭露面了,誰知道自己在外面哪句話不小心就說得不太對了,這很可能會引來殺身之禍呢。黑魔標記和食死徒明天就包圍你家,這可不單是一句笑話。

  他將自己的背彎得更加佝僂一些,悄無聲息地離開破釜酒吧,帶著自己這一早上在三個地方收集到的消息去向鄧布利多復命。結果是一早就料到的:形勢和預計得一樣糟。

  「形勢和預計得一樣糟。」埃德加.博恩斯疲倦地說,他和禁止濫用魔法辦公室的主任弗迪.理查斯碰了個頭,兩個眼下帶著疲倦青黑的人對了個陰沉的視線,一起向會議室走。

  「真是夠嗆。」弗迪.理查斯深深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別說普通巫師,新的法令連部裡都有很多人不支持。他們覺得無論情況再怎麼嚴重,部裡都不應該簽署出這樣一份法令——這是最有利的證據,證明了我們的無能,埃德加,這可能比嚴峻的情況還要更糟糕。」

  「但是已經到了必須讓普通巫師也有所警惕的時候了。」埃德加.博恩斯嚴肅地說,「食死徒的行為越來越囂張沒有顧忌,他們已經不會因為你沒出聲反對就放過你了、就像昨晚發生的襲擊一樣,一家四口巫師和他們周圍的十六個麻瓜鄰居,一場大爆炸,二十個生命一夜凋零。」

  他們這些人,整個晚上都在加班。第七十一號戰時法令是凌晨簽署的,魔法部上上下下都在為了這樁突發事件忙碌,沒有人能夠高枕無憂地待在家裡。

  但在現在這樣的年代,辛苦並不意味著就會收獲回報。魔法部法律執行司的其他辦公室連夜制定了新的戰時法令,而逆轉偶發事件小組整晚都在外面奔波,消除這場大爆炸事件的惡劣影響。他們緊趕慢趕,攔住了麻瓜界聞風而來的媒體,終於在剛剛回到部裡。

  而眼前就還有更麻煩的事情在等待著他們前去處理:會議室裡坐著前來問責的麻瓜政府代表,要求他們解釋那被無辜牽連的十六條人命,麻瓜問題調解委員會的人已經先一步趕了過去。

  會議室裡的氣氛嚴肅得過分,埃德加.博恩斯和弗迪.理查斯到來之後,法律執行司的所有負責人都已經齊聚辦公室,他們對面坐著兩個麻瓜,此時的表情都極其嚴肅。

  一個看起來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穿著古怪的貼身衣服——一些比較熟悉麻瓜界的人知道這是西裝。另外的麻瓜女性看起來則年輕的過分,她的金發整齊地梳攏在腦後,眼睛的顏色極淡。

  「歡迎你們,麻瓜政府的特派聯絡員。」法律執行司司長客氣地說。埃德加昨晚看到他時,他還是一臉憂愁的菜色,不過在兩個前來問責的麻瓜面前,他很好地維持住了自己屬於巫師的那份矜持和體面,面帶微笑,語氣親切。

  「感謝你的熱情,司長,不過如果可以,我們都希望沒有這場會面。」中年男性麻瓜皺著眉說,他的臉色一點都不好看,顯然完全沒有寒暄的意思,一開口就是毫不客氣地責問。

  「我們尊重你們這些會魔法的鄰居,但你們不能每次有事情都牽連到我們——我們內閣沒法向民眾解釋!」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法律執行司司長打了個哈哈,和稀泥地攤了攤手,用一種試圖向小朋友說清三為什麼不能等於四的語氣,語帶無奈地說,「一些心懷惡意的黑巫師正在無差別地進行破壞,我們正在全力追捕,但這需要過程,需要時間,還請我們的好鄰居多加理解。」

  這番官話打得很漂亮,很政府,換了他可能也會這麼說。中年男性麻瓜張了張嘴,有點詞窮,他瞪了對面的法律執行司司長幾秒,轉過頭,看向了坐在自己旁邊的年輕同事。

  「事實上,我們不理解。」年輕的女性麻瓜面色嚴肅地說。她的視線從對面的魔法部高級官員逐一劃過,眼神太過明晰了然,讓巫師們不自覺地將盡快把麻瓜糊弄走的心思收了收。

  「如果你們自己始終不能解決,並一直在影響我們的世界,為了我們的民眾安全著想,我認為我們是時候向民眾說明真相了——我們的同胞無故喪命,並不是因為可笑的煤氣爆炸,而是因為有巫師在進行殺戮,仗著自己擁有一些力量,就想凌駕於我們所有人之上。他們的生命正在受到威脅,他們有權知道這些。」

  「這不行!」法律執行司司長想也不想地否認,「這違反了國際巫師保密法——」

  「你們的法律。」女性麻瓜冷冷地說,「在你們的戰火已經波及到我們的時候,我想我們已經沒有必要去配合你們來進行行動了。」

  法律執行司司長面色微變,他緩緩眯起眼睛,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著他對面的麻瓜。

  「這種想法是很天真的。」他慢慢地說,「你們這是在迫使巫師用魔法對付你們。或許你不知道,我們巫師有個咒語叫一忘皆空,能讓你忘了你今天說過的所有事。」

  「掩耳盜鈴。」年輕的麻瓜女性巋然不懼,與他對視著,平靜地說,「不勞費心,我知道這個咒語,司長,也知道有許多魔咒能讓我瞬間變成一個白痴,或是干脆要了我的命。但是我現在坐在這裡,代表的是所有受到魔法戰爭波及的麻瓜,你殺不盡我們所有人——而只要我們麻瓜中還有一個人在受到無辜的傷害,那麼他就將代替我坐在這裡,和你們進行新一輪的談判。」

  法律執行司司長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他瞪著她,會議室裡陷入一片死寂般的安靜。

  而後有個人突然開口,打破了寂靜,所有人都朝他看了過去。

  「等等,我見過你。」禁止濫用魔法辦公室主任弗迪.理查斯說,他的眼睛睜大了,顯得非常驚愕,「你是……因為西敏橋坍塌事件來過魔法部的那個……那個麻瓜……」

  「看來你的記性不錯,理查斯主任。」年輕的女性麻瓜朝他看過來,淺淺地彎起唇角,禮貌而平靜地說,「佩妮.伊萬斯,我猜你上一次並沒有花費功夫去記我的名字。」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過來,這讓弗迪.理查斯有點坐立不安。他錯愕地瞪著佩妮,下意識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有一個在霍格沃茨讀書的男朋友……你為什麼在那邊?你應該在——」

  我們這邊。弗迪.理查斯想要這麼說,但在佩妮的注視下,他咽下了後半句,沒有真正說出口。

  「現在那是我的丈夫,先生。」佩妮.伊萬斯平靜地說,「我因為和一位巫師相愛而涉足了這個世界,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我是一個麻瓜,就如同我並沒有更改自己的姓氏,因為我時刻記得自己現在是在為誰發聲一樣,先生。如果你能記得現在不是八卦場合,那麼我們就應該回到會議中來了,順便提醒一句,不要再試圖用魔法威脅我了,各位先生,既然你們已經知道我丈夫是名聲遠播的巫師發明家,那麼如果沒把握對我一擊必殺,你們的麻煩就一定比現在還大。如果我倒在這裡,全英國的麻瓜媒體都會為我發聲——遠超逆轉偶發事件小組的工作量,我保證。」

  在佩妮說出這番話之後,這場會終於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繼續開了下去。不過結果並不樂觀,佩妮和她的內閣同事尼爾森.馬倫早就預料到了這點。

  「自視甚高的巫師。」出了深藏地底的魔法部,重新走在倫敦的天空下之後,尼爾森.馬倫憤憤不平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們把我們當傻子……」

  「會有所改變的,馬倫先生。」佩妮認真地說,「我們正在做的就是這樣的事情,我保證。」

  他們結束了工作,在街上分開,尼爾森回到政府,向首相報道,佩妮則抬手攔了輛的士,回到自己的家中。

  她在街區中心的一排小洋房前下車,走到其中一棟面前,拿鑰匙開了門,走進去。客廳空無一人。她在自己的鑰匙串裡扒拉了一下,找出一塊好看的鏤空金屬鐵片,來到客廳旁邊的一扇門前,在那扇門的門鎖上面一貼,將這扇門向外拉開。

  一瞬間,喧囂與吵鬧聲鋪面而來,好幾個人轉頭看向門口,看到她,都露出笑容。

  「你回來了,佩妮?」他們和她輕快地打著招呼。

  茶幾上亂七八糟地攤著一些紙頁,巫師們將它們弄得很亂,莉莉正在揮動魔杖,讓紙張一張接一張地按順序整齊排列在一起。詹姆全神貫注地盯著手裡的兩張紙,念念有詞,顯得興奮而躊躇滿志,西裡斯則好像已經搞定了自己的那份工作,正在擺弄她上個月新買的花瓶——他用魔杖指揮著它飄在半空,放在家裡各種奇奇怪怪的地方觀察,萊姆斯和彼得都在圍觀。

  「回來了——不要把我家的花瓶亂放!除非你們離開時確保能把它恢復原狀!」佩妮立刻聲明,向前一步,邁了過去。

  她的丈夫坐在他們家的沙發上——這裡是她家的另一個客廳。他站起身向她走來,兩人擁抱了一下,在對方臉頰上吻了吻。

  「辛苦了,親愛的。」他說,「情況怎麼樣?」

  「很糟。」佩妮說,「你們呢?」

  「還可以。」伊萊說,「我們已經決定了——就在今晚,夜襲預言家日報社。」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連看山、840467、小波波、谷羽、魚七七、路過吐槽的sissi君、深川、茶蘼荏苒、漫天的星刻、五條悟老婆、阿米130613、聖晶石、小ZHANG、鏡棲、三千繁涼、鏡裡、ivy、鄧布利多最偏愛的學生、芒果醬、毛利小紅娘、九九、流嵐晚風、甜檸檬、鹿小一、失歌的地雷,臨淵羨魚、夢西洲、Say的地雷×2,asd、舍利子、yu123的地雷×3~

  感謝萬禾、嗯吶、新開夫人、秘密姑娘、ChouSORA、我有貓啦的手榴彈~

  感謝樹深時見鹿、每天都在等喜歡的太太更新的火箭炮~

  感謝谷羽、夢西洲、宣的長評~

  謝謝大家的支持~我回來繼續日更了,中卷啟動

  新的旅程開始了朋友們!親世代show time


第75章

  對於一份日報來說,要在清晨推出新一期內容,晚上報社也沒法閑著。一天當中所有的新聞都彙聚在一起,撰寫成明日登報的稿件,而後有編輯將當日新聞、專欄作家約稿、板塊特輯等所有內容分門別類,排布在適合它出現的位置,最後進行印刷,在凌晨五點左右新鮮出爐,由貓頭鷹將每份報紙送到訂購它的人手裡。

  通常來說,這些工作會在下班之前被完成大部分,不過總有些新聞會在晚上發生,需要有至少兩名編輯和記者留守雜志社值夜,以便及時將最重要的新聞排布在頭版頭條上。

  坐落在對角巷南部的預言家日報社,今天也是忙碌的一天。魔法部的第七十一條戰時法令今天剛剛發布,鋪天蓋地全是反對和抨擊的聲音,報社收到了巫師們雪片一般的來信投稿,工作人員們加了個班才把明天的版面排好。上面時政版塊的大半篇幅都在談論這件事,對於魔法部的愚蠢行為大肆嘲笑,抨擊魔法部已經黔驢技窮到了神經質的程度,每一個成熟巫師都應對此感到鄙夷。

  「他們昨天的報紙版面上,半個字都沒提發生在麻瓜社區的那場二十人死亡的爆炸案。」詹姆.波特低聲說,很是不忿地撇了撇嘴,「魔法部還要通過報紙宣布簽署了新的戰時法令——他們有空對法令大加嘲諷,怎麼就不能解釋下為什麼要簽署法令?真是一點都沒有重點。」

  「理解一下他們吧,尖頭叉子。」西裡斯不置可否地道,騎著掃帚,無聲地隱藏在報社外牆的一扇窗戶旁邊,用街上朦朧的燈影掩飾著自己的蹤跡,「畢竟你沒辦法要求他們公開承認,告訴所有巫師說,嘿,朋友們,我們之前一直不敢告訴你們食死徒有多可怕,雖然現在出台的法令看起來很搞笑,但是反正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不如一起跟我們快樂地嘲笑魔法部,反正食死徒真正到你家門口的時候你也反抗不了,娛樂至死也不錯。」

  萊姆斯打了個寒顫,苦笑著道:「謝謝你,大腳板,我們現在都明白那些人是怎麼想的了,你的觀察與形容真是貼切而細致入微。」

  「虛偽的人都是差不多的。」西裡斯言簡意賅地說,「這塊兒我熟,你們都比不上我。」

  三個好友互相對視了一下,沒再說話,安靜地聽著裡面的動靜。

  有什麼小型動物在裡面吱吱地叫了兩聲,在印刷機器轟鳴的工作聲中極不起眼,不過這聲音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熟悉了——看來彼得已經潛入進去,確定裡面沒有什麼大的問題。

  就是現在。詹姆又看了一眼手裡的分布圖確認,拿起魔杖,悄無聲息地點了點窗戶。

  「阿拉霍洞開。」

  他們騎著掃帚,躡手躡腳地從半開的窗戶飛進報社內部,降落在二樓,每個人都緊握著魔杖,神色警惕。西裡斯看了一眼旁邊已經印好的版面,對著上面的標題扯了扯嘴角。

  「顯而易見,今天他們也沒報道那場爆炸。」他說,語氣中不乏嘲諷,「真會明哲保身,是不是?誰能隨便批判得罪,誰最好永遠別招惹,他們清楚得很。」

  「戰爭年代,喉舌機關掌握了這種聰明,不得不說是件麻煩事。」樓梯口傳來細微的踩動聲,很快,伊萊的身影出現在那裡,他摘下兜帽,朝他們頷首示意,「所以我們今天就來推他們一把,到了我們的報紙朋友們該做出選擇的時候了。」

  在他腳邊,一只老鼠敏捷地跟著躥上來,在他們的注視中,身形迅速模糊拉長,很快變成了他們熟悉的朋友彼得.佩迪魯。他水汪汪的眼睛眨動著,視線不安地不斷飄向樓梯口,看起來十分惶恐。

  「下面有好幾個人在值班!」他語聲尖細地向同伴彙報,不安地搓動著自己的手,「樓上也有——他們的編輯和記者!還有負責印刷和排版的人……我們的人來得太少了!應該再集結一些成年巫師再過來……」

  「別犯傻了,彼得,其他人不能來做這個。他們有自己的工作和身份,一旦被不幸抓到現行,情況就比我們嚴重多了。」詹姆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根據彼得剛才的話,在自己手裡的報社平面圖上逐一對照,「凱瑟琳的地圖提供得真不錯,很准確……她真的只是入職巫師周刊編輯部後來過這邊一次?怎麼做到這麼細致的,真奇怪。」

  「她一直都是這麼厲害,我以為你們早就知道……可不可以開工了,男孩們?我們時間緊張。詹姆,西裡斯,你們看看萊姆斯和伊萊——他們已經在開始修改報紙版面了。」

  莉莉的聲音傳了過來,她也從樓下上來——他們幾個兵分兩路,一路從二樓的窗戶裡過來,控制印刷的機器:另一路從樓上過來,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給晚間駐扎在報社的巫師施展閉耳塞聽和混淆咒,拖延他們發現異常的情況,爭取讓報紙在凌晨五點的時候順利被貓頭鷹送出去。

  實話實說,順利這個要求基本算是奢望,畢竟他們要更改的版面可是頭版頭條,盡管現在已經給樓下的工作人員施了混淆咒,但根據凱瑟琳提供的情報,凌晨五點報紙發出去前,會有專人上班檢查,想什麼都不驚動就做成近乎天方夜譚。

  因此他們這次過來,都做好了充分的戰鬥准備,只等現在將前期工作做好,而後在凌晨五點迎來這場必然發生的戰鬥。

  這就開始,莉莉。詹姆立刻停止和朋友們的閑談,將飛天掃帚堆到一邊,輕快地向前一躍,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做法,與同伴們展開了分工行動。

  伊萊和萊姆斯負責修改報紙的母版,將他們寫好的爆炸案報道加入報紙的母版。他們准備了數篇內容,有新聞報道,有時事評論,將它們濃縮成正反面一頁,構成新的頭版頭條。原來的內容則按順序後延,為此他們需要一些新的空白頁,也需要印刷機器加班加點地工作,在原定計劃之外另趕出新的一版。他們分頭處理這些事情,時間緊迫,這並不容易。

  「接著,西裡斯!」詹姆叫道。揮動魔杖,指揮一摞空白的報紙頁飛向西裡斯身旁的機器,「白紙列隊!給我衝!」

  「這樣更有效率,是不是?」西裡斯饒有興致地說,用魔杖點向機器,本來就在緊鑼密鼓印制的機器頓時好像被人強行灌注了興奮劑,開始以遠超剛才的速度運作起來——

  「讓它慢點,西裡斯!機器看起來快冒煙了!如果它不幸在一會兒報廢,接下去的內容我們就只能自己親手寫——」

  大家都聽得笑了,他們對印刷這一套實際上都並不陌生,畢竟都已經在學校辦了三年的校報了。在這個晚上,他們仿佛都回到了學校,正在自己的社團活動室裡,這個念頭讓大家都覺得心情愉快。

  在機器的轟鳴聲中,被修改的報紙正在緊鑼密鼓、加班加點地生產。紙頁與報紙在空中嗖嗖飛舞,忙碌地在白紙上印字,再把印好的內容組裝在一起。他們的身影被埋在機器與紙頁之間,一切順利地進行,印好的報紙堆在一邊,越堆越高,天色也漸漸褪去暗淡,重新變得明亮……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過半開的窗戶照進來,彼得化身為老鼠,吱吱叫著瘋狂跑上樓。像往常一樣打著哈欠來到報社的審核編輯站在樓梯前,目瞪口呆地看著樓梯口堆著的幾個值夜班的同事,他們閉著眼睛,了無生氣地靠攏在一切,不知道是生是死。

  回過神後,審核編輯瘋狂地跑上二樓。

  「你們是誰?在干什麼?!」他恐懼地高喊,拿出了自己的魔杖,但他的手都在顫抖,幾乎握不住自己的倚仗,「食死徒?你們——我——我沒有不支持你們的言論!我們報紙沒有得罪你們——」

  「從今天開始就不一樣了,哥們。」西裡斯說,他靠在牆邊,扯了扯嘴角,朝來人挑起了眉毛,「左右逢源的騎牆日子結束了,感謝我們吧,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保證你今後不會下地獄。」

  「明知道食死徒整天干的就是殺人放火的事,每個人都談他們而色變,卻只是一味恐懼,而不想著反抗?」詹姆大聲說,和他的朋友們一起翻身騎上掃帚,朝傻站在門口的審核編輯吹了聲口哨,「該站起來了,朋友!鳳凰社向你問好!」

  他將魔杖一指窗戶,一整扇窗戶的玻璃都瞬間破碎一地,給貓頭鷹留下了順暢進出的空間。時間將近五點,貓頭鷹們已經飛來附近待命,現在見到窗戶打開,都從窗外飛了進來,漫天羽毛,像一場降落在清晨的流星雨。

  它們像往常一樣抓住一份報紙向外飛去,將今日份的報紙帶進每一個巫師家裡。

  「等等!我還沒有審核!你們——貓頭鷹們——全都給我回來——」審核編輯立刻高喊,並試圖阻攔他們。

  然而他現在才有所行動已經來不及,幾把飛天掃帚騰空而起,在詹姆的大笑聲中,迅速地飛出房間,向著照陽而去。

  審核編輯目瞪口呆地瞪著窗戶,對著一地的碎玻璃,好一會兒沒能回神。等他總算重新眨動眼睛,遲疑地抬手揉了一下眼眶之後,突然發現,房間裡還站著一個人。

  他就在所剩無幾的今日份日報旁邊,正拿著一份新的報紙閱讀。見他終於望了過來,平靜地抬頭,對著他微微一笑。

  「鳳凰社宣布對今早的事情負責。」他說,「這件事你處理不了,我要見你們主編。」

  《預言家日報》主編巴拿巴斯.古費在二十分鐘後趕到,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面色陰沉,用一種評估的視線,深深地注視著坐在他對面的伊萊.史密斯。

  「我知道你。」他聲音低沉地說,「《霍格沃茨校報》的創辦者,第一任主編,你在上學的時候就給我們帶來過不小的麻煩……而現在你又做出了更出格的事情,雖然沒有抓到你的同黨,不過我相信,單憑篡改報紙這點,我就能把你們逐個起訴,全都投進阿茲卡班。」

  伊萊目光平靜,坐姿筆挺,對古費主編的威脅全然無視,沒有任何動搖。

  「在那之前,恐怕《預言家日報》會先一步面臨所有英國巫師的怒火。」他說,「他們生活在神秘人和食死徒的陰雲下好幾年,他們最信任的一份報紙卻對此只字不提。不報道神秘人的血腥理念,不揭露食死徒的殘忍行徑,不分析魔法部的法令緣由……他們會恐慌地發現,這份英國魔法界發行量最大的報紙,一直在為神秘人粉飾太平,想要把所有人都供出去——只為了自己保命。」

  「我們沒有!」古費眉頭緊皺,下意識反駁,「我們只是為了更准確的新聞!作為報紙,我們不能捕風捉影——沒有確切的證據表明那些事是食死徒所為……」

  「包括萊斯特蘭奇莊園的事情?」伊萊打算他的話,聲音冷然地問。古費一下子張口結舌,他瞪著伊萊,後知後覺地想起,對面的人同樣是食死徒暴行的受害者。

  伊萊站起了身,手撐在桌子上。他向前傾身,逼近主編古費,壓迫感極強地直視著他的眼睛。

  「還有西敏橋事件中死去的上百個麻瓜,聖芒戈醫院裡收治的要一輩子在那裡度過的不可饒恕咒受害者,巫師界人人自危的黑魔標記,就在前天晚上剛剛發生的二十人死亡的大爆炸。這些都不確切?都沒有證據?你覺得他們是鬧著玩時憑空死去的,是不是?」

  古費啞口無言,被一個年輕人問得這麼狼狽,他顯得有點惱怒,但他無法直面這些問題,視線無可避免地有些躲閃。

  「站出來!」伊萊突然厲聲說,嚇了他一跳,他猛地後仰,但依然沒有逃出伊萊的逼視,「受害者名單,反食死徒戰線,那些因為堅持正義而死的英雄,給他們應有的待遇!至少讓人知道他們是因何而死!辦報紙想要賺錢,是不是?到了做出選擇的時候了,主編,究竟要不要選擇錢和恐懼,站在大眾的對立面——希望你想清楚,無論是為了錢還是為了別的什麼,你都沒得選擇。」

  巴拿巴斯.古費沉默半晌,他看著伊萊,神情復雜。

  「鳳凰社是什麼?」他最終問。

  「所有正在奮力反抗神秘人和食死徒的正義者聯盟。」伊萊說,對著他淺淺地彎了彎唇角。

  「重新介紹一下。」他平靜地道,「鳳凰社成員及官方發言官,伊萊.史密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宣.、魔王雨、黃幾胖、岐青為貴、臨淵羨魚、莫斯科騾子、31569889、小波波、連看山、櫻下有骨、上官狗剩、田園將蕪的地雷,33180030的地雷×2,狸夭的地雷×3,榆錢的地雷和手榴彈~

  朋友們元宵節快樂!


第76章

  在秘密成立了好幾年之後,鳳凰社於1978年9月25日,第一次在《預言家日報》的頭版頭條上正式亮相,出現在所有英國巫師面前,從這一天起,開始被人熟知與家喻戶曉。

  「是的,我認為有從幕後走到台前的必要。」面對其他鳳凰社成員的詢問,伊萊認真地說,仔細地向他們分析著其中利弊,「越是在大家都不敢的時候,越是需要有人站出來,堅持正義不應該是件需要躲躲藏藏的事情,如果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面前籠罩著一片迷霧,那麼就需要有一座燈塔立在那裡,讓徘徊的人找到正確的方向。」

  「某種程度上說,我們能理解你的意思。」埃德加.博恩斯沉吟著道,「但是鳳凰社的成員身份復雜,這是一個沒有薪水酬勞的公益性組織,而我們大多數人都需要一份正式工作養家糊口。在很多時候,這兩個身份之間會有一點衝突,我想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當然。事實上,就這個問題,我已經和鄧布利多教授談過了。」伊萊誠懇地說,朝他微笑了一下,「你說得對,埃德加,我想不光有些社員的身份不適合曝光,召集者的身份同樣需要保密,是不是?鄧布利多教授曾經親切地提醒我,一旦鳳凰社被曝光是他召集的隊伍,那如臨大敵的大概率並不只有伏地魔和食死徒,大家也都明白。」

  大家互相看了看,心領神會,臉上都帶了一點笑意。阿拉斯托.穆迪哼笑了一聲,喝了口自己自帶的南瓜汁。

  「他們又把阿不思請去魔法部了。」他粗聲粗氣地說,「這個時候倒想起他是威森加摩首席巫師了,通過那些亂七八糟的法令時可從來不想著和他知會一聲。看著吧,他們又想請阿不思去當魔法部部長了。情況越來越控制不住,哈羅德.明徹姆也算是個作風強硬的主戰派,不過他顯然完全不具備遏制神秘人勢力擴張的能力。」

  「阿不思會去擔任魔法部部長嗎?」多卡斯.梅多斯感興趣地問,她是一個性格活潑的女巫,總是這麼樂觀而隨和,「如果他去擔任的話,那真的是一件好事,差不多算是眾望所歸。」

  「他不會。」一向不怎麼說話的阿不福斯開口,簡略地說,「那所學校就是他的全部了。」

  在場的巫師們不少都發出了遺憾的嘆氣聲,對鄧布利多的信任有加,讓他們對於鄧布利多不會答應擔任魔法部部長更感到遺憾萬分。

  「阿拉斯托說得對。」亞瑟.韋斯萊說,將話題拉了回來。他是個性格和善的老好人,又出身一個古老的家族,本來就人緣很好,在家庭情況得到了極大的改善之後,顯而易見變得更受歡迎,幾乎什麼消息都能夠接收到。

  「情況已經不能更糟了,我們都知道鳳凰社在這種時候站出來,精神是很偉大的,不過風險也比之前的每一個時刻都嚴重……希望你注意保護好自己,伊萊。」他認真地說,看向伊萊,目露關切,「畢竟你是明面上的官方發言官,受到的關注肯定是最大的,處在一個最危險的境地中。」

  「謝謝,亞瑟。不過既然選擇了這條路,總是要承擔相應的風險,如果我們不去承受,那麼它就會籠罩在整個魔法界,這是我們都不想看到的。」伊萊朝亞瑟點了點頭,轉而看向其他到場的鳳凰社成員,面色一整。

  「雖然現在我們選擇從幕後走到台前,正式挺身而出,作為反抗神秘人的代表。不過這並不需要各位都選擇暴露自己的身份,我們的成員有巫師,有啞炮,有消息靈通的魔法部成員,有交游廣闊的各行業精英,保留這份隱秘的信息流通是很重要的……不過從今天起,我們也有了一些站在明面上的成員,在加入之前,他們每個人都出色地掌握了大腦封閉術,這才在今天第一次坐在這裡。有一些我們已經認識了,不過——我想,我們可以一起鼓掌作為歡迎?」

  巫師們善意地笑了起來,紛紛熱情地為新加入的成員們鼓著掌。他們微笑著,看著幾個第一次坐在他們中間的巫師面紅耳赤,顯得興奮而激動。

  「大家好,我是詹姆.波特!很榮幸加入大家!我會以逮捕所有食死徒為己任!」詹姆迫不及待地大聲說。在座的不少巫師他都認識——盡管他是波特家第一個加入了鳳凰社的成員,不過波特夫婦的立場一直都是很堅定的,許多巫師都和他們家有著友好的往來。

  「我就知道能在這裡看到你,詹姆。」馬琳.麥金農的丈夫亨利.麥金農笑了起來,和善地問他,「你爸媽知道你加入這裡嗎?他們有沒有說什麼?我猜你媽媽肯定阻止過你——你可是他們的老來得子,心肝寶貝,你媽媽恨不得在你打魁地奇的時候都在下面鋪上軟墊子,謹防你突然在掃帚上打瞌睡,從上面摔下來。」

  「嘿!我媽媽才不會!她從來沒這麼干過!」詹姆忙不迭地抗議,大家都樂。

  「事實上,她是有試圖勸說過我,加入一個更安全的組織之類的……比如魔法部?她覺得至少我還會時不時安全地待在辦公室裡。」詹姆坦誠地說,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朝他們笑嘻嘻地攤了攤手,「不過我的朋友們向著危險和敵人迎頭痛擊,而我卻只能在後面看著,這我可不干。我強烈要求帶上我一個——我成績很好!魔咒學得也不錯!肯定能幫上一些忙的!」

  「這可不是你們在學校裡的小打小鬧過家家。」穆迪煞風景地給他潑冷水,每次負責干這種事的總是他,「一不小心就會把你的小命玩沒,沒想清楚不如趁早回家陪你老爸老媽。」

  「他們都是勇敢的格蘭芬多!」詹姆大聲說,坐直身體,認真地挺起胸膛,「我現在坐在這裡,這就是我的選擇——那些在戰爭中犧牲的人就沒有不希望他們死的父母嗎?他們也有,但他們依然選擇了這條路,我也一樣。我爸爸媽媽都會為我驕傲的!」

  說得好。巫師們都露出淺淺的微笑,但這個話題稍微有點沉重,大家還是沉默了一下。

  「好了,下一個。」西裡斯適時打破短暫的安靜氣氛,指了指自己,「西裡斯.布萊克——雖然我也有一個會瘋狂阻止我加入這裡的家庭,不過為了預防肉眼可見的麻煩,我已經提前把自己弄得被掃地出門了,大家放心。」

  這倒確實是挺必要的,不然布萊克家族大鬧鳳凰社可真是不太好看。大家都笑了起來,坐在他旁邊的詹姆和萊姆斯也微笑著,不過他們的手在桌子的阻擋下,不約而同地都拍了拍西裡斯的胳膊。

  「萊姆斯.盧平。」盧平微笑著說,和坐在桌子另一邊的父親遙遙地對視了一眼,「如大家所見,我是個……狼人。」

  「那不重要,萊姆斯。」伊萊在一旁說,「鳳凰社走到台前之後,我們也會有一些自己的產業,用以支付專職鳳凰社成員的薪水,以及兼職鳳凰社成員的補貼,為了正義窮困潦倒是不應該的,大家都應該因為做了正確的事而有所收獲,而不是只有心理上的滿足感。現在狼毒藥劑已經問世了,不是嗎?我確定鳳凰社支付的薪水足夠你每月購買藥劑的開銷。」

  萊姆斯.盧平朝他感激地笑了笑,他和他父親看起來都肉眼可見地輕松多了。

  接下去還有彼得、凱瑟琳、瓊和莉莉。莉莉坐在瓊的旁邊,是座次順序的最後一個。她在介紹自己的時候,看了看坐在這裡的一排新加入成員,笑了起來。

  「我們都曾經是霍格沃茨校報社的成員。」她輕快地說,「當初我們每個人都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並在當時就為之盡可能地付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現在我們都已經成長起來了,戰鬥在前線的大旗也該在這個時候傳遞到我們手上了,是不是?」

  或許確實如此,鳳凰社的老成員們都微笑起來。這些新加入的年輕人充滿朝氣,充滿鬥志,充滿力量,而且對未來要走的道路充滿信心,看了真是讓人充滿希望。

  在鄧布利多終於從魔法部趕到這裡的時候,這裡的人員短暫地齊全了一下——埃德加和阿拉斯托都很快又回到部裡加班了,不過他們還是在十分鐘內,抓緊時間,為這些新加入的年輕人舉行了一個簡單但熱情的歡迎儀式,鄧布利多親自致辭,從到場陣容來看,這個歡迎儀式的級別屬實不低。

  從鳳凰社的秘密集會地點出來時,街上的燈已經亮了起來,夜幕將巫師與麻瓜的世界都籠罩其中。伊萊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決定馬上回家。他幻影顯形回到了家門口,手剛放在門把手上,就發現剛剛才散開的朋友們都跟了過來,像是他身後的一串尾巴。

  「你們跟過來干什麼?」伊萊納悶地問,「今晚沒有作戰計劃,回自己家去——莉莉,如果你想的話,我和你姐姐都很歡迎你住下來,不過你要負責把詹姆趕走。」

  「嘿,哥們!這麼冷淡干嘛,我們剛剛才再次成為了同伴和戰友呢!」詹姆忙不迭地喊冤,興致勃勃地過來搭住了他的脖子,笑眯眯地道,「你不覺得今晚特別適合來一個聚會嗎?我們所有人一起!不醉不歸!」

  「不覺得。」伊萊冷靜地重申,「你們自己聚自己的,不要帶著已婚人士一起——」

  他的抗議顯然沒用,佩妮打開家門的時候,看到丈夫滿臉無奈地站在門口,他的朋友們嘻嘻哈哈地將他圍在中間,見她開門,連忙歡呼雀躍地衝進去,好像生怕自己被趕出去一樣。

  「看來你們今晚蠻順利的。」佩妮笑了,側了側身子,示意他也趕快進來,「今晚要做什麼?我的晚飯肯定沒留夠,只能讓他們自己准備夜宵了。」

  「管他們干什麼。」伊萊說,當機立斷,握住她的手,將她拉了出去。

  「確實很順利,讓我也想要慶祝一下——不帶別人,就我們兩個一起。」

  這可真是個突然的約會,不過佩妮只用了一秒就欣然答應。他們留朋友們在他們的家裡隨便折騰,伊萊用飛來咒將他的飛天掃帚召喚了過來,帶著佩妮坐了上去。

  飛天掃帚拔地而起,在星空與雲層中輕盈地飛行。九月的風吹散最後一絲暑氣,佩妮坐在伊萊身前,輕快地笑著,發絲拂過丈夫的臉頰。

  盡管明天睜開眼睛,依然會面對沉重的一切,不過此時此刻,身負重任的小夫妻輕松自由地飛過夜空,沉浸在兩個人共同度過的美好時光裡,對每一個明天都充滿信心。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強要努力變喬、魔王雨、過激川吹.、青、微芽坊、商舟、夢西洲的地雷,榆錢的火箭炮~


第77章

  1978年9月25日,對大部分英國巫師來說,都是一個不太普通的星期天。他們在昨天得知了魔法部新頒發的第七十一條戰時法令,發現自己的出行與人身自由受到了極大影響,為此憤憤不平地吵了一整天,雪花般的投稿從全國各地寄往《預言家日報》。他們在一夜過後,依然飽含怨氣地睜開眼睛,迫不及待地去看今天的晨報,希望能從中看到大家萬眾一心反對的聲音。

  然而出乎大家的意料,《預言家日報》的頭版頭條雖然的確與戰時法令有關,卻並不是他們設想中的跟蹤評論,而是一篇配了大幅照片的新聞報道。

  在照片裡,衝天的熊熊火光凶惡地燃燒著房屋,正上方的黑魔標記緩緩吐著信子,讓人只看上一眼,就覺得不寒而栗。上方的黑色大字冷冰冰地概括了這篇報道的主題:《第七十一條戰時法令背後:食死徒深夜襲擊馬爾茲一家,四名巫師與十六名麻瓜一夜喪命》。

  從標題到圖片都讓人覺得觸目驚心,幾乎不敢繼續往下讀。許多瞪著報紙版面的巫師若有所感,這似乎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第一次揭開一些虛假的和平面紗,讓所有人都直面血淋淋的現實。

  它就這麼擺在那裡,很多人在經過掙扎之後,還是選擇拿起它,讀了下去。

  -9月23日晚,住在曼徹斯特的巫師亞當.馬爾茲和他的妻子及一雙兒女,遭受到食死徒的無端襲擊。據悉,亞當.馬爾茲系麻瓜家庭出身,1963年進入霍格沃茨赫奇帕奇學院,在校時與混血巫師家庭出身的同學珍妮.索菲亞相戀,畢業後結婚,此後一直定居在曼徹斯特,一雙兒女如今均在霍格沃茨求學。馬爾茲夫婦在曼徹斯特經營一家自己的麻瓜書店,生活平靜幸福,在神秘人與食死徒的浪潮席卷而來時,並沒有發表任何看法,一直以來過著遠離魔法界的平靜生活。

  -據調查顯示,悲劇產生的根源在於馬爾茲一家的親麻瓜傾向:他們一家住在麻瓜社區,遠離魔法界風暴中心。在巫師戰爭愈演愈烈之後,馬爾茲夫婦將自己的兩個孩子都從霍格沃茨接了回來,送入麻瓜學校繼續學業。食死徒在這個夜晚未經招呼找上了他們,以他們玷污了巫師血統的罪名,對他們施加私刑審判——他們殘忍地奪去了馬爾茲一家的生命,炸毀了他們的房子,並造成住在馬爾茲家附近的十六名麻瓜鄰居死亡,而後毫無心理負擔地離去。

  -我們必須要了解的是,在校期間,馬爾茲夫婦的成績都還不錯,亞當.馬爾茲的家庭是曼徹斯特當地望族,聲名斐然,馬爾茲夫婦回歸麻瓜世界是一種理性選擇。然而在神秘人和食死徒眼中,這種選擇是罪不可赦的,他們的血統也同樣如此。一個沒有做任何錯事、選擇明哲保身的家庭照樣會被判處死刑,食死徒甚至不需要遵循任何法律,只要他們認為你生來有罪,就會私自對你處以極刑。

  -試問所有看到這裡的巫師們,如果你的家人是馬爾茲一家,你就是亞當.馬爾茲本人,被神秘人盯上後,你是否能夠逃出生天,保全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幸運的是你不是馬爾茲一家,現在仍然能坐在家裡,吃著早餐看報紙,那麼你又是否有把握始終不被食死徒看見,能夠放心地繼續過自己平安的生活?為最大限度地以防萬一,盡量杜絕悲劇產生的大多數可能,第七十一條戰時法令由此誕生,為每一個生活在陰雲之下的普通人。

  -悲劇發生並非偶然,戰爭已經持續日久。撥開迷霧看現在,神秘人與食死徒惡行全介紹系列開啟,鳳凰社持續為您報道。

  鳳凰社是什麼組織?每個看完今日份頭版頭條的人,都在驚恐與擔心中,產生了這樣的疑問。而在接下來的一周裡,他們不僅知道了鳳凰社是一個匡扶正義的志願者組織,更知道了在這些年裡被報紙避重就輕遮掩的真相,每一個黑魔標記背後的慘劇,聖芒戈幾乎住滿的整層樓,許許多多個因為站出來說公道話而付出生命的巫師,食死徒殘忍的行徑……

  每一個身後神秘人所害的地方都在發出回聲,從八零年代震蕩而起,一路蔓延向六零年代。黑魔法侵蝕英國魔法界的二十年被抽絲剝繭地娓娓道來,終於讓所有人都開始不寒而栗。

  神秘人宣稱的巫師至上背後到底是什麼?如果他的理念真的像他所說,是為了巫師著想,為何這些年過去,越來越多的巫師都在因他而死?如果一個人在沒有掌握大權之前都已經暴戾成性,誰又能替他保證,在他掌權之後,就能改邪歸正,真的開始為每一個巫師著想?

  沒有人能給出肯定的回答,而隨著遇難者名單、食死徒蹤跡梳理、神秘人的言與行矛盾揭示,越來越多的巫師如夢初醒,像是終於從渾渾噩噩中睜開了眼,在之前滿心的恐懼逃避之余,生出了一種嶄新的憤怒,在心中安靜而壓抑地熊熊燃燒著,像一把熄不滅的火。

  現在這樣人人自危的高壓生活是因為誰?是魔法部的無能嗎?是他們自己不夠遵守法律嗎?是哪一位被殘忍殺害的烈士做錯了什麼嗎?

  都不是,冤有頭債有主,死去的巫師和麻瓜沒有錯,錯在朝他們揮起了鐮刀的人。

  大多數巫師依然充滿了恐懼,他們不敢說出伏地魔的名字,害怕自己突然有一天回家時就會看到黑魔標記懸掛在房子上……但那種發自內心的憤怒在每個人的心口盤旋不散,促使著許多人終於坐在了一起,第一次開始試圖將一切有生力量聯合。

  「歡迎你的到來,巴拿巴斯.古費,老伙計……真讓人沒想到,《預言家日報》竟然也會選擇站出來,這可真是出人意料,第七十一條戰時法令公布那天你們還在嘲笑魔法部呢。」

  魔法部和日報社的成員們在會議室門口面上融洽地寒暄著,部長哈羅德.明徹姆與古費主編擁抱了一下,他們總會在各種場合見面,算是老熟人了,不過自從哈羅德.明徹姆擔任部長之後,兩人的關系一直不怎麼樣——《預言家日報》根本就沒說過幾句魔法部的好話。

  「此一時彼一時,老伙計。」巴拿巴斯.古費擠出一個笑容,看上去多少有點皮笑肉不笑。他臉頰上的肌肉輕微抽動了一下,還算平靜地說,「作為一家商業報紙,理論上我們應該以保全自身為主,這種政治上的……啊,明爭暗鬥,都與我們無關,媒體理應保持客觀。」

  「得了吧,古費。」另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另外一些披著鬥篷、拿著相機的巫師走過了過來,凱瑟琳也在其中,抱著自己的相機面帶微笑。最前面的狄克.馬丁不屑地撇著嘴角,直接揭穿了古費假情假意的說辭,「唯利是圖的老家伙,要不是鳳凰社的先斬後奏,我們都知道你絕對不會出現在這裡,說不定現在已經坐在神秘人面前,向他表忠心獻殷勤了呢。」

  「《預言家日報》不會那麼做!」巴拿巴斯.古費有點惱羞成怒地抬高了聲音,不岔地辯駁道,「我們始終沒有站到神秘人那邊!他根本不會付我們酬勞!日報社之前只不過是希望能夠更加中立、安全、明哲保身一些——畢竟我們都知道那是一群一言不合就會用阿瓦達索命咒的家伙,他們在施咒前,並不會考慮你究竟是什麼身份地位。」

  狄克.馬丁輕蔑地撇撇嘴角,沒接話。自覺被無聲嘲諷地巴拿巴斯.古費頗覺不岔地重重哼了一聲,不快地拖長聲音:「當然了,我們都知道你會帶領著《巫師周刊》,堅定地加入同盟——畢竟神秘人把你從主編的位置上趕了下來,而三天前,鳳凰社幫你重新坐了回去,是不是?就算是投桃報李,你也會這麼做的——而且我聽說你和伊萊.史密斯的關系很不錯?」

  他問到這裡的時候,不自覺地向前探了探身,顯而易見,和鳳凰社官方發言人的上次見面讓他印像極其深刻。

  「在他還在霍格沃茨念書時就有一些往來,霍格沃茨校報社成立時我有給予一些經驗上的幫助。」狄克.馬丁承認道,在巴拿巴斯.古費的注視下,他卻沒有如他所願地詳細介紹,只簡單地說,「很了不起的年輕人,斯拉格霍恩教授和鄧布利多校長都很欣賞他,我認為這是理所應當的。」

  「你知道鳳凰社背後的創始人是誰嗎?」哈羅德.明徹姆突然開口,無聲地眯起了眼睛,鷹一樣的眼睛視線銳利,「是的,伊萊.史密斯很有能力……但是太年輕了,而鳳凰社並不是個僅僅成立了幾個月的組織。在魔法部訂購防御手環的時候就是與鳳凰社接洽,而那個時候他還在上學,根本不可能是他成立的這個組織。那麼,伊萊.史密斯背後站著的人是誰?或許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猜測?」

  誰能在伊萊.史密斯還在上學時就和他有所聯系,拿到防御手環的代理權?幾人互相交換了個視線,心中都有所猜測,但誰都沒有貿然說出口。

  「是所有心存正義,並願意貢獻出自己一份力量的人。」伊萊.史密斯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讓若有所思的幾個人都是猛地一驚。他們轉過身去,朝會議室走來的正是鳳凰社官方發言人伊萊.史密斯,他旁邊是幾個公開露面的鳳凰社成員——詹姆.波特,西裡斯.布萊克,莉莉.伊萬斯,四個格蘭芬多,都極其年輕,但他們現在站在這裡,沒有任何人能因他們的年齡而心生輕視。

  「我們的隊伍裡不止有巫師,也有啞炮、麻瓜、魔法生物,一切願意為了這場巫師戰爭貢獻出自己一份力量的人。」伊萊微笑著,從容而平靜地說,和之前代表鳳凰社露面的每一次一樣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他真的非常適合這樣的身份。

  「是的,我們已經有所了解……歡迎你們的到來。」背後議論被人當面發現,實在是有點尷尬。哈羅德.明徹姆咕噥著說,多少顯得有點訕訕。在他身後,阿拉斯托.穆迪的魔眼靈活地轉動著,視線掃過代表鳳凰社前來的四個人,雙方都沒有流露出特殊的表情。

  「人已經到齊了。」哈羅德.明徹姆說,清了清嗓子,「那麼——進去吧,有一些人來得比較早,已經提前坐在裡面了。」

  他們一起進入會議室,加上他們這些人,會議室裡也只有三十個人,並不算是什麼人頭攢動的場合。但是他們所代表的組織數量之多,自從伏地魔席卷英國魔法界之後,這還是第一次。

  「歡迎你們的到來。」阿不思.鄧布利多站起身,長長的銀白色胡子垂下來,藍色的眼睛透過半月型鏡片望著他們,朝他們露出微笑,「我謹代表國際巫師聯合會與威森加摩宣布——第一次反黑魔法同盟多方會談正式召開。」

  巫師們落了座,從鄧布利多左手邊起,每一方的代表都簡單介紹了自己。威森加摩、英國魔法部、預言家日報社、巫師周刊編輯部、鳳凰社、魔咒與魔藥學組織、對角巷與霍格莫德商業聯盟……圍坐在長桌旁的代表依次介紹完自己,視線落在最後的兩個人身上,他們坐在鄧布利多的右手邊,穿著奇怪,是兩個絕對的生面孔。

  「英國內閣政府代表。」中年男人略帶著一絲緊張,不過依然嚴謹介紹著自己背後代表的政府,坐姿筆挺,「鑒於巫師戰爭已經數次波及到我們的世界,所以我們今天也坐在這裡,提供相應的支援及援助。」

  「你們能做什麼?」威森加摩一個年邁的巫師錯愕地問,「你們只是麻瓜——」

  「一個發明了先進的科技,經歷過無數次戰爭,征服過歐羅巴大陸與海洋,生活在英國明面下的群體。」中年男人旁邊坐著的年輕女性平靜而堅定地說,她的眸光熠熠生輝,「感謝巫師對我們的善意的照顧,但也請不要輕視麻瓜的力量。當家園面臨被摧毀的風險,自己身陷被覬覦的險境中時,英國人會展現出強大到讓人不敢置信的力量,和你們一樣,必要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是戰士,擁有的力量超過巫師的想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林淺冬、馬什麼梅、過激川吹.、雲深深深、連看山、哦了瓦特了的地雷,榆錢、夏木的手榴彈~

  朋友們!速速去看上章評論區的同人創作!過期蘿莉同學提出的伊萊犧牲if線腦洞,君問歸期同學寫的《史密斯夫人》同人!be美學大放送!最近劇情沒發刀,大家不妨去評論區吃刀子(?


第78章

  如果有人從許多年後的魔法史課堂上,學到第一次反黑魔法同盟多方會談時,一定會被迫背誦其中代表著的諸多積極意義。像什麼推動了巫師與麻瓜的官方合作啦、聯合多方有生力量形成抗擊伏地魔的堅實陣營啦、初步起草了諸多在之後十年影響深遠的條款啦……等等諸如此類的許多重大意義,讓每一個學到這裡的小巫師都背誦得苦不堪言。

  不過在現在的這個時間點,坐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會知道自己究竟參與了怎樣一場重要的會議。他們都還在努力地撥開面前的迷霧,為更多人能見到明天的太陽而努力著,在會談上代表自己的陣營發聲,慷慨激昂地爭論不休,基本上完全吵成了一團,為各種各樣瑣碎的事情斤斤計較。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這可不像巫師們之前的妖精戰爭,和不同的種族之間開戰,所有的人類都是同盟。現在這個世道,到處都有潛伏在暗處的食死徒,朝夕相處的熟人也有可能被施了奪魂咒。人們不敢和陌生巫師多說話,回到自己家都要小心謹慎地通過暗號再次確認身份,連坐在這裡的人有沒有奸細叛徒都很難說,每個坐在這裡的人都是下了決心也冒著風險。

  「神秘人那邊的隊伍規模比我們想像中更龐大。」哈羅德.明徹姆嘆著氣承認,「就算比不過格林德沃領導的聖徒,相差也不會太遠……如果說當年格林德沃的重點在於推翻現有秩序與國際巫師保密法,動機尚有一些說得通的地方,神秘人的態度就完全是想要肅清巫師血統,奴役麻瓜了。但麻煩的事,他的這種主張,在一定程度上正對一些人的胃口,這讓他的隊伍快速集結了起來。」

  「只要有更多的利益,有得是人願意鋌而走險。」巴拿巴斯.古費簡單地說,似有若無地朝伊萊的方向看了一眼,「食死徒當中排除那些神秘人的狂熱崇拜者,先天藐視法律和秩序的反社會瘋子,其他人都是很清醒的——他們清醒地知道神秘人能夠帶給他們更多利益,為此團聚在他周圍。魔法社會就這麼大,在完成原始的資本擴張之後怎麼繼續快速積累財富?既然金加隆的發行量是有限的,那麻瓜的英鎊也不錯。而賺錢怎麼比得過直接從麻瓜手裡搶?不需要費任何功夫,只需要幫助伏地魔完成他統治麻瓜界的行為,他們就能成為規則的新的制定者,一本萬利。」

  「麻瓜們不具備和巫師抗衡的能力,那被覬覦也並不奇怪。」有個巫師這麼嘀咕著,有人忍不住點著頭表示贊同。但更多人在聽到這樣的話後,皺起了眉,他們互相對視著,對這種說法並不能感到認同,坐在哈羅德.明徹姆旁邊的阿拉斯托.穆迪已經拍起了桌子。

  「聽聽這說的是什麼鬼話!」他凶狠而厭惡地說,正常的眼睛和那只魔眼一起盯住了說話的巫師,把後者看得打了個激靈,「這就是你作為一個巫師的態度?那你為什麼不自己洗干淨脖子到神秘人面前去送死?你肯定比他弱,是不是?照你的說法,全英國應該只留下神秘人和鄧布利多兩個巫師,然後他們來一決勝負或是同歸於盡。既然你是這麼想的,你怎麼不直接點干脆去死?」

  「……這說的是什麼話!」被他呵斥的巫師有點心虛地縮縮脖子,底氣不足地嘀咕著,「我好好地在魔法界生活著,沒有觸犯任何法律,是個遵紀守法的正經人……」

  「難道麻瓜不是嗎?先生?」伊萊的聲音響起,他也看了過來,朝說話的巫師平靜而冷淡地點了點頭,「謝謝你發表的不同意見,我想你已經明白那其中邏輯的矛盾之處了。我們今天之所以坐在這裡,就是為了保障每一個遵紀守法的普通人的權益——不論是普通巫師還是普通麻瓜,魔法本來是上天賜予巫師的一種禮物,不應該拿來奪取無辜人士的一切。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當這種情況發生的時候,所有心存正義的巫師都不應該袖手旁觀。」

  不管怎麼說,能坐在這裡的人,總歸都是在這樣的年代中,依然願意站出來反抗神秘人的人。巫師們沉默地互相看看,所有人都默默地點了點頭。

  「感謝你們,在座的各位巫師,你們讓我們看到了,巫師並不是一個無惡不作的超能力組織,它只是和我們這些人一樣,都是一個包含著各種觀點分支的群體。麻瓜中有好人也有壞人,很顯然,巫師中也一樣。」佩妮緊接著說。她的話讓一些人為之側目,對於被和麻瓜放在一起進行類比,不少人表現得不以為然,不過鑒於這番話也不能說不對,他們還是理性地保持了沉默。

  「現在我們已經了解,伏地魔是一位個人實力超群的黑巫師,他個人無法阻擋的惡意主張,以及他的部下率先使用殺傷性魔咒的惡劣行徑,是造成戰爭規模愈演愈烈,遲遲無法得到遏制的主原因。」佩妮對巫師們帶著明顯質疑的眼光視而不見,她比這些巫師想像得更加了解麻瓜世界,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也不露怯,條理清楚地陳述觀點,「作為正方來說,一味防守似乎過於被動了,在座的各位有更進一步的舉措嗎?內閣會根據實際情況進行相應的配合。」

  「我們的傲羅在對食死徒進行抓捕時,只要確定了對方身份,也可以對他們使用不可饒恕咒。」哈羅德.明徹姆說,「被抓到的食死徒將會被送到阿茲卡班……不過我們的傲羅沒辦法逮捕神秘人本人,我承認這很遺憾。」

  「看來你們的魔法對政府並沒有什麼優待。」佩妮波瀾不驚地點點頭,輕描淡寫地說,「在掌控力方面,你們似乎不如內閣,至少英國境內的所有人……我是說,所有麻瓜,他們的武力都不可能越過政府。」

  另一位內閣代表尼爾森.馬倫挺起胸膛,坐得更加直了一些,重新找回了些許底氣。魔法部的人都覺得有點面上無光,一個個都轉移了視線,沒有應答。

  「《預言家日報》會進行持續的跟蹤報道,將神秘人和食死徒的行為公之於眾,不過……嗯……我想言辭不會太激烈。」巴拿巴斯.古費謹慎地說,「希望大家理解,報社的股東都不希望我們過多地涉足這場戰爭,我們更希望保持和兩方都沒有關系的中立……」

  「如果《預言家日報》嘴裡的中立並不是指對食死徒的行徑視而不見,而對魔法部的應對措施佯裝不懂地指指點點的話。」埃德加.博恩斯挖苦地說,巴拿巴斯.古費的臉有點紅了。

  「我們畢竟要為了流量著想,這年頭沒點爭議可沒人看……」他咕噥著說,「不過,好吧,以後我們會更客觀點,至少兩方都會報道。」

  「《巫師周刊》也是一樣。」狄克.馬丁干脆地說,「我們的態度可以更加鮮明一些,總之一定讓所有英國巫師都知道他們在面對著什麼——恐懼會滋生膽怯,但當避無可避,沒法懷抱僥幸心理時,這份恐懼就會化為勇氣,促使著人們進行奮力一搏。」

  「非常好的觀點,狄克。」鄧布利多贊許地說,朝他點了點頭。他含笑的視線越過一圈人,落在遠處的四個鳳凰社成員身上,和善地問,「你們對此又有什麼看法?鳳凰社最近的動作很明顯,我們都很期待你們的做法。」

  「感謝各位的關注。」伊萊先是朝在座的各位巫師平靜地點了點頭,而後看向對面的鄧布利多,語出驚人。

  「由於不可饒恕咒的施展受到限制,所以我想我需要一點幫忙,至少要找尋一位不會因為施展奪魂咒而被關進阿茲卡班的巫師幫忙……所以你能對我施一個奪魂咒嗎,教授?」

  什麼?!巫師們吃驚地朝他看了過來,好幾個人控制不住地發出驚呼。佩妮的瞳孔也微微收縮,但她保持了沉默,沉靜但密切地注視著事情的發展。

  「我想鳳凰社一定有自己的理由。」鄧布利多溫和地說,「如果你請求的話,作為威森加摩的巫師,我想我確實能夠幫這個忙……准備好了嗎,史密斯先生?那麼……魂魄出竅。」

  鄧布利多的魔杖對准了伊萊,伊萊在眾人的注視當中,在短暫的停頓過後,明顯地顯現出了一種略微恍惚渙散的狀態,有經驗的巫師都能夠看出來,這正是被施展奪魂咒後被植入暗示命令階段的標准反應。

  「為了確認你確實正處於奪魂咒中,我們需要簡單地確認一下。」鄧布利多說,抬起魔杖,操縱伊萊做了幾個正常狀態下很難完成的動作,包括將他毫無生氣地漂浮幾寸,來到半空中,頭無知無覺地垂著,和每一個遭到奪魂咒控制的巫師一模一樣。

  在所有巫師的見證確認中,鄧布利多點點頭,放下魔杖,看向另外三個鳳凰社的成員。

  「我想我們都可以確信,伊萊.史密斯先生確實正處於奪魂咒的操縱當中。」他說,替所有人問出了心中的疑問,「那麼,鳳凰社想要向我們展示什麼呢?」

  面對這麼多大人物的注視,三個年輕人多多少少有那麼點緊張。不過這沒有耽誤他們的動作,他們有志一同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大號水晶瓶,而後莉莉將她的那瓶旋開,將裡面的透明液體灑在伊萊臉上。

  幾乎就是瞬間的事,伊萊渙散的目光就恢復了清明。他朝莉莉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恢復正常,轉向正目瞪口呆望著他的滿屋子巫師,露出了個鎮定的微笑。

  「如大家所見,我們從古靈閣巫師銀行的瀑布中得到靈感,研發出了這種能清除一切被控制狀態的藥水。」他說,「使用非常簡單,接觸到充足的皮膚面積即可,鳳凰社可以獨立生產出來——不過因為材料難找,工序復雜,所以造價比較昂貴,但我想如果能應用在一些重要機構的防護上,應該能讓我們所有人都更加安心一些。鳳凰社將在今後持續提供戰時魔法物品,所得收益用於支付鳳凰社日常開銷及新產品研發。」

  「古靈閣的瀑布?!」威森加摩最開始說話的年邁巫師驚愕地說,直直地瞪著他看,「但那是屬於妖精的魔法——你們鳳凰社裡有妖精成員?!」

  「暫時還沒有,這項產品裡凝結了許多巫師的研發心血,以及來自麻瓜科技的技術支持。」伊萊平靜地說,「化驗分析,組合排列,科學配比……或許巫師們並不明白這些詞背後代表著什麼,不過我很高興得到了麻瓜政府及科學研究所的支持,魔法與科學並不衝突。」

  他的視線望向佩妮,朝他露出一個笑容。佩妮也彎起唇角回應他,視線依然落在他的身上。

  能夠量產的反奪魂咒產品。巫師們眼中依然帶著強烈的震驚,他們保持著半呆滯的狀態,互相對望著,眉宇間的情緒既驚愕又激動。

  能夠破除不可饒恕咒的發明……這能夠避免多少悲劇的發生?!巫師界將掀起一場變革的颶風!

  在鳳凰社的這項研究公布之後,第一次反黑魔法同盟多方會談盡管過程曲折,但依然取得了相當不錯的進展與成果。巫師們在散場離開時,大多顯得十分振奮,多少看到了一些嶄新的可能。

  佩妮從連通魔法部的電話亭裡走出來,站在外面沒動,過了一會兒,伊萊出現在裡面,同樣推門出來——他們約好了在這兒碰面,佩妮接下去要回大學上課,伊萊送她過去。

  兩人剛剛碰面,伊萊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突然被佩妮抱住。他微怔,安撫地拍了拍妻子的背。

  「怎麼了,佩妮?」他關切地問。

  佩妮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問他:「還難過嗎?」

  伊萊一頓,同樣沉默了片刻,只是彎了彎唇角。

  「還好。」他說,「只是覺得遺憾……要是能早點研發出來就好了。」

  早一點研發出來,或許他爸爸就不用受那些苦,或許就有更多的家庭免於經歷悲痛的一切,如果能更早一些……

  「現在也不晚。」佩妮聲音低低地說,「你在做一件偉大的事,親愛的。」

  在疼痛中生長,汲取前行的力量,她既覺得鼻酸,又為之自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雪融之際、連看山、過期蘿莉、姀安、過激川吹.的地雷,明渺渺的地雷×2,榆錢的手榴彈,茶粥的火箭炮×2~


第79章

  這種新鮮出爐的、被命名為清醒藥劑的藥水,很快就經由報紙的擴散與魔法部的確認,在魔法界與巫師當中引起了轟動。

  甚至不止英國魔法界,歐洲和美國的魔法部都通過鳳凰社留在報紙上的魔法電話號碼發來詢問,在了解並試用了藥效之後,發來了大批訂單。

  說是如雪片般也不為過——甚至來自國外的訂單還不是大頭,飽受神秘人陰雲籠罩的英國巫師訂購的速度堪稱瘋狂,高昂的價格完全沒有攔住這種勢頭,訂單一直排到了三個月後,藥劑是一種消耗品,完全可以預見今後的銷量也不會低。

  在此之前,鳳凰社一直都是一個松散的聯盟,大家在同為鳳凰社成員之外,各有各的身份工作。而現在,這種規模量的訂單頓時讓大家空前地忙了起來,即便引進了麻瓜機器,實現原材料的統一加工,依然讓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

  好在因此而帶來的改變也是驚人的明顯:雖然大家都空前的忙碌,但每個人看起來都比之前更有精神:鳳凰社內部購買清醒藥劑時有一定的折扣,並且為鳳凰社工作的每一秒都能得到相應的酬勞,大家得到的不只有踐行正義的滿足感,更有生活上的保障和改善,這讓每個人都空前地信心大增。

  「情況變得好了不少,魔法部的門口實裝了清醒藥劑水幕,我們現在能夠保證每一個踏進部裡的人都沒有中奪魂咒。」埃德加告訴他們,臉上難得地露出了微笑,「報紙上的輿論情況也有了相當的改善,我昨天晚上九點鐘就下班了——梅林在上,我有好幾年沒下班這麼早了。」

  「還是要保持警惕。」亞瑟中肯地說,由於依然負責著魔法電話的生產與改良,以及家中孩子的逐年增加,他是少數沒有參與清醒藥劑制作的人之一,實在是沒有精力,因此現在還能夠坐在這裡,和同事們開一個小會。

  「食死徒還在行動。」他謹慎地說,不過也露出了個笑容,「不過在工作場所能夠保持正常的工作秩序之後,他們的確是收斂了一些。之前那些帶著兜帽的家伙幽靈一樣出現在魔法界的各個地方,在暗中四處下手,現在奪魂咒可已經不怎麼好用了,他們往往會選擇一些「有用的人」作為施展對像,而現在,這種人一般都能接觸到清醒藥劑,這的確讓大家不再那麼提心吊膽了。」

  「他們也不難對付嘛。」詹姆情緒振奮地說,用手比劃了個寶劍的動作豎在胸前,神采飛揚道,「只要我們團結起來,神秘人也只不過是個沒什麼了不起的老頭子——他六十年代就招攬了一批食死徒,是不是?我看他現在已經力不從心了。」

  「保持警惕,小子!」穆迪皺著眉說,他的視線望向坐在一邊的伊萊。

  「你怎麼想?」他問,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也被一時的進展衝昏了頭腦?這也不奇怪。」

  「我想沒有。」伊萊搖了搖頭,和穆迪對視了一眼。後者在發現他的眼中確實並沒有輕松與興衝衝的自得之後,這才挑了下眉毛。

  「那就說說你的想法,讓你旁邊這些年輕的小朋友認清一下形勢。」他粗聲粗氣地說。

  伊萊的視線看向他的朋友們——他們看起來都過分輕松,只在他看過來時才正了正神色,顯出幾分緊張,做認真傾聽狀。

  「你在想什麼,伊萊?」莉莉關切地問他。

  「我在想,伏地魔應該已經知道了我們的這些事。」伊萊微微皺著眉,沉思著說。莉莉頓時抽了口氣,屋子裡短暫地安靜了一下。

  「奪魂咒的失效對他們來說是一種麻煩。」伊萊在一片寂靜中繼續開口,無聲地嘆了口氣,「這世界上比奪魂咒更可怕的東西還有很多……我只希望我們的步伐能再快一些,比食死徒的動作更快,無論他們要做什麼——繼續努力,朋友們,我們一刻都不能停下來。」

  「清醒藥劑,完美克制奪魂咒,不俗的發明。」伏地魔語氣輕柔地說,長桌上的食死徒大氣都不敢喘,他們深深地低下了頭,房間中死寂般地安靜。

  「我們的隊伍中有這麼多優秀的巫師……但這種藥劑出自另外的陣營,這真是令人震驚。」他悠悠地繼續,視線在食死徒中巡視了一圈,落在末座一個恭敬低垂著頭的人身上。

  「你怎麼想,西弗勒斯?」他輕聲細語地問,「鳳凰社的那幾個人,你同年級的同學們,在你之前發表了如此重要的魔藥研究成果,我以為你是你們那個年級裡最出色的呢。所以原來勞倫特的調查結果不實,詹姆.波特確實在方方面面上都要遠強於你?這就難怪了,真遺憾。」

  原本始終神色平靜的西弗勒斯.斯內普表情微微扭曲,他勉強維持住了自己的鎮定,垂下眼簾擋住伏地魔的視線,嘴唇幾乎不動地說:「我想那只是因為我們沒有研制這種藥劑的需求,主人,如果您需要,只要給我一定時間,我肯定我也能夠——」

  「撿別人剩下的有什麼意思呢,西弗勒斯?在黑魔王面前不需要借口。」伏地魔冷冷地笑著,不再給他辯駁陳述的時間,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其他食死徒,視線最後落在了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身上。

  「還有你的那個外甥,羅道夫斯,真是給萊斯特蘭奇家長臉,我想是你們家裡最出息的一個了,你們令人遺憾地還差得遠。」

  羅道夫斯猛地噴了下粗氣,他的臉上露出刻骨的仇恨。

  「我和毀了萊斯特蘭奇莊園的叛逆和她的畜牲兒子沒關系,主人。」羅道夫斯重重地說。在他旁邊,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急切地向前探了探身,她的臉上混雜著憤怒和惶恐,虔誠地看著坐在上首的伏地魔。

  「不要和我們提他,主人,我們以他為恥!」她激動地說,臉上的表情也十足扭曲,「他褻瀆了您的權威,玷污了您的眼睛,他不該存在!請您給我們一個機會,我們一定……」

  「我還要給你們多少個機會呢?貝拉。」伏地魔冷冷地說,貝拉特裡克斯猛地閉上了嘴,她看上去既害怕又委屈,痴痴地望著伏地魔,追隨著他的目光極為狂熱。

  「告訴我。」伏地魔冷酷地說,「我的同伴們,我的食死徒們……我是用奪魂咒來控制你們的嗎?我需要對你們使用奪魂咒嗎?那些沒資格被我選中的人口出狂言,污蔑你們這些最優秀的巫師沒有頭腦,你們就任由自己被這麼抹黑嗎?」

  「當然不,主人!您的魅力令我們折服,您強大的力量、偉大的主張與光明的道路照耀著我們每個人!我們虔誠地追隨著您!主人!」貝拉特裡克斯急切地說,所有圍坐在桌邊的食死徒也都深深垂下頭顱,表示著自己的臣服。

  「看來你們明白,我從不以操縱你們的靈魂為折服的手段。」伏地魔慢條斯理地說,視線宛若實質般掃過每一個人,讓他們的頭更深地埋了下去,「很顯然,他們完全搞錯了……你們為什麼加入食死徒?因為你們看到了前方道路的光明,看到了唾手可得的名聲、地位和財富,看到廢除巫師保密法後讓麻瓜像家養小精靈一樣為我們服務的未來。巫師至高無上,我們生來高貴,理應得到我們被天生賦予的一切……他們不明白,讓靈魂做出選擇的並不是咒語,我的朋友們,我想我們是時候告訴他們,我們為何而戰了,為了每一個巫師更好的明天,面臨的一切抵抗都不過是怯懦者的徒勞。」

  您永遠正確而偉大,主人。食死徒們恭敬地低垂著頭,美好的願景與被看輕的憤怒在他們的心中蒸騰,他們的心中滿是對其他愚蠢巫師的輕蔑。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蒙昧的行徑,但這不重要,既然已經膽敢挑釁,那麼注定就要接受後果與懲罰。

  在一個平靜的星期六,人們在第七十一條戰時法令之後,每次出門采購都要三三兩兩結伴同行,這裡已經遠比之前來得冷清。不過在清醒藥劑問世之後,巫師們多少恢復了一些信心——至少不用擔心自己朝夕相處的同事受到了食死徒的控制,隨時會因為一些他們的事業而終結掉所有礙事者的性命,不是嗎?情況總是在變得越來越好。

  對角巷也因此稍微恢復了一點昔日的氣氛,大多數店鋪都無法像魔法部一樣布置一個巨型水簾,不過他們都在櫥窗的顯眼位置放著裝有清醒藥劑的瓶子,這就像是一道護身符,讓人看了就覺得安心。

  然而下一秒,這份安心就被突然湧現的黑霧打破。

  「你們受到了虛假的蒙騙,我的同胞們。」帶著兜帽的巫師悄然幻影顯形出現,一個冷酷而高亢的聲音穿透力極強地貫穿整個大街,其中的森冷陰沉讓人聽了就不寒而栗。

  「你們選擇了錯誤的道路……盡管情有可原,依然要受到懲罰。」

  食死徒們舉起了魔杖。

  下一刻,整潔的路邊憑空爆炸,街邊的商店頃刻間化為廢墟。紅光與綠光交織,巫師們在惶恐的尖叫聲中四散奔逃。他們想要幻影移形,但驚恐地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離開這裡——對角巷昔日繁華的街道頃刻間變為規模巨大的屠宰場,在食死徒出現的這一刻,所有人都已經無處可逃。

  他們逃不掉!他們會死!他們只是無辜地出現在這裡,卻要在下一秒喪命!

  普通人的崩潰只在這一瞬間,肆意妄為的暴徒高亢地大笑著,驅趕著慌不擇路的待宰羔羊。綠色的魔咒鋪天蓋地,幾乎讓人無處可逃。

  持續性的慌亂奔走,噩夢般的黑魔標記,在漫長得幾近一生的奔逃中,天空中突然炸開了一朵巨型的金色鳳凰。

  和防御手環被激發時的鳳凰型煙花圖案相同,而這一個更加巨大,更加明亮,在清脆的爆鳴聲中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十幾個人在煙火下乘著掃帚疾馳而來,是的,沒錯了,鳳凰社的官方總部、訂購清醒藥劑的地址也在對角巷,鳳凰社成員離得不遠……

  他們來了!在危機發生的第一時間趕到!正在苦苦掙扎躲避的普通巫師們慌亂而迫切地抬頭看著天空,他們不認識任何一個掃帚上的人,但是在此刻看到他們,依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曾經無數次在遇襲之時引燃的鳳凰煙火。

  而現在,鳳凰穿越硝煙戰火,堅定地朝他們奔來。

  「是他們!」短暫的片刻安靜中,一個歇斯底裡的聲音突然響起,說不上是欣喜若狂還是怒不可遏,尖銳得直衝所有人的耳膜,「伊萊.史密斯——阿瓦達索命!」

  一道綠光朝著半空中直射而去,而後數十道綠光跟隨,像一道細密的光幕,要將他們籠罩其中——大多數人操縱掃帚,靈活地躲了過去,但也有人被當場擊中,悄無聲息地摔下了掃帚。

  連句遺言都來不及講。

  「不——!」雙方離得已經很近了,所有人都能聽到那些不敢置信與痛徹心扉的嘶喊。伊萊騎著掃帚衝在最前面,他的目光直視著下方率先朝他發射阿瓦達索命咒的人,魔杖直指對方,目標明確。

  「霹靂爆炸!」

  食死徒周圍的地面與磚塊發生了二次爆炸,好幾個人踉蹌著向後退去。西弗勒斯.斯內普也是其中一員,他緊緊地握著手中的魔杖,舉起來,緩緩對准那些已經越來越近的人。

  他沒有馬上動手,短暫地猶豫著。一個同樣衝在前面的女巫卻已經將魔杖對准了戴著兜帽的他。

  她的手在不住顫抖,在剛剛目睹了頃刻間發生的死亡之後,同伴的犧牲顯然讓她惶恐害怕極了,驚愕慌亂的眼淚落了滿臉。

  她紅色的長發被風吹得凌亂不堪,綠色的眼睛裡浸滿淚水,充滿憤怒地掃視著面前這些看不清臉的食死徒們,抬起魔杖選取著自己的目標,恰巧,又或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地,對准了同樣戴著兜帽,看不清臉的他。

  「昏昏倒地!」她帶著哭腔大喊,舉著魔杖的手顯而易見地顫抖著,但依然堅定地指向這邊。

  被擊中的那一刻,他周圍的食死徒抬起手,向她發射了一道綠色的光束。在失去意識之前,他努力地用魔杖發射了一道紅光,想要撞偏那道綠色的光束。

  紅發的女巫將兩道魔咒都躲了過去,她的眼中依然充滿淚水,但裡面已經增添了堅定的仇恨。

  西弗勒斯.斯內普閉上了眼睛。

  他回不了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新開夫人、Axhello、黑星、霜、杜若、九朵日光、過激川吹.、齊木楠子我老婆、流火的地雷,榆錢的火箭炮,柒的淺水炸彈~


第80章

  鳳凰社第一時間趕到這裡的巫師並不是經驗豐富老道的那批,現在是工作日的白天,他們大多還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留守總部負責清醒藥劑制作的是新加入的這批很年輕的巫師,伊萊,莉莉,詹姆,西裡斯,萊姆斯,彼得……還有吉迪翁和費比安.普威特,卡拉多克.迪爾伯恩,這個時間在鳳凰社總部的成員不多,在接到對角巷遇襲的消息之後,全都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他們閃避著迎面而來的綠光,魔杖裡發射出咒語和火花……在一片混亂中,卡拉多克.迪爾伯恩給自己施展了個聲音洪亮,高聲向附近的人傳遞著信息。

  「只需要再堅持一會兒!」他嘶聲喊,聲音尖銳到破音,「我們已經把消息傳遞了過去——魔法部的增援很快就會趕到!伙計們,拿起魔杖!為了你自己!」

  他一邊靈活地閃避著周遭的攻擊,一邊眼疾手快地推開旁邊的同伴。雙目猩紅的吉迪翁.普威特踉蹌著回頭看他一眼,依然顯得渾渾噩噩,臉色一片灰敗,透出絕望的恍惚。

  「打起精神!」卡拉多克朝他低吼,匆匆地看他一眼,立刻回身投入戰鬥裡,「我知道,我看見了——費比安剛才中了索命咒,掉下了掃帚。他已經死了!別讓你自己成為下一個!」

  「我至少要找到他的屍體!」吉迪翁失控地說,他立刻就要轉身順著他們過來的沿路跑回去,「那是我弟弟——」

  他一回身的時候就看見西裡斯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正在陷入苦戰——他對面的食死徒已經掀開了兜帽,是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她本來一直在試圖致伊萊於死地,但在看到西裡斯之後,她大吃一驚,毫無猶豫地調轉魔杖,對准了自己的堂弟。

  「叛徒!恥辱!渣滓!」她尖叫著咆哮,表情因憤怒而極致扭曲,「你竟然膽敢玷污高貴的布萊克家族的名聲,蠢貨!你罪該萬死——」

  「殺人犯跟我說這種話?」西裡斯險之又險地躲開她簡直揮出重影的魔杖,臉色沉得仿佛要結冰,冷冷地反唇相譏,「理虧的人才會一直這麼理智全無地大吵大嚷,賊喊捉賊,布萊克家被清出家譜的人有很多,像你這樣該被掃進阿茲卡班的倒還是頭一個,前所未有的恥辱,貝拉特裡克斯,擺正自己的位置可太重要了。」

  「你怎麼敢?!」貝拉表情扭曲著尖聲大喊。她連自己受傷也已經不在乎了,兩敗俱傷的魔咒不計後果地向他襲去——西裡斯在戰鬥經驗上比她差不少,現在明顯有些應付不濟,但他依然滿不在乎地冷冷掀著唇角,對貝拉的反應十足輕蔑。

  在他險些被一道綠色的光擊中時,吉迪翁.普威特將這道魔咒打飛,終於冷靜了一些。他大步來到西裡斯旁邊,加入戰局,最後朝來時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暫時壓下眼中的痛苦。

  連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傷中的時間都沒有,他無暇再想更多,拿起魔杖,下一秒就加入戰鬥。

  想要憑借他們這十幾個並不算是一線戰鬥好手的巫師扭轉局面,無疑是天方夜譚。但這畢竟起到了好的帶頭作用:在到處慌亂奔忙的對角巷街道上,越來越多的巫師咬著牙拿起自己的魔杖,努力地發射著自己掌握的咒語。

  增援正在向這邊迅速趕來,只需要在堅持一會兒……為了自己,為了家人,為了還有明天,為了活下來。

  事實也的確如此,從駐扎在對角巷周圍的雜志報社、機構組織、商店公司,到更遠一些的魔法部、商業聯合會、魔法研究所……所有人都在朝這邊趕。伏地魔本人在此出現,這顯然是一個大場合,在場的普通巫師慌裡慌張地想要逃開,但也有人一直在辛苦地尋覓著他的蹤跡,希望能將他早日逮捕,讓其接受法律的制裁。

  盡管這很難。

  但再難的事情也要有人去做。

  伊萊在尚未落地時就遭到了好幾個食死徒瘋狂的攻擊,後來他們中的有一個轉向了西裡斯,而另一個越發瘋狂地向自己進攻,伊萊明白他是誰,魔咒同樣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招呼。

  「還敢來戰場,小子?」羅道夫斯冷冷地獰笑著說,「怎麼不躲起來呢?你媽媽多怕你死啊,用詛咒把你密實地包裹起來。你以為那是一道牢不可破的護身符,是不是?你以為我會忌憚?不,你錯了,殺死你這樣的東西不會玷污我的血統,萊斯特蘭奇永遠不會接納你和你母親的血脈。」

  「你的想法我沒考慮過。」伊萊也露出一個冷笑,聲音放低,凝視著他兜帽下的臉,一字一頓地說,「我只會盡快送你去見你弟弟,羅道夫斯,讓你懺悔不是我的任務,去地獄慢慢說吧。」

  羅道夫斯面沉如水,他厭惡地看著伊萊,面露猙獰。

  「知道嗎?小子,現在我向你發射的每一次攻擊,自己都能從血肉裡感到由內向外的疼痛,我的血液在翻騰。」他說,表情可怖地朝他露出一個獰笑,「你以為我怕了,是不是?你錯了,事實上,我一點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必須得是死在我的手裡,小畜牲,你要為此付出代價,連同你那個賤人母親的份一起。」

  他們的魔咒激烈地交鋒,周遭的食死徒也在向他進攻。然而他也並不是一個人在這裡戰鬥,他的伙伴們站在他的周圍,他們從各個方向互相照應幫助,一起抵御著進攻,肩並著肩,共同戰鬥。

  在他們艱難地撐過了一會兒之後,接到電話訊息火速趕到的增援終於出現。先是動作最快的傲羅,而後是魔法部的其他成員、魔法界的各種組織、以及自發前來的巫師們。

  增援正在從四面八方趕來——伊萊在空中看到了那個留著銀白長胡子的熟悉人影。

  而就在他的身影出現的同時,食死徒也終於開始了最後一波轟殺:在眾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之時,風暴席卷,綠光又閃爍了一遍,留下一地倒在希望曙光面前的屍體,而後幻影移形的限制被解除,食死徒開始陸陸續續地撤離。

  「啊,我們永遠慢人一步的正義伙伴到了。」伏地魔悠悠地說,聲音響徹在每一個人的耳畔,帶著說不出的滑膩與陰冷,讓人情不自禁地要打寒顫,「歡迎,歡迎……你們就是仰仗著他們的幫助,是嗎?看來他們總是不怎麼及時。聰明的人應該發現,指望這些只有口號喊得響亮的人是不明智的,他們只有口號喊得漂亮。同胞們,你們今天能夠看到,只有自己擁有絕對的力量才能真正保護自己,獲得平靜安穩的生活,你們指望的這些人無法讓你們擁有力量,他們將自己的權利護得嚴嚴實實,不容別人瓜分,而我不一樣,我,黑魔王,能帶給你們想要的一切。加入我們,成為食死徒,這才是你們前方道路上最終的答案。如果連命都保不住,堅持正義又能得到什麼呢?」

  在冷酷的笑聲中,他的聲音也化作一團黑煙,消失不見。沒有人能夠攔下他——鄧布利多是當世最強最偉大的白巫師,但他殺不死神秘人,所有巫師都從未將這句話說出口,但在今天,他們前所未有地清晰認識到了這點。

  堅持正義,到底得到了什麼?這一刻,在一地戰後的蕭條狼藉中,不少人沉默著,忍不住在心底問著自己。

  場面一時十分安靜,匆匆趕到的人也都聽到了剛才的話,他們互相看看,也沒有說話,現在似乎說什麼都來得太過蒼白。

  「感謝你們的前來。」在一片寂靜中,最終還是伊萊的聲音響起。他面無表情地看了一圈四周沉默的人,轉向降落在他面前的哈羅德.明徹姆,朝他淺淡地彎了下唇角。

  「感謝你們盡管知道很可能面對什麼,依然冒著生命危險前來支援。神秘人和食死徒聞風而逃,他們沒有你們這樣舍生忘死參與戰爭的精神,那是一群什麼都想要又什麼都害怕的懦夫。他們不是什麼都有……他們只是想奪走我們的一切,而後據為己有。」

  他的胳膊上和臉上濺了大片的鮮血,肩膀靠近頸動脈的地方有大片深深的傷口,在鮮血淋漓中已經露出了骨頭,看起來是躲過了一個致命的黑魔法,但造成的傷勢也同樣嚴重。他的臉色已經因為失血過多顯得蒼白,更顯的淋漓鮮血醒目。哈羅德.明徹姆深受觸動地望著他,動了動嘴唇,深深地呼吸一下,朝他點了點頭。

  「是的,這就是他們的目的。」他說,抬眼四顧,在一片不信任與審視的寂靜中聲音發緊,出口的話語認真而有力量,「一味的破壞,殺戮,恐怖襲擊,散播恐懼,留下這麼多深受牽連影響的人,把爛攤子交給別人處理。我們預料不了他們的行動,因為想不到這世界上怎麼能有人做到那麼壞,但我們……我們是心智正常的人,我們不能……我們做不到一切。神秘人帶來破壞與死亡,而我們銘記每一個無辜死亡的人,將他們好好安葬。」

  戰爭結束之後的善後工作,總是景況慘烈得讓人觸目驚心。

  中了阿瓦達索命的人大多四肢完整,臉上的驚恐尚還栩栩如生,讓人看了有種感同身受的戚戚然。受到另外黑魔法傷害的人則看起來慘烈得多,破碎的街道,斷裂的殘肢,四濺的鮮血……這片大家都很熟悉的街道短短時間就變成人間煉獄,很難讓人不做噩夢。

  吉迪翁找到了弟弟費比安的屍體,他從半空中摔下來,四肢彎折斷裂成一個詭異的角度,臉上依然帶著栩栩如生的焦急。人們在慌亂中踩著他的屍體四散奔逃,他被踐踏得不成樣子,吉迪翁小心翼翼地抱著弟弟的屍體,在他們旁邊,彼得.佩迪魯緊緊捂著自己的臉,他看上去完全被嚇壞了。

  「就這麼死了!」他驚恐地嘶聲喊,眼球凸起,裡面滿是血絲,「就那麼一瞬間!他……他被魔咒擊中,然後……然後掉了下去……」

  「是為了保護我們所有人,吉迪翁,對不起。」萊姆斯聲音低低地說,他跪坐在費比安身邊,是他最先發現的屍體。他臉色慘白,看起來搖搖欲墜,自責與內疚已經完全將他衝垮。

  「對不起,對不起……費比安是個優秀的戰士,但我們的戰鬥經驗都不太夠,我想他是為了替飛在他身後的我和彼得擋住致命的一擊……」

  吉迪翁對四周的話充耳不聞,他小心地抱著弟弟的屍體,用魔杖仔細地幫他恢復身體上扭曲變形的部分。西裡斯沉默地望著他們,他的身上同樣掛了彩,臉色僵硬,許久沒有說話。

  「總是會這樣。」阿拉斯托.穆迪沉聲說,難得沒有出言打擊這些總是熱血上頭到莽撞的年輕人,從他們身邊大步經過時,重重地拍了下他們的肩膀。

  「都起來,別在那裡傻呆著——還能不能動?能動的就都過來幫忙善後。」

  知道了。率先做出回應的是西裡斯,他抹了把臉,站起身,跟著穆迪向另一邊走。

  他的後背和腰側被炸傷了,上臂還有一塊血肉模糊,被潦草地灑了些白鮮香精,簡單粗暴地讓傷口自行慢慢愈合。

  人手有限,沒工夫處理他的這種「小傷」。他跟著穆迪來到另一邊,聖芒戈的治療師已經趕到,正在那裡醫治傷勢更嚴重的傷勢:骨折、昏迷、缺失部分肢體。

  黑魔法造成的傷口很難治愈,治療師們對此也束手無策,只能在止痛和止血上下功夫,神奇的魔法也有這樣無能為力的時候。

  傲羅們在更遠一些的地方,正將在混戰中死亡的巫師們的遺體集中搬運到一起。屍體下被墊了白布,看起來就像他們依然睡在病房的床上,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害怕和驚恐,死亡比明天還要先一步到來,誰也沒有這樣的心理准備,災難與不幸會無差別地落到每個人的頭上。

  西裡斯跟著穆迪加入他們的隊伍,沉默地幫忙搬運。他的神情中偶爾有些微的恍惚,被自己強行壓下,默默地垂斂著眼睫,一言不發。

  這個世界上有人會將年老的家養小精靈頭顱切下,用以裝點自己的客廳,展示歷史悠久與品味高雅。有人在掠奪別人生命時只需要隨隨便便抬手來上一下,把閃爍的綠光當做一種威風與力量的證明,自詡為事業宏大的野心家。

  而對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來說,死亡都是這麼沉重的事情,人的生命一輩子只有一次,努力地活過每一天,然後在這一刻無緣無故地隕落在別人手裡,像一片被風吹離枝干的葉子。

  從人到魔鬼,選擇不過一念之間,向前一步就是深淵。

  一年後雷古勒斯也會出現在他們中間,他看著長大的弟弟,他曾經以為他也是不同的。

  但他毫不猶豫地早早做出了選擇。

  西裡斯突然從胸口湧上來一種嘔吐感,他咬著牙忍下,沉默地將一具具屍體安置在准備好的白布上,整理著他們的遺容。現場在忙亂中一片安靜,直到有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一個最近熟悉起來的聲音在他旁邊響起。

  「陣亡巫師的安置理應交由他們的家人,是的,沒錯……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接納一部分受傷的巫師,你們的聖芒戈床位緊張,但在聖芒戈之外,英國還有很多家醫院,我們很願意接收一些負傷的戰士,麻瓜也有一些能夠起效果的藥物。是的,我確認能夠起效,但是藥效比魔藥要慢,可以將一些需要療養的輕傷患者交給我們,聖芒戈可以派治療師來進行大體跟進。」

  西裡斯轉過頭去,看到佩妮.伊萬斯站在他旁邊,正在和魔法部的一名官員說話,旁邊的聖芒戈治療師邊聽邊點頭,認為這聽起來行得通。

  「這次的受傷規模很大,聖芒戈的床位和治療人員都確實力不從心。」治療師肯定地說,「如果麻瓜政府願意協調調度,我想那再好不過……一次新的嘗試,或許我們可以禁止養傷中的巫師們使用魔杖,這樣被發現的幾率就小很多了。」

  「好想法。」魔法部的官員點點頭,目光中帶著些許感慨與別扭地看向佩妮,「總之……多謝你們,我想這句謝謝一定要說。」

  「別在意。」佩妮沉著地道,「巫師們在為了保衛麻瓜而戰,這是來自麻瓜的心意。」

  被人理解總是令人愉快的,尤其是在剛剛經受了來自巫師的質疑。其他兩人都露出笑容,他們分頭離開,去向自己的上級報告,而後要采集能夠轉到麻瓜醫院治療的巫師名單,及時對接,將現在情況早日妥善處理。

  佩妮目送他們離開的背影幾秒,看向西裡斯,西裡斯注意到,她鎮定的外表下,臉色比平日裡看到的時候要蒼白得多。

  「伊萊呢?」她臉色蒼白,凝視著他,嘴唇幾乎不動地問,「莉莉呢?他們……他們還好嗎?」

  西裡斯沉默了一下,說:「莉莉還好,伊萊……沒有生命危險。」

  佩妮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脆弱與無助無所遁形。但她很快收斂了自己的情緒,依然按著原計劃繼續向前走,查看著戰場的情況。

  她在一家商店門口的陰影裡看到了莉莉,她正蹲在陰影裡面,默默地不斷抹著奔湧而出的眼淚,渾身顫抖,顯而被自己正在經歷的一切嚇壞了。這不同於學校裡的糾紛和政治上的博弈,直面生死,斷肢橫飛,會受傷,會死亡,作為一個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普通女孩,她十一歲充滿憧憬地踏入魔法世界的時候肯定想不到,她十八歲的時候要面臨這些。

  詹姆蹲在她的旁邊,他看上去比莉莉狼狽得多,臉上和手上正在流血。但他沒有顧及這些,專注地繞著莉莉打轉,費盡心思想要她變得開心一些——手段拙劣,並且似乎起到了反效果。莉莉崩潰地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在他懷裡壓抑地悶聲哭泣,他手足無措地愣在原地,看上去完全傻住了。

  有人在這樣的時候,也將她放在第一位去關心,佩妮看到這一幕,多少替妹妹放心了一些。她繼續向前走,找了將近整個被波及到的街巷,終於在一個隱秘的角落裡看到了她的丈夫。

  他的傷口已經得到了處理,閉著眼睛,沉默而疲倦地靠著一處斷裂的牆壁坐著,整個人完全融入周遭晦暗的灰調。

  佩妮在他面前蹲下身,好幾秒後,他才睜開眼睛,望了過來。

  他稍稍仰起頭,望著面前的妻子,淺淺地彎了下唇角,眨了下眼睛。

  「怎麼我好像確實傷得很重。」他微笑著,喃喃地問,「我是看到天使了嗎?」

  「是白衣天使。」佩妮眼眶發紅,板著臉說。她深深地呼吸,俯身查看他的傷口。

  這麼嚴重的傷口,當然已經得到了處理。不過黑魔法造成的傷勢總是很難弄,看起來止血也只是不久之前的事,他身上纏著的紗布都還帶著一大片血跡。受傷者本人表現得倒很若無其事,還有心思蹩腳地安慰起自己的妻子。

  「沒有大礙。」他說,「嗯……雖然包扎得嚇人,但沒有生命危險。」

  佩妮沒有說話。她明白這一切無可避免,在接到來自魔法界的聯絡電話時心就緊緊地懸起來……現在她終於稍微松了口氣,對於自己還能像現在這樣和丈夫說話,感到安心而精疲力竭,終於緩緩地、難以自抑地,抬手捂住了臉,漸漸開始顫抖。

  「沒事了。」伊萊淺淺地笑著,抬手碰了碰她的臉,拇指輕柔地摩挲著她的臉頰,平靜地說,「我們都活著,這已經夠好了。時間不多,我們休息一會兒,然後繼續出發。」

  佩妮依他所言,短暫地休息了一會兒。她不顧自己穿著的筆挺職業套裙,和伊萊一樣席地而坐,伊萊將自己肩膀處被撕裂一大片口子的巫師長袍脫下來,罩在兩個人身上。

  他們靠在一起,像擠在一起取暖的兩只鳥。面前是破碎的世界,而跨越阻隔終於牽在一起的手組成了他們的生活。盡管這一切來得太難太艱險,但他們互相倚靠著,一件破碎的長袍蓋住兩個人,也就組成了一個家。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多背背、九九、過激川吹.、小口袋、大橘挑重蛋的地雷~


第81章

  對於正在經歷戰爭年代的人們來說,在穩定的工作日常之外,總還要被戰火、奔波與葬禮充斥生活。鳳凰社的成員在三天後參加了費比安的葬禮,而就在這短短的三天之內,又有一個人慘遭毒手。

  食死徒襲擊了多卡斯.梅多斯的鄰居,一個在魔法部神秘事物司工作的緘默人,想要從這個特殊部門職員的嘴裡撬走什麼秘密。多卡斯英勇地前去支援戰鬥,被食死徒俘虜。她是鳳凰社的公開成員之一,這個身份對伏地魔和他的手下也是很有吸引力的……但是顯然,他們沒有從她那裡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她被惱怒的伏地魔親手殺害,消息被食死徒得意洋洋地宣傳出來。

  一種對其他人的威懾,食死徒們總是熱衷於這麼做。

  鳳凰社接連失去兩名成員,多卡斯甚至連屍體都找不到。他們給費比安和多卡斯一並舉行了秘密葬禮,到場的每個人都默然無言,他們凝視著費比安的棺木和多卡斯的空墓碑,空氣沉悶得幾近凝滯,每一個同伴的倒下都像是在心上劃一刀,每個人的心裡都早已鮮血淋漓。

  但他們能留給這些已經長眠的人的,也只有這最後的一點告別的時間。關於他們的一切隨後只能被深埋進心裡,永遠銘記,帶著這份沉重的記憶邁開腳步,繼續前行。

  他們回到鳳凰社總部,短暫地修整了一下,坐在開會用的長桌旁,各自整理著自己的情緒。

  「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死去的人是誰,死神的鐮刀懸掛在每個人的頭上,或許下一個就是自己。」埃德加.博恩斯聲音低沉地說,抬起手用力抹了把臉,「打起精神,伙計們……戰爭還未結束,我們還要繼續努力,爭取讓更多人活到明天。」

  「沒錯,保持警惕,別被伏地魔盯上,也別被他影響全部的生活,那沒必要。」艾麗斯.隆巴頓加重語氣說,她總是這樣活潑樂觀,讓看到她的人很容易心情輕快起來,「說你呢,弗蘭克——別像阿拉斯托一樣總板著臉!我們傲羅指揮部只需要有一個凶神惡煞的人就夠了。」

  「這話下次可以不當著阿拉斯托的面說,親愛的。」穆迪的魔眼朝他看了過來,弗蘭克.隆巴頓干笑一聲,明智地選擇當沒看見,拿起面前的帽子站起身,「回去了,阿拉斯托,我們還得繼續工作。如果我們動作不快點,今天我們所有人就要在部裡加班到通宵了,我和艾麗斯明天還想去看望我媽媽,她明天過生日。」

  「這該死的工作量又不是我能決定的,不滿意你就去找神秘人要個說法。」穆迪沒好氣地說,「都什麼時候了還過生日?別用奧古斯塔當借口,她肯定能理解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因為忙著和食死徒抗爭而沒法去她家幫她慶生,說不定還會大力誇贊你們干得漂亮呢。」

  弗蘭克:「……」

  仔細想想,這倒是挺有可能的,奧古斯塔.隆巴頓一直是個很強勢的人,要是能年輕個二十歲,說不定她還會吵著自己也去前線戰鬥。

  弗蘭克聽得彎了彎唇角,艾麗斯的注意力則轉移了,她轉動視線,左右看了看,感到有點擔心。

  「伊萊還沒回來?」她問,忍不住皺了下眉毛,「他剛才在墓園時突然說去處理一點事情……他自己去的嗎?我有點不太放心。他可是食死徒的重點關照對像,我簡直懷疑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只要聽到伊萊的名字,都會抽出魔杖當場發射一個阿瓦達索命咒,哪怕是對著空氣,或者身在夢裡。」

  「莉莉和他一起去的。」一旁的詹姆聽見了他們的談論,插了句話進來,抬手撓了下頭發,「聽說是佩妮的身體出了點狀況,他們兩個一起過去看看。我們本來也想跟去,那也是我們的朋友,但佩妮現在是在麻瓜醫院裡,我們可能反而會礙事地幫倒忙……沒辦法,我們在麻瓜眼裡好像奇形怪狀的,他們總能發覺到一些細微的古怪的地方。」

  「成熟了不少嘛,詹姆。」亨利.麥金農促狹地說,「按你的性格,竟然沒有偷偷跟在莉莉身後過去,我總覺得你會干出這種事。」

  「現在如果我跟去的話,那我就不會偷偷的。」詹姆看了他一眼,竟然沒被逗得炸毛,聳了聳肩道,「我在學習了,怎麼和麻瓜正常友好地相處。畢竟……」

  畢竟他的姐夫可是伊萊那樣的人,總不能在莉莉的父母面前表現得差太多吧?詹姆心裡想。他頓了頓,思考了一下,沒有獨自宣布這個消息,但耳朵悄悄地紅了。

  另一邊,已經趕到醫院的伊萊和莉莉坐在佩妮床前,莉莉正同樣紅著耳朵,坐立不安地待在床邊,接受著來自姐姐的詢問。

  「我沒什麼事情,應該只是最近幾天沒太睡好,今天不太舒服,所以想著來醫院做個檢查,讓貓頭鷹給伊萊帶個口信,讓他知道我在哪,其實沒有讓你們立刻放下手頭的事趕過來的意思……這先放到一邊,莉莉,我聽伊萊說,你和詹姆在一起了?」佩妮問她,半是好奇半是疑問,「說實話,這我倒是可以理解……不過,什麼時候?」

  「呃……事實上,就三天前。」莉莉小心地說,仔細地觀察著姐姐的反應,低眉順眼地老老實實交代,「我那天有點……有點被嚇到了,然後詹姆一直在安慰我,所以我就……」

  「出於感動答應了他的追求?」佩妮直指重心地問,眉心皺出深深的紋路,「是這樣嗎?如果是的話,你不該這麼做,莉莉。面對一個真心喜歡你的朋友,這麼做很不應該,很傷人。」

  「不,不是這樣。」莉莉趕緊說,面對著干練強勢的姐姐的目光,她抿了抿唇,耳朵通紅,但還是勇敢地對望過去,斟酌再三,認真地開口。

  「我當然是喜歡他的……事實上,我們七年級時就一起去過霍格莫德,雖然也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一起,但是……呃,你明白的,我不會隨便答應別人的邀請。」她認真地說,接著微微遲疑,而後又抿了抿唇。

  「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完全考慮好。」她誠實地說,看了看佩妮,又側過臉來,看了看自己的姐夫,「你和伊萊讓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是件很神聖也很美好的事,互相喜歡,互相信任,互相依靠……那時候的詹姆並不給人這種感覺,我明白我喜歡聽他說話,但不確定的事情還有很多。」

  「並肩戰鬥總是能快速轉變對一個人的印像。」伊萊中肯地說,「而且事實上,畢業後到現在的時間雖然只有小半年,但詹姆的變化很大,他現在成熟了很多。」

  「合理的邏輯。」佩妮沉思著點點頭,問她,「所以現在你是覺得終於確定了嗎?」

  出乎他們的意料,莉莉再次搖了搖頭。

  「事實上……我覺得現在的不確定性更多了。」她認真地說,漂亮的眉眼間蒙上了一層陰影,「每天都生活在戰爭的陰雲之下,上學時那種輕松愜意的時光一去不復返。最開始其實會覺得有些落差,也很突然,但後來慢慢地反應過來,不是戰爭突然來臨,是一直有人擔當著守護者,努力維持看起來和平的一切。而現在,我們變成了守護者,面向黑暗,誰也沒法確定自己能迎來明天。」

  佩妮眼睫顫動,靜靜地望著她,莉莉吸了吸鼻子,朝她露出個笑來。

  「所以我要珍惜現在的每一秒。」她認真地說,「不管有沒有明天,至少現在能和我愛的人在一起,一同度過這一刻的時光——哪怕轉瞬即逝,我也覺得幸福。」

  佩妮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朝自己的妹妹露出了笑容。

  「什麼時候帶你的男朋友回家吃個飯吧。」她說,「聖誕節就不錯,是不是?也快到了,爸爸媽媽一定會很開心。」

  姐妹倆互相望著,都笑容明朗,場面一時來得很溫馨。伊萊微笑著看著她們,直到醫生走了進來,將檢查結果遞給他們。

  「佩妮.伊萬斯女士?」她確認了一遍,對佩妮點點頭,「恭喜你,你懷孕了。」

  三個人都突如其來地愣住了,佩妮看著醫生,指了指自己。

  「我懷孕了……?」她有點不敢相信地確認,極力消化著這個事實,漸漸露出喜悅與不可置信。

  「……在這種時候?」伊萊喃喃地問,他剛從兩個同伴的葬禮上趕回來,饒是向來成熟冷靜,此刻也露出些不知所措。他的眉宇間顯出復雜的情緒,高興、驚喜、擔心、憂慮……一時間百味雜陳,拿魔杖的慣用手下意識抬了抬,一時間很難確定自己是想把妻子藏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還是給每一個知道這種危險情報的人一個一忘皆空。

  但是兩者都是不可能的,他的神色一時間有些恍惚。

  「……就是在這種時候!」莉莉大聲說。她猛地反應過來,用力抱住了自己的姐姐和姐夫,笑容燦爛。

  「再黑暗的日子裡也會有好事發生,是不是?」她快樂地說,大聲宣布,「我要向每個人大聲宣布!我要做小姨啦——!!」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三咕少女、大強要努力變喬、新開夫人、新晴南風、阿蒙的地雷,過激川吹.的地雷×2,買股文allin愛好者的手榴彈,蘋果醬橘的火箭炮~

  昨天更新完之後修了一下上章末尾!更新後一個小時之內看的朋友可以清一下緩存看看最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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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1978年的聖誕節,伊萬斯姐妹倆都決定回家和父母一起過。莉莉要帶自己的男朋友回家正式向父母介紹,佩妮則想面對面和父母分享自己懷孕的喜悅,盡管已經在電話裡告知過,但面臨這樣重要的人生時刻,她當然想盡快和父母一起慶祝。

  伊萊對此則不是很贊同,他第一時間將他們在倫敦的家用赤膽忠心咒保護起來,謝絕了一切不太熟悉人士的拜訪,認為他們還是安心待在家裡更加安全。

  「雖然現在局勢很緊張,但我們當然還是有回家過節的時間,伊萊。」佩妮努力地勸說著他,「我家離倫敦也並不是那麼遠——一個幻影移形不就到了嗎?哦……孕婦可以這麼做嗎?」

  「或許最好不要,佩妮。」莫麗笑眯眯地說,十分熱情友善地朝她微笑。她今年上半年剛剛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又是男孩,這讓她和亞瑟對女兒的執著來到了一個新高度。現在她正飽含熱切地注視著佩妮的肚子,似乎在希望盡早看到有活潑可愛的女孩子從裡面蹦出來。

  「檢查出來是兩個孩子,對嗎?麻瓜的……那個叫,B超技術?真神奇。你可以用飛路粉過去,佩妮,那樣更安全一些,不適感也比幻影移形輕不少。只需要將飛路粉網絡和你家的壁爐連接起來就可以,不難申請。」

  「問題不在這裡,莫麗。」伊萊從廚房裡回頭看了她們一眼,皺著眉說。他最近顯而易見地變得緊張焦慮,平常的他很少像現在這樣,眉頭總是無意識地皺著,「現在局勢不太平——去周圍沒有巫師的家裡過聖誕!一旦有食死徒找上門來……」

  「自從得知在這個消息,他就一直這麼神經緊張。」佩妮悄悄和莫麗耳語,「最開始的幾個晚上他甚至睡不好覺,每天都會從噩夢裡突然驚醒,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

  「你第一次懷孕,這也是難免的。」莫麗理解地點點頭,安慰地說,「好吧,你們面臨的局勢的確有一些麻煩……不過有孩子對新婚夫妻來說是個很奇妙的新旅程,你們會很有收獲的。」

  「我是說認真的。」面對女士們沒放在心上的輕松,伊萊深深地嘆了口氣,壓抑地說,「這兩個小家伙來得並不是時候……外面太危險,要做的事還有很多,我不敢確定自己能保證家人的安全。」

  事實上他們一直有做相應的措施——不過有時候這確實和天意有關,不受個人意願的控制。

  「嘿,別這麼說,伊萊。」亨利.麥金農拍了拍他的肩膀,壓低聲音,轉頭確認了一下女士們的狀態。她們在客廳裡愉快地閑聊,他和伊萊則在廚房裡准備晚餐,從她們的表情看,她們並沒有聽到伊萊剛才的話。

  「你這麼說會傷了你妻子的心。」亨利嚴肅地說,「她辛辛苦苦懷著你們的孩子呢。」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覺得難安。」伊萊低聲說。他的動作停了一下,注視著面前滋滋作響的煎鍋,眼中蒙著大片的陰影,「說實在的,因為我的選擇,我為周圍的人帶來的災禍已經夠多了。如果你問我後不後悔走上這樣的路,或許我會告訴你不後悔。但你如果問我是不是覺得愧疚……」

  他沉默著,半晌後聲音低低地說:「是的,我一直、一直,非常愧疚。」

  「你們選擇了同樣的事業,伊萊,就像我和馬琳、弗蘭克和艾麗斯、亞瑟和莫麗一樣。」亨利嘆了口氣,幫他把煎鍋拿下來關火,將裡面的煎蛋和培根盛進盤子裡,「我們鳳凰社的官方發言人,信念最堅定的旗幟人物伊萊.史密斯也有這樣迷茫軟弱的時候,要是讓食死徒知道真有可能出大問題……但我不是說人不能軟弱,伊萊,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時候,人與神的區別,就是因為人會有軟肋。」

  伊萊轉過頭來看他。

  「你覺得現在不是孩子到來的好時機,那什麼時候是呢?」亨利心平氣和地說,神色平靜,「等食死徒的目光不再放到你身上?等伏地魔被打敗?等巫師界終於重歸和平?不是我悲觀,但是說真的,我們能不能等到這一天,這是個未知數,誰也不知道。我們都做好了用一生來奮鬥抗爭的准備,不是嗎?孩子是延續不斷的火種,如果我們這一代人沒能成功,那就需要我們的下一代人去繼續努力。不是你的孩子,就會是別人的,誰不想將自己的孩子妥帖保護起來呢?就像我們的父母也不希望我們身處險境一樣。可是總是要有人做的,要有人挺身而出,去選擇一條不平坦但偉大的道路。」

  兩個家庭的丈夫都安靜下來,默默地注視著面前的煎鍋,仿佛它裡面蘊藏著什麼宇宙的大道理與人生的奧秘。他們待得時間久了一些,久到馬琳將頭探向廚房,奇怪地查看情況。

  「嘿,伙計們。」她說,「你們在干什麼,對著灶台做法嗎?還是忘了怎麼使用家務魔法來刷鍋——肯定忘了,亨利,我早就說過,你應該在家裡多多使用練習……」

  我沒有,親愛的!亨利忙不迭地伸冤,利落地指揮著五個盤子向客廳進發。伊萊回過神來,用魔杖點了點用過的廚具,讓它們排隊跳進水槽裡清理自己,同樣回到客廳,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在拿起刀叉前,先看向妻子,仔細地凝視著她,關注她有沒有不適的地方。

  「今天感覺還好嗎?」他關切地問,緊張地將她從上到下看了一圈。

  「一切正常。」佩妮輕快地說,「我算過了,預產期是在明年八月——好極了,正好是暑假。莫麗剛才告訴我,女巫們在產後都會喝一種調養用的魔藥,效果很好,半個月就能恢復到懷孕前的狀態,這可真是方便,對我的學業進度也幾乎沒什麼影響。」

  「辛苦你了,親愛的。」伊萊低聲說,很輕地嘆了口氣,「我不知道該怎樣表達我的擔心、愧疚、喜悅與愛意,但是我……」

  「那就對我多笑笑吧。」佩妮說。

  伊萊怔了一下,有點反應不過來地看著她,佩妮朝他眨眨眼,微笑起來。

  「別讓孩子們覺得他們的爸爸總是皺著眉頭——你可是在進入我的世界的第一面,就已經朝我露出笑容了,我總是在想,能夠和這樣一個一直在向我微笑的人永遠生活在一起,我是多麼幸運啊。」

  短暫的怔忡之後,伊萊抬手按了下眉心,低低地笑了起來。

  「你是對的……你總是對的,親愛的。」他說,自然地靠了過去,給了她妻子一個溫柔地吻。

  對此,同一張餐桌上的其他人:「嘿——怎麼,我們突然間變透明了嗎?」

  盡管決定的過程比較曲折,但平安夜的晚上,他們還是回到了伊萬斯家。伊萬斯夫婦萬分熱情地招待了自己的大女兒和大女婿,早他們一步回來的莉莉坐在餐桌旁,朝他們笑眯眯地熱切招手。

  「你們能回來真是太好了!」她高興地說,「媽媽烤了好多餡餅!我們完全吃不完!」

  「詹姆今晚要在鳳凰社值班,對此我感到很抱歉。」伊萊說,幫佩妮拉開椅子,夫婦倆一起在莉莉的對面坐下,「他主動要求的,很有奉獻精神……越來越像樣了,是不是?」

  還行吧。莉莉挑剔地評價了一句。雖然話是這麼說,她的臉上卻露出了微笑。

  一家人享用了一頓豐盛美味的平安夜晚餐,明天的聖誕節有詹姆的到來,想必會更加熱鬧。莉莉在睡前想像著明天的畫面,對十個小時後的見面充滿憧憬。然而她沒能想到,僅僅五個小時後,她就被一陣敲擊玻璃的聲音驚醒。

  誰在制造噪音,大早上的……莉莉飽含怨氣地睜開了眼睛,氣勢洶洶地朝自己臥室的窗戶看去——而後她目瞪口呆地看到,一個騎著掃帚的人影在窗外,透過結霜的半扇玻璃朝她用力招手,笑容燦爛得驚人,比英國冬日疏淡的陽光更加耀眼。

  「詹姆?!」莉莉大吃一驚,趕緊奔下床,推開了窗戶——十二月底的冷風吹得她打了個哆嗦,她趕緊讓詹姆進來,他略顯吃力地驅使著掃帚晃進房間,看起來已經被凍得半僵了。

  「你需要什麼,熱水?被子?不,或許是一個保暖咒……」莉莉手忙腳亂地在房間裡翻找著,最後拿過枕頭旁邊的魔杖,回身的時候看到詹姆已經在對自己施咒了,他顯然還沒忘記魔法怎麼使用,不過長距離的騎掃帚穿越英國還是有點勉強。

  「你怎麼不用幻影移形過來?或者騎士公共汽車?」莉莉擔心而略帶責備地問他,看他坐在自己的床上,正十分感興趣地動作張望,臉上的表情興致勃勃,「你是巫師!不是一個麻瓜!怎麼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你今天要見我爸爸媽媽——」

  「我之前沒來過,幻影顯形需要去過目的地。」詹姆有問有答,態度良好,一邊努力撫平他亂糟糟的頭發,一邊咧著嘴看著她,笑容和理由都簡單而純粹。

  「我想盡快見到你,莉莉。」他說,就這麼看著她,眸光明亮。

  莉莉佯裝嚴厲地看了他一眼,在和他對視了幾秒鐘後破功,笑了起來。

  「總是這麼亂糟糟的。」她轉移話題,拿著刷子過來梳了幾下他的頭發,一本正經地評價。詹姆笑著摟住她的腰,充滿希望地說,「我穿的……這個叫西裝的,沒問題,它看起來正常嗎?西裡斯他們都說我這麼穿很奇怪,但伊萊告訴我正式的場合穿麻瓜正裝總是沒錯的。但我不確定它是不是足夠正式,我穿著它飛了一晚上,它好像完全抵擋不住寒風,麻瓜都是這麼不怕冷的嗎……希望我什麼都不會搞砸!梅林啊,我第一次虔誠向它許願有什麼事情不出現有趣的意外。」

  莉莉被他的說法逗得直笑,摸了摸他身上的西裝料子,得出結論:「樣式沒什麼問題,但不是冬天的款式……你最終決定前應該找伊萊確認一下,不過他最近心思都在佩妮身上,沒顧得上經管你的事情也是正常的。不過我想他能借你件正裝穿,佩妮的房間裡有他的衣服……你在這裡等一下,我現在就……呃,我一會兒等他們起來後過去找他。」

  好的好的。詹姆忙不迭地點頭,熱戀中的小情侶互相看看彼此,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他們面對著對方的時候,總是想要微笑,心情愉快,這真是一件好事。

  剛剛被他們提及過的伊萊現在卻並不像他們想的那樣,正在和妻子共同深陷夢鄉。他昨晚臨時去了霍格莫德一趟,和霍格沃茨的幾個教授碰了個面,他們不是鳳凰社成員,但無疑也站在伏地魔的對立面。

  從那邊回來的時候,天空已經從泛起魚肚白變得更加明亮,真正來到了清晨。伊萊在伊萬斯家的門幻影顯形,剛剛站定,兩秒鐘後就抽出了魔杖。

  「誰?」他敏銳地問,魔杖直指他感受到魔力波動的地方。短暫的安靜後,施了幻身咒的西弗勒斯.斯內普在那裡顯出身形,伊萊的魔杖穩穩地指著他,面無表情。

  他們已經有段時間沒見面了,現在在這樣的地點場合下驟然重逢,伊萊的瞳孔猛地緊縮,魔杖毫不遲疑的對准了他。

  「來這裡有何貴干,食死徒閣下?」伊萊輕聲問,無聲地眯起了眼,魔咒蓄勢待發。

  「我沒有惡意。」西弗勒斯.斯內普低聲說,「不用擔心,高傲的黑魔王並不會將視線投向麻瓜,他沒法理解你這樣的人會出現在麻瓜家裡,哪怕這兒有你的岳父岳母。這裡比你想像中更加安全,我只是想……算了,沒什麼。」

  他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收回視線,隨著一聲清脆的爆響,在空氣中消失不見。伊萊瞪著他消失的地方看了良久,將他說了半截的話思考了很多個下半句,最後得出了一個有點荒謬的結論。

  ……他只是想,來這裡說聲,聖誕快樂?

  但是他到底沒有說出來,無論誰對著誰。伊萊收起魔杖,最後回頭看了那片灌木叢一眼,收回視線,推門走進了伊萬斯家的房子裡。

  「回來了?」佩妮正在餐桌旁看報紙,見他回來,露出笑容,「莉莉在找你,想要借一套冬天穿的正裝——詹姆在她房間裡,連夜騎掃帚飛過來的,戀愛中的小伙子,嘖嘖。」

  真是頭腦發熱的小年輕。伊萊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來到妻子身邊,給了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們一個結實的擁抱。

  「聖誕快樂,我親愛的們——」他說,「我愛你們。我一直都是這麼想的,不過好像很少真正說出來,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想說的話就要及時說出來,一個曾經的朋友告訴了我這個道理。」

  「真不錯。」佩妮笑了起來,隨口評價,「你那位朋友真是位有智慧的哲學家。」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月暈知風、流火、連看山、Eris的地雷,她的地雷×2,過激川吹.的地雷×3~

  感謝不會真的有人看小說吧的深水魚雷~


第83章

  對於這位富有智慧的哲學家朋友——並且用詞還是「曾經的」神秘人物到底是誰,伊萊並沒有展開來講。他理性地意識到,家外面出現一個食死徒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好事,哪怕是和他一樣曾經擁有和這個人的友誼的莉莉。

  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們一起度過了一個溫馨圓滿的聖誕節。伊萬斯夫婦對詹姆滿意極了——盡管他並不像伊萊這麼處處妥帖,不算是個在麻瓜鄰居面前非常體面的女婿,但他對女兒的愛慕肉眼可見,也已經穩定地持續了好幾年,這當然得到了伊萬斯夫婦的肯定和欣賞。

  而且說實在的,他們對魔法和巫師的確有著一種天然的向往和好感。孩子們不會將現在魔法界的危機和戰亂向麻瓜父母細講,有關魔法最美好的東西或許一直留存在他們的腦海與想像裡。

  波特夫婦已經見過莉莉,他們對兒子的選擇完全沒意見,熱情地歡迎莉莉成為他們家的一員。在征求了伊萬斯夫婦的意見之後,他們決定在春天結婚——離現在只剩下不到三個月的時間,用來准備一場婚禮不算倉促,莉莉喜歡春暖花開的季節。

  或許這樣的結合來得快了一些,不過戰爭年代,如果不抓緊時間和心愛的人盡快在一起,誰也不知道下一秒要面臨的會不會就是永別。

  「瑪麗可以當我的伴娘。」莉莉快樂地說,「她還沒有結婚!不過她接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大受震撼的,我上周剛給她打了電話,說了我們在一起的事情,她可能還沒消化完這個事實呢。」

  「我就不一樣了,小天狼星一定一直期待著能當我的伴郎,而且也已經做好准備了。」詹姆得意而驕傲地說,笑容燦爛到欠扁,「他會是我孩子的教父!我在四年級時就已經想好了!」

  「想好了什麼?」莉莉挑起了眉,面色略微古怪地問他。

  「想好了我們的孩子……呃,你聽我解釋,莉莉。」詹姆一時得意忘形,說漏了嘴。在莉莉嚴厲的注視中,他訕訕地打了個哈哈,縮了縮脖子。

  「我在聽。」莉莉說,雙臂環胸,用一種評估的眼光看他,「你想解釋什麼?」

  詹姆張著嘴看了她幾秒,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其實完全沒想好。

  於是最後他決定實話實說,抬手撓了撓頭,誠實地道:「我想說的是……我那個時候就已經很喜歡你了,莉莉。」

  世界上怎麼有這種人,能夠毫不猶豫地說這種肉麻兮兮的話。本來正在專注和父母聊天的姐夫投來戲謔的一瞥,莉莉覺得自己的臉紅了。她掩飾性地咳了咳,努力板起臉,瞪了自己的未婚夫一眼。

  「那個時候你還真是蠻讓人討厭的。」她不客氣地說,撇著唇角道,「一廂情願地自說自話,完全不顧及女孩子的感受,愚蠢地愛出風頭,還很自大,自以為是,自我感覺良好……」

  她說起這些來十分熟練,仿佛之前怒拒波特一萬次的感覺一下子又回來了,語氣裡簡直帶著興致勃勃。詹姆被她說得蔫頭蔫腦,不敢反駁,不過在她有點滿足地停口之後,完全不以為意地又湊到她面前,他這樣百折不撓毫不氣餒的精神一直都沒有變過。

  「但是最後我還是成功追到了你,莉莉。」他笑著說,「我猜現在我已經沒有那麼討厭了,是不是?人都是會變的,變成熟,變穩重,變得知道分寸,變得懂得取舍。」

  莉莉淺淺地微笑著,伸出兩只手捧住他的臉頰晃晃,眉眼彎彎。

  「但其實我最喜歡的是你不變的那部分,詹姆。」她輕聲說,「你一直以來都未曾改變的……剝離被迷戀衝昏頭腦的外衣,耐心,真誠,願意認真聽我說的每一句話,接受我的建議,尊重我的想法。說不想再看到我哭,就果然堅決地執行了它,我看到你時總是在笑……我喜歡這樣的你,也喜歡這樣的我自己。」

  說這話的時候,她微微恍神,想起自己曾經和另一個人一次又一次的分歧、爭執、冷戰、眼淚和分道揚鑣。那或許並不是所謂的愛情,但她曾經是那麼真心地希望他能有起碼一回好好聽她說話,而不是各持己見還非要繼續同行,道路不同,總會走到那個命中注定的分岔路口。

  這是她用傷心、眼淚和憤怒都改變不了的,伸出手去拽也無濟於事,竭盡全力依然於事無補。她對斯內普或許是特殊的,但並沒有重要過他的野心和追求,她並不是那個能夠改變他的人。

  她站在當下,回過頭去注視那段過去,明白就算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莉莉?」詹姆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疑惑而關切地看著她,「在想什麼?怎麼突然傻住了。你喝醉了嗎?這是幾?」

  怎麼可能,她只喝了那麼幾小杯。莉莉頗覺好笑地白了他一眼,將他的手拉下來,看了他片刻,眨了眨眼。

  「你知道嗎?詹姆。」她輕聲說,竭力讓自己不顯出過分的不好意思,「我一直很需要你。」

  不是那種蠢頭蠢腦的追求,也不是那份所謂被校園明星熱烈戀慕的虛榮。只是她也會傷心,會難過,會害怕,會對前路感到迷茫,會因危險的局勢而恐慌。她並不是一個天生堅定的追求正義的戰士,她的心裡同樣裝著一個麻種女巫會有的一切負面情緒,她從來不是一個堅定完美到能像鄧布利多那樣,無私地點燃自己,為別人照亮前路,指引方向的人……她只是莉莉.伊萬斯,一個年輕的女巫。

  而詹姆是一個,無論她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選擇什麼樣的道路,都在她身邊支持、信任、鼓勵、贊美著她,會因她的決定毫不猶豫向前衝鋒的人。

  「這是你的表白嗎?」詹姆愣了幾秒,竟然完全領會了她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驚訝地問她。

  在她惱羞成怒之前,他笑了起來,向她湊近,兩人眉眼間都帶著一點羞澀,唇角對視時就不由自主沾染上笑意。

  「我喜歡你的時候,好像沒想到這麼多東西。」他誠實地說,「說真的,我那時候想過有這麼一天,不過其實沒有真正想過它會這麼完美地實現。你那個時候對我特別嫌棄……但我還是從那個時候就喜歡上了你。現在想想,或許那是因為,我喜歡你並不是因為你對我有多好,而是你自己太好了,非常耀眼,始終在我的世界裡閃閃發光。」

  他們在對視了幾秒之後,莉莉猛地向前傾身,撲進他懷裡,抱住了他。

  在客廳不遠處的沙發上,她的父母和姐姐姐夫都被這番動靜吸引了過來,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面露笑意。莉莉擠進自己的未婚夫懷裡,她的未婚夫迸發出同樣的熱情,毫不遲疑地抱緊了她。她的下巴抵他的肩膀,壓低聲音,在他耳邊熱烈而大膽地耳語。

  「什麼時候到三月?」她說,「我迫不及待要嫁給你!」

  莉莉的這句話,對於詹姆來說,完全比喝了一百瓶振奮藥劑還有效果。他在三個小時後奮筆疾書,創作出了一封長長的信,立刻就要寄給鄧布利多,被伊萊無情攔下。

  「我再嚴肅地和你說一遍,時間轉換器不是這麼用的——給你的腦袋來一個冰凍咒冷靜一下!要麼就出去凍一會兒!不要在聖誕節這種日子裡給鄧布利多教授添不必要的麻煩!」

  盡管深陷戰爭的旋渦之中,大部分人的這個聖誕節依然過得不壞。這場戰爭持續的時日已久,而生活還是要照常過。聖誕夜的深夜,西裡斯.布萊克從鳳凰社值班出來,對角巷的街道上也在張燈結彩,這讓經歷了一次重大惡劣襲擊後越發冷清的對角巷也顯出了幾分昔日的熱鬧。

  他值了聖誕節白天的班,晚上交給了同樣是單身漢的本吉.芬威克,這樣的日子總不好麻煩有家有口的人過來。

  詹姆今年不在家過聖誕,盡管波特夫婦把他當成了另一個兒子,熱情邀請他過去一起過節,不過西裡斯最終還是決定不過去,他自己一個人也沒什麼。

  他有他自己的摩托車,造型非常酷,他在麻瓜雜志上見到後就喜歡上了,在亞瑟和伊萊把它改裝成一輛會飛的魔法摩托之後,這更是變成了他的固定坐騎,他總是騎著它飛馳在夜風裡,疾馳在馬路上和空中都很刺激。

  萬家齊聚的日子,街上的車很少。他騎著他的摩托,暢快地在倫敦的馬路上風馳電掣,隨心而動,後面逐漸跟了一串惱火地追著他想要貼罰單的交警。他對這些麻瓜警察沒有惡意,不過逗逗他們當然是很有趣的,他打算再開一段路,開到一個僻靜點的地方,按動按鈕讓摩托車飛起來,甩那些露出目瞪口呆表情的麻瓜警察一臉尾氣……

  「西裡斯?」在他經過一個人身邊時,對方突然說,「……是你嗎?」

  盡管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見面,這個聲音依然太過熟悉。西裡斯怔了一下,向前飛馳的車驚險地轉了個大彎回來,擦著馬路的輪胎幾乎冒出火花。

  果然是雷古勒斯。西裡斯皺起眉,看著他,剛要說什麼,身後麻瓜警察的呼喊聲已經越來越近。

  於是他出口的話就不得不變化一下。他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簡單地說:「上車。」

  雷古勒斯定定地看了他幾秒,默默地坐了上來。西裡斯腳踩油門,再次出發,摩托車以近乎飛起來的速度再次向前,這次他沒有故意吊著那群麻瓜警察玩,越開越快,沒多久就將他們徹底甩開。

  沿著剛才的街道一路過來,竟然就這麼開到了泰晤士河附近。西裡斯在一條橫跨泰晤士河的橋上停下車,這座橋在麻瓜世界應該有自己的名字,可能還很響亮,不過顯然他們兩個都不知道。

  一個鳳凰社成員和一個食死徒肩並肩站在一起,兩個人都平靜得讓人大跌眼鏡。西裡斯靠在橋的欄杆上,不以為意地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

  「這個時間,你不在格裡莫廣場12號和那些人共度聖誕?」他語氣淡淡地問,「愛你的父母,和家族有來往的貴客,家養小精靈們的頭,還有你那些喜歡在左胳膊上紋身的叛逆同伙,以及你們那個審美令人遺憾的頭頭。」

  雷古勒斯沒有對他的這一串形容發表什麼意見,只說:「那也是你的家,西裡斯。」

  「早就不是了。」西裡斯漠然地說,表情毫無變化,仿佛提起這件事情的確讓他完全無動於衷,「我想你知道,自從我進了格蘭芬多之後,我在那裡過得就不怎麼樣。不過現在看來,你似乎過得也沒想像中好,是不是?聖誕夜出來游蕩,這可不像是一個有家的人會做的事情。」

  「家裡現在處境很不好。」雷古勒斯低聲說,「沒有完全站在黑魔王那邊,雖然有我在,但是黑魔王顯然覺得那不太夠……他需要更多的效忠,絕對的臣服,更多的籌碼。」

  「所以呢,你決定出來碰碰運氣?」西裡斯漫不經心地問,沒有看他,姿態隨意地靠著欄杆,抬頭看向深暗的天幕。

  「看來你運氣不錯,正巧碰到了我。」他平靜地說,唇角淺淺勾起,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

  「要帶著我這個布萊克家的叛徒獻給你的主子嗎,雷古勒斯?」他輕而尖銳的說,慢條斯理,連魔杖都沒有抽出來,眉眼之間一片漠然,仿佛對自己的生死完全漠不關心。

  雷古勒斯的視線落在他臉上,他安靜地注視了自己的哥哥一會兒,轉過頭,看向面前無波無瀾的泰晤士河。

  「今年冬天格外冷。」他低聲說,眸光落在靜謐的河水上。

  「冷得好像明年春天不會到來一樣……別拿問題問我,西裡斯,這個世界上未知的東西太多,我和你一樣不知道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F6、過激川吹.、月暈知風、asd、朱大萌的地雷~


第84章

  在十二月的深夜肆虐的夜風中,西裡斯轉過頭,用已經很久沒有過的認真目光,仔細地看了一會兒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

  雷古勒斯只比他小一歲,他們兄弟兩個沒有同父同母的姐妹,只有三個堂姐。布萊克家盡管和他們的媽媽沃爾布加自稱的一樣高貴純潔(西裡斯想到這裡冷笑了一下),但一個無可爭議的事實是,依然在堅持只和純血統聯姻的那些家族們往往都人口凋零,繼承人越來越少,有來往人家的玩伴也並不總能找到聊得來的,大家還都在純血統家族的教育下傲慢而自矜,於是看起來都越發形單影只。

  在他進入霍格沃茨,被分到格蘭芬多,遇到自己的三個最好的朋友之前,在布萊克家長大的那十一年,雷古勒斯就是他最親近的玩伴。他們兩個就差一歲,是親生兄弟,乖巧的雷古勒斯會得到父母更多的誇獎,他則從小淘氣到大,一直讓父母覺得頭疼、不過毫無疑問,他自己也知道——父母實際上同樣很看重他,他是布萊克家的長子,他們對他寄予厚望。

  只是看看那些他們要他做的事吧:去參加一些無聊至極的聚會,和一些一臉假笑的人打官腔,小小年紀就要和人滿口純血地自吹自擂,要精明,要矜貴,要用鼻孔看每一個不是純血統的人,要以家族的榮耀為最高使命……要成為和這個圈子裡其他人一樣的人,不要做一個異類。

  他一直對這些要求都有點不屑。看看他們口中的那些符合他們要求的人吧,盧修斯虛偽得讓人想吐,拉巴斯坦則魯莽愚蠢得讓人倒胃口。羅道夫斯倒姑且還算是個標准的純血統家族繼承人,於是他那副做派也就格外讓人生厭。客觀地說,在堂姐貝拉特裡克斯和他結婚的時候,他是覺得羅道夫斯配不上他堂姐的,不過他們現在倒是變得一模一樣了。

  一切都讓人厭煩,接觸到的一切都像是從古老的歷史傳承中原封不動地保留下來,一碰就一手的灰。他曾經向自己的弟弟抱怨過這一切,他對他的部分觀點也表示認同,不過也對他的另一部分觀點給出了一些不同的意見。

  「如果你覺得很不喜歡,那你可以去改進他,西裡斯。」在他分入格蘭芬多,回家過的那個聖誕假期,十歲的雷古勒斯和他認真地說,稚嫩的臉上表情嚴肅,「比方說,如果你不喜歡家裡辦的宴會,覺得請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人,那你可以在成為布萊克家的家主後不再邀請他們,減少和他們的往來,你有這樣做的自由。」

  「聽起來就像是兩個小孩子吵架,其中一個決定三天不和另一個玩。」他當時扯了扯嘴角,如此比喻,聽得雷古勒斯笑了一下,不過又很是老成地皺起了眉頭。

  「你知道的,我們有時候只能這樣。」他的弟弟說,「比方說,如果這個你看不慣的對像是盧修斯,那你能做的也就只有減少和他來往的頻率,不能斷交,也不能不見面……我們的納西莎表姐已經和他訂婚了,他們畢業之後就會結婚,他會成為我們的堂姐夫,我們不能完全不理他。」

  「或許我只有早點把自己變成畫框裡掛著的人,才能不再受這種莫名其妙規矩的折磨。」他當時嘀咕著說,被雷古勒斯拍了一下,為他這種詛咒自己的口無遮攔。

  「總之明明有很多更加溫和妥帖的解決方式,西裡斯。」他的弟弟說,「你不要每次都選最激烈的那種……和爸爸媽媽吵架、不聽他們的安排,把自己弄進格蘭芬多……」

  「嘿。」他打斷弟弟的列舉,皺起了眉,「什麼叫我把自己弄進格蘭芬多——我是被分進格蘭芬多的!分院帽認為我屬於那裡。」

  他們家的父母當然沒有為他們保留入學神秘感的那種閑心,他們將自己認為有用的經驗事無巨細地告訴兒子們,在他讓他們失望之後,更加毫無保留地教授給了雷古勒斯,自從他被分進了格蘭芬多之後,分院帽的相關內容就被緊急加了進來,成為向雷古勒斯傳授經驗的重中之重。

  「是的,我知道……」雷古勒斯被他打斷,愣了一下,想了想,說,「但是你原本可以請求一下分院帽的,我猜?你可以對它說布萊克全家都是斯萊特林,你也想分過去,而不是去格蘭芬多,你可以向它證明自己是一個斯萊特林……」

  那或許是他第一次真正認識到,他和他的弟弟是不同的。不是身高和長相上的區別,是一些更深層的差別……十一歲的他還沒法准確地形容出這種相異。

  所以當時的他只能眉頭緊皺,不可思議地說:「我不會那麼做!因為我就是一個格蘭芬多!你要我做什麼,假裝自己是一個斯萊特林?我難道要假裝一輩子嗎?就為了讓你們不覺得家裡出了個怪胎?不讓你們覺得丟臉?」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不自覺抬高了,他瞪著面前的弟弟,感到一種被人否定的氣憤和失落。他在父母面前已經受夠了這種待遇,他本來以為對他和以前一樣友好的弟弟會不一樣。

  他以為……以為至少弟弟能更加理解自己……他們是一起長大的兄弟,不是嗎?

  十歲的雷古勒斯看著他,好一會兒遲疑後,低聲說:「我不知道……但如果分院帽也要將我分進格蘭芬多的話,我會這麼做的,西裡斯。」

  彼時他瞪著他,完全不能理解對方的選擇。現在回過頭去思考,倒是變得能理解他的邏輯了。是的,他弟弟一直是這樣的人,乖巧,懂事,很有分寸,從不干出格的事,一向希望能用不過分激進的手段達成目的,是個無時無刻都很注重體面的人。

  或許這至少比恨不得將高傲與挑剔寫在臉上的父母都來得強,但西裡斯客觀地覺得,他有點太天真了,令人驚異的是,即便早早加入了食死徒,他依然沒有改變自己的這一點。

  或許人總有那麼一兩個方面,事關自己的本質,無論經歷什麼都不會變。

  在這樣萬家團圓的聖誕夜裡,身處對立陣營的兄弟倆一起吹冷風,西裡斯真沒想到自己的聖誕夜竟然是這麼過的。他時隔許久,或許其實是第一次,認真注視著自己的弟弟,發現他們兩個在長大之後,變得更像了一點,眉眼上的相似或許只有五分,但他們都有一種形容不上來的氣質,如果他們兩個現在還有機會像這樣並肩走在陽光下的話,不認識他們的人也一定能看出來他們是兄弟。

  「西裡斯?」雷古勒斯詢問地望過來,問他,「在想什麼?」

  西裡斯看著他,平靜地說:「在想你加入食死徒後,有沒有殺過人。」

  雷古勒斯猛地打了個寒顫,表情空白地看著他。西裡斯的唇角淺淡地彎了彎,將視線重新移回到河水上,凝視著平靜的湖面。

  「你還沒畢業,應該是沒有的。」他語氣平淡地說,「不過總會有那麼一天的,已經離你不遠,或許你應該早點做好心理准備,否則在你主子那邊恐怕很難交差。你已經見過那樣的畫面了,是不是?萊斯特蘭奇莊園的那個晚上,我知道你也在那裡。伊萊父親的屍體就在你面前,你在旁邊待了很久,看著那具屍體,心裡是什麼感覺?」

  雷古勒斯的表情完全僵住了,他倉促而狼狽地將視線從西裡斯身上收回來,完全不敢看他,猛地轉過身去,同樣注視著河水,一言不發。

  「他媽媽拉著拉巴斯坦同歸於盡,你怎麼想?」西裡斯繼續問他,扯了扯嘴角,「你們那些人是不是覺得她是個失去理智的瘋子?或許在逃離莊園之後的無數個日夜裡,用最惡毒的話語罵過她,詛咒她永遠生活在地獄裡。你們大概會吸取教訓,以後不給人留下施展詛咒的機會,或是在你主子的帶領下,多殺幾個人來泄憤……差不多就是這樣,是不是?可是琳達.史密斯在那天之前,還是個事業有成,家庭美滿,生活平靜幸福的人。如果她那個晚上真的瘋了,那讓她發瘋的不是別人,正是你們這些殘忍奪去她的一切的凶手。你們覺得她不過是阻攔你們偉大道路的螻蟻,死不足惜,可是在我們的眼裡,她是個出色的女巫,優秀的妻子,偉大的母親,我們對失去她感到由衷的痛苦。」

  「我沒那麼想!」雷古勒斯聲音低低地說,他說得很急切,似乎怕晚一秒就被自己的哥哥誤會,誤會他也是那樣毫不在乎別人生死的人,那麼殘忍無情,「我沒有覺得她應該死……我知道她是個很好的人,知道伊萊和她丈夫很愛她,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但是你沒有改變一切的能力。」西裡斯靜靜地說,「聽伊萊說,你覺得伏地魔的道路沒錯,只是方式激進了一些。在看了這麼久之後,你依然這麼覺得嗎?曾經你想要改變什麼,現在你還是覺得,你真的能夠改變得了什麼嗎?你敢反抗神秘人的命令嗎?你要怎麼在他的手底下保全自己的家族,不付出什麼真的做得到嗎?」

  雷古勒斯像是一尊雕像般不言不語,西裡斯也沒有等他回答,只很輕地嘆了口氣。

  「你知道嗎,我有點沒法想像。」他說,「我那個連看著家裡排成一排的家養小精靈的頭都覺得殘忍,想要以後親自廢除這個家族傳統的弟弟,有一天也會這樣拿起魔杖,對准一個他明知道無辜的人,在施加痛苦的折磨之後,奪走他的性命嗎?或許他心裡也有糾結痛苦,但依然會這麼做,或許也只能這麼做,但這不會影響任何結果。他會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標准的食死徒,或許下次見面的時候,他就能毫不遲疑地將魔杖對准他的哥哥,像他的堂姐一樣,興高采烈地回去領賞。」

  雷古勒斯沉默了許久,西裡斯也沒再說話,他們兩個就這麼站在河邊,任由冷風吹拂,帶走身上的每一分熱度。

  就這麼站了很久,久到夜色最深的時分過去,天空已經透出了幾分帶著熹光的深藍。雷古勒斯才終於緩緩地苦笑了一聲,咽下自己滿嘴的苦澀。

  「你是對的,西裡斯。」他輕聲說,「你一直都是對的,或許從十一歲開始……你還記得你一年級的聖誕節時我們的那場對話嗎?是我想得太簡單了,對不起。」

  西裡斯扯了扯幾近凍僵的嘴角:「沒必要道歉,或許總要經過實踐才能得出結果。」

  「……真冷啊。」雷古勒斯在冷風中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喃喃地說,「你還記得嗎?我很怕冷的。」

  「我還沒到老糊塗的年齡。」西裡斯嘖了一聲,「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在黑湖湖底,那裡也不怎麼暖和,是不是?一年四季都見不到陽光。」

  「是啊,和家裡一樣,我其實不太喜歡。」雷古勒斯輕聲道,低低地笑了一聲,「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和人坦白……斯萊特林的學生不喜歡他的公共休息室,很奇怪是不是?」

  「還行吧。」西裡斯漫不經心地回應,「在別人眼裡肯定沒有他的格蘭芬多哥哥奇怪。」

  雷古勒斯聽得彎起了唇角。他把持著這樣的輕淺笑意,終於再次轉過頭來,向旁邊看去。

  「我不會的。」他認真地說。

  西裡斯愣了一下:「……不會什麼?」

  「不會在下一次見面時將魔杖對准你。」他說,語氣帶著說不盡的壓抑,臉上的表情卻又透出一點微不可察的解脫,「無論是下一次,下下一次,無論以後多少次……我都不會將魔杖對准你,也不會對准其他無辜的人。我是個布萊克,不是一個草菅人命的暴徒。」

  「美好的心願。」西裡斯說,「你打算怎麼和你的主子交涉,說你突然變成了一個啞炮?」

  雷古勒斯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祝我成功吧,西裡斯。」他說,「讓伊萊在三天後去找一趟克利切,好嗎?我可能會有東西要交給他。還有……幫我和他說聲對不起,那天晚上我……我很難過,對不起。」

  伊萊?西裡斯皺了皺眉頭:「你怎麼不自己跟他說?」

  雷古勒斯微笑著,唇角逸出一聲極輕的嘆息。

  他說:「有點來不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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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雷古勒斯?」伊萊從文件裡抬起頭來看向西裡斯,有點驚訝地搖了搖頭,「不,我有段時間沒和他聯絡了……他讓我三天後去找你們家的家養小精靈?你有問過他是什麼事嗎?」

  自從佩妮懷孕之後,伊萊肉眼可見地更加忙碌了一些。他的所有時間都被偉大的事業和懷孕的妻子占據,總是在多方聯絡,不停奔波,很少能在鳳凰社裡見到他。西裡斯考慮了一下要不要向他轉述弟弟的話,最後還是決定如實轉達,同時會給予嚴肅的警醒。他和雷古勒斯分開後,天一亮就把伊萊約來了鳳凰社——沒有直接去他家裡找他,現在局勢緊張,史密斯家最好不要總是有人頻繁來往。

  畢竟他們家不像格裡莫廣場12號的布萊克那樣,完全杜絕了麻瓜發現的可能,而是在正常地和自己的麻瓜鄰居來往。在鄰居們看來,史密斯家住著一對年輕的小夫妻,丈夫是位歷史學者,妻子在名牌大學讀書,早早進入政府實習,夫婦倆感情很好,很有能力,交游廣闊,除了有幾個朋友稍微有點奇怪之外,一切正常。

  這是伊萊和佩妮共同的意思,他們作為巫師和麻瓜的結合家庭,天然注定了會生活在這兩個世界之間。就像佩妮從沒有忘記過自己在代表誰而發聲一樣,伊萊也從來沒忘記過自己是個混血巫師,他們在為魔法界而奔走,但從沒忘了自己還有另一邊的生活。

  「問倒是問了,不過他沒說。」西裡斯聳聳肩,從鳳凰社總部三樓的窗戶裡朝外面眺望,隨意地看著最近一直有點冷清的對角巷,漫不經心地道,「有點離譜的要求,是不是?讓鳳凰社的官方發言人去支持神秘人的家族裡轉一圈,說不定那裡正有一群人等著你自投羅網呢。」

  伊萊笑了笑,將手裡看完的信件折起來,攤開一張羊皮紙,開始書寫回信。他一邊移動筆尖,沙沙地寫下一行行流暢的字母,一邊否認了他的說法:「如果是雷古勒斯的話,就算道不相同,他也不會那麼做的,他不是那樣的人。我不敢說有多了解他,但這點識人的自信還是有的,沒必要質疑這個。不過我倒也確實有點遲疑……你們家最近可的確有點不太好過。」

  「布萊克家。」西裡斯先是糾正了他的稱呼,而後才問,「他們怎麼了?」

  「怎麼說呢,大概是處在一種賭上半副身家結果押錯了寶,後悔又沒辦法反悔抽身的狀態。」伊萊平靜地說,繼續寫著他的回信,「神秘人的手段殘暴,對敵人和對自己人都是一樣的無情,我覺得他雖然嘴上那麼說,但根本從來就沒把他的這些手下當成過朋友……懲罰和犧牲起來都不眨眼,你知道,已經歸順卻不能保全自身,這對一些押寶在神秘人身上的人來說,是件可怕的事情。他們追求的是大把的金加隆和更高的地位,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有命享受。」

  甚至已經有人試圖朝鳳凰社求救了。伊萊朝他揮了揮自己剛才看的那封信,西裡斯看得冷笑一聲,開口時語帶嘲諷。

  「什麼便宜都想著占,花花腸子打結,膝蓋軟得要命,這種人多看一眼都影響食欲。」他嗤笑著評價。伊萊的情緒倒很穩定,搖了搖頭,心平氣和。

  「從客觀上考慮,這種做法倒是也無可厚非,不過就是見風使舵而已。」他平靜地說,「這種把人當傻子哄的想法也有點可悲,他們竟然以為這樣的小把戲能瞞過神秘人的眼睛,這實在太讓人驚訝了,這些在神秘人手底下做事的人竟然也不知道他有多可怕。或者說其實一直都知道,只是從來也沒想到死神的鐮刀也會一視同仁地逼近他的脖子——嫌棄做正義的伙伴利益太小,遭受危機時卻又希望人人恪守道德底線,大家對自己總是這麼縱容。」

  有道理。西裡斯點頭任認同,而後很抓重點地問:「所以你要去嗎?」

  「去。」伊萊將回信熟練地卷了起來,沒什麼猶豫地道,「難得他來主動找一回我,肯定是有正事。如果我回來得太晚,幫我告訴佩妮今晚我不回家吃飯。」

  格裡莫廣場12號與萊斯特蘭奇莊園給人的感覺不同,房子修建在一排麻瓜房屋中間,又挑剔地對他們掩飾自己的家。要不是伊萊拿著西裡斯寫給他的地址,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麼找到這裡,這座房子的防護手段非常復雜繁冗,足見一個歷史悠久家族的底蘊。

  出於安全起見,伊萊披著從詹姆那裡臨時借來的隱形衣,謹慎地在房子外面觀察了一會兒。房子裡面大部分時候都顯得非常安靜,襯得偶爾響起的呵斥聲更加顯得尖銳,一聽即知裡面的主人不太好相與。

  「克利切!」一個聲音尖銳的女聲高聲斥責著,完全能從她的聲調裡聽出她的不滿,「你這幾天在發什麼瘋?廚房裡的鍋應該用來做飯,而不是讓你用頭去撞!如果你已經老糊塗了就趁早說,自己去架子上給自己收拾一個放砍下來的頭的地方!」

  「對不起,女主人!對不起!克利切很抱歉!」一個尖細的聲音誠惶誠恐地應著,並不屬於人類的聲線,音調裡極盡卑微,「克利切真是一個壞小精靈!克利切愚蠢的行為玷污了高貴的布萊克家!讓高貴的女主人感到困擾,克利切實在是罪該萬死——」

  這番話裡對布萊克家的推崇稍微取悅了家裡的女主人,她情緒還是很不好地冷哼一聲,不過聲音已經緩和下來不少。

  「真的沒事干就去修整草坪,上次羅道夫斯來我們家,嘲笑我們的花園和草坪品味堪憂,那個頭腦簡單的蠢貨!他出身於一個古老的家庭,但令人遺憾地完全不懂藝術,到底不能和布萊克家的底蘊比——不過是仗著自己得黑魔王的看重,一條靠獻祭自己的家人搖尾乞憐,渴望得到主人垂青的狗。哼,尊嚴掃地,純血家族的恥辱……」

  她的聲音漸漸放低,在外面聽不見了。幾分鐘後,外面的草坪上憑空一聲爆響,家養小精靈克利切出現在了伊萊面前。

  他看起來已經上了年紀,和剛才聽到的謙卑相比,長相並沒有語氣那麼和善,似乎帶著點所有布萊克家人與生俱來的高傲,盡管作為一個家養小精靈來說,這種情緒有點違和,但他的目光確實是陰沉而苛刻的,只不過現在那雙大得可怖的眼球裡面透著許多頹然和恍惚。

  他現在看起來很不好:臉上帶著大片燙傷的痕跡,看來它剛才撞的那口鍋甚至是燒得滾燙的。他有點踉蹌地向前走,試圖按照吩咐整理草坪,不過他的魔法顯然受到了心情的影響,在一片狼藉中,他惶恐得渾身顫抖,猛地抓住自己的長長的耳朵,用幾乎要將它們從腦袋上拔出去的力氣使勁拉扯,進行著自虐式的折磨。

  在它不顧一切地這麼做時,旁邊的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讓它嚇了一跳。

  「克利切。」伊萊觀察了他一會兒,終於出聲,將自己的隱形衣拉下了一個角,望著正猛地轉頭朝他看來的小精靈。

  一如他所觀察的那樣,這並不是個十分友善的小精靈。大驚失色過後,克利切防備地看著他,依然在猛地揪著自己的耳朵,燈泡般的大眼睛瞪著他,目露凶光。

  「克利切沒有發現闖入家裡的陌生人,克利切應該受到懲罰。」它尖聲說,伸出一根長長的手指,對准了他。

  「——在解決掉你之後。」他說,「在那之前,你是誰,陌生人?你知道我的名字?」

  「是的,雷古勒斯告訴了我。」伊萊如實回答,朝他友善地笑笑,「他說讓我來從你這裡取一樣東西——他跟你說這事了嗎,克利切?雖然告訴我的是三天後來取,不過我想如果有事的話,盡早來見一面會比較好,剛好我也有空。他在嗎?」

  克利切的神色突然之間完全變了,他張大了嘴看他,開始渾身顫抖。

  「是的,雷古勒斯少爺說了,他說三天後會有人來取走他的掛墜盒,克利切要把掛墜盒交給他……但是雷古勒斯少爺沒有說是你!克利切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見過你,你是……你是和西裡斯少爺那個混賬在一起的人,你們是朋友,你也是個壞蛋……」

  盡管西裡斯已經叛出了布萊克家,不過看起來布萊克家的家養小精靈依然不能對他口出狂言,因為克利切突然開始猛地衝向一旁的牆壁,在他的阻攔不及中,開始不受控制地一下下往上撞。

  巫師和家養小精靈簽訂的契約,約束力實在是太強了些,作為一個擁有獨特魔法的智慧物種,他們的待遇甚至遠遠比不上貓貓狗狗。

  伊萊心中感慨,不過現在不是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的時候,等到克利切終於喘著氣漸漸平復下來後,伊萊點了點頭,朝他笑笑。

  「是的,我是西裡斯的朋友,伊萊.史密斯。」他說,「不過我同樣也是雷古勒斯的朋友,我這次是受他的請求過來找你。對了,他現在在哪兒?不方便和我見面嗎?」

  克利切又一次僵住了,他死死地瞪著伊萊看,渾身顫抖,眼淚奪眶而出,順著長長的鼻子滑落下來,很快將他身上的枕巾套浸濕一大片。

  「克利切不能說!」他情緒激烈地說,突然間開始瘋狂搖頭,「雷古勒斯少爺交代了,這件事不能告訴他的家人……」

  「或許你注意到,我並不是他的家人?」伊萊疑惑地微微皺眉,出言提醒他,「事實上,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是他的朋友。」

  「你不是!」克利切大聲否認,抗拒地向後退,「雷古勒斯少爺是高貴的食死徒——你不是,克利切聽女主人罵起過,西裡斯少爺加入了鳳凰社,專門和家裡與雷古勒斯少爺作對。克利切想起來了,你也是那個組織的成員,你玷污了自己身上一半高貴的血統……克利切不能將掛墜盒交給你,這是雷古勒斯少爺最後的——」

  「最後的?」伊萊敏銳地問,心裡猛地一沉,「他——他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克利切呆住了,他的頭又撞向了旁邊的牆,這次伊萊大步上前,一把將他拉住。

  「如果你知道什麼,就原原本本地說出來!」他沉下臉,嚴厲地說,在這次的見面中第一次露出這麼鋒利的表情,「不要浪費時間!雷古勒斯到底怎麼了?他現在可能有危險,而你還在糾結什麼食死徒和鳳凰社的事——而我只是在想有沒有可能幫上忙!」

  這讓克利切不自覺地微微瑟縮了一下,表情混亂中帶著點無助地盯著他看。年邁的小精靈渾身顫抖,眼淚掉得更快,終於深深地、深深地低下了頭。

  「是克利切沒用……」他聲音沙啞地說,「黑魔王需要一個小精靈,雷古勒斯少爺叫克利切去了,克利切願意為雷古勒斯少爺而死,這是克利切的榮耀!但雷古勒斯少爺讓克利切回來……克利切回來了,雷古勒斯少爺卻沒能回來……克利切眼睜睜地看著他被拖下湖水,克利切無能為力……克利切破壞不掉雷古勒斯少爺的掛墜盒……」

  黑魔王?掛墜盒?被拖下湖水?伊萊聽得一陣茫然,心卻在不斷下沉。家養小精靈抽泣著說出了來龍去脈,盡管有些事情還沒有理清楚,但伊萊已經明白,雷古勒斯遇到了大麻煩。

  克利切將掛墜盒交給了他,一個入手就能感到不詳氣息的物品,讓他幾乎在接手的一剎那就突然回想起了人生中最痛苦的那個夜晚,連續失去雙親,在他面前葬身火海的父母,什麼都留不住的絕望……他拿著這個沉甸甸的掛墜盒,覺得它實在是重量驚人,心裡已然明白,這恐怕是個異常邪惡的黑魔法物品,而且十分重要,讓雷古勒斯甚至願意用生命去換。

  他死了嗎?他被拖下湖,留給克利切的最後一句話是快走,別回來。他到現在都沒有回家,也沒有在任何克利切知道的地方出現,生死未蔔……

  無人知曉,生死未蔔。伊萊反復咀嚼著這兩個詞,在克利切極力按捺卻又完全按捺不住的哀痛慟哭中,心突然間猛地跳了一下,湧現出一個堪稱瘋狂的念頭。

  「……我好像聽岔了,你在說一些很奇怪的話。」西裡斯.布萊克沉默地聽完了伊萊原原本本講述完畢的今日見聞,臉色僵硬,眼神略顯恍惚。他看起來還沒有接受這個信息,木然地重復了一遍。

  「你在說,雷古勒斯死了?」他問,臉色奇異,堅決地搖了搖頭,「怎麼可能,我幾個小時前還和他見過面,他看起來精神不太好,但是身體健康,沒有生病,好得很。他還是食死徒,雖然這麼說不應該,不過按理來說只有他要別人命的份,而不應該是倒過來。」

  他喃喃地說,比起反駁伊萊,更像是在說服自己。他緊緊地盯著伊萊,期望得到他的否認,聽他說自己只是開個玩笑……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伊萊朝他搖了搖頭,同樣定定地注視著他,放慢語速,重復了一遍。

  「我沒有說他死了,克利切看到他被拖下去的那一瞬間,但是沒有證據表明他不能再上來——比如一個咒語?或者他學了游泳?我聽到的消息是他遭遇了危險,現在沒人能確認他的生死,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西裡斯怔了怔,深吸口氣。

  「我去確定。」他堅定地說,「不管他在哪裡,不管找到他需要用多久,我都……」

  「決定生死的時間往往不會太長。」伊萊忽而輕聲說,「西裡斯,恐怕你需要更多時間。」

  西裡斯看著他,一時被他搞糊塗了:「更多……什麼?」

  「更多時間。」伊萊輕聲重復了一遍,將手伸進自己的口袋,拽出了一條有著細細金鏈的金計時器,兩個人的視線都落到了它身上。

  「時間轉換器。」伊萊的聲音壓得很低,近乎於和他的耳語,「使用它需要完全不能和當事人有任何邏輯相悖的聯系,我剛剛去見過克利切了,如果他在之前和雷古勒斯在一起時又見到了我,那就會是一場誰也不知道後果會有多嚴重的災難,我不能寄希望於一切順利……只有你可以,西裡斯,不要告訴別人。時間轉換器是我走私人關系拿到的,明天一定要歸還給霍格沃茨,學校裡也只有這麼一個,魔法部的人每天都會確認它好好在那兒——你只有五個小時,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太瘋狂了……但是,那是你弟弟,我想那是一個值得你進行一次極度瘋狂的冒險的人,祝你好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月暈知風、一只大花卷、你的喜歡意義不大、新開夫人、櫻下有骨、連看山、夏木的地雷,冰淇凌的地雷×2~


第86章

  直到雙腿站在高高的黑色岩石上,背面是陡峭的懸崖,腳底是奔湧翻騰的大海,西裡斯依然有一種自己正在做一件離奇事情的荒謬感。

  在他人生中的許許多多個冒險裡,這恐怕是最離奇最不可思議的一個。他要進行一場時間旅行,回到五個小時前,去救自己生死未蔔的食死徒弟弟,而讓他身陷險境的事情恰恰和他效忠的神秘人有關……每一句話聽起來都是那麼的不合理,但是他沒有拒絕與遲疑的理由,他必須奔赴這一場不可思議的旅行,因為他弟弟在這裡,很可能正需要他的幫助。

  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家伙。西裡斯呼出口氣,伊萊將從詹姆那裡借的隱形衣披在了他身上,定定地注視著他,壓低聲音。

  「上限是五個小時,一定不要轉多,任何進行了超過五個小時時間旅行的巫師都沒能平安回來。」他低聲說,顯得心煩意亂,「我在去借時間轉換器的時候就在想有沒有人能幫你,但昨晚是聖誕夜,能出現在另一個地方的人真的很難找……一旦沒能在五個小時前按時回來,那五個小時後的他也會憑空消失,你明白我的意思,對嗎?消失在時空的縫隙裡,很可能永遠也不能回來,一定要注意安全,西裡斯。」

  「我知道。」西裡斯用力地呼吸一下,眉眼沉靜,語氣平淡地說,「如果我沒能回來,那就幫我和詹姆莉莉說聲對不起,我因為客觀原因沒法去參加他們的婚禮了。還有,如果我消失了,我的財產全部捐獻給鳳凰社——除了我個人的積蓄之外,我同樣被除名的叔叔阿爾法德也給我留下了一筆可觀的遺產,鑰匙在我房間的零食盒裡,你讓詹姆在裡面翻翻。」

  「別說這個。」伊萊打斷他類似於交代遺言的行為,皺著眉,飽含擔憂地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嘆了口氣,「鄧布利多教授在拿給我時間轉換器的時候問了這裡的地址,他的表情很嚴肅,但是他不可能過來,昨天他在威森加摩處理工作,一直到今天上午才回學校,和你的時間重合了。如果能有他在,我想肯定能……不,我們不能事事都依賴他,這本不該是他要冒的風險,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們必須要靠自己。」

  我知道。西裡斯點了點頭,伊萊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祝你好運。」

  他的身影消失在黑色的岩石上,天光大亮,四周只剩他一個人安靜地站著,面對著翻湧的海水,心緒復雜。

  一個小時前,克利切帶著伊萊來了這裡一趟,確定位置。五個小時前,克利切帶著雷古勒斯來到這裡,然後把他扔下,自己回了家?西裡斯感到難以理解,至今都無法消除內心的荒謬感。但他拿起了掛在自己脖子上的時間轉換器,凝視了它一會兒,還是將它轉了五圈。

  他感到自己在飛快地向後飛,各種模糊的雲朵穿梭在自己眼前。天光從大亮迅速轉為昏暗……他的腳重新踩上了實地,天光未明,四周一片昏暗,只聽得到海水翻湧的聲音。

  他真的來到了五個小時前。西裡斯用力地深吸口氣,吹拂而過的夜風寒冷得刺骨。

  雷古勒斯和他分開之後,來了這種鬼地方?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值得他必須在聖誕節的深夜裡獨自來做?西裡斯感到費解,然而並沒有留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隨著一聲爆響,空氣中先一步出現了家養小精靈尖細的聲音。

  他真的來了這裡,西裡斯心裡猛地一沉。

  他們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西裡斯將呼吸放得更輕,在昏暗無光的夜色中,聽見家養小精靈用害怕到變調的聲音說話,帶著清晰可聞的顫抖。

  「就是這裡,雷古勒斯少爺……那位大人帶著克利切幻影移形到這裡,在前面的地方施展了反咒,您沒法幻影顯形過去……」

  「辛苦你了,克利切。」雷古勒斯低聲說,「我們走吧,抓緊時間。」

  雷古勒斯的魔杖杖尖點亮了一點亮光,西裡斯小心地將自己完全籠罩在隱形衣下,跟上了他們。他們三個一前一後地攀岩而下,在海水中向岩石裡的裂縫處游去。西裡斯發現雷古勒斯並不會游泳——這很正常,他確實不記得他弟弟會。

  一個人莽莽撞撞地跑來這種地方。西裡斯在心裡扯扯嘴角。他跟著他們來到懸崖深處,站在岩洞中央,和雷古勒斯一起看向面前的岩壁。

  「他讓你劃破手臂,在上面塗抹鮮血,是嗎?」雷古勒斯問。

  「是的,雷古勒斯少爺……」克利切不安地挪動著腳步,看向面前的岩壁,想到了在它背後自己的經歷,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哆嗦,「那位大人沒有說為什麼,他只是讓克利切這麼做了……這是當然的,克利切只是一個家養小精靈……」

  「看來我們最好照著這個方法去做。」雷古勒斯點點頭,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胳膊,在克利切沒意識到他要干什麼之前,劃破了自己的手臂。

  這讓克利切和西裡斯都吃了一驚,西裡斯差點沒忍住要衝過去,而克利切已經大驚失色地衝上前,驚恐地抱住雷古勒斯的胳膊,就要給他止血。

  「請讓克利切來做,雷古勒斯少爺!」他情緒激動地說,驚慌失措地搖著自己的頭,「克利切不能讓雷古勒斯少爺受到傷害——克利切願意為雷古勒斯少爺奉獻一切!」

  「可我只是想讓你好好的,克利切。」雷古勒斯笑笑,阻止了他為自己止血的動作,溫和地說,「生命只有一次,家養小精靈也是一樣。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總是懲罰自己了,我一直想說,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不要為任何人的指責而自怨自艾。好了,我已經把手臂劃破了,一點鮮血而已,我也沒那麼脆弱。」

  他將自己的鮮血抹在石壁上——石壁亮了亮,在吸收了充足的鮮血之後,隨著一道白光應聲而開。西裡斯跟在他們後面,輕而快地通過石壁,緊皺著眉,心裡不詳的預感已經完全掩藏不住,這讓他的心比剛才泡在十二月冰冷的海水中還要冷。

  究竟是什麼樣的地方,連進來都需要用鮮血通行?西裡斯心裡已然有了答案,但完全不願深想。他跟在雷古勒斯身後,盯著他的背影,心中油然而生一種衝動,想要在一切發生之前就這麼將雷古勒斯帶走。

  在心裡默念了好幾遍伊萊跟他反復強調的時間旅行准則與禁忌後,他終於將這種誘人的念頭勉強壓了下來。

  岩洞裡是一片黑色的大湖,湖中央有什麼東西閃著綠瑩瑩的光。雷古勒斯站在湖邊,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突然揮動魔杖,將湖水攪上來一點。

  霎時間波瀾突變,隨著攪上來的湖水一並冒出來的是一具具被泡得浮腫飽脹的屍體,白森森的腦袋和手,五官被水泡得變形,已經基本上看不出什麼生前的模樣,他們的眼球是一片渾濁的白色,空洞洞沒有焦點,卻像是被誰指揮著一樣,徑直朝雷古勒斯撲來。

  西裡斯猛地倒吸一口涼氣,險些就要衝上前去,他的魔杖緊緊攥在手裡,難以避免地弄出了一些動靜。

  但是現在沒有人注意到他,雷古勒斯猛地後退兩步,踉蹌著跌坐在地上。克利切驚喘著氣,惶恐地撲了過去,攔在雷古勒斯身前。

  「雷古勒斯少爺!」他驚恐地叫著,慌張失措地帶著雷古勒斯向後猛退。

  一個陰屍白森森的手抓住了雷古勒斯,滑膩的感覺讓他略顯恍惚的神情中出現了類似驚恐與想吐的表情,終於回過神來。

  在克利切拼命的拖拽幫忙下,他們擺脫了那具陰屍,一人一小精靈都在大口喘息,西裡斯松了一口氣的聲音混雜在其中,完全被掩蓋了過去。

  「陰屍。」雷古勒斯喃喃地說,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苦笑,「無辜的麻瓜,失蹤的男巫女巫們。他們一直都說他在操縱陰屍,但我沒怎麼看到,也就一直欺騙自己說那些只是聳人聽聞的傳言……我想我終於知道那些陰屍都出現在哪裡了,西裡斯和伊萊是對的,我是最天真愚蠢的那個。這裡有多少具陰屍,幾百?上千?我以後……」

  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幾乎看不見一絲血色,深深地呼吸,露出一種視死如歸的堅定與悲壯,卻又無法控制地流露出軟弱與惶恐。

  「雷古勒斯少爺不要這麼說自己!」克利切急忙說,「布萊克少爺是壞蛋!他讓女主人和雷古勒斯傷心!他——」

  克利切打了個寒顫,控制不住地就要開始懲罰自己。但是雷古勒斯攔下了他,他顫抖著,虔誠地注視著雷古勒斯,像是在注視著自己的神祇。

  「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雷古勒斯少爺?」他小聲問,聲音裡帶著小心翼翼。

  「我們要去到湖中心,克利切。」雷古勒斯輕聲說,他將手伸進自己的口袋,拿出了自己准備好的,金色的掛墜盒。

  「和你見到的那個一樣,對不對,克利切?」他低聲問,「我照著斯萊特林掛墜盒的畫像仿制的,應該差不多……等我把那些液體喝完之後,你就將掛墜盒調換一下,把我准備的那個放進去,他放進去的那個拿出來……三天後會有人找你來取,到時候你就將掛墜盒交給他。那之後你就要把這裡的一切都忘掉,回去後不要對我的家人說起我的事,好好照顧我媽媽,爸爸的病情急速惡化,這是布萊克家立場還不夠堅定的懲罰,她已經沒法承受更多了……照顧好她,不要對她說我的事……」

  「雷古勒斯少爺!」克利切大驚失色,他用力搖著頭,恐懼地緊緊抓住了雷古勒斯的手臂。

  「不要去!」他嘶聲說,聲音完全沙啞了,又帶著一種凄厲的尖銳,「雷古勒斯少爺,如今您一定要這麼做的話,請讓克利切代替您——克利切已經喝過一次了,知道那是多麼的難受痛苦,克利切可以!克利切願意為了雷古勒斯少爺再喝一次!克利切願意為了雷古勒斯少爺去死!」

  「這是命令,克利切。」雷古勒斯平靜地說。

  克利切急切說話的嘴立刻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了,他張著嘴,發不出聲音,只能無助而絕望地看著雷古勒斯,看起來可憐極了。

  「我命令你——平安回去。」雷古勒斯對他笑笑,輕聲說,摸了摸他身上的枕套,「好好活著,克利切,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家養小精靈,我為有你這樣的家庭成員而感到驕傲。不要再讓我看到無辜的人的犧牲了……到我為止,好嗎?」

  克利切說不出話,只是用力搖著頭,無聲地哭泣著,絕望而無法抗拒地按照雷古勒斯的指示,帶著他坐上船,前往湖心,看著他喝下那些綠色的液體,而後痛苦地抽搐。

  「停下!雷古勒斯少爺!停下!」克利切崩潰地大喊,撲到雷古勒斯旁邊,努力嘗試著搶他的杯子,「讓克利切來!克利切願意!克利切已經很老了!雷古勒斯少爺才十七歲!克利切要保護好雷古勒斯少爺——請您命令我——」

  「不要嘗試替我,克利切。」雷古勒斯痛苦地蜷縮在地上,大口喘息著,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氣若游絲地開口,聲音已經極淡,「幫我繼續舀,克利切……直到舀空為止。不要停下,讓我全部喝完……」

  「克利切不想這麼做!」克利切泣不成聲地說,但他控制不了地拿過雷古勒斯手裡的杯子,又舀起滿滿的一杯,給雷古勒斯灌了下去。

  「克利切不想,克利切不要……」在雷古勒斯驟然猛烈的抽搐中,克利切放聲大哭。

  「救救我……」雷古勒斯的意識已經不再清醒,他神智錯亂地喃喃自語,眼神渙散,正漸漸地失去意識,「救救我……媽媽,西裡斯……救救我……不,不要救我,我必須承擔自己選擇的後果……我一個人……不,救救我,湖裡有陰屍……很多陰屍……我不要……很冷……」

  「結束了,結束了,雷古勒斯少爺!」克利切將真假掛墜盒飛快地調換。石盆中綠色的液體正在重新緩慢凝聚,在雷古勒斯喉嚨與內髒被燒灼的痛苦中,克利切流著淚撲過去,別無選擇地舀起湖中黑色的水,灌入雷古勒斯的喉嚨。

  這讓他看起來稍微好了一些……但這似乎也是一張無法拒絕的通往湖底的邀請函。無數陰屍從湖底鑽了出來,向蜷縮在地上的雷古勒斯爬去。

  克利切驚恐地拼命將雷古勒斯拽向小船,他一個人可以離開,帶上雷古勒斯卻沒了辦法,只能原路返回。陰屍抓不住能瞬移到另一邊的他,卻能抓得住雷古勒斯,他們走上岸來,擠進水裡,朝著雷古勒斯伸出手臂,將他向湖底拖拽。

  「走開!走開!」家養小精靈恐懼地驚聲尖叫著,用盡全力將主人放進船裡。陰屍聚集在船邊,將已經人事不省的雷古勒斯向下拖。矮小的家養小精靈恐懼地施展著自己所有能想到的魔法,但家養小精靈並不會馭使火,其他的攻擊手段對陰屍來說都效果不大。

  船在費力地向湖邊前行,陰屍密密麻麻地擋住前行的道路。克利切死死地拽住雷古勒斯,聲音凄厲地施展著自己會用的所有魔法。

  「閃開!閃開!離開雷古勒斯少爺!救救他,求求誰救救他——火!克利切需要火!誰能給克利切一團火——」

  在他的話音落下後幾秒,翻湧奔騰的黑湖湖面上,突然出現了一團火焰。

  並不太大的一團火焰,但火光濃烈熾熱,正向著他們的方向燃燒。似乎是從湖邊出現的,但這時候克利切已經完全沒有在意。他欣喜若狂地高喊著,立刻加速催動小船,快速向岸邊靠近。

  但是這團火不夠大,燃燒在湖面上本來就艱難,而陰屍又實在是太多了。克利切拼命催動著船向岸邊靠近,但是火焰越來越小——船的前行越來越艱難——他的力氣也漸漸衰竭,抵擋不住陰屍的拖拽,雷古勒斯正在緩緩被拖進湖裡——

  「救救雷古勒斯少爺!不管是誰!救救他!!」克利切驚慌失措地尖利高喊,這聲音到凄厲到讓人心碎,竟然當真有了回應,只是這回應卻讓克利切如墜冰窖,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我命令你,克利切。」一個異常虛弱的聲音響起,輕輕地說,「馬上離開這裡,就在這一秒,立刻走,別再回來。」

  「雷古勒斯少爺……」克利切大得驚人的眼睛因驚恐而張得更大了。他無助而絕望地看著勉強睜開了眼睛的雷古勒斯,看到自己不受控制地放開了拽著他的手,看到了他被無數只手拖著向湖裡拽,緩緩後傾下沉……

  伴隨著一聲爆響,他消失在石洞中。與此同時,西裡斯.布萊克猛地拽掉了自己的隱形衣,向前撲去。

  小船離岸邊還有一點距離,而他向前一撲,准確地拽住了雷古勒斯的手腕。

  雷古勒斯反應不過來地看著他,兩秒鐘後,眼中不可置信的驚愕瞬間轉變成難以接受的驚恐。陰屍的數量太多,他即使被西裡斯拽著,依然在緩慢地下沉,他猛地喘了口氣,開始拼盡全力地掙扎。

  「放開我!」他啞聲說,絕望地看著自己的哥哥,朝他嘶聲喊,「再這樣下去,你也會陷進來——媽媽不能同時失去她的兩個兒子!她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那你就給我上來!」西裡斯狂怒著說,拼盡全力將他向上拉,「你在做什麼?慷慨就義地送死?真的這麼想死,我建議你棄暗投明,從今天起加入鳳凰社,你們食死徒肯定想不到,我們這邊每天都在死人——別死在這裡!雷古勒斯!」

  「我也不想。」雷古勒斯喃喃地說,朝他無力地笑著,眼淚劃過他的臉龐,「放棄吧,西裡斯,好好保重,你是對的,要一直繼續對下去。」

  「我不會放棄!」西裡斯咬著牙,另一只手上的魔杖繼續發射著火焰,逼退朝這邊奔湧的陰屍,「不向命運屈服,不向邪惡低頭,不向困境言棄——不要放棄!雷古勒斯!」

  熊熊的火焰從他的杖尖裡發射出來,點燃了附近的陰屍,他們吃痛地松開手,他猛地一拽,將雷古勒斯從湖裡拽上了岸。

  他大口喘息著,雷古勒斯的眼裡滿是驚愕。他靜靜地看了自己的哥哥一會兒,努力地掙扎著爬起來,拿出自己的魔杖。

  他們靠坐在一起,四面八方是奔湧而來的陰屍。西裡斯大口喘著氣,卻是笑了出來。

  「看到了嗎,雷古勒斯?」他說,「不要放棄,還有下一場戰鬥。」

  雷古勒斯虛弱得根本拿不穩魔杖,也發不出咒語,但他依然笑了笑,將魔杖拿在了手裡。

  陰屍們向他們湧來——遠處卻突然傳來了輕柔悅耳的歌聲。

  歌聲?不,鳴叫聲。西裡斯一怔,猛地向遠處看,幾秒種後,他看到了——金紅相間的鳳凰飛向他們,翅膀與尾羽帶起一陣燦爛的流光。它唱歌一般輕柔地鳴叫著,跨越千山萬水,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事實上,在把時間轉換器交給你之前,我也回到了五個小時前,時間緊迫,只來得及做一點點事情——我對福克斯說了句話。」鄧布利多對坐在校長辦公室裡的伊萊說,「想要做成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我們需要的不止是時間,還有奇跡——而鳳凰是一種總能創造奇跡的生物,不是嗎?」

  「是的,希望它這次也能創造奇跡。」伊萊深深地呼吸,注視著福克斯棲息的橫木,輕聲說,「我也衷心地期盼著,每一份普通人的力量合在一起,就能從渺小的微光,彙聚成足以改變世界的奇跡與希望。這正是我們要做的事情,鄧布利多校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九九、月暈知風、小波波、想要樂觀的魚、文揚、壽司醬的地雷,過激川吹.的地雷×2,奶油芝士雞汁米線、F6的手榴彈,榆錢的火箭炮,葉鈺的長評~


第87章

  在緊張刺激的見家長敲定婚期之後,詹姆從伊萬斯家晃回鳳凰社,看起來依然有點飄飄然與暈乎乎。

  他這種仿佛飄在雲端的輕松感維持了兩個來小時,在見到西裡斯後迅速土崩瓦解,用一種聽天書的表情聽好友講述了他的奇妙冒險,愣愣地接過他還回來的隱形衣,用一種看外星人一樣的全新目光看著自己的好兄弟,仿佛他突然長出了三個腦袋或是八個觸角。

  「嘿!哥們!」他倍感震撼地說,「你經歷了一場這麼離奇的冒險——竟然沒有叫我?!」

  「情況緊急,詹姆。」西裡斯說,抬手用力搓了搓自己被冷風吹得發麻的臉,直到現在依然為自己的這次奇妙冒險而感到恍惚,「說真的,能順利回來可真是不容易……完全算是撞了大運,情況比我想得要更復雜一些……好在有鄧布利多教授在,他總是有周全的准備。」

  「所以他現在怎麼樣了,你弟弟?」詹姆問他,「他喝的那是什麼液體?神秘人准備的東西,聽起來就不怎麼妙。」

  「還活著,沒有生命危險。」西裡斯簡單地說,「我沒法帶他幻影移形,那個時間點的「我」還在外面晃蕩,一旦被人發現就完了。福克斯帶我們飛離了那裡,進行了一場遠距離的長途飛行……我有給他施保暖咒,但效果不大,十二月底的天氣還是太冷了。我們去了霍格沃茨,鄧布利多校長檢查過他,說他受了很大一番苦,需要時間慢慢調養,神秘人准備的東西可不僅僅是起威懾作用,他現在需要治療和靜養。鄧布利多教授叫我放心,他會負責這件事,但叫我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除了我認定絕對信任的朋友,他說對朋友隱藏秘密是很煎熬的,在這方面尊重我的意願。」

  「好的,我也會注意。」詹姆面色肅然地點點頭,數了一下可以知道這個秘密的朋友的名單,「伊萊,萊姆斯,彼得,莉莉?」

  差不多。西裡斯點了點頭,而後想了想,卻是又搖了搖頭。

  「現在知道這件事的只有你和伊萊。」他眉頭皺起,嚴肅地說,「伊萊是提出這個主意的人,而我沒有秘密能瞞過你……但是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這件事不如就局限在這個小圈子裡。如果是我自己的秘密,我願意和我信任的朋友們分享,但這是和雷古勒斯有關的事……他的身份特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想我不會特意隱瞞,但也不會主動提起。」

  換做一天之前,他都想像不到自己會為了一個布萊克這麼耗費心神,哪怕這個人是他的親弟弟。西裡斯重重地吐出口氣,表情顯得有點復雜。

  這樣也不錯。詹姆點點頭,看著好友凝重的神情,清了清嗓子。

  「總會好的,有鄧布利多教授在,最終一定會化險為夷。」詹姆樂觀地說,他情緒振奮地咧嘴笑著,拍了拍西裡斯的肩膀,「和神秘人開玩笑,太酷了——這真是讓人有點沒想到,我開始對你弟弟刮目相看了。」

  「我也沒想到。」西裡斯說,眉宇間的神情有些復雜,「我從來不知道他的膽子有這麼大……就像我也從來沒發現,原來我們家那個狂熱擁護布萊克血統論的家養小精靈挺有自己想法的,你知道嗎,他願意為了雷古勒斯去死。」

  「家養小精靈不都是這樣嗎?」詹姆問,「代代相傳,忠心耿耿的家養小精靈,他們的使命和天職就是聽從主人的命令,他們也樂在其中。」

  「那不一樣,起碼他就不會對我這樣。」西裡斯遲疑了一下,斟酌著說,「不是使命或者天職,而是他自己的選擇……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詹姆?盡管他從出生起就在為布萊克家族效力,他的祖祖輩輩都是這樣……我想他是自己選擇效忠於雷古勒斯的,因為……我想是因為雷古勒斯對他很好。」

  短暫的思索後,出乎他的意料,詹姆點了點頭。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說,「就像有些巫師認為麻瓜也都是蠢頭蠢腦、低人一等的,他們把麻瓜視為一種低等的智慧生命,並不認為他們和巫師都是人類。但我們都知道並不是這樣的,除了沒有魔法,麻瓜和我們沒什麼不同……我想家養小精靈可能也差不多?我們之前都覺得他們天生服從巫師,但也許是我們錯了,除了長得不一樣,他們和我們也沒什麼不同。好吧,我之前也這麼想過,但我想可能一直是我錯了。」

  「嘿,尖頭叉子。」西裡斯看了他一會兒,面色奇異地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個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男孩都變得能很好地反思自己了,時間可真是奇妙。」

  「嘿,大腳板,我快從一個男孩變成男人了。一個家庭的男主人,一個姑娘的丈夫,或許很快就會成為一個孩子的父親。」詹姆咧嘴笑了,輕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別一直用原來的老眼光看我——認識得久就容易這樣,是不是?但其實我們都在成長,都在改變,你也變得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我想不出你在六七年級的時候會重新審視你過去的家人,試圖重新給出對他們的評價。」

  或許吧。西裡斯彎了彎唇角,對他的說法不置可否。兩個人站在鳳凰社總部的辦公桌旁,一起攤開今天新收到的各種消息。

  詹姆已經開始專注地閱讀報紙,西裡斯卻還有點心不在焉。他盯著報紙上對於食死徒行徑的最新報道,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你覺得那是什麼,雷古勒斯不惜犧牲自己也要換回來的東西?我聽到那是一個掛墜盒……斯萊特林的掛墜盒。」

  「聽起來就很寶貴。」詹姆評價道,「能讓神秘人這麼嚴密保護起來的東西……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不過現在它在我們手裡,我覺得這肯定是件好事。」

  這個逆轉時間,費勁功夫,終於被他們拿到手的金色掛墜盒,此刻就放在鄧布利多的辦公桌上。他透過半月型的眼鏡認真地打量著它,辦公室牆上的校長畫像們此刻顧不得裝睡和閑聊別的話題,他們都在使勁向前湊,爭相觀看這被伏地魔層層保護起來的物品。

  「沒錯,確實是斯萊特林的掛墜盒。」德克斯特.福斯科肯定地說,語氣懷念,「我活著的時候掛墜盒還沒失蹤,我有幸見過它……我想就是這個,可惜我沒辦法看得更仔細一點——要不你把它拿得離我更近一些,阿不思?我想我可以進一步進行確認。」

  「我也覺得它就是斯萊特林的掛墜盒,這幾乎沒什麼疑問,德克斯特。」鄧布利多溫和地說,德克斯特校長看起來有點失望,「好吧,好吧,你的眼光也是值得信任的,阿不思……那麼你在盯著它看什麼呢?認真欣賞?」

  「它散發著一種異常邪惡的氣息,這並不是斯萊特林的掛墜盒本該有的。」鄧布利多輕聲說,藍色的眼睛注視著掛墜盒,顯得有些銳利,「伏地魔並不是一個很懂得欣賞寶物的收藏家,將掛墜盒這麼嚴密地保護起來是不合理的。你們有什麼想法與猜測嗎?」

  霍格沃茨的歷任校長們面面相覷,大多搖了搖頭,出身斯萊特林學院的校長菲尼亞斯.奈傑勒斯.布萊克卻沒有動作,他注視著那個掛墜盒,表情帶著點沒控制住的奇異。

  「菲尼亞斯?」鄧布利多看向他。

  「什麼?」菲尼亞斯.布萊克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依然帶著點疑慮地凝視著掛墜盒,慢半拍地回過神來,發現大家都在看他。

  「我不知道!」他趕緊聲稱,帶著點裝腔作勢的儼然,「我又不是黑巫師,怎麼可能對這種黑魔法物品有推測——」

  「有話就盡快說,菲尼亞斯!」出身聖芒戈的校長戴麗絲.德文特生氣地說,徑直離開自己的畫框,來到菲尼亞斯的畫框裡面,氣勢威嚴地瞪視著他,「幫助霍格沃茨的現任校長是所有歷任校長的義務!既然有想法就快說!」

  好吧,好吧……菲尼亞斯訕訕地干笑一聲,咳了咳,看向鄧布利多。

  「這只是一種我個人的猜測——能被一個出奇強大的黑巫師這麼嚴密隱藏的東西,這讓我想起了一個……傳說,只是傳說,我並沒有真的見人制成過……不過我猜你也已經有所猜測了,阿不思?為什麼不看看你的書架呢——我想那本《尖端黑魔法揭秘》就在上面。」

  阿不思.鄧布利多沉默片刻,很輕地嘆了口氣。

  「我想那是一個潘多拉的魔盒。」他輕聲說,「會為我們打開一扇不詳的大門——伏地魔一定沒想到,他煞費苦心掩藏起來的秘密,因為一個他從未放在眼裡的家養小精靈,和一個他認為絕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屬下,而露出一絲端倪。」

  校長辦公室裡安靜了一會兒,畫像裡的戴麗絲.德文特輕聲問:「你覺得這意味著什麼,阿不思?」

  「意味著我們所要面臨的敵人或許很難徹底消滅。」鄧布利多神色凝重地說,但他在其他人的肅然中,撫摸著福克斯溫暖的羽毛,淡淡地笑了笑。

  「道路崎嶇,任務艱巨,前景不明……很顯然,這是前所未有的、單槍匹馬很難孤身對抗成功的強大敵人,但不幸中的萬幸是,我們從未孤身一人——伏地魔將強大的自己分裂,而這或許正是我們的機會所在。我們的王牌就是所有人凝聚在一起的團結,我希望,我相信——這份萬眾一心的力量能擊碎攔在我們面前的一切困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秦時酒酒、新開夫人、阿蒙、大強要努力變喬、月暈知風、寧都、小口袋、夏木、暫停幾秒、臨淵羨魚的地雷,過激川吹.的地雷×2,榆錢的火箭炮~


第88章

  斯萊特林金色的掛墜盒靜靜地躺在霍格沃茨的校長辦公室桌上,等待著人們去破解它身上的秘密。原先存放它的岩洞裡自然只剩下雷古勒斯仿造的那個贗品——裡面放著一張極大展示了勇氣的字條,假使伏地魔當真有朝一日看到字條,很難想像等待著雷古勒斯的究竟會是什麼。

  不過在聖誕節兩天後的清晨,一小隊人卻目標明確地直奔這裡而來。他們知道這裡的掛墜盒已經不是原版,掛墜盒對他們並不重要,從不同的角度看同一個事物,看到的東西往往大不相同。

  「我不明白。」尼爾森.馬倫喘著粗氣,身上套著救生衣,艱難而狼狽地從海裡游進黑色岩石的縫隙,被同伴拉上來時,他顯得情緒極壞,心情十分惡劣地連聲抱怨。

  「巫師們難道是老鼠嗎?」他生氣地說,用力抹去自己頭發上的海水,「在這種偏僻難找的地方,簡直是世界的縫隙——這個縫隙不是用魔法制造出來的吧?」

  這句話似乎也提醒了他,他立刻警惕起來,忍不住挪動腳步,朝他的同伴們靠了靠。

  「這是天然形成的岩洞,尼爾森,我想。」他的同伴,學生時代地理課成績優秀的傑克.貝基認真仔細地打量著四周,謹慎地說,「我的地理知識儲備告訴我是這樣,不過我也沒法完全確定。魔法有它很神奇的地方,不是嗎?如果真的是用魔法搭建了這裡,我懷疑我們可能進不來,他們喜歡在自己的作品裡用一些麻瓜驅逐咒什麼的。」

  誰知道這裡有沒有,這也說不准。尼爾森咕噥了一聲,在傑克的旁邊,亞伯拉罕.米爾頓沉沉地嘆了口氣,眉頭緊皺。

  「我說不上哪種情況更糟。」他煩躁地說,「巫師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改造了一個岩洞,或是創造了一個岩洞……這裡可不是什麼偏僻的小地方,這裡離倫敦這麼近!」

  「改變不了的事也只能接受了。」與出身於倫敦警察廳的亞伯拉罕.米爾頓不同,來自軍情六處的傑克.貝基看起來平靜得多,他的注意力依然落在岩洞上,心平氣和地說,「你們也別總是把巫師看成洪水猛獸,他們也都是英國人——雖然不受我們管理,不過大家血脈相連。」

  「對一些想要征服奴役你的人,這種想法實在是太樂觀了。」來自內閣的政客尼爾森.馬倫沒好氣地說,對他的政治嗅覺如此不靈敏感到不可思議,「說不上什麼時候他們就會攻擊我們——他們可不像你妻子那樣會對你這麼友好!你妻子洗腦的能力是不是太強了點?」

  傑克.貝基笑笑,朝他聳了聳肩。

  「沒這回事,我妻子和佩妮的丈夫不一樣,雖然她是個女巫,不過實際上,她在學校的成績只能說馬馬虎虎……在家裡用魔法整理房間有時候都會弄得一團亂,使用最熟練的魔法是恢復如初,用來給自己收拾爛攤子。就是因為和她一起生活,我才會覺得刨除神奇的魔法,巫師和我們沒什麼兩樣。我妻子已經很久沒有去過魔法世界采購了,用貓頭鷹訂購東西都不敢,怕有食死徒攔截消息,發現長期居住在麻瓜世界的她。據說那些人認為我妻子這樣的人是自甘墮落,如果被發現,就會被嚴厲懲罰……巫師也同樣會懼怕戰爭,任何人都無法凌駕於生死之上。」

  「好吧,聽你這麼說完,我感覺好多了。」尼爾森.馬倫咕噥著說,「如果巫師們都是像伊萊.史密斯那樣的人,那可真是……」

  「那可真是值得松一口氣,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們也就不用嚴陣以待地和魔法部對談了,不會有人想著侵略我們,大家可以共同生活在英國土地上,和平發展。」佩妮的聲音傳了過來,尼爾森、傑克和亞伯拉罕停下交談,一同朝她看去,目露關切。

  「小心點,小心點。」尼爾森忙說,「不著急——有一點自己是個孕婦的意識,佩妮。」

  「不要緊,尼爾森,不要總是一驚一乍的,我的工作可不允許我休產假,這兒正打仗呢。」佩妮漂浮在水面上,小心地扶著周圍的岩壁,還算順利地走了過來。

  她的肚子還沒顯懷,長發依然整齊地挽在腦後,和他們一樣穿著黑色雙排扣長風衣,看起來一如既往地干練堅毅,和每一個她親自出現對接的場景一樣,仿佛這只是她工作中又一個普通的一天。

  在她身後,她的丈夫正手拿魔杖,密切注意著她的動向,和她一起慢慢地走了過來,一切順利。

  「我使用的魔法物品都是伊萊這些年為我特制的,由於巫師保密法,這些東西也從來沒想過量產,不好意思,讓你們跟著來這一趟,這一路可真是夠嗆。」

  佩妮先和他們道了個歉,這讓三個男人都沒法再抱怨,立刻擺手說沒關系,為了工作總是難免這樣——不過說實話,她的身上一片干爽,這讓剛剛泡過十二月冰冷海水的三位男士沒法不感到羨慕。

  「如果你們允許的話,我可以使用一個烘干魔咒。」伊萊說,站在佩妮身邊接過話來,朝他們歉意而禮貌地頷首。

  不得不說,他真是一個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人,就算明知道他是個擁有危險武力值的巫師,並且在魔法世界不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角色,但一個溫和而彬彬有禮的紳士實在是讓人很難拒絕。

  三人對視一眼,都接受了他的提議,半分鐘後,他們溫暖干爽地繼續出發,情緒都變得好多了。

  可惜他們的目的地既然是這裡,這種良好的情緒注定只能是曇花一現。等他們站在岩壁面前,看伊萊劃破自己的手臂才能讓岩壁打開後,大家的臉控制不住地發青了,像是有一只手攥緊了他們的胃,讓整個肚子都跟著一陣陣抽緊。

  而當他們走進岩洞,來到看似平靜的湖泊面前,看著隨伊萊揮動魔杖,從湖裡破水而出的一具具瞳孔發白的陰屍時……尼爾森.馬倫再也忍不住了,徑直衝到一旁嘔吐,幾乎將胃裡的酸水嘔盡。

  救命啊,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內閣政客!他的工作難道不應該全部在談判桌上完成嗎?尼爾森頭腦一片混亂,崩潰了好一會兒,最後總算找回神智,勉強回到湖邊同伴們身旁,心有余悸,盡量讓自己的視線不掃到翻騰的湖面與不斷湧現的腫脹屍體。

  「你帶你懷孕的妻子來這種地方?!」他驚疑不定地問伊萊,「上帝作證!你妻子和你未出世的孩子都會做噩夢——」

  「我想這不是我帶她來,馬倫先生。」伊萊收回落在佩妮身上的視線,轉過頭來看他,眼神中的擔憂這個瞬間無所遁形。只是他無聲地呼吸了一下,依然平靜地說,「是她的責任感與使命感帶她來到了這裡,先生。作為她的丈夫,她的同伴,我能做的只有盡我所能,保護這次艱險路程的安全。事實上,不光是她,也有你們——我明白不是所有巫師都值得信任,但是在這裡,在此刻,無論你信任我與否,我都會做到我承諾的一切,別擔心,這也是我的責任與使命。」

  尼爾森.馬倫臉色依然煞白,但他看著伊萊,張了張嘴,最後緩緩地吐出口濁氣。

  「你是怎麼和佩妮認識的呢?」他發自內心地問,「我是說,如此般配的兩個人——在恰當的時刻相遇,而後相識相知,走到一起。怎麼會有這樣恰到好處的事情?這也是魔法嗎?」

  伊萊淡淡地微笑了一下。

  「對於幸運這件事,魔法界也沒有成體系的研究。我們有能夠提升幸運值的藥劑,從這個角度看來,或許它的確是魔法的一種,只是還沒有被研究清楚。」他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或許我們就可以說,魔法從來沒有放棄過每一個人,不區分麻瓜或是巫師,或許原本就應如此。」

  真美好的說法。尼爾森感慨地低低一嘆,看著伊萊繼續用魔杖操控著湖水,在佩妮的指揮下,讓一具又一具的陰屍浮出水面。

  佩妮臉色蒼白,這場景顯然不會讓任何人覺得心情愉快,但在每一具陰屍清楚地浮現出來時,她都會認真地深深看上一眼,而後轉向旁邊以過目不忘目光毒辣聞名的軍情六處原特工傑克.貝基。

  「認得出來嗎?」她一遍遍地確認,「是我們登記在冊的失蹤人口嗎?」

  有一些傑克.貝基認得出來,到了這時,原倫敦警察廳的探長亞伯拉罕.米爾頓就會將這些記錄下來,為一樁家人苦尋無果的親人失蹤案結案。這片湖裡有成百上千具的屍體,伊萊將每個區域都攪動搜刮了一遍,但並不能確定有沒有重復和遺漏,很大概率有,而更多的早已變成了骨架,攪動出來也已經沒有任何辨認可能。

  即便如此,在離開的時候,亞伯拉罕.米爾頓也已經記錄了幾十個名字。這份失蹤人口下落名單將會在處理之後公布,原因簡單地歸類成溺水。這些遇難者的家屬們不會知道親人的遇難並不是什麼意外,而是源自一個黑巫師的草菅人命,而在這之後連屍體也不放過,靈魂都被痛苦地禁錮在這片白骨森森的湖裡。

  在終於離開這片岩洞,重新站在倫敦繁華的街道中時,他們的臉色都不太好看。街道上到處都還洋溢著聖誕假期的喜慶與歡樂,沒人知道他們剛剛面對了什麼。

  特別聯絡組的幾人在街道上分別,各回各的上級組織彙報。佩妮深深呼吸,捏了捏自己的鼻尖,依然心緒難平。

  「我們所做的每一分努力,都是為了沒有更多人被迫重蹈覆轍。」佩妮認真地說,寒氣在她的眼睫毛凝出了細碎的冰晶,這讓她顯得更加凜然堅定,「我們接下來要更加……」

  「接下來去吃個晚餐怎麼樣?」伊萊說,捧住她的臉頰,幫她擦了擦睫毛上掛著的霜,「我知道剛才去過的地方讓人有點沒心情,不過我們的兩個孩子可能並不會這麼想。不過具體吃什麼的話,他們的意見還不重要。那麼,你是怎麼想的呢,我親愛的?」

  佩妮眨了眨眼,愣了一下,這一瞬間,她感到自己終於從一種緊繃著的情緒中脫離出來,周圍的嘈雜聲音一瞬間朝她湧過來……她後知後覺地注意到,這條街上有新鮮出爐的可頌香味,兩首輕快的聖誕歌曲交織在一起,來往的行人三三兩兩,每個臉上都掛著笑容。

  她再次眨了眨眼。

  「或許是你做的牛排?」她說,笑了起來,「我突然間很想吃。」

  「真好養活。」伊萊說,「我的廚藝只是一般……」

  他們變得和其他行人一樣了,臉上帶著笑意,親昵地交談著,並肩走過熱鬧的街道,依偎在一起,走向他們共同的家。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你的喜歡意義不大、茯苓的地雷,過激川吹.的地雷×2~


第89章

  等到雷古勒斯從昏迷中終於蘇醒,已經是大半個月後的事情。漫長的渾渾噩噩極大地消耗了他的精力,他比之前來得更加虛弱,終於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著房間裡陌生的擺設,發了很久的呆。

  好在回憶漸漸復蘇,他開始記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在胃裡翻江倒海的燒灼中,他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用最後一絲力氣握著自己的魔杖。西裡斯在他身邊,為他而戰,遠處傳來縹緲的歌聲,而後金紅色美麗異常的鳳凰降落在他們面前……

  他沒有死。

  很難相信這麼幸運的事會發生在他身上,雷古勒斯一時有點怔忡。但劫後余生的慶幸感還是慢慢湧上了心頭,讓他的心裡像是被灌注了什麼輕飄飄的氣體,正在充滿希望地慢慢上浮。

  他開始轉動視線,打量起這個房間。這裡的陳設總得來說相當簡單,基本上看不出什麼房客特別的居住痕跡,從牆壁的顏色和房間的陳設也看不出什麼端倪。不過既然他昏迷之前是和西裡斯待在一起……

  雷古勒斯想到這裡,突然被打斷了思緒,一只黑白相間的小貓出現在門口,圓溜溜的綠色貓眼看著他,喵了一聲,翹著尾巴,轉身走掉了。

  雷古勒斯盯著它消失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掀開被子,准備自己下地,走出房間看看。腳剛踩在地板上,他整個人就踉蹌了一下,徑直向地面栽倒——他的整個腹部都還帶著使不上力的鈍痛,又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久,現在完全沒有力氣。

  在他的臉和地面近距離接觸之前,腳步聲由遠及近,而後一個人出現在門口,用魔杖對准了他——他被風做的無形軟墊接住,穩穩地重新坐到了床上。

  雷古勒斯按住自己依然在抽痛的肚子,抬頭看向門口站著的人。

  站在門口的年輕男人巫師袍穿了一半,另一半松松垮垮地垂落在一邊,頭發比之前短了一點,讓他出色的眉眼更是英挺逼人,顯出一種利落干練的英俊。他比在學校時來得瘦削一些,但精神狀態大不相同,沒有了那種懶洋洋的漫不經心感,現在顯得更加冷然和銳利,這樣的他無疑相當引人注目——和之前不太一樣,但他一直都是引人注目的。

  雷古勒斯意識到,雖然在去往岩洞之前他們也見了面,但他實際上,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認真地打量過自己的兄長了,相信西裡斯也是一樣。兄弟倆無聲地互相對視了片刻,不約而同地感覺到一絲不知所措的詞窮——生死關頭的伸手相助是一回事,正常的相處又是另一碼事。他們太久沒有正常相處了,現在都感到自己失去了一些和兄弟正常交流的能力。

  最後還是西裡斯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刻意地清了清嗓子,說:「什麼時候醒的?我昨晚來看時你還睡著,剛才雪莉來找我,喵喵叫著帶我過來——我發現小動物其實還挺有靈性的。」

  「就在剛剛,我剛醒,它很快就過來了。」雷古勒斯應了一聲,問,「你養貓了?我一直以為你不太有耐心照顧寵物。」

  「我之前也這麼覺得。」西裡斯承認道,「想想就覺得照料寵物麻煩……不過實際做起來並沒有那麼難,有時候可能只是需要一個契機。雪莉是我在搬到這裡後自己跑過來的,我猜它是附近的野貓,不過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野貓都像它這麼聰明,我猜它說不定有貓狸子血統……它不總在房間裡,只有吃飯時會准時回來。我覺得它還挺喜歡我的,其實我在學校時保護神奇生物課成績就挺不錯,看來我的動物緣說不定還可以。」

  很有可能。雷古勒斯點了點頭表示認同,兩人俱都再次沉默了一會兒。

  「你在捂著肚子?」西裡斯突然問,「是還不舒服嗎?」

  稍微有點。雷古勒斯猶豫了一點,點點頭,西裡斯快步走過來,眉心攏起,認真地查看了一會兒,而後才反應過來,搖了搖頭。

  「我看不出來你現在具體的情況。」他說,「伊萊拿了一點岩洞裡綠色的液體回來分析,目前我們只知道這不是單純的魔藥,裡面有黑魔法的痕跡……對症治療變得非常艱難,你最初的幾天高燒不退,任何魔藥灌進去都會讓你肢體抽搐,它幾乎霸道地排斥所有其他魔藥,好像認為喝了它的人就一定要去死……好在鄧布利多教授很有辦法,他控制住了你的情況,讓你變得平靜下來,脫離了生命危險,不過還是一直沒醒。總留在校長辦公室也不是辦法,所以我把你帶了回來,這裡是我的家……用阿爾法德叔叔留給我的遺產買的,就在倫敦,離對角巷不遠。」

  嗯。雷古勒斯點了點頭,看著西裡斯向他三言兩語介紹完情況,立刻拖過雜亂放在桌上的羊皮紙,羽毛筆蘸了蘸墨水,刷刷地開始寫信。只潦草地寫了幾行,而後立刻卷好,又腳步匆匆地出了房間——顯然是去寄信。

  等到再回來的時候,他端了個托盤進來,上面放著兩片面包,一杯牛奶,煎得外脆裡嫩的香腸,還有兩片培根和一個煎蛋。

  「你餓了嗎?」西裡斯問他,「這是我的早餐,擱在這裡,你餓了就吃,涼了的話用魔杖給它加熱一下。」

  「你做的?」雷古勒斯怔了怔,問他,眼睛微微睜大了。

  「並不難。」西裡斯漫不經心地說,「只需要注意好火候就行了。」

  真難想像。雷古勒斯的視線落在餐盤上,凝視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看到了兄長令人驚奇的另一面。這種由時間帶來的陌生感,多多少少衝淡了一些尷尬的氣氛,讓他的神情自然了一些。

  他還在看著賣相不錯的煎蛋,忽而聽到西裡斯說:「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心裡微微一緊,抬頭看他。

  西裡斯看起來不自在極了,但他抿了下唇,還是看著他說:「祝賀你醒來——我知道你干了件相當了不起的事情,非常勇敢,出乎所有人——我的意思是,主要是指我——的意料。我一直沒有發現你的這一面……但你的確有,你做了很多人都不敢做的事,能將生死置之度外,舍生忘死地去做一件事,很了不起。」

  雷古勒斯注視了他一會兒,淺淺地微笑起來。

  「聽起來比我做出的決定要偉大。」他輕聲說,「我沒你想得那麼厲害,在發覺那件事後,我的第一反應是恐懼……而我知道我所恐懼的這件事會給更多人帶來災難。我想我可能是嚇壞了,太害怕這件事禍及更多的人,所以想讓它在我這裡結束,只要我能成功,一切就有意義。」

  「很成功。」西裡斯說,「鄧布利多教授和伊萊都非常在意你交給克利切的那個掛墜盒,雖然他們從不和人談論這件事,不過我能感受到這份超規格的重視。」

  「只要他們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就一定會重視起來。」雷古勒斯低聲說,稍稍垂眸,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

  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坐直了身,略有些急切地追問:「所以他們摧毀了嗎,那個掛墜盒?我特別交代了克利切,讓他轉交給伊萊時一定要記得告訴他,盡快摧毀,避免夜長夢多。」

  「我沒問過,等鄧布利多教授過來之後,我想你可以問問他,他會告訴你答案的。」西裡斯說。

  雷古勒斯緩緩地呼出口氣,無聲地點了點頭。

  這一次彌漫在他們兩個之間的沉默沒有持續太久,雷古勒斯的手還按在自己地肚子上,他盯著自己的手指看了一會兒,後知後覺地發現,上面被陰屍抓到時留下的傷口已經變得很淺。

  他怔了怔,突然問:「我睡了多久?」

  「二十三天。」西裡斯不假思索地說,看得出來,他記得很清楚,「我們始終沒有發現完全匹配的解藥,最初做的一些急救措施很可能起到了反效果,引發了你身體的自御功能,我們也不能確定五小時的時間旅行有沒有產生什麼特殊影響……總之現在你醒了,這就好,所有人都能松一口氣。」

  雷古勒斯安靜了幾秒,問他:「家裡是什麼情況?」

  西裡斯忽地沉默下來,他注視了雷古勒斯一會兒,再次離開房間,幾分鐘後重新回來時,手裡拿著一份報紙。

  他把報紙遞給雷古勒斯,沒說話。雷古勒斯接過來,看到頭版頭條上赫然寫著布萊克家族的名字,剛看了個標題,他的心便猛然下沉,一種窒息般的感覺將他籠罩。

  -《布萊克家族次子失蹤,沃爾布加.布萊克傷心過度,情緒癲狂》

  -本報社近日訊,布萊克家族次子,霍格沃茨七年級學生雷古勒斯.布萊克於聖誕節當晚失蹤,至今已有半月之久。雖然在當今世道,每一位巫師都有可能突然失蹤,但據傳,家族成員皆出身於斯萊特林學院(被除名的西裡斯.布萊克除外)的布萊克家被視為神秘人非明面的支持者,從神秘人對於其家族和煦的態度中可以窺見端倪。在這一代的長子西裡斯.布萊克公開加入鳳凰社後,據可靠線報稱,次子雷古勒斯.布萊克正是食死徒中的一員。關於他的失蹤,尚無任何組織宣布為此負責,對此社會各界眾說紛紜,也有猜想稱,或許雷古勒斯.布萊克也因反抗神秘人而犧牲——從他的哥哥西裡斯.布萊克來看,這一代的布萊克家族未必沒有這個傳統。

  雷古勒斯將報道快速地看了一遍,又逐字逐句地認真讀了一遍。他拿著報紙,靜默無聲地看著,良久後低聲問:「黑魔王那邊有動靜嗎?」

  西裡斯簡單地說:「聽說他很生氣,認為受到了冒犯,為此極大地遷怒於布萊克家族,現在格裡莫廣場那邊的日子過得比之前都艱難。」

  「媽媽也是因為這個情緒癲狂的?」雷古勒斯又問。

  「不知道。」西裡斯說,「你要不要回去看看?說不定她見到你就能恢復如常。」

  雷古勒斯凝視著手中的報紙,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他眉睫垂斂,在眼瞼處落下深深的陰影,聲音很輕地說:「回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Eris、大強要努力變喬、過激川吹.、茯苓、霜、脆冰冰、海清河晏、主攻在上的地雷~

  為什麼回不去:伏地魔現在對布萊克家的報復是遷怒,雷古勒斯的失蹤目前還是懸案,他實際上不覺得有食死徒會背叛自己,只不過是無情的隨手鎮壓;但他如果發現雷古勒斯還活著,那麼布萊克家族面對的就將是毀滅性打擊,所以無論是食死徒還是布萊克家,雷古勒斯都回不去了。

  沒有讓雷古勒斯去做臥底,感覺從各方面來說不太合適,下面請評論區開始有序發言


第90章

  鄧布利多比想像中到得要更晚一些,這很正常,畢竟他那麼忙,又不會專程空出時間來等著西裡斯給他寫信,送到不知道什麼地方——他不總在霍格沃茨,魔法電話只能在固定的地方使用,外出的時候就接不到,這是一個不小的局限,亞瑟和伊萊一直在思考怎麼解決。

  西裡斯不知道弟弟會是在今天醒,他也有著自己計劃好的工作。自從同盟誕生之後,鳳凰社和其他官方與民間組織的聯系日益緊密,他今天有一個重要的碰頭會要參加,沒法缺席,只能不太放心地把雷古勒斯一個人留在了家裡,臨走時對著他看了又看。

  「這時候就覺得家裡有一個家養小精靈很有必要。」他咕噥著說,「克利切一定非常願意——算了,這不現實,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不要輕易給任何人開門,除了鄧布利多教授。」

  等到了下午的時候,布萊克家的房門終於被從外面敲響。

  在確認好來者身份後,雷古勒斯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留著白色長胡子的老人走進來,帶來英國一月室外潮濕寒冷的空氣。

  但他的眼神是溫暖而有力量的,讓被他注視著的每個人都能發自內心地感受到一種有所依靠的安心。他的視線落在雷古勒斯身上,對他露出和藹的微笑。

  「我們的英雄終於蘇醒。」他說,「那是一個非常偉大的選擇,帶來了非常重要的結果。許多人都應該感謝你舍生忘死的付出,或許他們現在還無從知曉,但我想終有一天,大家都會知道你的名字,並致以深深的感激。」

  面對鄧布利多溫和的鼓勵,雷古勒斯微微一怔,而後發現自己明顯輕松了一些,他身上背著的重擔仿佛悄無聲息地有所減輕,如同被宣布赦免了一部分罪行的犯人。

  但在短暫的振奮後,他還是深深低下了頭,低聲說:「抱歉,鄧布利多校長,我早早地做出了一個錯誤至極的選擇……或許也給學校帶來了很多麻煩,我很愧疚。」

  「別這麼看自己,事實上,你這七年的違反校規記錄加起來沒比你哥哥一學期違反的校規多。」鄧布利多笑眯眯地道,「你們都還這麼年輕。偶爾的衝動並不令人覺得非常奇怪。」

  「而且我得說,加入食死徒實際上並不違反校規,我們並不想干涉學生畢業後的從業意向與選擇,只是想更好地提醒大家,在決定選擇誰之前,最好是對自己的未來有一個足夠清楚的認知。」鄧布利多微笑著,溫和地說,他的聲音似乎有一種叫人安心的力量,能夠讓人不自覺想要和他聊天,漸漸地向他袒露深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那些秘密。

  雷古勒斯面色有些難堪,他抿著唇,低聲說:「是的,我顯然一直都沒有考慮清楚。我沉浸在黑魔王……神秘人描述的種種美好圖景中,天真地認定一切現在的混亂和黑暗都是為了偉大利益做出的犧牲。我並不是不知道他的殘酷,只是我選擇閉上眼睛,捂住耳朵,仿佛一切都從未發生……」

  「沒有任何至高無上的利益要強行收割別人的生命,心甘情願為了自己與同伴共同的事業奉獻一切,和被強行征作別人成功路上的墊腳石,兩者是完全不同的,我可以肯定地說,任何故意混淆這兩者概念的巫師,都有他不可告人且注定失敗的邪惡念頭。」

  他說這番話時異常嚴肅,讓雷古勒斯更覺沉重。他無聲地垂斂著眼睫,不發一言,鄧布利多的語氣卻在這時溫和下來,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是一位巫師只要真心懺悔,回過頭來,那麼一切都並不算晚。」他說,「而且你向我們揭露了神秘人恐怕最想掩藏起來的秘密。這是件高度危險的東西,關於他的藏匿理應成為最高機密,但是顯然,他想得太簡單了……不過你具體是怎麼發現的呢,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定了定神,將自己在一個月前所得知的一切和盤托出,如實相告。鄧布利多認真地聽完了他的敘述,沉思良久,凝重地點了點頭。

  「是的,你的猜想沒錯,雷古勒斯。」鄧布利多平靜地說,「那確實是一個魂器——布萊克家族的底蘊的確深厚,在此之前,恐怕我甚至沒法相信,一個十七歲的年輕人能在聽到家養小精靈的描述之後,猜測出那實際上是什麼東西,恐怕很多人一生都不會聽說過這個詞。」

  「除了克利切的描述,還有一些黑魔王……神秘人的話。」雷古勒斯說,「他會語帶得意地對我們炫耀,說自己在長生的路上比誰走得都遠,我想我比別人更能理解他的意思。」

  「你是對的。」鄧布利多朝他點點頭,贊賞地說,「如果這是在學校裡,我想我一定會為斯萊特林加上二百分,並為你頒上一個霍格沃茨特殊貢獻獎,為這廣博的知識面和立即行動的、無與倫比的勇氣。」

  面對來自校長的誇贊,雷古勒斯微微一怔,而後彎了彎唇角。

  「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我。」他說,「要知道我不是個格蘭芬多,校長。」

  「一名巫師的勇氣、善良、正義,或是膽怯、陰險、邪惡,並不是以他所在的學院劃分的。」鄧布利多肯定地說,「我在稱贊你的勇敢時,並不是說「你像個格蘭芬多」,而是在說「你是個出色的斯萊特林」,我們會為一個人的壯舉驚嘆,而不是他的學院。」

  短暫的停頓後,雷古勒斯又笑了一下,這次他的臉色比之前都要好多了。

  「魂器已經被消滅了嗎,校長?」雷古勒斯問,希望能從對方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然而鄧布利多朝他搖了搖頭,面色嚴肅。

  「情況很復雜。」他說,「我這段時間一直在調查,曾經制作過魂器的人,在魂器被破壞時會不會有所察覺,以及什麼樣的東西才能對魂器造成傷害。制作魂器的黑巫師幾乎沒有,魂器被毀時的感覺更是完全沒有任何記載,如果光看有關魂器的資料,我們甚至會得出結論:魂器是無法摧毀的,因為沒有任何魂器被成功摧毀的先例,連傳聞都沒有。」

  雷古勒斯深深地皺起了眉,感到無法言說的焦躁與憂慮。他知道魂器有多麼邪惡,因此不惜賠上性命也要去做這件事。但魂器真的拿到了手,卻似乎完全變成了一個燙手山芋。他自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很英明的決定,但現在看來……

  「別擔心,雷古勒斯。」鄧布利多平靜地說,神情依然是和緩的,「能讓人長生不老的魔法石已經足夠堅硬,但只要方法得當,也能將其摧毀。沒有任何一個物品的產生是沒有應對方法的,作為一個還算有所研究的煉金學者,我對我的結論充滿信心。」

  雷古勒斯無聲地點點頭,不得不說,盡管鄧布利多給出的也並不是一個確切的答案,但他在聽到他這麼說之後,那種迫在眉睫的焦躁感確實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緩解。

  「相信您一定有辦法。」他認真地說,「人們都說您是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校長,我也認同這個觀點。」

  「啊,這可真是太榮幸了。」鄧布利多愉快地說,「菲尼亞斯如果知道的話,不知道會有多嫉妒,我得小心不在他面前說漏嘴。」

  想到自己家族裡的那位曾經的霍格沃茨校長,雷古勒斯笑了一下。但緊接著,他意識到自己回想起了在霍格沃茨的生活,這讓他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揪緊了。

  「鄧布利多校長。」他輕聲問,「我不適合再公開出現了,是嗎?」

  鄧布利多藍色的眼睛透過半月形的鏡片看著他,短暫的沉默後,他說:「會讓情況變得更加復雜,不過我想,你依然有選擇的余地,霍格沃茨不會放棄它的學生。」

  短暫的沉默後,雷古勒斯低聲問:「我能回家看看嗎?我的意思是……格裡莫廣場12號。我不會貿然暴露身份,或許我可以給自己施展一個幻身咒……」

  「想法有一定的可行性,不過一個人行動太過危險,幻身咒實際上沒有那麼保險。」鄧布利多溫和地說,「所以我建議你借用一下詹姆的隱形衣——據我所知,它現在恰好就在西裡斯家裡,他昨天出任務時用到了它。另外在出門之前,我需要確認你的身體能夠勉強支撐你的行動——不過不需要太擔心,我會跟在你身邊,處理可能來臨的突發事件。」

  對於校長要陪著自己跑這一趟的決定,雷古勒斯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不過鑒於他的身體狀況和身份情況都不能讓人放心,最終他們還是雙雙來到格裡莫廣場12號,站在了布萊克老宅外面的草地上。

  他們是幻影顯形來到這裡的,雷古勒斯剛剛站定,抬頭向家看去的第一秒,就瞳孔猛縮,踉蹌了一下,險些沒有站穩,隱形衣也差點從身上滑下來,被鄧布利多一把扶住。

  然而他此刻連來自校長關切的低聲詢問都無暇顧及,他恐懼地瞪大了眼,驚恐地看到自家房子的上方,出現了一個緩緩吐著蛇信的黑魔標記。

  而就在草地的另一端,一場激戰正在展開,交戰的雙方甚至連幻影顯形的動靜都沒有聽見。雷古勒斯在裡面看到了西裡斯、詹姆、一些他在報紙與家宴上見過的鳳凰社成員,他家的家養小精靈克利切擋在他母親沃爾布加身前,保護著她不受傷害。

  而他的母親,沃爾布加,面無表情,木然而冷漠地看著眼前混戰中的雙方,她的魔杖舉起,緩緩對准了裡面的一個人。

  她親生的大兒子,西裡斯.布萊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過激川吹.、茯苓的地雷,野菌子的地雷×3,徒崖的手榴彈,榆錢的火箭炮~


第91章

  她的魔杖朝她的兒子發射出一道刺目的紅光。

  西裡斯.布萊克側對著她,正全身心投入與對面的食死徒戰鬥,並沒有注意到這道朝他而來的攻擊。千鈞一發之際,詹姆.波特將他猛地向前推了一把,他被推得踉蹌了一下,魔杖擦著他的衣服劃了過去,他愣了愣,匆匆轉過頭來,朝這邊看了一眼。

  險而又險救下朋友的詹姆.波特感到強烈的不可思議,他用一個昏迷咒擊向對面的食死徒,忙裡偷閑地瞪向沃爾布加,大聲說:「勞駕,幫幫忙,如果你不是真的要給你兒子來一下的話,下次能不能瞄准點再動手?」

  沃爾布加面無表情,目露厭惡地看了詹姆一眼。詹姆眉毛一皺,就要繼續開口說話,西裡斯的聲音卻在這時從旁邊傳了過來。

  「沒瞄錯。」他說,「她就是在攻擊我。」

  他的動作停下了,轉過身來,和他的母親遙遙對視。他對面的食死徒發出一聲響亮的大笑,用幸災樂禍的語氣,肆無忌憚地嘲弄著說:「自取其辱了,是不是,西裡斯?現在已經任誰都知道你是個布萊克家的敗類,這時候回到家裡來獻殷勤又有什麼用呢?」

  「閉上你的嘴,臉都不敢露的家伙。」詹姆不快地咒罵了一句,和萊姆斯一起匆匆趕到西裡斯身邊,替他擋下食死徒的攻擊。西裡斯握著魔杖的手垂落在身邊,他看著自己的母親,表情看起來並沒有為自己受到的攻擊而生氣,他只是安靜地看著她,面無表情。

  「或許我來得有點多余了?」他問,唇角微微向上一挑,勾起一個冷冰冰的笑,帶著點嘲弄地說,「不過希望你們知道,如果這裡沒有出現帶有鳳凰社標記的信號煙火,我們是不會沒事閑著趕過來的——我也確實有點沒想到,原來你們還會使用鳳凰社出品的魔法防具,我還以為這個家裡的所有人都時刻准備著為神秘人獻上心髒和生命呢。」

  他的話音落下,原本面無表情的沃爾布加.布萊克臉色驟變。她保養得當的美麗面孔扭曲了,雷古勒斯在另一邊看著自己的母親,感到一陣恍惚,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母親臉上能露出那麼刻骨的憎惡,而讓她露出這種表情的人,竟然是他的親哥哥,她的親兒子。

  「不許你這麼說!肮髒和罪惡的孽子!叛徒!」沃爾布加仇恨地尖叫起來,她的聲音太過尖厲,一時讓鳳凰社和食死徒兩邊的人都頓了一下,忍不住朝這邊看了過來。

  她的魔杖再一次攻擊向西裡斯——這一次不能再以任何理由曲解她的意思了,她就是在滿腔仇恨地攻擊向自己的兒子。西裡斯.布萊克沒有動手,只側了側身閃過攻擊,他依然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面無表情,神色冷峻。

  「都是因為你!」沃爾布加歇斯底裡地喊,「你公開加入了鳳凰社,絲毫不考慮雷古勒斯的處境——他在黑魔王面前要如何自處?他的親哥哥是個愚蠢魯莽至極的叛徒!他得不到黑魔王的信任,布萊克家始終不被黑魔王完全接納,我們現在每天都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都是因為你!都是你的錯!」

  在西裡斯身後,一個戴著兜帽的女人笑了起來,她轉臉遙遙看向另一邊的沃爾布加,聲音中帶著滿意:「就是這樣,沃爾布加嬸嬸,你想得非常對——布萊克家被這個叛徒的可恥行徑連累得太深了,我認為唯有盡快除掉他才是對黑魔王獻上的最好的忠誠。他今天來了這裡,這可真是意外之喜,我早說過了,只獻上奧賴恩叔叔的生命是不夠的,他早該以死謝罪了,畢竟雷古勒斯出了那麼大的岔子。布萊克家現在甚至連食死徒都沒有了!加上西裡斯這個叛徒的話倒是正好,能由你親自動手更是好上加好,再完美不過了,主人一定會非常滿意。」

  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詹姆.波特臉色難看地咬牙,一道魔咒就朝她發射過去,被她輕而易舉地躲掉,迅速還給了他一個鑽心剜骨。

  詹姆的反應同樣敏捷,他將綠色的魔咒擊飛到一邊,為布萊克家在戰鬥中一片狼藉的草坪新添一道深深的痕跡。

  現場再次開始了激烈的交戰,在魔咒聲與爆炸聲中,西裡斯走向自己的母親。

  他們面對面地站著,中間的距離只有一人寬,在西裡斯五年級從布萊克家出走後,這大概還是他們第一次再度近距離地注視彼此。雷古勒斯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腳步,想要上前一些,但他最終沒有動,只和鄧布利多站在一起,專注地凝視著那邊。

  西裡斯注視著自己的母親,淡淡地笑了一聲。

  「都怪我,你是這麼想的?」他問,稍稍仰起臉,看向房子上空的黑魔標記。

  「先是你兒子,再是你丈夫。」他平靜地說,「因為神秘人和他的食死徒,他們一個一個地遭遇不測,你沒有向他挑釁的力量,於是轉而把一切責任都推到我身上。你丈夫是今天死的,是嗎?誰結束了他的生命?貝拉特裡克斯?還是你自己?」

  沃爾布加拿著魔杖的手在顫抖,她眼睛裡布滿血絲,西裡斯近距離地凝視著她,意識到這個他印像裡一直保養得宜的女人蒼老了一些,她的眼角長出了掩飾不住的細紋,臉色異常慘白難看,看來從雷古勒斯到奧賴恩,親人的動向確實影響到了她,而始終未曾改變的或許只有她看向自己時外凸的眼睛和憎惡的神情。

  現在那雙眼睛裡裝著的仇恨甚至更重了,沃爾布加死死地瞪著他,眼睛裡布滿血絲。

  「都怪你。」她輕聲重復了一遍,臉上露出一個慘笑。

  「雷古勒斯失蹤了。」她嘴唇幾乎不動地說,聲音輕得近乎耳語,帶著搖搖欲墜壓抑緊繃的歇斯底裡,「黑魔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令人臣服的強大,令人恐懼的手段……雷古勒斯那麼善良,才十七歲,他一定是害怕了,想退出了,但黑魔王不會允許他退出,布萊克家也承受不起這樣的後果……所以他消失了,為了保全布萊克家,他寧願犧牲自己。你明白嗎?而你呢,西裡斯,你弟弟在為家族自我犧牲的時候,你在哪裡?又在做什麼?」

  我在穿越時間,回到生死一線的那個時刻,將那個決定犧牲自己的人拉回來。西裡斯動了動嘴唇,但他沒有說出任何話,他只是注視著自己的母親,面無表情,像一座雕像。

  「為了你那些愚蠢的朋友,那個不識時務的鄧布利多,那個公然和黑魔王作對的鳳凰社,你把家裡的一切都拋在腦後,從來沒想過回頭看看。」

  沃爾布加的音量漸漸控制不住,她開始大口喘息,無法自控地用魔杖戳著西裡斯的胸口,用充滿血絲的眼睛看著他,像在看自己此生最大的仇人,她一切不幸生活的罪魁禍首。

  「不需要你來這裡假惺惺地做什麼!」她厲聲說,聲音高亢而瘋狂,尖銳到破音,「布萊克家會怎麼樣,跟你這個已經被逐出家族的人還有什麼關系?我最愛的兒子因你而死,我會永遠記得這件事!他是個英雄——你比不上他的一根頭發絲,西裡斯!」

  不是這樣的。雷古勒斯咬著牙,抓住隱形衣的一角,就要不顧一切地將隱形衣掀開。但鄧布利多仿佛猜到了他會這麼做一樣,將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還有食死徒在。」他輕聲說,「你現在不能露面,你的家族已經不能再承受更多復雜的結果了。我們是時候離開這裡了……向後退,我們走遠一點再幻影移形。」

  雷古勒斯沒有立刻依言行動,他在原地無聲地抗爭了幾秒,最後因為一個被擊偏到這邊的魔咒,不得不向後退去。鄧布利多帶著他離開這裡,越來越遠,雷古勒斯痛苦地看向自己回不去的家,最後看到的是西裡斯脊背挺直,大步轉身離開,在他身後,他的母親沃爾布加和家養小精靈克利切站在一起,這世上兩個他決定去死時還在牽掛著的人,最為他的失蹤而痛苦的兩個人,看著救了他的命的西裡斯的背影,臉上都露出刻骨的憎惡和仇恨。

  他的三個家人為什麼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明明一切都不是他們以為的那樣。雷古勒斯一路沉默著,鄧布利多也並沒有開口,他們沉默地並肩行走在路上,路過看不見他們的所有路人,行走在這個仿佛不屬於他們的世界裡,目見的一切都如同過眼煙雲。

  鄧布利多再次按住他的肩膀,帶著他幻影移形的時候,雷古勒斯再次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他們並沒有重新出現在西裡斯家的門口,而是站在一條街道上……他看了看四周,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實際上正站在破釜酒吧門口。

  「是功臣而不是囚犯,是不是?」鄧布利多溫和地說,「我想你可能會願意來這邊看看,對角巷增加了一點新東西。我記得新一期的校刊聖誕節特別版刊登了相關內容,不過不確定你是不是有看到……我聽說你已經卸任了校報副主編一職,伊萊畢業之後,我想聯絡確實變得更復雜了一些。」

  「是的,我在伊萊畢業時就辭去了這個職務,校長。」雷古勒斯低聲說,「其他人都以為神秘的斯萊特林副主編是一起畢業了,我想讓他們這麼以為也很好。」

  「你的職位到現在還是空缺的。」鄧布利多平靜地說,「再找一個像你這樣的人實際上很艱難,無論是伊萊還是我們大家,都沒有再遇見了。」

  雷古勒斯沉默了一會兒。

  「總會有的。」他說,「神秘人是一條毒蛇,他的毒液並不僅僅對著反抗他的人。無法掙扎脫逃的絕望會滋生勇敢,我想會打敗他的不光只有團結起來的人,一定還包括他本身。」

  他們穿過破釜酒吧,來到對角巷。自從食死徒襲擊過這裡後,這裡就一直有點冷清,不過今天倒是很有些不一樣,所有在街上的人都盯著同一個方向——雷古勒斯沒去過,不過等他們走近之後,他發現,原來大家都在看的是鳳凰社總部的外牆,上面懸掛了一塊大號的……鏡子?裡面是連續成段的影像。

  「魔法電視。」鄧布利多適時向他介紹,「麻瓜們的發明,伊萊將它改裝得不需要用電了,只需要一些魔法就可以催動,不過目前時間還不夠持久,它的消耗有點大。」

  他總是有這樣的奇思妙想,混血家庭出身在他身上烙下了鮮明的印記。雷古勒斯點了點頭,他們和其他人一樣駐足其中,看了一會兒。

  上面播放的是一些被記錄下來的戰爭影像,烈火中的房屋、黑魔標記、被傷害巫師的慘狀、聖芒戈的病房……清晰直觀地將神秘人和食死徒做下的事情公之於眾,雷古勒斯聽出了旁白正是伊萊的聲音,隨著影像的結束,他的臉出現在了屏幕上,站在食死徒造成的一地廢墟旁,面向屏幕,清晰地說:「投身戰爭,或是放棄抵抗,我們實際上從來沒有過這樣選擇的權利。生存還是死亡,這不是一道選擇題——沒有人有權利讓我們去死。」

  「啊,伊萊。」鄧布利多突然說,雷古勒斯從屏幕上收回視線,看向鳳凰社的門口,果然見到伊萊從裡面走了出來。他的臉上掛著一片單片眼鏡,朝這邊掃了一眼——雷古勒斯驚訝地發現,他在一愣之後,竟然朝這邊走了過來。

  「反幻身咒的鏡片研究進展順利。」他說,准確地看向鄧布利多站立的方向,「不過現在技術還不夠成熟,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下午好,校長。」

  「下午好。」鄧布利多愉快地說,「我帶了一個你好久不見的朋友來。」

  伊萊微微一怔,他向鄧布利多旁邊看去,幾秒鐘後,眉毛一揚,露出了個微笑。

  「好久不見。」他說,「我看不見的神秘的副主編——歡迎你來到我們中間。我想我沒法說你早就該這麼做,但是我必須要說,我早就在期待著這麼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野菌子、過激川吹.、某熊熊熊熊、兮魚的地雷,六價硫的地雷×2~

  關於沃爾布加,我個人認為她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她或許愛自己的孩子,但家族的傲慢和偏見帶來的仇恨凌駕於這份愛之上,甚至對雷古勒斯也是這樣。原著裡從雷古勒斯死到她去世,中間有幾年時間,包括了哈利出生、伏地魔倒台、西裡斯入獄,但直到她死去,她依然沒有變,這劇烈變化的一切似乎沒有改變她半點。大家都會說西裡斯背叛了家族,但我覺得反過來也是成立的,布萊克家同樣拋棄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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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雷古勒斯同樣露出了個微笑,盡管站在他面前的人實際上看不見他的表情,不過他依然情不自禁地彎起了唇角,在蘇醒後經歷的一系列事情當中,這大概是最令他感到輕松的一刻。

  「好久不見。」他說,「你變了不少,伊萊。」

  他上一次這樣近距離地看到伊萊,還是去年參加他婚禮的時候。兩人選擇的道路不同,那之後盡管誰都沒有真的說過絕交,但相背而行,彼此間拉開巨大的鴻溝,這種距離已經遠遠超出了友情所能修補的界限。他們心裡都很清楚,再次見面時注定只能站在對立的兩端,互相用魔杖對准對方。

  他聽說過一些伊萊這段時間做過的事情……他時不時就會在食死徒的口中出現一次,從最開始不屑一顧的譏諷,到後來惱羞成怒的謾罵,他和鳳凰社都已經漸漸成為能夠造成重要影響的關鍵人物。他們詛咒鄧布利多,詛咒他,詛咒每一個讓他們感到壓力的人,雷古勒斯知道這實際上是一種大家不會宣之於口的恐懼,來自食死徒不願承認的認可。

  伊萊和從霍格沃茨畢業那會兒看起來不太一樣了。盡管其實時間並不長,樣貌上的改變也微乎其微,但他站在那裡,朝你微笑的時候,你並不只會覺得見到了一位素來溫和有禮的好脾氣學長,和他六七年級那會兒的冷然凜冽也不太一樣。現在的他堅定、自信、沉著,微笑起來的樣子明亮而溫柔,一個來自英國的晴天——並不灼熱熾烈,但能夠穿透霾雲。

  戰爭讓他們都發生了變化,伊萊,西裡斯,以及他自己。雷古勒斯若有所悟,在心裡無聲地審視了一下自己,發現在成為食死徒後,習慣了籠罩在兜帽下的身份,他實際上已經越來越少照鏡子,也從未認真思考過,那種不能走在陽光下的感覺,究竟讓人壓抑到什麼地步。

  好在這個答案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聽見來像是老朋友的常見開場白。」伊萊朝他挑起一邊眉毛,促狹地說。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揪著不放,轉而關切地問他,「身體還好嗎?我前幾天去西裡斯家看過你,當時你還沒醒。我只坐在你的床邊看了一會兒。當時覺得……」

  他說到這裡,稍稍停頓了一下。雷古勒斯疑問地看向他:「覺得什麼?」

  「覺得命運確實有其公平而殘忍的地方,它不會因為誰才剛滿十七歲就放它一馬。」伊萊輕描淡寫地說,彎了彎唇角,「在麻瓜世界裡,成年的年齡是十八歲,通常成績優秀的學生並不會在成年後就結束學業,而是會繼續向上深造,去讀大學……我有時候總會覺得大家都太年輕了,都還是孩子,但實際上我們都已經肩負起了很沉重很辛苦的事情,我們每個人都是。」

  雷古勒斯聽得沉默下來,伊萊聳了聳肩,對著他搖了搖頭。

  「好在我們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說,「我們不需要、也不可能,獨自背負所有。我們有可以將後背交給對方的同伴,有可以托付給後來者的事業。對於你將你未盡的事拜托給我的決定,我感到非常榮幸。不過……」

  他再次微笑了一下,朝他伸出了手,掌心向上攤開。

  他說:「下次記得叫我們一起。時間轉換器的極限只有五個小時,但我們不是。只要你需要,我們隨時都會出現在你身邊。」

  雷古勒斯看了面前攤開的掌心一會兒,笑著嘆了口氣。

  「誰能抵抗你的演說,伊萊?」他問,輕輕將手蓋了上去。

  在外人看來,伊萊對著空氣伸出掌心的動作大概挺奇怪的,因此他們也只是稍微接觸了一下就分開。伊萊稍稍側過身,佯裝和其他人一樣在看電視屏幕,聽到他的感慨,忍不住一笑。

  「你是不知道,那可太多了。」他語氣輕松地說,「頑固的人頑固起來能有多頑固,絕對會超乎你的想像。今天下午是第五次多方會談,你如果能看到前四次的會議記錄,就會發現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遭到反駁……哦,原來你是這個意思,校長。」

  他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雷古勒斯不明就裡,轉頭看他。伊萊透過單片眼鏡看向校長模糊的影子,鄧布利多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只需要對他的五官進行一些微調,再對鞋跟的高度做一些改動。」他愉快地說,「不屬於復方湯劑,不會被清醒藥劑揭穿,雖然不是長久的辦法,不夠偶爾一次應該沒什麼問題。」

  「有道理。」伊萊稍加思索,而後點點頭表示認同,「剛好,今天不需要西裡斯發言……他回來之後狀態不太好,我本來就決定讓他下午不過去開會了,這樣的話也可以。」

  「你們的意思是,扮成他?」雷古勒斯忍不住開口,錯愕地問,「這樣可以嗎?」

  「偶爾的一次可以。」伊萊說,「一直這樣肯定不行,清醒藥劑也會進行升級,這番話提醒我了,我會在下次升級時研究怎麼去除微弱的魔力波動,把它和巫師自帶的外溢魔力波動區分開來,或許還要包括對麻瓜化妝品的卸妝功能?我不確定……你今天要做的是會議記錄的工作,說實話,這方面你說不定能做得比西裡斯更好些,他完全不會去記他認為是廢話和蠢話的內容,雖然這樣確實讓記錄十分精煉,但每次輪到他做會議記錄,羊皮紙的長度總是短得令人擔憂。」

  雷古勒斯無聲莞爾,伊萊帶著他回到了鳳凰社——帶他回去稍微費了一番事,先是鄧布利多走進去,在清醒藥劑中解除幻身咒,吸引了一樓大家的注意之後,伊萊帶著他飛快地閃現了一下,在幻身咒解除露出輪廓時迅速給他披上隱形衣,快得像閃過一道影子。

  這實際上也引來了亨利.麥金農敏銳的一瞥,不過在看到伊萊之後,他認為問題不大,又將頭轉了回去。他們有驚無險地走進了鳳凰社,再次從裡面走出來時,剛出任務回來的幾個人經過他們時,順手拍了拍「西裡斯」的肩膀。

  「你比剛才看上去好多了,伙計。」他們說,輕松地邁著步子,和兩人擦肩而過。

  伊萊凝視了他們的背影一會兒,眉頭微微皺起。

  「我不知道是該為偽裝的成功而高興,還是為騙過了他們而擔心。」他咕噥了一句,「好吧,必須盡快提上改良日程……我們走吧。」

  鄧布利多已經先走一步——他代表著威森加摩,當然不可能和鳳凰社的人同時出現,盡管很多人都懷疑鳳凰社背後是他,不過由於一個伊萊已經讓人覺得很棘手,目前還在糾結這點的人已經不多了。他們去往魔法部准備的會談地點,在路上時,伊萊向雷古勒斯詢問了布萊克家發生的事,雷古勒斯如實告訴了他。

  「可以理解。」伊萊聽罷點了點頭,平靜地道,「雙方都有自己的立場,當他們互相矛盾時,爭吵和衝突就變得不可避免。一個人的皮相由他的父母決定,但出身、性格和選擇的路,共同構成了他最終的模樣,而這和父母的期待很可能並不一致,因為他是獨立的個體。通常情況下,我都建議大家尊重這份差異,不要勸不能理解的人互相理解,他們無法互相體諒的原因有可能很復雜,並不是所有的矛盾都能靠親情和愛來感化。」

  「不通常的情況下呢?」雷古勒斯抓住了他的範圍用詞,好奇地問他。

  伊萊唇角微微一揚,輕描淡寫地笑了一下。

  「你接下來大概就會看到了。」他說。

  關於反黑魔法同盟多方會談,雷古勒斯之前就已經聽說過了。食死徒們知道這個同盟,以及召開的會議——這很正常,畢竟與會的人員構成實在龐雜,沒有食死徒的滲透是不可能的。奪魂咒無法通過清醒藥劑的防線,但有些人站到那邊並不是因為受到了操縱與控制,再厲害的防御藥劑也對這些人毫無辦法。

  伏地魔曾經對這個會談給予了一定關注,包括最開始針對清醒藥劑所做的一系列威懾反應。但當他知曉這個多方會談甚至還邀請了麻瓜參與之後,他很快變得嗤之以鼻——顯然,他不覺得麻瓜有任何威脅,如果一個會談甚至連麻瓜都能參與進來,那它就根本威脅不到他。

  雷古勒斯在會議上見到了麻瓜政府的特別聯絡官,他驚愕地發現那竟然是伊萊的麻瓜妻子,他在婚禮上見過她……她也變得很不一樣了,他對她唯一的印像就是「伊萊的妻子」,但今天他拿著筆坐在伊萊身邊,驚訝地看到她以麻瓜的身份,站在一屋子的巫師面前,神情平靜沉穩地介紹著從上次會談到現在的麻瓜傷亡情況,為食死徒的罪行再加幾筆。

  「在第四次會談之後,我們從秘密途徑拿到了一份麻瓜遇害名單,可以肯定他們都死於神秘人與食死徒之手,這只是能夠統計的部分,無法確認身份的還有更多。」佩妮嚴肅地說,將麻瓜遇害名單的紙張發到每一個巫師的手裡,「從五六十年代到現在,不為人知、漫長持久的迫害,麻瓜的生命安全一直在受到威脅,而在這份名單出爐之前,甚至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突然失蹤究竟是什麼原因,更別提替他們伸冤——作為麻瓜,生命安全被以這樣的方式時刻威脅,恕我直言,我們對此無法接受。」

  在座的巫師們沉默地查閱著她遞過來的名單,盡管他們並不熟知裡面的任何一個名字,但每個人都知道,每一個名字背後都是一條無辜的生命,連死亡都不明不白。

  「令人同情。」一名魔法部的官員說,他皺著眉頭,無奈地說,「巫師也時刻面臨著遇害的風險,我們也很難接受……但這又能怎麼辦呢?我們沒有一個人能衝進神秘人的老巢,把他抓起來審判,投放進阿茲卡班。」

  佩妮定定地看著說話的官員幾秒,她的嘴唇緊緊地抿成一條線。

  「如果巫師不能從內部解決問題,那恐怕我們就要自行采取行動。」她慢慢地說,「巫師們可能沒有關注過,實際上,英國麻瓜界在本世紀已經經歷了兩次世界大戰,我們有飛機大炮,坦克武器,有造成大規模傷害的能力。或許我們沒有一個人都單獨和巫師抗衡,但我們有很多人,有不必使用魔法的科技,我們並非沒有還手與反擊之力。」

  「不行。」一名威森加摩的老巫師想也不想地反對,「這是我們自己的事,你們這樣違反了國際巫師保密法——」

  「你們的法律。」佩妮重復了一遍,面無表情地說,「如果這個法律真能夠約束所有巫師,那我想我們也不必坐在這裡。」

  會議室裡一時沉默了一下,巫師們許多都皺起了眉。他們並不能接受麻瓜的插手干預,但手裡拿著麻瓜的遇害名單,一時間又不好意思說什麼這種犧牲無所謂的話。

  佩妮.伊萬斯並不是那種他們可以隨意搪塞敷衍的麻瓜——他們已經在之前的會談中意識到了這點。

  「未必不可行。」在一片寂靜中,有人率先打破寂靜。大家都看了過去,伊萊.史密斯放下手裡的遇害麻瓜名單,平靜地開口。

  在他身旁,西裡斯.布萊克比往常來得都沉默,他的羽毛筆在羊皮紙上沙沙地記錄著,如實將會場發生的一切寫入羊皮紙中。

  「什麼意思?」預言家日報社主編巴拿巴斯.古費敏銳地問,視線緊緊地落在伊萊身上。不光是他,其他人都看了過來,他們隱隱有所預感,這位鳳凰社的官方發言官又將語出驚人。

  果不其然,伊萊和他們對視著,清楚地道:「神秘人的肆意行事已經觸犯到了魔法界規則的邊線,不能任由他再這麼繼續肆意妄為下去了。他凶暴、貪婪,宣稱要帶領巫師凌駕於麻瓜之上,政見尚未落實,就已經自說自話地開始了血腥的清除異己行動。這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他必須選擇自己究竟要做什麼——成為一個政客,用文明合法的手段推行自己的理念,或是徹底淪為一個恐.怖.分.子,接受所有深受其害者的聯合制裁。」

  「什麼意思?」魔法部部長哈羅德.明徹姆突然說,他視線緊盯著伊萊,前所未有的銳利,「接受他成為一個政客?怎麼接受——他入主魔法部?還是像英國麻瓜政府那樣——兩黨競爭?」

  伊萊注視了他幾秒,平靜地說:「如果他遵守規則,那麼兩種方案都未嘗不可。」

  哈羅德.明徹姆頓時站了起來,他情緒激動,用力拍了下桌子,死死瞪著伊萊。

  「神秘人遵守規則?」他冷冷地問,「他靠什麼遵守規則,你的言語感化嗎?」

  「那不現實。」面對情緒激動的魔法部部長,伊萊面不改色,他平靜地作答,在眾人的注視中,稍稍眯起眼睛。

  「面對神秘人這樣的反社會人士,和平談判他是不會聽的,唯有以暴制暴。」他說,不帶一絲開玩笑的成分,認真而篤定地說,「唯有讓他吃到苦頭,他才會開始收斂——比如說,死上一次。如果魔法做不到,那麼麻瓜的方式就值得考慮。」

  會議室裡一片安靜,鴉雀無聲,大家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仿佛他在說什麼瘋話,雷古勒斯卻心中一動,想起了那個作為魂器的掛墜盒,若有所悟。

  「這不可能!」哈羅德.明徹姆厲聲反駁,「我不接受!魔法部不能接受!」

  伊萊無動於衷地看著他,唇角淺淺一勾,露出一個客氣、禮貌而冷淡的微笑。

  他說:「形勢已經擺在這裡,綜合考慮下來,我不接受你的不接受,部長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強要努力變喬、七七的地雷~


第93章

  「最近幾天大家都在談論你在會談上的語出驚人,把所有人震得目瞪口呆,哥們。」詹姆說,「那天為什麼不叫我跟過去旁聽呢?如果你有這樣的發言計劃的話?讓我也看看熱鬧嘛,我這幾天都遺憾得夠嗆。」

  「沒必要露出那種興致勃勃的表情。」伊萊看他一眼,板著臉說,「你這樣弄得我好像在刻意制造演出效果一樣,但實際上並不是,這是當下擺在我們面前最可能走通的一條路,我們不能再特殊化神秘人了——他如果想繼續活動,就必須遵守巫師界的規則,一個人只要戴上食死徒的兜帽就可以隨意殺人犯法而不用遭受制裁,這是不能被容忍的,必須盡快解決。」

  「嘿,我沒說你在開玩笑。」詹姆無辜地說,朝他聳了聳肩,笑嘻嘻地湊過來搭住他的肩膀,「我們所有人都一直支持你的決定,你知道的!從你決定創辦校報社那天就開始了,是不是,主編?」

  他這麼不講道理地靠過來,讓板著臉的嚴肅談話頓時變得很難維持。伊萊有點好氣也有點好笑地將他的胳膊往下拉,搖著頭說:「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你們都是在確切地了解過將會發生於面臨什麼之後,再決定要支持誰或者站在哪一邊,說實話,這個計劃之前沒有任何人踐行過,完全沒有先例可供借鑒,我心裡也完全沒底——好了,我很感謝你的支持,詹姆,把胳膊從我的脖子上拿下去,你勒得太緊了……」

  「誰又不是這樣呢?」凱瑟琳悠悠地說,她和瓊、莉莉一起窩在旁邊的沙發上,愜意地喝著下午茶,「畢竟伏地魔也是第一次出現,是不是?誰也不知道為了對付他所采取的諸多結果是對是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看到了你的方案,並且表示支持,就這麼簡單。」

  「魔法部內部的反對聲音非常大。」畢業後進入國際魔法合作司工作的瓊.霍布森說,「當然啦,我們都知道,魔法部反對的主要原因是他們不能接受英國魔法界變成兩黨競選執政,部裡的所有人都不同意——沒有更加高尚無私的理由,他們反對的根本原因就是這個。我認為只要伊萊將最終決定偏向打擊伏地魔,而不是在魔法界搞兩黨制,那他們很快就會同意的。」

  「虛偽的政客。」凱瑟琳撇撇嘴評價,和瓊交換了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問題不大。」伊萊點了點頭,冷靜地說,「兩黨制本來就只是一個危言聳聽的假設,大家在發現其中一條路走不通時,就會退而仔細考慮另一條,這就是我們的目的。」

  「政治家。」凱瑟琳輕笑著評價,「說真的,要是神秘人能很快被解決掉,我真的還蠻期待你進入魔法部攪動風雲的……不過或許每件事情都注定會有取舍,如果你真的變成那樣,或許我們也就不會再能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了,紅茶和甜點真不錯,佩妮可真是完美。」

  「謝謝你對我妻子的誇獎。」伊萊說,「不過這是我准備的,她的廚藝比我要好,或許今年聖誕假期你們可以來我家吃飯,她每年都會烤一些點心。」

  「挑選和調理男人的能力也是女人完美的一部分。」凱瑟琳朝他挑了下眉毛,意味深長地說,女士們頓時心領神會地笑作一團。

  「我們沒有什麼更好的消遣方式了嗎?」西裡斯懶洋洋地問,打了個哈欠,「難得休假,因為今天是校報社畢業成員聚會,我昨天只出去飆了半個晚上的車——早知道我就天亮再回來了,在這兒好像更適合睡覺。」

  「你在期待什麼特別的內容嗎?」萊姆斯好笑地問,他穿著干淨整潔的巫師袍,頭發梳得十分整齊,畢業之後看起來比在學校時精神好很多——為鳳凰社工作收入並不低,足夠他購買每月的狼毒藥劑後還有經營生活的余錢,這顯然大大改善了他的生活,甚至包括他的一部分性格,「在學校裡也是我們這些人,不是嗎?你怎麼好像原因不明地有點重視。」

  「不說是畢業成員的聚會嗎?」西裡斯扯扯嘴角,「今天坐在這裡的可不是當初拍照片時全部的人——我們在破釜酒吧樓上拍的那張照片,還記得嗎?」

  萊姆斯聞言一怔,不由開始回想那張照片裡還有誰。好幾個人比他更早地回憶了起來,彼得抽了口氣,詹姆坐直了身。

  「嘿,怎麼可能。」他說,飛快地看了一眼莉莉,「你在開玩笑,西裡斯。如果——我是說,現在我們可能就得幫著伊萊馬上搬家了。」

  好吧。西裡斯聳了聳肩,莉莉臉上沒什麼特殊的表情,平靜地同樣聳了聳肩。

  「確實不可能。」她說,也沒有提起那個名字,轉而看向伊萊,「不過我倒是也以為會見到一個生面孔——我們現在還不能知道他的名字嗎,我們那個神秘的斯萊特林副主編?」

  「事實上,我今天就是打算把他介紹給大家。」面對他們的注視,伊萊出人意料地說。

  這讓房間裡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他們迅速地坐直,開始爭先恐後,嘰嘰喳喳地提問。

  「誰?!」凱瑟琳立刻說,飛快地冒出了一串話來,「他真的是已經畢業的學生?到底是誰?別告訴我真的就是斯內普——據可靠消息他一畢業就加入食死徒了!但他確實出現在我們的合照裡了,是不是?所以其實原本的否認只是障眼法?」

  「不可能。」莉莉說(凱瑟琳吃驚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我真的曾經有一點了解他的話,那麼就不可能——所以還能是誰呢?你們在學校裡有交集嗎,伊萊?」

  「如果是以和伊萊在學校裡有交集為准,我倒是想到了一個人。」瓊在一邊慢慢地說,眉頭微皺,「嗯……但據說他加入食死徒的時間要早得多,而且他現在……」

  她的視線在對面的西裡斯臉上停留了一秒,很快移開。西裡斯沒說話,只看向伊萊,仔細地看著他的反應。

  伊萊看了眼牆上的鐘表。

  「我想他快要到了。」他說,「他一直是個守時的人。」

  他們沒有等太久,史密斯家的門外果然響起了敲門聲。伊萊走出去打開了門,帶著一個穿著兜帽的人進來——不得不說,他的打扮讓大家的神經都緊張了一下,他們緊緊地盯著他,看著他抬起雙手,摘下自己的兜帽。

  「你們好。」他放下手,看向他們,平靜而禮貌地說,「終於見面了。」

  大家瞪著他看,死寂般的幾秒鐘後,西裡斯從沙發上蹦了起來。

  「是你!」他難以置信地大聲說,「我就知道——我早該知道——但我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你什麼都沒說!」

  「保密已經成為了我的一種習慣。」雷古勒斯說,他從自己的脖子裡拽出一個銀色的掛墜,摩挲了一下上面小小的寶石。

  他的五官頓時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發色、膚色和身形都沒有改變,但他的瞳色更改,五官微妙地調整,僅僅幾秒鐘後,他站在那兒,看起來已經和剛才很不一樣。

  「肖恩.喬納森,我現在的名字。」他說,「英國人,德姆斯特朗的畢業生,以後會在鳳凰社工作,更多的是負責文職方面,伊萊說我會議記錄寫得不錯。」

  大家再一次吃了一驚,凱瑟琳迅速站起身靠近他,手下意識就往旁邊摸去——沒有摸到她的相機,這讓她失望地清醒了,不過依然近距離地打量著他,甚至上手捏了捏。

  「怎麼做到的?」她吃驚地問,「那個掛墜是什麼?伊萊的新發明?」

  「不,那裡面只是裝了一點清醒藥劑。」伊萊說,「作用就只是消除魔法痕跡——事實上,你們現在看到的才是他現在的樣子,剛才的是以前的,為了讓你們心裡有底。」

  「什麼意思?」萊姆斯困惑地問,他和其他人一樣迷惑不解。在他身旁,彼得張大了嘴,他看著雷古勒斯,完全回不過神來,但他的眼睛突然間亮得驚人。

  「這是一種新型的偽裝術嗎?」他向往地問,「它看起來很有效果!」

  「事實上,是一些魔藥的負面效果的集合。」伊萊說,「將那些負面效果降到最輕,控制在了改變五官方面,是鄧布利多校長研制的,據我所知他還沒有研究出解藥……所以目前來說,這恐怕是永久性的,調配也非常麻煩,不可能量產。不過你說得對,彼得,它會是我們的一條退路,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們又有了一種新的避險可能。」

  彼得無聲地點了點頭,依然在出神地盯著雷古勒斯看,視線專注。

  「這是一個秘密。」伊萊嚴肅地說,「或許最好的保守秘密的方式,是將他永遠地留存在一個人的心裡,不再擴大傳播人群。但是世事莫測,誰也說不清自己的最後一天會不會就是今天。如果我的生命是在今天終結——那麼我會很遺憾,沒有讓你們知道,我們有位同伴,一直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和我們站在一起。」

  他從茶幾上拿起兩張朝下蓋著的照片,將它們翻了過來,大家的視線落在上面,發現這原來就是他們在破釜酒吧時拍的照片。

  一張是他們都在的那張,而在另一張裡,同樣的背景,只有伊萊和雷古勒斯並肩坐在一起,朝著鏡頭微笑。

  「向大家介紹一下。」伊萊說,「霍格沃茨校報社,來自斯萊特林的副主編,雷古勒斯.布萊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霜、過激川吹.、栩的地雷,F6的手榴彈~

  在對斯內普和雷古勒斯的區別上,實際上也是鄧布利多和伊萊的區別。同樣的情境,不同的選擇,伊萊並不是另一個鄧校


第94章

  和伊萊預想中的完全一致,在經過了短暫的震驚錯愕之後,校報社的同伴們毫不遲疑地歡迎並接納了這個一直以來未曾和他們公開坐在一起的副主編,在已經離開了校報社之後,他們終於第一次坐在一起,聊起了那些曾經的歲月。

  「你的文章寫得真不錯。」凱瑟琳贊賞地說,「我還記得創刊號上的那篇《霍格沃茨城堡中的古老魔法揭秘》,很有新意,比《霍格沃茨,一段校史》中提到的更生動有趣——或許我當時就應該想到的,這篇文章的作者肯定來自於一個古老的巫師家族。事實上我真的有往這個方向猜測過!但你哥哥成功把我帶偏了,讓我誤會古老家族的繼承人們都在研究飛天摩托……」

  「腦子裡只有吃和校園最新八卦熱點的人在吐槽我?」西裡斯裝模作樣地掏了掏耳朵,挑著眉毛問,凱瑟琳向他投去嫌棄的一瞥,用後腦勺對著他。

  「總之遲來地說一句——我還蠻欣賞你的。」凱瑟琳瀟灑地說,雷古勒斯笑笑,對這樣直白的稱贊並沒有顯得不適或是窘迫,他身上那種出身帶來的矜持典雅現在比西裡斯來得更明顯一些。

  他自己很快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於是補充了一句:「謝謝,我也看了你的文章,很新穎。」

  「現在進入到互相吹捧的環節了嗎?」莉莉笑眯眯地問,凱瑟琳朝她促狹地挑了挑眉毛。

  「偶爾來一次也挺好的不是嗎?」凱瑟琳拉長了聲音說,「畢竟我們上學期間可沒有一個波特跟在身邊,全方位無死角地花式吹捧,這種事情你經歷得太多,當然就不稀罕啦,要學會理解別人,大家有時候還是覺得挺需要的。」

  在大家湊趣的哄笑聲中,莉莉好氣又好笑地翻了個白眼:「嘿,說得就好像當初把詹姆給你,你們就會要一樣……別這麼委屈地看著我,詹姆,你那個時候確實是太煩人了。」

  「事實上,我看現在也沒變太多。」瓊好整以暇地評價道,「心境不一樣,看人的感覺也變得不一樣了,是不是?我在學校的時候有時候能碰見雷古勒斯,當時感覺他比西裡斯難交流很多,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印像完全是錯誤的,雷古勒斯,你可比滿腦子只有飆車和冒險的西裡斯好溝通多了。」

  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的關系一向還可以,瓊盡管和雷古勒斯並不是同一個年級,依然算是除了伊萊之外,和雷古勒斯交集最多的人,發出這樣的感慨並不奇怪。

  雷古勒斯聞言看向她,微微有些好奇:「你印像裡的我是什麼樣的?」

  瓊眨了眨眼,看了他片刻,淺淺地彎了彎唇角。

  「身邊總是簇擁著很多人。」她說,「但你不怎麼笑,看起來一直不像你的其他同學那麼趾高氣昂,志得意滿。雖然你是他們當中很有地位的一個,但是感覺你始終不怎麼開心。」

  雷古勒斯微怔,他眉睫稍稍垂斂,短暫的停頓過後,淺淡地笑了一下。

  瓊也笑了起來:「我當然知道你是會笑的,不需要特意表演給我看——好的,現在這個弧度看起來好多了。」

  「魁地奇打得好的不會是壞人!」詹姆在一旁言之鑿鑿地馬後炮,「他在比賽時很守規矩,從來不用球棒打對手的頭!當時我就知道他比其他斯萊特林好得多!」

  「清醒一點,詹姆。」在萊姆斯的失笑中,西裡斯在一旁說,「雷古勒斯是找球手——他哪裡來的球棒,從他的擊球手隊友手裡搶的嗎?」

  「沒有想像中來得好,是不是?」伊萊朝雷古勒斯聳了聳肩,無奈地說,「這些人湊在一起總是這麼嘰嘰喳喳,圍繞著一些幼稚的話題吵個不停,而且往往沒有任何談話重點,話題一個不留神就會徹底跑偏……」

  雷古勒斯的視線落到說成一團的其他人身上,視線停留了一會兒。

  「原來是這樣的。」他輕聲說,「我好奇很久了。」

  按照伊萊本來的想法,在佩妮懷孕之後,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家完全藏起來,不過他在隨即的生活中意識到,這完全是不現實的,他們家和麻瓜世界的聯系同樣緊密,佩妮的同事和同學時不時也會登門拜訪,在他們面前人間蒸發是不可能的,這種未雨綢繆極其不合理。

  於是他開始退而求其次,給自己的家進行了一番精心的改造。雷古勒斯走進廚房的時候本來是想幫忙拿水果——伊萊告訴他在冰箱裡,連同什麼是冰箱,位置又在哪裡,他都說得很清楚。但他大概記錯了水果的存放位置(或者是家裡的女主人剛剛出門時帶走了),總之冰箱裡並沒有水果,雷古勒斯就在廚房裡疑惑地翻找了一下。

  而後他就被一個統統石化定在了廚房裡,瞪著自己面前四四方方的箱子,感到不可思議。

  這會不會太誇張了……另外他是怎麼觸發魔法機關的?伊萊在家裡難道不會用這些廚具嗎?雷古勒斯陷入了沉思,直到廚房門口一個聲音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需要幫忙嗎?」那個聲音問。雷古勒斯動彈不得,也給不出回應,好在幾秒鐘後,腳步聲從他背後漸漸接近,一個矮小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或許你需要一個解咒?」來人有點緊張也有點敬畏地看著他,小聲問。

  雷古勒斯看著他,幾秒鐘後,他也意識到雷古勒斯並沒有辦法回應他。在猶豫了幾秒鐘後,他還是舉起了魔杖。

  「我沒有惡意。」他先小聲解釋了一句,而後才揮動魔杖,向他念了解咒。下一秒,雷古勒斯感到自己的四肢終於從僵硬中恢復了自由,他活動了一下,朝來人點了點頭。

  「謝謝。」他說,「彼得.佩迪魯,對嗎?我知道你是西裡斯的朋友。」

  對於他記得他的名字,彼得看起來吃了一驚。他放下魔杖,看了他幾秒,才突然想起來解釋:「在伊萊家的廚房正常地使用廚具沒問題,但沒有目的地到處亂翻就會觸發防御機制。伊萊說有目的地找東西和沒目的地亂翻是有區別的,保險起見,他決定把後者先留下再進一步辨別。」

  「很厲害的魔法。」雷古勒斯由衷地說,「他對魔法的運用總是這麼讓人驚嘆。」

  「是的,他總是這麼強大,我也在家裡照搬了這種魔法,我媽媽說我真是交到了了不起的朋友。」彼得立刻說。他無意識地稍稍挺起了胸膛,臉上突然多了幾分自豪的光彩,看得出來,他對伊萊這份出色能力的推崇發自內心。

  「伊妮德女士還好嗎?」雷古勒斯問,「現在世道混亂,似乎有一段時間沒聽說她的消息了。」

  彼得突然愣住了,他張開了嘴,異常吃驚地看著他。

  「你知道我媽媽?」他驚愕萬分地說,似乎對自己聽到的這句話完全不敢置信。

  「是的。」雷古勒斯禮貌而平靜的說,「伊妮德女士的曾祖母和布萊克家有一些血緣關系,她在霍格沃茨的成績不錯,擁有著不俗的魔法天賦。我們聽說她嫁給了一個麻瓜。由於親緣關系已經比較遠,我也只是聽說過一次。你父親現在……」

  他頓了頓,並沒有繼續說下去。彼得卻在這個時候展現出了驚人的敏銳,他咧嘴笑了一下,滿不在乎地搖了搖頭。

  「他們分開很久了,我爸爸和伊萊的爸爸不一樣,他並不是一個英雄。」彼得簡單地說,一帶而過,「我是我媽媽獨自撫養大的,我們現在也住在一起——在我開始工作之後,我們家搬到了倫敦居住,當然,這也是因為距離太遠的話,我的幻影移形不夠穩定……不過我想,再有個兩三年,我們就能真正在倫敦擁有一個自己的家了,雖然肯定沒有西裡斯的房子大。」

  他在說話的時候,臉上一直維持著一種稍稍壓制的驕傲,只在最後提到西裡斯的時候聲音低了下來,仿佛突然間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正在和一個什麼樣家境的人炫耀吹噓,他立刻止住話題,縮了縮頭,小心地瞄了他一眼。

  「非常出色。」雷古勒斯說,他看出了彼得收斂的原因,不動聲色地說,「西裡斯的房子是用我們的阿爾法德叔叔的遺產買的,我想在自力更生的方面他並不如你。」

  彼得淡淡地微笑了一下,他的表情看起來自然多了。

  「不是這麼比較的。」他含糊地咕噥了一聲,視線依然落在他的臉上,看得出來,他對他非常感興趣。

  「抱歉,我不知道該不該問。」他小聲說,轉動著自己的眼珠,「報紙上說你失蹤了……還說你之前是個食死徒……」

  「他們說得沒錯。」雷古勒斯平靜地承認,在彼得睜大的眼睛中,抬起食指,抵在唇邊。

  「辛苦大家為我保密。」他說,「情況特殊,我不得不這麼做。」

  當然……當然。彼得連連點頭,看起來就差賭咒發誓自己不會說出去。但他依然盯著他,小心地觀察著他的表情和反應。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他遲疑了一會兒,小聲開口。

  可以。雷古勒斯點了點頭,彼得立刻站直了,他眨動著眼睛,迫不及待地向他提問。

  「你是怎麼擺脫神秘人的控制的?」他問,想了想,又有點遲疑地補充,「而且……你為什麼想要擺脫他?你的家族支持他,你早早加入食死徒,他也很看重你。」

  「前一個問題的話,是西裡斯救了我。」雷古勒斯簡單地說,彼得難以置信地抽了口氣,他的臉上露出混雜著震驚與敬佩的表情。

  「他能從神秘人的手中救出你!」他情不自禁地感嘆,隨後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連忙擺手,「不,我不是說西裡斯不強大,我只是……那可是神秘人!」

  「是的,異常強大的神秘人。」雷古勒斯平靜地說,「你說得沒錯,實際上,在決定背叛他的時候,我確實也做好了犧牲自我的准備,從沒想過自己還能撿回一條命。」

  彼得專注地看著他,雷古勒斯笑笑。

  「是的,神秘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重視我。」他平靜地說,「像是在看他手底下的一條好狗那樣重視,我的血統讓我比大部分人來得有價值。一條很有價值的狗——或者價值不大的狗,食死徒在他眼裡只分為這兩種。就在不久前的某一天,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想要的並不是拋除大腦,永遠跪在某人的腳邊搖尾乞憐,我是一個布萊克——或者就只單純是一個獨立自由的人,所以我背叛了他,而西裡斯及時趕到,救了正在走向死路的我一命。」

  彼得半張著嘴,專注而出神地聽著,羨慕地嘆了口氣。

  「西裡斯總是能創造無限可能。」他向往地贊嘆,「你有這麼好的兄弟,真幸運。」

  「我認為他願意為了每個他覺得值得的人那麼做。」雷古勒斯認真地說,「只要有一個理由,他就能付出一切,他是這樣的人。這個理由包括我,也包括你——不用羨慕我,我知道你們是很好的朋友,他一定也願意為了你這麼做。」

  「我沒法像你那麼偉大,舍生忘死。」彼得小聲說,「如果可以,我還是不想冒險……我媽媽以後還需要我照顧,我們家買房子的錢還沒攢夠……」

  「那就一起努力,讓神秘人去見梅林吧。」雷古勒斯看著他說,「讓你不得不提心吊膽生活的罪魁禍首,你正在和其他人一起,走在解決他的偉大道路上呢。」

  彼得動了動嘴唇,從他的表情看,他對自己能做成這件偉大的事情完全沒有任何信心。但他沒有反駁雷古勒斯的話,他們一起離開廚房往客廳走,他習以為常地落後了他半步,和一直以來跟著朋友們那樣,跟在了他的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過激川吹.、戒掉拖延症!的地雷~

  本人的寫作邏輯:排除每一種選擇的偶然性,從一個人的出身、性格與經歷出發,探討那個更加有合理性的結果。關於彼得會不會跳反,這裡不做劇透,大家可以從理性分析一下


第95章

  校報社的前成員們在伊萊和佩妮的家裡待到了傍晚才走,明天還要照常上班。盡管他們實際上全部都是鳳凰社的成員,不過有的是公開露面的專職社員,有的則還有另一份正式工作,被人發現私底下聚在一起就不太合適。他們不再是昔日裡為了理想共同奮鬥的學生,背後站著各自的組織,以及來自旁人的審視與覬覦,成年人的世界總是要更復雜一些。

  將他們送出門幻影移形之後,伊萊這一天要做的事情卻還沒有做完。他回到臥室裡換下了巫師袍,穿上剪裁得體的西裝,仔細地撫平每一處褶皺,別上搭配的袖扣,將領帶在西裝馬甲領口的正中間擺正,從側門來到旁邊的衣帽間,對著穿衣鏡仔細地看了看自己,確認穿著打扮沒有問題。

  鏡子評價道:「奇怪的打扮,你是不是忘了穿長袍?」

  「跟你說過好多次了,你要盡快接納吸收麻瓜風格的穿著打扮知識,惡補自己的知識。要時刻懂得為自己充電,即使你只是一面鏡子。」伊萊耐心地說,隨即凝視了陪伴著自己長大的鏡子幾秒。

  「我想你沒有在佩妮面前這麼說?」他問,「這真不禮貌。」

  「當然沒有,我知道要對什麼人說什麼話,即使我只是一面鏡子。」鏡子不快地回答他,伊萊聳了聳肩,拍了拍它的鏡框作為安撫,離開臥室下了樓,來到家裡的客廳裡坐下。

  不是被他藏起來的那個招待巫師朋友的客廳,而是一進門就能看到的那個,因為剛才大家並沒有在這裡折騰,所以一切看上去都很整潔。伊萊指揮抹布和吸塵器自行去另一個客廳打掃衛生,給預定好的餐廳打電話確認送餐進度。他在二十分鐘後收到了餐廳送來的外帶晚餐,將它們妥帖地安置在桌上,並施加了保溫咒之後,在家裡轉了一圈,魔杖在每個花瓶上都點了一下,讓裡面的鮮花重新恢復到最新鮮的狀態。

  於是在佩妮領著她的同事們回到家時,推開門看到的就是明亮的燈光與溫馨的客廳,牛排的香氣與鮮花的馨香復雜而和諧地融合在一起,精致的蛋糕和高檔的紅酒等待著客人的品嘗,而坐在其中,朝他們微笑著的黑發年輕人更是斯文俊秀得賞心悅目。

  完美的生活。尼爾森.馬倫忍不住在心裡羨慕地嘆了口氣。不過鑒於今天同行者的特殊,他收斂地並沒有把內心情緒隨意地表現出來,只禮貌地和伊萊稍稍頷首,穩重得完全不像他本來的性格。

  不過說起來他和伊萊的幾次見面,大多是在多方會談上,在那個場合,大家其實都是很嚴肅的,這位伊萊.史密斯也從不像私底下那麼溫和。他是堅定的、沉穩的、強硬的,他在上次多方會談上提到的事情簡直把巫師們弄懵了……從一個盟友的角度看,他完全是個應該被重點提防的人,可惜在岩洞裡猝不及防之下,他被嚇得人設完全崩塌,從此在伊萊.史密斯面前擺不出架子,連在多方會談上見到他都覺得有點怪怪的,頗有些沒法和熟人寒暄一下的感覺,屬實是有點憋得慌……

  尼爾森.馬倫不合時宜地發散著思維,好在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在想些沒有用的事情,趕緊將注意力收了回來。伊萊看起來倒是從容不迫,處變不驚,言行舉止都無可挑剔,先是向自己的妻子投去柔和的眼神,而後朝他們這些見過的人稍稍頷首算作招呼,最後將視線落在佩妮親自為其開門的人身上。

  「晚上好,又見面了,馬倫先生、貝基先生、米爾頓先生。」他微笑著說,頓了一下,走上前去,和對面的人輕輕地握了下手。

  「以及首相先生,你好,久仰大名,內閣為維護麻瓜世界的和平發展做出了極大貢獻。」

  內閣首相本傑明.休斯和他握手,他生有一雙銳利的鷹眼,面相看上去很嚴肅。他仔細地看了伊萊兩眼,說:「你比魔法部負責聯系我的那些巫師要禮貌得多。」

  「或許是因為我並不是魔法世界的政府官員吧。」伊萊眉眼舒展,從容地說,「我是一名巫師,但也是一個在杜倫郡出生長大的英國公民,現在還是一位內閣政府官員的丈夫。我想這次聊天的內容是有關於「我們」,而不是「我」和「你們」。」

  「當然是這樣。」有一位女巫妻子的傑克.貝基笑著說,「或許他還會感謝你對他妻子的照顧,首相閣下。」

  伊萊無聲地挑起一邊眉毛,笑著搖了搖頭。

  「這個我想倒是不會。」他說,「我很清楚我妻子是個怎樣優秀的人,恕我不能替她表示「得到了照顧」。但是當然,我很高興地發現內閣沒有錯過這樣的人才,我們的政府具有一雙慧眼。」

  「這倒沒錯。」首相露出了一個微笑,看向旁邊正因丈夫的話而淺淺微笑的佩妮,「你妻子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非常有能力。老實說,自從成為首相,得知了魔法世界的秘密之後,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能和他們平起平坐,讓他們考慮我們的建議。你知道嗎?在麻瓜世界裡,如果你不是恰好有一個巫師直系親屬,那麼直到你第一天入主唐寧街10號的首相辦公室時,才會被一幅會動的畫像突然通知這些事情。那副畫像就一直掛在那裡,安靜地偽裝著,假裝自己沒有在時刻監視每一任麻瓜首相,他們似乎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有監視首相辦公室的權力。」

  他說話時的語氣並不鋒利,似乎只是在隨意和緩地閑話家常。但佩妮聽得心裡一沉,敏銳地意識到首相對魔法界的不滿由來已久。

  她不由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伊萊接收到她的視線,平靜地彎起唇角。

  「我想他們大概並不認為這是一項權力,而是一種義務。」他說,「保護麻瓜首相不受黑巫師與黑魔法的操縱與控制,畢竟魔法界正處於戰爭當中,就連我們自己的魔法部也沒辦法保證不受到侵擾與迫害。在我們有了魔法電話之後,我想畫像聯絡的頻率會逐漸降低,如果真的有不需要使用它的一天,對兩邊來說都是再好不過的事。」

  他就是有這樣的能力,能在任何場合——無論是劍拔弩張還是嘈雜無序——將自己的觀點清楚而溫和地表達出來。首相聽完之後點點頭,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向下聊,但他在餐桌旁邊落座了,這意味著今天的晚餐與話題都能順利進行。

  這讓大家都暗中松了口氣。特派聯絡部的官員們和來自麻瓜界與魔法界的兩位話事人一起,享用著高級餐廳精心准備的牛排和紅酒,聊起了當前決策的種種考慮與細節。

  「熱武器的動用是件麻煩事。」首相說,「根據你們的說法,普通槍支無法對警惕性高、戰鬥經驗豐富的巫師造成實質性傷害,手榴彈恐怕也是如此。而如果動用威力與殺傷力更大的熱武器,則勢必會引起其他國家的關注,甚至引發國際安全問題爭端——你們的魔法部也有國際合作部門,是不是?我們有我們的聯合國,作為常任理事國之一,英國不能率先觸碰安全紅線,希望你們理解。」

  「我們可以理解。」伊萊沉著地說,「並且我們也可以解決這件事,魔法部的國際合作司能夠促成國際巫師聯合會通過提案,將這件涉及到魔法界的戰爭圈制在魔法界內,一切可能被麻瓜發現及注意的後續問題都將由巫師負責處理。」

  首相沉默不語,看得出來,他的腦內正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他暫時沒有繼續開口,佩妮側眸看了首相一眼,接過話題,繼續闡明相關事宜顧慮。

  「這是一場戰爭,而不是一場設定好的演習,結局是無法保證的,如果最後黑巫師一方獲勝,那麼魔法部必然自顧不暇,做出的承諾是否還有效力就很難講。」她條理清楚地說,凝視著坐在對面的丈夫,目光清明銳利,「即便不考慮最後的結果,熱武器的使用也是不可逆的——它將會在英國境內炸裂,據我所知,黑巫師並不會善良地提前挑好人煙稀少的地方決鬥,巫師在搏一個有可能產生的好結果,而麻瓜已經先一步承擔了它背後慘烈的代價。」

  首相看了佩妮一眼,微微有些吃驚,但他隨即點頭,表示佩妮的說法完全正確。

  「無論結果如何,麻瓜都注定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國際聲譽、環境污染、造成犧牲。有些代價巫師能解決,有些不能,如果要你給我一個最有力的理由,那麼你選擇拿什麼說服我?」

  伊萊稍作停頓,看著對面注視著他兩個的人,平靜地說:「為了阻止更多的犧牲,包括巫師也包括麻瓜。神秘人的目的是推行巫師至上主義,奴役所有麻瓜,巫師們一直在阻止這件事發生,同樣付出了很多代價。或許並不能說他們每個人都是為了保護麻瓜,但他們實際上做了這件事,我想麻瓜是需要這份保護的,我們同樣有一個犧牲巫師名單,每一位倒下的巫師,都曾經救下過不止一個人。面對強大殘忍的敵人,巫師和麻瓜要聯合在一起——並不是誰幫助誰,而是我們本來即為一體,在這片土地上比鄰而居。在面對危險時,我們合該團結在一起,唯有齊心協力,才能共度難關,守護好我們想要守護的一切,自由,和平,與勝利。」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我愛吃雞柳、夏木、Say的地雷~


第96章

  首相短暫地沉默了,他注視了伊萊一會兒,長長地嘆了口氣。

  「艱難的選擇。」他說,轉向一旁的佩妮。

  「你會有這種左右為難的時候嗎,佩妮?」他用一種開玩笑似的口吻,狀似略帶幾分羨慕地說,「一邊是你的同胞,一邊是你的丈夫,一邊是你生活的麻瓜世界,一邊是你踏足過的魔法世界?或許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希望這兩邊保持和平的人,不然如果一定要面臨選擇,那可真是一件難事。」

  伊萊敏銳地看了他一眼,稍稍一頓。佩妮眉眼舒展,毫不遲疑地笑著搖了搖頭。

  「這不是一道選擇題,首相。」她說,「我是一個麻瓜,盡管我是一位巫師的妻子,但毫無疑問,我將始終站在麻瓜這邊。我知道我是在為了誰發聲——也很明白,這個選擇的權利並不在我手裡。」

  首相微微挑眉,這下倒真顯得有幾分實在的好奇,露出個願聞其詳的表情。

  「我認識第一位巫師的時間很早,首相。」她輕聲說,淺淺地莞爾,平靜地微笑著,「那時他甚至比我還小一點,還沒有進入巫師學校學習,那時他就明確地顯出了對我這個麻瓜天然的輕視態度。盡管在大眾視角看來,我是個規矩的女孩,而他有點狼狽,但他看不起我,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巫師對於麻瓜的態度,它是魔法世界對麻瓜態度的一個准確的縮影。」

  「抱歉。」首相禮貌地朝她稍稍頷首,「我並不是想要讓你想起難過的事情,佩妮。」

  佩妮莞爾,利落地搖了搖頭。

  「談不上難過——不過對當時的我來說,那確實是種很令人難堪的體驗,而在之後的日子裡,這種難堪一直如影隨形地伴隨著我。」她坦然地承認,彎著唇角笑笑,「作為麻瓜,我無法單獨走進他們的站台,見到他們的學校,每一個來自魔法界的人都會充滿不信任地審視我,他們不相信我作為一個麻瓜能交到巫師朋友,能和我丈夫談戀愛,能作為一個重要的、獨立的人擁有自己的決定,我恐怕永遠不會忘記我第一次去到魔法部的那個夜晚,我被當成嫌疑犯被帶回去審訊——他們明知道我的無辜,我沒有能力做到那些事,但因為我是個麻瓜,我好拿捏,所以我還是被帶了過去。」

  「可以想像得到。」首相深深地嘆了口氣,朝她略帶自嘲地咧了咧嘴,「看開一點,佩妮,他們對英國的首相也並沒有做到足夠的禮貌。」

  佩妮搖了搖頭,淡色的眼睛看向他,眸光明亮。

  「但是當我第二次踏入魔法部的時候,作為內閣政府的特派聯絡員,我被客氣地邀請進會議室,坐在他們的對面。」她說,「我很清楚,讓我做到這一切的,並不是因為我個人的能力被他們看在眼裡,也不是因為我嫁給了一名出色的巫師,而是因為我代表著英國的所有普通人,我背後站著我的麻瓜同胞——或許我們每個人的力量都微不足道,但當我們團結在一起時,誰也不能小覷。」

  首相顯然受到了震動,他端正了表情,坐直身,凝視著自己這個特殊的下屬。

  「所以如果您問我當麻瓜界和巫師界發生衝突時,我是否會陷入兩難的選擇,我的答案是,這從來不是一個需要我去選擇的問題。」她看著自己的長官,認真地說,「我是佩妮.伊萬斯,先生,不是佩妮.史密斯。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並不是想要向誰證明我配得上伊萊.史密斯,足以般配地作為他的妻子站在他身邊,而是要為我的麻瓜同胞爭取到更多的權利,更平等的地位,讓巫師看到我們的力量與實力,讓他們不再俯視我們,因為我從來不認為我們在巫師面前就要低人一等。這很難,先生,但是我願意盡我畢生的力量去做。」

  首相定定地看著她,她的同事們也不錯眼地凝視向她,他們顯然都極度震撼。

  但是佩妮的話還沒說完,她無聲地抿了下唇,臉上的神色一片堅定。

  「魔法智慧生命妖精一族,為了取得與人類巫師平等的地位,曾經發動過魔法史上著名的妖精戰爭,他們取得了一定程度的勝利,巫師界最大的銀行古靈閣就是由他們開設的,巫師認可他們的能力,將自己的財產交由他們保管,這份地位是妖精為自己爭取的,沒有任何一個種族能夠什麼都不做就被人尊重。」

  她眸光湛然,堅決地說:「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發動促成這樣一場戰爭——或許可以將它命名為麻瓜戰爭。我希望這場戰爭裡不會有硝煙,但如果注定要有的話,我認為現在的這場巫師戰爭不失為一次我們插手的機會。讓巫師看到麻瓜的力量,這就是我支持、主張、推動我們參戰的根本原因,出於我們普通人的利益考慮,而不是站在巫師那邊,抑或是希望世界和平。」

  在滿屋的寂靜中,佩妮坐直身,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是第一次將想法這麼清楚地表達出來。不是和平的使者,或許也不是從正義的角度出發……她的視線掃過面露沉思的首相,以及表情空白的同事,最後落到了自己的巫師丈夫身上。

  他很明顯地也受到了震動,他們的視線碰撞在一起——他眸中的光明亮而熱烈,幾乎在這一瞬間,就讓她的心定了下來。

  她的丈夫很顯然完全接受並贊賞她的抱負,盡管對自己的伴侶有所信任,但這依然讓她感到欣悅與輕松。在這一刻,她甚至有種首相的決議已經不再重要的感覺……好在她幾秒鐘後及時清醒了過來,依然記得來自首相的支持對於她的抱負至關重要。

  美色誤人。她在心裡警惕而玩味地品味了一下這個詞,但看著坐在對面的丈夫,又認為面對一個這樣的人,無論是哪一位政客,心裡清醒的壁壘恐怕都要適當放放,畢竟他們不光是政見相投的同伴,更是她可以全心信任依靠的愛人。

  這個認識讓她的心情很好,等到送首相與同事們隱秘地離開時,盡管沒有當場得到肯定的答復,但她臉上的微笑看起來依然頗為真誠。

  夫妻倆站在自家門口,佩妮目送兩輛車子在夜色中漸漸遠去,轉頭看向自己的丈夫。

  「你覺得他會同意嗎?」她問,「這對戰爭的局勢至關重要。」

  「他當然會。」伊萊平靜而篤定地說,同樣收回視線,側過臉來看她,不由莞爾:「誰會在聽過伊萬斯女士的演說後不為之動容?根本不可能有。」

  認真問呢,貧什麼嘴。佩妮微嗔地隨手招呼了他一下,卻見他臉色飛快地微變了一下,雖然很快恢復如常,但還是讓她立刻皺起了眉,手立刻重新覆了上去。

  「你受傷了?!」她震驚而錯愕地問,瞪大了眼睛看他,「你沒告訴我!」

  「一點小傷。」伊萊低聲說,盡量讓語氣顯得輕描淡寫,「不出意外的話,大概幾天後就能好了……不是戰鬥負傷,放心。」

  能放心才見鬼了。三分鐘後,伊萊穿著整齊的襯衫被解開扒下大半,他的妻子板著臉靠近他,檢查他胸口一小片燒灼的痕跡。

  「在實驗室造成的損傷。」伊萊解釋說,試圖讓這件事聽起來更加無足輕重,「做研究時不小心弄出了一場小型爆炸……做研究總不可能事事都順利的,是不是,親愛的?我也只是一個思路比較活絡的普通巫師,或許有些天分,但研究對每個沒研究成功的人都是公平的,總要面對一些失敗,我已經算是少的了……其他地方都已經修復好了,這裡一小片直接接觸到爆炸源,需要花更多時間去愈合,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不會太久,魔藥的效果很明顯。」

  他的表情看起來很無辜……還好意思無辜!也就是這段時間情況特殊,不然身體上受的傷還想瞞過她?佩妮瞪著自己的丈夫,他識趣地立刻垂眸,眼觀鼻鼻觀心,做認真反思狀。

  然而她實質上又真正了解他的工作,知道他研發的重要性,責備他耗費經歷和不保重自己的話都說不出來。她默然無言,凝視了自己的丈夫良久,慢慢前傾,靠近了他的懷裡,小心地避開他左胸上的傷口,枕在他的肩上,無奈而無力地輕輕嘆了口氣。

  「保護好自己。」她喃喃地說,「你總是對我這麼說,伊萊,你自己也要做到。鳳凰社需要你,魔法界需要你,我和我們的兩個孩子更需要你……他們會有許多個前赴後繼的戰士,會繼續做他們認為對的事業,但我只有你一個,我從來不敢去想沒有你的生活,我不敢面對。」

  「我當然會照顧好自己。」伊萊摟住她,安撫地輕輕順著她的背,努力撫平她升騰而起的焦慮和緊張,「這只是一場意外事故,親愛的,別太在意……不要這麼說自己,堅定的伊萬斯女士,我不是說我會犧牲的意思,不過你當然能夠堅強地繼續前行下去,無論面對什麼,我完全信任你。」

  「別這麼信任我。」佩妮低聲說,「如果失去了你,我會恨上與魔法相關的一切的,就算它再怎麼奇妙美好,夢幻神奇,對我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它帶走了我最愛的人,我將終生與它為敵。」

  伊萊一時沉默下來,他解開妻子扎緊的發髻,指尖穿過她散開的長發,一下下耐心仔細地將她垂落的發絲理順,似乎這樣能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一些。

  「我是認真的。」佩妮重復了一遍強調,低聲問他,「你呢?」

  「我面對這樣的情況嗎?」伊萊復述了一遍,輕輕地嘆了口氣。

  「或許我會更加理智一些,將那些我該做的事一直做下去吧。」他輕聲說,「終生戰鬥,終生抗爭,終生愛你。但是不要留下我一個人,佩妮——我的一部分會在這一刻與你一起死去。」

  所以就不要有這種假設。他說,在妻子的發頂落下一吻。

  「我們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在避免這種「如果」。我們要活在當下的現實,佩妮,找一條路,追一道光,一起走向遠處的黎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過激川吹.、九朵日光、大橘挑重蛋、ayu、Swilder°、31261194、阿斯蒂芬的地雷,木易的手榴彈~

  今天怎麼好幾個朋友投雷都是說補看文費用hhh可愛!開文同人以來在評論區總能看見大家各種有見地的發言,想和大家討論什麼時總能得到十分認真深刻的回應,超喜歡你們的!比心!

  另:大家的詢問有看到,我主要還是寫原創的,所以本文不會出本啦,版權很麻煩,大家喜歡的話可以收藏一下我的原創預收哄我開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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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把你剛才說的話再重復一遍,羅齊爾。」伏地魔語氣輕柔地說。他坐在自己專屬的華麗寬大的椅子上,半闔著眼,漫不經心地注視著自己的手下。在寬敞的大廳裡,埃文.羅齊爾兜帽掀下,露出他年輕的臉,他深深弓著腰,謙卑地露出自己的後頸。

  「只是一些異想天開的瘋話而已,主人……」他喃喃地說,呼吸放輕,微弱地試圖降低自己這番話帶來的影響。但是坐在上面的伏地魔沒有什麼別的反應,在周圍矗立著的食死徒們更不可能當著黑魔王的面和他有什麼交流。他暗中深深地吸了口氣,不敢去看上面人的反應,只垂著頭,用一種快速而尖銳的聲音,不自然的將自己剛剛說的話又說了一遍,這次加上了自己的許多主觀評價。

  「那群蠢頭蠢腦的敗類巫師,魔法部和鳳凰社的蠢貨們,他們決定和麻瓜聯合,使用麻瓜的武器,試圖挑戰您的權威……這完全是痴人說夢!您是那麼的強大,遠遠超出他們的想像,麻瓜的東西怎麼可能對您造成傷害?他們連魔法都沒有!這些人完全是對您害怕得已經頭腦糊塗了。」

  伏地魔對他的說法不置可否,他波瀾不驚地坐在自己高高在上的王座上,平靜而冷酷地俯視著自己的臣民。

  「你們是怎麼想的?」他問,帶著一種嘲弄而輕蔑的口吻,「覺得他們能做到嗎?妄圖對付這個世界上前所未有的強大巫師,仰仗的甚至不是魔法,而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麻瓜?」

  「他們是對您害怕得完全沒有辦法,主人。」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率先熱切地回應,她急切地向前行進兩步,努力離她全心臣服的主人更近一些,「我們都知道他們是已經徹底沒有辦法了!他們根本找不到能和主人對抗的巫師,所有和主人作對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他們怕了,害怕自己的小命不保,害怕沒法對民眾交代,就弄出了這麼個噱頭!把一切辦事不力都推給蠢頭蠢腦的白痴,他們當然也只能想得到這種辦法!這一點都不奇怪!」

  或許就像黑魔王在推行進度受挫的時候,也會將過錯全部怪到他們這些人身上一樣。盧修斯.馬爾福同樣站在離上首比較近的位置,他腦中不期然閃過這樣的想法,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而後迅速將這種危險的想法從腦海裡祛除掉,以免被這位大人讀出了心聲,進而為自己引來麻煩。

  好在上座的那位大人現在注意力確實沒有放在他身上,他聽著來自貝拉特裡克斯狂熱而堅定的奉承,沒有什麼特殊的反應,只用指節輕輕叩擊著座椅的扶手。

  「不能這麼想,貝拉。」他慢條斯理,語氣悠悠地說,「並不是所有沒和我們站在一起的人都是蠢貨,當然……他們有的人同樣有著聰明的頭腦和不錯的品格,這是我們需要進一步溝通的對像,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沒有認清現實,從未意識到自己正走在一條怎樣錯誤的道路上,而我們要做的就是糾正他們錯誤的想法,我們肩負著巫師發展的正義,當然就要做出相應的努力,讓固執迂腐的人思想轉變總是最困難的。除了實在無可救藥的那些,我們並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巫師,每一滴巫師的血液都是珍貴的,讓珍貴的巫師拿到更多應有的權利,這正是我們一直為之努力的目標。」

  貝拉特裡克斯猛地抽了口氣,她大受觸動,感動得語氣都有點哽咽:「是的,當然,主人……您是這麼無私,這麼光明,這麼偉大,永遠在為所有人考慮,想要帶給他們更好的世界……」

  不止貝拉特裡克斯與羅齊爾,好幾個食死徒都露出大感觸動的表情。他們狂熱而虔誠地凝視著他,年長的比他的歲數還要大,而年輕的如今還在霍格沃茨上六年級。他們全都對他感到心悅誠服,甘願放棄自己獨立自由的身份,戴上兜帽,成為他的附庸。

  這讓伏地魔感到自得,他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語氣稍稍緩和下來。

  「所以弄清楚這些人在想什麼,而不是把他們正在做的事都歸類為瘋子奇奇怪怪的日常,某種程度上是很有必要的。」他慢條斯理地說,環視著站在他面前,俱都朝他臣服著低下頭顱的食死徒,「所以你們有誰對這件事有什麼頭緒嗎?探聽到了他們具體是要做什麼事情?」

  一片寂靜,食死徒們互相看看,俱都沉默著沒有說話。帶來這個消息的羅齊爾感到身邊的溫度幾乎在驟降,他立刻打起精神,主動開口,一方面跳出來攬功,一方面努力摘除自己的責任。

  「我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向您報告了,主人。」他聲音急促地說,挺起胸膛,「其他人收到消息的時間大概都沒我快——如果您需要,我這就去收集,一定盡快將所有資料送到您的面前。」

  「有趣的說辭。」伏地魔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語氣不變的拖長了聲音。冷冷地問,「一個威脅,是嗎?如果我不需要,你就可以繼續在你優秀的食死徒同伴裡當一個毫無價值的廢物,一直這樣下去,反正這個組織又不會開除你,只有臉皮夠厚,那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能回來領個獎賞。」

  隱隱自得的表情從埃文.羅齊爾的臉上迅速消失了,他的臉色煞白,變得驚恐,迅速跪在伏地魔的腳邊,將鼻尖與嘴唇靠近他的袍角,無聲地顫抖著。

  「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主人,絕對沒有!」他誠惶誠恐地說,竭力掩蓋自己臉上的驚恐,「我願意為了您奉獻我的一切!這是屬於我至高無上的光榮!主人!」

  「好極了,那麼我現在就有一個可供你奉獻的機會,羅齊爾。」伏地魔輕飄飄地說,拿著魔杖的手緩緩抬起來,在其他食死徒噤若寒蟬的注視中,指向了剛才埃文.羅齊爾越眾而出的位置。

  在食死徒當中,這個位置來得頗為靠前,畢竟羅齊爾出身於一個古老的家族,他的姓氏比他早早加入食死徒的行為在這裡更被人看重。

  伏地魔指著因他出列而空出來的那個位置,耳語般地開口,聲音奇異地響在每個人的耳邊。

  「帶來黑魔王大人想要知道的消息,無論是誰,都將得到你夢寐以求的獎賞……名氣、地位、財富、權力,一切你求而不得的東西,都擺在你唾手可得的位置。為什麼不去試試呢?不論你的出身或是能力如何,伏地魔大人只看結果。」

  食死徒們深深地低下頭,響應著他的指令和煽動。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出自古老的巫師家族,對這些唾手可得的東西其實並沒有那麼熱切。但比獎勵更令人眼熱的是來自黑魔王的賞識和器重,他們和他們的家族押寶在伏地魔身上,他們相信他能成功……並在極力推動他的成功,這對大家都好。

  他們像往常一樣聚集在伏地魔身邊,彙報著近日發生的種種事件。等到了結束的時間,他們領取完自己的任務,按照慣例,沉默地魚貫而出,等待著黑魔王下一次的召集。

  盧修斯.馬爾福在離開之後放緩腳步,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幾個人從他身邊越過。而後他等到了自己要找的人,自然地抬步和他走在一起,一切都來得輕描淡寫,沒有人發現異常。

  「有事?」西弗勒斯.斯內普低沉的聲音從兜帽裡傳出來,聽他的聲音,他對於被自己特意等待著找上來並沒有什麼探知的興趣。

  「沒什麼要事,西弗勒斯。」盧修斯.馬爾福聲音輕而長,當他煞有介事地說著什麼事,總帶著一種強烈的傲慢的裝腔作勢,「不過我還以為,我們是私下裡也可以聊幾句的關系呢——我們不是朋友嗎?或許你還沒有忘記在你入校時,是誰引導你走上了這條道路。」

  西弗勒斯.斯內普淡淡地嗤笑了一聲,對他這種攬功的說法完全不買賬。

  「或許是薩拉查.斯萊特林本人的高貴意志。」斯內普冷淡地說,「盧修斯,如果你真的沒有什麼別的要緊的事情——」

  「確實沒有。」盧修斯.馬爾福說,隨即就見他一副打算立刻就幻影移形走人的樣子,趕緊補上了後半句,「只是有點好奇——黑魔王今天對那邊的關注似乎強烈到了異常的地步,我認為他一向是……啊,很有底氣,勝券在握的,為何今天表現得如此……異常,你有什麼頭緒嗎?」

  「或許你可以去問問他本人?」斯內普無動於衷地回應,接著就看見盧修斯的表情微微露出幾分復雜,看著他,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

  「事實上,馬爾福家有一些在麻瓜世界的生意。」他含糊地說,將之前的鋪墊匆匆帶過,「我想我對於麻瓜科技的了解比其他人要確切得多……據說他們現在是有了一些破壞性很強的武器,但是我想那困不住黑魔王這樣強大的巫師。不過你覺得,他會不會是有那麼一點……」

  接下去的話他沒有說出口,只是朝他無聲地比了個口型,斯內普認出他說的是「害怕」。

  斯內普定定地注視了他一會兒。

  「如果你對麻瓜科技真的有你說得那麼了解。」他緩慢開口,聲音輕而低沉地說,「那麼或許保持中立會是個更好的主意,而不是加入到這裡。」

  盧修斯.馬爾福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笑了。

  「啊,當然,你說得對。」他慢條斯理地說,「當然,站在中立的立場上更加安全……不過如果能擴張自己的利益,為什麼不去做呢?要是能借著黑魔王的手,將麻瓜的勢力範圍徹底打壓清洗,那更是再好不過了,我自己可干不成這樣的偉業,也不可能指望黑魔王做成後分我一點,是不是?」

  西弗勒斯.斯內普兜帽下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他只是定定地看了盧修斯.馬爾福一會兒。

  「精明的商人。」他說,「下次為什麼不和羅齊爾或是萊斯特蘭奇聊一聊呢?他們想必很喜歡你的生意經,你找錯了人。」

  從盧修斯.馬爾福的表情來看,他對他的建議不以為然。不過他還是風度良好地問:「怎麼這麼說?我以為你也能理解我說的話呢,畢竟你可是個難得的聰明人。」

  西弗勒斯.斯內普淡淡地笑了一聲。

  「你覺得黑魔王是什麼樣的人?」他突然問。

  盧修斯一怔,不明所以,不過還是給出了自己的評價:「來歷神秘,能力卓絕,心狠手辣。」

  「或許也不算錯。」斯內普平靜地說,「不過在我看來,他是一個從無到有,白手起家的人。」

  「這就大錯特錯了。」盧修斯驚訝地說,「有消息稱他是斯萊特林的後代,許多人都這麼說,與蛇對話的能力也是斯萊特林家族的特征——你難道覺得一個泥巴種能做得到這些?」

  「和是不是泥巴種沒有關系。」斯內普淡漠地說,「和你將他視為靠山和金大腿不同,我只是覺得,他是一個能力配得上野心的人——而我崇拜這樣的人,盧修斯,每個人都會有恐懼和害怕的東西,是人都有,我想黑魔王也不會例外。但我猜他會讓你見到一個強者是怎麼克服他內心的恐懼的——和你這種滿是褻瀆的猜測肯定完全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vavi、野菌子、卡布卡、過激川吹.、你的喜歡意義不大、QAQ的地雷,今天也要好好睡覺的地雷×2,蛇院黑公主的手榴彈~

  我個人覺得斯內普教授在選擇加入食死徒時,除了對自己名利的追求,也有對伏地魔的崇拜在的,伏地魔對他是有利益和理想的雙重誘惑的,這才讓他足以將唯一喜歡的女孩堅決地放下,直到死亡才將他拉回來,這章展開談一下,大家有自己的想法速來評論區交流


第98章

  西弗勒斯.斯內普戴好兜帽,和其他食死徒站在一起。

  他們來到了對角巷,正准備開始一場新的破壞行動,早幾年的時候他們的隊伍更喜歡在暗處,低調地前來,在事成後留下一個高調的黑魔印記。而現在,隨著他們勢力的擴張,與反抗勢力的強勢興起,他們的行動逐漸也在趨向正面對抗了:畢竟對方的陣營裡有優秀的發言官和演說家,他們總是能在報紙上慷慨激昂地發表言論,煽動普通巫師和他們一起反抗黑魔王,某些時刻對黑魔王的憤怒甚至超過了畏懼,這對黑魔王本人和食死徒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掌握著強大的威懾力量,那麼為達成目的,就應該將這份力量展示出來,讓人畏懼,進而臣服,這會省很多事,他們已經過了韜光養晦的階段,擁有囂張行事的資本。

  站在預言家日報社門口,西弗勒斯.斯內普兜帽下的臉上沒什麼特殊表情。他抽出魔杖,和其他人一起施發咒語,看著自己的魔咒炸開大門,引來裡面驚恐的尖叫無數,黑色的長袍在他的身後翻動著,他動作利索,毫不遲疑,一腳踏了進去。

  說實話,這和他一開始加入食死徒時所預想的工作有著一定的區別:他是因為自身出色的魔藥天賦被黑魔王看中的,加入食死徒之後最初的工作也是外圍和邊緣幕後,只需要把魔藥研究好,研究方向集中在惡性效果的毒藥、能夠靠定時服用解藥延緩發作的毒藥、以及一些彌補危險咒語與變形效果的針對性魔藥,他將這些完成得不錯,因而得到了黑魔王的賞識,位次越來越靠前,逐漸進入了核心食死徒的範圍,而後就開始需要對別人舉起魔杖。

  這其中的邏輯與內因並不難理解,手上與魔杖上的血或許本身就是食死徒的標志,誰也別想身在其中而避免這些。他第一次對別人舉起魔杖的時候還會猶豫,現在已經沒什麼特殊的感覺,或許這種改變是潛移默化的,又或者這不過是一道坎,邁過去之後一切就變得沒什麼大不了。

  預言家日報社裡的人很好解決,這些從未活躍在戰鬥一線的巫師似乎連使用魔法的本能都退化了,斯內普苛刻地覺得他們一半人都不配從霍格沃茨順利畢業。有的人倉促間拿起魔杖的時候甚至杖尖反了都沒發現,只用一個咒語就解決了自己——他從滿臉驚愕地倒下去的人旁邊大步路過,覺得多看這些人一眼都是浪費時間。

  報社主編巴拿巴斯.古費是個精明成功的商人——和所有其他商人一樣骨頭很軟。黑魔王甚至並沒有用什麼殘酷的手段,他就已經忙不迭地雙手奉上了他們想要的所有資料,並自動自發地表示願意為食死徒提供幫助,大把大把的金加隆眼都不眨地拿出來,只懇求他們別要他的命,另外別逼預言家日報社公開跳反,這不應該是一個報社應該表現出來的態度。

  「當然,我們不會那麼做,你盡可以放心,巴拿巴斯。」黑魔王懶洋洋地說,漫不經心地讓人將他奉上的一切收起來,語帶嘲弄地說,「除了你,我們還要去哪裡找一個身在多方聯盟搖旗吶喊,實際上卻願意慷慨贊助我們的人呢?大多數人都只能做到兩樣其中的一樣,他們騎牆反水的動作沒有你這麼熟練,對你這樣的人,當然是放在他們那邊更讓人放心一些。」

  食死徒們嘲弄地哄堂大笑,輕蔑地看著畏縮著跪在伏地魔腳邊的巴拿巴斯.古費,如同在看一條上趕著朝他們卑微搖尾乞憐的狗。

  巴拿巴斯.古費漲紅了臉,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屈辱的時刻,難堪和仇恨在他的眼中劇烈地閃動著,但他最終還是咬著牙,沉默不語,深深地低下了自己的頭。

  黑魔王對他本人毫無關注的興趣,隨意地翻看著他呈上來的資料。食死徒們對一個跪在地上的狗也沒有深入探究的興趣,只有站在一邊的斯內普注意到了他的表情,默不作聲地注視了他一會兒。

  或許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會經歷這樣屈辱的時刻,要麼早要麼晚,命運不會放過每一個人。他收回停留在巴拿巴斯.古費上的視線,覺得自己以後不會再為這樣的事情停留目光。

  翻完了巴拿巴斯.古費呈上來的資料,黑魔王表情淡淡,顯然,這些資料裡沒有他想要的東西,在這裡的收獲不如預期。

  「向我保證這是你能呈上的所有內容。」他冷酷地說,高高在上地俯視匍匐在他腳邊的報社主編,舉起了自己的魔杖。

  黑魔王親自發射的鑽心剜骨落在身上,巴拿巴斯.古費厲聲慘叫,聲音凄厲到破音,在場的食死徒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幕,沒有一個人覺得於心不忍。

  疼痛與恐懼都能極大地摧毀一個人的意識,鑽心剜骨結束之後,古費主編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剛才眼中翻湧的仇恨與屈辱都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膽怯和恐懼,謙卑地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

  「您需要什麼,黑魔王大人?」他誠惶誠恐地小心問,「我——我可以說出您可以在哪裡找到,如果我知道的話……」

  「你們在和麻瓜合作?」伏地魔輕描淡寫地問,扯出一個冰冷的笑意,「具體在合作些什麼?和肮髒低賤的麻瓜攪在一起,不得不說,你們墮落的下限實在超出了我的預計。這是不被允許的,黑魔王大人不允許。所以,為什麼不自覺地交出計劃呢?用來減輕你們的罪惡。」

  「我不知道……」古費主編搖了搖頭,急促地喘息著說,「我只知道要合作,我們會在報紙上進行一些推波助瀾,但具體的事情恐怕只有魔法部個別部門的高級官員知道……另外還有鳳凰社的人,事情是伊萊.史密斯提出來的,他周圍的人肯定知道……」

  「又是他。」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忍不住咒罵著開口,他實在掩飾不住內心的憤怒,「無恥的叛徒,下賤的泥巴種的後代,自甘墮落,這種人活該被千刀萬剮!」

  「羅道夫斯,我更希望你真的去做,而不是天天在我耳邊這麼說上一次。」伏地魔冷冷地說,「如果你連一個純血家族的叛徒都比不上,流著高貴的血統又有什麼用處呢?」

  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的臉頓時漲紅了,他的鼻孔仇恨地噴張著,但說不出一句話來,只得深深低下了頭。

  「事情已經很明朗了。」伏地魔輕聲說,「我想你們總該知道現在應該去到哪裡,而不是像個幾歲的孩子一樣,需要我親自帶路,領著過去。」

  當然不需要,我的主人。食死徒們因他輕描淡寫的催促而人人自危,噤若寒蟬地應下,而後忙不迭地幻影移形,向著鳳凰社總部而去。

  西弗勒斯.斯內普卻沒有立刻行動,他停在原地,感到伏地魔朝他看了過來。

  「有話相對黑魔王說,西弗勒斯?」他悠悠地問,語氣卻是帶著肯定的。

  「是的,主人。」斯內普低著頭,嘴唇幾乎不動地說,「我認識伊萊.史密斯,他是個很有天分和能力的人,鳳凰社的成員也並不像日報社裡的這些人一樣疏於拿起魔杖,我恐怕他們的這次行動——如果計劃就僅僅是強行破門而入——沒什麼成功的可能。」

  黑魔王不動聲色地看著他,臉上沒什麼表情。

  「但我知道攻入並不是我們的目的,主人。」斯內普低聲說,「收集情報才是,是的,我認為是這樣。我會帶回我認為有價值的消息回來,希望能真正為您排憂解難,主人。」

  他聽到了來自黑魔王的冷冰冰的笑聲。

  「那麼就去做吧,西弗勒斯。」他聽到他說,「我等著你的結果——是的,現在我心裡確實覺得,你比他們有用一些,我期待你帶來的結果。」

  斯內普在離鳳凰社有一段距離的魔藥商店門口現身,將自己籠罩在兜帽裡,慢慢向鳳凰社總部的方向走。

  等他抵達的時候,這場無用的戰爭已經趨於白熱化,激戰發生在鳳凰社總部門口,有幾個更強一些的食死徒已經衝進了大廳裡面,而後在這裡遭到了激烈的抵抗,雙方戰成一團,他給自己施加了一個自己改良了的幻身咒,悄無聲息地穿過門口。

  門口的清醒藥劑讓他短暫地顯現了一下身形,下一秒他就重新讓自己變得與環境融為一體。但出乎他意料的事,他剛重新給自己施加上咒語,不遠處就有一個人用魔杖對准了他。

  「幻身咒?」他問,聲音莫名地熟悉,但又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個人。他在心裡暗暗皺眉,看到用魔杖指著他的人戴著單片眼鏡——每個鳳凰社的人臉上都帶著一個,這顯然又是伊萊的新發明,尚未公布,食死徒沒有接到消息,今天多少吃了點虧,失去了突襲的意義。

  看來悄悄潛入的計劃是不可能成功了。西弗勒斯同樣舉起了自己的魔杖,隱於兜帽下的臉看著面前的人,聲音低沉地說:「放下魔杖,不想死在這裡就放棄抵抗。」

  出乎意料的事,在他開口之後,用魔杖指著他的人竟然真的猛地停下,在原地僵了兩秒,而後立刻就要向後退。

  心生怯意的敵人最好對付。斯內普於電光石火間抓住機會,猛地揮了下魔杖,將對方定在原地,三步來到對方身前——他被另一個鳳凰社成員的咒語擊開了,兩人的距離再次拉遠。但在那一瞬間,斯內普忽地瞳孔猛縮。

  他看到了對方的魔杖。

  很少有人能記住別人的魔杖是什麼樣子,畢竟看上去也沒有很大的區別——但是他記得這根魔杖,這根魔杖的主人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

  他的朋友,他的同伴,傳言中失蹤死亡的短命鬼,正拿魔杖對准著他。

  又一個朋友,又一次反目成仇。斯內普的表情一時空白,他定定地看著面前陌生的臉,心中霎時間復雜難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悅芯子的地雷~


第99章

  在他做出更多反應之前,在他們的頭頂,好幾道咒語同時響了起來。

  聲音重疊在一起,斯內普從其中聽出了統統石化與速速禁錮、昏迷咒與禁止幻影移形。他憑借出色的戰鬥天賦和本能躲過了緊箍咒與昏迷咒,仰頭向上看去,看到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伊萊.史密斯已經站在了那裡,他身旁是詹姆.波特、西裡斯.布萊克,還有其他兩個鳳凰社成員,他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下面的動靜,將魔杖對准了他們。

  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是個不論什麼時候見到伊萊.史密斯,都能立刻開始發瘋的完全沒腦子的蠢貨。他在看清楚上面的人後就立刻變得暴怒,同伴幫他解除了身上的咒語,他對周遭的交戰完全不管不顧,魔杖直指伊萊.史密斯,一道綠光向他倏然飛去。

  「阿瓦達索命——」

  西裡斯.布萊克的魔杖在空中揮出斬擊的弧度,將直衝伊萊而去的死咒隔空擊偏。他的這一行為無疑又深深激怒了在場的另一個食死徒,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仇恨地雙眼圓睜,狠狠將魔杖對准了他,毫無疑問,也想給他用阿瓦達來上一下。

  但在她的魔杖發出咒語之前,伊萊.史密斯先於他一步,從樓上投擲了個什麼東西下來。

  他在干什麼?不少人都看見了他的動作,不過不解其意。然而下一秒,更多人就突然驚恐地喊了起來。

  「我的眼睛——!怎麼了?!我看不見了!」

  整個室內剎那間亮如白晝,太過明亮的輝光,一瞬間讓所有人都出現了短暫的致盲。耳邊伴隨著巨大的爆炸聲響,而後被強烈的嗡鳴聲占據。

  緊隨看不見而來的是聽不見自己的聲音,而更令人戰栗的事,他們想要揮動魔杖,幫自己驅散負面狀態,但大多數人從未面對過這樣的情況,他們掌握著許多折磨人和傷害人的咒語,但卻無法讓自己重新看見聽見,這似乎並不是來自魔法的傷害,咒立停對它毫無辦法。

  西弗勒斯.斯內普比其他人都來得鎮定一些。他使用了一個自己發明的解除負面狀態的咒語,恢復了自己的視覺和聽覺。大廳裡的鳳凰社成員們大多閉著眼睛,食死徒們則全都在慌亂驚恐地四散逃竄,樣子可真是狼狽極了,和他們剛才還在嘲笑的預言家日報社員工和主編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將視線從同伴身上收回來,注意到雖然鬧出的動靜很大,但實際上它似乎並沒有造成什麼大規模的破壞。大廳裡還是原來的樣子,一個圓柱形的東西隨著食死徒的奔逃被踢向這邊,斯內普稍稍彎身,撿起了那個東西。

  上面沒有任何魔力波動,麻瓜的東西。斯內普幾乎一瞬間就得出了結論,意識到伊萊剛才從樓下扔的應該就是這個。

  他是在……

  斯內普一邊思考,一邊下意識抬頭,朝伊萊站立的方向去看。但那裡現在空無一人,緊接著,他感受到了什麼人極速接近自己時,長袍下擺帶起的風。

  來不及做任何考慮,他與電光石火間轉過身,下一秒就中了一個全身束縛,而後感覺到自己漂浮了起來,離地幾英寸,在一片混亂的大廳裡快速穿過,被帶到了樓梯下隱秘的角落。

  他的頭重重磕到了樓梯的木板上,但在現在的形勢面前,這顯得無關緊要。短暫的沉默過後,西弗勒斯.斯內普視線下垂,看向抵在自己喉嚨上的魔杖。

  「想殺了我?」他輕聲問,聲音低沉得近乎耳語,帶著他與這個人說話時許久未出現的諷刺與冷冰冰,「靠束縛咒和漂浮咒,或者打算用魔杖尖直接刺穿我的喉嚨?」

  他冷冷地掀動嘴唇,露出一個飽含著十足譏嘲的假笑:「一種新型的侮辱方式嗎,你覺得用這樣的手法就能殺了我,伊萊.史密斯?」

  伊萊距離很近地看著他,臉上並沒有他所預計的憤怒或是仇恨。他看起來甚至不如在伊萬斯家門口的那個清晨一樣緊繃而警惕,他顯得很平靜,但這種平靜又和在學校裡不一樣,你能感受得到這份平靜並不是因為他性格沉穩,而是他心無迷惑,能夠清晰明確地做出每一個遵從心底聲音的決定,他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擲地有聲。

  他的魔杖指著他的喉嚨,平靜地問:「你看見了?」

  斯內普頓了頓,沒說話。看見雷古勒斯這件事直到現在依然讓他匪夷所思,他一時無法用很明確的語言來概括他的想法,於是他選擇沉默以對。

  「怎麼認出來的?」伊萊又問。

  斯內普這次譏諷地掀了下唇角,語帶嘲弄地說:「我假設你不是和麻瓜混在一起太久,徹底忘了自己是個巫師,否則貴人多忘事的鳳凰社首席發言官伊萊.史密斯閣下理應還記得一條魔法界的基本常識,每個人的魔杖都是不一樣的?如果不是你們把那支二手貨魔杖拿給了一個連魔杖都買不起的廢物成年巫師使用,那麼我當然會知道他是誰。」

  「很好的眼力,值得驚嘆的記憶力,以及令人震驚的對朋友的在意程度。」伊萊看著他,輕描淡寫地說,語氣和音調都很平靜,但裡面仿佛蘊藏著什麼尖銳的東西,讓斯內普感到強烈的被戳中痛處的惱怒和難堪,這讓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但是我已經見過了你的答案,知道對於你來說,沒有任何朋友比得上你那高貴的事業和效忠的主子。」伊萊輕聲說,他魔杖依然穩穩地指著他的喉嚨,「你不是個令人信任的保密者,斯內普,我想這些確實沒法對你造成生命危險,不過用什麼樣的方法能夠殺了你,我今天會在你的身上實驗出一個正確的結果。」

  他的眼神依然很平靜,沒有任何動搖,這讓斯內普非常清楚地知道,他確實是來真的。

  來自伊萊.史密斯的處決。斯內普用無聲咒解除了自己的全身束縛,他握緊了自己的魔杖,感到心髒在劇烈地跳動,他死死地盯著伊萊的眼睛。

  「你會是我獻給黑魔王最好的禮物。」他緩慢而清晰地說,同樣舉起了自己的魔杖。

  他們兩個劍拔弩張,或許下一秒就要互相發射致命的咒語——然而在這一秒,一個人突然走進了樓梯下隱秘的角落,對他們說:「放下魔杖,你們兩個,別這樣。」

  他的聲音有所變化,比之前沙啞一些,低沉一些,但斯內普在剛才見到了魔杖之後,還是迅速將這個聲音對上了號。在和伊萊對視了一眼後,他們兩個不約而同地保持著現在的動作,轉過頭,朝雷古勒斯看去。

  他看起來已經並不像雷古勒斯了,原本稱得上英俊的容貌如今變得十分普通,只有在仔細端詳五官時才能依稀看出一點之前的影子。他朝他們兩個走了過來,站在他們面前,將他們兩個互相指著對方的魔杖一視同仁地按下。

  「好久不見了,西弗勒斯。」雷古勒斯說,朝他點了點頭,「真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的魔杖,說實話,我挺受觸動。我現在已經是別人眼裡的失蹤人口,沒法再去奧利凡德那裡買一根魔杖,不過你提醒了我,以後我會記得將自己的魔杖偽裝一下,謝謝你。」

  他頓了頓,看著他,輕而平靜地說:「如果我還有以後的話。」

  斯內普瞪著面前的人看,他一時間有非常多問題想問,為什麼背叛黑魔王這樣的強者,為什麼要加入鳳凰社,為什麼能將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拋下,他曾經擁有的一切明明是很多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上天的偏愛與饋贈……

  想問的問題太多,讓他一時有些語塞,於是最後,他也就只說出了一個詞。

  「為什麼?」他問。

  「原因很多很長,不過或許改變與決定都只是一瞬間的事。我很難向你說清那是一次摸著良心的幡然醒悟,還是重壓許久後被一根稻草所坍塌的迷途知返。」

  雷古勒斯看著他,彎了彎唇角。

  「我唯一可以向你保證的是,現在的一切確實是我發自內心選擇的結果。」他說,「我之前遵從本心地逃離,現在也遵從本心地站出來阻止你們。我知道我們如今立場不同,或許早晚有一天會死在對方的魔杖之下,但我想你不應該死在這裡——因為對朋友的關心而認出了他,這不應該為一個人帶來災禍。我不是不相信你實力的意思,抱歉,西弗勒斯,但是你不明白伊萊現在掌握著什麼,你不是和他一個人在對抗,而是在挑戰一個文明社會的智慧結晶。」

  斯內普凝視著他,慢慢地說:「我向黑魔王承諾了要向他提供重要的情報。」

  「那是你的自由。」雷格拉斯說,「選擇放你回去也是我的自由,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欣然而無畏地接受所有我的選擇帶來的結果。」

  在不屬於魔法煉金造物的麻瓜科技產物閃.光.彈出現之後,食死徒內部陷入短暫的恐慌混亂。盡管他們過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其實沒受什麼持久性的傷害,但戰鬥的結果已經變得沒什麼懸念,這一次算是無功而返。

  「該死的鳳凰社。」從鳳凰社總部外面的街道幻影移形離開時,很多食死徒們還在不快地咒罵著,「他們會嘗到苦頭的,被黑魔王盯上的人從來都沒有好下場……」

  西弗勒斯.斯內普沒有走,他為自己施了幻身咒,隱秘地站在一個能看得到鳳凰社總部的街角。片刻之後,他的身邊掀起了一陣風,黑魔王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邊。

  短暫的沉默後,斯內普深深低下了頭。

  「我很抱歉,主人。」他低聲說,「鳳凰社弄出了新的武器,我們沒有防備……」

  「好了,西弗勒斯,我對你們的無能早已經有所預計。」黑魔王漫不經心地說,他凝視著鳳凰社總部的方向,眼睛稍稍眯起,輕聲低語。

  「看吶,西弗勒斯。」他說,「你們竟然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這真是令人驚喜。」

  斯內普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到彼得.佩迪魯正變魔術般地從另一個隱秘的街角顯現出身形,東張西望地向鳳凰社走去,一路賊眉鼠眼,膽戰心驚地到處亂看,圓圓的臉上充滿恐懼。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節操、過激川吹.、mslacole的地雷,好好考中文的地雷和手榴彈×6,Josephine狐狸、每天都在開新腦洞的長評~

  關於斯內普為什麼沒有告密雷古勒斯的事情,我個人的解讀是他是一個有自己鮮明行事准則的人,睚眥必報,漠視和自己無關的一切人的生命,但對給予過自己善意的人有一種自己無法抗拒的在意和執念。他沒有全局上的大是大非善惡觀念,完全以自己為中心評判對錯好壞,這和他小時候沒有受到廣義善惡的庇護有很大關系。如果他是一個偵探,我覺得他是那種會出於個人的判斷和決定而選擇不揭發凶手、甚至幫忙擦去犯罪痕跡的人。他偏執、孤獨、渴望被善意對待、但並不會迎合誰的期望去變成一個好人,任何想讓他改變的他都會抗拒,他只相信自己得出的結論,想要在他建立成型三觀後改變他的想法是件非常難的事,他本質上是一個典型的需要用一生治愈童年的人。

  但是我們應該堅決反對任何要搭上另一個人的性命才能實現的拯救,沒有人生命的意義就是為了犧牲自己治愈他人。


第100章

  伊萊和雷古勒斯從樓梯下面的逼仄空間裡走出來時,還在給剛才的討論做著最後的收尾。

  「給你和西裡斯的房子施一個赤膽忠心咒。」伊萊皺著眉頭叮囑他,「選擇一個好的保密人,排除掉你和西裡斯,最好是一個相對來說處境比較安全的人……或許鄧布利多教授?」

  「怎麼可能。」雷古勒斯搖了搖頭,並不認為這是個好建議,「赤膽忠心咒是個高深古老的魔法,涉及到對靈魂的觸碰,一個人只能擔當一個秘密的保密人,他肯定有更重要的需要替人保密的事情,而不是幫我解決這種只是有可能發生的小問題。」

  「別把危及到生命的事情說得這麼輕描淡寫。」伊萊看他一眼,「你可是西裡斯費盡千辛萬苦救回來的人,理論上講,你生命的所有權現在有一半在他那兒,別總擺出一副看淡生死的表情,西裡斯還沒同意呢。」

  他對生命那不是更不看重。雷古勒斯咕噥了一句,伊萊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地說:「那種不在意是特指對自己的,你們兩個在這方面還真是驚人地相似。好了,回去好好找一個保密人,最好是不知道你身份的,這樣即便保密人出了什麼意外,也不至於全線崩盤。」

  雷古勒斯頓了頓,稍稍遲疑著,轉頭看向他。

  「你覺得他會說嗎?」他低聲問,謹慎地沒有當眾公然說出斯內普的名字。

  伊萊完全沒有猶豫,平靜而干脆地說:「如果你問我的話,我的答案是應該不會。」

  什麼?雷古勒斯一怔,腳步隨之一頓,他感到相當詫異。

  「那你剛才……?」他問,對自己看到的劍拔弩張的那一幕感到迷惑不解。

  伊萊淡淡地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和我的舉動沒關系。」他說,「事情是在你出現並坦然相認之後才開始有所轉機的。我一年級在霍格沃茨特快上就認識他了,我想我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固執,偏激,有堅固鋒利防御外敵的鎧甲,但卻沒辦法握住一顆帶有溫度的真心。如果他真的感受到你發自內心把他當成朋友,那麼他會盡量不去害你,他有這個主觀意識……野狗會對所有對它露出鄙夷表情的人狂吠,但如果你把你的面包分享給它,那麼它下次見面就不會咬你。它並沒有抱著你把它帶回家共同生活的奢望,但它知道你是個沒有看不起它的好人,差不多就是這樣。」

  雷古勒斯對他的評價感到愕然,但他想了想,並沒有反駁伊萊的說法,只是對伊萊的做法感到更加迷惑。

  「那你為什麼不好好地和他溝通?你肯定做得到。」他輕聲問,「你在刻意激怒他,在主動放棄這段友誼……為什麼?」

  伊萊忽地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他。

  「因為一個食死徒對我有用,所以我要繼續隱秘地維持這段友誼,你是這麼想的?」他輕聲問,聲音有些古怪,「我明知道他在那樣一個群體裡,時刻威脅著我的同伴的生命,手上沾染著我所珍視的人的鮮血,向一條漆黑邪惡的道路上一去不回頭,而我依然要因為他對我有用,或許在我面臨生命危險時會概率極低地放我一馬,所以我就要為了我自己的利益,去和我仇人中的一員保持友誼,假裝對那些橫亙在中間的為正義犧牲的英靈視而不見?如果我今天出於私利不和他劃清界限,我以後還能坦然地面對那些舍生忘死、投身戰鬥的同胞嗎?」

  雷古勒斯怔住了,他的臉色迅速地蒼白下去。

  「對不起。」他立刻說,「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我並沒有……並沒有真正意識到……」

  「沒有意識到一個真正的食死徒是什麼樣的。」伊萊淡淡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我們做下的每一個選擇,都會讓我們與一些人分道揚鑣。這不是一件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事情,而我們要做的就是一直做出自己心底的選擇。當然,事情不是一成不變的,就像我們再一次擁有了你,肖恩,這是一件好事,我很開心……無論是作為鳳凰社的發言官,得到了一個驚天秘密,還是作為伊萊.史密斯,和他過去的好朋友重歸於好。」

  他們並肩走出樓梯下陰影中的角落,雷古勒斯很輕很慢地長長呼出口氣。

  「一條多麼艱難的前路。」他輕聲說,「你做了個了不起的選擇,伊萊。」

  「事實上,我別無選擇。」伊萊搖了搖頭,淺淡地扯了扯唇角,「我生長的家庭,讀過的書,遇見的人,每一天的經歷,共同鑄就彙聚成了現在的我。對於正在做的事情,我沒有任何猶豫,一切都是為了今後更多的人能真正生活在陽光下。英國的陽光已經夠少了,我不想我的孩子們以後不得不籠罩在兜帽下長大,我真的……」

  他頓住了,沉默幾秒,搖了搖頭。

  「恐懼會讓人有弱點。」他輕聲咕噥了一句,「算了,不提這事,我們需要開始善後了——麻瓜的武器還挺能讓巫師措手不及下吃虧的,是不是?這是一種沒有殺傷性的武器,我覺得首戰效果不錯,不過亮相得還是太倉促了一些,現在完全是敵我不分的,我至少應該嘗試用魔法改造一下,另外還需要完善我們這邊的防具……又或者一個咒語才更有效果?還需要繼續研究……該死,食死徒沒事來這邊瞎逛什麼?他們真覺得自己能肆意擅闖鳳凰社的總部?我必須要說,從我手上持有的武器看,就算是伏地魔本人前來,我手上掌握的武器也……」

  「作為一個對他算是有所了解的人,我想我需要給你提一個醒。」雷古勒斯眉頭攏起,想了想,在伊萊耳邊低聲說。伊萊耳朵微微一動,露出願聞其詳的專注表情。

  「黑魔王並不是一個會縱容屬下大規模擅自行動的人。」他聲音很輕地和伊萊耳語,「他是一個……冷酷但是精明的人,就像在鳳凰社沒有公開站出來時,食死徒一直在暗處行動一樣。對他來說,鳳凰社總部絕對不是一個適合沒事讓屬下過來騷擾一下的地方,如果他決定來到這裡,那麼他一定有了充足的把握……但是他今天沒有出現在這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伊萊微微皺眉,沉思不語。片刻後,他眉毛無聲地一挑,輕聲給出了回應。

  「看來我要去看看我們的盟友有沒有出什麼事了。」他嘴唇幾乎不動地說。

  預言家日報社是伊萊最後一個抵達的地方。

  以他在鳳凰社的身份,和他目前在魔法界的能量,一個人貿然前去拜訪,事實上是件會讓人神經緊張的事情。所以他在去之前稍微安排准備了一下,找了些還算正當的理由——不緊要又不能省略的事情總歸不難找。

  他在其他的地方都有接應自己的人,魔法部的亞瑟、埃德加、穆迪、瓊,巫師周刊雜志社的凱瑟琳、各種小組織裡隱秘的鳳凰社成員,威森加摩有鄧布利多坐鎮,他不需要去查看……一路摸排到了最後,伊萊回到對角巷,走進預言家日報社大廳,看著裡面井井有條工作著的員工,在心裡微微皺眉。

  這裡看上去也一切正常,並不像是被伏地魔和食死徒襲擊過的樣子。如果這一切能是一場多慮,那當然再好不過,不過在他推開主編辦公室的門,坐在巴拿巴斯.古費面前時,伊萊很快就意識到,事情不幸地並不是他們的憑空想像。

  巴拿巴斯.古費站在窗邊,背對著他看著窗外。伊萊並沒有催促他,直到巴拿巴斯.古費自己回過身來,坐在了他的對面。

  「請問你的來意是?史密斯先生。」他公事公辦地說,「我聽說了你登門的理由,似乎並不值得忙碌的發言官閣下親自來跑這一趟,你們鳳凰社的隨便誰來都可以。」

  伊萊微笑起來,並沒有被揭穿來意的惱羞成怒,語氣自然地說:「食死徒下午的時候試圖襲擊鳳凰社總部,神秘人本人不見蹤影,我們懷疑他另有目的地,所以就來確認一下。」

  巴拿巴斯.古費無聲地眯了下眼。

  「你在別的地方並沒有這麼說。」他說,語氣肯定,顯然,並不只有鳳凰社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與鳳凰社合作的幾個組織都經營多年,這方面只會比他們更加得心應手。

  「聰明人對於被人欺騙總是有種被輕慢侮辱的感覺。」伊萊彎了下唇角,平靜地回應,「我不想把事情弄巧成拙,這不是鳳凰社的本意,我們只是想確認聯盟是否依然安全穩固,而不是想要愚弄我們的盟友,我們絕無此意。」

  巴拿巴斯.古費看了他良久。

  而後他聲音很慢地說:「今天上午的時候,神秘人和食死徒襲擊了預言家日報社,從這裡拿走了一筆資金,並脅迫預言家日報社持續提供資助。他們是衝著你從麻瓜那裡弄來的武器來的,神秘人很重視,他想要調查清楚。預言家日報社承諾了不過分報道食死徒襲擊的事情,我在當時的情況下,沒有別的選擇。不過我知道你有,和你合作的其他報刊雜志、你在霍格沃茨創立的校報社,還有掛出去的魔法電視屏幕……你盡管去做,從此後不要將過分重要的秘密告知我。預言家日報社會縮減市場份額……你們的機會來了,動作要快。」

  伊萊微怔,收起臉上的微笑,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問他:「為什麼?」

  是什麼讓嗜錢如命的精明主編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他被伏地魔威脅,但並沒有屈服,他甚至比以前的立場更加堅定了,在這之前,伊萊從不奢望他能在這樣的情況下不跳反。

  巴拿巴斯.古費淡淡地笑了。

  「不必質疑我的智商,史密斯。」他平靜地說,聲音低沉,「神秘人把我這樣的人當成一條可以奴役的狗看——但我是人,努力向上拼搏是為了財富、名聲、地位,而不是為了匍匐在誰腳邊,搖尾乞憐。他是個天生的魔王又如何?如果在他所創立的世界裡,我只能做個奴隸,那麼那個世界就是不該存在的,我會為那個世界永遠無法降臨而拼盡全力。」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不會真的有人看小說吧、解千山的地雷,月暈知風的地雷×2~

  以重利誘惑人入伙,又從不掩飾自己的鄙夷、輕蔑和掌控欲,老伏屬實逼人太狠

  寫文以來第一次寫到一百章,給自己撒個花!


第101章

  「你覺得我們的計劃能成功嗎,伊萊?」萊姆斯.盧平問他。

  「我只能說,我希望它會成功。」伊萊搖了搖頭,理性地說,「實際上會取得什麼樣的結果,恐怕只有上天知曉。不過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應該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做,我們一直在做的就是這樣的事情,不能指望一切輕松搞定,水到渠成,那不是命運分配給我們的劇本。」

  「神秘人這麼急切的想知道我們的麻瓜武器的具體內幕細節。」萊姆斯眉頭緊皺出深深的紋路,顯然,他對此感到十分費解,「這是不正常的,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伊萊。所有純血統巫師都對麻瓜的科技和文化不以為然,更別說神秘人這樣認為麻瓜應該被巫師奴役的人。就像所有巫師都認為火刑和車禍殺不死一名正常狀態下的巫師一樣,按理來說,他不應該表現得這麼……嚴陣以待。」

  「最開始讓巫師們被迫隱藏起來的也是麻瓜。」由於在和鄧布利多商量過後,決定不向更多人吐露有關魂器的秘密,因此伊萊只能這麼回答,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地道,「說不定神秘人的魔法史學得不錯,早已經預見到了麻瓜的威脅性,所以才一心要將麻瓜控制在自己手裡?」

  「我認為你說的那是格林德沃。」萊姆斯說,仔細地看了他一眼,頓了頓,沒繼續往下說。

  身邊都是太過敏銳的朋友也不太好……不過他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對此好像也沒什麼可抱怨的。伊萊在心裡嘆了口氣,稍作沉吟後,主動說:「他這麼重視肯定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我們不得而知,不過我想,我猜測,我假設……是他覺得害怕了吧。」

  「神秘人?害怕?」萊姆斯重復了一遍,搖了搖頭,「怎麼說呢,我當然也沒有實際的證據去反駁這句話,不過說真的,這比神秘人其實是個魔法史課程優等生更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你真的這麼想?他被認為是英國迄今為止最為強大的黑巫師。」

  這個問題問住了伊萊,他很難和別人解釋他這麼覺得的理由——一個已經為自己制造出魂器這種邪惡的保命神器的人,連死一次都不怕,他難道還會怕麻瓜武器嗎?

  但是……

  伊萊想了很久,謹慎地斟酌著用詞說:「是的,我真的這麼覺得,萊姆斯。我覺得他……很怕死。哪怕他已經足夠強大,看上去只有死神才能將他帶走,但是他一直在恐懼那一天的到來,他的名字是伏地魔,不是嗎?飛躍死亡……他的追隨者叫食死徒……雖然這不能作為決定性證據,不過我並不認為它們之間毫無關系。」

  萊姆斯張了張嘴,正想開口,一張臉突然湊到他們中間,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嘿!你們一定要在今天討論這件事嗎?」詹姆.波特從旁邊囂張地探過頭來,「停一停,停一停——把那些一團亂麻的惱人事情都拋開!這兒正舉行婚禮呢!」

  「我很抱歉,詹姆,不過既然你沒有邀請神秘人和食死徒來參加婚禮,那麼保持警惕還是很有必要的。」伊萊挑起眉毛,好整以暇地回應,萊姆斯笑了起來,詹姆也覺得他的說法很有趣,輕易地被他說服,同樣咧著嘴大笑起來。

  「你的嘴咧得能看到喉嚨了,詹姆。」西裡斯從樓上衝下來,帶來一團閃著夢幻珠光色澤的花束與彩球,它們漂浮在半空中,在他的魔杖指揮下,在房間裡夢幻地漂浮著,讓波特家寬敞的房子像一座童話中的夢幻城堡,「當然,今天你有把自己笑得下巴脫臼的權利,不過你的頭發還翹著,哥們,不打理一下嗎?」

  什麼?它怎麼還翹著!詹姆立刻衝到鏡子面前去查看自己,很快就發出了響亮的哀嚎聲。現在大笑的人換成西裡斯了,雷古勒斯和彼得從樓上將一些用魔法變出來的花束拿出來,准備用來裝飾客廳時,看到的就是下面的人圍成一圈研究詹姆的頭發,每個人看起來都沒在干正事。

  「賓客們差不多要來了。」雷古勒斯提醒他們,環顧這座房子,「一切順利嗎?消息沒有走漏吧?在這種年頭辦婚禮,實在是有點困難,要顧慮的事太多了。」

  「但無論是在什麼時候,世界上總是需要有婚禮舉行的,不是嗎?」詹姆不在意地說,開始往自己的頭上噴強力柔順劑。它們暫時變得服帖了,和平常看起來很不一樣,大家都新鮮地盯著他看,他自己也很難將視線從鏡子面前移開。

  「看起來有點奇怪,是不是?」他難得不那麼自信過頭,謹慎地征集著其他人的意見。大家都努力忍著想笑的感覺,紛紛回答他,如果莉莉看到你沒有笑出聲,那你的新造型肯定沒什麼問題。

  當盛裝打扮的莉莉在她朋友們的簇擁下,站在詹姆面前時,她雖然沒有第一時間笑出聲,不過也對丈夫的新造型表示了驚奇。

  「看起來哪裡有點怪怪的。」她評價道,「倒也並不是不好看,你現在看起來穩重極了,詹姆,和平常的你完全不一樣,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我剛剛才發現發型對一個人如此重要。」

  她忍不住謹慎地抬手扶了扶自己的盤發,期望自己耗費五個小時做出的造型足夠適合自己。

  是的,我也覺得不太一樣……詹姆咕噥了一句,而後趕緊問她:「你覺得怎麼樣?還好嗎?我希望你能喜歡,莉莉,今天是我們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禮,我希望一切都是最好的……」

  莉莉凝視了他一會兒,傾身靠近他,伸出手——

  將他的發型重新弄亂,他現在又是那個大家熟悉的那個頭發亂糟糟的波特了,不過這種微微詫異的表情倒是挺少見的。

  「如果一切應該是它最好的樣子的話,我覺得你現在這樣就是最好的。」莉莉綠色的眼睛裡盈滿笑意,輕快地朝對面的丈夫眨了眨眼,「是那個我最熟悉的、從一年級起就特別討人厭的波特,明明最開始我從沒想過今天這樣的可能,但你的愛意讓它變成了一個讓我毫不猶豫的結果。」

  誰又不是見證著他們這一路走來的呢,大家聽得都會心地微笑了起來。他們注視著擁吻在一起的新婚夫妻,這一刻仿佛外面沒有殘酷的戰爭在等待著他們,等待著這小夫妻的只有每一個甜蜜的明天,以及一起走向的未來。

  伊萊微笑著鼓著掌,他和佩妮坐在距離最近的地方,看著伊萬斯先生牽著莉莉的手,將自己的女兒交付到詹姆手中,感慨著世事奇妙,詹姆竟然也有一天能露出這麼鄭重而可靠的表情,讓看到這一幕的每個人都發自內心地相信,他真的已經做好了成為一個女孩丈夫的准備,肩負起一個家。

  佩妮在他身邊無聲抬手,輕輕地擦了擦眼角。伊萊一直在留意著妻子的動向,第一時間轉過臉來,關切地看向她。

  「沒什麼,我很高興。」佩妮低聲說,凝視著面前的一對新人,「我只是……或許是有點懷念吧,我們小時候一起在公園裡蕩秋千好像還是昨天的事,一轉眼就到了現在,我們各自成家,變成了別人的妻子。那時候的我們誰也不會想到這天……曾經無比期盼著長大的那時候,想像不到長大是件這麼快的事情。」

  「本來可以再慢一些。」伊萊輕聲說,手從她的後背環過去,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留給我們的時間太少了,本來我們都應該有更充裕的時間去享受青春,我們並不比大學裡的那些學生更加年長……但這是沒辦法的事,好在我們都沒有辜負自己,我想我們都成為了……能讓小時候的那個自己為之驕傲的人。」

  佩妮輕輕莞爾。

  「我想是的。」她說,視線落在妹妹散發著幸福光芒的臉上,「詹姆還不錯……盡管他並不是個很成熟的伴侶,也不夠熟悉麻瓜世界的規則,在和爸爸媽媽見面時鬧出了不少笑話……但他對莉莉的心是熱烈而真誠的,讓人相信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他都會第一時間擋在莉莉面前,勇敢地去面對一切。他或許並不是每一個方面都做得到最好,但他對莉莉足夠好,我們家都覺得可以放心地將莉莉交給他……相信他們能夠幸福地共度余生,我發自內心地祝福……」

  她低低地笑著,說:「十一二歲的時候,我的祝福肯定沒有現在來得真誠,我或許會很在意莉莉的巫師丈夫,會羨慕也會恐懼,會自卑避讓也會虛張聲勢,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妹夫,將莉莉帶得離我更遠,我永遠也追不上的距離……時間在流逝,我們在變化,現在大家都長大了。」

  「是的,別過分在意糾結那時候的想法。」伊萊說,「你現在也有一個巫師丈夫,如果詹姆對莉莉不好,只要你一聲令下,我馬上把他帶過來揍——」

  佩妮失笑,嗔怪地瞥他一眼,讓他不要當著小夫妻的面嚇唬人,他們離得這麼近。

  沉浸在幸福中的詹姆和莉莉都沒聽到,不過離他們更近一點的伴郎西裡斯顯然聽到了。他露出大大的燦爛笑容,朝他們調侃地看過來一眼,臉上的笑容真切而發自內心,這讓他顯得更加光彩照人了,在場每一個面帶由衷笑容的人都是這樣。

  佩妮也同樣燦爛地笑了起來,婚禮儀式結束,舞會開始的時候,他們坐的椅子飛到角落,寬敞的客廳正中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舞池,佩妮優雅地提了下裙擺,朝他行了個淑女禮。

  「要來跳一支舞嗎,先生?」她笑著問。

  「當然。」伊萊說,手環住她已經稍稍顯懷的腰,俯身在她的側臉上輕吻。

  「——我早就欠下伊萬斯小姐的一支舞,不是嗎?」

  「欠了這麼久,沒有跳一次就還清的道理。」佩妮眸光流轉,淺色的眼睛含笑看他,難得露出幾分俏皮的狡黠。

  「請允許我保留終身償還的權利。」伊萊彬彬有禮地說,帶著自己的妻子,兩人輕盈地滑向舞池,裙擺在燈光下舒展出漂亮的花。

  每一場相愛都自有天意,每一次牽手都能抵風雨。

  珍重所有朝夕,終身保持愛意。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黃幾胖、買股文allin愛好者、櫻下有骨的地雷~


第102章

  在大家期盼已久的婚禮之後,緊接著的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葬禮。

  埃德加.博恩斯,魔法部逆轉偶發事件小組組長,鳳凰社的最初的成員之一,來自魔法界極有名望的博恩斯家族。和韋斯萊家一樣,博恩斯家族同樣始終旗幟鮮明地投身於反抗伏地魔的主張與行徑中,他們被神秘人和食死徒清算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因為博恩斯家族始終那麼堅決地捍衛著正義與和平,它們是反神秘人聯盟裡最具實力的家族之一。

  不奇怪,但是很難接受。除了韋斯萊,傳承悠久的巫師家族每家的人口都在逐年減少,博恩斯家這一代的直系人口也不過十幾個,之前已經在戰爭中有所折損,而在遭遇食死徒的圍剿之後,更是只剩下一位年邁的老太太、剛從霍格沃茨畢業沒多久的阿米莉亞.博恩斯,以及她剛剛檢查出懷孕的嫂子。她們三個當天恰巧一起去了聖芒戈,一來是為索菲亞.博恩斯檢查初初懷孕的身體,二來是給最近變得不太看得清東西的奶奶開一副緩解症狀的魔藥,幸運地逃過一劫。

  但是對著這樣三位失去了全部親人的博恩斯來說,這時候對著她們說這些與幸運有關的字眼實在是太過諷刺。博恩斯家族被清洗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在極短的時間裡飛得到處都是,一個歷史這樣悠久、出現過很多優秀巫師的純血家族就這樣遇害,當食死徒想要清洗一個家族時,似乎並不比吃飯喝水困難。這讓整個魔法界的天空都籠罩在一層陰沉的霾雲之下,讓每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不投靠神秘人就會死。在聯盟用各種方式鼓舞人們戰鬥起來,用自己的力量與想要施行□□的神秘人做鬥爭時,這樣直觀的下場像是一盆冷水潑在每個人的臉上,讓很多人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頓時消散於無形。

  沒有人能去責備這些心生退意的人,對死亡的畏懼是人之常情。

  沒有什麼比這更糟的了,他們的聯盟失去了一個這樣能夠提供強有力支持、帶來振奮人心中堅力量的家族,而他們失去了埃德加這麼好的朋友。他是個出色的同事,可靠的伙伴,穩重而成熟,又沒有被連年頹勢的現狀磨去樂觀與堅韌。什麼事情交給他都能放心,他就是這樣一個值得信任的人——而現在他不在了,他們需要沉浸在失去這樣一位摯友的悲痛裡……而殘酷的現實是,他們現在連這樣悲痛的時間都沒有,所有人都要在第一時間打起精神,迅速做出回應。

  「我再確認一遍。」伊萊疲倦地說,他在這三天裡說了太多的話,連聲音都已經變得沙啞,「埃德加有沒有成為我們誰的保密人?又或者是他自己房子的?保密人的死亡意味著赤膽忠心咒的失效,我們無法承受連環發生的後續損失,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一定要盡快應對。」

  「目前我們知道的消息是沒有。」詹姆低聲說,他的聲音也顯得微微沙啞。在結婚之後,他和莉莉只休了一天的婚假——原本應有的蜜月在這年頭是不可能有了,只能攢在一起,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去補休。但盡管沒有出去過蜜月,最近每個人依然每天都能從他的臉上看到幸福和快樂的神情,他這段時間維持著一種暈陶陶的狀態,好像一直飄在天上——而博恩斯家族的被清洗將他生生從天上拽了下來,帶著他回到了這冰冷殘酷的現實裡。

  「埃德加沒有。」穆迪肯定地答,一只魔眼哢哢地轉動著,另一只正常的眼睛注視著伊萊,「他有一個事先預留的加密信息盒,裡面是一些關於他保守和持有的秘密,在他死亡之後可以前去查看,用來給他來不及處理的所有事情收尾。我去確認過了,你們的擔心不存在,他把事情做得很好,你們知道,他一直都是穩重謹慎的人,從來都讓人放心。」

  他頓了頓,沒繼續往下說。或許談論一個死去的同事這件事本身對他來說完全不陌生,他已經經歷過很多次這樣的事……但不代表他就能因此感到麻木而無動於衷。

  「埃德加的弟弟約瑟夫我不太熟,鄧布利多在用他的渠道確認,如果他到現在都沒有傳回來什麼消息,那應該就是沒什麼問題。」穆迪粗聲粗氣地說,在他身旁,海格用力地抹了把眼睛,用一塊毛巾那麼大的手帕擦了擦臉,發出響亮的吸鼻子聲。

  「埃德加呢?」西裡斯直取重點地問,「他是魔法部的高級官員,食死徒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從他嘴裡撬出什麼,他在那群人眼裡可能比神秘人本人還有吸引力。」

  「這個我們應該可以放心。」亞瑟聲音低沉地說,伴隨著很輕的嘆息聲,「對博恩斯那樣的古老家族來說,如果不想說一個秘密,食死徒根本拿他沒辦法,恐怕伏地魔本人也不可能有什麼對策,博恩斯家的傳承不容小覷。埃德加最後是帶著六名食死徒同歸於盡的不是嗎?他已經做到了所有他能做的事,這人生當中的最後一件也完成得很漂亮。」

  鳳凰社的會議廳裡再次陷入沉默,大家無法避免地再次想到他已經不在這世上的事實,任何人都沒法不為此感到痛苦。

  「就先這樣。」伊萊低聲說,聲音沙啞,連吐露用詞都顯得艱澀,「明天是博恩斯家的葬禮,如果你們要去,記得藏好自己……是為自己也是為我們所有人著想,我們再也不想看見有人永遠地倒在我們面前了,埃德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但是我們希望他們的犧牲有意義,能為我們之後的戰鬥注入一針強心劑。到了現在,要麼戰,要麼死,我們別無選擇。」

  他的視線掃過房間裡所有的人,看得很慢,很仔細。大家都與他沉默地交換著視線,沒有人說話,會議室再次沉浸在安靜而傷感的氣氛裡。

  他們依然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不能被眼前的這一小塊困難打倒。大家各自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去,傲羅辦公室的主任阿拉斯托.穆迪去還沒走,他的魔眼依然在滴溜溜地四處亂轉著,等到會議室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時,看著伊萊,沒有率先開口。

  「阿拉斯托?」伊萊詢問地看向他。

  「你在會上時想說什麼?」穆迪問他,「你最後沒有選擇說出來。」

  伊萊臉上的情緒收斂起來,他和穆迪默不作聲地互相對視了一會兒,而後無奈地呼出口氣。

  「我想不明白。」伊萊低聲說,「像博恩斯家這樣的房子,肯定有起保護作用的魔咒防護在的,怎麼會這麼輕易被食死徒闖入?還有,阿米莉亞說她們三個去聖芒戈是臨時的安排,因為她奶奶對自己看東西模糊的眼睛連聲抱怨,脾氣很壞,她們才決定在晚飯前出去一趟……如果沒有這個偶然事件,她們本來應該都在家裡的。食死徒知道這個時間,他們知道我們生活的具體細節。」

  「你是說,我們中間有人叛向了神秘人那邊?」穆迪敏銳地問,正常的那只眼睛稍稍眯起來了。

  伊萊沉默良久。

  他的肩膀微微垮下來,低垂著眼瞼,聲音很低地說:「我希望我是錯的。」

  博恩斯家的葬禮隱秘地舉行,即便世道再亂,即便危險再多,也總還是要給死者一個體面的安葬,博恩斯家族即便幾乎被滅門,但依然有著自己的堅持,這不來源於對排場和物質生活的過分講究,而是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作為一個博恩斯,都要昂首挺胸地活得有尊嚴。

  阿米莉亞.博恩斯顯然繼承了家族這樣的優良傳統。她灰色的長發剪短,穿著一身黑色長袍,代表博恩斯家接待前來參加葬禮的人。她在校期間成績優秀,畢業之後進了魔法部法律執行司,個人能力極強,只要稍加時日成長,日後必然前途無量。但現在她沒有了這樣一步一個腳印前進的時間,一切都被按了快進鍵,必須要一夜之間成長起來。

  她很好地完成了這件事,沒有讓身後年邁的奶奶和懷著孕的嫂子跟著操勞。她並不是鳳凰社的成員,不過顯然是知道哥哥也身處其中,鳳凰社的人到來時,她並沒表現出什麼特殊的反應,卻在伊萊握住她的手時,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

  她最終沒說出什麼話來,伊萊也沒有。他覺得現在沒有任何話能安慰到她,面對這樣的注視也只能愧疚地沉默以對。

  但阿米莉亞顯然並沒有期待答案,她只是在沿著自己的路繼續向前走。

  伊萊的視線落到索菲亞.博恩斯身上,看到她滿臉的怔忡頹敗,像一朵開到一半被一把火燒了個干淨的花,顯出一種無望的蒼涼。

  伊萊的視線在她肚子上停留了幾秒,感到一陣讓人心髒揪緊的痛苦。博恩斯家新的孩子明年才會誕生,而他和佩妮的兩個孩子今年八月就會出生,離現在已經只剩下兩個多月……

  他們能順利降生到這個世界上來嗎?自己能順利看到孩子們嗎?如果他也像埃德加這樣,某一天突然被死神的鐮刀收割走生命,那佩妮要怎麼辦?他的妻子,他的同伴,他最心意相通的戀人,如果也要經歷這樣的事,他又要怎麼規避這些極有可能真的出現的未來?

  伊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安靜地沉默不語。在他身後不遠處,萊姆斯和阿米莉亞.博恩斯握了握手,和他的朋友們一起向裡面走,他們的臉色都顯得有點蒼白。

  「我爸爸說博恩斯這樣的家族不可能全無准備的。」詹姆沉聲說,面色極其嚴肅,「這次的打擊清洗實在是太精准了,就像他們事先就知道一樣,這不正常。」

  「倒是很好解釋。」西裡斯語氣漠然,帶著冷意,「我們中間有人給他傳遞消息。還記得嗎?埃德加其實在鳳凰社提過一句他周末要回家參加家庭聚會,我們都聽見了。」

  「怎麼可能?」詹姆吃驚地問,想也不想地否認,「鳳凰社的人不會的——最近我們都沒再招人了,大家互相也已經很熟悉。如果有誰會給神秘人傳遞消息的話,早就該露出馬腳了,不會還能撐到現在——要什麼樣高明的騙術才能騙到我們所有人?」

  「又說不定……或許,這次消息的泄露只是一次意外呢?」彼得突然小聲說,圓圓的眼睛快速眨動著,大家都不以為意,畢竟他們的朋友經常顯得有點緊張兮兮。

  「比如——比如這種很小的消息,誰都會覺得無傷大雅,一不小心就泄露出去了,沒想到會造成這麼慘痛的後果?事情的發展太出人意料了,不是嗎?食死徒……食死徒們動起手來根本不需要理由……或許也不是因為我們這邊消息泄露,他們只是……只是早就看博恩斯家不順眼……」

  西裡斯聳聳肩,搖了搖頭。

  「別抱有這種天真的想法了,蟲尾巴。」他冷冷地說,「走漏消息這種事還能是件意外?不出賣朋友,不辜負把秘密分享給你聽的人,這是一個人的底線,背叛就是背叛,任何狡辯都沒有意義,明白嗎?」

  明白。彼得聲音漸漸消去,他和往常一樣落後他的朋友們半步,無人注意地深深低下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栗子、平平無奇路人女、悅芯子、好好考中文、畇梓的地雷,九朵日光的地雷×2,買股文allin愛好者的手榴彈~

  前天去當了核酸檢測志願者,回來就開始咳嗽,差點被抓去隔離……做了好幾次核酸,最後確定只是單純地凍感冒了(ry

  頭重腳輕中,季節交替,朋友們也注意防寒保暖


第103章

  倫敦的春季總是濕冷沉重的,淺灰色的霾雲下仿佛隱藏著一場淅瀝的寒雨,壓抑地籠罩在每個人的頭頂。伊萊向前走了幾步,來到博恩斯家族的墓地中心,看到幾個人正站在埃德加.博恩斯墓前,凝視著他的墓碑。

  其中一個站在中間的嬌小身影感受到他的注視,回過身來。她的金發整齊地在腦後挽成一個發髻,內閣特別聯絡處的雙排扣制服下肚子處已經能看到明顯的隆起,她沒有刻意去修飾遮掩它,但人們在看到她堅毅而平靜的神情時,都會不約而同覺得她身體上的特別無關緊要。

  陰雲厚重的天幕在沉寂了許久之後,慢慢地向下擰出朦朧的雨絲。伊萊向她走去,手腕簡單地抖了一下,一把黑傘憑空出現在他手中,他走過去,將傘罩在他的妻子——這個場合應該稱呼為伊萬斯女士——的頭頂。

  佩妮是和她的兩個麻瓜同事一起來的,伊萊本可以帶著她一起幻影移形過來,這樣能夠更方便地無視掉博恩斯家族墓地的麻瓜驅逐咒和其他隱蔽防護類咒語。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因為他的妻子代表麻瓜政府前來,魔法部會為他們掃清站在這裡的困難與障礙,這是作為合作方的麻瓜政府官員理應得到的待遇,站在這裡的並不僅僅是一名巫師的妻子。

  他們兩個站在埃德加的墓碑前,雙雙沉默了一會兒,半晌後,伊萊凝視著墓碑上的名字,輕聲說:「我一直以為,如果有一天他會犧牲,那麼一定會犧牲得非常轟轟烈烈。他是個出色強大的巫師,即便被食死徒圍攻也絕非沒有還手之力,我以為他會鬧出很大的動靜,讓整個英國魔法界見證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引燃的爆炸,徹底點燃大家心中反抗的火種。」

  「聽上去很像一些超級英雄電影的情節。」佩妮中肯地說,她抬起帶著黑色手套的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墓碑上的名字,唇角逸出一聲嘆息,「但在現實生活中,生死也不過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有著強大魔法的巫師要隱藏在不被麻瓜發現的陰影中,堅韌不拔的戰士也同樣能被一個咒語奪走生命。一切不只與傳奇和偉大有關,也有著這樣平常的生死離別,那個瞬間沒有留下什麼,傷口一瞬間造成,帶走一個生命,給依然被留在這裡的人留下持續性的陣痛。」

  伊萊略帶苦澀地扯了扯唇角。

  「說得對。」他低聲說,「其實埃德加從來也不習慣當一個頻繁出現在人前的英雄,他的工作更多的是去善後……去彌補其他人犯下的過錯,或許在有什麼人下一次闖禍的時候,會突然想起來,原來那個一直走在最前面的逆轉偶發事件小組隊伍,組長如今已經不在了。」

  他們再次沉默下來,又盯著埃德加的墓碑看了一會兒,而後才悄無聲息地退開,將墓碑面前的位置留給其他吊唁者。

  「什麼時候醒的?」伊萊低聲問她,「昨天我回去的時候,你趴在書房的桌子上睡得正香。」

  「在發現今早我是在臥室的床上醒來時,我就知道你回來過了,多虧你告訴了報時鳥要叫我起來,我昨晚睡得倉促,完全忘記了。」佩妮言簡意賅地說,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眉心,顯出幾分真切的疲憊。

  「埃德加犧牲後,我們和魔法部的溝通變得更困難了。」佩妮嘆著氣地說,不自覺的皺著眉頭,「那裡的工作人員有很多到現在都覺得我們蠢頭蠢腦,花精力給我們介紹時事情況是雞同鴨講。真是可笑,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種想法,傲慢、自私、偏執己見……」

  「想要說服年長的固執己見的巫師,光用語言表達是不夠的。」伊萊搖了搖頭,簡單地說,「唯一有效的就是讓他們看到麻瓜武力現在所能達到的強度,讓大家對如今的麻瓜界有一個更清醒的認識,他們自然就能夠得出一些更合理的觀點。」

  他沒把話說得太詳細,只是和妻子交換了一個意會的眼神。佩妮松開眉心,向丈夫詢問:「還有多久才能讓大家看到這樣的效果?說實話,內閣等得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

  伊萊這次沉默的時間比之前都久,久到佩妮關切地轉頭看他。

  「伊萊?」她疑惑地問。

  「我現在不是很確定。」伊萊嘴唇幾乎不動地說,「或許我們的隊伍中間出現了一位「告密者」,如果不能早日把這個人揪出來,那無論是做什麼決定,都幾乎像是在神秘人的眼皮底下做的,我不能冒這麼大的風險。」

  告密者?佩妮的皺了皺眉,她沒有額外再問他為什麼得出這個結論,對鳳凰社裡有叛徒這件事也並沒有表現出吃驚。在任何一場戰爭裡,這樣的事都早晚會經歷發生,如今的案例也不是十分特別的一個。

  「如果找到了之後,你打算怎麼做?」佩妮問他,「第一時間拿走他的魔杖,封住他的魔力,又或者把人關進阿茲卡班?」

  或許都會吧,不過應該都不是第一件事。伊萊搖了搖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或許想先問那個人一句,為什麼。」

  為什麼要背叛鳳凰社。

  「為什麼?」彼得將自己的身影塞進更小更窄的陰影裡,小聲地問,渾身發抖,看起來害怕得下一秒就會暈過去,「你們為什麼找上我?我——我什麼都沒做——」

  「因為你是個卑劣的懦夫,蟲尾巴。」全身籠罩在鬥篷下的年輕男人語氣冰冷地說,他的臉同樣隱藏在兜帽下,但彼得聽得出來他的聲音——這聲音屬於西弗勒斯.斯內普。

  一個在霍格沃茨讀書時就和他不對付的人,那時候總是他占上風的,畢竟他的朋友強大而可靠,比斯內普的那些強大多了……而到了現在,時間沒過去多久,斯內普卻已經成了高貴的食死徒,神秘人的心腹,而他被神秘人和食死徒聯手威脅恐嚇,不得不屈從於他,搖尾乞憐……

  「你這是公報私仇,斯內普!」彼得突然情緒激烈地說,他的心態變得極其脆弱,一點點輕蔑和冷嘲熱諷都能輕易引燃他。斯內普並沒有和他多說什麼話,但只從對方冰冷而滑膩的聲音裡,彼得就仿佛聽出了對面的揚眉吐氣與洋洋得意,這讓他的神情變化得更加明顯,顯出一種憤慨與挑釁交織的神情,不由得抬高聲音。

  「神秘人的走狗!」他喊,情緒因激動顯得有點癲狂,帶著點刻意為之的橫眉冷對。

  面對他情緒激烈的比比劃劃,手舞足蹈,斯內普只是懶洋洋地抬眼看了一眼他,半句多余的話都沒講,彼得就像是突然間被誰掐中了脖子一樣,猛地劇烈顫抖了一下,這次再看向斯內普的眼神裡頓時全是畏懼,他總是善於在和人的交往當中能屈能伸,做出最適合自己的選擇。

  「沒人拿會著魔杖指著你的脖子要你效忠,如果你那空空如也的大腦裡還沒有完全忘記所有事的話,那你應該還記得,當時你是怎麼跪在黑魔王的腳邊,說自己的有母親要照顧,不能失去鳳凰社的工作,但願意私底下為黑魔王傳遞消息的。」斯內普漫不經心地說,和彼得鮮明的情緒出現了強烈的對比。彼得的動作突然停下,他直勾勾地瞪著斯內普,臉上滿是屈辱。

  「一個人就不行了,是不是?沒有了你那幾個開惡劣玩笑的壞種朋友?」斯內普繼續說,在彼得難看的臉色中,他諷刺地冷笑著。

  「以後在那個小團體裡混不下去了,是這樣沒錯吧?他們還只是沒有腦子的蠢貨,而不像你,蟲尾巴,你這個人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是一樣的卑劣。說實在的,和你同樣都為食死徒,這可真是讓我們所有人都感覺受到了羞辱。勞駕,希望你不要總頂著你那張滑稽可笑的臉出來叫囂,趕緊做好你的本職工作,雖然本質上是一個廢物,不過也要發揮余熱。好了,廢話就說到這裡,鳳凰社最近又有什麼新舉動?有關伊萊.史密斯想要做的和麻瓜聯合的計劃,如果你知道什麼,那你就快說,別讓人特意去找你一趟,浪費我們其他人寶貴的時間。」

  「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彼得壓低了聲音嚷嚷著,他的眼球憤怒地凸了起來,但他依然保持了自己的低分貝,他還試圖用自己改小的身形遮住斯內普的影子,盡管這完全徒勞無功。

  「沒有!鳳凰社最近沒有新的大事發生!」他板著臉說,表情留流露出十分明顯的不滿,「沒有新消息!伊萊一直是個謹慎的人!我什麼都不知道!」

  斯內普凝視了他幾秒,舉起了魔杖。

  「如果沒有情報的話,我想留著你也沒什麼用?」他慢條斯理地說,語氣中竟然透出一種渴望,「那麼,可以對你做點什麼了,是嗎?我或許一直在等著這麼一天。」

  「不!不是!我剛剛只是還沒想起來!」彼得的瞳孔恐懼地放大了,他磕磕絆絆地說,語氣急切而迅速。

  「不要——不要殺我!和你結仇的是……是詹姆和西裡斯!和我沒有關系——」

  斯內普停下了,他兜帽下的眼睛久久凝視著彼得,而後輕輕地冷笑了一聲。

  他說:「你這樣的人竟然曾經也想騎在我的頭上,這真是對我本人的一種莫大的侮辱。」

  斯內普帶著從這裡拿到的新的消息離開了,並不重要的消息,不過有所收獲,想必黑魔王並不會立刻殺掉他,或者像對待博恩斯家那樣,衝到他剛剛買下的這個倫敦市郊屬於自己的小房子裡,殺了他和他媽媽……

  彼得站在自己家的花園裡,無聲地站了一會兒。

  他的背影依然背對著廚房的窗戶,想要擋住從那裡望過來的視線,來自他媽媽伊妮德.佩迪魯的視線——她在廚房做飯時可能看到這邊,但現在天色已經很暗,她或許沒可能看到,但他也還是努力地進行了遮掩……

  他不知道他有沒有成功,他必須成功——他已經把能放棄的都放棄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Eris、霜、大橘挑重蛋、好好考中文、小波波的地雷~


第104章

  「我們要盡快揪住我們當中的那個告密者,是的,這是當然的。」

  彼得重復了一遍,他維持住了和平常一樣的稍顯不安怯懦的表情,好像僅僅只是對叛徒就在他們中間這個事實有點害怕,而不是什麼心虛或是惶恐。

  他的演技過硬,成功騙過了所有人——又或者也可以說,特別關注他的表情的人寥寥無幾,大家仿佛有著這樣一種共識,認為他天生只會跟在他朋友們的身後,不可能有那個反叛告密的膽子。

  「但是,我們在找出了告密者後,要怎麼辦呢?」彼得繼續問,聲音略微有些不自然地抬高了,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好奇,故作輕松地說,「總不會像食死徒一樣,找到了就把人揪出來殺掉?我想應該不至於,鄧布利多教授是那麼仁慈……伊萊也不是這樣的人……我想我對他們有一些了解。」

  「馬屁拍得不錯,蟲尾巴,如果鄧布利多教授在的話,他肯定要說要被你弄得臉紅了。」小天狼星評價道,周遭聽見的人都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好在巧合的是,我們的另一位現在正好就坐在這裡旁聽。」西裡斯說,手握成拳,裝模作樣地舉到伊萊面前——他在模仿麻瓜們使用的話筒,在場的人裡只有伊萊知道他做這個動作的意思,覺得實在是很難嚴肅起來,於是也配合地彎了彎唇角。

  「好吧,雖然我沒有臉紅,但很感謝你對我人品的肯定,彼得。」伊萊心平氣和地說,依然顯得穩重鎮定,成竹在胸,讓看到他的每一個人都無意識地跟著鎮定了下來,覺得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大家一起齊心努力,總不會過不下去。

  畢竟他們都正走在正義正確的道路上,雖然前路坎坷,但這毋庸置疑,他們都依然相信這一點。

  雖然曾在接到博恩斯家族被清洗的消息時由衷地痛苦,也曾在妻子面前切實地彷徨,但坐在鳳凰社的總部裡,面對著需要從他的態度中汲取力量的同伴,伊萊還是平靜而堅定的,沒有遲疑,沒有迷茫,他必須要成為那個目標最為清晰明確的人,不能夠讓任何人對他們正在做的事情心生質疑迷惘。

  「是的,我們肯定不會直接給告密者一個阿瓦達索命,這是我們和食死徒最明顯的區別。法律會公正地懲罰每一個應該得到懲罰的人,威森加摩和阿茲卡班會幫助我們生成處理結果。」伊萊說,「不過處理結果當然也不僅僅是這個,我想有些懲罰是比終身面對攝魂怪還要嚴重的。」

  「什麼懲罰?」彼得立刻問。幾乎在話出口的瞬間,他就覺得自己的態度太迫切了,不安而忐忑地努力將自己縮了縮。

  好在其他人對此也同樣好奇,他在其中並不顯得過分突兀,他們同樣盯著伊萊看。

  「說說看。」西裡斯饒有興致地說,「我還真想像不到有什麼比被攝魂怪吸走靈魂的懲罰還要嚴重,或許你不知道,不乖的小孩會被扔進阿茲卡班,被攝魂怪賞賜一個親吻,這是每一個巫師小孩小時候都會聽到的終極恐怖故事。不過在麻瓜世界或許會不一樣?」

  「確實不太一樣,不過跟巫師和麻瓜社會的文化區別其實沒什麼關系。」伊萊說,「事實上,我覺得比被攝魂怪親吻更嚴重的懲罰是,那個告密者從此不再是一個英雄了,他理應現在的每一秒都已經在經受這樣的心靈折磨。」

  空氣安靜了幾秒,在場的所有人都盯著他看,仿佛他突然說了一段令人費解的神奇生物語言。

  「讓我稍微捋一下你的思路。」西裡斯率先打破了寂靜,向後仰靠在椅背上,仰頭看向天花板,露出凝眉思索的表情,「你是說,我們當中的那個叛逆正因出賣我們而受著煎熬——冒昧地問一下,伊萊,你最近的實驗研究順利嗎?有沒有發生什麼把增齡劑不小心弄成縮身藥劑的意外?容我稍作確認,你現在的心理年齡多大?」

  「就知道你們會這麼說。」伊萊聳聳肩,搖了搖頭,「好了,別開這種玩笑,怪嚇人的,我還有兩個多月就要當爸爸了,這個時間不允許我弄出任何意外……我知道你們或許都不會太認同,覺得一個人如果選擇了告密,那他肯定就已經徹底壞到了底,不過我有一些不同的想法,我覺得這個告密者,不管他是因為膽怯還是精明過頭,他——目前還並沒有——什麼都對神秘人說。」

  什麼?西裡斯皺著眉頭看他,在一旁一直沉默的萊姆斯卻突然說:「我好像有點能跟上你的思路,伊萊,你是說……如果確實是一個鳳凰社成員告訴了神秘人博恩斯家的動向,讓食死徒拿到了准確的消息,將博恩斯一家包抄,那這份背叛的指向性似乎有點過於狹窄了——只有博恩斯家受害,鳳凰社的內部運轉沒有受到影響,是不是這個意思?看起來就像這個叛徒和博恩斯家族有仇一樣。」

  「是的。理論上說,他有很多能夠泄露給神秘人的情報,每一個都會對我們造成很惡劣的影響,比如我和亞瑟已經悄悄將鳳凰社總部的防護系統徹底更換了一遍,原諒我沒有事先通知大家……但它在更換過後一直都沒有被觸發,甚至沒有食死徒試圖過來這邊找麻煩,他們看起來沒有拿到太多關於鳳凰社的情報,而據我所知,博恩斯家族在我們這邊人氣很高,沒有人和他們家有過矛盾。」

  「有選擇性的泄密。」萊姆斯點點頭,在大家的露出的沉思表情中總結,「目前看來這個人的背叛的確有所保留……你覺得,那是出於他內心的負罪感?」

  「這我無法保證。」伊萊平靜地說,「就像我也無法保證,坐在這裡的每個人都不會像埃德加那樣,有一天突然因為同伴的背叛而失去生命一樣。世事變化太多,而生命太脆弱,我們早知道自己正游走在生與死的邊緣,但包括那位叛徒——我們都依然選擇了這樣一條路。高尚的犧牲值得謳歌,但這樣的命運應該被避免。所以找出背叛者的動作要盡快。非常時期,非常方案,如果我要做的事冒犯了各位,希望你們能夠諒解。」

  「什麼事情?」凱瑟琳問。

  伊萊的眸光沉靜,他輕聲說:「我和鄧布利多教授要和每個人單獨聊一聊。」

  一場場秘密談話在隨後的三天裡,悄無聲息地飛快展開。而在此時此刻,得到了消息的人有的錯愕,有的緊張,有的興奮,也有的惶恐到幾乎窒息。消息隨後傳到了每一個鳳凰社成員的耳中——顯然,並不是所有鳳凰社成員當時都在現場,不過這當然對結果沒什麼影響。

  不過對於當時不在現場的雷古勒斯來說,當天還發生了另外一件特別的事。他身披鬥篷來到翻倒巷的時候,在路邊的一家魔藥商店裡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循聲望去的時候,那個人正接過兩口袋鼓鼓囊囊的魔藥材料,雷古勒斯粗略地掃了一眼,判斷這些材料的總價值不會少於三十個加隆。

  在對方收起魔藥材料,和路邊的他擦肩而過時,雷古勒斯說:「看來你現在確實得到了你想要的,恭喜。」

  那人猛地停下,反應奇快地第一時間抽出魔杖。但在朝他施咒之前,對方意識到了他是誰,短暫的停頓過後,又將魔杖慢慢垂下。

  「你來這裡?」對方問,沒有叫出他的名字,他們兩個都對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

  「來買一些危險的實驗用品。」雷古勒斯說,「你呢,那個人指定的藥劑材料?不太像,你買的東西種類有點零散。」

  「個人研究需要。」對方言簡意賅地說,不願多聊。

  「還有時間做這些感興趣方向的研究嗎?」雷古勒斯問他,「聽說你現在成了「他」心腹中的一員,我知道這個工作還是挺忙的……我原本以為你不會感興趣這樣的生活,不過或許總有些事情並不會像原本想像得那麼順利。」

  對方沒說話,雷古勒斯也沒繼續開口,他們沉默地沿著翻倒巷的街道共同向前走了一段,這裡受神秘人的影響很小,或者說,正是因為對角巷的蕭條衰敗,讓這裡變得更加熱鬧了一些,街道上到處都是用黑色鬥篷將自己從頭遮到腳的人,沉默無聲,像一道道幽靈般的影子。

  「這裡太暗了。」雷古勒斯輕聲說,「有機會的話多曬曬太陽。長期待在昏暗無光的地方,心理和情緒都會受影響……我現在的辦公室臨街,桌子旁是一大扇窗,有太陽的時候陽光會從外面照進來,落在我的桌子上,一切都明晃晃亮堂堂,到處都暖洋洋,我很喜歡。」

  「感謝你的建議。」對方語氣干巴巴地說,「你變得喜歡多管閑事了。」

  「也不是閑事吧。」雷古勒斯輕聲笑著,「你知道的,我現在……算是沒有家了吧,一個不是我能控制的結果,總之並不是多好受的滋味。我的朋友也沒那麼多,所以每一個我現在都很珍惜……如果你不否認的話,我認為你當然也算是其中一個的。」

  對方安靜地聽著他說話,沉默著沒有回答。他們在街道盡頭站定的時候,對方才繼續開口。

  「看來你現在過得還不錯。」他說,「你很好,我也很好,這樣也不錯。」

  「但是這個世界不好。」雷古勒斯認真地說,「到處都是戰爭、流血、傷亡和恐懼,西弗……」

  西弗勒斯.斯內普打斷了他的話,平靜地說:「那些與我無關。」

  雷古勒斯停下話頭,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沒說話。

  短暫的沉默,西弗勒斯.斯內普轉身離開,走的時候帶起一陣風,留下一句輕不可聞的低語。

  他說:「小心波特的朋友,不要讓他知道關於你的更多信息——如有有一天你突然發現你身邊的一個人死了,那就是我因為滅口需要,替你解決了他。」

  「我不需要。」雷古勒斯立刻說,他轉過身,看向斯內普的背影。

  「別殺人,西弗勒斯,別背負太多太沉重的罪惡——你知道嗎?你其實不是他們那樣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玉谿生、manakl、九朵日光、大強要努力變喬的地雷~


第105章

  在兩個小時之後,雷古勒斯找到了伊萊,將剛才在翻倒巷和斯內普的對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如果說曾經決定獨自前往岩洞赴死的經歷教會了他什麼的話,那就是如果一件事自己沒把握完美地處理好,那麼和信任的朋友一起去分擔考慮是一個比獨自扛下更好的選擇。

  「詹姆的朋友?」伊萊輕聲重復了一句,若有所思,「說實話,這個範圍還是有點大的,鳳凰社沒有比他更喜歡交朋友的人,我覺得我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他的朋友。」

  「我覺得有範圍還是比沒範圍強。」雷古勒斯中肯地說,「起碼我們現在稍微有了一點方向,是不是?不過既然是詹姆的朋友……不知道他本人現在有沒有什麼猜測的方向和思路。」

  他們兩個都沉默了一下,而後互相對視了一眼。

  伊萊抬起手,虛空做了個撥弄頭發的動作:「好的,我現在是詹姆.波特。我要告訴你,不要用你們那些七拐八繞的心思去想每一個人!我完全信任我的所有朋友,他們肯定都沒問題。如果你們需要的話,我可以為我的幾十個朋友挨個擔保,我現在嚴重懷疑神秘人其實派了很多個食死徒蹲守在鳳凰社總部周圍,每天挖空心思地努力聽牆角——」

  「很有天賦,學得很像。」雷古勒斯評價道,他忍不住開始笑了,「你說得對,詹姆根本不是個會將他的朋友理性懷疑考量的人……但是西弗勒斯提醒我的這句話絕對不會出錯,一切就還是要拜托你和鄧布利多教授仔細辨別了,畢竟說起來,西裡斯還是詹姆最好的朋友呢,在這件事上我的判斷可能也會有失偏頗。」

  「別這麼說,我們都知道西裡斯肯定不會是那個告密者,如果他是的話,你們兩個現在也就不用離開家自己出來住了,你們的媽媽沃爾布加一定會很歡迎你們回去的,她現在過得不太好。」伊萊肯定地說,朝他搖了搖頭,「走個流程,別有壓力。」

  他們很少談及布萊克家的事,那裡現在因為失去了家裡唯一一個食死徒成員,又出了個在鳳凰社拋頭露面的兒子,一直是被神秘人和食死徒嚴加監視的地方,說是成為了食死徒的後花園也不為過。沃爾布加撐著搖搖欲墜的布萊克家族的面子,幾乎已經到了某種極限,他們都明白,此時不去打破那種僵持的平衡才是最好的選擇,畢竟誰也不能肯定沃爾布加知道雷古勒斯還活著的話會有什麼反應。

  因為都把情況看得很清楚,所以他們平常聊都不會聊。但既然罕見地說到,短暫的猶豫之後,雷古勒斯還是低聲問:「我媽媽她……現在怎麼樣?有克利切照顧她,我想不會太糟。」

  「和那些朝不保夕的人比起來,當然不算太糟。」伊萊肯定地說,隨即又搖了搖頭,「不過據我所知,那裡已經很久沒有舉辦過什麼宴會了。草坪不再被精心保養,不進天光的屋子不再每一處都一塵不染。你母親現在一個人住在老宅裡,孤獨和失去親人的痛苦讓她變得過分神經質,又或者說有點瘋瘋癲癲……但她依然是安全的,生活也相對平靜。這份安穩來源於布萊克家的家產,來源於你消失後沒有再出現,也來源於西裡斯在鳳凰社身居要職。神秘人是個隨心所欲的瘋子,但他手下的食死徒大多數並不是,他們清楚什麼人最好不要輕易招惹——比如一個在兩邊都有一定勢力的家族,貿然去對這樣的家族落井下石是不夠明智的。」

  雷古勒斯扯了扯嘴角,面上顯露出幾許復雜。

  「西裡斯如果知道的話,一定會覺得很諷刺。」他說,很輕地嘆了口氣,「布萊克家那麼堅決地驅逐了他,結果現在也正是因為他在鳳凰社有一定的地位,所以才沒有徹底地淪落下去。我們的媽媽用魔杖對准了他,但他現在一定程度上實質性地庇護了媽媽的生活……」

  「你覺得他真的不知道嗎?」伊萊問,對著他搖了搖頭,「鳳凰社的消息是很靈通的,他肯定會收到這些消息。我覺得他對此會嗤之以鼻,會覺得很諷刺,不過他沒有出手干預,沒有落井下石,默認了這份潛在的關聯,盡管他和你母親都絕不會承認這點——你母親現在倒真的可能沒意識到,聽說她的精神狀態已經不太好了。」

  雷古勒斯怔了怔,疑惑地稍稍攏起眉頭。

  「聽起來有道理。」他說,「但有點不像是西裡斯會做的選擇。」

  「哪個年紀的西裡斯?」伊萊問,對他的評價不置可否,「每天都在發生這麼多事,我們都在變化,雷古勒斯。我認同你的之前的西裡斯不會這麼做的觀點,但在從岩洞裡救下你之後,他的想法也有了一些相應的變化。或許你沒聽說?我們上個月偶然聊起家養小精靈的話題來著——莫麗又懷孕了,她和亞瑟的孩子逐年穩定增長。既然手裡並不差錢,那麼把莫麗始終綁在家庭裡就不太明智了,所以他們決定去魔法部購買一個家養小精靈回來,西裡斯贊同他們的打算,說家養小精靈是很忠心的智慧生命,如果你對他足夠好的話,他會回以超出你想像的忠心——不像他說的話,是不是?」

  「確實不像。」雷古勒斯吃驚地說,從他的表情上看,他仿佛突然聽說魔法部的官員全都變成由貓頭鷹擔任一樣,「他——說的?這可真是令人吃驚的變化,我記得他一直非常不喜歡我們家的家養小精靈克利切,當然,克利切也不喜歡他。」

  「但是在岩洞裡,他看到了一個忠心耿耿的家養小精靈究竟能為他的主人付出到什麼程度。」伊萊說,「他現在依然沒有自己養一只家養小精靈的打算,我想,但他承認你的克利切對你很好——或許這就是他現在默許自己的名頭庇護布萊克家的重要原因。他這麼做並不意味著對那個家還有深厚的感情,但我想他認可那是你的好小精靈與好母親,你會希望她們過得更安穩一些。」

  雷古勒斯微怔,他注視著伊萊,好一會兒沒說話。

  「人是會變的,每個人都是。」伊萊說,離開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們可以多聊聊天,如果你很珍惜和他的關系,那麼就不要老是用之前的眼光看他,要真正地關心他每一個變化的想法。」

  不是每個認識的人都是一成不變的,伊萊對這句話有著很深的理解。雷古勒斯,西弗勒斯,西裡斯,詹姆,還有他的佩妮,也包括他自己,他們每個人都在向前走,朝著自己選擇的道路進發,他們不是被設定好程度的煉金造物,他們在時刻選擇自己的前路與未來。

  和彼得的單獨聊天開始於第三天的下午,前兩天他突然身體不適,請了兩天假。詹姆、莉莉、西裡斯、萊姆斯和他自己在下班後都去探望過他,他確實懨懨地躺在床上,看起來很沒精神。他的母親伊妮德.佩迪魯熱情地招待了他們,對兒子的朋友們釋放了最大的善意。

  「彼得成長為了一個很優秀的人。」她笑著說,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驕傲光彩,也有著對他們的真切感激,「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他也變成了一個很好的巫師,能為自己和媽媽在倫敦買一座屬於我們的房子……我一直都怕自己沒教好他,畢竟他從小就沒有爸爸。他小時候也太膽小了,世道一直也不太平,梅林知道我有多麼擔心!好在他遇到了你們,交到了很好的朋友,他真是個很幸運的人——我想這是我們母子安分守法不做惡事的回報,一定是這樣的,命運總是有著自己公平的邏輯。」

  「肯定是這樣的,伊妮德阿姨。」詹姆笑著說,對她的看法十分贊同,「做好事的人總會得到好的回報!而且彼得也是個很好的朋友——他或許不總是那麼耀眼,但他永遠默默地支持著我們每一個人,幸運的不止是他遇見我們,也是我們遇到了他,我們最好的朋友,我們都很珍惜這份友誼。」

  彼得坐在一邊,默默地聽著詹姆說話,他的視線落在詹姆臉上,微微出神地望著他。

  「彼得?」萊姆斯注意到他的走神,關切地朝他的方向稍稍傾身,低聲詢問,「身體還是很不舒服嗎?回房間去休息吧,我們可不是需要你硬打起精神接待的那種客人。」

  彼得的視線轉而看向他,在萊姆斯關切的目光中,他像是突然被誰猛地打了一拳,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是的,我——我不太舒服。」他磕磕絆絆地說,有點語無倫次,「我沒有太大的問題,我還好,我是說——謝謝你們來看我,我想我明天能夠繼續去工作——」

  「那太好了。」萊姆斯笑起來,輕松地說,「沒什麼大問題就好,彼得,盡快回來工作吧,鳳凰社的薪水可不低——你們家剛買完房子,盡快攢一些積蓄也是很有必要的,或許等到幾年之後,你可以換一個更大更接近市中心的房子,這是很有可能的,我認為人有時候需要一些這樣的盼頭……我也在考慮買房子了,雖然我每個月的開銷比你們都大,不過好在我也可以和我爸爸住在一起,我們都在鳳凰社工作,拿雙份薪水,這樣目標就不那麼難達成了。」

  伊萊一直帶著得體的微笑,偶爾自然地插幾句話進去,其他時候則好像就只是放松地坐在那裡,聽朋友們聊著工作之余的日常。不過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觀察注意的是什麼。

  ——詹姆的朋友雖然很多,不過能夠在西弗勒斯.斯內普那裡得到蓋章認證的,其實一直以來都只有三個,不是嗎?

  等到彼得終於推開門,坐在他和鄧布利多面前的時候,伊萊的心裡其實已經得出了自己的答案,也和鄧布利多說過了自己的結論。這是一個不難得出的名字——畢竟西裡斯對神秘人可謂深惡痛絕,而萊姆斯的狼人身份決定了他目前只有在鳳凰社才能得到這樣一份正常體面的工作,他根本沒有任何叛變的理由。

  至於眼前的彼得.佩迪魯,伊萊對他沒有特別的歧視或是看輕,他只是客觀上明白,想要一個人叛變,細說起來無非是威逼利誘四個字,就看他更畏懼於哪個。

  那麼,你做出這種選擇的原因是什麼?伊萊凝視著眼前緊張不安的彼得,像在看一道他沒有得出確切答案的題目,不動聲色地沉默著,無聲摩挲著自己的魔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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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和他的暗中警惕截然不同,鄧布利多的態度完全可以稱得上親切有加。彼得進來的時候,他正在饒有興致地試泡伊萊放在會客室的各種茶葉,世界各地的品種都有,他現在泡的這壺來自中國,一個對魔法不是很熱衷的神秘國家,當地人大多更熱衷於修道,那是一種或許也能稱為魔法的奇特力量體系,但學習條件苛刻,和非洲的巫師一樣,需要對本土力量有很深的理解,對外國留學生很不友好。

  不管怎麼說,中國產的茶葉總歸是很香的,每個喜歡喝茶的英國人都無法拒絕。在氤氳的香氣中,彼得戰戰兢兢地在他和鄧布利多的對面坐下,肉眼可見地忐忑緊張。

  「下午好,彼得,有段時間沒見面了,是不是?這好像也沒有很奇怪,人們一般情況下都只會在學校裡見到他的校長。要喝茶嗎?聞起來真的非常不錯。」

  隨著鳳凰社來到明面上,他們確實已經不太能在這裡見到鄧布利多了,畢竟他除了是霍格沃茨的校長、鳳凰社的發起人,同時也是威森加摩的首席巫師,為了魔法部那群家伙脆弱的心,他已經很少在鳳凰社公開露面了,不過每一個鳳凰社成員都知道他曾經為鳳凰社做出過多少努力與貢獻。正是因為他的壯舉,保留了鳳凰社的每一處星星點點的火種。

  也正是因此,在鳳凰社內部出現了告密者時,伊萊,包括所有人,想到的第一個求助對像都是鄧布利多,他們都相信他無所不能,所有問題在他面前都將迎刃而解。

  鄧布利多用魔杖在茶壺上點了一下,茶壺自覺地傾斜,倒出一杯熱茶,茶杯在桌子上嗖嗖地前行,很快在彼得面前將自己擺放好。

  彼得嚇了一大跳——他是真的跳起來了,張著嘴巴,有點發傻地看了已經恢復安靜地茶杯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戰戰兢兢地重新坐下,小心地捧起茶杯,卻沒有喝。水汪汪的小眼睛求助地看了伊萊一眼,沒有得到明確的回應後又看向鄧布利多,莫名地踟躕著,沒有動彈。

  沒有做好在鄧布利多教授面前圓謊的准備?伊萊在心裡疑問地挑起了眉毛,面上依然很沉得住氣地按兵不動。鄧布利多笑眯眯地做了個請的手勢,輕松而親切地說:「放心嘗吧,彼得,我們不會在未經同伴允許的情況下誘使對方服用吐真劑,這有點太不人道了,僅僅是和同伴以排查疑問的出發點閑聊的話,這種嘗試是不禮貌的,相信我們當中沒有人會那麼做,每個同伴對我們來說都至關重要。」

  吐真劑。

  ……他在害怕這個。

  伊萊心裡發沉,他凝視著彼得,回想起面前的這個小個子年輕人似乎總是這樣一副有點緊張過度的樣子,好像任何一點不在意料之中的事情都能將他嚇得跳起來。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膽小的人,竟然又能夠對著朋友持續性說謊,將會傷害他們的行為若無其事瞞下,在膽小如鼠的同時又有這樣瞞天過海的勇氣。人有時候實在是種矛盾的生物,伊萊分析著彼得.佩迪魯這個人,覺得自己很難得出准確的答案。

  或許就像他那一次坐在巴拿巴斯.古費主編對面時一樣,面對人這種復雜難解的生物,誰也不能確切地肯定會得出什麼樣的結果,這也是人類的真實與生動所在,有些事情沒法用邏輯和道理想通。伊萊的手指依然在魔杖上輕輕打轉,若有所悟。

  在得到裡面沒有混雜著吐真劑的肯定答復後,彼得肉眼可見地放松了一些。他勉強喝了一口茶,食不知味地又將其放下,干笑兩聲,為自己剛才的過激反應拼命找補。

  「是的,我明白,鄧布利多校長……我沒有懷疑您的意思,怎麼可能!我只是……只是天生就這麼膽小,您知道,我在上學的時候就不是個非常活潑開朗的人,我總是跟在他們身後——詹姆、西裡斯、萊姆斯,我總是跟著他們,我覺得我們四個人在學校裡應該還有點名氣?」

  他說著說著,不自覺就挺起了胸膛,臉上泛起幾分與有榮焉的榮幸——顯然,對過去的那段在校時光,他是打從心底覺得美好且值得懷念。

  「當然記得,我想我還沒有老糊塗。」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說,語氣親切,像是在和一位老朋友閑話家常,「非常調皮搗蛋的四個小朋友。一轉眼你們都長大了,和當年比起來已經變了很多。我還記得尖叫棚屋那次,你們在我的辦公室擠成一團,你們每個人都拍著胸脯宣稱一切責任全在自己,懇求我不要對西裡斯發火。你們爭相承認自己問題的情況很不常見,那一幕足夠特別,直到現在回想,依然讓我記憶猶新。」

  受他的感染,彼得臉上也露出一抹笑來。不過很快,他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捧著自己的茶杯,底氣不足地低聲咕噥。

  「是的,西裡斯很好,我們都和他很要好。」他小聲說,「他那樣的情況,我們當然會挺身而出,這是毫無疑問的。」

  伊萊聽出了他的畫外音,敏銳地看了他一眼。

  「並不只是西裡斯。」伊萊說,聲音和語氣都很平靜,又有種說服人的力量,讓人能夠確認他說的就是真話,「他們顯然都認為,你也是他們這樣最要好的朋友——今天上午他們還來找過我,說你不像他們那樣神經大條,有時候你顯得有點膽怯,有點敏感,但你沒有什麼壞心思,或許只是有一點不夠勇敢。你的朋友們覺得這也沒關系,他們向我保證,你一定不是那個告密者。」

  彼得咧了咧嘴,露出一個姑且可以稱之為笑的表情,這反應是一瞬間的,多少能夠窺見一點隱蔽的真心。但很快,大概是想到了他的真實處境,笑容從他臉上消失了,他定了定神,目標很明確地打蛇隨棍上,開始用伊萊主動提供給他的信息狡辯。

  「是的,我沒有那樣的勇氣!」他立刻說,對他們露出小心而討好的笑容,「我的朋友們都知道,我一直是最膽小的那個……西裡斯肯定告訴過你了,他總說什麼事都能把我嚇破膽,我根本干不成任何大事……」

  「他沒這麼說。」伊萊平靜地說,凝視著他的眼睛,「似乎也只有你這麼想。」

  彼得看起來對他的突然反駁不知所措,他的眼睛瘋狂眨動,不安地到處亂看了好幾圈,最終重新緊盯著自己的茶杯,底氣不足地笑著。

  「只是一句實話。」他小聲說,「我一直不像詹姆和西裡斯他們那麼勇敢,大家也都說把我分進格蘭芬多是個錯誤,他們說我完全應該是個赫奇帕奇,分院帽肯定哪裡搞錯了。」

  「分院帽從來不認為自己有過錯誤的選擇。」鄧布利多和藹地說,已經開始喝第二杯茶,吹動茶湯時長長的銀白色胡須跟著一翹一翹。他用這種仿佛進入退休養生階段的生活化方式談話,說什麼都有種與外界風起雲湧無關的輕松,「它把你分到了格蘭芬多,又是和詹姆他們幾個一起相處,肯定是覺得你在哪方面和他們會很合拍,你們並不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不得不說,這種聊天方式讓彼得放松了不少。他無言地咧咧嘴,對著鄧布利多教授輕松寫意、仿佛平等地坐在所有人面前的的樣子,安靜了片刻,才不安地眨動著眼睛,小聲說:「分院帽在我頭上猶豫了很久,是格蘭芬多和……不,這不重要。總之它將我分到了現在的學院。我有時候也會想,是不是分院帽搞錯了,我確實不適合這裡,我……我總是沒有其他人那麼勇敢,沒有其他人那麼像個英雄……」

  「你一直在為這件事情而苦惱嗎,彼得?」鄧布利多看著他,面露驚訝。他隨即露出個凝神思索的表情,而後朝彼得親切地微笑。

  「那麼,要和它再聊一次嗎,彼得?我可以將它從學校裡帶出來,讓你們再見一次面。不到每年分院的時候,它都是一直待在我的辦公室裡,據它所說,這樣的生活的確會有點寂寞。」

  「不用了!」彼得再一次站起了身——反應激烈得過分,失手將自己的茶杯打翻。伊萊不動聲色地看著他,覺得經過了剛才的吐真劑事件之後,他能夠猜得出他這次失態的原因:分院帽是直接和人在頭腦中交流的,一種攝神取念的交流方法,對於心懷鬼胎的人來說,的確會覺得異常害怕。

  他和鄧布利多都注視著彼得,彼得明白自己的嚴重失態,他的臉色白得可怕。

  「我……我只是……」他嘴唇翕動,說不出成句的話來,眼睛裡滿是恐懼。

  「抱歉,我想是我考慮不周了,一場沒有預約的突然會面有時候的確會讓人不安。」鄧布利多體貼地說,看起來仿佛完全沒注意到氣氛的緊張,依然是溫和而友善的。他藍色的眼睛透過半月形的鏡片望著彼得,仿佛看穿了他的靈魂,眼神中並沒有流露出警惕和嚴肅,依然平靜地凝視著他。

  他說:「關於你為什麼會在格蘭芬多,彼得,我倒是有一個答案。」

  「什麼?」彼得下意識問,看著他的眼神慌亂而恐懼。

  「啊,我覺得因為你想進入格蘭芬多。」鄧布利多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朝他微笑著,「那裡的人有埋藏在心裡的勇敢——在戴上分院帽的時候,彼得,你是不是有向它傳遞這樣的心聲呢?勇氣,堅定,決心,力量,分院帽看到了你的心,它明白你想成為怎樣的人,我想就是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若水、嗑一口瓜砸、17229506的地雷~


第107章

  因為分院帽看到了你的內心,它知道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所以你在格蘭芬多,你選擇了這份埋藏在心底的勇敢。

  彼得顯然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聽到來自鄧布利多的這樣一份答案。有那麼一會兒,他似乎完全呆住了,愣愣地盯著鄧布利多看,連自己的表情和眼神都控制不好。

  伊萊冷靜地冷眼旁觀,覺得自己能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他內心劇烈震蕩的一角。作為一個已經產生了實質性背叛行為的人,他受到震撼,受到感化,受到衝擊……他的反應強烈而明顯,顯然還沒有泯滅掉心底最後殘存的良知,但他的嘴唇顫抖了良久,最後還是歸於沉默。

  他沒有說。

  沒有說出對鄧布利多的感謝,也沒有說出自己已經背叛的事實。伊萊按捺住了自己插話的衝動,冷靜地看著他勉強地微笑著,朝著兩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後臉上帶著點恍惚地離開房間,對他的退縮感到憤怒和失望。

  他似乎根本不明白鄧布利多給他的這個機會有多珍貴,只有那樣寬和睿智的人才願意耐心地給予一個已經走錯的人迷途知返的機會,一旦錯過,可能再也回不了頭。

  他沒有叫住彼得,也沒有跟著他出去。畢竟這次的談話明面上是對每一個鳳凰社的成員都展開進行,也不可能聊完他之後就收工結束,那樣做就實在有點過於明顯,怎麼考慮都並不合適。

  在彼得出了房間之後,伊萊沒有立刻叫下一個人進來,而是沉默了一會兒,側過臉,看向坐在旁邊的阿不思.鄧布利多。

  他還在饒有興致地研究他放在會客室的那些茶葉,畫面有種略顯奇怪的悠然,不過當鄧布利多置身其中的時候,一切都並不突兀。伊萊凝視了他一會兒,得到他禮貌的詢問:「喝茶嗎,伊萊?辛苦的工作之余也要享受生活。」

  「好吧,來一杯紅茶,謝謝。」伊萊放平語氣和心態,不過在拿起自行滑向他的茶杯時,還是忍不住說,「我覺得與其在工作中苦中作樂,我可能還是更願意空出一些時間來陪伴自己的家人。您也知道,鄧布利多教授,現在已經五月了,佩妮正是很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我很想多陪一下她。」

  「阿不思,伊萊。」鄧布利多溫和地說,「你已經畢業了,不是嗎?鳳凰社的發言官不需要仰視任何人,未來的某一天或許你也將在我的面前為鳳凰社據理論爭,那時候你不可能再叫我鄧布利多教授,進入到成年人的世界之後,我們之間的關系就會適用一套新的規則。」

  理論上當然是這樣。但是伊萊並沒有猶豫,認真地說:「但是我對您的尊敬與仰慕發自內心,教授。無論我處在什麼位置,我們之間明面上又是什麼樣的關系,這份尊重都不會發生任何變化。我認為您是一個高尚而偉大的人,是我們所有人的方向和目標。」

  「聽起來比我本人偉大得多,傳言和榮譽聽起來總是比本人更了不起。」鄧布利多搖著頭感嘆,湛藍的眼睛凝視著他,流露出一點短暫的復雜,「但實際上,每個人都有他平凡的一面,不那麼偉大的一面,屬於人的會犯錯的那一面,我們不能沉浸在別人對自己的誇贊和追捧中,要時刻明確地認清這一點。對於你的認同,我很榮幸,所以我有這個榮幸和你互稱教名嗎?我不記得我有沒有說過了——我也非常地認同並欣賞你,你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學生,伊萊。」

  或許沒這麼直白過。伊萊咕噥了一句,頓了幾秒。

  盡管早已對別人的誇獎和肯定習以為常,不過來自校長直白的稱贊依然讓他有點不好意思。他掩飾地清了清嗓子,喝了口茶,這才妥協地點了點頭。

  「好吧,這是我的榮幸,阿不思。」伊萊說,對尊敬的教授直呼其名依然讓他感覺有點怪怪的,不過或許是這個名字的原因,他感到自己可以和鄧布利多聊一些更深入的東西,而不必覺得失禮,「您……你認為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這就是你願意再給彼得一個機會,而不是當場揭穿他的原因嗎?」

  「我想我在他的心靈深處仍然能看到潛藏的善良。」鄧布利多溫和地回答,朝他露出個和藹的微笑,「我們不應該輕易放棄每一個人,不是嗎?鳳凰有涅槃重生的機會,人也一樣。」

  「但是鳳凰有死而復生的機會,人沒有。」伊萊干脆地予以否認,談到彼得,面色頓時變得冷峻,眉頭緊皺,「我該怎麼原諒他,阿不思?埃德加和他的家人能重新再回到我們身邊嗎?下次我遇到埃德加的妹妹阿米莉亞,我要怎麼和她說出口,我找到了害死你們全家的真凶,但我決定將他留後觀察,再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我怎麼能保證給他的是一個變好的機會,而不是再帶走我們另外的重要的同伴的可能?」

  鄧布利多認真地聆聽著他的話,並不因他的否認而有什麼情緒波動。他始終溫和而沉靜,仿佛他的反應早在他的預料之中,沒有對他的想法和決定產生半分動搖。

  「我明白你的善良和仁慈,阿不思。」伊萊說,小心地斟酌著自己的用詞和語氣,竭力讓它們顯得不那麼咄咄逼人,畢竟他真的沒有質疑自己尊敬的教授的意思,「我只是……我想您有時候把人想得太好了,如果一個人決定做壞事,那麼指望他中途自己幡然醒悟改邪歸正是不現實的,他已經做出自己的決定了。」

  「雷古勒斯也是這樣?」鄧布利多語氣輕松地問,伊萊被問得一頓,眉頭皺得更深。

  「他們的情況不太一樣。」他字斟句酌地思索著道,「雷古勒斯曾經被伏地魔的強大和主張的表像所迷惑,在深入其中之後近距離地觀察,花了一些時間,徹底地看清了伏地魔後才選擇棄暗投明,他幾乎用自己的生命脫離了那裡。但彼得不一樣,他已經選擇了光明正義的這一方,卻又倒向了那邊。」

  他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和下來,稍稍垂眸。

  「如果說二次選擇才是一個人內心真正的想法的話,那彼得現在告訴我的答案就是,他就是這麼一個不值得被信任的叛徒,他害死了和自己並肩作戰的同伴,而沒有表現出任何懺悔。我無法替埃德加釋懷和原諒,他已經死了。阿不思,比起敵人的殘酷,我更沒法接受朋友的背叛,因為我曾經深深信任他。在他背叛的那一刻,不止埃德加,我覺得我也為我愚蠢的信任付出了代價,埃德加的死亡裡有我的一部分責任。」

  他的臉上流露了出了深深的痛苦。

  「對於埃德加和博恩斯家族面臨的事情,我感到非常痛心。」鄧布利多輕聲說,他放下茶杯,眼中同樣露出了清晰而明顯的沉痛和憂郁,「鳳凰社最初成立之時埃德加就在了,他在魔法部裡有著光明的前途和未來,博恩斯家族則是巫師世界中歷史悠久的名門望族,他們如果選擇明哲保身,保持中立,那麼無論是誰上台執政,他們都可以過得很好,保全自己。但他們沒有這樣做,他們選擇了更偉大的事業,為此不惜走上更坎坷的道路,這不是因為他們喜歡吃苦,而是他們不願長夜難明。」

  「很偉大。」伊萊輕聲說,「這也是我們在做的事情,我明白。我們每個人都有這種覺悟,如果有一天一定要面臨慘痛的犧牲——我希望那個人是我自己,而不是見到一個又一個同伴離去。」

  「這並不是一種稀松平常的精神,伊萊。」鄧布利多鄭重地說,半月形鏡片後的眼睛凝視著他,讓他不由自主地端正了神色,靜靜聆聽,「這是很不容易的決定,只有最勇敢無畏的人才能做得到——那些或溫暖或痛苦的經歷最終將你塑造成了這樣的人,讓人欣慰也讓人痛惜。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覺悟,即使他站到了我們這邊。」

  「我不明白,阿不思。」伊萊皺著眉頭說,「你要我去理解彼得嗎?理解一個害埃德加他們失去生命的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是伏地魔本人,伊萊。」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伏地魔抓到了彼得,很顯然,他從彼得那裡得到了一些他想要的東西,但是不多,彼得對埃德加和博恩斯家族並不很了解,博恩斯家作為一個旗幟鮮明反抗伏地魔的家族,也有著自己的防護措施。這是一個讓人無可奈何的悲劇,伏地魔從彼得那裡了解到了埃德加的行蹤,他下一次執行任務的地點,逆轉偶發事件小組是難免出外勤的,埃德加被盯上了,伏地魔順著他的蹤跡找到了他家,最終造成了這樣的悲劇。」

  「怎麼,彼得在裡面就沒錯嗎?」伊萊尖銳地問,「如果他在伏地魔面前能夠明白自己根本就什麼都不該透露——」

  「那他或許當時就會死。」鄧布利多說,「伏地魔並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他慣會這樣對待讓他鎩羽而歸的巫師,我們都很清楚。」

  「所以呢?」伊萊皺著眉反問,依然無法接受,「所以他這樣的做法就是對的?這樣的話那些因為守護住了同伴而死去的巫師又算什麼?我認為他們才更值得稱頌,而不是費力幫一個軟弱的巫師找理由,還要在他面前裝作什麼都沒發現靜觀其變。我認為至少應該讓他的朋友們都明白,彼得不再是一個可以放心信任的人,不要把秘密繼續透露給他,這很可能釀成更大的悲劇。而不是放任他繼續留在鳳凰社,除了我們兩個,沒有任何人會對他有所警惕。」

  「我們都知道,無論是西裡斯還是詹姆,都絕對不可能做到在知曉真相的同時若無其事地保守秘密。他們都很好,但讓他們知道這件事對局勢沒有任何幫助,反而會帶來很多意料之外的麻煩。」鄧布利多說,「既然讓他留在鳳凰社是必要的,現在也只能將秘密深深埋進我們的心底,阿米莉亞也同意暫時不揭穿他,伊萊。」

  「就算是阿米莉亞……什麼?」伊萊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怔了一下,露出錯愕的神色。

  「為什麼?」他皺著眉問,感到不能理解,「遇害的是她的家族,我以為她的心中應該有著更多的仇恨,而不是覺得一個間接導致慘劇發生的人情有可原,甚至還去體諒他。」

  「因為把彼得揪出來,殺了他,對現在的局勢是沒有用的。」鄧布利多輕聲說,他的聲音中終於透出幾分疲倦的沙啞,「伏地魔始終都在把他的勢力滲透進我們這邊,奪魂咒,或是威逼利誘,只要他試的次數夠多,總能達成自己的目的,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而堅持一件正確且艱辛的事,要比倒戈艱難得多。我們會失去許多本來能團結到一起的人,因為留在這裡需要始終如一的堅持,倒戈向那邊只需要一個閃念,我們要做的是努力把人留下,而不是將他們趕到對方的陣營,有的時候結果是不可控制的,但只要還有向善的心,我們就應該再去努力試試,每一個小的變化加在一起,才能形成更加理想的結果。」

  「哪怕他已經犯了錯?」伊萊直指重點地問,「這次他以為自己泄露的不是重要的消息,就已經造成了這麼慘烈的結果。下一次呢?又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再去泄露點什麼覺得無關緊要的事情,自以為在黑白兩方周旋游走得很好,誰也不告訴,偷偷在自己心裡自鳴得意,嘲笑我們沒能看穿他?我認為至少應該讓他知道,他還能好好留在鳳凰社裡,不是因為自己藏得足夠完美,而是寬容仁慈的鄧布利多校長給了他絕無僅有的贖罪機會——」

  面對他的憤怒,鄧布利多顯得冷靜平和。他搖了搖頭,很輕地嘆了口氣,一向明睿的藍眼睛中流露出憂郁與黯然的神情。

  「人性是很難經受住考驗的,但它同時也非常奇妙。彼得一直以來都是詹姆和西裡斯的小跟班,我們好像每個人都沒怎麼真正看到過他,他在鳳凰社並沒有擔任什麼重要的位置,隨著他的朋友彙入到這裡,恐怕比加入食死徒之前的雷古勒斯還渾渾噩噩。」

  「你把人想得太善良了,阿不思。」伊萊搖著頭說,「伏地魔有多可怕,誰都清楚,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只是覺得跟著強大的朋友會更安全。」

  「我認為他只聽說了伏地魔的恐怖,但沒有理解他真正恐怖的地方在哪,我想埃德加的事情已經讓他了解到了,他對自己的處境有了一個很清楚的認知——他現在已經知道自己以為的小事為我們造成了怎樣重大的損失,他惶恐,害怕,精神緊張。」鄧布利多說。

  「如果我們揭穿他,他可能會因為害怕徹底倒向伏地魔那邊,因為這邊已經沒有他的位置了,他會別無選擇地過去,而這是我們並不想看到的,他知道的太多了,有關詹姆、西裡斯和你的所有事情。如果他還有希望將踏出去的一條腿再邁回來,我們就不應該直接把他推出去給對方。」

  伊萊挑起一邊眉毛,對鄧布利多的說法不置可否,只說:「所以我也要冒著風險,等他幾年,在他看到伏地魔是個多邪惡的人之後才能等到他收心?我覺得這個設想有點太美好了,希望幾年後鳳凰社的人還沒有被出賣得一個不剩。」

  「我想不用等到那麼久之後了。」鄧布利多說,「現在的彼得就已經不一樣了,伊萊,他在鳳凰社得到了他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東西,我覺得這足以改變他。」

  「什麼?」伊萊疑惑地皺眉,不明所以。

  「信任和肯定。」鄧布利多聲音和緩,「打個賭嗎,伊萊?讓我們來一起見證,善意、信任和肯定,能不能對抗命運長河中奔湧而來的洪流,徹底改寫一個人的人生。」

  伊萊扯了扯嘴角。

  「賭注是什麼,我和你的命嗎?鳳凰社所有人的安危?」他說。

  「賭注是,隱藏他背叛的消息,密切監控感化,比直接讓他給博恩斯一家償命來得更有用。埃德加他們已經回不來了,但如果我們能通過彼得,反過來對伏地魔施加一些影響,那我們可以避免更多博恩斯家這樣的慘劇發生。」

  鄧布利多平靜地說:「我們的目標不是一時之間的互相扯平,伊萊,我們想要的是伏地魔被打敗,所有那些遭受到他魔爪的亡魂都能得到真正的安眠與解脫。一個能接觸到他的我們這邊的人,會比我們在一片混沌中猜測摸索來得更清晰一些,不是嗎?」

  伊萊無聲轉過臉去。

  「我不想賭。」他說,唇角緊緊地抿了起來,「我保留意見,並且我不會對這件事完全保密,我會告訴我認為值得信任的人——好吧,除了西裡斯和詹姆。如果我遭遇什麼不測,需要有人繼續將這件事做下去,看看他究竟能不能像你想的這樣,對局勢起到更加重要的作用,希望到時我還能活著進行見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過激川吹.、九朵日光的地雷,Madeira的手榴彈~

  大家覺得能嗎?鄧校的寬恕曾經救下斯內普和馬爾福,但這種事本身會帶來一系列蝴蝶效應,發生的一切絕不僅僅與當事人的命運有關,我感覺很難評價能不能夠、應不應該、好與壞。

  說下彼得面對伏地魔做的具體的事情:嚇破了膽,狼狽求饒,被伏地魔使用讀心術,輕易看穿內心的恐懼,埃德加隱藏的鳳凰社成員身份被伏地魔發現,彼得供出自己在開會時聽到的逆轉偶發事件小組的下次行動地點。伏地魔找到埃德加後跟著他找到了博恩斯家。

  要說他主觀惡意要還博恩斯一家滅門,那還沒有,不然現在也不會這麼恐懼和恍惚。但這樣的事實已經發生了,如果阿米莉亞沒有顧全大局,鄧布利多沒有決定給他發揮作用的機會,償命確實也活該。

  鄧布利多和伊萊的這次爭執,共識是不能讓彼得脫離鳳凰社的監視,以免更加不可控制。分歧在於鄧布利多主張對所有人隱瞞這件事,就像原著中魂器的事情他也沒有分享給鳳凰社其他人一樣,他習慣於自己擔下所有事;而伊萊主張至少要讓和彼得密切接觸的朋友知道他的為人,以免大家毫無防備地繼續把秘密分享給彼得。就像他會將雷古勒斯介紹給其他人一樣,他不會把所有的秘密獨自承受。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出來,這裡伊萊對彼得的態度是很嚴厲的。一方面是因為對伊萊來說,信任被辜負比敵人的殘忍更讓他難以接受,另一方面,本文因劇情需要,弱化了彼得的過錯,似乎所有人都在體諒他,在這裡我保留了一點對彼得的苛刻,因為更過分的事情他畢竟真的做過。


第108章

  伊萊並沒有和鄧布利多打這個賭。

  他發現自己很難對這件事有一個足夠清晰堅定的立場:如果彼得發生了改變,鳳凰社能夠及時止損,不再有更多的人因為自己人的背叛而受到傷害,這當然是一件好事,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似乎也並不抗拒那個彼得最終叛變的可能……或許也可以說,如果事情真的變成那樣,他才能更加容易的處理,斬斷一切有時候比藕斷絲連來得更干脆輕松。

  但或許人性就是這麼復雜的東西,從不同的角度去看會呈現更多面,而正是這些千變萬化的橫截面組合在一起,才彙聚成了琢磨不定而又冥冥中自有天意的命運。

  盡管並不能認同鄧布利多的絕對寬容,但伊萊最終還是暫時妥協,接受了他的提議,沒有立刻將彼得叛變的事情公之於眾。但指望他像鄧布利多一樣將所有秘密保留在自己心裡,獨自承受,這也是不現實的,就像他沒有獨自隱瞞下關於雷古勒斯的秘密一樣,這次他也沒有將它獨自壓在自己這裡,而是將這個消息給他能夠信任的四個人分別單獨通了氣。

  校報社的第一任拉文克勞副主編,鳳凰社秘密成員,現在就職於魔法部的瓊.霍布森是聽到消息後最平靜的一個。見伊萊說起這件事時表情復雜,她還反過來安慰了他一下,作為他昔日的學姐,勸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太介懷,伊萊。」她平靜地說,「現在的世道下,這樣的事情是難免的。魔法部每天要面對的告密者更多,先前沒有清醒藥劑時,每個被揪出來的人都說自己中了神秘人的奪魂咒,現在這個理由已經沒法用了,但告密者只多不少,魔咒不能操控一個人的靈魂,但是利益可以,它一向能讓人將靈魂出賣給魔鬼。」

  「神秘人能提供給他更好的工作和薪水報酬?」伊萊反問了一句,流露出幾分諷刺的神情。但他到底教養極佳,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麼更苛刻的話來,只說,「那些為自己的背叛與出賣拼命找著借口的人,模樣真是狼狽得令人不齒。」

  「恐懼的臣服也是被征服叛變的一種。」瓊說,淡定地搖了搖頭,「我們要接受普通巫師沒有那麼多勇氣,在面對強大的敵人時會退縮,這都是正常的,你只是很難面對你的同伴也這麼選擇了而已。但人和人是不同的,如果你把標准定得很苛刻,那或許很快就會變得無人可用,一個領導者應該清楚怎麼讓底下的人怎麼發揮最大的作用,這是我的部長教給我的。」

  或許吧。伊萊勉強地彎了下唇角,心裡依然並不覺得自己已經擁有了這樣的覺悟。

  和客觀冷靜的瓊不同,雷古勒斯在知道這件事時,切實地吃了一驚,他皺起了眉,回憶著自己對彼得.佩迪魯的印像。

  「西裡斯的好朋友。」他喃喃地說,依然帶著點不可置信,「他們看起來不太像是一路人,但是我想……我能看出來,他們的關系是很好的。西裡斯會嫌棄他有時候顯露出的怯懦、退縮,還有不夠靈光的反應,但他沒有真的……沒有真的覺得他們是不合適走在一起的,他沒有這麼看待過他的朋友。」

  「不用向我介紹他們之間的友誼。」伊萊搖了搖頭,難得顯得有點煩躁,「我上學時就住他們隔壁寢室,知道他們有多要好——不要讓我回憶這些,我會更難忍受彼得的背叛,梅林在上,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這種暫時的忍讓究竟是不是對的,如果再發生什麼,我沒法原諒我自己做出的這種愚蠢行為——給一個告密人再次告密的機會!」

  「別給自己那麼大壓力。」雷古勒斯搖了搖頭,想了想,表情微動。

  「我和彼得有過一次單獨的聊天……我剛回來的時候,在你家的廚房裡。」他慢慢地說,「只有我們兩個人。從我現在還沒有被食死徒找上門的情況看,彼得沒有出賣我。」

  「也可能是被斯內普攔住了。」伊萊扯了扯嘴角,「不得不說,有時候多個朋友多條路還是挺對的,有人接應總是比孤立無援來得令人放心。」

  盡管這種猜想有一定道理,但雷古勒斯在思考過後,還是搖了搖頭。

  「我認為不是。」他眉心微微攏起,思索著說,「他應該是有過和神秘人面對面的機會,你也和他正面接觸過,應該知道,他本人帶給人的壓迫,是任何食死徒都比不上的……他會在那樣的威壓下屈服,我其實並不覺得奇怪,能在神秘人的恐怖逼迫下不屈服的人太少了,完全可以稱呼一聲英雄,我覺得彼得顯然知道那邊是黑暗而恐怖的,但他沒有和神秘人正面對抗的能力。如果不反叛,他要怎麼活命?在那種情況下做出背叛的選擇合情合理,他是個普通人,不是個英雄。我有點能理解他……我本人也只能選擇死遁逃離,無法站在他面前公然反叛。」

  「我想你不會選擇出賣朋友。」伊萊扯了扯嘴角,對他為彼得的開脫不置可否。

  「我不會出賣西裡斯,不會出賣你。」雷古勒斯靜靜地說,「但如果我要選擇的對像是彼得,我不確定我還能堅守自己的原則。每個人的生命的確都是可貴的,但對於陌生人和對於自己的朋友是不一樣的,這是人之常情。」

  短暫的沉默,伊萊還是搖了搖頭。

  「或許道理是這樣。」他說,「但同樣的,每個人在做出選擇的時候,也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代價,不論這個人和他的關系親近與否。而且這種底線和原則太脆弱了——今天他能為了活命讓無辜的人喪命,明天面臨新的威脅,他就不會對准自己的朋友下手?我不相信。」

  「當然,我也這麼想。」雷古勒斯說,「但一個人如果對自己親近的人還有原則和底線——那這個人就還是可以看清的,是不是?總會有一些對症下藥的辦法。」

  與瓊.霍布森不同,雷古勒斯對這件事很重視,和伊萊仔細地探討了一番,兩人做了不少假設,提出了很多可能性和應對方法,這或許和西裡斯和彼得是朋友有關系,涉及到和自己關系親密的人,任何人都不可能保持絕對的客觀和冷靜。

  不過很顯然的,他們都不可能有萊姆斯受到的衝擊大。在得知彼得是告密人的消息之後,萊姆斯在呆滯過後,臉上的表情痛苦地扭曲在一起。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伊萊。」他死死地盯著伊萊看,呼吸和語氣都很急促,似乎在壓抑著什麼即將磅礡衝出的情緒。伊萊站在窗邊,看著外面蕭條冷清的街道,春天已經過去,但對角巷來說,今年的春天卻好像一直沒有來過。

  他站在窗邊轉頭,一半的側臉被午後的陽光照得清澈明亮,另一半臉色調偏暗,五官清晰,就這樣站在光與影的交界中,眉眼疏淡平靜,向萊姆斯淡而殘忍地開口,戳破了他最後殘存的幻想。

  「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他冷靜地說,「歡迎來到現實世界,萊姆斯。」

  萊姆斯怔怔地看著他,他的表情裡有震驚,有難過,有痛恨,也有悲傷和迷茫。他靜靜地出了一會兒神,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啞了。

  「……我們最好的朋友。」他低聲說,「從一年級發現他獨自在角落裡無所適從開始……詹姆和西裡斯一開始沒注意他,是我朝他伸出了手……是我……」

  他痛苦地扭過臉,渾身顫抖,自責和內疚幾乎將他擊倒。

  現在輪到伊萊去安慰別人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拍了拍萊姆斯的肩膀。

  「別從那麼久遠的事開始認領道歉,萊姆斯。」他說,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要是按這種算法,簡直能追溯到伊妮德阿姨為什麼把彼得生出來,這就沒有必要了。」

  「太難接受了。」萊姆斯嘶聲說,他的表情流露出真切的痛苦,「我沒有想過會是他,埃德加……普威特……博恩斯們……他怎麼能?他怎麼敢?!」

  「人被逼到絕境的時候的確會迸發出自己都想不到的力量,只是我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下讓他做出這種選擇。」伊萊輕聲說,他靠近萊姆斯,與他臉對臉地近距離對望,凝視著他的眼睛。

  「我需要一個他的朋友——他最好的朋友,密切地監視著他。」他聲音很低地對萊姆斯說,輕得宛如耳語,「注意他的一舉一動,把握他參與事務的邊線,提防他得知一些絕對重要不容泄露的秘密,我不能接受因為我的留後觀察而造成更多損失與悲劇,你明白我的意思。」

  萊姆斯痛苦地注視著他,嘴唇顫抖。

  「為什麼是我?」他用一種輕得如同窒息的聲音問,這個指令顯然讓他倍感折磨。

  為什麼是萊姆斯,而不是詹姆或是西裡斯?伊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很輕地嘆了口氣。

  「因為我知道這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他慢慢地說,無聲地稍稍斂眸,「監視自己的朋友,對另一些朋友隱瞞一切,是的,我當然知道這很艱難,會讓任何一個內心柔軟的人倍感折磨……所以我選擇了你,萊姆斯,我知道你對忍受痛苦有著更高的闕值,不會因為這種難捱的痛苦做出更多衝動不理智的事情,我很抱歉。」

  萊姆斯愣了一會兒,苦笑起來,搖了搖頭。

  「感謝你的誠實。」他低聲說,「我會接受……我會照做,請你放心。」

  伊萊好一會兒沒有說話,萊姆斯看著他的眼睛,他能從其中看到伊萊的愧疚。

  「你不擔心嗎?」他突然問,「將監視叛徒的工作交給我這麼一個……狼人,神秘人組織的糾察隊裡充斥著大量我的同類,所有狼人都被視為是神秘人的忠實擁躉。」

  「你不是他們的同類,萊姆斯。」伊萊搖了搖頭,這次他回答得很快,顯然這個問題並沒有讓他產生任何猶豫。

  「我不贊成用一個人的血統來給一個人分類,就像我也不會被霍格沃茨的學院影響自己的交友一樣。」他說,「我明白這個毛茸茸的小問題已經變成了你不可分割的痛苦的一部分,但是當我們像這樣面對面地互相凝視,望見對方的眼睛,我很清楚地知道,坐在對面的不是一個狼人,而是我認識了很多年的萊姆斯.盧平,我的回報苦澀命運以溫和向善的朋友。」

  萊姆斯注視著他,良久,笑著嘆了口氣。

  「……你總是這樣。」他說,輕聲嘆息著,「好的,我會沒事的,或許我需要花一點時間來痛苦地接受,但是我會努力去做我能做到的一切,別擔心,我的朋友。」

  「保重自己。」伊萊簡單地說,安慰地擁抱了他。

  「保重自己。」當天晚上,同樣的話伊萊自己也聽到了。他坐在自己臥室的床邊,按摩著佩妮的腿——由於懷的是雙胞胎,盡管離預產期還有一段時間,但她的肚子已經頗見規模了,負擔著一個之前沒有的重量,人的身體會變化很大。佩妮現在的腿就總是頗為浮腫,伊萊一方面購買大量女巫在懷孕期間用來調理身體的藥劑,一邊每天晚上都會回到家裡,為他的妻子按摩,關切地交談,用以舒緩她的身心。

  在聽完了關於彼得的事情後,佩妮如是對他說,並朝他張開了雙臂。

  「要來一個擁抱嗎?」佩妮問他,臉上帶著一點笑意,「我此刻內心脆弱、需要關愛的丈夫,親愛的。」

  「或許我的狀態也沒有那麼糟糕吧。」伊萊忍不住澄清,不過還是很配合地靠過去,讓妻子擁抱了自己,「我只是……唉,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或許只是有點難過吧,但偏偏現在又沒有余隙讓我調節和化解這種難過,它壓在心裡,就變得有點難處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佩妮安慰地說,任由他弓著身,下頜抵在自己的肩頭,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命運的重壓難以避免,無論是對巫師還是麻瓜都是這樣。無論頭一天經歷什麼,第二天都要打起精神繼續正常生活,有魔法對這一切毫無幫助。」

  「你也有這樣的煩惱嗎?」伊萊立刻問她,「壓在心裡不太好——你可以對我講,工作上的事對我來說是額外的負擔,但你的事對我來說並不是。」

  「我的煩惱或許在於看不到我們一家四口共同經歷的明天吧。」佩妮語氣平靜,輕描淡寫地說,「現在你的身邊甚至還潛伏著一個和神秘人有聯系的告密者,我還記得那天去參加埃德加.博恩斯葬禮的事情,所有人都顯得悲痛沉重得無以復加,但這已經沒有任何用了,死去的人不會回來,他們永遠長眠在地下,無法和我們共同看到明天了。」

  伊萊呼吸一窒,盡管清楚自己做出的是理性的決定,但這一刻在面對妻子時,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內疚。

  「對不起。」他喃喃地說,「我很抱歉……」

  「別這麼說。」佩妮搖了搖頭,彎了彎唇角,「顯然這也是我的選擇——如果我沒有選擇你,或許我就不用擔心我的丈夫每天都在出生入死,我可以每天關注些同學、同事和鄰居的八卦,無憂無慮地過日子……但我們都知道,能過那種生活並不是因為世界和平,只是因為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在艱難地戰鬥著,守衛著平靜的一切。如果這一切注定發生,那我很高興在你戰鬥的時候,我和你站在一起。」

  伊萊沒說話,他側過臉,垂著眸,溫柔而眷戀地親吻妻子的嘴唇。

  即便在這樣緊迫的戰時,在不同的窗子裡小小的家庭中,依然有著這樣短暫而彌足珍貴的溫馨。莫麗因為再一次的懷孕,行動又變得有些不便,已經長大了一些的比爾開始揮動著自己小小的兒童魔杖,跟在家裡新到來的家養小精靈後面做事情,努力管理跟著自己的一串兒弟弟們;詹姆和莉莉都是剛從鳳凰社回到家,最近聯盟的會議密集而繁瑣,他們在家裡也忍不住又整理了一會兒,意識到自己又開始工作後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變成傳說中的工作狂的潛質——而後他們默契地一同把文件放下,騎著詹姆的掃帚從窗戶衝出波特家,飛離戈德裡克山谷,去外面愜意地在高空中吹了吹風。

  西裡斯的家裡,雷古勒斯兄弟倆正在一起研究家務魔法。兩人都是從小在布萊克家長大,被家養小精靈精心照顧著。而現在搬出來之後——尤其還是兩個單身漢住在一起——兩人又都並不想新請一個家養小精靈——怎麼讓房子不變成狗窩,以及做出一些能吃的東西,就都變成了一些需要解決的大問題。

  萊姆斯今天不在自己家,他佯裝不經意地提出打算去彼得家拜訪一下他媽媽,彼得有點吃驚,但從他的表情看,他整體還是感到開心的,對於邀請朋友來他新買的家裡做客,他對這件事總是非常熱衷,他自己或許還沒有發現。萊姆斯在他家過了不錯的一晚,伊妮德很熱情,晚上他睡在彼得的隔壁,輾轉反側了一會兒,還是陷入柔軟的床鋪中,沉沉睡去。

  他們都做好了面對每一個明天的准備,又不真正知道就在明天會發生什麼。但至少此時此刻,萬籟俱寂的夜晚,他們在重要的人身邊,依然能睡個好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過激川吹.的地雷×2,楓糖槭樹的手榴彈和火箭炮~

  今天的更新早吧!爭取以後恢復每天九點更新~


第109章

  意外在第二天的傍晚悄然來臨。

  在這一天的上午,伊萊剛剛參加完反黑魔法同盟的第九次會談。從他在第七次會談上提出嘗試使用麻瓜的手段到現在,這兩次會議間隔比之前更長一些,因為經歷了漫長的拉鋸和多方考量。這件事在今天終於取得了突破性的結果——在會談上,十四方不同組織的代表進行了投票,以九票贊成、四票反對、一票棄權的結果,通過了與麻瓜政府的戰時武裝同盟協定。

  伊萊心裡非常清楚,之所以能達成這個結果,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在於沒有人想讓神秘人參與進他們的政治中,和魔法界也形成兩黨制比起來,消滅伏地魔看起來都顯得好接受得多了,政客們大多不外乎如此,即便在這樣嚴峻的情態下,很多人也並不是真正關心普通人的死活。他們只是需要一面能夠冠冕堂皇揮舞的大旗而已,而伊萊執起的這面目前成了他們最優的選擇。

  但伊萊對這些結果背後的原因也並不是很在乎,沒人能真正清空一個人腦子裡主動生成的漿糊,他也沒有那麼偉大的宏願,他只是希望一切能夠盡早結束,僅此而已。和他們私底下認為他野心勃勃、目標是未來的魔法部部長職位的人猜測得不同,他的目的一直非常明確純粹。

  隨著同盟協定的正式通過,和麻瓜的合作也要正式提上日程。為了保密著想,伊萊並沒有將具體的計劃透露給太多人——現在還不是時候,想要制住伏地魔那樣的人,沒有周密的計劃和穩妥的准備是絕對不行的,更何況伊萊自己心裡埋藏著一個秘密,嚴防死守,從不宣之於口。

  ——伏地魔已經成功制作出了他的魂器。

  盡管現在這個魂器已經到了他們手裡,但伊萊依然沒有因此有著絲毫的掉以輕心。出於對魂器被摧毀時會發生事情的不確定性,盡管他們初步推測出了幾個摧毀魂器的辦法,但還並沒有真正付諸行動。他和鄧布利多深入地詳談過這個話題,兩人都很清楚如果真的要將伏地魔徹底消滅,那就要同時消滅他的魂器和本體。

  比消滅一個伏地魔更可怕的事情,就是這樣的人他們要消滅兩個。伊萊沒法將這件事對任何人說,這恐怕會輕易摧垮絕大部分人抗爭的決心和信心。

  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情在未來一定要解決,所以他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雖然伊萊出於對麻瓜科技的信任,對熱武器能摧毀伏地魔的□□和靈魂報以樂觀態度,但事情究竟能不能成,沒有任何先例能證實他的猜想,而這樣的機會只能使用一次。所以保險起見,他需要將麻瓜科技與魔法嘗試進行有機結合——他已經在開始行動了,但這方面他的幫手實在太少,這並不是一件閉關十天半個月就能想到的事情,一切都只能由持續的深入鑽研給出答案。

  在這件事情上,困難的不光是爭分奪秒地研究,更有如何控制住現在風聲鶴唳的事態,讓英國魔法界不會越來越被絕望的氣氛籠罩,要讓所有人還有信心迎接沒有神秘人的明天。盡管在會談上取得了重大進展,但伊萊臉上絲毫沒見設想達成的喜悅,他顯得更加心事重重,回到鳳凰社交代了一起開會的詹姆和莉莉處理日常事務,而後就一頭扎進了他的實驗室裡,片刻時間都不敢浪費,繼續進行著他吃力的研究。

  ——直到鳳凰社總部被魔法炸出一個巨大的缺口,實驗室的牆壁搖搖欲墜,他才臉色驟變,攥緊手中的魔杖,和其他鳳凰社的成員一起來到了外面。

  剛一看到面前的景像,他就瞳孔猛地縮緊,心被揪成了一團。

  和千年前紛亂的時代不同,隨著巫師們相對獨立的封閉發展,如今全世界各國的魔法界都已經幾乎看不到需要眾多巫師合力施展的群體性魔法了。據說霍格沃茨依然保有著少量相關傳承,但他在霍格沃茨讀了七年書,從來沒有真正見過這些魔法存在的蹤跡。

  但是今天,群體魔法竟然就這麼出現在了他的眼前——身披兜帽的食死徒們悄無聲息地包圍了鳳凰社總部,他們的魔杖中伸出細細長長的紅色絲線,緩慢地連接到一起,在半空中漸漸凝聚成一團巨大的光暈,目標正是已經被炸開一個大缺口的鳳凰社總部。

  「打斷他們!」在他的不遠處,西裡斯和雷古勒斯都在向周圍的同伴大喊,聲音都已經明顯地變調,「他們在使用群體性魔法——打斷他們!緘默咒!昏迷咒!石化咒!不要讓他們繼續輸出魔力!」

  剛剛從鳳凰社總部裡跑出來的成員立刻開始行動,他們的魔杖同樣舉了起來,各種咒語開始向流星雨一般朝對方湧去。而伊萊朝他們高喊了一句,而後扔出了一個東西。

  「戴好護目鏡——!」

  鳳凰社的巫師們訓練有素中帶著點手忙腳亂地照辦了,幾秒鐘後,伊萊扔出去的魔法改良版閃光催.淚.彈爆炸開來,在炫目的強烈白光之外還增添了嗆鼻的氣味,並且同時附帶了一種隨爆炸散逸的魔咒,效果是讓人強制失語。出於武器的穩定性要求,魔咒的效果時間很短,不過這一瞬間的機會也已經夠用,半空中紅色的光球消失在半空,帶起一陣憑地生起的強風。

  所有人的巫師袍都被吹得獵獵作響,伊萊冷冷地注視著對面,心裡卻猛地一沉:他發現自從上次在鳳凰社吃到過閃.光.彈的虧之後,這一次食死徒們也已經有了相應的准備,他們很多人都在那一刻閉上了眼睛,也有一些的視線徹底隱入到兜帽內,他們在穿著上有著一些先天優勢,如果鳳凰社的成員沒有提前做准備,那很難說這種無差別的攻擊對哪方的妨礙更大。

  他們每個人都看不起麻瓜,但在收到麻瓜制品的威脅之後,他們同樣做好了相應的防備。伊萊凝重地注視著他們,明白邪惡但有腦子的對手比徹底的瘋癲蠢貨要難對付得多。

  「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兒。」短暫的強制禁言之後,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輕蔑地說,「你也只能拿出這些看著嚇唬人的東西了,小雜種,你甚至到今天都還以為麻瓜的那些東西真能傷害到一個巫師?甚至還想要和麻瓜聯手,找尋對付世界上最偉大巫師的辦法?愚蠢無知的小畜生,對你的教育的缺失是萊斯特蘭奇家族的失職。當然了,我們不能指望琳達那樣的賤貨能教會你什麼,她死得實在是有點太晚了,是不是?如果早知道你會長偏成這個樣子,我們會在你剛出生時就殺了你爸爸媽媽,然後接你回萊斯特蘭奇家,你會是黑魔王最忠實的僕人,當然,你潛伏在鳳凰社裡把所有人交過來我們也不會拒絕。」

  他的話音剛落,伊萊的周圍就驟然伸過來兩只手,一左一右地按住了他。

  「別聽。」雷古勒斯和萊姆斯同時說,「伊萊,他只是想激怒你……」

  「我知道。」伊萊動了動嘴唇,面無表情地輕聲說,「他成功了。」

  和他們想得不一樣,被激怒的伊萊並沒有一頭朝自己名義上的舅舅衝過去——當然了,他確實從來不是這樣的性格。在鳳凰社成員們擔心的注視中,伊萊不怒反笑,他注視著站在食死徒中間的羅道夫斯,視線掃過在他身旁幽靈一般的其他食死徒。

  「你想殺又殺不了我的樣子,看起來真可憐。」他輕聲說,聲音慢條斯理,語氣漫不經心,「如果一條狗連主人交代的事都辦不到,那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呢?就算你這麼拼命地日復一日搖尾乞憐,在你主子的心裡恐怕仍然比不上我的半根手指頭。太可憐了,羅道夫斯,你和你周圍的這些人這麼努力地想要當一條狗,但連當狗都沒有人在乎。恐怕腦容量奇小無比的你們一定想不通,你們的主子既然覺得我們和麻瓜的聯合無關緊要,為什麼又要派你們過來警告恐嚇,大肆破壞,我可以告訴你們答案——他怕了,怕這種力量能真正地消滅他。擁有力量的人有很多,而在我所見過的強大巫師中,他是裡面最膽小如鼠的一個。」

  毫無疑問,他的這番話立刻從多方面引爆了羅道夫斯的情緒。他狂怒難以自抑地抬起魔杖,杖尖筆直地朝伊萊發射了一道綠光,伊萊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他的同伴們眼疾手快地將索命咒打偏,他依然凝視著羅道夫斯,嘴角帶著諷刺的笑。

  「覺得你們的主子教給你們的群體魔法很強大?」他問,淡淡地笑了一聲,「所有的群體魔法在誕生之初都是為了保護自己。魔咒向著教廷,向著獵巫者,這些魔咒從來沒有對准過自己的巫師同胞,它們在你們的手中重現,一定會覺得恥辱。以為這就是群體魔法的真實力量?——別開玩笑了,你們在玷污它。」

  食死徒們很多都發出了嗤笑,顯然,他們對這種沒有證據的空話完全不感冒。不過既然鳳凰社成員已經站在了對面,那很容易被打斷的群體魔法確實就不適用了,他們回到了自己之前的戰鬥方式,而在那之前,伊萊劍一樣抬起魔杖,指向了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

  「告訴我。」他輕聲說,「對博恩斯家族施以暴行的人都有誰?你也身在其中嗎?」

  羅道夫斯的笑聲從兜帽裡傳了出來。

  「當然。」他的語氣中帶著洋洋得意,炫耀而挑釁地說,「生命的哀嚎,鮮血的滋味,恐懼與臣服,一切都太美妙了。埃德加.博恩斯在你們這兒被渲染成了一個英勇不屈的英雄了吧?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的反應是趕緊逃命呢,還想拉著他蠢頭蠢腦的媽媽和老婆一起,她們都哭得厲害,被嚇破了膽子,真是可憐——毫無疑問,下一個就是你,我想就在今天。」

  明白了。伊萊平靜地點了點頭,向前走了一步,放下了魔杖,另一只手從口袋裡拿出了另一樣東西。

  「和你流著部分相同的血液,是我此生最大的恥辱。」他輕而慢地說,「清理門戶是必要的,我想也就在今天,很好,為了埃德加,也為了以後沒有更多埃德加倒在我面前。」

  羅道夫斯獰笑著朝他抬起了魔杖。

  「阿瓦達——」

  他的咒語沒能念完,在他對面,伊萊扣下了扳機,朝他開出了魔法界的第一槍。

  「砰——!」

  羅道夫斯雙眼圓睜,他的兜帽被掀開,眼神在那一瞬間顯出極致的迷茫。而後在很短的時間裡,他的眼神漸漸變得渙散,他依然直勾勾地盯著伊萊看,但身體已經慢慢地向下滑去。

  現場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被眼前的一幕嚇壞了。

  麻瓜的武器?死咒的效果?來自麻瓜界的——阿瓦達索命?

  恐懼,無邊的恐懼,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控制不住地戰栗,似乎終於再一次回憶起了曾經被麻瓜逼到不得不徹底轉入地下,不再能出現在人前的那段塵埃中的歷史。

  伊萊放下經過特別改制的槍,轉過頭來,看向自己的同伴。

  「戰鬥,報仇,將食死徒繩之以法。」他簡單地說,「你們明白自己要做什麼,阻止食死徒的惡意襲擊,我們要做的事情順應歷史前進的車輪,沒有人能與時代的浪潮作對,是時候讓神秘人和食死徒也明白這點了。無論是我們忠實的同伴還是動搖過的同伴,希望你們都能清楚地了解到這點。」

  他沒有特意看彼得,視線掃過他的每一個同伴。

  「我和神秘人的區別是,我不會濫殺無辜。」他面無表情地說,「但這不是你能把堅持正義當成搖擺不定的退路的理由,將魔杖對准食死徒,或是對准同伴,就在今天,我要看到每個人再一次做出這個選擇。」

  他的同伴們驚愕地看著他,仿佛今天又認識了一個全新的伊萊.史密斯一樣。但戰鬥迫在眉睫,並不容許大家多愣神,率先做出反應的是西裡斯,他盯著伊萊看了一會兒,一言不發,平靜地一步邁出人群,向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發射出一道紅光。

  「今天是清理各自家族裡的敗類嗎?」他語氣隨意地問,「那你們可以去找別人了,這個不用和我搶。」

  戰鬥無可避免地開始,伊萊卻依然站在原地,沒有馬上行動。他面色冷峻,似乎是在注視著每一個同伴做出的選擇,但萊姆斯.盧平在混戰中艱難地來到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附近——他的同伴自顧不暇,包括他的妻子在內,沒有一個人想起把他的身體處理一下。

  伊萊注視著萊姆斯,看到他一步步來到羅道夫斯面前,低下身查看了他,短暫的停頓後,抬起頭,越過混戰的人群朝他看來,朝他比了個口型。

  ——他沒有死。

  伊萊握著槍的手悄無聲息地松開,這把讓眾人為之膽寒的武器就這麼無聲地墜落到地上。他愣了一會兒,俯身撿起了它,垂著眸,靜默無聲,一時很難說清自己心裡翻湧的情感究竟是還留存有不必要仁慈的遺憾,還是松了一口氣的慶幸。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貓小玉、Susanna的地雷,軍大衣的地雷×3~


第110章

  將槍重新握住的時候,伊萊的手指無聲地緊了緊。下一秒,他將槍重新放回到口袋裡,拿起魔杖,加入了已經打響的戰鬥。

  沒了令大家都為之震驚的新式武器,這場戰鬥來得比較傳統。不過食死徒們並不是全然的對伏地魔忠心得能將自己的性命拋諸腦後——伊萊之前就這麼猜測了,而今他們把這份弱點忠實地展現在了鳳凰社成員面前,大家都開始發現,他們一直時刻警惕、擔憂、恐懼的被染指洗腦的食死徒團伙,其實並不是那麼的堅不可摧……他們或許都熱衷於搞破壞和享受凌駕於普通人之上的特權,但這種趨同並不會凝聚成一種堅不可摧的力量——他們不會將後背交給對方。

  在看出這點後,鳳凰社成員不由得都精神大振。戰鬥比他們想像中結束得要快些,順利得有點不可思議了,不過有羅道夫斯的倒地在前,士氣此消彼長,這也並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沒多久後,食死徒們就紛紛化作黑影離開了這裡,很顯然,他們並沒有做好戰鬥直到犧牲的准備和覺悟。

  和往常一樣,參與戰鬥的成員有所負傷,兩三個成員的傷口由黑魔法留下,至今還沒有止血,傷得不輕,不過沒有人死亡,這樣的結果幾乎已經可以說得上一聲慶幸。說起來,這次受襲最嚴重的還是鳳凰社的建築,它被人破開了一個缺口,就好像鳳凰社總部在黑巫師那邊變成了一個可以攻陷的建築,這是件很糟糕的事情,需要盡快修補,而後對防御系統進行升級。

  不過伊萊並沒有立刻去做這件事,他依然站在正在進行收尾整理工作的戰場上,邁開腳步,朝倒在地上的羅道夫斯走去。

  他的身體周圍也已經圍了幾個人——這也是他們這次唯一成功制伏的食死徒,對方這次的襲擊盡管聲勢浩大,不過好像又並沒有那種總決戰的決絕,更像是一種日常騷擾,只不過參與人數多了一點。伊萊無聲地走過去,俯身查看依然處在昏迷中的羅道夫斯。

  「流了很多血,胸口靠近心髒的位置,我猜這裡是肺?我不太弄得明白。」正在羅道夫斯身邊檢查的馬琳.麥金農告訴他,「人還處在昏迷中……不過當然,他還活著。你知道嗎,伊萊,你剛才嚇了我一跳!我以為你殺了他——當然,殺了他也不是不行,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根本就是罪有應得,他的手裡有多少條巫師和麻瓜的人命啊——得到攝魂怪的一吻,然後在阿茲卡班終身□□,這就應該是他的命運,他應得的——但是當然,我得承認,你沒有殺了他這件事,讓我有種你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伊萊的感覺。」

  伊萊淡淡地笑了笑,直起身,輕描淡寫地說:「也或許是槍的准頭有點問題,誰知道呢,把他交給傲羅吧,阿拉斯托會很高興押著他去接受審判的。」

  這是肯定的。大家紛紛點頭,七嘴八舌地說:「阿拉斯托現在還在魔法部上班,沒能親手逮捕羅道夫斯,他肯定遺憾得不行……」

  沒人對他武器失准的問題做出評價,大家都是經歷過很多場戰鬥的人了,也和他共事了許久,知道戰鬥的殘酷和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伊萊沒再轉移話題,也沒有在羅道夫斯昏迷流血的身體前逗留太久,悄無聲息地離開聚集在這裡的人,參與進修補鳳凰社總部建築的工作。

  他的身邊很快站了一個人,和他一樣拿著魔杖在進行修補。伊萊沒有轉過臉看他,對方倒是很快在他身邊輕聲開口。

  「他沒有死。」萊姆斯重復了一遍,側過臉凝視著伊萊,朝他輕輕笑了起來。

  「笑什麼?」伊萊動了動嘴唇,問他,臉上的表情依然沒有什麼變化。

  「我知道你拿的是什麼,我也出身混血家庭。」萊姆斯說。他的臉上依然帶著微笑,看向他的目光裡帶著復雜的慨嘆,注視著他的眼睛,搖了搖頭,「一把槍,這麼近的距離……你沒有瞄准他,伊萊,你被激怒了。但你在最後一刻,還是決定把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交給法律制裁,而不是把你自己當做上帝。大家都會知道的,伊萊……人們可以放心地把任何權力交給你,因為你證明了自己不會濫用它。」

  伊萊緩慢地呼出口氣,表情終於有所變化,他垂下眼睫,搖了搖頭。

  「……我拿出它太早了。」他喃喃地說,帶著一點懊惱與自責,「我原本的設想是能在一個神秘人毫無防備的時候,拿出武器,對准他,這樣出其不意的機會只有一次……我提前把它用掉了,這或許不是一件好事,以後事情會更難辦。在我們拿出足夠威脅巫師生命的麻瓜武器之後,我不覺得神秘人會坐以待斃,他對任何能夠威脅到他的東西都很重視,就算那和麻瓜有關,他也一定會做出反應……我太草率了。」

  「不要這麼想。」萊姆斯搖了搖頭,認真地說,「看到安迪和斯圖婭特了嗎?他們的傷口都是黑魔法留下的,其實傷得很重,如果咒語打得再准一點,很可能會當場喪命。那些咒語之所以沒帶走他們的性命,並不是因為他們今天格外走運,而是食死徒被你嚇到了,恐懼讓他們施展的咒語也變得軟弱無力……巫師的魔力很奇妙,是不是?不像麻瓜的槍那樣到誰手裡都一樣,巫師施展咒語要更堅定才行,他們今天的軟弱讓我們的同伴活了下來,這多虧了你。」

  聽起來奇妙得有點離譜了,好像也不是這麼偉大的事情。伊萊咕噥了一句,但不得不說,他現在多少感覺好了一些。

  好在嘗試用一顆子彈解決伏地魔本身就是種賭博意味很重的辦法,成功的可能性極低,想要對他徹底造成威懾,乃至消滅他,槍的威力確實還不夠。伊萊終於收起了自己的懊惱,也有了心情關注其他的事,他的視線在戰場上巡梭著,最終定格在了彼得.佩迪魯身上。

  彼得還留在戰場上,不過沒有參與進善後工作,他躲在角落裡,看起來臉色煞白。

  伊萊朝他走了過去。

  直到他站到彼得面前,彼得才如夢初醒地抬頭看他。他瑟縮著,看著他的眼神中滿是恐懼。他張了張嘴,嘗試了好幾次,才終於微不可察地發出聲音,問他:「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他死了嗎?伊萊,你……你殺了他?」

  伊萊凝視著他,面無表情,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說:「他罪有應得。」

  「是的,我明白……他是個食死徒……」彼得慌亂地說,渾身顫抖,他膽怯地望著他,恐懼讓他直不起身,只能蹲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食死徒活該,是的……」他喃喃地小聲說,眼神閃躲,「對,這是應該的,我們現在有了這麼強大的武器,我們……我們面對著神秘人也不是毫無勝算,是不是?或許我們會成功的,我是說,我相信,我希望……」

  「我想是的。」伊萊平靜地說,忽而抬手,伸手抓住他的左手手臂。

  他知道食死徒的黑魔標記在什麼位置——上學時雷古勒斯就已經給他看過了。他謹慎地避開了能碰到黑魔標記的位置,畢竟他既不想把伏地魔召喚到這裡來,也不想讓對方知道他已經發現了彼得的告密者身份,但盡管他並沒有真正碰到,彼得依然反應極大——他一下甩開了他的手,慌亂地向後猛地退了好幾步。

  在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後,恐懼漸漸爬滿了他的臉頰,他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

  「別殺我,別殺我……」他口不擇言,慌亂地說,「我很抱歉,我很抱歉……伊萊,原諒我,我是被迫的……那個人……神秘人……你知道他有多可怕……」

  他們站在隱秘的角落裡,四周的鳳凰社成員來來去去,偶爾有人看見他們兩個站在一起,會投來好奇的視線,但並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有萊姆斯和雷古勒斯遠遠投來視線,密切地關注著這邊,他們知道這裡正在發生著怎樣一場重要的對話。

  「憑什麼?」在彼得的顫抖中,伊萊平靜地問他,「是的,我知道神秘人的恐怖,我直面過他,我的父母因他而死——但我沒有選擇背叛誰,靠出賣誰的情報換取自己的平安。所以,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原諒你?你因為恐懼,就給別人帶來了滅頂之災和噩夢,如果別人這麼對你,你會原諒他嗎?這個人甚至是你的同伴,你的朋友。」

  彼得恐懼地連連後退,他搖著頭,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不會原諒你。」伊萊面無表情地說,「一個人做過的事,因此帶來的結果,一旦產生,就沒有辦法逆轉。如果你問我能不能原諒你對埃德加一家做的事,我的答案是絕不原諒,或許你當時覺得一條微不足道的消息不會產生那麼嚴重的後果,或許你以為神秘人會去游說他們叛變,而不是直接滅口。但悲劇已經發生,我沒有資格代替死去的埃德加和活著的阿米莉亞原諒你。我還沒有將你的告密者身份公之於眾的唯一原因,是我今天看到你同樣朝食死徒舉起了魔杖,如果這是你在這一刻做出的新的選擇,那我可以接受你用更多的努力去彌補你曾經犯下的過錯。」

  彼得茫然無助地看著他,他依然在顫抖。

  「十一個博恩斯的性命。」伊萊面無表情地說,「你背著這樣的債,要用至少十一個食死徒的性命來抹平。這不是一個選擇,彼得,或許你很怕死,但我希望你明白,世界上有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

  彼得臉色煞白地看著他,伊萊平靜地說:「朋友的托付,師長的信任,你媽媽失望的眼神,夢想的破滅。你曾經也是想要成為一個勇敢的英雄的,還記得嗎,彼得?沒有人要你一定去死,但現在你明白了,無論你選擇哪邊,都會在另一邊迎接死亡的命運,那麼摒棄你那對死亡的無用恐懼吧,問問你自己——你究竟想站在哪一邊?」

  雷古勒斯遠遠地注意著那邊的動靜,直到看到伊萊轉身離開,而彼得依然站在原地。

  他發現伊萊正在向他走來,關切地迎上前幾步。剛想開口,伊萊突然搶先一步,開門見山地問了他一句話。

  他說:「依你的了解,如果神秘人沒有率領食死徒進行戰鬥,那他一般會去做什麼?」

  雷古勒斯張了張嘴,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一般都會率領戰鬥,尤其是重要的那些。」他思索著說,「那個人事實上不是很信任他的手下,他更喜歡親力親為。」

  黑魔王今天有來這邊嗎?

  雷古勒斯和伊萊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臉色驟變。

  倫敦,泰晤士河南岸,英國政府市政廳。

  一陣陰冷的風從門口刮了進來,西裝革履來來往往的政府官員忙碌地穿行於大廳中,在同一時刻,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顫。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子瑜、不喜歡櫻桃的櫻子、過激川吹.的地雷,F6的手榴彈~


第111章

  當這個被公認為英國最強大最可怕的黑巫師進入政府辦公大樓的時候,這裡的一切都還保有著一如往常的平靜。

  內閣首相本傑明.休斯剛結束一場會議,作為一國首腦,他當然有著繁忙的行程和開不完的會。當他終於能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稍微喘上一口氣後,他將身體向後傾,整個身體陷進辦公椅柔軟的真皮裡,目光渙散地短暫放空了一會兒,視線漸漸凝聚,落到了牆上掛著的那幅畫像上。

  從他上任的那天晚上知道魔法的存在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年時間。在被英國的「另一位部長」聯絡後的第二天,他就忍不住聯系了前任首相,和他關系不怎麼樣的另一黨的老對頭,他太想知道這件事到底是真實發生還是僅存在於自己的臆想中了,為此不惜去向政敵親自求證。

  他的坦誠詢問得到了對方的沒有拐彎抹角的答復,前任首相沒有瞞他,和他簡單說了幾句有關魔法和魔法部的事情,當然,如果他的語氣中沒有著淡淡的幸災樂禍看熱鬧情緒的話,本傑明可能會更加感謝他分享的經驗。

  他的前任首相說:「如果你問我的看法,我的看法是就當那些人不存在。你現在已經知道那幅畫像會動了,那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太在意了,只需要在辦公室獨處時稍微注意形像。我只在就任那晚見到過魔法部的部長,其他的時候再也沒見過,一切風平浪靜。聽說這幾年他們那邊不算很太平,不過這跟我們沒什麼關系,他們也不會把那邊的事情和我們通氣,不太平的事我還是在西敏橋事件時去醫院慰問負傷民眾,偶然碰見了他們那邊的一個人,從他和別人的交談裡聽出來的。我覺得他根本沒有認出我是英國首相——都是些連英國首相都認不出來的家伙!干嘛還把他們當英國人看呢?」

  本傑明當時聽完就覺得不太對勁。先不說巫師需不需要認識麻瓜首相的事,單是雙方同樣生活在英國這片土地上,這就是件幾乎天方夜譚的事,鄰國都會有矛盾,更何況是國中國,他是一個政客,而不是什麼相信魔法和童話的小孩子。就算這個世界真的有魔法,那也一定不是像童話那樣輕松圓滿的,沒有任何一天的現實會像童話一樣,他不需要別人來告訴他這種基本的道理,哪怕正面臨的事物其實並不算是合乎常理。

  在上任之後,他就一直在暗中調查搜集著關於魔法的一切。必須承認,最初他的進展極其緩慢而不順利,在他試著呼喚牆上的畫像,以最禮貌的態度和措辭請對方敲定魔法部部長的日程,展開一個雙邊會談時,對方的表情像是看到一只向來安靜的猩猩突然發起瘋來,開始手舞足蹈。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他對巫師說出要求,在巫師看來就好像一種具備較高智慧水平的類人生物在學著使用人類的語言說話。他們看得到你,聽得到你,會和你說話,但不會真正去思考與了解你,巫師從不覺得他們和你是一類人,你只是個恰好和他們語言一致的「麻瓜」。

  這片土地到底是誰的大不列顛?

  本傑明對巫師的輕蔑看得清清楚楚,作為一個性格強勢、作風強硬的首相,他無法像他的前任那樣,甘於接受這樣的輕視。他是英國的首相,一國首腦,和任何一個國家首腦的會議意向都應該被鄭重對待考慮,而不是讓一幅畫像匪夷所思地看他一眼,驚奇地說:「部長沒有時間——要我說,會談是完全沒有必要的,首相先生,你管好自己地盤上的事情就好了。」

  好在上帝似乎當真聽到了他的這份不甘,對於他合理的訴求給予了批復。一個能夠回應他訴求的人出現了……佩妮.伊萬斯,他對她的看法從一個年輕大膽的高材生,到一名巫師的姐姐和另一名巫師的妻子,再到一位能力出眾的同事,印像歷經數次變化,最終成為了他在對巫師事務上的左右手。盡管她比別人有著更多的退路,讓人懷疑她決策的純潔性,但她用自己的工作能力打消了這種顧慮。

  門外響起了規律的敲門聲,本傑明.休斯回過神來,看了眼手表,對門外說:「進來。」

  推門進來的一行人正是他剛才想到的那些。在最近的兩年裡,首相和他們日漸熟悉,見他們過來,朝他們輕輕頷首。他看向走在前面的金發年輕女人,她的孕肚已經非常明顯了,但她站在這裡,身份是一名首相信任的政客,本傑明於是沒有和她寒暄生活上的私事,開門見山地說:「我已經收到你們的消息了,多方會談投票通過了戰時武裝同盟協定,這件事影響重大,談談你們的看法。」

  「這標志著我們要正式參與進這場巫師戰爭了,首相。」佩妮.伊萬斯在他面前坐下,朝旁邊看了一眼,她的秘書米婭.內利將文件朝首相遞去——隨著與巫師談判與合作的深入,佩妮.伊萬斯證明了自己的能力,首相的心腹尼爾森.馬倫升職至其他崗位,現如今特別聯絡處由佩妮完全接管,並配備了一名機要秘書,協助她處理諸多瑣碎的事宜。

  米婭.內特是一名啞炮,不得不說,她出身於魔法家庭所帶來的對魔法常識的了解非常有用,她的父母也因為她進入內閣工作而成為了絕對忠實的親麻瓜派,首相覺得再沒有比這個人事變動安排更加合適的了。

  前軍情六處特工傑克.貝基與前倫敦警察廳警員亞伯拉罕.米爾頓也同樣在佩妮身旁落座,他們同樣拿著諸多資料,准備接收來自首相的下一步指示,他們的工作特殊,情報絕對機密,只能在首相辦公室進行,魔法部的畫像已經學會了在他們開會的時候自行避嫌離開,這是麻瓜參與進巫師事務後最直觀的地位提升標志之一,之前畫像根本沒有在同盟方會談時要避嫌的意識。

  「那麼,我先走了?你們這次需要多長時間?」牆上的畫像禮貌地詢問,曾經他對待歷任麻瓜首相語氣都沒有這麼彬彬有禮。

  「一個小時,我想。」首相平靜地說,抬手接過遞來的資料。

  意外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發生——門明明是緊緊關閉著的,突然間被一陣不知從哪裡來的風猛地吹開。在桌上攤開的文件被四散著吹向半空,似乎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經過了,當這風從身旁拂過的時候,所有人都無法控制地顫抖了一下,感到不寒而栗。

  如果換做不知道魔法的普通人經歷這些,可能頂多會覺得有點心下惻惻。但這裡的每個人都知道魔法的存在,幾乎是同一時刻,所有人都猛地站了起來。

  但這陣風比他們的動作都要快:它無形地呼嘯著掠進房間,直朝著首相而去,而後在一個無形的屏障上撞了一下,被迫顯現出漆黑繚繞的煙氣——而後一支鳳凰煙火在政府辦公廳上空驟然升起,剎那間立刻吸引了不止一個巫師組織的注意。

  那團黑煙漸漸彙聚成型,一個臉像蠟一樣白,五官扭曲模糊的人出現了……佩妮的心在瞬時間被猛地揪緊了,恐懼讓她這一刻甚至說不出話來。她的心髒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著,幾乎讓她感到痙攣。她只覺得肚子也跟著痛了起來……這份額外的痛讓她頓時清醒了一點。

  神秘人,伏地魔。佩妮還是第一次真正直面這個將魔法界攪動得陰天蔽日、人人惶恐自危的黑魔王,而他現在正站在首相面前,猩紅色的眼睛盯住了首相,後者的臉色慘白一片。

  「麻瓜的部長。」伏地魔輕聲開口,語氣中帶著一點輕柔的饒有興致,像是在看一種新奇的醜態百出的動物,隨意翻看著他的記憶,居高臨下,像巨人在看待螻蟻。

  「從小被視為精英,畢業後順利進入政府工作……家族很有名氣,升職迅速,不錯,在麻瓜中有一些值得驕傲的資本,是一堆蟲子裡比較大的那個……兩年前知道魔法的存在,而後我看到了什麼,你覺得巫師不應該凌駕於麻瓜之上?我很遺憾,麻瓜部長,但是有能力的人當然會有與他的能力匹配的地位和奴役對像,魔法即強權,沒人在意你的想法。」

  本傑明.休斯的臉現在也變得像蠟一樣白了,他瞳孔猛烈緊縮,看著面前由黑煙凝聚成的可怖男人對著他舉起了魔杖。

  「想要和巫師取得平等地位的想法已經足夠讓你下地獄了。」伏地魔用嘲弄的口吻說,魔杖對准了他,「你很有想法,想要幫助那些愚蠢的巫師挑戰黑魔王的權威,很有想法,但是看不清自己的力量……一個笑話,你確實可以帶來這種令人捧腹的效果,也算是你最後的剩余價值得以實現了。」

  「放開他!」在伏地魔話音落下後,被恐懼攥緊心髒的特別聯絡處開始了自己的反應。曾經在警署任職過的亞伯拉罕.米爾頓率先顫抖著高喝一句,而後他掏出了槍,對准了伏地魔。

  伏地魔只是看了他一眼,甚至連嘴唇都沒有動一下,他的槍支就憑空飛了起來,遠遠地從窗口飛了出去,不見了蹤影。

  魔法。亞伯拉罕.米爾頓瞪大了眼,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第一次直面了魔法的可怖。

  他身邊的傑克.貝基同樣掏出了槍,他手裡的那把被變成了一把雜草。他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雜草,眼中露出一點苦笑的神情,但動作卻依然沒有停下,赤手空拳地抄起桌上的文件就朝伏地魔扔去,紙張在空中四散開來,漫天飛舞,伏地魔冷冷地看著他這番不明所以,好似無計可施之後的泄憤的動作,面露輕蔑。

  砰。

  紙張在空中逸散,雙方的視野都被遮擋,在飛舞的紙張中,一聲槍響突然響起。

  它瞄中了伏地魔——子彈穿過他的肩頭,在上面留下了一個明顯的傷口。

  這突然其來的變化,饒是伏地魔也停頓了一下。他低下頭,猩紅的眼睛盯著自己的傷口看了幾秒,蛇一樣的瞳孔抬起來,看向紙張落下後,拿著槍對准他的佩妮.伊萬斯。

  「麻瓜。」他輕聲說,兩秒鐘後,眼睛緩緩地眯了起來。

  「不是一般的麻瓜。」他更改了自己的說法,魔杖朝首相漫不經心地指了一下,首相頓時失去意識,軟倒在地,而他收起魔杖,朝佩妮走來。

  「伊萊.史密斯的妻子。」他說,聲音奇異,「你?一個麻瓜,很顯然,他的品味和他媽媽一樣差。當然,他的眼光確實一向如此,盡管很聰明,但總站不到正確的一方,很遺憾。」

  他凝視著她,一步步朝她走來。他向前走的每一步,佩妮都能聽到自己隨身攜帶的一樣魔法防具破碎失效的聲音。先是斷成兩截的手鏈,而後是在他們確定關系那天伊萊送她的項鏈,她的婚戒,她懷孕後新增添的耳環……佩妮想要後退,恐懼攥緊了她的心,但伏地魔的神色甚至都沒有任何變化,他對著她,舉起了魔杖。

  「事實已經證明了,殺掉他的摯親並不能讓他想清楚一些事情。」伏地魔語氣輕柔地說,「或許應該試試別的方法,你懷孕了,兩個孩子?很好,你們三個捆在一起或許會有點用。」

  佩妮說不出話——她感到自己的嘴被粘住了,完全無法張開,伏地魔的注視就像是一道魔咒,將她牢牢地釘在原地,也讓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突然間,剛才扔了紙張上天,配合她開槍的傑克.貝基撲了過來,擋在了她的身前,也阻擋住了伏地魔凝視著她的視線。

  下一秒,佩妮立刻就感受到自己受到的無形的限制被解除了。她能聽到傑克.貝基急促的呼吸,亞伯拉罕.米爾頓和米婭.內利撲向她的身影,還有倒在地上的首相……

  她深深地呼吸,顫抖著大聲開口。

  「沒用的!」她說,聲音高亢刺耳得完全不像是她的聲音,完全沙啞了,「沒用的——伏地魔,麻瓜與正義巫師的聯合勢在必行,沒有人能破壞阻撓。殺掉首相不能,殺掉我也不能,哪怕這個屋子裡的人全都死了,你破壞同盟的計劃也不會得逞——加密信息已經傳至秘密基地,和各路情報部門負責人,一旦再有新的麻瓜因為你而遭遇不測,魔法的一切秘密就會在五分鐘內傳遍全世界,你殺不盡我們所有人!麻瓜們會一起行動,聯合起來,這裡的每個人都可以死去,而每個人的死亡都絕不會毫無意義!」

  伏地魔根本不相信她說的話,他冷笑著看著她,朝她舉起了魔杖。

  佩妮的瞳孔控制不住地放大了,在這一刻,她的心口燒灼般地變得滾燙,幾乎讓她以為這就是中了索命咒的感覺……但並不是,下一刻,房間裡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他抬起魔杖,阻斷了伏地魔的杖尖發射的綠色咒語,擋在了她的面前。

  他已經十分蒼老,是個對佩妮來說畏懼更大於尊敬的人。盡管在之後和這位老者打過數次交道,但佩妮心裡十分清楚,在他面前,自己似乎永遠是那個曾經被委婉拒絕的小女孩,對他做出的任何審判與決定都無能為力。

  然而在此刻,那片她得到的鳳凰羽毛滾燙地貼在她的心口,她大口呼吸,幾乎瞬間放松了下來,升起一種劫後余生的感覺——盡管伏地魔還在這裡,盡管危險完全沒有解除,但阿不思.鄧布利多站在這裡,他總是能帶給人正義、溫暖、希望與光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tomadxka、不喜歡櫻桃的櫻子、獼猴大方塊→_→、玥丫玥的地雷~

  看到大家上章對於伏地魔綁架佩妮的相關討論,我的想法是他會這麼做,但來到市政廳的目的肯定不是佩妮而是首相。他連用莉莉威脅斯內普都沒有做,他由己及人,根本不會覺得女人對一個人來說有多重要,就像他覺得斯內普說有比莉莉更好的女人是真話一樣,他根本不覺得佩妮犧牲了伊萊會怎麼樣,「只是個麻瓜女人而已,和巫師孩子綁在一起才對威脅伊萊有點用」,他只會這麼想,一個人骨子裡的自大和傲慢是改變不了的


第112章

  在霍格沃茨,那些請求幫助的人總是能得到幫助。

  對於每一個魔法學校的畢業生來說,校長的這句話可能意味著悠久歷史中回蕩不散的秘聞傳說、願意答疑解惑的教授、無所不包的寬敞圖書館、熱情好客的地下廚房家養小精靈、又或是鮮為人知的有求必應屋。在舉行婚禮的當天,佩妮曾經和伊萊一起走遍了霍格沃茨城堡的每一個角落,去看自己的丈夫和妹妹曾經上過課的教室、寫過作業的公共休息室、不斷變換的樓梯和隨心意出現的有求必應屋。她還是第一次,大概也很可能是唯一一次踏足這裡,為這一天的到來已經渴求了太久太久。

  一切都像她所聽說的那麼神奇,和她憧憬的一樣美好。他們走過那片靠近聖誕舞會窗扉的草地,坐在黑湖邊看巨烏賊和湖怪露出半個身體,這是一個能滿足她所有想像的地方。在聽丈夫提起校長說過的這句話時,佩妮深以為然,覺得這裡確實就是這麼神奇的地方,能滿足人最瘋狂的請求與願望。

  等到伊萊畢業,真正參與到戰爭前線的時候,佩妮的想法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魔法盡管很奇妙很強大,但它也給自己的丈夫帶來了額外的風險,當她所深深愛戀珍惜的人連生命安全都無法保證時,魔法神奇的光環在她心裡也連帶著一並褪色了。她深深地體會到,魔法並不是無所不能——她和伊萊所在的陣營會魔法,但另一方也會,她的心願和對平安的祈求十分無助,沒有人能回應她。

  而現在,佩妮在劫後余生中深深呼吸,用力按住自己的心口,那片鳳凰羽毛依然帶著仿佛要將她灼燒的溫度,這種感覺是如此真實,讓她有種自己的請求得到回應的感覺。

  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有一雙手伸了過來,毫不猶豫地將她拉起來。是因為擁有魔法的原因嗎?所以巫師會格外擅長干這個。

  但她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十二歲的小女孩了,不再會像那個年紀一樣軟弱無力,渾身尖刺,被戳中痛楚後惱羞成怒得理智全無。佩妮握緊了手中的槍,再一次舉了起來,在伏地魔與鄧布利多開始交手之後,深深呼吸,讓自己的手穩下來,艱難地瞄准著目標,再次對准了伏地魔。

  感謝巫師們的戰鬥方式並不是近身格鬥,這讓她瞄准時承受的壓力小了不少。子彈這一次准確地襲向了伏地魔的胸口,但在靠近他的時候,被一層無形的屏障攔了下來——伏地魔看起來沒有針對她攻擊的任何動作,但子彈沒有穿透他的魔力防御,看來在他有所戒備之後,槍無法對他造成傷害。

  畢竟是英國歷史上獨一份強大的黑巫師。佩妮放下槍,心裡微沉,但這個結果是可以預料的,她也並沒有失落或是沮喪的情緒,而是迅速轉變行動,撲向首相辦公桌上的電話,手指連按,快速撥通了魔法部的號碼。

  是的,這當然是一部魔法電話——能夠同時聯通麻瓜和巫師線路。本傑明最開始曾對它通話的提出過一些顧慮,不過在她的誠懇勸說之下,本傑明經過了仔細的考慮之後,姑且同意了她的看法,覺得在巫師們對麻瓜世界不感興趣的時候,使用魔法電話姑且不會面臨太大的風險。

  不過他也提出了自己合情合理的觀點,他說:「指望通過別人的不屑一顧來維持自己的安全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我們必須要擁有自己的獨立網絡和通訊,或許我們沒有巫師那麼神奇的魔法,但電話是我們麻瓜發明的,不是嗎?我們並不比巫師差,不需要仰仗他們的鼻息生活。」

  盡管巫師大戰已經在很多方面都已經滲透進了麻瓜的生活,不過佩妮對首相的看法深以為然,即便雙方已經展開了在尊重基礎上的合作一段時間,她也依然將自己的立場看得很清楚,除了自己的丈夫和妹妹外,從不去想要得到巫師對於她個人的庇護,不讓自己對魔法和巫師產生依賴性,動搖自己的內心,產生僥幸或是軟弱的情感。相信首相也一直都是這樣,是以這部電話作為魔法電話的部分向來很少使用,在本傑明兩年的任期中什麼都看不出來,但此刻形勢截然不同,向盟友發出求救信號,並不是丟人的事情——這是來自巫師界的敵人,需要大家共同抵御。

  事實上,不用她去求援,魔法部也已經收到了首相辦公室裡的異樣。在市政廳大樓上空看到鳳凰煙火,這真是個令人震驚的不詳消息,說明首相本人的防護手環被魔力攻擊觸發了,他們還沒在首相身邊安排巫師保護呢——這一任比他的上一任更加強勢,如果貿然在他身邊安插人手,可能會帶來一些大家都不願意的後果。盡管對麻瓜的事務管理沒有興趣,不想了解,但他們對政客的反應及其心理無疑是了如指掌的。

  在她發出求援,掛斷電話後,第一個前來增援的巫師趕到了:逆轉偶發事件小組的新組長奧斯汀.克裡曼斯。在埃德加.博恩斯犧牲之後,他在接手逆轉偶發事件小組的同時,接手了一部分埃德加負責的與麻瓜方聯絡工作,他做得不像埃德加那麼有人情味,但他工作起來周到縝密,並且沒有瞧不起麻瓜的意思,溝通交流也還算順暢。

  他不是鳳凰社的成員,不過為人嚴肅正直,甚至顯得略微有些古板了,這點和法律執行司司長巴蒂.克勞奇很像。他們兩個同樣都是那種穿麻瓜的正裝都能穿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的人,這讓他在與麻瓜打交道時很有優勢。他也是罕見的曾經出入過首相辦公室的巫師之一,這為他及時趕到提供了極大的便利,因為沒來過不可能知道首相辦公室對應著哪個窗戶——這裡常年被施展了反幻影顯形咒,不應該隨便哪個巫師都能出現在麻瓜首相面前,這是為了雙方的安全著想。

  在奧斯汀.克裡曼斯從窗戶進來時,看到正在激烈交手的鄧布利多和伏地魔,他一貫嚴謹古板的臉上難以遏制地露出了錯愕和震撼。但他的反應是很快的,當即抽出魔杖就要加入戰鬥,不過在那之前,佩妮倉促開口,及時叫住了他。

  「請等一下!」她說,「勞駕——我們的首相在遭受神秘人的攻擊後陷入昏迷,無法確定現在的人身安全情況,有沒有什麼咒語能讓我們的首相離開神秘人身後的地面,來到我們這邊——魔法可以辦到這點嗎?」

  「正常情況下,可以,一個飛來咒就能解決。」奧斯汀看了她一眼,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了眉,「但在神秘人面前能不能成功很難說,可以試試……麻瓜首相飛來。」

  本傑明毫無意識的屍體憑空懸浮了起來,但還沒等它調整好自己,朝召喚它的人飛去,就又出現了新的狀況:他的身體懸浮在半空,像是被誰固定似的,不再移動了。奧斯汀則臉色一變,放下了拿著魔杖的手,顯然這場短暫較量的勝利者不言而喻。

  伏地魔又朝佩妮看了一眼,四目相對的時候,佩妮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只覺如墜冰窖。

  「很重要的首相?堅定的主張和巫師合作自衛派?沒了他的政令,你們的總做會變得很麻煩?」在用一團黑色的霧氣消解掉扥鄧布利多的魔咒之後,伏地魔猩紅的眼睛惡意地閃爍著,慢條斯理地說,聲音刻意放輕,令人覺得毛骨悚然,「天真,愚蠢,無知,蒙昧的人,竟然妄圖挑戰巫師的尊嚴……你覺得我會殺了他?你在小看巫師的高傲和能量。」

  沒有意識的本傑明.休斯重重地摔回到地上,發出一聲巨響。伏地魔沒有再管他,轉而看向和他對戰的鄧布利多。

  「鄧布利多。」他猩紅色的瞳孔閃爍著,嘲弄地說,「你已經太老了,我在你的魔杖中有著喘息之地,這暴露了你的弱小。那個你能解決所有問題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你拿我沒辦法,知道嗎?你的束手無策都寫在你的臉上。他們都要你向我發起決鬥,像打敗格林德沃那樣打敗我。你做得到嗎,鄧布利多?我等著你的挑戰書呢。」

  他帶來的恐怖感覺讓麻瓜們都噤若寒蟬,奧斯汀.克裡曼斯臉色凝重,他抽出自己的魔杖,想要做點什麼,但他發出的魔杖只擊中了一點伏地魔幻化而成的黑影。在魔法的運用方面,伏地魔有著自己獨到而深刻的心得,這個將實體變幻成比幽靈還要縹緲的黑煙的魔法應用方式,至今沒人找到應對辦法。

  在消失之前,伏地魔嘲弄地笑著,最後一眼看向了她。

  「伊萊.史密斯的麻瓜妻子。」他近乎耳語地說,眼中帶著明顯的輕蔑,猩紅的蛇般瞳孔中閃動著惡意的光芒,「你似乎和他一樣,腦子不錯,但就是選不對路,真是令人遺憾,有時候如果父母做不出好的選擇,後果就會盡數落到他們的孩子身上。」

  他冷酷地獰笑著,魔杖朝她的肚子一指。

  下一刻,劇烈的疼痛鋪天蓋地襲來,佩妮在天旋地轉之中應聲倒下,她的眼睛還在直挺挺地睜著,意識在短暫的凝滯後漸漸渙散,心中的慌亂與恐懼幾乎將她淹沒。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不喜歡櫻桃的櫻子、Swilder°、你的喜歡意義不大、QAQ、九朵日光的地雷~

  做完核酸采集晚上九點多才回來,掙扎了半天今天還要不要更新,後來覺得這三章最好還是別斷開,艱難地更新了

  這個世界的盡頭為什麼變成了核酸采集,誰能想到工作還附贈半個醫院編制,男默女淚


第113章

  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深藏於倫敦人際罕至的街角,街道上的一切看起來都昏暗而破敗,冷冷清清,平常少有人來。但今天,一波又一波的人憑空出現,匆匆穿過落灰的櫥窗,走進掩藏在這背後的醫院。他們有的穿著長袍戴著兜帽,還有的穿著筆挺的正裝,無論是從裝束還是神情上都顯得截然不同:前者大多面帶擔憂和焦慮,後者則幾乎全然露出著天塌下來般的恐慌。

  但他們的目的地卻是一樣的:在進入醫院之後,都徑直奔向了位於五樓的魔咒傷害科。自從伏地魔的陰影籠罩英國之後,這裡就成了聖芒戈最忙碌的樓層,整層被魔法一擴再擴,和其他普通面積的樓層相比,這裡現在看起來像一座迷宮。拿著魔杖的巫師和穿著西裝的政客心煩意亂地穿過一扇扇寫了名字的門,最後在兩扇相鄰的門前停下。

  上面的兩個名字分別是他們雙方此行的目的,他們在門前站住,不約而同的,視線全都落在了坐在這兩扇門之間的長椅上的年輕男人身上。

  他黑發黑瞳,斯文俊秀,無論是在巫師和麻瓜裡都過分年輕,看年紀應該還在念書。但實際上,無論是在哪個陣營的上層組織,他的名字都已經稱得上是如雷貫耳。他確實還很年輕,年輕得過分,但人們急切地注視著他,這種時候能想到的只有向他再次確認讓自己心慌的一切,希望從他這裡聽到一些好消息,從他身上汲取力量。

  「史密斯先生,我們的首相——」

  「伊萊,鳳凰社遭遇了突襲——還有你的妻子?神秘人又一次逃脫——」

  被他們迫切呼喚著的男人緩緩抬起頭來,無聲地看了他們一眼。

  他的眼睛裡布滿血絲,幾乎將他的眼睛都染紅了。他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兩方人馬,瞳孔的顏色極暗,臉色又極度蒼白,看起來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

  這樣強烈的顏色對比,讓他完全不見了平日裡的溫和從容,深暗的瞳孔與幾乎被染紅的瞳孔讓他顯得暴戾而危險,幾乎瞬間就讓巫師們的聲音戛然而止——黑發紅瞳現在已經成了神秘人的代名詞,而伊萊現在的形像和黑魔王的像征微妙地重合,這樣的既視感讓他們感到強烈的心悸與畏懼。

  麻瓜們也在短暫的怔愣過後,無聲地止住了話題。他們不清楚伏地魔的長相,但他們能看得到一個人的神情,覺得對面的這個男人此刻看起來是如此的憔悴,已經沒有辦法再為其他人提供堅定的信念與支撐的力量。

  然而他們都錯了,短暫的安靜過後,伊萊的視線首先轉向了西裝革履的一方,低聲開口。

  「本傑明.休斯首相已經遇害。」他說,聲音在一片死寂中傳播著攥緊心髒的無形絕望。但他用力閉了下眼,再睜開時眼神似乎更加清明堅定了一些,聲音沉著冷靜,邏輯依然清晰,快刀斬亂麻地安排後續事宜,讓人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話去考慮,「令人憤慨的謀殺,魔法界難辭其咎,黑巫師要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最慘痛的代價。在稍後新首相與魔法部部長的官方會晤中,會共商官方的處置方案。而我謹代表我本人,在此地此刻,所有人的見證下,向你們保證,在官方處理方案之外,我個人將為本傑明.休斯首相的犧牲負起全責,我將用我的畢生精力和意志為首相的遇害討回公道,殺害他的人一定要死,如果我不能將凶手的屍首帶到休斯首相的墓前祭奠,那麼就姑且用我的屍首代勞,我的意志的繼任者會延續我的行動,直到將無法無天的邪惡消滅殆盡,一切犯罪之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麻瓜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有的深受觸動,也有的不以為然。政府中所有知道魔法秘聞的人都已經盡數到場,他們有的是特別聯絡部的成員,有的是親屬當中出了巫師,知道那個世界的存在,本傑明.休斯做了詳細的調查,而後將他們有意識地聚集到一起,這樣即便他出了什麼不測,政府當中也有知道這些事的人能做到心裡有數,而不是被蒙在鼓裡,始終覺得一切不過是一場意外。在面對力量強大而又難以控制的威脅時,總要有所准備,這是人之常情。

  現在這種准備就起到他應有的效果,不過由於他的犧牲實在過於突然和有壓迫感,巫師在麻瓜們心裡的信譽已然欠費。他們尋求合作,卻又無法保證盟友的合作安全——如果無論怎樣都會死,那和白巫師方合作,成為送死的炮灰,和被黑巫師方統治,成為被奴役的螻蟻,這又到底有什麼本質性的區別?甚至後者可能還活得久一些。

  「你是個巫師!」一片安靜中,一個內閣的官員突然憤怒地開口,聲音尖銳到刺耳,「你會魔法——我們拿什麼相信你的話?能約束你的誓言的只有你的良心!而我們對此沒有辦法!你覺得我們會輕易相信你那毫無效力的保證?我們的首相死了!全英國都在等一個說法!」

  面對他的質疑,伊萊沒有生氣,表情也沒有變化。他只伸出了一只手。

  「我可以立下牢不可破誓言。」他說,聲音裡帶著過度心力交瘁時的些微沙啞,「一種無法違背的誓言魔法,沒有解咒,如有違背靈魂都永世不會得到解脫。和你們的新首相立誓,這正是我想做的,請他在和魔法部的會議結束後來這邊一趟,你們可以在一旁進行見證。」

  內閣的官員們安靜了一下,他們都是對魔法和巫師有著一定了解的人,在被本傑明聚集到一起後更是進行了深入的研究,現在見伊萊提到這個誓言,他們面面相覷,都不說話了。

  在他們旁邊的巫師們皺了皺眉,一個身處其中的鳳凰社成員忍不住說:「冷靜點,伙計們,我們知道你們的憤怒……但我們也不是高枕無憂地對你們說這種話,我們也正在面臨著同樣的危險。在你們的首相旁邊的手術室裡就是伊萊的妻子,她是你們麻瓜的特別聯絡處處長,被神秘人攻擊,她懷孕有七個月了,兩個孩子,現在母親和孩子們都在面臨危險。」

  「說到這個。」另一個魔法部成員開口了,他皺起眉,看著伊萊,斟酌著自己的用詞,「史密斯先生,我們很遺憾地聽說了這件事……但如果我們的消息無誤的話,神秘人確實是襲擊了你妻子的腹部?你妻子沒有受到致命傷害,但現在正在面臨生產?」

  伊萊視線微微轉動,看向了說話的人。

  「你想說什麼?」他問。

  「我想你知道,黑魔法是復雜而危險的,尤其據傳,神秘人本人很擅長……詛咒,聽說你是鄧布利多校長的得意門生,我想你應該也很有體會,有關於黑魔法防御術課教授的那個傳聞。」魔法部成員偷覷著他的表情,字斟句酌地說,清了清嗓子,「關於對未出世胎兒施展的詛咒沒有相關記載,但誰也不知道神秘人會不會找到一些特別古老的,或是自己發明……他很擅長這些,不是嗎?為了安全考慮,或許不讓胎兒降生會是更好的選擇,或許你可以考慮一下,為了大局著想,史密斯先生。」

  一片死一般的寂靜中,伊萊看了他幾秒,點了點頭。

  「明白了。」他平靜地說,抽出了自己的魔杖,對准了說話的魔法部官員。

  「離開這裡,就現在。」他面無表情地開口,眼中的血絲讓他看起來煞氣濃重。但他的聲音穩定而清楚,顯示著他堅定的意志和毫無動搖的精神。

  「如果你甚至懼怕兩個嬰兒會帶來什麼未知的變化,那不如現在就去找伏地魔棄暗投明,他肯定不會拒絕一名魔法部官員的投誠,並且你們的想法也很一致,對所有可能的威脅都要大張旗鼓地消滅。我不明白,你覺得情況還能惡化到什麼地步?伏地魔連一國首相都能說殺就殺,現在全英國還有哪個地方稱得上是安全?殺死伏地魔才會讓一切結束,而不是把處理不了伏地魔的怒氣發泄在兩個無辜的還未降世的胎兒身上,我不接受你的建議,滾出我的視線,為了我的家人的安全考慮。」

  伏地魔這個名字直接說出口,讓所有巫師都控制不住地顫抖。但他依然平靜地坐在那裡,手相當穩。左邊是他生死未蔔的妻子,右邊是他搖搖欲墜的戰線,而他將它們保護在自己的身後,魔杖對准所有試圖摧毀這一切的人。

  現場再次變得一片安靜,魔法部官員帶著怒氣看了他一眼,但在他的魔杖下到底沒有造次,徑直離開。除了他之外,所有人依然留在原地,他們沉默地看著伊萊,而伊萊閉上了眼睛,面無表情地坐在原地,如同坐在生與死的邊緣,搖搖欲墜的結果正在向他逼近,而他做好了所有的准備,獨自承受一切,孤獨而決絕。

  讓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是兩個人的到來,伊萊睜開眼睛,看向並肩走過來的兩人。

  魔法部部長哈羅德.明徹姆也顯得焦慮而疲憊,似乎連脊背都垮了一些,似乎正在被一種過於沉重的無形壓力拖垮。在他身旁的男人脊背卻挺得很直,他大步走了過來,帶起一陣凜冽的風,來到伊萊面前站定,無聲地注視著他。

  伊萊站起身,朝他伸出了手。

  「馬歇爾.布魯斯。」內閣財政大臣、新任英國首相和他握了握手,「首相未到任期而中途死亡的時候,會在現任大臣中選出接任者。我由本傑明本人指定,他在將佩妮.伊萬斯升任特別聯絡處處長時,將前任處長尼爾森.馬倫調到了我身邊。」

  所以他完全了解魔法相關的事,包括同盟的建立、岩洞裡的遇難者屍體確認、以及現在即將進行的大動作。伊萊點了點頭,看著他,問:「你的目標是什麼,首相?」

  「我和本傑明的想法一樣。」在巫師和自己的同事們面前,馬歇爾.布魯斯簡單而清楚地說,「麻瓜不能永遠受制於巫師,強大的力量如果不能自控,大不列顛王國上下將致力於將它親手拔除。」

  一脈相承的宏願,共同執行的意志。伊萊點了點頭,轉向魔法部部長哈羅德.明徹姆。

  「勞煩你見證一個牢不可破誓言的誕生,部長。」他平靜地說。

  「……什麼?」哈羅德.明徹姆吃了一驚,在下屬的低聲解釋中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另一邊馬歇爾.布魯斯也弄清了這個誓言的意思,兩位部長都看向他,眸光都很復雜。

  「你將為本傑明.休斯的遇害負責,以追緝殺害他的凶手為己任,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馬歇爾.布魯斯問他。

  「是的。」伊萊平靜地說,無聲地稍稍垂眸,看著細細的火舌從哈羅德.明徹姆的魔杖中飛出,纏繞在他和馬歇爾相握的手上。

  馬歇爾深深凝視著他,過了片刻,才說:「你將以保護麻瓜的利益為己任,阻止黑巫師對麻瓜的覬覦與奴役,全力阻止惡念對麻瓜的勢力滲透,終身作麻瓜平等公正權益的捍衛者?」

  伊萊沒有猶豫和停頓,簡單而清楚地說:「是的。」

  看著火舌在自己的皮膚上消失不見,馬歇爾用力呼吸了一下,定了定神。

  「你將……」他說,短暫地停頓了一下,「永遠阻止巫師對麻瓜的干涉,魔法對普通人的控制,不為個人的權力與利益為行動准則,所做的任何決定都不侵害麻瓜的利益,與邪惡自私的既得利者抗爭到底,即便事情的產生與你沒有關系?」

  伊萊抬眸,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他說:「是的。」

  牢不可破誓言締結完畢,中途哈羅德.明徹姆數度欲言又止,想要打斷他們,但最後還是沒有拉下臉面去做這個事情,尤其是在對方的首相剛剛遇害的情況下。誓言確立之後,馬歇爾.布魯斯收回自己的手,盯著它看了一會兒,看向伊萊,簡單地問了他一句話。

  他問:「為什麼?」

  這樣的誓言對他有任何好處嗎?他當著巫師的面答應下這種苛刻的要求,巫師們有人能理解他的選擇嗎?他在他們的那個世界又能得到多少聲援?從其他巫師滿臉的不可思議來看,他們大多並不太認同這個誓言,這讓馬歇爾.布魯斯很想知道他的答案。

  然而伊萊並沒有解釋太多,他收回手,只簡單地說:「做對的事情不需要理由。」

  手術室裡的佩妮若有所覺般動了動手指,她的意識有短暫的清醒,帶著種莫名的惻然,但這種不知從何而起的情緒很快被疼痛淹沒,她像缺水的魚一樣大口呼吸,出了很多汗,聖芒戈的治療師給她灌了很多魔藥,味道可怕,她努力地全喝了下去,但沒有什麼明顯效果。

  「這不應該!」她聽見周圍的人慌亂地跑來跑去,夾雜著凌亂的說話聲,時遠時近地傳過來,「魔藥怎麼會對她沒有什麼效果——她看起來還是很痛苦!因為她是個麻瓜嗎?所以巫師的魔藥對她不起效果?」

  「不可能,我們這兩年收治了多少麻瓜患者?魔藥總是對他們效果更加明顯。」另一個聲音斷然否決了這個猜測,而後說。「這顯然和神秘人有關,只有他的魔咒沒法用魔藥來緩解,五樓裡躺著多少受到了終身不可逆傷害的人,還沒有讓你看清這些嗎?那些人裡有的還只是被食死徒折磨了,這可是來自伏地魔本人的魔咒,甚至是詛咒,我們拿什麼解決?就算她能生得下來,那種未知的傷害很可能也會伴隨孩子終生,或許不降生對他們來說是更好的命運。」

  在治療師們惋惜的交流與嘆氣聲中,佩妮的心被緊緊揪起,她幾乎不能呼吸,大張著自己的眼睛,眼淚無知無覺地流淌到鬢發裡,痛苦地痙攣。

  巫師也解決不了嗎?魔法不可以?魔藥也不可以?那……她的孩子怎麼辦?

  她已經七個月的兩個孩子……她和丈夫是多麼緊張、期待而珍惜地等待著他們的降生,她已經聽得到孩子們的心跳,感受得到他們手腳的動彈,他們在自己的肚子裡一天天長大,他們馬上就要降臨到這個世界上……

  他們來不了了嗎?伏地魔的詛咒會永遠傷害到他們?他憑什麼能這麼肆意妄為?憑什麼想殺誰就殺誰?為什麼這樣的人能好好活著,而她的孩子們甚至有可能無法降生?

  不,不能這樣,她不接受。佩妮艱難地喘息著,牙齒用力咬住嘴唇,嘴唇很快被她咬破,血腥味在嘴裡擴散開來。她感到極致的痛楚,恨意和恐懼又支持著她不失去意識,她似乎在腦子裡想了很多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想,到最後心裡只剩下唯一一個念頭。

  她要她的孩子們來到這個世上,要讓他們來感受這個世界。

  無論孩子們在今天經受了什麼,背負著什麼詛咒,她都會好好地愛他們,將自己所有的母愛都給予他們。她不需要更多的孩子了,只要他們兩個,她要讓他們不管在出世前經歷了什麼,來到這個家後都要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她和伊萊的孩子……

  劇烈的痛楚讓她的意識幾乎要潰散了,但她的堅強又死死支撐著最後一絲清醒。不知道過了多久,嬰兒細弱的哭聲終於響起,佩妮感到身體一輕,掙扎著看了自己的孩子們一眼,看到他們平安地呱呱墜地,心裡一松,下一秒徹底失去了意識,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沉。

  再次清醒的時候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佩妮的眼皮動了動,緩緩張開了眼睛。

  還活著。她盯著天花板看了幾秒,得出這個結論之後,身體殘存的余痛也慢慢浮現了出來。和之前幾乎撕裂靈魂的劇痛相比,這有點微不足道了,佩妮稍微動了動,後知後覺地感到自己的手正被人握住,隨著她的動作,對方也驟然睜開了眼睛,朝她看了過來。

  他們兩個對視了一會兒,佩妮朝自己的丈夫彎了彎唇角。

  她說:「晚上好。」

  伊萊凝視著她,雙手攥著她的手,將自己的臉埋進了她的掌心裡。

  盡管渾身依然虛軟無力,但從柔軟的掌心裡漸漸傳來的濕意還是清晰地傳遞了過來,眼淚是溫熱的,觸碰上掌心的時候溫度驚人,燙得她的心口似乎都在心疼地瑟縮。她輕輕地微笑著,手指動了動,輕輕摸了摸他的臉。

  「已經夠好的了。」她輕聲說,視線轉動,發現了他旁邊的小床。

  它似乎被保護在了一個什麼防護罩裡,嬰兒床上方正籠罩著微微的光。

  他們的孩子在裡面?躺著看不到裡面的情況,佩妮急切地立刻就要起身:「是我們的孩子們嗎?他們怎麼樣?我要——」

  「哥哥和妹妹都很好。」伊萊及時按住了她,阻止她起身,自己將兩個孩子抱到了她的枕頭旁邊,讓她能夠好好地看見。

  「雖然不足月,導致體質有點弱,不過治療師們已經檢查過了,沒有大問題。」伊萊說,重新執起她的手,安撫地吻了吻她的掌心,「辛苦了,佩妮。」

  真的平安降生了嗎?佩妮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又去看自己的兩個孩子。

  看起來的確比她見的足月的孩子小一些……莫麗的上一胎也是一對雙胞胎,她在他們滿月時就去看過,看起來比她的兩個孩子有活力很多,也大只一些。不過她的孩子們也很好……他們安靜地沉睡著,睡顏恬靜,看起來確實也沒有哪裡不好。

  她不放心地拉開包裹孩子的被子,將兩個孩子都徹底檢查了一遍。沒有缺胳膊少腿,手指腳趾也都是正常數量,他們長得很漂亮——剛出生的嬰兒臉上還是通紅的,皺巴巴的,或許看不出這些,只是她的濾鏡。但她就是覺得他們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寶寶……她的手摸到兒子的胳膊上,忽地一頓,接著又去看女兒。

  在他們的左胳膊同樣的位置上,都有著一個黑色的印記。

  不是食死徒的骷髏標志,但無論是位置還是圖案都充滿不詳氣息。佩妮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抬頭看向伊萊,露出個慘淡的笑來。

  「……是個什麼樣的詛咒?」她低聲問,眼神脆弱又不安,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這種搖搖欲墜的表情。

  短暫的沉默,伊萊搖了搖頭。

  「不重要。」他說,「沒有記載,效果不明,但我想不會有關系,只要我們不在意,它就只是一個普通的胎記。」

  佩妮深深呼吸,忽地抬手蓋住了自己的臉,開始控制不住地渾身顫抖。

  「我們對不起他們,這兩個孩子……」她壓抑地說,漸漸難以控制聲音裡的哽咽,「如果不在我們家,或許他們可以有著更幸福美滿,平靜的生活,而不是一出生就帶著一個不明的詛咒,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不是這樣的。伊萊很輕地嘆息,去碰她的手,然而在他說出安慰的話之前,窗戶緊閉的房間裡卻突然生出一陣風。

  溫暖,輕柔,吹拂過他們身側,帶來一種清新的香氣,讓人又不自主地溫暖放松下來。

  夫妻倆都怔了一下,面面相覷。

  「你的魔法?」佩妮問。

  「什麼?不是。」伊萊搖搖頭,同樣錯愕,「我應該沒學過這種效果的魔法……這是一種魔法嗎?」

  夫妻倆對視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看向他們的兩個孩子。

  他們依然沉沉地睡著,但當佩妮和伊萊試探著伸出手,握住他們的手時,清風與香氣溫柔地將他們包裹在其中,向他們帶來了新生的氣息。

  「……兩個小巫師。」伊萊說,松開眉頭,微笑了一下,「是的,他們當然是。」

  巫師嗎?佩妮的視線久久地落在她的孩子們身上,看了看著,終於也慢慢地微笑了起來,眨了眨眼,將眼角的濕意眨去。

  曾經無情拒絕過她的魔法,轉了個身,以另一種方式,影響並改變了她的生活。

  她向往而又沒有拿到的入場券,如今成為她孩子的禮物,一起來到了她的身邊。如果說一切冥冥中都自有定數,那或許因為她沒有放棄自己,所以魔法也終究沒有放棄她。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暮春寒、流火、不喜歡櫻桃的櫻子的地雷,永久的等待的手榴彈~


第114章

  盡管孩子們手臂上不詳的印記給大家都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壓力,不過在諸多權威人士一段時間的密切觀察之後,大家初步確定,現在還從這兩個孩子身上看不出太多端倪。

  不足月的瘦弱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精心調養之後,已經變得不太能看得出來,這不僅是因為諸多魔藥的調理,也有史密斯夫婦的精心照料和巫師朋友們的熱切關心。並不是每個孩子都能在出生時被鄧布利多抱過——仔細地檢查身體,感知魔力,給予祝福,這兩個孩子在出生一個月後見過的知名巫師或許比一些人一生見過的還要多,如果他們已經有了自主意識的話,這倒算是一件值得小小驕傲一下的事情。

  不過對於這兩個小小的孩子來說,無論是多有名氣的人站在嬰兒床前,都無法阻擋他們香甜的睡眠。和其他所有嬰兒一樣,他們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兩耳不聞窗外事,專心地閉著眼睛,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裡。

  兄妹倆都沒有那麼的調皮——和韋斯萊家的雙胞胎喬治和弗雷德相比,他們顯然要安靜乖巧得多。而他們兩個內部比較的話,妹妹要稍微活潑一點,時不時會朝父母吐兩個小小的泡泡。

  兄妹兩個都有著和母親顏色相同的發色和瞳色,而五官和臉型則更像父親一些,一看即知是一對龍鳳胎,親密地靠在一起時帶來雙倍的可愛,讓每個見到他們的人都發自內心地心生喜愛,不得不說,他們的人氣相當之高。

  伊萊和佩妮給他們取名叫艾薩克和多蘿西,夜晚的星星與上帝的禮物。中間名分別是艾薩克.霍伯特.史密斯,與多蘿西.琳達.史密斯,命名過程中收到了非常多朋友的建議,最後珍重地選擇了這樣兩個名字,希望幸運與希望能夠伴隨孩子們成長的每一步。伊萊帶著他們的照片去墓園中見了自己的父母,告知他們這樣的好消息。盡管他並沒有見過父母的靈魂,也覺得他們都會選擇在死去之後繼續前行,但他覺得他們一定能夠知曉,一切神奇都與魔法有關。

  莉莉非常喜歡她的小外甥和小外甥女,她一有時間就會來醫院看他們,充滿母愛地凝視著嬰兒床裡兩張肥嘟嘟的小臉,臉上的笑容根本掩飾不住。

  「再看一會兒,我就再看一會兒。」她認真地請求著,興致勃勃地用魔杖指揮著兩把小小的迷你玩具掃帚模型,指揮著它們在艾薩克和多蘿西的臉上飄來飄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她顯得容光煥發,注視著孩子們的眼神中滿是溫暖柔和,碧綠的眼睛熠熠生輝,美麗不可方物。

  「我們當然也不是不歡迎你。」佩妮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說,「不過你現在最應該做的還是抓緊工作之余的時間好好休息——懷孕初期要多注意一些,你看詹姆,我看他持續保持著間歇性的傻樂和緊張兮兮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你多少也留意一下他。」

  有什麼關系!莉莉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側過臉,瞥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你對此有什麼意見嗎,詹姆?」

  「當然沒有!」詹姆立刻說,抬頭挺胸,臉上是和莉莉如出一轍的容光煥發,看得出來,不管當下的局勢緊張到什麼地步,新生命的到來對相愛的夫妻來說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和當初顧慮重重的伊萊相比,這對夫妻的快樂要更加灑脫純粹一些,於是身上的幸福氣息越發濃得快要漫溢出來,任誰見了都要受他們兩個感染,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

  坐在佩妮床邊,正在研究如何幫她調和魔藥口味的伊萊也淺淺地笑著,不過他依然是此刻這個病房裡最清醒的人,用看似輕描淡寫的語氣隨口建議:「懷孕了還是少來醫院,留存在這裡的魔咒傷害影響還是有點多了,恐怕是一個危險程度僅次於鳳凰社總部的地方,這種特殊時期,你們還是待在自己的家裡更安全。」

  「鳳凰社我們也天天待在那裡,來聖芒戈又有什麼問題?」詹姆最近處於草木皆兵與萬事不愁的二像性中,現在顯然是暈乎乎的樂觀精神占了上風,神采奕奕地揮揮手,笑嘻嘻地說,「等什麼時候你們帶著艾薩克和多蘿西回家我們就不過來了。你們什麼時候能回去?」

  「就最近吧。」伊萊簡單地說,「經過了兩個多月的密集檢查,所有的已知探查手段都差不多已經用個遍了,既然確實查不出問題,那三個月就是讓我們留在聖芒戈協助檢查的極限,我們不可能永遠留在醫院,任由他們沒有時限的研究。」

  應該的,早該回去了。詹姆贊同地連連點頭,作為孩子的姨夫,他當然知道孩子們左胳膊上印記的事,但他覺得這完全不算是什麼大事。用他的話說,每個食死徒的左胳膊上都還有像征不詳的蛇和骷髏頭呢,也沒見他們誰突然死去,可見一個標記完全代表不了什麼。

  伊萊沒有他這麼樂觀,但既然現在沒有異狀,那他也就沒有多說,只是笑笑,將碗裡的魔藥一勺勺喂給他的妻子,旁聽著莉莉和詹姆在一旁憧憬著他們孩子的樣子。

  「可能會是紅色的頭發和綠色的眼睛!」莉莉興致勃勃地說,「看看艾薩克和多蘿西,我們家和顏色有關的基因看起來還挺強勢的!」

  「但是我和我爸爸長得特別像。」詹姆摸著下巴思索,「這樣看來,我們的孩子說不定也會和我很像……我好像已經能想像出是什麼樣子了,我的五官,你的頭發和眼睛,太棒了!」

  莉莉在他的臉上巡梭著,陷入對孩子長相的腦補。她好笑地看著丈夫快樂地搖頭晃腦,笑著戳了戳他的臉頰:「你這突如其來的興奮是因何而起啊,詹姆?」

  「你不覺得很棒嗎,莉莉?」詹姆抓住她的手指,笑著看她,眼睛明亮得驚人,「一個與我和你都長得很像的孩子!是我們——愛的結晶!我們血脈的延續!一個有著莉莉血脈的波特,既像你又像我的孩子……可能會像我一樣調皮,肯定像你一樣那麼受歡迎……」

  莉莉的臉紅了,從發現自己懷孕到現在,她一時是十分開心的,戰爭的陰雲也無法衝淡她的這份欣喜。而在詹姆具現化的描述之下,她似乎也開始能構想出他們孩子的具體樣子,或許也會很擅長飛行,會在他們的客廳裡跑來跑去著長大……

  她眼睛彎彎地注視著自己的丈夫,忍不住莞爾,帶著點促狹地說:「你的頭發還亂著呢,明明自己好像也沒怎麼長大,竟然就要做別人的爸爸了。」

  嘿!詹姆忙不迭地抬手撥弄自己的頭發,努力讓它們變得聽話一點,無辜地說:「我覺得我還是有一些變化的!相信我,莉莉,我肯定會是個好父親——」

  也沒說你不是呀。莉莉失笑,詹姆停下努力壓平頭發的手,看著她,也咧開了嘴,忍不住靠近她,接了個蜻蜓點水的吻,克制而短暫,但個中的甜蜜不言而喻。

  這對小夫妻終於決定回家去,雖然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不過他們決定單獨去弄一個小小的燭光晚餐,慶祝又一個很好的夜晚,盡管這幾天英國大部分地區都陰雨連綿,又濕又冷,天氣實際上糟糕極了,不過看得出來,這完全沒有減損他們的興致。

  佩妮笑著揮手,目送他們攜手離去,坐在床上,靠在丈夫的身邊。

  「莫麗和亞瑟的孩子明年三月份出生。」她說,「還有弗蘭克和艾麗斯的孩子,幾乎會和莉莉跟詹姆的孩子一起出生,三個孩子會在同一年上霍格沃茨,比艾薩克和多蘿西晚一年。」

  「現在想這個好像有點太遠了,還有十一年呢。」伊萊說,注意到剛才和姨媽玩了一會兒的兩個孩子又睡了過去,將聲音放輕了一些,「不過當然,他們會有很多友好可靠的玩伴,在還沒出生的時候就認識了,會一起長大,肯定不會覺得孤單。希望等到他們上學的時候,我們已經把神秘人徹底消滅了……還有十一年時間,希望很大。」

  「但願吧。」佩妮說,臉上的笑意稍稍收斂,「馬歇爾.布魯斯是個好首相,延續了本傑明首相的政策和立場,這當然是件好事……但還是有許多東西需要從頭再來,我們的進度被拖慢了,這正是神秘人的目的。伊萊,你的牢不可破誓言沒有解決所有問題,首相的心髒病突然發作離世只能安撫住不明真相的人,對於每一個知情者來說,畏懼的種子已經深埋在他們心裡。這並不能怪他們,畢竟……誰又能保證,馬歇爾首相不是下一個被神秘人殺死的首相?一旦突破底線,破壞的手段就變得簡單而有效,我們必須正視他們的擔憂,並徹底解決它。」

  「是的,我明白。」伊萊平靜地頷首,輕聲說,「我們的正式行動,必須發生在神秘人的下一次以殺害為目的的行動時。一個他必須前往的陷阱,一場一旦開始就沒人能夠阻止的戰爭,要用一個命運的拐點,推動碾向伏地魔的歷史的車輪。」

  佩妮的眉心因思索而攏起,她嘆了口氣:「聽起來很難實現,伊萊。」

  伊萊搖了搖頭,平靜地說:「等待時機,歷史上一切組織的山崩,都有著屬於它的那一次命中注定的轉折。」

  什麼是伏地魔命中注定的失敗拐點?夫妻倆一時都陷入沉默,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今晚,就在此時此刻,霍格莫德濕冷的雨水在夜色中順著窗戶蜿蜒而下,搖晃的燭火照亮一點昏暗的酒吧角落,對坐的兩人身影長長地映在牆面,阿不思.鄧布利多神情驚愕,他目光嚴肅,緊盯著坐在他對面的女人,對方圍著披肩,眼睛在鏡片後大得驚人。

  那個女人用刺耳沙啞的聲音說:「擁有征服黑魔頭力量的人走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不喜歡櫻桃的櫻子、月暈知風、噗噗噗噗噗、永久的等待、畇梓、四分之三的夏日的地雷,過激川吹.的地雷×2~

  艾薩克Isaac,樂觀,積極,偉大,來自整點薯條;多蘿西Dorothy,上帝的禮物,來自過激川吹.,感謝之前在評論區踊躍起名的各位教父教母~


第115章

  西弗勒斯.斯內普坐在豬頭酒吧裡,慢慢地喝著一杯低濃度的酒,兜帽低垂,整張臉都藏在裡面,默不作聲,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他保持著這個姿勢,已經在這裡度過了整個下午。

  就酒吧而言,豬頭酒吧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消遣去處。這裡的特調飲品不如三把掃帚,裝修和環境更是拍馬也趕不上,這裡又小又暗,羊膻味還重得驚人,到處看起來都像是很久沒打掃過,讓人不由疑惑一家這樣的差勁的小店怎麼能經營那麼多個年頭。

  但是斯內普如果想要喝上兩杯的話,只會選擇這裡,而不是那些窗明幾淨的亮堂堂的干淨酒吧,他不屬於那裡。上一次去三把掃帚或許還是他上學的時候,三年級以後六年級以前,在那三年短暫的時光裡,他被莉莉拉著去過幾次,頻率很低,那個時候他更喜歡跟著斯萊特林的那個秘密社團行動,追尋更深奧的魔法和更強大的力量,而不是聽莉莉在他耳邊語氣輕快地說著學校裡發生的瑣事,艱深的作業,還有她身邊發生的小小的快樂和煩惱。

  他即便坐在那裡,也心不在焉,總覺得這些瑣碎的小事無關緊要,比不上他所追求的一切,比不上他需要籌謀與安放的野心。

  現在回想起來,他關於三把掃帚的回憶裡有暖和的黃油啤酒,輕柔的音樂聲,還有莉莉輕快的聲音,以及他偷瞄向她時看到的柔軟的紅色發絲。但也不光只有這些,他更加記得每當他和莉莉坐在一起時,碰到的詹姆那群人佯裝作嘔的表情,她在格蘭芬多的朋友們欲言又止的目光。莉莉有很多朋友,不過當他和莉莉坐在一起時,除了伊萊,根本不會有她的其他朋友湊過來。

  當莉莉和他坐在一起時,就連她似乎也被微妙地排斥了,或許她本人並未在意過,又或者即使注意到也不是很在乎,但每一個異樣的眼神對他來說都尖銳得難以忽視。他試著坐到過光裡,而後才愈發真切清楚地看到自己並不適合那裡。

  他並不後悔。

  想到這些往事讓他又短暫地恍惚了一下,而後他很快回神,再次將注意力集中,沒有轉頭,伸手將兜帽又向下拉了拉,全神貫注地聆聽著來自一邊角落裡交談的聲音。

  在他刻意沒有投注視線的那個角落裡,正對坐著霍格沃茨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和著名先知卡珊德拉.特裡勞妮的玄孫女西比爾.特裡勞妮。得知他們會在今晚於豬頭酒吧見面的消息是個意外,斯內普自己也沒想到能在豬頭酒吧遇見著名先知的玄孫女,住在這樣的酒吧裡有些太過落魄了,並不匹配她的血統。不過從她的打扮看來,她確然生活過得比較窘迫,是以才到了不得不住在這裡的地步,當然,也並不是每一個純血統都有莊園和大把的金加隆,這並不奇怪,他的媽媽同樣是其中一個例子。

  和他從不提及自己家族的媽媽相比,西比爾.特裡勞妮表現得截然不同。她非常以自己的姓氏和血統為傲,在她一天三次下樓吃飯的時間裡,斯內普覺得她應該和所有願意聽她說話的人說了她的家學淵源。豬頭酒吧的所有人都帶著兜帽,她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不過大抵是因為從她的打扮和行李來看,實在沒有什麼讓人覬覦的財富,因此她倒是安然地在這樣復雜危險的地方住了好幾天,不諳世事有時候或許也是一種幸福。

  他本身對於占蔔和預言相關的事情毫無興趣,在霍格沃茨念書時就是這樣。不過西比爾.特裡勞妮的吹噓之詞讓他敏銳地生起了一些興趣,他聽到她在受到酒吧裡其他兜帽人不以為然的取笑時,用一種被激怒的表情,外強中干地撐起高傲的口吻說:「你們盡管嘲笑這件事,你們那薄弱得可憐的天目令人同情……特裡勞妮家族確實如今稍微有一點凋零,但這只是短暫的、無關緊要的!我已經來到霍格莫德,向空前偉大的鄧布利多校長發送了我的任教申請函,我相信那樣強大的巫師一定能夠撥開迷霧,看到智慧的閃光與靈性的光芒在我的身上閃耀!」

  去霍格沃茨任教?她?斯內普對她的這番豪言不以為然,怎麼看她都沒看出她能做霍格沃茨的教授。不過謹慎與縝密在他的性格當中占了上風,一天之前,他還是坐在了西比爾.特裡勞妮的對面,請她喝了杯酒,偽裝成一個對占蔔和預言感興趣的怪人,不動聲色地對她套了些話。

  她看起來完全像個騙子,口中反反復復說著天目和星像,不過斯內普根本不需要用攝神取念,就能看出來她自己說得都並不是很自信,顯然學藝不精,又或者預言和占蔔本身就是種騙人的玩意。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她正試圖在霍格沃茨謀求一份教職,為此約了鄧布利多在這裡見面的事竟然是真的,在聊到相關話題的時候,她抬頭挺胸,顯得矜持而驕傲,語氣非常篤定,只在說到謀求教職的結果時又顯得語氣飄忽,明顯實際上對這件事並沒有底氣。

  鄧布利多連這樣的騙子都要見,這樣看來當校長還是挺不容易的。斯內普對西比爾.特裡勞妮的求職不報樂觀態度,不過覺得既然明晚鄧布利多要來這裡,那他當然應該過來看看,搜集消息和情報可是他重要的工作,他需要做出些事情來讓黑魔王注意到他的才干和能力,最近這樣的機會令人遺憾地少。

  在黑魔王殺了麻瓜的首相之後——是的,食死徒們當然知道這件事出自偉大的黑魔王之手,但他們同樣能夠發現,這一舉動顯而易見地極大程度激怒了麻瓜政府和魔法部,他們的搜查與抓捕工作前所未有地嚴厲,這讓食死徒最近也在謹慎地避其鋒芒,無意義的犧牲總是不必要的,食死徒又不是傻子……起碼黑魔王和其中的一部分不是,包括他自己。

  所以一個能監視到鄧布利多的機會是不容錯過的,難以想像西比爾.特裡勞妮這樣的人竟然也能貢獻出一些價值,這和彼得.佩迪魯那樣的廢物也能榨取一點剩余價值的原理大概是一樣的。斯內普打定主意第二天過來看看,但就在他起身打算離開的時候,西比爾.特裡勞妮竟然叫住了他,說為了感謝他請的酒,願意免費幫他撥開迷霧,看一看未來的命運。

  考慮到明天還要靠西比爾.特裡勞妮來拖住鄧布利多,斯內普給面子地並沒有掉頭就走,只冷眼看著她對著水晶球念念有詞。她對著水晶球凝視了很久,而後才抬眼看他,那雙在鏡片後顯得特別大的眼睛裡竟然流露出了不安和恐懼。

  這種情緒倒是對了。斯內普在心裡挑了下眉,勉強更改了一下她完全是個沽名釣譽的騙子這一結論,不置可否地等待著她的占蔔結果。

  西比爾.特裡勞妮看著他,視線的焦點卻又不在他身上。她語氣飄忽,用一種如在夢中的語氣,對他說著一些如同身在迷霧中般的囈語。

  「不詳的氣息……糟糕的處境……你正站在一團漆黑的濃霧中,陌生人。你過往的選擇為你帶來了兩難的處境,榮耀,地位,或是暗無天日的前路,你正在面臨這樣的選擇。它很艱難……會為你的人生帶來截然不同的結果。」

  斯內普淡淡地嗤笑一聲,語氣平靜地說:「那種選擇,我已經做過了。」

  「不,還沒結束。」西比爾.特裡勞妮語氣飄忽地說,「或許你有聽過一個童話,關於人魚和麻瓜的愛情故事……我想它在麻瓜當中也有一些名氣,你應該是聽過。」

  她知道有關於他的麻瓜血統的事情?又或是知道他在麻瓜社會長大?她為什麼知道?!斯內普幾乎瞬間按住了自己的魔杖,在將它抽出來的前一刻按捺住,語氣放得更沉。

  「不要亂說話。」他冷冷地說,「後果會很嚴重。」

  「人魚用歌聲交換了雙腿,但又並沒有得到她的愛情。」西比爾.特裡勞妮恍恍惚惚地說,語氣輕而緩,眼神渙散,唱歌般地說,「她的選擇帶來了失敗的結果……但她還有一次機會,拿著匕首刺穿王子的心髒,她還可以回到海裡……她會得到新生,她會過得很好。這是又一個選擇,一個事關生命與前路的選擇,她需要狠得下心。」

  莫名其妙,根本就是在胡言亂語。斯內普站起身,惱怒於自己浪費時間聽她胡說八道,他沒有再和西比爾.特裡勞妮交流,徑直離開了豬頭酒吧。

  不過今天晚上,他還是來到了這裡,並且滿意地發現阿不思.鄧布利多果然前來,這讓他昨天浪費在西比爾.特裡勞妮身上的時間顯得並不是毫無意義。

  她的求職面試表現得和昨天一樣糟,甚至更糟。她在鄧布利多面前有點太過緊張了,這讓她原本那種還算有點唬人的氣質也完全消失不見。斯內普盡管沒有看向那邊,但光從語氣裡就能聽出阿不思.鄧布利多的失望,這是正常的,面對一個裝神弄鬼的騙子,不失望才不正常。

  但西比爾.特裡勞妮的聲音突然變了,那種飄忽不定的聲音消失,變得嘶啞無比。她突然沒頭沒尾地說起了一些不相干的話,內容非常可笑——她說能打敗黑魔王的人即將出生。

  真是笑話。斯內普按捺住自己不發出冷笑,但由於鄧布利多認真了起來,他也端正了一下態度,認真偷聽。但很可惜的是,鄧布利多一認真起來,幾乎立刻發現他——他被趕出了豬頭酒吧,站在外面的時候,他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剛才發生的一切,敏銳地意識到,或許就在剛剛,這個似乎有點本事的特裡勞妮或許做了一個不得了的預言。

  而這正是他要獻給黑魔王的那種能夠證明自己的東西。

  他將偷聽到的一切毫不猶豫地告知了黑魔王,他所知道的全部……一如他所料,在聽到鄧布利多十分重視之後,黑魔王也十分重視這個預言,他慷慨地嘉獎了他,這是最近這段時間食死徒裡獨一份的殊榮。

  他為自己的縝密、敏銳與能力感到得意,而後再接再厲,認真地研究起有哪些會在七月份出生的孩子——明年七月,距離現在還早,懷孕也就剛剛才兩個月,到底是哪對曾三次拒絕黑魔王的夫婦有了孩子,或許還要一段時間才能見分曉,而他要做那個第一個將消息帶給黑魔王的人,沒有人能越過他……

  毫無疑問,這對夫婦肯定是在他們的反抗者當中,魔法部,或是鳳凰社,不外乎那麼幾個選擇。斯內普展開了調查,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先於其他人知道了這個答案。

  孩子會在明年七月份出生的是詹姆.波特和莉莉.伊萬斯。

  西弗勒斯.斯內普如墜冰窖,在長久的怔忡中,他不期然想起了來自西比爾.特裡勞妮的預言,那些他以為是胡言亂語的囈語。

  愛上王子的人魚用歌聲交換了雙腿,她失敗了,一無所獲,連曾經擁有的也一並失去。但她還有一次機會,拿著匕首刺穿王子的心髒,她還可以回到海裡。

  ——只要她狠得下心。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野菌子、過激川吹.的地雷~

  到中卷最後一個大劇情了,大概還有十幾章左右,整個中卷的蝴蝶效應開始集中發動


第116章

  莉莉認真閱讀著文件,時不時用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寫出一條條紀要。在上午剛剛結束的反黑魔法同盟第十七次多方會談裡,她承擔了這次的會議記錄工作,現在要把重要的內容都篩選整理出來。

  對鳳凰社來說,這是一項很重要的日常工作內容,如何將會議上的內容與和麻瓜的實際合作結合起來,並分門別類地遞交給自己的盟友,同時要盡最大程度地防止泄密,畢竟這個多方會談的成員構成實在太復雜,很容易被食死徒滲透,幾項條件加在一起,就變成了一個重要而又讓人有點頭疼的任務。

  處理的人不止她一個,最後的結果都要交到伊萊那邊,他會和鄧布利多校長進行最終確認,而她和雷古勒斯一般會一起完成這個第一步的工作,從一團亂麻裡劃清脈絡,說實在的,這確實繁瑣而艱難。

  終於差不多整理成形的時候,一整個下午已經過去。莉莉疲憊地直起身來,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腰,在懷孕之後,它變得比之前容易勞累了。這也是正常的,畢竟裡面現在有著一個小生命在孕育成長呢,想到這裡,似乎連勞累的感覺也驟然消減不少。

  她愜意地伸了個懶腰,看了眼辦公室的鐘表,笑著和雷古勒斯說:「晚飯想吃什麼,肖恩?詹姆說你和西裡斯今天也會過來一起吃晚飯,聽說你們實在是受夠了自己煮的卷心菜的味道?我也還記得那個味道,軟爛得過頭了確實很影響口感。要我說,你們兩個至少應該分出一個人來鑽研一下廚藝了——或者兩個一起。」

  「我想是的。」雷古勒斯從文件裡抬起頭來,朝她笑笑。大家已經都習慣了叫他肖恩了,他也開始習慣被這麼稱呼,畢竟即便在鳳凰社,也要小心泄露消息,謹防隔牆有耳,這是戰時的基本素養。他將整理好的文件攏了攏,隨口道,「要是你們不方便的話盡管說,我們好像打擾得太頻繁了,准備四人份的晚餐會不會有點太累了?」

  「完全沒有!我們可是巫師!」莉莉驚訝地說,朝他笑著搖搖頭,「你怎麼會覺得我們不方便,我們就差邀請你們過來常住了——詹姆真的這麼考慮過,後來考慮到你們已經有了自己的房子,放著不住也有點奇怪才作罷,他還覺得挺失落的呢。」

  戈德裡克山谷的波特家裡現在只有詹姆和莉莉兩個人,詹姆的父母弗利蒙.波特和尤菲米婭.波特在上個月因為年邁染上了龍痘而雙雙去世。他們去世的時候握著彼此的手,顯得平靜而滿足,這對夫妻在已經放棄擁有孩子的希望時迎來了愛子詹姆,在離世之前又已經得知了家裡的下一代已經來臨的喜訊,因此在過世時顯得心滿意足,從生到死都依偎著彼此。

  他們的離世讓詹姆和莉莉都很難過,從染上龍痘到發作去世的時間實在太短,讓人猝不及防。但戰爭的陰雲沒有消散,生活也依舊還要繼續,他們還有尚未出世的孩子要精心照顧,沒有理由不盡快走出來。只是沒有兩位老人在家,波特家的房子似乎就有點太過冷清了,他們最近非常希望朋友能來家裡做客,大家都很理解他們的心情,最近到波特家的拜訪非常頻繁。

  而西裡斯和雷古勒斯又是其中最頻繁的兩個,畢竟盧平和父親住在一起,彼得和母親住在一起,伊萊和佩妮有兩個剛剛幾個月大的孩子要照顧,莫麗和艾麗斯同樣正在懷孕,大家各自都有忙碌的事情,顯得這兩個單身漢的私人時間更加充裕。他們這一周已經去波特家吃了三次晚飯了,堪稱習以為常,輕車熟路。

  「反正現在也經常在你們家吃晚飯,練習廚藝好像就變得不重要了,能吃就行。」雷古勒斯如實說,「我和西裡斯在吃上面都不是很挑剔……一開始確實沒有那麼習慣,克利切廚藝相當不錯,後來適應一段時間後就沒什麼了。不過如果你們需要的話,可以隨時通知我們,我和西裡斯在休息時間都比較有空,可以隨時為保護你們的安全效力。」

  「保護我們的安全?」莉莉疑惑地重復了一遍,而後失笑,「嘿,我以為你比較冷靜,不會像詹姆那麼緊張兮兮的呢。雖然懷孕有點麻煩,不過對女巫來說也沒什麼,畢竟也不耽誤使用魔杖,是不是?我現在做的文職工作居多,完全沒關系。要我說大家對於艾麗斯的關心才應該更多一些,她是個傲羅,現在還在每天出任務——她真厲害啊,但也很危險,我有點擔心她,每天都要見到她一眼才覺得安心。」

  艾麗斯比她大了幾歲,她們在霍格沃茨的交集並不太多,只互相知道對方的名字,是在成為鳳凰社的同事之後才熟悉起來的。莉莉很喜歡她,認為成為一名傲羅是件很棒的事情,如果沒有加入鳳凰社,成為公開成員,或許她也會去當傲羅也說不定——她的魔咒課、變形咒和黑魔法防御術課的成績都很好,如果申請,肯定不會遭到拒絕。

  兩人懷孕的時間差不多完全一致,這讓她們的關系變得更加親近。莉莉非常肯定她們的孩子從小就會成為很棒的朋友——還有莫麗的孩子,以及大這些孩子一歲的艾薩克和多蘿西,他們會有一個幸福美滿的童年,她現在已經開始希望這些孩子裡性格穩重的能稍微多一些,不能都像喬治和弗雷德那樣——雙胞胎非常可愛,但是太能鬧騰了,從學會爬起就完全管不住,韋斯萊家的家養小精靈現在每天的一半時間都是在找到處亂跑的這兩兄弟。

  「你說得對。」雷古勒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稍作沉吟,而後問她,「你們懷孕的消息除了鳳凰社的成員還有知道的嗎?……艾麗斯的話,她在魔法部的同事和朋友大概也知道?」

  「是的,當然。」莉莉點點頭,兩人對視了一眼,突如其來地都安靜了幾秒,雷古勒斯怔了怔,莉莉漸漸揚起了眉毛。

  「你有話想跟我說。」莉莉指出,語氣篤定,目露詢問,「是很難說出口的話嗎?覺得有點為難?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了,肖恩。」

  「有點不知道怎麼開口。」雷古勒斯摸了摸鼻尖,嘆了口氣,「就是……我的一個朋友提醒我,讓我們中最近懷孕的人不要公開自己懷孕的消息,要最大限度的保密。」

  莉莉盯著他,看了幾秒。

  「你是說那個預言的事?」莉莉問他,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以為然,但她卻也皺起了眉毛,「鄧布利多教授已經對我和艾麗斯說過了,我覺得有點過太……莫名其妙了,說實話,我選修預言課的時候就覺得它太過於含糊了,同一種東西有很多種不同的解讀,實在是有點不可靠……但是你的什麼朋友提醒了你呢?我知道不是伊萊,雖然他當時不在場,但他肯定不會通過你來提醒我,雖然你們也是朋友,但我確信我了解自己的好友兼姐夫,我們之間不需要第三個人來傳話。」

  雷古勒斯停頓幾秒,平靜地說:「嗯,是一個只能通過我來提醒你的朋友。」

  他們再次雙雙安靜了幾秒。

  莉莉雙臂環胸,向椅背靠了靠,仰起臉來,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她就這麼安靜地看了一會兒,像是在整理突然再度浮現在腦海裡的記憶,將它們分門別類地再度整理一遍,片刻之後,才語氣平靜地說:「為什麼?」

  「就是你想的那樣。」雷古勒斯說,「神秘人知道了那個預言,他很重視。」

  莉莉的視線慢慢地從天花板上移下來,落在了他的臉上。

  她敏銳而一針見血地問:「神秘人是怎麼知道的?被鄧布利多趕出酒吧的是他。」

  雷古勒斯沒有回答,莉莉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她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閉了下眼,語氣很淡地說:「雷古勒斯,我和他已經絕交好幾年了,我不再是那個被他另眼相待的寵物狗了,永遠不可能再是。被額外地特殊對待對我來說不是一種殊榮,而是一種侮辱。如果他看不起我的所有同伴,我的事業,我的道路,那麼當然要連同我一起看不起,我和我的同伴沒有任何區別。以後有關他的一切,不論是什麼事,不需要再向我轉達。」

  「抱歉。」雷古勒斯低聲說,「我只是覺得他這個舉動沒有惡意。」

  莉莉碧綠的眼眸一片澄淨,她說:「他在提醒你的時候,有提到艾麗斯嗎?」

  雷古勒斯沒有回答,莉莉淺淺地彎了下唇角。

  她搖了搖頭,輕輕地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不要和詹姆說這件事。」她低聲說,「你知道嗎?如果詹姆知道這件事,他可能會氣得去打斯內普一頓——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所有因為他的告密,而被無辜牽連的人。神秘人連一個還沒出世的孩子都這麼重視,重視到需要孕婦謹小慎微捂住消息的地步,而他就為了這樣一個人賣命,還要去獻上別人的命。如果讓我評價,那我要說——他真的是,差勁透頂。」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裊裊婷婷的小女孩、大橘挑重蛋、過激川吹.、永久的等待的地雷,rain的地雷×3,猥瑣的凹凸曼的手榴彈~


第117章

  「所以你真的相信嗎?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子會是打敗神秘人的關鍵?擁有征服黑魔頭的力量?」詹姆問伊萊。

  他皺著眉毛,看起來依然對自己說出口的話感到非常費解。實際上,他花了好一陣功夫來確定鄧布利多並沒有在和他開玩笑,在大家日益嚴肅的態度中,他如今總算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自己的孩子可能是救世主這種事……但這顯然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一連好多天,他都在以全新的目光觀察著莉莉的肚子,試圖研究自己的妻子到底在孕育著什麼神奇的新生命,這種感覺有點奇妙,好在對詹姆這種性格裡從來不乏冒險精神的人來說,並沒有覺得壓力如山。

  「重要的不是我相不相信,而是神秘人似乎真的就這麼相信了。」伊萊說,坐在自家的客廳裡和詹姆說話,視線落在自己的兩個孩子身上。他們都還在襁褓裡,現在和嬰兒床一起漂浮在半空中。那種感覺大概有點像睡在輕輕搖晃的吊床裡,艾薩克和多蘿西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睡得十分香甜。

  在這段時間裡,伊萊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在照顧孩子上的細致和體貼,這讓佩妮得以在暑期過後不受影響地繼續在大學深造,像現在這樣的時候也能放心留伊萊一個人照顧孩子,自己上樓和妹妹說一些姐妹間的悄悄話。

  詹姆順著他的目光一起看向兩個孩子,對著他們兩個腦補了一下自己和莉莉即將迎來的小生命,無意識地開始撓頭:「對不起,或許作為准父親,我應該稍微穩重一點,但我忍不住要問,神秘人的腦子現在是不是已經不太好了?一個孩子能對他造成什麼威脅,連魔杖都拿不起來的孩子!設想一下,如果把神秘人的腦子挖出來,和巨怪的一起稱一稱重,或許我們就可以看到,它們兩個的重量不相上下,最後達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然後雙雙輸給巨烏賊,那已經是我知道的最沒腦子的東西了。」

  好了,這麼在背後抹黑神秘人他又聽不到,下次可以考慮當面說。伊萊有點好笑地搖了搖頭,稍稍眯起眼,無聲地淺淺勾了下唇角。

  「他會這麼如臨大敵也不奇怪。」他輕聲說,聲音漸低,如同自言自語,「畢竟他是一個那麼怕死的人……極其怕死,比我們所有人都怕,或許也正是這份恐懼滋長了他的邪惡。」

  「嘿,嘿!剛才誰和我說背後抹黑沒有必要來著?那現在某人是在說什麼呢?」詹姆揚起眉毛,促狹地捅了捅他的肋骨,朝他表情豐富地擠眉弄眼,「我理解,都理解,畢竟這人實在是太煩了,我看大家都憋得夠嗆,不如每個月定一天神秘人吐槽日吧,看起來需求很大。」

  這樣的奇思妙想和樂觀態度在鳳凰社中絕對是獨一份的,盡管他和他學生時代的惡作劇小團體現在都在這個組織裡,但毫無疑問,他是裡面的靈感生成中心。伊萊為他的說法而失笑不已,無奈地擺了擺手,將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好了,聊正事。」他說,正了正神色,在看到詹姆也露出認真的神色之後,問他,「莉莉懷孕的消息,你告訴了多少個人?」

  多少個人?詹姆想了想,摸了摸鼻子:「鳳凰社的成員基本都知道了吧,我一間間辦公室敲著門進去通知的。」

  ……好的,想也是這樣。伊萊點點頭,嘆了口氣,詹姆看著他略微有些凝重的臉色,頗具閑心地反過來安慰他。

  「肯定不會出什麼事。」他篤定地說,「我了解我的同伴們,我也絕對相信他們——如果連信任都沒法互相交付,那這樣還算什麼並肩戰鬥的同伴?」

  他總是對認可的人完全放下全部戒心,一貫如此。伊萊搖了搖頭,提醒他:「前幾個月就出現過鳳凰社的告密者事件,不要總覺得你的周圍是鐵板一塊,適當地保持警惕不是壞事。」

  詹姆聳了聳肩,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他對此表現得不以為然,笑著朝伊萊聳了聳肩,搖著頭說:「我們最近應該沒泄露出什麼重要的事情吧?這說明那個告密者心裡害怕,於是就收手了,又或者當真改邪歸正,那對我們來說就更好了。小事沒必要煩惱,大事煩惱不過來,每天都開心一點也沒什麼不好,是不是?」

  這話倒是沒錯,只是事情具體如何不好說。伊萊盯著他的臉看了幾秒,最後還是沒有向他說出具體的名字,只面色嚴肅地問他:「如果實際上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這個同伴其實造成了很大的損失,可恥的背叛影響重大,但沒有波及到你,你會覺得可以接受嗎?」

  詹姆愣了一下,被他問得一時有些失語。他張口結舌地看了伊萊一會兒,面色漸漸嚴肅了下來。盡管不知道這實際上是伊萊不動聲色的一次考驗,但他過了一會兒,睜開眼睛,遵從本心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雙眸依然明亮得能發出光。

  「那我會親手對他給予制裁。」詹姆堅定地說,「我要問問他為什麼,做這些值得嗎——我不會包庇我的朋友,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一定是那個第一時間站出來開始行動的人。」

  這麼想也好。伊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詹姆沒有就此打住話頭,既然聊到這裡,他自然而然地開始了新一輪的追問。

  「所以那個告密者到底是誰?」他百折不撓、毫不氣餒地問,從幾個月前就是如此,時不時就要問上一句。

  伊萊最開始的時候沒有考慮告訴他,是顧慮到了詹姆和彼得的友情,在消息對詹姆公開之後,決裂幾乎是一種必然的結果。但現在他的原因有了些許不同:明明彼得也第一時間就得知了莉莉懷孕這個消息,但從伏地魔截至目前還在進行的暗中搜尋來看,他還沒有找到被他篤定的那個目標。

  「再等等吧。」伊萊說,「或許有一天你會自己發現,或許有一天你猝不及防地就知道了那個名字。到那時你會有自己的選擇,無論是什麼樣的選擇大家都能理解。我沒有忘記埃德加和博恩斯全家的慘案,沒有忘記開戰至今我們犧牲的每一位同胞,但時間在一天天過去,而戰爭還在繼續。現在的首要目標是團結一切有生力量——而我希望人心是肉長的,可以因為信任、理解與支持變得和以前不一樣。」

  他變了嗎?彼得在心裡問自己。

  或許是沒有的,當他渾身顫抖地匍匐在黑魔王腳邊的時候,他和從前的自己沒有任何區別,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叫囂著想要逃竄。他幾乎無法控制自己想要變成老鼠溜進下水道的衝動,那種試圖逃命的掙扎感太強烈了。然而他並沒有機會去嘗試真的這麼做,黑魔王就在這裡,他的眼神能讓人一秒鐘體驗到被毒蛇纏上的感覺,他無法在黑魔王的注視中做冒險。

  「告訴我,蟲尾巴。」伏地魔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輕柔地說,循循善誘,突然間披上了一層無害的皮,這時候倒顯得完全沒有了那種恐懼的氣勢,「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展示給我,你應該這麼做……很好,沒有任何秘密瞞得了我,你當然知道。」

  他並沒有在征得彼得的同意,說話的同時他就已經侵入了這個膽小得可恥的螻蟻般的小角色的大腦,隨心所欲地翻找了起來。他渴望得到一些關於未出世的孩子的信息……但是他失望了,他從這個弱小得過分的男巫腦中沒有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他已經完全被嚇破了膽子,自從食死徒襲擊鳳凰社總部之後,他一天比一天藏得邊緣,恨不得直接退出鳳凰社,但又舍不得那份豐厚的薪水,於是一直在膽戰心驚地渾水摸魚,連一點有效的信息都接觸不到。

  「廢物!你甚至一點都不關心周圍的人正在發生什麼?如果你每天都在像豬一樣活著,你為什麼不干脆直接去死?」伏地魔惱怒而尖利地嘲諷著,他抬起了自己的魔杖,下一秒,彼得像豬一樣慘嚎起來,他在鑽心咒的作用下渾身顫抖,整個人縮成一團,像一只格外巨大的老鼠在縮頭縮腦。

  「去搜集消息,打探情報,否則恐怕你會失去自己活著的意義和價值,蟲尾巴。」伏地魔冷酷地說,在他就要再次舉起魔杖的時候,有人打斷了他,斯內普幻影顯形在他們身邊,他一眼就看到了蟲尾巴,瞳孔無聲地緊縮了一下。

  「什麼事?」伏地魔的魔杖停下,語氣顯得親切多了。他的情緒驟然切換之快,如果有旁觀者在場,一定會驚訝到有點猝不及防。

  「有新消息,主人。」斯內普低聲說,「據可靠消息稱,魔法部傲羅指揮部的艾麗斯.隆巴頓懷孕了,具體月份不明。」

  「干得好,西弗勒斯。」伏地魔毫不吝嗇地對斯內普出言誇獎,他踩著彼得的半個手掌向前走了一步,漫不經心地隨意在彼得手掌上碾了碾,「比這個廢物強太多,當然,我確實不應該把你們兩個放在一起比較。」

  「隨您喜歡,主人。」斯內普恭敬地說,謙卑地深深垂下頭,他沒有看彼得,只語氣平靜地說,「為這樣的人動氣不值得,主人,他只是一個廢物,一個被敵人看不起、也被朋友看不起的廢物,一個連重要消息都打探不到的告密者。他沒什麼用……無需為他煩惱,主人,請您將信任與重擔交付給我,我不會讓您失望……我會一直出色下去。」

  啊,是的。

  無用的告密者,在朋友中無足輕重,投奔到另一方也不足掛齒。他就是個這樣的人。

  蜷縮在地上的彼得聽得咧開嘴角,他無聲地笑著,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

  伏地魔的陰影消失了,當然,黑魔王多麼忙碌,怎麼可能一直把時間消耗在這裡。他感到斯內普沒有離開,他在確認伏地魔離開之後,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面色沉冷地看著他。

  「你又一次出賣了你的朋友?」他輕聲問,語氣中帶著毫無遮掩的輕蔑。

  彼得咧著嘴,或許是第一次在沒有詹姆和西裡斯在場時直視西弗勒斯.斯內普。他看著他,輕蔑地笑著,嘴角大大地咧開,笑容燦爛到甚至有點滑稽到怪異。

  「干嘛這麼和我說話?斯內普。」他說,「都是不被任何人瞧得起的人,我們之間又哪裡分得出什麼高下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君影草的地雷,過激川吹.、蘇胖達的地雷×2~


第118章

  「所以斯內普是怎麼知道莉莉懷孕的事情的?」送走詹姆和莉莉後,伊萊皺著眉頭,向後仰靠在自家的沙發上,凝視著天花板,若有所思。

  「你問過莉莉了嗎?」他問自己的妻子,表情顯得很是凝重,「如果她沒有什麼特別的答案,那我就必須要去調查是不是彼得再一次選擇了泄密,又或者更糟的情況出現了,鳳凰社裡出現了一名新的告密者。」

  佩妮正在俯身查看艾薩克和多蘿西的情況,在聽到伊萊的詢問後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剛才在樓上和妹妹主要聊的不是這個:「這件事我們沒太提,畢竟她和詹姆平時都待在鳳凰社裡,和工作有關的信息你肯定知道得很清楚,我就沒有多問。不過提到斯內普的話,事情或許沒你想得那麼復雜,莉莉懷孕後她和詹姆去爸爸媽媽那兒住了幾天……小鎮上就那麼多人,而斯內普家和我們家離得很近,他完全可能從共同認識的人裡聽到這個消息。」

  這樣說的話好像也有道理。伊萊仔細思考了一下其中的邏輯合理性,最終點了點頭,姑且認為這個假設可能性確實比較大。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抬起手搭在自己的眼前,沒什麼精神地長長嘆息。

  「最好是這樣,我明天就在鳳凰社裡再核查一遍……間諜,告密者,管不住嘴巴的單細胞朋友,毛躁莽撞的同伴,有時候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我整天都在面對這些雞毛蒜皮的瑣事,它似乎在大幅度消耗我的生命力,我感覺得到。」

  面對丈夫的抱怨,佩妮在短暫的錯愕後不禁失笑。她轉過臉去看伊萊,眸中的光芒和唇角的笑意都顯得有點促狹。

  「難得看你在發脾氣,雖然不是很明顯。」她饒有興致地說,「最近壓力是不是有點大?親愛的。」

  「我想是的。」伊萊揉了揉自己的眉角,嘆著氣承認,「天知道為什麼突然出現了一個莫名其妙的預言,把我們原本正在執行的計劃又一次打亂了,真是見鬼……你相信嗎,一個尚未出世的孩子會帶著某種特殊的能量,能夠打敗伏地魔?又或許我們需要一些時間,等到這個孩子長大成人之後才能見分曉?那意味著伏地魔至少還要橫行二十年,說實在的,按照現在巫師的傷亡情況來說,我有點懷疑英國魔法界能不能撐過這麼長時間……或許我還是應該期盼我們的外甥或是外甥女有異乎尋常的超能力,比如是梅林轉世什麼的。」

  聽起來有點太匪夷所思了。佩妮聳聳肩,對他後半段放飛自我的假設不置可否,不過她想了想,說:「如果你問我相不相信那個預言,我好像還是挺相信的。」

  「什麼?」伊萊驚訝地說,睜開眼睛去看自己的妻子,感到十分錯愕,「你相信?這讓我有點驚訝了,親愛的,你平常好像沒有表現出過對神秘學的興趣。」

  「是的,我比較喜歡確切的能說得通的事情。」佩妮說,「不過魔法本身就已經排除在邏輯之外了,相關的事情誰又說得准呢?對大多數麻瓜而言,魔法就是神秘學的一種,占蔔同樣也是。用神秘學打敗神秘學,聽起來也挺合理的……不過我想這件事情的重點不是我相不相信,而是我們都能看到的——伏地魔相信了它,這或許會成為一個很重要的信息,雖然預言的出現打亂了一些我們的計劃,不過它說不定也能幫得上一些忙。」

  伊萊不自覺地變換了一下姿勢,專注地凝視著她。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美國那邊二戰後新流行起來的一種輔助刑偵手段,叫心理側寫……在世界範圍還不算非常受公認,我從我的同事亞伯拉罕.米爾頓那裡學了一些,你知道,他之前是倫敦警察廳的。」佩妮簡單地說,她從茶幾上拿了紙筆,坐到丈夫的旁邊,在紙上簡單地勾勒了幾筆,潦草地畫出一個籠罩在黑色兜帽裡的人影。

  「心理側寫一般會有關於肖像的描寫,不過鑒於我們都知道這個人,這部分就可以略過了。」佩妮說,在紙上圈出伏地魔的身形,「黑色鬥篷,神出鬼沒,領導了一個恐怖的私人邪惡組織,明明這麼有能量,但似乎並不喜歡拋頭露面。你知道,如果是一個黨派的政客首腦,他會用華麗的語言將自己的做法冠冕堂皇地包裝起來,給所有人洗腦,取得他們的支持,而不是像這樣,讓大部分人直面他的恐怖,這並不利於聚攏人心,讓人們擁護他的主張。」

  「他不是一個政客。」伊萊評價,「格林德沃或許是,但他並不是。我認為他……或許只是一個渴望強大力量、害怕死亡的人,伏地魔這個代號的意思就是飛躍死亡,而為了活得更久,他甚至能把自己的靈魂劈成兩半,用殺人的方式,他顯然沒有完整成型的三觀。」

  「這是他的一個很矛盾的部分。」佩妮說,在紙上寫下害怕死亡的字樣,而後將它圈了起來,「我讀過你魔法史的課本和相關書籍,知道一個巫師如果想要追求長生,有比組織起一個軍隊更有效也更正派的辦法……尼可.勒梅已經六百多歲了,是不是?魔法界著名的煉金宗師,煉制出了能夠延續生命的魔法石,甚至不光他自己受益,還可以帶著他的妻子一起長生。我注意到魔法界對他是很尊敬推崇的,如果伏地魔想要的僅僅只是長生,他只需要精進鑽研煉金術就好,他的前面甚至有一個成功的先例在,雖然不容易復制,不過從伏地魔現在的力量看,這對他來說應該並不算是一件難事。」

  伊萊的眉頭皺了起來,從這個角度考慮伏地魔的動機,對所有人來說都還是頭一回,而對這樣一個邪惡至極也強大至極的黑巫師進行剖析的甚至是一個麻瓜,如果伏地魔能知道這一幕,他一定會怒不可遏的,伊萊莫名地確信這點。

  在良久的斟酌後,他思索著說:「我不能確定,一切都只是猜測……但我想原因可能有二,一是他想追求的不止是「長生」,而是「無敵」,他不光怕自然的生老病死,也怕有人能打敗他,連一星半點的可能性都害怕,所以才對關於救世主的預言這麼看重。二是他可能,也許,並不想走前人走過的路?這完全屬於無據猜想的部分了,我沒法肯定,只是一種可能。」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一切就更奇怪了。」佩妮若有所思地說,「一般來說,扭曲的想法往往產生於畸形的童年。孩子是很難在很小的時候就產生不容別人戰勝自己的感覺的,因為成年的家人會帶來力量的壓制,成年人本身並不需要真的有多強,但孩子肯定有一個人生階段會對成年人進行仰視,接受自己並不強大是成長的一部分。伏地魔的這部分似乎完全缺失了,對他來說,所有的人都是能夠戰勝的,他對此沒有疑問。」

  「或許也並不是。」伊萊想起有關伏地魔的傳聞,大家都說他至今沒有在明面上染指霍格沃茨,是因為懼怕鄧布利多。這是當然的,鄧布利多是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校長,每一個在霍格沃茨畢業、被他教過的學生都應該公認這點。

  「所以他有對於師長的畏懼,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聽完他的分享,佩妮點了點頭,兩人對視一眼。

  「伏地魔聽起來像是個童年家庭不完整的人。」伊萊評價道,「然後他長大成人後就肆無忌憚地破壞了許多個家庭,讓大家的家庭都變得不完整了,這個邏輯細想倒是挺流暢的。不過我必須要說,這個話題怎麼看都有點危險,不要輕易和別人提起,親愛的,保險起見。」

  「別在意那個。」佩妮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她點了點手中的紙,凝視著上面關於伏地魔的一些嶄新角度的信息。她凝視著這些信息,像是在透過紙張去注視那個可怕的黑巫師,她想起他出現在首相辦公室裡時的輕蔑和不以為然,閉了下眼,唇角無聲而冰冷地淺淺勾了一下。

  「這是一個自大、狂妄、目中無人、很可能沒有嘗試過失敗滋味的人。」她輕聲說,「太傲慢了,只要能拿出比他強大的力量,他是無法進行預判,而後做出反應的……他不相信自己會失敗,但又恐懼任何可能會威脅到他的力量。他認為自己能縝密周全地將一切危機扼殺在搖籃裡,但實際上並不是這樣。因為他對麻瓜的傲慢和鄙夷是融進骨子裡的,自己根本無法控制……這樣的人會因為一個關於巫師的預言而興師動眾搜尋,但在面對麻瓜的反擊時,他甚至可能蠢得甚至不會去躲,因為不相信來自麻瓜的拳頭,真的能打到他的臉上。而這就是我們的機會,伊萊,一個由麻瓜設計的圈套,同時又有預言中的救世主參與,他一定會鑽,他打心底輕視有麻瓜參與的一切事情,他控制不住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楊樹林、過激川吹.的地雷,Roptr的手榴彈~


第119章

  預言中擁有打敗黑魔王力量的、還未出生的救世主,這本該是一個黑白雙方都極力掩藏的秘密,但就和世界上的其他所有秘密一樣,它的消息不知何時起開始不脛而走,隱秘地傳遞在形形色色的巫師中間,到最後大家都在討論這個未曾公開的秘密,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自己周圍正在懷孕的朋友,猜測著究竟是哪一個將在七月出生出生的孩子會有這麼大的能量,還未降世,命運就已經注定不凡。

  對於消息流傳出去這件事,鳳凰社的大家都感到緊迫與惱火。但一來消息不止他們這邊有,二來實在也是事發突然,預言誕生的時候又沒有來和任何人打過招呼,誰也不能怪罪即將迎接新生命的准父母們在那之前和親朋好友分享迎接新生命的喜悅,這實在無可厚非。

  事情在陰差陽錯之下變成這樣,誰也沒有辦法。由於鄧布利多和伏地魔都很重視,這個預言頓時就變得極有可信度。而符合曾三次在伏地魔手中逃出生天的夫婦只有兩對:艾麗斯和弗蘭克.隆巴頓,以及莉莉和詹姆.波特。

  在艾麗斯已經先一步暴露,引發了食死徒的暗中窺視之後,所有人齊心協力,嚴防死守,密切關注,莉莉懷孕的消息暫時被隱瞞了下來,避免了兩對夫婦都置於明處的危險。隆巴頓夫婦倆自從懷孕消息泄露之後,就一直在被食死徒追擊搜捕。他們的傲羅工作顯然已經無法正常繼續,作為傲羅辦公室的主任,穆迪明面上特批了兩人的假期,實際上他們則開始全天在鳳凰社辦公,只是變得不能輕易再出外勤,其他地方倒是沒什麼兩樣。

  「就當是一個短暫的休假了。」性格開朗愛笑的艾麗斯樂觀地說,「雖然現在被神秘人和食死徒密切地盯上了,但感覺反而比之前出任務時安全一些。說實在的,自從我和弗蘭克成為傲羅以來,這可能是最安生的一段日子了……不過伊萊,我們不可能永遠在鳳凰社裡隱藏下去,你知道我們低調行事不是因為怕死,每一次出任務我們都在生死邊緣打交道,我們從不畏懼。」

  「是的,我知道。」伊萊略顯疲倦地說,揉了揉額頭,沉沉地嘆了口氣,「這樣的日子當然不會持續太久,你們懷孕已經五個月了,現在冬天剛過,穿得厚實,懷孕的跡像還不夠明顯,但是最多再過兩個月,你們懷孕的跡像就完全瞞不住了,要做好到時會陷入更危險境地的准備,鳳凰社裡也不是絕對安全的,我不能拿你們的生命安全冒險……或許你們要開始准備安全屋了,詹姆和莉莉也會這麼做,你們需要赤膽忠心咒,以及一個保密人——我想你們應該聽說過這個魔法。」

  「戰爭年代最有實用價值的魔咒之一。」弗蘭克點點頭,認同地說。不過他隨即又道,「我想你的發明也是現在不可或缺的魔法防具,有了你研究出來的那些東西,我們已經安心很多,其實沒必要非要去立赤膽忠心咒……把秘密藏在一個人的靈魂裡,每個人都只能當一件事情的保密人,它的消耗太大了,會對保密人造成過重的生存壓力,其實未必真有這個必要。你看,雖然現在食死徒在搜捕我們,不過力度也不是很大,是不是?我和艾麗斯覺得現在也不算太危險。」

  「天真的想法。」伊萊皺著眉搖了搖頭,視線望向窗外,凝視著成簇的霾雲,目光凝重。

  倫敦的早春和其他季節一樣,很少能見太陽。今天也是這麼個不見陽光的陰天,昏暗的天幕低垂下來,仿佛在醞釀積聚一場早該落下的暴雨。

  伊萊想起和佩妮共同完成的對伏地魔的側寫,長長地嘆息,聲音很低地說:「他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對你們公然出手,這根本不是因為仁慈或是輕視,他只是在等時間。」

  「什麼時間?」弗蘭克和艾麗斯一起問,對他的說法感到迷惑不解。

  「他在等七月底。」伊萊收回視線,轉過身來看他們。

  他說:「預言裡劃定的那個人,是個男孩。」

  「我不明白。」詹姆有點疑惑地說,「我當然不是真的想發生這一幕,不過依照神秘人的做派,不是應該直接找上門來,給艾麗斯施一個阿瓦達索命嗎?怎麼還要耐心地等到七月底?這聽起來有點不像他的風格,我個人覺得神秘人是完全沒有體恤孕婦的美好品德的。」

  佩妮將裝了熱牛奶的茶杯放在他們面前,聽見詹姆的疑問後抬頭看過去,問他:「如果神秘人公然殺死了一個孕婦——在這個預言已經傳得到處都是的情況下——不提那些已經被他洗腦的食死徒,稍微還留存有一點理智的人會怎麼想?」

  「當然是覺得他怕了,這個縮頭縮腦的膽小鬼。」詹姆想也不想地說,「孩子都還沒出世就急著動手,這不是怕極了是什麼?要這麼迫不及待地殺掉孕婦?他甚至都不能確定真是預言裡的那個孩子,大家應該都擦亮眼睛,他就是這樣卑劣又膽小的人,所有人都應該看清他的真面目。」

  「神秘人當然不想這樣,他還想要披著他偽善的皮。」佩妮冷靜地說,詹姆下意識也正了正坐姿。由於他知道佩妮這個姐姐時,對方就已經是伊萊的准女友了,而莉莉那時還對他完全不屑一顧,是以他一直對佩妮有種別樣的尊敬,盡管現在已經成了關系親密、常坐在一起吃晚飯的親戚,但在對方面色嚴肅談正事的時候,他依然像在外面參加會議一樣,在家裡也會不自覺正襟危坐。

  「所以他才在等孩子出生?」詹姆問,皺起了眉頭,「一出生就——對孩子舉起魔杖?這好像也沒法體現他沒有畏懼,如果真的這麼有自信,等孩子從霍格沃茨畢業後再歷練幾年,到時候再決鬥我看也不遲,就像鄧布利多校長和格林德沃那樣,這樣才公平。」

  「你和伏地魔去講公平?」和他們同時下班,一起回到史密斯家的伊萊從廚房裡走出來,旁邊盛滿湯的碗穩穩地朝餐桌飛去。他目送牛排和意面也都落定到了自己該在的位置,才轉而看向他們,搖了搖頭。

  「他只是想要裝模作樣,又不是真的想培養出一個宿敵。在確定那個預言中的救世主是誰後,他一定會馬上動手,這就是他的性格,偽善面具根本擋不住他的殘暴無情。」

  「聽起來很合理。」莉莉喃喃地說,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幾分不安,「這樣的話,我想我們的確應該考慮赤膽忠心咒了……早做准備不是壞事,對不對?」

  嗯。伊萊點點頭,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短暫地沉默幾秒,沒說話,將視線無聲移開。他的視線和妻子在半空中交彙在一起,兩人無聲地對了個眼神,都沒開口,佯裝沒有任何異常。

  進入三月,莉莉的肚子已經開始攏起,這讓詹姆不由自主地變得穩重了起來,他懷孕的妻子按住了他喜歡無拘無束自由的天性,讓他這樣一個在家裡待上兩天都會悶得難受的人開始時刻守在妻子身邊,照顧她的衣食起居。盡管一個女巫實際上並不太需要這麼做,不過重要的不是行為,而是心意,莉莉盡管最近心情極其低落,但在看到丈夫的所作所為時,還是感到溫暖,這讓她的情緒變得好多了,終於從父母倉促離世的陰影中漸漸走出來。

  說來也很突然,伊萬斯夫婦在上個月突如其來地心髒病發作,讓莉莉和佩妮都感到完全猝不及防。她們為父母配備了齊全的魔法防具,但這無法阻擋從身體由內向外的衰敗停擺,即便是魔法,在生死面前也實在是無能為力。詹姆和莉莉去年剛送走了波特夫婦,今年伊萬斯夫婦也驟然離世,間隔時間實在太短,而且兩次偏偏又都在莉莉懷孕之後,前後不過幾個月時間,已經連續四位長輩短時間內突發惡疾喪命。

  盡管沒人到詹姆和莉莉面前說什麼,但伊萊還是聽到了鳳凰社裡的一些風言風語。大家暫時倒不覺得這是什麼災難或不詳的像征,只是私底下議論,這孩子在還沒出生的時候,表現得就比艾麗斯的孩子更特別,這樣來看,救世主很大可能是莉莉懷著的這個,在還未出生時就伴隨有異像。

  這種沒有科學依據的話,伊萊當然聽過就算,不可能真去和詹姆莉莉說些什麼,但他如實告知了他的妻子,他從不向她保留與她相關的任何秘密。佩妮對此同樣沒做評價,不過難以避免的,他們在面對莉莉的時候,確實會一定程度地想起這件事。

  但願一切都只是無稽之談。伊萊輕輕地呼出口氣,簡略地交代:「莉莉現在懷孕的跡像已經瞞不住了,你們以後進出鳳凰社時都要掩飾好自己,以免被食死徒或是神秘人本人看見。這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很難承受,一切一定要多加小心。」

  肯定的。詹姆繃著臉,面色嚴肅地點了點頭。在喂完了艾薩克和多蘿西之後,四人開始了他們的晚餐。

  而在同一時刻,鳳凰社的總部外面,伏地魔像一道幽影般拂掠而過,在夜色中徘徊不散,他的低語被風吹散,消失得無聲無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剛剛說了什麼。

  「艾麗斯.隆巴頓……莉莉.波特。」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嶺上、九朵日光、阿月的地雷,青硯、eve谷的手榴彈~

  神獸3觀感:格林德沃,還好我對你著墨不多……你拍的是神奇動物嗎,去拍大話西游算了

  又及:今天過生日!晚上給大家在線表演一個連載字數破五十萬


第120章

  「欺騙伏地魔大人的後果是很可怕的。」

  伏地魔冷酷地說,他看著伏跪在他腳邊,微微顫抖著的人影,像是在看一只活在下水道裡的臭蟲。他只是厭惡地揮了揮魔杖,跪在他腳邊的矮小男人就又一次殺豬般地慘嚎了起來——恐懼,痛苦,極大程度的震悚。男人的四肢軀干在劇烈的痙攣,手指緊緊摳進地面,指尖的鮮血在砂石的碾磨中漸漸湧出,滲透進黑色的地面,卻依然掙扎著靠近他,額頭緊緊貼在他腳尖前面的地上。

  「主人,主人……我很抱歉,我沒能……沒能早點知道莉莉.波特懷孕的事情……我在鳳凰社是邊緣角色,他們並不那麼信任我,並不是所有事情都會和我說,您知道……我在哪裡都是個廢物……」

  「對於沒有價值的人,消失就是他為這個世界做的最好的事。」伏地魔冷冷地說,他輕蔑地掃了蜷伏在他腳邊的彼得一眼,漫不經心地翻看著他的記憶,視線稍稍轉動,從他的頭頂移開,轉而看向他面前的這棟房子。

  「你媽媽在裡面,是不是?」他輕聲說,「努力買了倫敦的房子,和媽媽一起住。多感人吶,蟲尾巴,多麼的母子情深,讓我也不由得為之感嘆了。」

  「不,不是……」彼得急急忙忙地否認,聲音驟然間有些變調。他的身體依然殘留著被鑽心咒折磨過後的痙攣,臉上毫無血色,連連搖頭,卑微地去親吻伏地魔的袍角,「主人,主人……這是我唯一的母親,唯一的……唯一的親人……留著她對您是有用的,我敢保證,我可以肯定……您可以用我媽媽來束縛我,限制我,監視我……確保我的絕對忠誠……」

  伏地魔譏嘲而尖銳地冷笑一聲,冷酷的聲音中帶著嘲弄。

  「確保你的忠誠還需要用到第二個人?」他玩味地說,語氣裡帶著刻意為之的彬彬有禮,「恕我直言,彼得,你竟然以為自己有這樣的價值?你對自己的認知或許有點太不明確了,應該找些人來幫你認清你到底是什麼貨色。」

  他的眼睛無聲地眯起來了,朝四周緩慢地掃了一圈。下一秒,十幾個身披鬥篷的黑色人影在夜色中模糊地顯出身形,他們恭敬地垂著頭,沒有對自己被突然征召表現出任何吃驚或疑問,只熟練地站到自己該站的位置排次中去,安靜地等待著黑魔王的差遣。

  「這是一件小事。」伏地魔漫不經心地說,舉起了魔杖,「讓你們也順便看看廢物會是什麼下場,提醒所有人及時找清楚自己的位置,食死徒不需要無用的累贅。」

  彼得瞳孔猛地收縮,他的身體因極度的恐懼又開始微微痙攣,千鈞一發之際,在伏地魔的杖尖閃現出綠光之前,他顫抖著死死抓住了一小塊伏地魔的袍角,聲音嘶啞到完全變調。

  「我有用的,主人,我是有用的,我會證明自己的有用……赤膽忠心咒!波特夫婦和隆巴頓夫婦都已經計劃藏進自己的安全屋裡,躲避您的搜捕,他們需要保密人!我會去爭取,會去爭取成為波特夫婦的保密人,將他們的行蹤和藏身之處及時告知您……只有保密人能做到,您需要我,我還有用,我一定能辦好這件事……」

  短暫的沉默,彼得的頭磕在地面上,控制不住地渾身顫抖,如同在等待著死神的宣判般屏氣凝神。不知道過了多久,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度日如年的漫長,直到終於聽到了伏地魔的聲音,這個總是讓他害怕到痙攣顫抖的人,此時說出的話卻彷如仙音。

  他聽到伏地魔冷冷地說:「這是你生命當中的最後一個機會了,蟲尾巴。」

  伏地魔和食死徒消失在他家的草坪外面時,彼得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在死裡逃生的僥幸中精疲力盡地大口呼吸。他在地上躺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爬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回家裡。

  他抬手敲了幾下門,從房子裡面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很快地,門被打開,他的母親伊妮德.佩迪魯的臉從門裡顯現出來,她站在門口,朝自己的兒子微笑,隨著門被打開,暖融融的燈光和燉食物的溫暖香氣一齊朝他湧了過來。

  仿佛從這一刻起才真正再次感受到活著的感覺。彼得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對母親努力地露出了一個笑容:「我回來了,媽媽。今天吃羊羔肉燉豌豆嗎?聞起來很香。」

  他的臉色一定還殘留著剛剛受到折磨後的蒼白,因為伊妮德在看到兒子的第一眼時,就擔憂地皺起了眉頭。

  「你的臉色很差,彼得。」她關心地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沒有,媽媽。」彼得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很快地說,「一切都好,不,我的意思是,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局勢危險,鳳凰社的工作並不好干……我今天也很累,媽媽,你知道的,我的工作也很重要。」

  「我當然知道。」伊妮德笑了,在他進來的時候轉向客廳揮動魔杖,將沙發上的靠枕整理得更加蓬松柔軟,鼓鼓地堆在沙發上,只是看著就能想像出它靠上去的舒適。

  「歇一會兒,然後我們來吃飯。」她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孩子,用一種驕傲的口吻,十分高興地說,「當然,工作當然會很辛苦,一份報酬豐厚的工作肯定會伴隨著辛勤的勞動,不是嗎?這樣才正常。我們並不是那些天生富裕的人家,但用工作來換取報酬,這是很光榮的,我們可以用自己的雙手創造更好的生活,我們的靈魂和任何正義之士的一樣純潔高貴。不必去羨慕別人不勞而獲的生活,這樣的我們也很好——能看到你成長為了一個正直善良的孩子,媽媽真的很高興,彼得。」

  坐到沙發上的彼得僵硬了一下,他低著頭,安靜地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小聲說:「我走上了一條異常危險的路,媽媽。」

  「是的,我經常為此擔驚受怕。」伊妮德承認道,不過隨即,她又搖了搖頭,「但當重任落在肩上的時候,推脫和逃避都是不應該的。就像你的好朋友詹姆,命運給了他很多讓人羨慕的東西,同時也用一個預言和他開了個充滿惡意的玩笑,他同樣也只能接受,人生總是這樣的,重要的是學會坦然面對。對了,他最近還好嗎?還有你的其他朋友?除了盧平,其他人好像有一陣子沒來過了。」

  「暫時都還可以。」彼得聲音很輕地咕噥著說,「……暴風雨前最後的平靜。」

  「這樣平靜的日子已經不會太久了。」鄧布利多凝重地說,「已經來到七月初,艾麗斯和莉莉隨時都有可能生產,不要太把預言裡的七月底當回事,誰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是一個還是兩個……你們必須立刻進入安全屋了,艾麗斯,莉莉,弗蘭克跟詹姆和你們一起。」

  「你們兩家要分開躲藏起來。」伊萊補充道,「藏在一起的風險太大,一旦被神秘人找到,他就可以很方便地把兩個孩子一起結果掉,我們不能冒這樣的險。」

  「現在的問題就是這個。」鄧布利多說,湛藍的眼睛透過半月形鏡片,鄭重地看向他們,「每個活人的靈魂中都只能隱藏一個赤膽忠心咒的秘密……我只能成為一座安全屋的保密人。」

  「我們自己也可以,鄧布利多。」弗蘭克立刻說。詹姆在一旁贊同地點頭,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們也可以自己選定保密人,一個我們絕對信得過的朋友……您的靈魂裡可以藏一個更重要的秘密,比如我們鳳凰社暗中的秘密總部,在明面上的這個被攻打過一次後建立的那個,這樣至少我們再次遇襲的時候,有個地方可以由明轉暗,不至於被堵在對角巷裡。」

  「穆迪是那個安全屋的保密人,他放棄了對自己住處的防護,選擇為我們大家共同承擔這個重任,理由是他自己的家裡一般不住人,他也不太回去,傲羅沒有什麼私人時間,他格外沒有。」鄧布利多望著他們,溫和而平靜地說,「現在對我們來說,保護好你們就是最重要的大事,或許這會改變我們所有人的命運——如果那個預言能夠成真的話。」

  兩個家庭的四個人對視了一眼,俱都沉默片刻,而後詹姆抬手撓了下頭發,轉頭看了一下莉莉。小夫妻對了個眼神,對彼此的意思心領神會,並且互相贊同,於是詹姆朝弗蘭克和艾麗斯笑了笑,坦然地咧嘴笑著,朝他們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們更需要最安全的防護。」他認真地說,「傲羅的工作要更危險,你們傳出懷孕的消息也更早,神秘人和食死徒的目光毫無疑問更多地集中在你們身上……很顯然,鄧布利多做你們的保密人更合適。別擔心我和莉莉,我們有幾個很好的朋友,我們完全可以信任他們每一個人!而且他們也可以一起躲起來,你們在魔法部的同事們都不方便突然消失不見,是不是?」

  他說得有理有據,情真意切,看得出是真的希望他們選擇鄧布利多作為保密人,而不是在心思迂回地客套。弗蘭克和艾麗斯對視一眼,兩人再次轉頭看向詹姆和莉莉時滿是感激,弗蘭克伸出手,和詹姆輕輕地碰了碰拳頭。

  「在交朋友這方面,我們確實自愧不如。」他坦誠地說,朝詹姆微笑著,「在學校時就形影不離的好朋友,畢業了一直在一起工作,無比深厚的友誼,沒法不羨慕你們……謝謝你們的慷慨,等到這件事塵埃落定,我們的孩子會一起長大,來日方長,這份恩情我們慢慢還。」

  什麼還不還的,說得這麼客氣。詹姆笑著拍拍他,聳了聳肩,顯得很輕快。見他們做出了決定,鄧布利多點點頭,並沒有干涉,和弗蘭克艾麗斯約定了施展赤膽忠咒的時間,目送他們匆匆出門,回去置辦東西和安排事宜,而後轉向仍然留在房間的詹姆和莉莉。

  伊萊正在問他們:「你們選定的保密人是我想的那個?或許我不需要問這個問題。」

  「確實不需要問。」詹姆看向莉莉,在得到她的眼神答案後輕松地笑了起來,「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我能最放心將我、莉莉和我們孩子的生命交到誰的手裡?在這個問題出現的時候,我一秒鐘都沒有猶豫,腦中自動浮現起了那個名字——這不是應該的嗎,他都已經是我孩子的准教父了!」

  也對,既然承擔了這個社身份,自然要付出相應的勞力。伊萊點點頭,對他的選擇沒說什麼。他在要不要於此時提一下彼得的事情上猶豫了一下,轉頭詢問地看向鄧布利多。

  鄧布利多接收到他的視線,並沒有立刻有所回應,只看向詹姆和莉莉,平靜地說:「事實上,我提出在孩子還沒出生時就讓你們進安全屋,主要有兩個原因。」

  詹姆和莉莉一怔,露出認真傾聽的表情。

  「第一個原因是,魔法智慧生命種中有一些對預言和占蔔很有研究,比如我們都聽說過的巫師先知卡珊德拉.特裡勞妮,再比如所有的馬人,他們幾乎每個人都能從復雜的星像中讀出玄妙的命運,幸運的是,他們中的一些就住在霍格沃茨的禁林裡。」

  大家的呼吸頓時都變輕了,莉莉有點緊張地問:「他們說了什麼?」

  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他們說,將要出生在七月底的,會是兩個男孩。」

  ……也算是預料之中的結果吧。伊萊嘆了口氣,詹姆和莉莉帶著幾分凝重地對視一眼,沒說話。

  「第二個原因呢?」詹姆抬手用力搓了搓臉,打起精神問。

  「我接到一個食死徒的消息。」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他告訴我,伏地魔也已經通過不同渠道確認了這個消息,他在近期就會有所行動,雖然他不知道具體會挑中誰,但毫無疑問,沒有鄧布利多作保密人的那對夫婦會更加危險一些。」

  詹姆和莉莉都愣了一下,他們毫無疑問都聽到了「來自一個食死徒的消息」這句話。

  「我們在食死徒裡有安排了間諜?」詹姆下意識問,忍不住吹了聲口哨,「酷。」

  「事實上,打入食死徒內部這件事也是剛剛發生。」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他希望我能保護你們的安全,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背叛他自己親手選的主子。」

  屋子裡一下子變得安靜,大家互相對視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有人開口。

  莉莉看著鄧布利多,平靜地問:「他請求了您當我們的保密人嗎?」

  「我想是的。」鄧布利多平靜地答。

  莉莉深深呼吸了一下,詹姆擔憂地握了握她的手,她對丈夫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而後轉向鄧布利多,也朝他微笑了一下。

  「謝謝您給了我們選擇的權利,鄧布利多。」她真誠地說。

  「我想你們有這個權利。」鄧布利多溫和地笑笑,而後頓了頓,又說,「他還說了一句話,我不能保證這句話的真偽,不過……」

  他微微側眸,看向一旁的伊萊。伊萊心領神會,看向詹姆和莉莉,代替鄧布利多,簡單地說完了他沒有說出口的話。

  「小心彼得。」

  「小心,彼得。」西裡斯說,拉了彼得一把,避免了他一頭撞在關著的門上,有點疑惑地看了看他,「最近累著了嗎,蟲尾巴?或許你該給自己放個假了,老實說,像你這樣的狀態過來上班也起不到什麼實際意義,只會添亂。」

  「抱歉。」彼得低聲說,「我聽你們的討論有點入神了。」

  「赤膽忠心咒?」西裡斯挑起一邊眉毛,「那你還挺有眼光的。說起來,我們是不是應該做好准備了?詹姆需要一個保密人,而我們是他最好的朋友。」

  「你是最適合的,西裡斯。」彼得低聲說。

  「我也這麼覺得。」西裡斯咕噥了一句,不過他轉過頭來,上下打量了兩眼彼得,又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不過也說不定,或許對於保密人來說,最重要的是能藏好自己,不被人抓到?那樣的話你好像也挺合適的,畢竟不起眼。」

  在他們身旁,盧平的呼吸猛地亂了一拍。他緩緩轉頭,看向了他的兩個朋友。

  「……不。」出乎他和西裡斯的預料,短暫的沉默後,彼得搖了搖頭,說,「我並不適合,西裡斯,我太膽小了,什麼事都做不好,也不想承擔風險,不能被托付這樣的重任。」

  盧平像見了鬼一樣地看著他,難得無法掩飾內心的驚愕,西裡斯的嘴吃驚地半張開了。

  「你在說什麼,蟲尾巴?」他皺著眉說,「我們沒這麼想過!你也是我們的朋友——」

  「和你們怎麼想的無關。」彼得打斷他,定定地看著他,深深呼吸幾下後,朝他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說:「沒必要這麼吃驚,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西裡斯,我就是這樣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六價硫、魚七七、過激川吹.的地雷,柚子的手榴彈~

  連載字數五十萬打卡!開文時真沒想到會寫這麼長(而且寫這麼長還沒寫到下卷

  不過也快了,這個月肯定能進下卷


第121章

  西裡斯很生彼得的氣,他們的朋友們都看得出來。

  他和詹姆能夠成為好得像親生兄弟一樣的密友,當然有許多相似的地方:比如對於朋友的充分信任,根本就不會去考慮朋友退縮的可能,那在他們的意識裡可能屬於不會發生的天方夜譚。獲得西裡斯的友誼比獲得詹姆的那份要更困難一些,有的人認為彼得沒有取得這樣的認可,但他們顯然是錯的。

  「他有種被朋友背叛的憤怒。」雷古勒斯告訴他們,「或許他確實很多時候不會覺得彼得是一個出色的巫師,但他從來沒想過在面對黑魔王的威脅時他會退縮——或者說,面對朋友的托付時會退縮。他就是這樣的人,如果現在是彼得拜托他當自己的保密人,他毫無疑問也會欣然答應,因為彼得是他的朋友,而他可以為他認定的朋友做任何事,包括將自己置於一個異常危險的處境中。詹姆和他的關系更好,但他也會為了彼得這麼做,他不能理解彼得的退縮,這在他眼裡可能和背叛朋友差不多。」

  「或許有這樣的心理建設也不是壞事。」伊萊沒有對這件事情過多評價,只不置可否地說,「彼得的事情隨時都有可能被曝光,即使往好的方面想,彼得不再提供有效信息給那邊,那我們幾乎可以肯定,神秘人會主動把彼得是間諜的秘密曝光出來,他不會放過能夠打擊我們士氣的機會的。西裡斯現在為彼得的退縮生一會兒氣,大概比到時候一無所知地直面這一切還要更好一些。」

  「或許吧,希望他到時候好過一點,畢竟是我哥哥。」雷古勒斯咕噥了一句,對西裡斯的關心之意毫無保留地顯現出來。

  在加入鳳凰社及開始合住之後,他們兄弟倆的關系顯而易見地進展飛快,基本上已經恢復到了西裡斯十一歲之前的友好狀態。不得不說,即便是在諸多陰差陽錯的加持下,這依然是件十分難得的事情,碎裂的東西想要修復如初是異常艱難的,不過兩截同一個樹根裡生長出來的枝杈在短暫的分離之後,再次在陽光下交纏著生長在一起,這倒也並不是不可能發生,只是需要很多天時地利,以及兩個人共同為之的努力。

  「如果是一無所知的萊姆斯遇到這樣的事,反應應該會更平靜一些,他會理解彼得的,但西裡斯沒法理解,他不會覺得生命有多麼重要和可貴,自己的和別人的都是。」雷古勒斯如是評價自己的哥哥,伊萊凝神思考了一下,覺得他描述得很有道理。

  「所以詹姆怎麼想?」他問,「自從他們住進安全屋之後,我和佩妮也沒去上門看望過他們了,你知道……我們家實在是有點顯眼,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這種事也不太好在魔法電話裡提及,西裡斯和詹姆聊起過嗎?或許你知道更多的細節?」

  「詹姆沒有正式地提過。」雷古勒斯說,臉上的笑意稍稍收斂,「不過他對彼得的態度沒什麼變化,提到他時語氣也很自然,顯而易見,他並沒有因為一兩句話的警告就懷疑自己的摯友。」

  ……和這樣的人交朋友,有時候就會是像這樣,既放心又擔心。伊萊眉心深深地皺起,自行抬手捏了捏鼻骨,低低地嘆了口氣。

  「神秘人和食死徒最近的行徑越來越猖獗,他們開始著急了,開始抱著必須做到的態度去找預言中的男孩,萊姆斯一直在盯著彼得,希望真的能一切順利。」他有點壓抑地說,難以抑制地流露出深深的疲倦,「已經進入七月下旬了……那一天隨時可能到來,對於我這個傳說中的外甥,我還真是既期待他的降生,又擔心他降生帶來的一系列不可控制的影響。」

  「他們決定叫他哈利。」雷古勒斯說,「有很多人在關心愛護著他,從他剛來到媽媽肚子裡的時候就開始了,希望這是個好兆頭。你那邊進行的怎麼樣了?你和佩妮那邊?」

  「目前一切按照計劃進行。」伊萊語氣凝重地說,「再之後就需要我們即將出生的救世主參與進來了,這一部分我沒法給出任何保證。」

  「會順利的。」雷古勒斯安慰地說,「你們已經為此准備得太久了。」

  是的,太久了。

  距離本傑明.休斯遇害已經過去了一年多,在這一年多裡,新首相馬歇爾.布魯斯肩負起了突然降臨到頭上的重擔,撐住了來自麻瓜世界其他國家的虎視眈眈,以及來自魔法戰爭的殘酷波及。悄無聲息的麻瓜失蹤死亡、屢屢被波及的國內各處建築、民眾對於頻繁遭遇莫名災害的怨氣衝天……馬歇爾.布魯斯既像他的所有前任一樣嚴守住了有關魔法的全部秘密,也對麻瓜與巫師的戰時同盟給予了力所能及的最大支持。

  提供新式熱武器以供研究、劃分出研究所與試驗地實行軍事演習、從事相關課題秘密研究的人手經費……魔法的隱秘咒語也為這樣的秘密研究提供了相當程度的方便,經過了漫長時間的准備,伊萊現在已經基本上可以確定,只要伏地魔踏足這裡,他就能讓伏地魔無法再離開這裡一步。

  起碼可以留下他正在使用的這個□□,以及附著在其上的靈魂。

  至於他的另一部分靈魂……

  伊萊的手指動了動,無聲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個斯萊特林的掛墜盒此時就懸墜在他的胸前,為了迎接那個隨時可能到來的時刻,他已經開始將掛墜盒隨身佩戴,放在其他任何一個地方都不能讓他放心,任何伏地魔利用魂器死裡逃生的可能性他都無法容忍。

  作為被稱為魔法世界當中最危險也最邪惡的物品,魂器對人的精神和意志有著明顯的影響,而且很難靠堅定的意志力自行抵消。在隨身佩戴魂器兩天之後,伊萊發現自己的想法開始控制不住地悲觀。他總能想起那些生命中讓他最為難過的事情,以及許多個相關的可能。

  他的父母與萊斯特蘭奇莊園共同在火焰中化為灰燼的那晚,他的父親定格在擔憂表情上的臉,他的母親腥紅著眼撲向拉巴斯坦,拖著他一起共赴地獄之前看向他決絕而酸楚的一瞥,在有求必應屋面對博格特時那個完全陌生的佩妮被利刃穿透在半空中血液噴濺的定格,他的艾薩克和多蘿西手臂上不祥的印記,最終將無憂無慮笑著的他們完全吞噬……

  我做的這一切真的有意義嗎?這個被譽為有史以來最邪惡的黑巫師的人真的是可以戰勝的嗎?他開始控制不住地去思考這些問題,對完全可能上演的失敗結局感到驚惶與恐懼,對自己生出無法遏止的質疑。他似乎不如之前那麼堅定了,心裡有個聲音在不斷告訴他,他根本沒法承受任何一個不好的結果,一切本就不該開始,而現在是他放棄的最後機會。

  他明白這些鋪天蓋地的負面的情緒是受到了魂器的影響,但他並沒有因此就將魂器轉交給別人。一來的確是沒有更加合適的人選,他不可能讓鄧布利多去到那個現場主持一切,一旦失敗,後果是所有人都沒法承受的,鄧布利多並非隕落於魔法對決,而是一次麻瓜事故——這比伏地魔徹底征服了英國魔法界聽起來更像個鬼故事。

  二來他似乎也被激起了一點堅韌的對抗精神。干擾心智的聲音時刻在他的周遭同化蠱惑著他,而他不為所動,這像是和自己內心的一場特殊的對話,而時至今日,他必須要能戰勝任何人,包括那個在心裡退縮的自己,這是他想要向前繼續走,必須要經歷的一步,極其艱難,但他不能退縮。

  好在他向來是個情緒內斂的人,行事也穩重,即便內心時刻在進行劇烈的掙扎與交戰,面上也並不會被其他人看出來。只在回到家裡之後,他不敢靠近自己的兩個孩子,擔心魂器和黑魔法對他們會有難以想像的糟糕影響,只有被妻子擁進懷裡,頸項交擁的時候,他才能感覺到他是一個人,不是一個像征著正義和抗爭精神的機械化身,是需要支撐、鼓勵和愛的,好在這些他都一直擁有,這讓他受魂器影響的負面情緒似乎也變得好了很多。

  「我沒事,親愛的。」伊萊埋首在妻子的頸窩裡,深深地呼吸幾下,有點留戀地閉上眼睛,低聲問她,「一切都准備好了嗎?」

  「是的。」佩妮指尖穿插在他黑色的發絲裡,輕輕撫摸,平靜、輕柔而確切地說,「所有人都可以倒下,包括你,包括我,包括每一個參與其中的人。計劃會忠實地按照預設好的情況進行,按下開始,不會有人能夠阻止。」

  1980年7月31日。

  一個名叫哈利.波特的男孩,在父母的期待和愛意中,在戈德裡克山谷呱呱墜地。他有著黑色的頭發,綠色的眼睛,長得和父親幾乎一模一樣,只有一雙眼睛像極了他媽媽。

  他降生的這一刻,窗外陰雲呼嘯,風雨大作。無數道黑影盤旋在戈德裡克山谷上空,沒有具體的目標。伏地魔在山谷中帶起一陣陰冷的風,他俯瞰著底下似乎什麼都沒有的平靜村落,在這一刻,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標記了自己一生的宿敵。

  「哈利.波特……」

  「我們找不到波特夫婦,主人。」食死徒在匍匐在他腳下,聲音發抖地小聲說,其他人都噤若寒蟬。伏地魔掃視了他們一眼,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容。

  他說:「抽絲剝繭,很有意思,不是嗎?我們可以從保密人開始找起了,第一個應該是誰呢?讓我們想想,都想想……西裡斯.布萊克,你覺得怎麼樣,貝拉?」

  「主人!」被他點名的貝拉激動地出列,蒼白的臉上泛起了興奮的紅暈。她迫不及待地越眾而出,俯下身,親吻著伏地魔的袍角。

  「把他交給我,主人,把他交給我!」她尖聲說,聲音都因狂喜而顫抖。

  「黑魔王會親自處理他。」伏地魔慢條斯理地輕聲說,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

  「詹姆.波特會不會是一個縮頭烏龜,讓我們來一起見證一下……他的朋友為他去死的話,他會不會還縮在自己的龜殼裡呢?真是個值得探究的好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六價硫、梅季儲歌的地雷,萌萌大吆的地雷×5~


第122章

  想要抓住西裡斯.布萊克,並不是件像吃飯喝水一樣容易的事情。在詹姆和莉莉生下哈利之後,他顯然十分明白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新的目標:他是哈利.波特的教父,也是他們一家的保密人。他是個能力出眾的優秀男巫,懂得該如何更好的隱藏與保護自己。

  他和雷古勒斯的家現在也變成了一個施展了赤膽忠心咒的安全屋,吉迪翁.普威特是他們的保密人——保密人需要承受來自食死徒和伏地魔額外的風險,稍有不慎落到對面手裡,幾乎不可能活著回來。盡管被赤膽忠心咒所保護的秘密即便失去生命也不會被強行提煉出來,吐真劑或是攝神取念都不可以,但其他的秘密就沒有這麼幸運了,而雷古勒斯身上的秘密實在太多,無論是哪一個曝光他們都沒辦法處理與接受。

  所以他們只能將信任與壓力交付於並肩作戰的戰友。吉迪翁.普威特是莫麗的哥哥,鳳凰社成立之初就身在其中的成員。他們充分信任他,他的弟弟因為保護同伴而死,他們永遠記得,愧疚並感激著……吉迪翁主動提出了擔當他們房子的保密人,西裡斯還記得吉迪翁那時拍著他的肩膀,成熟的臉上露出溫和而穩重的表情,非常可靠。

  「交給我們吧,西裡斯,肖恩。」他說,「將後背交給同伴,我們大家都會這麼做。」

  這是西裡斯見到吉迪翁的最後一面,他於三天後失蹤,到現在過去了兩個多月,音信全無。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現在究竟在哪兒?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沒有一點消息!西裡斯焦躁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無法遏制自己的不安與擔憂。雷古勒斯在下班回家後見到他這幅樣子,已經能夠很熟練地視而不見越過他了——隨著被迫藏在房子裡的時間逐漸增加,西裡斯的情緒日漸焦躁,他自己克制得也挺辛苦,兩個多月倆的經驗表明,這種時候別打攪他對大家都好。

  「有吉迪翁的消息嗎?」他沒說話,西裡斯卻主動朝他開了口。雷古勒斯脫外套的手頓了一下,背對著他無聲地輕輕嘆了口氣,轉向他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依然顯得平和而鎮定。

  「沒有,完全沒有。」他說,努力讓自己的語氣中帶上幾分安撫,「如果有他的消息,我們會毫不猶豫地前去營救。問題是現在哪裡都沒有吉迪翁的消息,我們幾乎可以肯定他是落到了黑魔王手裡,但兩個多月過去了,那邊沒有新的動靜……」

  「到今天就已經滿三個月了。」西裡斯臉色陰沉地說,他英俊的臉上顯出煩躁和頹廢,顯然已經完全過夠了被迫關在家裡的日子,「還需要有什麼疑惑嗎?伏地魔把他抓走了!這肯定是伏地魔干的!別露出那副不自在的表情,雷古勒斯——那已經不是你的主子了!你還沒適應嗎?我不懂大家為什麼要在毫無疑問的問題上浪費時間!這棟房子的赤膽忠心咒還在,他們沒有殺了吉迪翁,這和他們一貫的風格是不符的,他們一定有什麼目的,只是我們還不知道——」

  雷古勒斯因為西裡斯生氣到脫口而出的名字打了個寒噤,他臉色不是很好看,眉頭皺起。

  「好了,西裡斯。」雷古勒斯低聲說,難得有點煩躁,「我知道你不怕,但是沒必要刻意去提那個名字。不要去糾結這些沒有實際意義的問題了,你好好地待在這裡不出去,不落到那邊手裡,就是對詹姆最大的幫忙了,再忍一忍。」

  戰爭持續到現在,黑暗的十年中,伏地魔這個名字早已成為了一種代表著災禍和恐懼的代號,讓人在聽到時都不寒而栗。大家不知何時起都改用神秘人來稱呼他,對一個人恐懼到了骨子裡的時候,連他的名字都聽不得。

  當然,也並不是每個人都對伏地魔心存恐懼,但對於一個曾經的食死徒來說,正因為足夠了解他的恐怖,所以對這份恐懼也更加無法抗拒。

  「只有我被關在這裡!」西裡斯惱火地說,「說真的,我寧願代替吉迪翁下落不明,如果落到那邊手裡,我肯定能干掉幾個食死徒,毫無疑問——」

  他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與此同時,已經張嘴想說什麼的雷古勒斯也突然間神色猛地一震。兄弟倆雙雙停下話頭,僵硬地對視一眼,又去看自己所處的房子。

  就在剛剛,冥冥之中似乎從靈魂裡傳來了一種很難形容的破裂的感覺,仿佛有什麼東西被強行剝離出去了,從他們那一刻的對視來看,他們兩個同時感知到了這點。

  雷古勒斯的臉色霎時慘白一片,而西裡斯像是被人憑空打了一拳。他站在原地,頓了一會兒,才慢慢地抬起自己的手,凝視著它,嘗試性地動了動,像是想要抓住什麼正在飛快流逝的東西。

  「……赤膽忠心咒被破除了。」他喃喃地說,「保密人……不在了。」

  又一位同伴的離去。

  雷古勒斯身形晃了晃,幾秒鐘後,他回過神來,伸手將剛剛掛到衣架上的外套又取下來穿上,匆匆向外走:「伊萊現在正在鳳凰社值班,給他打個電話……我過去一趟,我想我們應該是馬上要有一個緊急會議要開。」

  「我和你一起去。」西裡斯想也不想地說,立刻就要跟上他,「在吉迪翁消失三個月整的今天——這個日子一定有相應的意義,我們需要立刻……」

  「不,西裡斯,你留在這裡。」雷古勒斯抬手攔下他,皺著眉說,「赤膽忠心咒失效了,但保密效果還在——成為安全屋後沒有其他人來過我們的房子,地址只有吉迪翁和我們知道。現在吉迪翁死去,你是詹姆家的保密人,這棟房子的保密人就變成了我,這裡依然是安全的,你安心待在這裡。」

  「安心?」西裡斯愣了一下,不可思議地問,「你以為我待在家裡是在干什麼,高枕無憂地躺著,慶幸自己的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現在保密人變成了你——你的秘密比這棟房子要少嗎?這裡已經不能繼續住了!我們要盡快搬家!然後——」

  他說到一半,突然猛地停下,臉色難看,一言不發。雷古勒斯疑問地看了他一眼,電光石火間突然反應過來,更換安全屋的代價是更換一名新的保密人……而他們的上一任保密人守住了他們的地址與秘密,就在剛剛,於無人知曉的地方一個人孤獨地死去。

  他的心裡也被一只無形的手用力攥緊了,然而情況緊急,他現在必須要回鳳凰社告知其他人這個消息,因此也只能匆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長,潦草地道:「等我回來再說。」

  吉迪翁.普威特的死亡是對所有鳳凰社成員的一記重錘。

  「是的,莫麗很傷心,非常傷心,她只有兩個哥哥,現在已經都沒辦法來我們家裡吃晚餐了。」亞瑟低聲說,他剛從魔法部加完班,回家後飯吃到一半就被這個突發消息叫了過來,神色中難掩沉郁和憔悴,「但是這——這沒關系,不用花時間安慰我。不是說我們不傷心,只是這樣的事情誰都無法避免,在這樣的年代,所有人都早已在現實面前做好了這種准備。」

  阿拉斯托.穆迪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話。會議室裡的氣氛壓抑而冷清,初代鳳凰社成員如今已經不剩下幾個,而之後加入的那些有活力的新鮮血液如今大多都被迫躲藏在自己的安全屋裡,這讓鳳凰社甚至都無法鮮明地振作起來。

  「三個月。」伊萊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個時間,深深呼吸,用力搓了搓自己熬夜值班後的臉,讓自己更加清醒一點,「很顯然,在這三個月裡,神秘人和食死徒沒能從吉迪翁那裡得到任何想要的信息,他們在堅定的戰士面前惱羞成怒,終結了他的生命。」

  「更沒有底線的那方總是更肆無忌憚。」萊姆斯深深地嘆息著,臉色凝重地搖了搖頭,「很顯然,他們正在找小哈利的蹤跡,為此迫切地想要從被施予了赤膽忠心咒的保密人身上下手。他們沒法確定保密人究竟是誰,於是選擇逐個排查擊破,這三個月裡他們肯定把所有殘酷邪惡的手段都用在了吉迪翁身上,他戰勝了一切,什麼都沒有說,於是他們覺得他沒有了利用價值,結果掉了他的生命,即將開始下一輪的狩獵。」

  「情況很清楚,但我們怎麼辦?」馬琳.麥金農不安地問,擔憂地攥緊了手指,「我們不可能讓所有赤膽忠心咒的保密人都躲藏起來,如果大家都躲起來,就沒有對抗神秘人的人了,或許這正是他們的目的,即便找不到預言中的救世主,也能從內部瓦解我們,讓我們格外愛惜起自己的生命,進而失去拿起魔杖保衛家園和同胞的勇氣。如果所有人都只顧著自己活命,那神秘人又要交由誰來打敗?」

  沒有人接話,會議室裡一時安靜下來。沒有人能給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們只能打起精神,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對抗來自伏地魔和食死徒的襲擊,即便代價是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由於大家都很清楚,這件事情絕對不能讓詹姆和莉莉知道,否則他們會飽受內心的煎熬,所以他們都在散會後對這件事閉口不談,雷古勒斯也是一樣。出於某種莫名的原因,他甚至也沒有告訴西裡斯具體的會議內容,只在心裡經過長久的思考後,做出了一個決定。

  只要最後一個保密人死去,這棟房子和他屋子裡的人就會徹底地成為一個無解的秘密。到時候只要西裡斯不出去,那麼沒人找得到他,自然也沒人找得到詹姆家。如果有一天他不幸被抓住的話,他需要第一時間自盡……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最好在和黑魔王面對面的那一秒就立刻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樣才能確保不連累更多無辜的人,西裡斯,鳳凰社的同伴,還有他的媽媽和克利切……但在意識消散之前,或許他會很高興地當面和黑魔王說,精細的算盤就打到這裡為止,為了共同的目標和守護的一切,他甘願赴死。

  他想好了自己可能會面對的一切,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西裡斯和他的想法完全一致。

  「很簡單,只要詹姆家的保密人死了就行了——吉迪翁死的時候就已經證明了,保密人死去並不會導致赤膽忠心咒全面失效,現在知道詹姆家地址的沒有別人,理所當然的選擇。」西裡斯說,站在敞開的窗邊,轉過臉來看他,平靜地說,「照顧好自己,雷古勒斯,我說沒說過,我很高興能在岩洞裡把你拉上來,那或許是我迄今為止做的最讓我感到驕傲的一件事——不過今天我要做的這件事說不定更了不起。那麼,我先走一步了。」

  雷古勒斯倉皇地伸手去抓他,和記憶中那個四年級暑假的夏天一樣,他什麼都沒抓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西裡斯從窗台上一躍而下,再一次奔赴他義無反顧的冒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千葉senya、不喜歡櫻桃的櫻子、鹿瑾、飛狐奔月、嶺上的地雷~


第123章

  一切事情都發生得太過突然,並沒有留給他們反應和抉擇的時間。西裡斯從在透過自家的窗戶看到緩慢行走著、徘徊在附近的吉迪翁.普威特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明確地意識到了這點。

  三個月的囚禁與折磨,食死徒和神秘人顯然也並不是全無收獲。他們必定已經使用過吐真劑、攝神取念、迷幻咒、鑽心咒等所有能想到的方法。他們失敗了,敗給一位偉大的戰士堅強的意志,於是惱羞成怒,挫敗地終結掉了他的性命,而後用從他身上費盡心思刮取到的那麼一丁點消息研磨成邪異的毒藥,塗在罪惡的刀刃上,對准他到死都不願意出賣傷害的隊友。

  在吉迪翁生命消亡的那一刻,他們都悲哀地感受到了……那個曾經與他們並肩戰鬥的同伴,已經永遠地倒下了,不會再睜開眼睛,不會再回到他們中間來。可既然一切已經變成了這樣,那麼現在出現在他們眼前,活生生般能走能動的這個人,又算是什麼呢?

  西裡斯在看清他的樣子的那一刻,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同時猛烈地擊中了他。一種是眼見同伴與戰友雙目無神、死後也不得安靜的劇烈哀慟,另一種是對於伏地魔將人制成陰屍、操縱已故之人、禁錮他們的屍體與靈魂不得歸於安寧的滔天怒火。

  他不能再這麼躲下去了。在這一刻,西裡斯.布萊克無比清楚地意識到這點。食死徒已經從吉迪翁未上鎖的回憶中大致鎖定了他們家的位置,在這種蓄意蹲守的情況下,他們需要的或許只有時間,以及一點看到幻影顯形失誤的雷古勒斯的運氣。

  關於他的合住人,食死徒那邊現在知道的僅僅是他叫肖恩,一個來自德姆斯特朗的鳳凰社成員,並不知道他實際上是已經離奇失蹤許久的雷古勒斯.布萊克。他身上的一切偽裝能瞞過對內情不夠了解的人,但誰也沒把握面對著伏地魔冒險,雷古勒斯沒法像他一樣躲起來,這反而惹人懷疑,而只要他明確地消失在這裡,食死徒一定也會對這棟平平無奇的普通房子失去興趣。

  這種事情只有他能做得了。在電光石火間做出這種決定的時候,西裡斯發現自己驚人地平靜,甚至可以說,他的平靜當中還藏著一種躍躍欲試,一種……蠢蠢欲動的熱血沸騰。

  是的,死亡從來都並不可怕,讓短暫的生命照亮整片夜空,比東躲西藏地度過漫長人生要有趣得多。他握住魔杖的手指蓄勢待發地動了動,在給自己的弟弟留下最後一句道別後,他從敞開的窗戶上一躍而下,跳出赤膽忠心咒的保護範圍,在下墜的風聲當中,魔杖直指眼神空洞的吉迪翁.普威特。

  「統統石化!」他厲聲說,「速速禁錮!咒立停!」

  這三個魔咒一起產生了效果,吉迪翁.普威特的身體僵硬在原地,不動了。以他的身體為圓心,向周圍颶風般逸散出一種邪佞的黑霧,腐朽的氣息隨之而來——是的,他死了已經有小半個月了,在咒語的操縱下,屍體看上去與常人無異,但一旦咒語停止,時間在亡者身上留下的痕跡就會立刻顯現出來。

  「吉迪翁.普威特飛來!」西裡斯將魔杖對准他的身體,毫無生氣的軀殼應聲被召至他的腳邊。他在同一時刻落地,將吉迪翁.普威特的屍體護在身後,與此同時,在他消耗時間施展這四個咒語的時候,在陰雲中悄然顯然身形的食死徒們已經將魔杖全部對准了他。

  「西裡斯.布萊克。」其中一個食死徒開口,語氣中帶著冰冷的嘲弄,「有段時間沒見了,你這個背棄高貴血統的愚蠢的小畜生。想要見你沒想像中的難,是不是?讓一具屍體發揮最後一點利用價值就可以了。主人說得完全沒錯,你們這種自詡正義的人總是會干這種偽善又假惺惺的事,很會自我感動,非常好,很好抓捕解決,多虧你的愚蠢……要我說何必急著拿回一具屍體呢?你很快就會和他作伴了,你的屍體對於主人來說也有大用,真希望波特全家都是和你一樣的蠢貨。」

  在和人打嘴仗這方面,西裡斯從來沒有輸給過任何人。他冷冷地笑了一下,語帶諷刺地說:「沒想到你們說出來時還挺驕傲的,這麼多個活人,甚至沒有一具屍體有用。如果我是伏地魔,就會盡快把你們都做成陰屍,供抓到的聰明巫師的屍體驅使。既然你們的腦子不光沒用,還會在關鍵的時候壞事,那麼留著你們喘氣又有什麼用呢?我必須很遺憾地說,你們全方位多角度地證明了自己到底有多廢物,怪不得伏地魔看不上你們,對吉迪翁的信任都比對你們多,應該的,你們主子的腦子到底比你們靈光一點。不過也僅僅只有一點,畢竟願意追隨他的始終只有你們這些小腦都沒發育完全的蠢貨。」

  好幾個性情暴躁的食死徒呼吸都驟然加重了,毫無疑問,他們被西裡斯的這一番話弄得怒不可遏——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的聲音在裡面顯得尤為尖銳,她狂怒著揮動魔杖,對准了她的堂弟。

  「你該死!」她狂怒地尖叫著,魔杖裡發出一道綠光,徑直向西裡斯衝來。西裡斯敏捷地躲開,同樣舉起了魔杖,迎向向他包抄而來的食死徒。

  他會在什麼時候死去?綠光擦著鼻尖劃過去的時候,西裡斯不期然地稍稍出神,思考起了這個問題。

  是下一刻就會在這場圍攻下被狂怒到失去理智的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用死咒殺死?還是有機會在被俘的那一刻自我了斷?又或者會像吉迪翁一樣,經受漫長時間的折磨,在對方一無所獲後終於被處死,而後屍體也不得安寧,也要像這樣徘徊在戈德裡克山谷,靈魂被禁錮其中無法安息,身體在違背自身意願地被當作武器,攻擊向自己重要的朋友?

  不管怎麼說,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麼。西裡斯收回短暫逸散的思緒,魔杖中凝起紅光。

  ——能盡可能多地拖著食死徒同歸於盡就算夠本。

  西裡斯.布萊克最終的戰績是六個。

  這要多虧了他被迫待在家裡的時候,手裡有儲備伊萊提供的改良麻瓜武器。在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中了一槍倒下,而後被送至巫師接受審判,最終立刻得到了攝魂怪的一吻,以行屍走肉的方式在阿茲卡班度過一生之後,它被傳得神乎其神,有人聲稱它連伏地魔的心口都能打中。

  這種傳言是假的,西裡斯用自己的親身實踐證明了這點。沒法將實驗結果第一時間告知伊萊,這讓他覺得有點遺憾,畢竟食死徒並不是那種有風度的對手,想通過他們的口將這件事情宣揚出去看來是不可能了,也不知道伊萊什麼時候能收到這個消息。

  不過似乎他為伏地魔准備的也不是這個,有一些比這更厲害的東西已經被改裝出來,還從來沒有展示於人前過,他了解得不多,這種事情畢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西裡斯被囚禁在地牢裡的時候,開始變得有時間思考這件事,他想了很多,不過很快發現這意義不大,不過由於他也沒有別的事情做,他還是專心致志地想了很久。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畢竟自從他被抓回來之後,清醒的時間就變得極少。他可以肯定,自己對比吉迪翁的待遇只高不低,畢竟他們拷問吉迪翁只是為了要抓住他,而在拷問他時就不一樣了,距離預言中的救世主的地址只有一步之遙,不能怪他們每個人都過分激動。

  但他們不可能真的有所收獲。西裡斯在短暫的清醒當中,每當思考問題思考累了的時候,都會平靜而淡漠地冷眼旁觀他們的狂熱和歇斯底裡,暗中悄然進行著努力,竭盡全力嘗試著自己能不能在被奪走魔杖、禁錮魔法的情況下,自己給自己用無聲咒施展出一個阿瓦達索命了結生命。這種嘗試的難度確實太大了,他努力了一周仍然毫無辦法。

  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西裡斯重重地呼出口氣,仰頭看著地牢的天花板,出神地想,詹姆肯定看得出這是個光明正大的陷阱,他不會蠢到暴露自己,出來救他……但願吧,他可千萬藏好,別被發現,不要像他們上學那會兒那樣,總是挑戰不可能的事情,披著他的隱形衣哪裡都敢闖……

  「誰?!」西裡斯的眼皮顫了顫,突然敏銳地坐直身。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稍稍眯起,准確地看向了察覺到異狀的方向。

  他的心突然猛地跳動起來,幾乎完全無法遏制住自己的躁動。他繃緊了身體,卻又無意識地動了動,凝視著那個方向的一團黑暗,將聲音壓得極低。

  「……詹姆?」他小聲開口,定定地看著那裡,語氣中帶著擔憂、責怪,卻也有著一絲埋藏極深的興奮和雀躍。

  悄然藏身在陰影中的人聽到了他脫口而出的名字,安靜了幾秒,忽而微不可察地嗤笑了一聲。

  「你的好哥們恐怕這個時間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他拖長了聲音,諷刺地說,從陰影裡稍稍向前邁出一步,半張臉顯現出來。西裡斯在看清他的臉時,瞳孔猛地一縮。

  西弗勒斯.斯內普。

  他油膩膩的頭發和鷹鉤鼻依然和記憶中一樣討厭,整個人比他記憶中更加陰郁森冷了一些。但他此時的表情卻並非他一貫的漠然譏嘲,他緊緊地盯著他,眼中閃動著惡意與解氣的光芒。他筆挺地站著,俯視被栓緊坐在地上的他,像在看一個幼時深受其害的怪物,而今終於有能力捏緊恐懼之物的脖子。他的表情露出強烈的快意,情緒濃烈到讓他的表情都幾近扭曲。

  數年前在打人柳下,他也曾在滿月的明亮月光中,用這種高高在上的眼神看過他。

  而今數年過去,命運輪回,輪到他站在他的面前俯視,飽含輕蔑,眼中露出不加掩飾的譏誚與嘲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meh的地雷,過激川吹.、辜月柒染的地雷×2,F6、楓糖槭樹的手榴彈~

  想聽聽大家的答案,如果有一個不影響局勢變化,能夠光明正大殺死西裡斯的機會,斯內普會不會動手

  (大家討論的結果不會影響本文事件走向


第124章

  他們互相瞪視著彼此,好半天,沒有人率先開口說話。

  最終選擇打破了漫長沉默的人是西裡斯,他淺淡地勾了下唇角,漫不經心地向後靠了靠,調整了一個相對舒適一點的坐姿,稍稍仰起頭看向站在他面前的西弗勒斯.斯內普。

  「投奔了一個不上台面的主子,迫不及待地來到老同學面前炫耀,鼻涕精?」他輕聲問,咧開了嘴,沾染了泥污的髒兮兮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渾不在意的笑,滿是嘲弄與輕蔑,這種極度落魄的時刻依然顯得英俊逼人,「怎麼,想要展示一下你從你主子那裡學到的新東西?連這種揚眉吐氣的時刻都只能像現在這樣偷偷進行,看來你在這邊的日子過得也不怎麼樣嘛。如果一個人墮落到了底都還是這種樣子,投靠伏地魔又有什麼意義?真是個絕妙的負面宣傳案例,應該把你的樣子投映在鳳凰社外牆的電視屏上當做反面教材,我們大概會願意支付一筆肖像費的,感興趣的話可以去和伊萊聯系一下,伙計。」

  他為自己的出言不遜得來了結實的一拳,臉被打得重重偏向一邊。他的手臂被鎖鏈束縛著,沒法抬起來擦一擦自己似乎滲出了血的嘴角,但他臉上的表情依然是滿不在乎的,從頭到尾沒有改變自己的輕蔑。當一個人擁有了赴死的決心之後,那麼他遭受的一切或許都不再算是什麼了。

  西裡斯心裡是這麼覺得的,他也認為自己能在這個學生時代的對頭面前一直保持自己的高傲和輕蔑。但下一秒,斯內普的話讓他一秒破功,瞳孔驟然放大,猛地擰過頭來看他。

  斯內普陰沉沉地注視著他,收回自己的拳頭,朝他露出一個虛情假意的微笑,冷冰冰的眼睛裡閃動著譏嘲與惡意的光芒。

  「看啊,現在被鎖在這裡的是誰?一個自以為是英雄的自大狂,腦子裡塞不進任何冷靜思考的蠢貨。總是自己輕易地做出一些魯莽的決定,引得所有朋友和同伴為你買單。你的人生停在十五歲,之後的這些年再沒有任何長進。你那個狼人朋友似乎是吃掉了你的大腦,又或者,當然了,和詹姆.波特那樣的蠢貨混在一起會造成一種惡劣的互相影響,讓你們的智商都長期維持在及格線以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也可想而知。根本不需要額外的關注或加害你,像你這樣的人,最終一定命喪於自己那不長腦子還自覺驕傲的冒險,不光會害死自己,也會連累你的朋友。你很為之驕傲,是不是?1981年9月17日深夜,西裡斯.布萊克死於食死徒的地牢裡,拖著前來營救他的朋友們一起……」

  「來營救我?誰?!」西裡斯猛地轉過臉來,瞪著他,厲聲提問。他的心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攥緊了:誰?來救他?不,他們不應該這麼做,他死在這次對伏地魔來說才是最無解的一種方案,他會成為戈德裡克山谷波特家赤膽忠心咒的最後一道保險,伏地魔不可能再有任何辦法,他的一切計劃都不再可能成功,他不會再找得到哈利……

  「是誰來救我?!」他一迭聲地追問,不由顯示出掩飾不住的急切,「他們為什麼要來——沒必要!我以為他們會明白我的意思!我死在這裡才是最好的,不需要來救我——」

  「覺得自己慷慨選擇赴死的樣子特別英勇,是不是?」斯內普仿佛看穿了他未說出口的想法,朝他冷冰冰地露出了個滑膩的假笑,嘲弄地說,「動用一下你那生鏽的腦子好好想想,蠢貨,現在有任何證據表明波特家的那個孩子就是預言中的救世主嗎?如果黑魔王在找不到他的情況下隨意地殺掉另外的那些七月底出生的孩子,堅持這項活動,每一周,每一個月都殺一個,直到把所有那個時間出生的孩子都殺光,剩下那個被你們嚴密保護好的孩子獨自活著?多麼感人的情誼啊,你願意為了那個孩子去死。那麼其他人呢?他們的父母同樣像你一樣有這種覺悟嗎?面對著自己死去的孩子,不會心生怨恨,無怨無悔地當著救世主的墊腳石,替那個本該承受這樣命運、如今卻藏得好好的人犧牲,為了保護他而奉獻上自己的性命?真是驚人的正義,想必詹姆.波特也是和你一樣的想法。也對,只要他們一家沒事,別人的犧牲又算得了什麼呢?出身優越命運青睞確實比較高貴,他也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優待,畢竟他說到底也只是個沒有勇氣直面命運的懦夫而已,當然,一直都是這樣。」

  西裡斯猛烈地掙扎,如果不是鎖鏈限制了他的行動,他一定會像斯內普剛剛揍他一樣,用最重的力氣還擊他,會比他剛才打得更狠。然而他沒有這樣的機會,斯內普彎下腰來俯身看他,他們面對面地注視著彼此,誰也沒法說他們之中究竟誰此刻臉上的表情顯示出了更強烈的厭惡。

  「一個身上背負著很多秘密的人,就這麼隨隨便便地自己站出來找死。」斯內普輕聲說,看他的視線中滿是不屑,「我猜你站出來的那一刻心裡只有自鳴得意,根本沒想過你關於肖恩的秘密並沒有用赤膽忠心咒保護起來。你對你自己的大腦封閉術有多自信,就那麼肯定黑魔王不會發現端倪?不需要更多,只要有一絲一毫,他這兩年終於得來的平靜生活就會徹底被打破,他會死,你的家族會完蛋,你會被制成陰屍,發揮你那魯莽的一生中最後的價值,引你的朋友出來給你收屍。你一定很向往那樣的生活吧?那會是你這輩子最冷靜有條理的時刻。你從來沒認真想過一旦你被俘虜,肖恩應該怎麼辦,是不是?就像你把我引到打人柳下面的密道裡時,根本也沒想過你的朋友萊姆斯.盧平該怎麼辦,你就是這樣一個傲慢自大,自私自利,從來不考慮別人感受的混賬。不管是盧平,還是肖恩,抑或是你很想守護的朋友波特,你根本沒有試著去理解他們,從來沒有在乎纏繞在他們身上的枷鎖到底是什麼。你只管我行我素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衝動行事,從來不顧及你周圍的人會受到什麼影響。承認這一點挺難的是不是?接受事實吧,西裡斯.布萊克,你就是這麼個爛人,一個扶不上牆的廢物,一個永遠不會改的莽夫,一個不值得托付友誼和信任的小醜……」

  他沒有繼續說是誰前來營救,西裡斯大概也不覺得真能從他的口中得知更多事情。隨著他的言語輸出,他的臉上越發顯示出深濃的怒火。但當怒火累積到了極致,突破了一定的臨界點之後,西裡斯反而徹底地冷靜下來,在他越來越難以控制情緒的控訴之下,忽地露出了一個冷笑。

  「我沒有想過這話會是你對著我說,斯內普。」他忽而開口,放棄了拌嘴吵架式的鼻涕精的稱呼,憤怒到極致,漠然中竟也顯出幾分冷酷。他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眼神中露出刻骨的輕蔑與嘲諷。

  「在辜負別人的友誼和信任方面,還能有誰比你更出色?」他輕聲說,「莉莉曾經那麼重視和你的友誼,因為你,連著好幾年都和詹姆針鋒相對。而你對她做了什麼?你把她孩子的生命當做你邀寵獻媚的手段向伏地魔告密,她被迫像現在這樣躲藏起來是因為誰?如果你稍微有一點腦子的話,就知道迫使她面對這一切的並不是我。你在學生時代的朋友還有誰來著,雷古勒斯?伊萊?如果他們不慎落到你的手裡,你想必會興高采烈地將他們交給伏地魔領賞吧?甚至像現在來見我一樣,為了掩飾你和他們曾經有過的交集和友誼,先一步趕來滅口?如果你想要做什麼,為什麼不現在就做呢,斯內普?說這麼多能改變什麼?抑或你覺得能消減你的罪惡感?天真得可笑,我永遠不會看得起你這樣為了自己的利益能把所有人送上絞刑架的人,永遠。生命中的最後時刻和你一起度過讓我覺得惡心透了,如果你要殺了我,麻煩動作快點,我沒有和你再多說任何一句話的興趣。」

  宛如被重錘驟然擊中,斯內普猛地沉默下來。他死死地瞪著著他,眼睛幾乎染上一片猩紅,捏著魔杖的手指用力到青白一片,西裡斯冷眼看著他的反應,心裡清楚,他是真的非常想親手殺了他,立刻,馬上,用他的死來洗刷一些自以為過去曾經遭受的屈辱,仿佛這樣就能重獲新生。

  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西裡斯在心中冷笑,定定注視著他,毫不掩飾眼中的輕蔑和無所畏懼。

  斯內普動作極其緩慢地抬起了手。

  每一個動作都來得極慢,像是零件鏽住難以流暢運行的機器。他幾乎是一頓一頓地抬起了手,似乎是在做一件異常艱難的事——

  他將魔杖對准了他,口出逸出一串晦澀難懂的音節。

  他說的是什麼?一種沒聽過的詛咒?西裡斯怔了一下,片刻之後,忽而感到自己身上的枷鎖為之一松,充盈的魔力重新流淌進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幾乎從未感覺自己這麼好過。

  一根魔杖落到了他面前的地上。

  ——是他的魔杖。

  「撿起來,拿著它去戰鬥。」斯內普冷冷地說,「別讓那些為你而來的人白白送死。黑魔王今晚不在這裡,但他隨時都會回來,你們的時間有限。」

  西裡斯愣了一下,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撿魔杖,而是抬起頭來,看向他面前的西弗勒斯.斯內普。

  他的表情明顯地扭曲著,顯然,親手救下他讓他覺得像是不得不吞下了什麼髒東西。他看著他的眼神依然充滿嫌惡與憤怒,但西裡斯同時注意到了他眼底閃動著的扭曲的快意。

  「我救了你。」他輕聲說,薄唇掀起,露出一個扭曲的譏笑,「你可以維持你的高傲不去接受——讓我看看吧,自詡正義的人能夠忍受多大的屈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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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叫互相傷害啊(後仰.jpg


第125章

  西裡斯微微怔愣,他看了眼就那麼躺在地上的自己的魔杖,又抬頭看向斯內普,仿佛是第一次認識他一般,將他從頭到腳,仔細地打量了一遍。

  這顯然比剛才的互相攻擊對罵更讓斯內普難以接受,他的表情依然扭曲著,唇角緊緊地抿了一下,再次舉起了自己的魔杖,將杖尖對准依然坐在地上的他,發出一聲冷笑,嘲弄地拖長了聲音:「當然,當然,選擇拿起魔杖,狼狽地參加戰鬥,是個更難的選擇,是不是?滿腦子都想著做英雄的蠢貨腦子裡沒有智慧,只有魯莽的熱血。為什麼不求我直接給你一個痛快呢?你會如願以償被當作英雄銘記,我很遺憾地發現,人們有時候對英雄的標准有點太低了——不過即便如此,你也顯然從各方面來說都不夠格,只能靠送上自己的性命往裡擠一擠。」

  「為什麼?」西裡斯沒理會他的挖苦,他依然用那種帶著陌生的眼神看著他,那裡面甚至沒有被他奚落的惱羞成怒,他只是皺著眉,像看一道嚴重違背常理的難題一樣盯著他,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為什麼這麼做?」他又說了一遍,依然用那種像是看一個陌生人的眼神看著他。

  這個人到底有沒有一點點大局觀和抓問題重點的能力?斯內普惱怒地重重噴出一口氣,表情扭曲得更加厲害了。他的鼻翼重重翕動著,卻像被什麼看不見的手扼住了喉嚨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為什麼這麼做?

  為什麼明明一直在執著地追求地位、名利與榮耀,不惜和朋友決裂,拋棄可能擁有的一切,戴上兜帽,將魔杖對准無辜的人,已經深陷這個邪惡而瘋狂的隊伍,明知無法回頭,卻又在這一刻選擇倒戈,對貫穿自己學生時代至今的仇敵留手?

  為什麼,一個已經早早選定道路的人,為了一個被自己親手放棄的朋友,再一次選擇放棄自己唾手可得的一切?那些曾經所追求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嗎?如果這些不夠重要,當初為什麼舍棄一切去追逐?如果這些依然重要,為什麼真正能夠觸碰到時卻又決定割舍?

  為什麼……明明一個本質上從來不是好人的靈魂,時至今日,還要自相矛盾地展現出一絲善良的余溫?

  你為什麼這麼做?西弗勒斯.斯內普?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情聖?良知尚未泯滅的惡棍?抑或僅僅只是一個,任何想要的東西都無法真正握在手心裡的,命中注定的悲劇角色?

  他用力地握緊了自己的魔杖,仿佛只有這個動作能為他獲取一些支撐自己的力量。他臉色青白,難看得要命,他被西裡斯.布萊克不摻雜攻擊性的疑問深深冒犯。但他偏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無法回答西裡斯.布萊克,也無法回答自己。他最終對這個問題不發一言,猛地轉身,大步離去,黑袍飄蕩在身後,擋住了他幾乎稱得上是倉皇逃離的背影。

  「他們在地牢上面的大廳。」他最後只倉促地冷聲說,「你的很多朋友來救你。」

  地牢上面的大廳裡激戰正酣,自從救世主的預言出現之後,雙方的重點力量都開始圍著預言中的內容打轉,在其他衝突上自然而然相應地有所收斂,像這樣正面交戰的情況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出現。萊姆斯魔杖疾揮,身手敏捷地向食死徒發射了數道咒語,他一邊戰鬥,視線一邊焦急地巡梭,在人群當中尋找著西裡斯的身影。

  「能夠確定他真的在這裡嗎?」他向後退了兩步,與伊萊背靠著背戰鬥,忍不住再次小聲向他確認,「一個向我們提供情報的食死徒——你和鄧布利多教授都那麼相信他的話?」

  「說實在的,我還沒有和他直接接觸過,你現在問我這個,我也沒法給出什麼很有把握的回答。」伊萊低聲說,朝食死徒扔出了一個小型手持彈,在爆炸聲中轉過頭來,匆匆地看他一眼,「但我們現在都看到了,伏地魔今晚確實不在這裡,在他要去的地方,阿不思和魔法部的人在等著他……他肯定是被那邊成功拖住了,不然不可能現在還不出現,我已經看到至少五個食死徒在碰他們的黑魔標記了,我猜他們第一次發現這個標記還有碰完之後毫無動靜的時候。」

  說得也對,起碼今晚神秘人真的不在這裡,這至少說明這個間諜食死徒的一部分說辭是可信的。萊姆斯微微安心,但始終也沒辦法全然放下心來,他的視線轉向戰場的另一邊,眉頭深深地皺起。

  「他們兩個都不該來。」他皺著眉說,臉上帶著深深的不贊同,「一旦稍有不慎……」

  「那是兩個人,不是鳳凰社的兩個棋子,萊姆斯。」伊萊搖了搖頭,也嘆了口氣,「不得不說,我也並不贊同他們一起過來……不過我想,會有人替我們聲討的,他大概也快出現了。」

  他說的沒錯,在下一波猛烈的攻勢之後,即便在各處的小型爆炸聲中,他們依然聽到了西裡斯.布萊克那因為擔憂和生氣而驟然拔高的聲音,這讓他們同時轉過頭去,在看到了一個雖然頗有些狼狽,但看起來依然活蹦亂跳的小天狼星時,都放心地呼出了一口氣。

  「你們兩個?!」西裡斯震驚而惱火地喊,第一時間衝過去,對准他們周圍的敵人施咒,魔杖幾乎在空中揮出一道殘影,「你們怎麼能到這裡來?!這裡很危險!你們知道落到這裡會有多危險!」

  「我在一周前知道你在這裡的時候也是這麼想的,大腳板。」詹姆宣稱,抬起魔杖幫西裡斯擋掉了一個朝他襲來的阿瓦達索命咒,雷古勒斯同時向發出魔杖的食死徒打出一道昏迷咒,成功擊中了對方,「知道這裡危險你還主動過來?如果代價是連你也一起送命的話,吉迪翁知道了也不會感謝你幫他收屍的——天吶,阻止你冒險的話竟然是我說的,你有沒有發現我當爸爸之後越來越穩重了?」

  「完全沒有。」西裡斯一手拿著魔杖加入戰鬥,在百忙之中重重地給了他一胳膊肘,不滿地說,「你要是真的穩重,就不應該從安全屋裡出來——伏地魔正在滿世界找你,想把你抓出來殺掉!你竟然就這麼送上門來?你不會以為伏地魔是在跟你開玩笑吧?」

  「仔細想想,哥們。」詹姆澄清道,「伏地魔要殺的是哈利,不是我。」

  「所以呢?」西裡斯皺著眉問,「你決定讓孩子沒有爸爸?」

  他們三個站成一個小圈,詹姆擊退了一道朝他們飛來的魔咒,轉過頭來看他,朝他露出個燦爛得過分的笑臉。

  他笑著說:「嘿,西裡斯,我和莉莉決定不讓其他的父母沒有孩子了,他們不該經歷那些。既然哈利是那個被選中的孩子,那我們就應該陪他去一起經歷這場命運贈予他的冒險。不愧是我的兒子,是不是?天生的冒險專家,骨子裡藏不住的天分,像他爸爸。」

  他這樣笑起來看著極度年輕——當然,他事實上確實也還很年輕,剛剛二十一歲。從小養尊處優的富裕生活帶給了他率性、開朗、熱情的性格,他總是那麼活力滿滿,對任何感興趣的事情投以過分充足的熱忱,明亮得仿佛人生從未有過陰霾,笑起來的時候極具無憂無慮的少年氣。他腦子裡裝著許許多多的冒險和惡作劇,西裡斯太熟悉他了,覺得世界上根本沒有比自己更了解他的人,連同莉莉也算上——因此,在看到他露出了這樣的笑容,說出這樣的話時,他才會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腦中不期然閃過斯內普剛剛的話。

  鼻涕精——斯內普,明明是和詹姆完全不一樣的人。

  但他比他更早地猜到了詹姆的選擇。

  這個結論一時讓他的心情非常奇異,有一種莫名的沉甸甸的東西在他的胸口,悄無聲息地發生著自己的反應。他看著詹姆,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無法說出什麼話來,他張口結舌了幾秒,轉過頭來,看向自己的弟弟。

  雷古勒斯過了一會兒才發現他在盯著他看。他抽空轉過頭來,和自己的哥哥對視了一眼,隨即了然,沒有再將注意力分給他,只在揮動魔杖的間隙,平靜地說:「這個世界上比生命重要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西裡斯,我以為你知道。」

  「……比一直追求的權勢、名利和地位呢?」西裡斯突然問,問出口後,自己也愣了一下。

  「在一直看重這些的人眼裡,當然是很重要的。」雷古勒斯平靜地道,「不過最重要的東西永遠都只能有那麼一個,想要抓住它,對其他東西就要有所割舍。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很公平,至於到底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東西,真正面對那樣的選擇時就知道了,不用想太多,選就是了。」

  「什麼?還有人選這些?」詹姆在一旁驚訝地說,「你應該不是在說你自己吧,小天狼星?如果哈利以後不幸沒有父親只有教父的話,你可不能這麼教他——不過伊萊肯定會阻止你的,我想我不需要太擔心……但是答應我,多帶哈利冒幾次險!如果他長成了一個像伊萊那樣聰明穩重很有規矩的人——雖然那當然非常非常好——但我會覺得大失所望的!那可是我兒子!」

  他們此行的目的一是救出西裡斯,二是給伏地魔留下一些必要的信息,目前看來,兩個目標都已經實現。鳳凰社的成員開始撤退,伊萊殿後,在大家都撤退之後,停在莊園外的陰影中,悄無聲息地多站了一會兒。

  他等了很久,幾乎要以為他等待的那個人最終選擇爽約。但那個人終於還是慢慢走進了陰影中,來到了他的面前——半長的黑發,鷹鉤鼻,神情淡漠而冰冷。

  他們面面相覷,彼此都沉默了一會兒。

  「後悔嗎?」伊萊問他,「選擇,背叛,或是其他。」

  西弗勒斯.斯內普安靜地看著他,沒開口。

  「但是我很高興。」伊萊說,淡淡地微笑起來,「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不管此刻你心中是懊悔、堅定、平靜或是傷感——但我都很高興,西弗勒斯。」

  「對於有價值的間諜的招攬?」斯內普平靜地問。

  「是對於失而復得的朋友的歡迎。」伊萊說,上前一步,伸開雙臂,擁抱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九朵日光和吾性空山的地雷~


第126章

  毫無疑問,對於他們闖入伏地魔和食死徒的老巢,把西裡斯救出來這件事,讓伏地魔大為震怒。盡管他們沒能看到伏地魔終於擺脫牽制,應食死徒的召喚歸來,看到一片狼藉的大廳和空空蕩蕩的地牢時,究竟會有多生氣——上天作證,大家都非常清楚他絕對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

  「他氣得快要發瘋了。」在隱秘的會面中,斯內普向鄧布利多和伊萊簡略地說,「到處發射咒語,大家四散奔逃。他這次似乎格外的憤怒,又或者說,他最近的情緒變化變得越來越劇烈,這或許和預言中的救世主已經降生,但他卻還沒有殺掉他有關。布萊克被救了出去,他失去了唾手可得的找出哈利.波特藏身之地的機會,這想必讓他失望得發狂。」

  「或許吧。」鄧布利多溫和地說,「無論他表現得再恐怖,再超脫於所有巫師之上,他都始終是一個人,會有屬於人的情感,這毋庸置疑。不過當一個素來冷靜有謀略的人變得暴躁易怒,情緒漸漸寫在臉上,那麼或許也意味著他人生當中的力量巔峰期已經過了,年邁,或是別的什麼。」

  別的什麼?伊萊稍稍側過臉,看向阿不思.鄧布利多。睿智的老人臉上帶著微笑,伊萊沒有從他的表情中讀出更多內容,不過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很有可能就是正確的答案——如果一個人在分割自己的靈魂之後還能毫發無傷,依然和以前完全一樣,沒有任何代價的話,那他要說,或許魂器早就成為黑巫師人手一個的必備單品了,殺一個人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良心上的譴責。

  一定是因為靈魂分裂有著諸多無法控制的後遺症,讓伏地魔產生了一些他自己無法控制的變化……但這種後遺症究竟是什麼,有經驗的巫師全都不會告訴他們正確的答案,伊萊也只能猜測。不過他要說,如果分裂後遺症的靈魂實際上是更加嗜殺之類的效果,那最好還是沒有得好。

  「黑魔王不在他的力量巔峰期?」斯內普復述了一遍鄧布利多的結論,從他的表情上看,他對這個結論十分不贊同,完全不以為然,看來即便已經秘密跳反,但他對伏地魔的實力依然十分推崇。這大概讓他在和鄧布利多的交流中相當不自在,因此他謹慎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並沒有就鄧布利多的言論發表自己的看法,轉向一旁的伊萊,眉頭疑惑地稍稍攏起。

  「所以你們想要傳遞給黑魔王的究竟是什麼消息?」他問,語氣中難掩疑惑,「黑魔王回到莊園裡以後發了很大的火,但他應該並沒有在現場搜集到什麼遺留的信息。如果你們真的是用裝作不小心留下隱秘線索這種招數的話,那你們過於看輕黑魔王的能力了。」

  「我們對他的實力和性格有著充分的預計,不過感謝你的關心,西弗勒斯。」伊萊朝他點點頭,語氣自然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並不是給他留下了字條和傳言之類的東西,那樣過於刻意了,他很顯然是個多疑的人。」伊萊說,「這個信息也是在詹姆決定去營救小天狼星後才成型的——我們確保在場的食死徒都看見了詹姆出現在那裡,伏地魔能夠從他手下的口中知道,詹姆是個一眼就能看穿的、熱血而又愚蠢的白痴,為了朋友他能從安全屋跑出來,輕率地做出決定,付諸行動,很好揣摩和撩撥。」

  可以看出,斯內普竭力地試圖忍耐了一下,但他沒有忍住,還是露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表情,如同發現一個向來聰明的人突然腦子進水,開始輸出讓人難以忍受的白痴言論,這讓他有種被浪費了時間的不快。

  他瞪著伊萊,勉強禮貌地問:「你們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就是為了告訴黑魔王一句大家眾所周知的廢話?世界上還有不知道詹姆.波特是個沒有腦子的熱血白痴的人嗎?除了西裡斯.布萊克?」

  「你的偏見太嚴重了,西弗勒斯。」伊萊無奈地說,連鄧布利多都在一旁笑了起來,甚至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杯紅茶,又加了雙倍的蜂蜜,看得出來,校長先生覺得他們的話題是個不錯的消遣。

  「好吧,就算真的是這樣——但伏地魔不會這麼想,他那樣的人不會相信有人為了朋友真的敢於從自己安全的藏身之地裡站出來,主動守衛在別人的身前——因為他不是這樣的人,所以他也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樣的人。不管怎麼說,我們都公認單從力量上講,他是世界上現存最強大的巫師之一。但他有站出來承擔什麼自己的使命嗎?沒有。他召集了一批跟班替他做事,藏在自己的地盤上,躲在暗處,即便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依然是個害怕見光,喜歡藏在陰影中的膽小鬼,我們都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抱歉,雖然你聽著可能不太高興,但我發誓這個結論是我站在客觀角度得出來的。」

  斯內普對他的聲明不置可否,他皺著眉頭,又問:「所以呢?你們告訴他這個有什麼目的?」

  「他會覺得自己找到了破綻,西弗勒斯。」伊萊聲音很輕地說,「我們都知道,他對敵人在他面前露出的破綻再喜歡不過。他像一條潛藏在暗處吐著信子的蛇,一旦發現機會,就會迅速地滑行而來,將敵人圈在自己的包圍圈裡,而後將毒牙咬向敵人的脖子。」

  如果詹姆一直躲在安全屋裡,他又怎麼能找到自以為的機會,而後從龜縮的地方被引出來,冒一次險?既然伏地魔那樣的人不會相信別人的說辭,他只相信自己得出的結論,那這一次,他們就將答案送至他的面前,自詡聰明的人自然會跳進他自己親手選擇的陷阱裡。

  斯內普沉默地聽著他們的安排,他聽得並不全面——畢竟他才剛剛反叛不久,還不足以得到這兩個人的全盤信任。信息的殘缺讓他心裡不安的隱念徘徊不散,他繃著臉,嚴肅地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說:「我不需要知道更多,只要你們能夠確保……波特一家……的安全……」

  「不,我們不能確保。」伊萊搖了搖頭,看著他,面色嚴肅地說,「我們面對的不是什麼天真好騙的對手,想要瞞過伏地魔,九分真一分假才有操作的可能。我可以確切地告訴你,這個計劃裡的每一個環節的人都有生命危險,包括我們的救世主哈利.波特——我們不可能弄一個假的過來,覺得這就能讓伏地魔上當,他們真的會直面彼此——而我們希望的是在盡可能保護他的情況下剿殺伏地魔,詹姆和莉莉會在他的身邊,他們每個人都可能會死——但每個人都別無選擇。」

  在聽到莉莉這個名字的時候,斯內普像是被什麼重物擊中般,猛地沉默下來。他的面色一片蒼白,死死地盯著伊萊,仿佛他在說什麼瘋話。伊萊平靜地回看他,斯內普又一寸一寸地轉過頭,看向旁邊的阿不思.鄧布利多。

  「你說過……」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干澀得厲害,「你說過……會保護她……」

  「是的,我說過。」鄧布利多平靜地說,「我們為莉莉提供了安全的防護,在去營救西裡斯的時候,莉莉也要跟去,我們阻止了她。但我們沒法阻止她做每一件事,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毫不猶豫,從未動搖,她選擇和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站在一起。她從未考慮過別的答案——但是她很感謝你為他考慮,西弗勒斯,也很高興以後有朝一日相見,不必和你用魔杖指著彼此。」

  「那有什麼用?!」斯內普厲聲問,情緒難以控制地激動起來,聲音放大,他極少發出這種分貝的聲音,「你們都知道這個計劃的盡頭是什麼!她會——」

  「她會露出笑容。」伊萊輕聲說,「而不是只能每天徒勞地擦干自己的淚水。」

  像是被施了個靜音咒,斯內普猛然失去了自己的聲音。他徒勞地張了張嘴,緩慢地轉頭看向伊萊,這一刻的表情裡甚至帶著幾分面對山崩時無能為力的頹然。他們對視了很久,最後他試著張了張嘴,又慢慢合上,稍稍垂下了眼眸。

  「我能看她一眼嗎?」他低聲問。

  「我很抱歉,西弗勒斯。」伊萊低聲說,「但他們安全屋的地址是個秘密。」

  「那就讓我做點什麼。」斯內普用力地深深呼吸,艱難地說,「讓我也……做點什麼,什麼事都可以,我……真誠地請求你。」

  「我什麼都做不到!什麼事都做不好!我做不到!我不能!求你們!求你……」

  彼得.佩迪魯崩潰地放聲大哭,讓站在他面前的西裡斯有點手足無措。他蹲下身來拍拍他的肩膀,努力使用著安撫的語氣,消解朋友心中的恐懼。

  「是的,我知道這件事很難做,所以我們現在才在這裡商量……詹姆肯定不會同意,但我們都知道肯定有人要來做這件事,主動地配合著落到伏地魔——對不起,不小心——神秘人的手上,冒著生命危險,假裝自己真的被俘虜,在神秘人的眼底撒一個彌天大謊,讓他以為自己戳到了詹姆的痛處,一定會來救自己的朋友……可能會遭受到非人的折磨,幾乎是肯定的,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我沒法在這件事上騙你。蟲尾巴,在神秘人的眼裡,選項只有三個——我,你,和萊姆斯。萊姆斯是個狼人,我們不能指望神秘人還記得給他准備狼毒藥劑,我倒是也願意做這件事,但最後還要努力自己逃脫出來,將神秘人帶到既定的地點,我用一周的時間嘗試之後發現自己不太行……我的阿尼瑪格斯形態太大了,如果是你的話,變成老鼠後甚至不用急著跑走,躲起來一會兒就足以制造混亂……」

  「我不行!他會殺了我!他一定會殺了我!」彼得連連搖頭,圓圓的臉上因恐懼而顯得猙獰。他臉色煞白,渾身顫抖,在西裡斯的聲音中連連後退,把自己蜷縮在角落裡,捂著耳朵,不想去聽西裡斯的分析,只想逃避面前的這一切,在生死面前一切尊嚴都可以讓到一邊。

  「好吧,我能理解你,蟲尾巴,這個決定確實太難了,我也真的沒法保證去的人能活著回來。」出乎他的意料,西裡斯並沒有因為他的退縮而惱怒,他只是嘆了口氣,而後點點頭,站起身來。

  「怎麼想都還是應該我去。」他說,指了指自己,「不管我自己的結果如何,我會完成我的任務。如果留不下什麼屍體的話,以後在我忌日的時候別忘了祭奠我,說好了。」

  彼得慢慢放下捂著臉的手,他的嘴唇因恐懼而劇烈地顫抖,有點無措地看向西裡斯,小聲問:「……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願意去送死?」西裡斯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聳了聳肩,「因為詹姆是我的朋友,這不是很明顯嗎——如果換做是你我也會這麼做,彼得,你也是我的朋友。對每個人來說,世界上都總有些什麼東西比生命重要得多,對於我來說,大概就是你們幾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過激川吹.、野菌子、畇梓、41467516、就歡予、27231815、南極星、西米露的地雷~


第127章

  「總有些東西比生命重要得多。」佩妮說,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制式軍帽,端正地戴在頭上,「我想在這一刻,我們共同的答案是一樣的,那就是大英帝國,首相。」

  「說得對。」馬歇爾.布魯斯在辦公桌後點了點頭,他沒有起身,注視著特別聯絡處的幾人站起身,整理衣裝。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動了動,像是在經歷做出一個至關重要的決定後難以控制的余震,他看了他們幾個一會兒,將視線轉向另一側,看向牆上掛著的空蕩蕩的畫框。

  裡面的巫師——或者說巫師的影像,原諒他,一幅畫裡的肖像有思想實在是太反科學了,他至今都沒有搞清楚這其中的原理,也沒法用一個准確的定義去稱呼那個負責與魔法部聯絡的肖像。在剛剛結束的會議尾聲中,他先消失一步,去魔法部那邊彙報情況,現在辦公室裡的幾個人就都是他的心腹了,在下一個會議之前,他們還有幾分鐘的說話時間。

  「那些巫師到底要怎麼保證,那個黑巫師會乖乖地自己跑到我們設置了埋伏的地點?」馬歇爾.布魯斯首相微微皺眉,忍不住問。根據他們與巫師達成的協議,一處在倫敦遠郊的軍事基地已經被布置好。遠離區民區,周邊是一片森林,已經是他們能夠想到的最合適的地方,盡管在埋在土裡的東西爆炸之時,周圍一定會變身一片火海,但兩害取其輕,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

  由於他們的敵人據傳是一位極其擅長攝神取念的高手——聽說和他們認知中的會讀心差不多,所以知道完整計劃的人寥寥無幾,很多個身處其中某個環節的人也都只知道自己要負責的內容,而不知曉整件事情的全貌,脈絡被掌握在總負責人手裡。馬歇爾承認這的確是一種防止秘密泄露的好辦法,不過他還從沒有這麼不安過。

  對手是虛無縹緲的,影響卻是真實存在的。在一切按計劃發生之後,不管那個叫伏地魔的黑巫師有沒有按計劃被殲滅,內閣都一定會立馬受到國際社會上對於突發性軍事實驗的窺探與發難。涉及到的人數過多,巫師不一定能好好善後,事實上,他也不希望把所有事情都交給對方處理,總要有足夠多的事情掌握在自己手中。

  「用另外一些人的生命來確保計劃的實施,首相。」佩妮平靜地說,朝他敬了個保准的軍禮,目光堅定,「我們要付出武力和場地,巫師要付出生命和直面風險,從這個方面說,雙方各自承擔起了自己的責任,沒什麼不公平的地方。如果他們處理不好,問題也應該不大,特別聯絡處向您保證,首相閣下,武器的發射權將永遠牢固地掌握在特別聯絡處手中,不會讓巫師中的任何一方奪走,即便我們的人全部倒下也是這樣。一個人的犧牲或許微不足道,但英國人的意志會凝聚成一道堅不可摧的洪流,我們既是其中的代行者,也永遠處於這道凝聚的洪流之中。」

  他們確保自己掌握著對於武器的發射權——不管倒下的究竟是哪個同伴。無論同伴是中了奪魂咒、鑽心咒還是控制類的其他咒語,一旦中招,原地脫離戰場——自行解決或是由隊友處理。每個人守衛著自己的使命。一旦最後一個人的生命體征也停止,遠程傳來的死亡生命信號會立刻同步出去,戰鬥機將對地面進行無差別的炮.彈投擲攻擊,用一場大火作為堅守住陣線的英雄的葬禮。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都能活著回來。」馬歇爾首相嘆著氣說,他的視線逐個掠過特別聯絡處每個人的臉,經過這幾年的發展後,這個秘密組織裡已經有了八個人。他仔細了將每個人都看了看,最後將視線落回佩妮的身上,說:「拿著這個,伊萬斯。」

  他將一個東西遞了過來,佩妮抬手接過,視線落到上面,看到是一只黑色外殼的鋼筆。

  「本傑明常用的那支。」馬歇爾語氣淡淡地說,「它會護佑著你們,如果真的如巫師們所說,這個世界上有靈魂的話,那麼本傑明首相的英靈會與你們同在。距離第二次世界大戰已經過去了三十六年,我們正在迎來一場新的戰爭——而你們是大英帝國派上戰場的勇士,預祝你們凱旋。」

  「預祝我們凱旋。」詹姆說,伸手揉亂了兒子的頭發。一歲的哈利並不介意有人在他的頭發上來回撥弄,他咧著嘴笑著,視線依然在找尋的他的玩具掃帚,碧綠的眼睛裡充滿渴望——剛才他騎著它在家裡到處亂飛了好一陣,十分鐘前他的父母才終於控制住了他。

  「平安就好。」莉莉喃喃地說,看著在嬰兒車裡擺動手腳的兒子,輕輕俯身,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一吻,「平安,健康,還有悠長的美好人生,這是爸爸媽媽對你唯一的期望,哈利。」

  「是的,不要太拘泥與你那個傳說中的救世主身份,兒子,那無關緊要,我們家也不靠你的這些名頭吃飯過日子。」詹姆在一旁贊同道,「不過你看起來很像我,兒子,希望你長大以後性格像你媽媽多一些,她更讓人喜歡,她是那個最好的。」

  莉莉淺淺地莞爾,看了眼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說笑的丈夫,沒有像平常一樣半嗔半笑地拍他。她轉過臉來,碧綠的眼眸看向自己的丈夫,她凝望著他,過了一會兒,低低地道:「會沒事的,對嗎?」

  「我沒法保證。」詹姆搖搖頭,視線從自己的兒子身上收回來,看向旁邊的妻子,「事實上,我想了幾個適合刻在我們墓碑上的話……想聽聽嗎?或許不該現在就說?不過我想了有一陣了,我覺得要是我們生前能決定這件事的話也挺酷的?」

  莉莉瞪他:「這種時候也不知道騙我一下,讓我安心一點?」

  詹姆笑了,抬手摸摸鼻尖:「我從來不騙你,你知道的。」

  好吧。莉莉收回自己的視線,唇角淺淺地彎了彎。她沒有再板著臉,只說:「我似乎也沒法否認你的看法。好吧,所以你都想到了哪幾句?」

  「有挺多的,我現在最滿意的是這句。」詹姆說,「你覺得「最後一個將要被擊敗的敵人是死亡」怎麼樣?」

  「在活著的時候思考自己墓碑上刻的話超酷的。」西裡斯說,「詹姆的想法不錯,不過句子稍微長了一點。如果是我,我大概一個字都不會刻,我既不想總結自己的一生,也不需要別人透過那一行字去追念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唯一希望的就是我的墓碑不要豎在一個誰都能看見的地方,一想到你們以後的孩子會三五不時地過來在我的墓碑前野餐,我就覺得很吵。」

  「你在這種時候說這些?」萊姆斯.盧平難以置信地問他。他們四周是陰冷的風與在霧中逐漸顯形的食死徒,一如他們所預計的那樣,伏地魔果然自負於自己的判斷,來抓他的人質了——也不出所料地直奔詹姆最要好的朋友而來,在意識到食死徒進攻的中心正是自己後,西裡斯不由咧了咧嘴,並向盧平輸出了以上不著調的言論,在這種理應是交代後事的時間裡扯東扯西。

  「別那麼緊張。」西裡斯平靜地說,「只是一場更刺激的冒險而已。萊姆斯,等下你注意帶著彼得離開——他膽子太小了,直面伏地魔肯定會讓他完全嚇破膽,待在這裡也沒什麼用,大小又算是個重點目標,帶他早點撤離,你也保護好自己,幫和我雷古勒斯說聲,我們的房子我已經留給他了,還有我的古靈閣金庫,鑰匙就放在我房間的相框裡,他會知道怎麼拿的。還有我的飛天摩托,或許他可以幫我轉送給海格,我知道他一直特別喜歡我的摩托——」

  「別對我說這些!」萊姆斯無法接受地打斷他,他在穿梭奔襲的魔咒中痛苦地看了西裡斯一眼,呼吸急促,聲音沙啞。

  「你到現在都還滿腦子是你在意的這些朋友,是的,我知道這就是你。」他疾聲說,難以忍受地重重喘了口氣,眼睛裡滿是血絲地看著他,啞聲說,「但並不是你的所有朋友都值得你的這份信任,你這麼為他考慮,他卻……」

  他們的交談被迫中斷了,伏地魔冷酷高亢的聲音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讓戰場上嘈雜奔亂的聲音一時都戛然而止,四周陷入一片死寂般的安靜,大家的動作都是一停,像是被伏地魔制造出的凝滯的空氣緊緊地束縛住,無法動彈。

  「一切順利,當然,理應這麼順利。」伏地魔悠悠地說,他朝西裡斯漫不經心地走近了兩步,西裡斯從壓迫感凝滯到幾乎化為實質的粘稠空氣中勉強掙脫出來,抬起自己的魔杖,警惕地對准了他。

  「或許你該用魔杖指著的人並不是我,畢竟如果不是你的好朋友透露你的行蹤,我也不會這麼快就再一次見到你。」伏地魔輕輕地冷笑說,聲音傲慢玩味地拉長了,「是不是啊,蟲尾巴?看啊,我的朋友們,正義的英雄也會有這樣不堪入目的朋友,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比他好得多。」

  食死徒們配合地發出響亮的嘲笑聲,西裡斯愣了一下,在伏地魔冷酷高亢的笑聲與食死徒轟然大笑的嘲弄中一寸寸轉過頭來,看向正因為伏地魔的話而面色呈現絕望慘淡的灰白色,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的矮小身影。

  即便是在這場戰鬥裡,他也曾主動擋在這個膽小的朋友身前。

  「我不……我不是!」彼得.佩迪魯慌忙地說,在他的視線中猛地搖頭,「明明……明明是……」

  他沒能說完,讓伏地魔上當同樣也是計劃裡重要的一環。他不能將剩余的話說出口,只能眼神焦急地回看西裡斯,急迫地想要表□□情並不是伏地魔所說的那樣。

  「我們的蟲尾巴似乎對這一切有異議?」伏地魔嘲弄地說,他的表情殘忍而冷漠,「那麼讓大家聽聽他的答案吧——你是不是為我所用呢,蟲尾巴?多虧了你的情報,我們才能順利地清理了博恩斯一家,你這樣的人某些時刻當然也是有點用的,廢物某些時刻也會有一些價值。」

  西裡斯沒說話,他一時間仿佛已經忘了自己置身戰場,就那麼定定地看著彼得。

  盧平閉了閉眼,連他這樣只是知情未言的人,都覺得無法直視西裡斯的眼神,而彼得的身體劇烈顫抖,他難堪的低著頭,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不發一言,從發絲到腳趾都在哆嗦。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西米露的地雷,過激川吹.的地雷×2~


第128章

  彼得.佩迪魯劇烈地顫抖著,他說不出話來,但又知道自己此刻一定要說出些什麼。他就像是條被浪潮翻湧上岸,突然擱淺的深海魚,力竭地大口呼吸,隨時會被過量照射而來的注視窒息曬弊。

  他太害怕了,連牙齒都在恐懼地打顫。他渾身抖得不成樣子,活像個狼狽的篩子。他像是僵持在墜落深淵的邊緣,隨時可能在下一秒直墜深淵,西裡斯.布萊克站在他的面前,他不知道他是會給他一只拉他上去的手,又或是充滿厭惡的一腳,將他求生的希望碾碎,看著他粉身碎骨,徑直墜落深淵。

  他顫抖著,膽怯、畏懼而絕望地看著西裡斯,小聲地卑微地祈求著說:「西裡斯……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的解釋……」

  往常最為暴躁的西裡斯此刻出奇地耐心,他就那麼靜靜地盯著他看,直直地望著他,仿佛要用這深深的一眼望進他的靈魂。他英俊的臉上此刻面無表情,看不出他任何的心理活動,他就這麼望著他,面沉如水,靜靜地說:「好,你解釋。」

  他又能解釋什麼?彼得將嘴張了又張,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什麼話來。他應該說什麼呢?為自己辯解?聲明自己實在是太害怕了?任何一個人在被伏地魔這樣恐怖的人脅迫時都會感到害怕?

  可西裡斯沒有害怕,伊萊沒有害怕,詹姆也沒有害怕……他們一直都是那麼的偉大,正義,光彩照人,他們是真正的格蘭芬多,有著絕對的勇敢……他又算什麼呢?他又憑什麼給自己找理由呢?

  「我……太害怕了。」他艱難地說,聲音明顯地顫抖著,自己也並不覺得這個理由站得住腳。雙腿似乎已經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也沒法再讓他與西裡斯就這麼平等地對視,他慢慢地癱倒在地,深深地垂下了頭,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太害怕了……」他小聲說,「我沒有你們那麼堅強,那麼勇敢,我一直是最糟糕的那個,困難的考試之前需要你們幫忙復習,難做的事情仰仗你們伸手援助。我努力過,想要跟上你們的步伐……但我好像,天生就不是那麼的合適,在你們做出那一件件有趣而有大膽的冒險時,我滿腦子想的不是新鮮刺激,而是怎麼既享受與你們為伍的榮光,又能夠不被發現捉住。我一直是這樣……這樣一個不敢放下一切去做某件事的人……我總是想讓自己有個退路……」

  萊姆斯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了。他略顯蒼白的臉上浮現出情緒激動的紅暈,他深深呼吸著,忍不住略帶諷刺地說:「把你拿別人推出去頂槍的事說得那麼冠冕堂皇,彼得?我們中的誰戰鬥至今沒有時刻面臨著死亡的威脅?但除了你,我們中沒有人做出這種事!」

  彼得沒有說話,他只是顫抖得更厲害了,整個人似乎完全失去了支撐的力量。

  「沒有人責備你的膽怯,彼得。」西裡斯聲音很輕地說,他的嗓音沙啞了。彼得忍不住抬頭看他——他一直知道西裡斯是個出身優渥、我行我素、肆意妄為、淡漠高傲的人,只是和他做朋友的時間久了,已然能從他冷言冷語的挖苦中聽出他的親近和關切。他已經太久沒有見到西裡斯對待他厭惡的人是什麼樣子——他的眼神是那麼陌生,毫無感情,讓他猛地打了個寒顫。

  「沒有人會因為你害怕就責怪於你。」西裡斯又重復了一遍,他的聲音比他的表情顯得更加冷靜,他直視著不敢看他的彼得,面無表情地說,「人都會害怕,大家都能理解。誰也不會覺得一個有所膽怯的人就當不了英雄,每個人都可以有他自己的真實的情緒和立場。但我們同樣也沒想到會有人因為自己怕死而出賣自己的朋友,因為一個人可以不是英雄,但不能是卑鄙無恥的小人與懦夫。」

  彼得的手死死地捂著臉,他不敢看他,西裡斯緩緩地向他走了兩步,抬起自己的魔杖。

  「我們每個人在參加博恩斯葬禮的時候,都恨不得將那個叛徒碎屍萬段。」他冷冷地說,咬著牙,面上終於顯出幾分難以抑制的狂怒與尖銳,「這其中當然包括我,彼得,我們受了埃德加多少照顧?他有多少次將我們拯救於危難之中?我發誓早晚有一天我要找出那個卑鄙的告密者,讓他接受正義的制裁與審判。阿米莉亞當時就站在她哥哥的墓前,旁邊是她懷孕的嫂子,我們向她們承諾過,終有一天要為博恩斯家的慘案報仇……你也在場,是嗎?」

  彼得徒勞地搖著頭,他無法反駁,自然也無法說話。西裡斯終於難以遏制地暴怒起來,他用力踢了地面一腳,狂怒著大踏步朝他走來。

  「說話!解釋!!」他咆哮著說,「把你那可笑的卑劣的想法當眾說出來!你面對伏地魔的威脅很害怕,很可憐,所以你就把埃德加他們推出去替你送死?!你覺得你的命比他們都要高貴是嗎?彼得.佩迪魯?你都做了什麼?你還做了什麼?你將我們的所有計劃都講給這個醜八怪了是嗎?!你在聽到我因為看你害怕就讓你不用直面食死徒的時候,是不是在嘲笑我的愚蠢,驕傲於自己的偽裝天衣無縫——我們在真心實意為你考慮的時候,你在嘲笑我們看不穿你肮髒的靈魂,洋洋自得於自己的絕對安全,你是這麼想的,是嗎?!」

  被他驟然抬高的聲音所震懾,彼得一時間連恐懼的哆嗦都忘了,呆呆地看著他向自己大步走來,如同看見自己抓著的崖石碎裂,他的朋友滿眼快意地看著他向下直墜。他一時間微微恍惚,竟是突然間怔忡著呆住了,他就那麼愣愣地看著西裡斯,眼裡滿是一切終於塵埃落定的死灰般的絕望。

  這是我該承受的。他在心裡對自己說,既然你做過那樣的事情,彼得.佩迪魯——你又憑什麼讓你的朋友原諒你?你有什麼資格?

  他的恐懼似乎在這一瞬間消失了,那種求生的希望也奇異地降到最低。他就那麼平靜地癱坐在地上,似乎已經做好了迎接自己最終命運的一切准備。

  但西裡斯向他走來的步伐到底被人打斷了。伏地魔滿懷譏誚戲弄地看著他們上演的兄弟反目,在西裡斯真的要對彼得做什麼之前,他懶洋洋地揮了揮魔杖,杖尖朝西裡斯發射出一道綠光。

  「戲劇差不多上演到這裡就行了。」他慢條斯理地說,「想要在我面前殺掉我的食死徒,起碼要經過我的批准。雖然他的確是那麼一個死不足惜的蠢貨,不過留著他以便於經常看見你們扭曲的表情也挺不錯的,真不錯的反應,一如預料,你們就是這麼一群會自我感動與熱血和友誼的白痴,多少有點浪費你們強大的魔力了,不過作為時不時還要給我找點麻煩的渣滓來說,維持現狀也還不錯。」

  在萊姆斯擔憂的驚呼與魔杖發射的紅光中,西裡斯憑借著敏銳的戰鬥直覺躲過了從背後襲來的死咒。他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動著,看得出來,控制抬起魔杖殺掉叛徒和趕緊轉身迎戰伏地魔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正在激烈地交戰。

  不過這件事情的選擇權到底不在他本人,在他還在思考的時候,食死徒的攻勢已經立刻跟上。容不得他再猶豫了,西裡斯用力轉身,表情嫌惡地舉起魔杖迎戰。原本在他的計劃中,他只要看起來是努力過後不敵被俘虜走就好。不過現在看來,他明顯已經被憤怒主導了心智,如果不能出了心底這口惡氣,他看起來寧願當即就戰死在這裡。

  今天和西裡斯在一起的鳳凰社成員並不算多,畢竟他們也不可能大張旗鼓地都圍在西裡斯身邊,那樣看上去實在是太過刻意。因此這場戰鬥的局勢相當不樂觀,西裡斯戰敗被擄走本來就已經是一件計劃中的板上釘釘的事情,而現在看來,其他人說不定也會損失慘重,這沒有辦法,無可避免,這就是戰爭。

  包括萊姆斯在內的其他人很快也就沒有功夫分心去想其他,投入到了激烈的戰爭當中。彼得癱坐在地上,被風雲突變的情勢弄得回不過神,只有點發怔地發現突然間沒人顧得上他了,他坐在這裡,來來往往沉浸於激烈戰鬥中的每個人好像都並不在意他。

  一直是這樣的,他從來都不會是眾人眼中的焦點,甚至連在他被揭穿叛徒身份的這一刻也是這樣。彼得慢慢地咧了咧嘴角,說不上是慶幸還是自嘲,他坐在這裡,看著不遠處的西裡斯和盧平,他們都在迎戰各自的對手……他意識到,此刻戰場上知道他是個阿尼瑪格斯的只有他們兩個。

  只要他變成老鼠,就此逃走,而後找個地方隱姓埋名生活,那麼不管是黑魔王還是鳳凰社,都不可能再找到他了,不是嗎?他可以先躲起來一陣,然後像雷古勒斯那樣稍微改變一下外貌和聲音。他做得肯定不如鄧布利多做得好,不過如果不是面對黑魔王那樣的追殺者,想必也已經足夠了……

  他的手指悄無聲息地動了動,求生的欲望突然間又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沒有人收繳他的魔杖,他可以先給自己施一個幻身咒,然後悄悄地進行阿尼瑪格斯變身……

  他無聲地抬起了自己的魔杖,眼睛注視著西裡斯的動靜,在給自己念咒的前一秒,他看到正與西裡斯交戰的食死徒突然攻勢更加激烈起來,讓西裡斯無暇顧及其他,而與此同時,在西裡斯背後的一個食死徒充滿仇恨地看著他,將魔杖直直對准了他的後背。

  那個食死徒的魔杖中發射出一道綠光。

  彼得.佩迪魯在這一刻似乎什麼都沒想……根本來不及想。他的魔杖就在自己的手中,正在緩緩地抬起來,魔力已經蓄勢待發。面對眼前的這一幕景像,他身體的行為比大腦更快了一步,或許是來自於站戰鬥中保護同伴的下意識本能,又或者只因為那個人是西裡斯,他在這一刻魔杖動了動,下一刻,預想當中的幻身咒沒有落到自己身上,一道紅光從他的魔杖中發出——擊偏了襲向西裡斯的那一道綠光。

  再下一刻,西裡斯在躲避的同時匆匆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的神色極其復雜。而他自己則呆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你?!你竟然敢……」不遠處一個尖銳的聲音難以置信地喊了一聲,接著揚起手,一道光朝他襲來——他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伏地魔也朝他轉了過來,他皺了皺眉,只朝他看了一眼。

  他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尖銳的痛楚,與此同時,帶著腥氣的血液鋪濺到他的面前——是他自己脖子上的血。

  我要死了。彼得.佩迪魯圓睜著雙眼,身體直挺挺地向後倒,他大睜著雙眼,看向正上方陰霾密布的天空。

  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迅速地流失,這種感覺異常地糟糕,比他想像得更加痛苦……他所畏懼的一切以他最畏懼的方式來到他的面前,他的意識逐漸渙散,沒有說出什麼話來,只從眼角無聲地流出一行淚水,浸潤進他腦袋下面的土地裡,和他的鮮血一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視線上方出現了一張臉……萊姆斯.盧平沾染著血污的臉。他的面色極度復雜,遲疑著抬起手,最終卻又沒有落到他的臉上。

  「我要死了,萊姆斯。」像是突然回光返照般,他掙扎著小聲說,氣若游絲,「太痛了……萊姆斯,死真可怕。」

  萊姆斯猛地閉了閉眼,輕輕地應了一聲,聲音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對不起。」他喃喃地說,「我很抱歉……對不起。」

  到最後他能說的,只有對不起了。他以他最難接受的死法倉促地死去,身邊站著他小心翼翼地追逐著,最後卻又主動放棄的朋友,死得悄無聲息,像一粒灰塵,靜靜地回歸進滿是霾雲的天空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F6、過激川吹.、椰子糖的地雷,樂正緋心的手榴彈~

  如果讓我一句話評價彼得的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足夠了。

  他並不能算是一個好人,但也並不天生是一個毫無善念的瘋子。他的一生都在做錯誤的選擇,背叛朋友後伏地魔垮台,自己變成老鼠苟且偷生,重新投奔伏地魔後又因為自己一時的心軟與善良的遲疑葬送了性命,懦弱自私的壞,膽小卑劣的活,他知道什麼是錯的,但他曾經到底做出了無法回頭的選擇。

  每一件事情的發生都會為最終的結局凝結出一根絲線,許多根絲線連接起來,最後編織成既定的命運。本文的彼得和原文的一樣又不一樣,沒人能界定哪一種是更好的,不過希望能給大家帶來一些特別的感受。寫同人固然束手束腳,不過還是想要盡量為每一個人物都賦予自己的靈魂。

  沒有選擇用阿瓦達索命咒結束他的一生,他死得很痛苦,他總是這樣,活著與死去都滿是掙扎。


第129章

  「我很抱歉,他做了這樣……這樣不好的事。」

  在將彼得的死訊帶給他的母親伊妮德.佩迪魯時,她沉默了良久,近乎搖搖欲墜。她並不是一個意志堅定、剛毅要強的女巫,她的魔力天分不錯,但這些年來已經習慣了和兒子兩個人在一起相依為命的平靜生活,即便遭受戰爭的陰雲籠罩日久,也從未真正設想過難以承受的山崩有一天會摧垮自己的家庭與生活。

  「他是個很膽小的孩子,一直都很膽小。」她喃喃地說,臉色蒼白,語無倫次。她的臉上顯出一種卑微的懇求,一種恍惚的游離。她的聲音很小,幾乎接近於自言自語,像是要說服自己一般在一遍一遍地說,「我想這件事情主要應該怪我,是我沒有給他提供一個更加良好的環境,才讓他在遭受威脅時沒有做出那個正確的選擇……但是對不起,或許我不該這麼說,但是他真的很重視你們,你們是他在意的朋友,他做錯過,我知道這無法彌補,但我相信至少在人生的最後一刻,他是真的……真的想要……」

  「真的想要保護自己的朋友。」萊姆斯輕聲替她把話說完,他的聲音也沙啞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伊妮德阿姨……我想我看到了,在那一刻,他可以選擇逃走,但是他沒有,他舉起的魔杖對准了想要傷害他朋友的食死徒,他或許也很後悔自己曾經的選擇。」

  只是人在做過了選擇之後,不管因為什麼原因,總是要承擔相應的代價,沒有人能夠例外。伊妮德連連點頭,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抓住萊姆斯的胳膊,她急切而小心地望著他,眼中帶著搖搖欲墜的懇求。

  「對不起,萊姆斯,我知道這樣的問題肯定會讓你為難……但是你願意出席彼得的葬禮嗎?我想,我想讓他在走的時候沒那麼孤單,你知道,他的朋友一直很少,你是他的第一個朋友……對不起,我的意思是,你不答應我也沒關系,我知道彼得的確做了錯事,我只是想……對不起……」

  「沒關系,伊妮德阿姨。」萊姆斯沉默著,他有過一點猶豫,不過最終還是握住了伊妮德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安撫地拍了拍,「是的,我會去,或許,大概……會和詹姆一起。」

  伊妮德的身體顫了顫,她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像看一場幻夢一樣看著面前的萊姆斯。

  「詹姆並不原諒彼得的背叛。」萊姆斯說,勉強牽了牽唇角,「他生氣,憤怒,失望,他不能接受這件事,他感到非常痛苦……但他並沒有否認和彼得的友誼,他說自己有一個朋友,做了個極度錯誤的選擇,讓所有人都非常生氣失望,大家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因為依然拿他當朋友,所以這件事才格外令人痛苦。彼得走了,但他帶來的影響還沒有消散,詹姆……我們,我們會替他去做他應該完成的事情,去盡力彌補,去贖罪……既然他不在了,那他的朋友就會去替他做他該做的一切。」

  伊妮德怔然半晌,而後抬手掩住了臉,失聲痛哭。萊姆斯在佩迪魯家待了很久,這座房子他很熟悉,彼得攢了很久的錢,終於為自己和母親攢下了一個倫敦的小房子。而今這裡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院落和裡面悲傷余生難愈的母親,萊姆斯告辭離去時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深深呼吸,意識到這樣年復一年的黑暗生活讓他失去了很多人,越向前走越形單影只。

  曾經以為永遠不會分開的朋友,走到這裡就已經少了一個。而他的另外兩個朋友一個孤身落入伏地魔的魔爪,另一個即將去赴一場九死一生的豪賭,不知道要有多幸運才能戰勝伏地魔活著回來。冷風吹過萊姆斯略顯瘦削的身體,他捏著自己發酸的鼻骨,深深垂著頭,無法不對造成他現在經歷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產生恨意。

  彼得的葬禮來的人並不多,盡管他的死洗刷掉了一些他曾經選擇的醜陋,但依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對這件事包容地看待。雷古勒斯參加了葬禮,他和彼得並沒有太多的交集,但他認為自己該來一趟,他知道如果西裡斯沒深陷敵營,那麼他會來的,他從來不是個逃避現實的人。

  英國秋天的風總是早早就帶上蕭瑟的寒意,他站在樸素的墓碑前,感到物傷其類的憂郁。他很久沒去想過自己的家人了,除了西裡斯之外的那些。在鳳凰社的生活裡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危險與挑戰,將人的時間和精力擠得很滿,大腦本身也有著自我保護機制,不會讓自己總去想那些困擾自己而又沒法解決的事情。

  但今天,或許是看到了在兒子的墓碑前默默垂淚的伊妮德,他無法控制地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他並沒有猶豫很久,只要一想到自己也會這樣,在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永遠沉睡在立著十字架的墓碑之下,他就覺得想做的事就還是要盡快去做。他來到格裡莫廣場12號,遠遠地向那邊看了看,這棟老房子看起來還是和之前一樣,滿身帶著矗立日久的森嚴與凋朽。他猶豫了很久,在附近找了個電話亭,撥通了家裡的號碼。

  他還是聽西弗勒斯說他家裡安裝了魔法電話的,像他媽媽那樣固執老派的人永遠不會理會這種東西。但有些事情是不受她的控制的,在布萊克家也被黑魔王征用做一處備選辦公地點後,她就不得不忍受家裡出現的一些突兀的東西,像是為一塊陳舊而精美的緞子打上了一塊嶄新而粗糙的補丁。那一定讓他媽媽很惱怒,但她已經沒有了能夠阻止與抵御的能力。

  接電話的是他們家的家養小精靈克利切,當然了,他媽媽只要有別的選擇,肯定不會主動去碰這個電話一下……小精靈尖細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雷古勒斯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這個聲音了,在布萊克家十幾年的回憶如同潮水般瞬間湧了上來,一下子淹沒了他。

  「您好?」蒼老的小精靈謹慎而小心地問,「巫師先生?這裡是布萊克家……」

  雷古勒斯的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他說不出話。沃爾布加的聲音從電話那邊隱約地傳過來,依然帶著那種不可一世的傲慢感。雷古勒斯太熟悉他媽媽的聲音了,即使距離遠,又隔著電話聽筒,依然能聽出母親聲音裡的變化,這變化讓他猛地閉了下眼,抵御眼中泛起的濕意。

  她蒼老得太明顯了。

  「誰來的電話,克利切?」他聽見母親的聲音帶著不自然的虛弱和尖銳,對家養小精靈說,「是食死徒那邊打來的?告訴我西裡斯那個不孝子終於死了?他那樣叛逆的混賬,和家裡對著干,不接受黑魔王的招攬,給黑魔王添了多少麻煩……他死在黑魔王手裡完全是活該,是他之前做的那些事造成的,怨不了任何人,他活該!這就是一個布萊克背叛家族的下場!」

  「克利切不知道,女主人……」家養小精靈聲音細細地說,「沒有人說話,克利切想大概並不是那邊打來的,他們……他們的態度從來沒這麼好過……」

  對於一個家養小精靈來說,這種話說得有點冒進了,他們不被允許這麼評價巫師。電話那邊很快傳來了克利切抽搐般的尖叫,很顯然,他立刻就懲罰了自己。雷古勒斯捏著電話聽筒,聽見電話那邊的母親狐疑地沉默,而後聲音極低地說了句話。

  她說:「不是麼?……那也好。」

  在回去的路上,雷古勒斯沒有用幻影移形,一個人慢慢地穿行過倫敦的街道,沿著自己曾經熟悉的那條,走向自己現在熟悉的那條。路上他再次路過安葬了彼得的墓園,驚愕地發現阿米莉亞.博恩斯從裡面走了出來,穿著一身黑色的巫師袍,胸前別了一朵白花,顯然是來參加葬禮。

  「……你也來了?」雷古勒斯微怔,下意識開口問她。

  阿米莉亞.博恩斯灰色的頭發在腦後挽起,在家族的滅門慘案過後,越發顯得干練。她和埃德加一樣,都是很有天分的巫師,在校時成績優異。經過這兩年的觀察之後,大家都說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和埃德加媲美,博恩斯家後繼有人,依然光榮矗立。

  「我沒有原諒他。」阿米莉亞語氣淡淡地說,「永遠不會。不過如今說這些也已經沒有了意義,每個人都被戰爭扭曲得不成樣子,生與死的威脅會讓意志不堅定的人化身惡鬼。但我不會讓恨意影響我的判斷,我知道我們最該恨的那個人究竟是誰,我很清楚是誰讓我們的生活變成如今這樣。」

  他們短暫地沉默,互相對視著,而後對彼此致以了最為真心誠摯的問候。

  「願正義早日戰勝。」

  「他會來嗎?」桑維坦森林,佩妮站在足以將這裡夷為平地的致命武器之上,轉頭看向旁邊的巫師合作方,她的丈夫,伊萊.史密斯。

  「他會。」伊萊平靜地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裡藏著關於一個人靈魂的秘密,「因為他不害怕,他以為自己無論如何都有退路。」

  「他會死在這裡嗎?」佩妮又問,伊萊短暫地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

  「這是我們最大的願望。」他說,「但我們無法窺探命運,最終結果如何,或許只能靠天意垂青。」

  這個答案也是佩妮早就知道的,她點點頭,沒再說話。伊萊反而繼續開了口,他側過臉來看她,黑眸裡映著她的身影。

  「害怕嗎?」他問。

  「我站在這裡,代表著大英帝國,大英帝國是不會害怕的,無論面對的是邪惡的巫師,還是能將一切炸成廢墟的武器。」

  佩妮面色凝肅,頓了頓,唇角淺淺地彎了彎。

  「不過作為佩妮.伊萬斯個人的話。」她說,「能和你一起的話,無論是什麼樣的前路,都不算糟。」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墨澤、買股文allin愛好的地雷,桂樹青雲端的地雷×2,柚子的手榴彈,秦寒的手榴彈×2~

  中卷還剩最後兩章,結局大概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我們明後天見


第130章

  1981年10月31日,倫敦遠郊,桑維坦森林,一個霾雲密布的陰天,風格外冷。

  「如果今天能夠活著回去的話,不管神秘人能不能被真的消滅,我們都應該在明天的萬聖節裡召開一個盛大的派對。」艾麗斯.隆巴頓握著魔杖的手指無意識地不規律彈動著,時不時就會痙攣般地抽搐一下。她好一會兒才注意到這個問題,把有點僵硬的手放在唇邊呼出一口熱氣,低聲自語。

  「這主意不錯。」在她旁邊,萊姆斯.盧平咕噥著說,「假使我們不得不留在這裡的人不算太多……否則以後每年的萬聖節我們就都要祭奠我們集體犧牲的老朋友們了,我懷疑我以後很難會再能全心投入地過這個節,最好別是這樣。」

  「別挑東挑西的了。」馬琳.麥金農看他一眼,壓低聲音,「西裡斯有多不容易才能讓神秘人相信一切不是圈套,進而成功誤導神秘人,讓他以為詹姆和莉莉帶著哈利藏在桑維坦森林,我們都想像得到。他完成了這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且居然還活著!聽說他媽媽——沃爾布加——在保他不死、替他求情上出了大力氣,真難想像……不過也能理解,她畢竟也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了。」

  這件事的真實性不可考,食死徒不會把他們的內部事宜到處亂說,但這傳出來的三言兩語的消息又讓人莫名地能夠理解相信。萊姆斯長長地嘆了口氣,低聲說:「我當然完全沒有埋怨西裡斯的意思,他做得這麼出色我們都完全沒想到,不是嗎?我們都覺得他是個衝動的人,但他偏偏將這件事做得很好,我們都在戰鬥的經歷中改變成長了。」

  是啊。艾麗斯點點頭,輕聲道:「希望明天會是個好天氣——陽光燦爛,而我們還活著。不過老實說,死了之後倒也會很清靜,這麼想也不是壞事,如果能為殲滅神秘人出份力的話。」

  「少說這些喪氣話,艾麗斯。」馬琳.麥金農打斷他,安撫地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能活著為什麼不好好活著?想想你們的納威!他——他現在還安全吧?你們安頓好了他?」

  「在我媽媽那兒。」艾麗斯說,努力朝馬琳笑笑,「你知道,我媽媽是個堅強而有能力的出色女巫……納威由她撫養我們完全放心,我是說,即使我們——」

  她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沉默片刻,朝旁邊投去愧疚而小心的一瞥。

  「對不起,詹姆,莉莉。」艾麗斯喃喃地說,一向愛笑的臉上滿是內疚,「我和弗蘭克其實應該把納威也帶來,但是我們……我們……」

  「別有負擔,艾麗斯。」莉莉很快回應,她轉過頭來,朝他們笑笑,「神秘人選擇了哈利,這是他無法推卻的使命,我們不想連累任何其他無辜的孩子遭遇同等的風險。就像我們之前在電話裡說的那樣,我們不會想要看到納威出現在這裡,知道他能平安無虞真讓我們高興……好久不見了,艾麗斯,自從我們都躲進安全屋之後,已經很久沒像現在這樣見面了,又見到你真高興。」

  艾麗斯的眼圈頓時一紅,她無法抑制自己的鼻酸,喃喃地說:「我也是,真高興見到你們……你瘦了很多,莉莉……」

  哪一個母親會在得知兒子被世界上最邪惡的黑巫師盯上時不會感到心力交瘁呢?這對波特家來說真像是一場噩夢。但如果那個預言真能應驗的話,對所有正在黑暗中苦苦掙扎的巫師和麻瓜來說,又是僅有的能夠支撐自己的曙光。

  命運有時候就是會這樣,險惡得如此冠冕堂皇。艾麗斯是個一直在為正義而戰的出色傲羅,作為一個與黑暗勢力無法和解的鬥士來說,她明白今天最好能徹底將伏地魔埋葬在這裡,不惜任何代價;但作為一個感同身受的母親來說,她和波特夫婦一樣真誠地希望,他們的哈利能夠平安無虞。

  他現在就躺在自己的嬰兒車裡,無憂無慮地沉沉睡著。森林裡的風吹面陰冷,他的嬰兒車上被施加了諸多咒語,幾乎一切能夠想到的防御性咒語都被加在了上面……或許這些加起來都沒法抵御一個阿瓦達索命對靈魂的傷害,但至少現在幫他抵擋住了冷風,他在溫暖的襁褓裡面帶微笑,睡得很香。

  「我在想,這孩子在面對神秘人時究竟能做什麼應對,預言裡說他是救世主,那總會有些特別之處在?」詹姆摩挲著下巴說,注視著自己的兒子,一臉探究,「到現在為止我還沒看出什麼端倪,總不可能是一見到神秘人,這孩子就會從嬰兒車裡跳出來變一個身——好吧,我開玩笑的……」

  重壓之下,沒人能真正感受到愉悅和開心,不過大家都給面子地彎了彎唇角。詹姆拍了拍兒子的嬰兒車,用只有妻子和孩子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嘀咕:「好吧,兒子,在成為大家的救世主之前,你先成了爸爸的救世主,拯救了爸爸一個無人問津的冷笑話不至於冷場……」

  盡管莉莉由衷地認為,他能在眼下這樣緊張的情況下依然保持幽默,是個很好的狀態,也顯得很有魅力,但她還是想給他來上一個胳膊肘。她這麼想了,也真的這麼做了,這讓她感覺好多了。

  圍繞在一個三天前用魔法搭建起來的,像模像樣的帶花園的房子草坪上,緊張到近乎凝滯的空氣多少松動了一些。大家總算是能在近乎凝滯的空氣中低聲開始交談,互相問候一下此時站在這裡,奔赴一場冒險的各位同伴……人並不算太多,鄧布利多和伊萊都一再阻止他們全家上陣的行為,如果這次行動慘遭失敗,那麼和食死徒抗爭的陣線上至少要保留一些火種。

  大家的交談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在越吹越冷厲的風中,鄧布利多的聲音突然緩緩響起。

  他說:「他來了。」

  大家的聲音俱都戛然而止,每個巫師都瞬間攥緊了魔杖,麻瓜的手則俱都扣到了扳機上。大家提心吊膽地等待著,心俱都高高地提了起來。伏地魔會帶多少食死徒過來?他們這些人夠不夠?他到底有沒有親自過來?他們在這裡的布置……能不能真正地留下他?

  一些黑色的颶風呼嘯席卷而來。

  伏地魔似乎有一種特殊的氣場,在他所到之處,快樂和希望似乎都會被吸走……攝魂怪達成這樣的威懾效果靠的是自己的種族天賦能力,而伏地魔作為一個□□凡胎的人類巫師,生生靠著制造的慘案和手裡的鮮血達成了同樣的效果。

  掌握了守護神咒的巫師面對攝魂怪時尚有一戰之力,他們卻不知道面對伏地魔時應該怎麼辦,從這個角度來說,一個邪惡的墮落巫師比強悍的異種生物更恐怖,因為他突破了作為一個人的人性底線,讓所有人都徹底畏懼於他的殘暴無情。

  大家很快發現,在制造悲傷恐懼的氣氛這點上,攝魂怪和伏地魔達成了疊加效果。戴著兜帽的食死徒,離地懸浮的攝魂怪,受伏地魔招攬的狼人和巨人,還有那些過去或許曾經與他們並肩戰鬥過的被泡得面皮浮漲的陰屍……伏地魔帶著他傀儡般靜默恐怖的軍隊前來,在落地顯形的同時,將一聲冰冷嘲弄的輕笑與一句話同時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了。

  他說:「我來赴約了,鄧布利多校長。」

  他知道這裡是個陷阱。在這一刻,所有人的瞳孔和心髒都是一陣猛縮,事與願違和計劃落空的直衝而來,僅僅只是打照面的第一句話,驚惶就幾乎將他們不多的信心衝撞零落得七七八八。

  「很高興看到你選擇赴約,伏地魔。」鄧布利多聲音平靜地說,他的情緒依然鎮定,這讓不少人的心也跟著定了一些。

  他們之間隔著一個肉眼不可見的透明屏障,將伏地魔和他的軍隊擋在了外面。他們為打破這個屏障做了一些努力,但令人震驚地毫無效果。伏地魔冷眼看了一會兒形勢,終於簡略地抬了抬手,讓他的人停手,雙方人馬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安靜地對視。

  鄧布利多的語氣中並沒有被戳穿計劃的慌亂,反而帶著些許疑惑,像是在課堂上提問一個學生般,心平氣和地道:「既然你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那麼為什麼還是選擇前來呢?這可不像是你一直以來藏頭畏尾的性格。」

  「很顯然,這說明你對我一直有著很深的誤解,鄧布利多。」伏地魔漫不經心地說,蠟一樣白的臉上充血的猩紅眼眸猶如蛇瞳,顯出陰森與冷漠。他裝模作樣地彎著唇角,笑意沒有半分浸入眼底,為自己粉飾著冠冕堂皇的說辭,「黑魔王大人無堅不摧,無所畏懼,不管是你們手裡的救世主,又或是你們准備的其他東西,都無法傷及我分毫。你們不會明白的,在長生的路上,我比你們走得都遠,是超出你們想像的……」

  「沒必要把別人都當成傻子看待,伏地魔先生。」在鄧布利多身邊,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話。伏地魔惱怒地停下,猩紅的眼睛冷冷地掃向旁邊的人。但隨著那個人的臉映入眼簾,他懸在面前的掛墜也突如其來地出現在他面前,這讓他頃刻間面色突變,再也維持不住剛才的胸有成竹。

  「如果你的仰仗是指這個的話,那也沒什麼不明白的。」伊萊平靜地說,那個屬於斯萊特林的掛墜盒此刻就垂墜在他的右手上,微微晃動,伏地魔的視線幾乎在隨著掛墜盒的晃動而閃爍。

  一陣不短的沉默。

  「你們發現了它。」伏地魔慢慢地說,他的聲音不再顯得漫不經心了,多出幾分陰冷與暴戾,鮮明的殺意已然無所遁形,「非常好……比我想像得要好……因為找到了這個,所以有信心約我過來,談談條件?很好……做得很好……」

  他一邊略顯神經質地重復著自己的評價,一邊緩慢地抬起手,將魔杖對准了伊萊。

  「你似乎漏想了一點。」他緩慢地輕聲嘶語,「你們打算拿什麼來威脅我——談條件呢?只靠你們手上的東西?我不得不說,如果你們覺得籌碼已經夠了的話,那實在是大錯特錯。」

  「沒人想和你談條件。」伊萊面無表情地說,「你的自大和傲慢讓你來到了這裡,非常好,我們只需要這點,只要你敢來,我們就——動手。」

  在他旁邊,佩妮直視著伏地魔的臉——她緩緩抬起了手。

  「大英帝國向你致敬。」她說,手用力向下一揮,下一刻,他們所站立的屏障之外,爆炸驟起,地動山搖。

  許多事情在這一刻同時發生:透明的防護罩支撐了幾秒,到底不敵強烈的能量衝擊,驟然破碎,到場的巫師們共同揮動魔杖,凝結成一個新的群體防御魔法,繼續進行著支撐。

  屏障外,數不清的嚎叫聲被吞沒在巨大的爆炸聲響裡,伏地魔的身影在他們面前被瞬間撕裂,炮火吞沒了所有一切。掛墜盒被伊萊扔至半空,化為一道黑煙,裡面發出凄厲的慘嚎。

  襁褓中的哈利.波特被巨大的聲響震得驟然驚醒,他懵懂地睜著眼睛,迎面看到一道綠光朝自己直射而來。

  而後一個身影——他的母親——在千鈞一發之際,擋在了他的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暖風、超級江湖騙子的地雷~

  明晚九點准時更新中卷結尾


第131章

  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

  爆炸產生了刺目的白光、灼熱的高溫與震蕩的余波。巫師們聯合施展的防御魔法也並沒有支撐太久,但好在防護罩抵御了最初的衝擊,防御魔法又撐了一會兒,最後大家的魔力無力支撐,被氣浪掀得倒飛出去時,盡管一個賽一個的狼狽,身上被高溫和氣浪迅速灼燒出深深的痕跡,但幸運的是,沒有人因為爆炸死在這裡,他們都活了下來。

  這些身體上受到的傷害,魔法和魔藥都很有辦法,情況比預計中要好得多。大家從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來,伊萊艱難地撐起身,他傷得比別人要更重一些……在被高溫氣浪掀飛出去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反應是一把抓住身邊的妻子,將她拽進自己的懷裡,擋在她的面前。他的保護是卓有成效的,佩妮倒在他的身邊,劫後余生地劇烈喘息著,看起來確實比其他人狼狽的狀況都要輕一些。

  有用就好。伊萊顧不上和她進一步交流,第一時間去看伏地魔剛剛站立過的地方。那裡被炸出了一個深坑,現在上面只剩下焦黑的泥土,空空蕩蕩,萬籟俱寂。

  他死了嗎?他們的計劃成功了嗎?伊萊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個問題,但在他望向鄧布利多之前,一個尖銳凄厲到讓人心神巨震的嘶吼聲驟然想起,讓他們所有人都猛地打了個寒顫。

  「莉莉——!」

  伊萊的心猛地一沉,剛剛還高高提起的心像是被人重重摔落在地上。他和佩妮互相望了一眼彼此,從佩妮絲毫沒有血色的臉來看,他的表情此時一定也很糟糕……伊萊屏住呼吸,慢慢地、慢慢地轉過身,朝發出嘶啞悲鳴的詹姆的方向看去。

  他跪在兒子的嬰兒車旁邊,懷裡抱著他的妻子。

  她的臉上依然殘留著在那一刻的驚恐與焦急,雙眼圓睜,表情定格在一個半點不優雅美麗的樣子上,在面對死亡這個早晚會相見的老朋友時沒有獲得半分的解脫。詹姆抱著她,身體在劇烈地顫抖,他深深地佝僂著腰,瞳孔因驚駭和恐懼而驟縮,他們從沒在他的臉上看到如此灰敗的表情。

  要消滅的敵人已經灰飛煙滅,徹骨的絕望卻還是落到了他身上。

  他們心神巨震,同樣因為震悚而慌亂而恐懼。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每個人都踟躕著,沒法向前邁進,直到阿不思.鄧布利多向前走去,緩慢地來到了詹姆身邊。

  他在他旁邊蹲下。

  「阿瓦達索命咒。」他語氣低沉地說,聲音中難掩沉痛,「剛才那一抹一閃而逝的綠光……就是那個時候,是嗎?伏地魔被爆炸撕裂的時候,這是他發出的最後一個咒語。」

  詹姆的表情一片空白,他似乎已經聽不見外界的所有聲音,就那麼定定地注視著自己的妻子,渾身顫抖也不願意放手。萊姆斯慢慢地走過去,試圖朝他伸出手,拍一拍他的胳膊,手臂經過莉莉紅色的長發時,被他反應極大地一下抬起魔杖對准,眼底一片猩紅。

  萊姆斯朝他抬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眼中的關切無所遁形。好一會兒,詹姆才慢慢收起了魔杖,依然沒有開口,只將視線重新落回了妻子身上。

  中了阿瓦達索命咒的人從表面看來沒有任何異狀,總是給人一種栩栩如生的殘忍錯覺。佩妮無聲地劇烈搖晃了一下,第二個反應過來,跌跌撞撞、不管不顧地朝自己的妹妹奔去。

  「莉莉……莉莉?!」

  沒有人能夠喚醒她,她倒在自己的孩子的襁褓旁邊,在危機時刻想也不想地飛身擋在了兒子的面前,幫他抵御了爆炸的衝擊和一個足以致命的死咒。一個或許是來自於世界上最強大的黑巫師魂飛魄散之前的詛咒……怨毒與惡意一定已經聚積到了一定深度,從來沒有人擋得住來自他正面的一擊。

  佩妮搖搖晃晃地跑到妹妹身前,在她旁邊無力地跪了下來。她怔怔地看著妹妹不再露出美麗笑容的臉,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

  作為一個不會魔法的麻瓜,她和她的同事或許是在場的所有人裡抱著犧牲決心最重的幾個。她為自己的前途和命運做了最壞的打算,她做好了死在這裡的准備……但這不代表她能接受妹妹的死,她凝視著妹妹的臉龐良久,無聲抬起頭,看向自己的丈夫,又緩慢地轉動視線,看向一旁的鄧布利多。

  這些年過去,她早已不是十二歲時鼓起勇氣給霍格沃茨的校長寫信,卑微地祈求他准許自己入學的小女孩,她已經成長了太多太多,成長為了一個耀眼奪目,令人向往的大人……但是在這一刻,她眼裡的脆弱與無助仿佛又回到了她剛剛接觸到魔法的年紀,知道了一種自己沒有資格獲得的強大神奇的力量,面對它所改變的一切都令人痛恨憎惡地無能為力。

  伊萊幾乎不敢再看她的視線第二眼。他有點狼狽地轉過臉,沉默地走過去,在經過哈利的嬰兒車時頓了頓,抱起襁褓裡已經驚醒的孩子。

  他似乎是個特別堅強的孩子,面對這樣紛繁繚亂的風雲突變,也並沒有被嚇得哭出來。他睜著自己那雙和母親一模一樣的綠色眼睛,好奇地緩慢眨動。伊萊將他抱起來,第一眼看向他綠色的眼睛,第二眼就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他額頭上嶄新的東西。

  「……哈利頭上多了個什麼?」在周遭的寂靜當中,他疑惑地稍稍皺眉,喃喃自語,「一道傷疤……?」

  大家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了過來,就連一直抱著莉莉不放的詹姆也給出了些許反應,他一頓一頓地抬起臉,朝他的方向稍稍轉動,木木的眼睛間或眨一下,顯示他還沒有被戰爭的結果變成一具可悲可憐的行屍走肉。

  他們的視線順著伊萊的視線投向小哈利的額頭,驚訝地發現那上面確實憑空多出了一道傷疤……長長的閃電形狀,嵌進他的額角,如同命運帶給年僅一歲的救世主最為特別的饋贈。

  「是什麼時候……」有人喃喃地問,「是神秘人……?」

  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空氣中安靜了片刻之後,有人再次打破寂靜,小心地問:「……他死了嗎?神秘人?」

  短暫的面面相覷之後,大家不約而同地,都看向了那個須發皆白的老者。

  阿不思.鄧布利多所立之處,就是人們的視線中心,總是這樣。

  在大家的注視中,鄧布利多抬起腳步,向小哈利走去,長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他閃電型的傷疤。

  「沒有人能確定。」他聲音低沉地說,「但可以明確的是,這一次我們占據了絕對的上風,重創了伏地魔,讓他和他帶來的食死徒有去無回。我可以肯定地說,這是從我們建立對抗伏地魔的統一戰線以來,所經歷過的最偉大的勝利。這有賴於我們的麻瓜朋友們的幫助,假使我們未來的某一天不得不再次面對伏地魔的攻擊,那我們也可以確信,我們又掌握了一個對抗伏地魔的利器。」

  短暫而又不可置信的安靜。

  「……救世主。」有人喃喃地說,如同囈語,「這次戰鬥和其他戰鬥的區別是,我們有了哈利.波特,預言中的救世主。是他為我們帶來這一切的,他是我們的英雄,他帶來勝利。他是能夠戰勝神秘人的強敵,神秘人給他留下了這道閃電型的傷疤!這是獨屬於救世主的勛章!」

  人們互相望望,在這一刻的眼神交換當中,對這個結論產生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他們開始嘈雜地低語,在歡呼與喜悅當中迫不急丟地要和其他人分享自己劫後余生的喜悅。這裡仿佛突然間變成了歡樂的海洋……人們盡情地哭著笑著,發泄著自己的恐懼與慶幸。在他們的包圍中間,詹姆抱著莉莉坐在地上,安靜地注視著自己兒子無憂無慮的小臉,他靜默無聲,朋友們圍在他的身旁,此刻都無比安靜,不發一語。

  「我寧願……寧願他不是什麼救世主。」許久之後,詹姆終於開口,聲音沙啞。他直直地凝視著兒子,抱緊了懷中毫無知覺的妻子,眼中流露出撕心裂肺的痛苦,「不想他是一個這麼知名的,足以改變世界的人……我和莉莉只想他是哈利.波特,我們的兒子,不需要有多大的成就,只要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長大就可以,我們會是最快樂的一家人……」

  但當命運真正降臨到一個人的頭上時,從不給人選擇的余地。伊萊無聲地深深呼吸,無法去面對詹姆的痛徹心扉,他只得默默攬過妻子的肩膀,讓她能夠將臉埋進自己的肩頭,擋住那些極近脆弱的表情,讓她靜靜地消化接受這無法改變的現實。

  當大家也都參與進對詹姆的關切時,伊萊悄無聲息地退出人群,第一眼就看見了不知什麼時候起站在人群外沿的鄧布利多,稍作遲疑之後,伊萊還是張了張嘴,和其他人一樣,將自己的疑慮誠實地向鄧布利多又說了一遍。

  「伏地魔真的死了嗎?」他低聲問,「他消失得太過迅速,我只能確認魂器已經在劇烈的爆炸中被摧毀,他本人的情況無法確認。」

  鄧布利多看著他,忽然間不答反問。

  「爆炸所產生的能量有多強大?」他問,「確保的確產生了能摧毀魂器的力量嗎?」

  「讓這裡整體向下陷了好幾英寸的能量。」伊萊指了指腳下的地面,「魂器在我面前化作了一道黑煙——我確保我在扔的時候,他幾乎在同一時間注意到了。」

  「他試圖阻止你嗎?」鄧布利多問。

  「似乎沒有。」伊萊微微皺眉回憶,誠實地說,「他顯得惱怒,驚恐,但他並沒有來搶它。」

  「是什麼原因導致他對這個魂器如此的不重要?要知道,魂器作為巫師的第二條生命,如果在第一條收到威脅的時候,就應該變得更加過激保護,用來抵御外敵,而不是只像征性地威脅一番,卻沒有實際動作,放任自己保命的東西在眼前被毀壞。」

  伊萊皺著眉思索片刻,而後他的臉色一點一點地失去血色,蒼白得可怕。

  「你的意思是……?不,這不可能,從來沒有巫師做到過……人不可能將自己的靈魂分成比二還要大的片數,即便是伏地魔也不……」

  「我們都知道,他確實或許是有史以來最邪惡也最強大的那個黑巫師。」鄧布利多平靜地說,「別人不能,不代表他做不到。如果他真的有其他魂器,那麼他今天趕來得如此輕易就說得通了。在這裡死一回也是他能夠接受的,他最終的目的是哈利,只要能殺了他,一切就值得。」

  「但是他沒做到,哈利沒有死。」伊萊迅速地說,他的呼吸加重了,「哈利.波特有著全世界最愛他的父母,他媽媽在危機時刻保護了他,伏地魔的殺招只在他額頭上留下了一個閃電形狀的疤痕……那個疤痕是什麼?躲過了阿瓦達索命咒的人的證明?」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剛要說話,人群中忽然靜了靜,接著,他們就聽到了詹姆大聲的疾呼,聲音裡蘊藏著巨大的驚喜和慶幸,帶著濃重的泣音。

  「沒有死!莉莉沒有死!她還有心跳……她還有心跳!!」

  大家有點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但誰也不忍心打破他此刻失而復得的欣喜癲狂。鄧布利多和伊萊快速撥開人群,重新走過去,鄧布利多的手中亮起一團溫和的魔力,在莉莉身上長久地停留了片刻。

  「的確還有心跳。」他收回手的時候,表情也很是驚異,「雖然非常微弱……並且身體裡似乎並不存在靈魂……但是她確實沒有死,身體機能還在正常地運轉。」

  什麼意思?大家面面相覷,伊萊愣了半天,視線的余光突然注意到了哈利,接著醍醐灌頂。

  「靈魂碎片。」

  他突兀地出聲,大家驚愕地向他看去,接著又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襁褓裡懵懂的哈利。

  他額頭上閃電形狀的傷疤再次進入人們的視線,一個來自命中注定的最大死對頭的詛咒,或是一個來自至親的祝福,破碎的傷疤裡,棲息著一個奇跡,一塊他母親的破碎的靈魂。

  ————中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YaNG、西米露的地雷~

  中卷到這裡就結束啦,不知道對大家來說是不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哈利的閃電傷疤裡不再是伏地魔的詛咒,而是他的母親保護他的愛的證明,一塊被無意中分割出來的碎片靈魂。

  在每一點細微變化的累積之下,到中卷結束為止,本文和原著已經有了比較大的區別,鳳凰社明面化,麻瓜政府參與,彼得犧牲,西裡斯不會坐牢,雷古勒斯活了下來,哈利有一個活著的父親和一個還有生的希望的母親。他不是作為母親的魂器存在,母親的靈魂在被分離出來之前會一直保護著他。

  本文和原著目前最大的區別在於伏地魔第一次崛起的戰鬥結局,原著中伏地魔被死咒彈回的傷害所傷,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沒法用魂器的方式復活,最後走了另一條重獲肉身的路子。在本文中爆炸帶來的傷害以物理輸出為主,損傷到了伏地魔的靈魂,但和死咒的應用原理不同,伏地魔會使用他的一個魂器復活,比原著中重新崛起的時間更早,也會轉移他的其他魂器藏匿地點,上卷結束時說會對雙方進行全面加強,就是在說中卷的結局,伏地魔不是卷土重來,他的陰影會一直存在。但由於正方掌握了能夠殺他的方式,他如果還像以前那樣行事只會重來一次死一次,因此他的行事也會發生變化,具體的事宜與子世代的冒險還請詳見下卷。

  下卷<啟明>的時間線為1991年起,距離中卷結尾過去十年。作者計劃於5月7日晚9點開始連載,中間的時間用來躺平開擺(……)大家到時候見~這段時間裡有沒有可愛的讀者小天使願意給我補評論寫長評呢(期待地敲碗

  喜歡這篇文就要寫出來呀!!(大聲呼吁.jpg


第132章

  這是1991年7月一個普通的清晨。

  家住倫敦漢普斯泰德街區的史密斯一家,和他們的鄰居們一樣,都是令人矚目稱羨的成功人士。史密斯先生是一位成果斐然的科學家,主攻生物醫藥,為多家產品研發公司擔任著高級顧問,自己的實驗室規格極高,想要提供贊助的資方排成長隊。

  但他本人從不對外炫耀他的事業成就,人們在和他的來往當中也從不會感受到什麼來自科學家的古怪難相處。恰恰相反,史密斯先生在歷史人文上的學識造詣相當出色,與他俊秀的外表和斯文有禮的舉止相得益彰。很顯然,教授父親與知名作家母親帶來的家學影響在他身上留下了鮮明的印記,人的品行修養一半來源於與生俱來,另一半歸功於家庭培養,而史密斯先生確然在這兩方面都飽受優待。

  而史密斯太太——這麼稱呼她似乎不太合適,作為一位大英政府的高級官員,伊萬斯女士當然在婚後也保留著自己的姓氏。鄰居們對她要更熟悉一些,大家會在許多場合見到她,不止在自家的房子附近,還有內閣牽頭舉行的會議、活動與酒會上。和丈夫相比,她的五官並不同樣出色到讓人眼前一亮,但她也完全不需要什麼絕頂的美貌來修飾自己——當她的臉出現在電視上,能夠讓民眾感到支持與信服,那麼在眾人看來,從她淡色的眼睛到金色的發絲,每一處細節都是那麼的恰如其分。

  夫婦倆有一對雙胞胎兒女,在發色與瞳色上遺傳了母親,五官則和父親更像,性格和家教都十分良好,是一對十分討人喜歡的小天使。可惜從去年開始,史密斯夫婦就將自己的一雙兒女送到了一家歷史悠久的寄宿制私立學校上學——鄰居們最初都對那所學校沒什麼了解,對夫婦倆的選擇也很有一些詫異,不過在聽聞了這對夫妻的解釋過後,大家都對他們的選擇表示理解,那確實是一個值得去的好學校,門檻很高。

  於是現在史密斯家四層的獨棟別墅裡,如今只有史密斯先生和伊萬斯女士兩個人居住,這聽起來多少有些冷清。盡管鄰居們已經和史密斯家比鄰而居好幾年,都知道這對夫妻從少年時期便已相戀,感情極好,但仍然忍不住替他們覺得,對方家裡需要增添一些有活力的年輕氣息,比如一個新生的孩子?可惜或許是因為兩人如今工作都太過忙碌,似乎並沒有這個打算。這完全是對方的家事,其他人並不該去貿然插手,這太不禮貌體面了,與他們的身份地位完全不符。

  不過今天,住在史密斯家旁邊的法斯特先生以為自己看錯了——他在自家的草坪上悠然享受清晨清新的空氣和雨後難得的陽光,和一起出門的鄰居夫婦打了個招呼後,視線無意中落在了他們的身後,突然愣了一下,仔細地看了兩眼,皺起了眉頭。

  「伊萊?」他不確定地叫住對方,疑惑地朝他們走近了兩步,「稍微停一停,回身看看。你和佩妮身後的地面上,是不是有新踩出來的腳印?昨晚剛下了雨,地面還沒完全干透……艾薩克和多蘿西已經回來了嗎?他們竟然沒有來我家做客,你們知道的,我太太尼娜有多喜歡他們。」

  被他叫住的伊萊.史密斯站住腳步,回身向自己和妻子的身後看了兩秒,收回視線,朝自己的鄰居法斯特先生微笑著禮貌頷首。

  「事實上,還沒有,等他們回家之後,肯定會第一時間去登門拜訪的,他們都很喜歡溫柔美麗、會請他們吃點心的尼娜。多謝你的提醒,海頓,你總是這麼聰慧敏銳,善於抓住細節,我想這正是你在商場上無往不利的原因之一。我很欣賞你……即使是在這樣產生了一點「小麻煩」的時刻。」

  他說著,從口袋裡動作自然地拿出一枝細長的木棍,在海頓.法斯特面前虛空點了點。

  海頓.法斯特的眼神混沌了幾秒,很快歸於風平浪靜。他一下子就忘記了自己剛剛發現的小小腳印,和自己的鄰居夫婦打了聲招呼,突然間認為自己應該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中,在餐桌旁閱讀一份能讓自己心情愉快的報紙,於是悠然地踱著步,回自己的家裡去了。

  「實用的咒語。」伊萊收起魔杖,評價了一句,「混淆咒,在和麻瓜接觸中不可不會的必修咒語,O.W.Ls的必考魔咒,能盡早掌握最好。」

  「我還沒有魔杖呢。」他身後的空氣裡傳出一個男孩的聲音,「等我這個暑假拿到了魔杖就學,它難嗎?」

  「它不在霍格沃茨第一學年的咒語列表裡。」伊萊客觀地說,「或許有一點超綱,不過努力可以克服絕大多數難題,我想。」

  可以試試。空氣中男孩的聲音不確定地念叨了一句,伊萊不用看,就能猜到他一准正在撓頭。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不過很遺憾並沒有繼承他媽媽對待學業的認真,更像他爸爸。

  「再靠近一點。」佩妮低聲說,動作沒有變化,只向身後的空氣裡落下輕輕的一瞥,「我們看不到你……別跟丟,哈利。」

  好的。哈利應了一聲,按住披在自己身上的隱形衣,又向前邁了一步,來到姨媽的身旁,隔著隱形衣碰了碰姨媽的手。

  她的手是溫熱的,在感知到他的觸碰之後,輕輕握住了他的指尖作為回應。不知道在外人看來,一個人微蜷著手指握住一團空氣會不會有點奇怪,但這種感覺很好也很難得,哈利於是沒有說出自己的顧慮,感到一種有點心虛的滿足。

  「看不見的時候多少有點不習慣。」他聽到他的姨媽咕噥了一句,嘆著氣說,「或許我有點過分神經緊張了,但這真的很難改。」

  「這沒什麼問題,人之常情,親愛的。」他的姨父從另一邊虛握了一下他的手,語氣溫和地說,「反隱眼鏡改良到現在,能看穿隱形咒和大部分隱形衣的遮蔽,但它令人遺憾地對哈利的這件隱形衣毫無辦法……詹姆也說不清,畢竟是波特家的傳家寶,有一點難以破解的奇妙之處也能理解,高明的魔法造物總是很難研究。」

  哈利聽得下意識撥弄了一下隱形衣的衣帶,這是他爸爸在他三歲時送他的生日禮物,他一直很珍惜,無關乎它有多麼神奇,而是因為它是一件禮物——當然,他內心私下裡覺得,它很神奇也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這畢竟是他爸爸送他的禮物,而他爸爸是個厲害而有趣的人。

  他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他了,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在思念自己的兒子。哈利短暫地出了下神,又在被牽著向前走了一步後立刻收回思緒,跟著姨媽姨父坐上了車,開離街區,向今天的目的地駛去。

  車窗降下一半,哈利趴在後座的車窗邊,透過半敞的空隙向外看。從靜謐的街區到繁華的街道,大英帝國的心髒在他面前輕快而有活力地跳動著。他看得目不暇接,任由頭發隔著鬥篷被風吹得亂七八糟。透過隱形衣向外看的時候色調有點奇怪,如同蒙上了一層輕薄的灰布,但當沒有別的選擇時,這樣的新鮮也能讓他感到喜悅與興奮。

  「要關上車窗嗎?」注意到風力的姨媽問他,「你的頭發肯定被吹亂了。」

  沒關系!哈利立刻搖頭,意識到姨父姨媽看不到後趕緊開口,清了清嗓子,讓自己顯得更加認真:「我覺得看看這些熱鬧也挺好的——我又有一個多禮拜沒出房子了,呃,我不是在抱怨……我知道那樣肯定會更好,但是說實話——現在我感覺更好。」

  他的姨媽露出一個皺著眉的微笑,看起來有點矛盾,但他知道她皺起的眉心不是因為他。她沒再試圖為他升起觀察世界的車窗,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到聖芒戈之前整理好自己的儀表。」她說,「我們要去看你媽媽,她已經等你很久了,最好不要頂著一頭亂發去見她,雖然那會讓你看起來更像你爸爸。」

  哈利贊同地連連點頭,留戀地又看了會兒外面之後,就開始努力撥弄自己的頭發,想要讓它們顯得更規整一些。不過從最後的效果來看,作用不大,他遺傳自父親的黑發一直都十分倔強,永遠是那麼亂糟糟的,很有個性,他只能選擇接受它,就像選擇接受他並不像表哥表姐一樣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完整的家,一個會給自己准備晚餐和晚安吻的媽媽,只能定期來醫院看她一樣。她靜謐地躺著,不會回應,像一個美麗的娃娃,在他握住她的手時,不會將溫暖的溫度傳遞給他。

  事情不以他的願望為轉移,對於這樣的生活,他也只能選擇接受它。

  這是他第一百一十九次來看自己的媽媽。

  他的姨父姨媽一直幫他記得次數,在他有記憶以後,也開始努力記住自己每一次來時發生的點點滴滴。這並不難記,因為每次都完全一樣,他的媽媽不會回應他,她安詳地閉著眼睛,陷入無知無覺的沉睡,不知道她的兒子什麼時候會坐在她床邊,一視同仁地不向任何人應答。

  她很美麗,據說他們的眼睛長得完全一樣,不過她一直閉著眼睛,哈利只能通過照片來確認——可惜照片還都是黑白的。他會在對著自己的鏡子時稍微想像一下,並在一次探望中把這種想法告訴給了自己的媽媽。病床上的媽媽沒有回應,不過伊萊姨父說,或許她一直都有所了解感知,只是沒法回應,因為她的靈魂現在不在她的身上,而是藏進了他額角的傷疤裡。

  「一個拼盡全力扭轉詛咒與命運的祝福。」他對他說,視線落在他的傷疤上,「她一直陪在你身邊,以一種你無法察覺的方式……不要懷疑她對你的愛,哈利,你的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曾經在面對生與死的抉擇時,她放棄了生,選擇了你。」

  哈利當然沒有懷疑過她對自己的愛,雖然有的時候也會有點寂寞,但他懂事地從來不說出來。坐在母親病床邊的時候,他掰著手指,向母親詳細地說明了自己這一個月的行程——在教父家住了三天,過得很愉快,去韋斯萊家住了幾天,同樣很開心,但他們家的人很多,住得離麻瓜村莊有點近,在隱藏自己方面出現了一些小狀況,不過最終沒什麼大問題;其他時候和姨媽姨父住在一起,待在家裡,偶爾會出門在草坪上坐坐,穿著自己的隱形衣,假裝這裡其實空無一人……

  他的經歷細數起來有點乏善可陳,和之前也沒有太大差別,不過他還是認認真真地和媽媽講了一遍,著重提到了自己的小貓——教父送給他的那只,有賴於它是一只混血貓狸子,十年過去,它依然活蹦亂跳,很有活力,和他一樣住在姨媽家,被養得很好。

  「我馬上就十一歲了,媽媽。」對著沒有回應的美麗女人,他在最後趴在她的枕頭邊,和她小聲說話,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幾分期待和不安,「十一歲的小巫師都會收到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是不是?我肯定也有,但我不確定……我能正常去上學嗎?我是說……我還需要穿著隱形衣,在哪裡都把自己藏起來嗎?我不知道,佩妮姨媽和伊萊姨父都沒和我說過。我想應該不會是這樣,不然我的同學甚至都不會認識我,但是我好像又很危險,不能被人發現……」

  從理智上說,他知道姨媽和姨父是他除了父母外最親近的人,肯定不會害自己,而且他爸爸肯定也會給出自己的意見,但從情感上說,他真有點怕自己上學之後在霍格沃茨也要做個不為人知的透明人,這種擔憂他無法與人言說,於是就對著自己的母親念叨了好一陣。

  雖然這份傾訴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不過在從病房裡出來時,他覺得自己的擔憂似乎有隨著說出口而消失了一些,這讓他的心情輕松了不少。

  從病房出來時,一個圓臉的黑發男孩出現在走廊盡頭。哈利剛在姨媽姨父身邊站定就看到了他,高興得心頭一跳:他認識這個男孩,更妙的是這男孩也認識他,納威.隆巴頓,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他變得迫不及待,立刻就想過去和他悄悄打個招呼,但在他有所行動之前,納威的祖母先一步朝這邊看來,而後帶著納威向他們走了過來。

  「伊萊,佩妮?」年邁的女士問候了他們一句,看了眼他們身後的病房,「來看莉莉?你們總是這麼准時。」

  「上午好,隆巴頓女士。」佩妮彎著唇角,朝她禮貌地點頭示意,「是的,我們來看莉莉……她喜歡熱鬧,不會介意我們常來的。」

  「當然,或許我等會兒也應該來和她打個招呼。」奧古斯塔.隆巴頓太太點了點頭,忽而又稍顯嚴厲地看了他們一眼,嚴肅地壓低了聲音。

  「你們沒有——帶他過來吧?你們知道我說的是誰——小哈利,他應該不在這裡?」

  這裡有他的媽媽,他不應該在這裡嗎?哈利聽得愣了一下,已經朝納威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吃驚地看向他記憶裡為人嚴肅刻板、但是對他頗為友善的老太太。

  他的姨媽姨父看起來倒是對這番話半點不覺得吃驚,他們對視了一眼,他的姨父不動聲色地說:「當然,奧古斯塔女士,我們也很明白你的顧慮和擔憂。」

  「明白就好,我想你也確實是個頭腦清楚的人,伊萊。」奧古斯塔.隆巴頓板著臉點了點頭,沉著地說,「神秘人消失不見了,他的爪牙可從來沒有偃旗息鼓——他們打著為主子復仇的旗號,覬覦著現在巫師和麻瓜各項合作的諸多利益。只要金加隆足夠多,很多人就可以變成魔鬼——更不用說那些本來就是魔鬼的人。他們的視線盯在你身上,更盯在哈利身上,你知道他們想要什麼——他們需要一面新的大旗,還有誰比救世主更合適?無論是活著的還是死了的都太有價值了,別帶哈利來這種地方,他應該被保護起來,不能冒更多的風險。」

  「這沒辦法,奧古斯塔女士。」伊萊輕輕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你也知道,哈利十一歲了,他九月份就要去霍格沃茨上學,當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時,很多事情我們都無法避免。你知道,我們不可能把哈利保護在家裡,不去學校,哪裡也不去,這不現實。」

  「霍格沃茨倒是還好,有鄧布利多在,那些不懷好意的家伙翻不起什麼大浪來。」奧古斯塔.隆巴頓不假思索地說,隨即也嘆了口氣,「不然要怎麼辦?伊萊,佩妮——我的兒子和兒媳婦沒有在迎戰神秘人的戰爭中犧牲,卻倒下於食死徒的瘋狂報復,就在五年前……他們的氣焰越來越囂張了,只要利益足夠,邪惡就永遠不會被消滅。我們都知道,他們這幾年已經有了再度扯起大旗的能力,他們還沒有正式卷土重來,只是因為他們在等——等一個人的出現,我們都知道這個人是誰,如果不是你們一直把哈利藏起來,我猜最近幾年就已經亂起來了。」

  伊萊和佩妮都沒有說話,大人們陷入了沉默,納威看看自己的奶奶,又回身看了眼自己的父母所在的病房,眼中露出了一絲憂郁。哈利隱藏在隱形衣裡,連呼吸都放輕了,突然接收到的信息讓他有些接受不能。

  那些害他媽媽昏迷至今的人……又要卷土重來?他們在等他出現?

  「提高警惕。」在分開的最後,奧古斯塔.隆巴頓皺著眉頭,和他們再次強調,「黑巫師掌握著我們不熟悉的能力和魔法——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術課的詛咒在神秘人死後也沒有解除,莉莉至今昏迷不醒,我的兒子兒媳也因為禁咒精神完全崩潰,他們想摧毀一個人太容易了,一定要保護好哈利,他是我們的希望所在。」

  伊萊和佩妮目送祖孫二人遠去,氣氛一時沉重得肉眼可見。短暫的沉默過後,哈利突然打破安靜,小聲開口。

  「他們想要找我?」他疑惑地問,「為什麼?」

  「他們認為你背負著某種命運。」伊萊簡單地說,「預言中的救世主,哈利,這些你都已經聽過了。」

  「是的,但是我不太信。」哈利困惑地說,「我還不到十一歲,連魔杖都還沒有,也不會什麼復雜的魔咒,什麼都做不到。」

  伊萊側過臉來看他,盡管他面對的是一團空氣,理應什麼都看不到,但哈利還是覺得姨父的目光穿透隱形衣,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聽見自己的姨父說:「一切答案都要交由時間去揭曉,我們現在唯一能肯定的一點就是,這會是不平凡的一年——因為你,哈利,你是一切的起點。」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沉迷游戲無法自拔、三日月茶、41467516、我有一座民政局、VII、鹹魚、千葉senya、文山粗葉木、西米露、彌耶耶耶、ARCHAMAN、34811951、紅殼螃蟹、畇梓、盡諦、百香果蜜桃啵啵茶、楠田、擅長給人當爹和吃小孩、Zooeay_Z、耽兮、嵐霏迷夢、霜、小口袋的地雷,野菌子、過激川吹.、紅豆丸子的地雷×3~

  感謝柚子、一只大花卷、F6、百香果蜜桃啵啵茶、九朵日光的手榴彈,南方有大萌的手榴彈×2~

  感謝哈哈子的火箭炮~

  感謝谷羽的讀後感長評,鳳歌紫凰的小劇場長評,以及嬬釉(因涉及敏感詞而慘遭晉江刪除)的局勢長評~

  大家的每條評論我都有好好看到!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從今天開始下卷的連載啦,這卷的基調總的來說比中卷輕松很多,但也不是像大家想像中或是原作前幾部那樣那麼無憂無慮的童話故事,會延續本文一直以來的寫作風格,從1991年開啟一段新的冒險旅程

  下卷都已經開始了,完結也會按部就班提上日程,不出意外的話這卷和上卷篇幅差不多,七月份能寫完,這樣的話下個月我會雙開隔壁現言新文《予我啟明星》(伸出八條觸手.jpg,經紀人和他的三十八線糊咖小明星,大魔王男主和命裡克他的天然系祖宗,和伊萊佩妮的性格可以說完全不一樣,不過也是個並肩成長打怪(?)升級的故事。想寫很久了,感興趣的可以收藏一下!文案先不放作話了,大家自己到我的專欄看,點進去的第一本,對了最好能順便給我增加一個作收(理不直氣也壯.jpg

  舉手讓我看看哪些朋友第一時間就來蹲守更新了!帶著伊萊佩妮和哈利對大家say hi~


第133章

  好吧,救世主,在他這十一年短暫的人生裡,每個人都向他提起過這件事,許多人還不止有一次……哈利像模像樣地嘆了口氣,對自己的頭銜感到很是費解。

  他覺得自己和別的同齡小孩沒有任何不同——個子正常,智力正常,長相正常,除了額頭上有一道閃電型的傷疤之外,和他的朋友們完全沒有區別。一定要說的話,或許他騎飛天掃帚的能力倒是挺值得稱道的,大家都說他是個天生的魁地奇好手,到了霍格沃茨之後肯定會進格蘭芬多的魁地奇隊——他的魁地奇天分遺傳自他爸爸,他爸爸曾經充滿驕傲地對他說,如果沒有伏地魔那個到處搞破壞的老混蛋,那他一定會去當魁地奇明星的,他充分相信自己的好兒子同樣也能做到這些,他們簡直一模一樣。

  對於爸爸所描述的未來,哈利有點向往。他在韋斯萊家和朋友們玩的時候沒法真的使用魁地奇球,只能用蘋果代替,但他曾經真的摸到過魁地奇球兩次——他爸爸給他帶過來的,他抱著他坐在掃帚上向前衝刺,追逐在高空中快速飛行的金色飛賊,隱形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那真是兩次讓人非常興奮刺激的經歷,每次結束之後,當晚他都興奮得沒法睡覺。

  不過現在就把當個魁地奇球星作為理想而去努力的話,似乎也有點不太現實。那個到處搞破壞的老混蛋——他是說,伏地魔——還沒有徹底消失,他蟄伏在陰暗的地方積聚實力,隨時准備再次東山再起。他的目標是他,他們在預言中是宿敵……哈利時至今日都有點無法想像,自己到底要怎麼才能對付那個強大的黑巫師,而他們甚至說他已經成功過一次了,這真是不可思議。

  他能用什麼方法去對付他,手拿一根球棍,把鬼飛球打到伏地魔的臉上?哈利被自己想像的畫面逗笑了,暫時把剛剛在醫院裡凝重的擔憂拋到一邊。他還這麼小,只有十一歲,或許他只是需要時間來成為一個英雄,大家這麼告訴他。

  他會努力去這麼做的,努力變成一個英雄,如果大家都很需要一個英雄的話。哈利在車後座突如其來地正襟危坐,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像個未來的了不起的大人物,他的這種佯裝端正的做派維持了大概有幾十分鐘,很快泯滅於穿過國王十字車站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見到在站台上等著他們的三個人的時候。

  他們到的恐怕是所有來接學生的人裡最晚的,站台上除了他們三個之外已經空無一人。令人高興的是,這三個人都知道他——哈利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隱形衣,興高采烈地朝自己的表哥表姐飛奔了過去。

  「艾薩克——多蘿西!!」

  他一頭衝進了表哥的懷裡,艾薩克被他衝撞得向後退了一步,唇角卻淡淡地勾了起來。

  「還是這麼冒冒失失的。」他說。

  在他旁邊,多蘿西笑眯眯地伸出手,在表弟的頭發上使勁呼嚕了兩把,把他的頭發弄得更亂了,輕快地說,「你又長高了一點,哈利。」

  從復活節假期到現在的三個多月裡?哈利疑問地低頭注視自己,不過毫無疑問,長高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這讓他咧開了嘴,笑得更加燦爛了一些。

  「路上稍微有點堵車。」史密斯夫妻倆快步走了過來,佩妮緊緊擁抱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將他們上上下下來回打量好幾遍,確認他們都健康平安之後才松了口氣,絮叨著抱怨,「我都想讓伊萊帶我和哈利幻影移形直接過來了,但是一輛車裡的人突然消失的話又會觸動巫師保密法……」

  「沒怎麼晚,媽媽。」多蘿西說,在媽媽的懷抱裡掙扎了一下,「我好想你,媽媽——但是你抱得有一點緊……」

  佩妮將胳膊松了松,但依然環抱著自己的女兒。哈利笑著看著這一幕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一點微不可察的羨慕。

  他眨了眨眼,下意識悄悄移開了視線,看向一邊。這一看之下,他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等在國王十字車站的第三個人——不,事實上,他剛才可能也一眼掃過了他,但看到表哥表姐的喜悅讓他下意識忽視了這點,直到他現在發現,對方正盯著他看……

  哈利頓時打了個激靈,在艾薩克表哥旁邊規規矩矩地站好,抬頭挺胸,如同接受檢閱一般有點緊張地說:「下午好,真高興見到你……西弗勒斯叔叔。」

  西弗勒斯.斯內普的視線落在他身上,面色平靜而冷淡。聽到他的問候之後,他面無表情地稍稍頷首,盯著他又看了兩秒。

  「教授。」他語氣低沉平緩地說,「你九月份就要去霍格沃茨上學,在學校裡要這麼稱呼我。」

  哦……哈利眼鏡下的綠色眼鏡眨了眨:「好的,西弗勒斯教授。」

  就連一向性格稍顯冷淡的艾薩克都忍不出抽了抽嘴角,多蘿西更是笑出了聲,從媽媽的懷裡探出頭來,對著他壞笑一聲。

  「好樣的,哈利,在學校時記得也這麼叫。」她笑眯眯地說,「這樣新學期的第一期校報說不定就會刊登這則八卦,猜測你們兩個的關系,比如學校裡最令人害怕的斯內普教授其實是你的教父什麼的?」

  這個可怕的說法讓哈利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驚恐地看向一旁,不出意外地看到斯內普的臉色也已經黑了下來……這太驚悚了,這種可能性簡直會讓人做噩夢。

  當然,他知道西弗勒斯.斯內普對他沒有惡意,他是霍格沃茨的魔藥學教授,姨父說他即將開啟的學校生活要仰仗他的照顧。伊萊姨父還說斯內普是他媽媽學生時代最好的朋友,雖然和他爸爸的關系一直不怎麼樣。但哈利知道他也和自己的姨父是朋友,能同時擁有媽媽和姨父的友誼,他堅信他肯定不是壞人。

  不過平常這個人總是冷著臉,面對他時也不像其他人那麼呵護關心,表情總是很嚴厲,哈利認為他的這份嚴厲並不是表裡不一,不像海格那樣性格很好,只是被外形耽誤了,孩子的直覺總是很敏銳,所以盡管他知道他是友善的,但他還是一直有點怕他。

  哈利忍不住小幅度地縮了縮脖子,和這個令人震驚的可能性劃清界限。他偷瞄著西弗勒斯.斯內普糟糕的臉色,而後看到一條胳膊探進了他的視線,在他的注視當中,若無其事地搭在了後者的肩膀上。

  盡管早已經知道不管是在麻瓜界還是魔法界,他的姨父都是一個非常受人尊敬的人,不過在這一刻,他對姨父的敬意又來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好了,別擺出一副臭臉嚇孩子們,西弗勒斯,干點正事。」伊萊輕飄飄地說,「幫忙拿一點行李,勞駕,我一個人的話要拿兩趟。」

  在佩妮的帶領下,孩子們一個接著一個向車上走,像是一排隊形整齊的小鵪鶉。哈利又把自己的隱形衣披上了,他在身後冷冷的視線中縮頭縮腦地向前走,同時又忍不住咧著嘴無聲地笑著,三個小孩你捅捅我我捅捅你,一起回到了他們的家。

  哈利是有自己的家的,他和爸爸媽媽在一歲多前一起住的房子,在戈德裡克山谷。那裡也很大,雖然不像姨媽的家這樣氣派,周圍的鄰居也體面而衣冠楚楚,但那裡的麻瓜鄰居們都友善極了,盡管他沒辦法和他們有任何接觸,但他依然很喜歡那裡,他知道那裡是他的家。

  不過姨父姨媽這裡當然也是他的家,他是在這裡長大的,十一年來的絕大部分時光都在這裡度過,這裡有他的親人,他的房間,還有他的小貓。打開家門時,黑色的小貓輕快地踱步過來,在他腳邊繞了一圈,然後蹭了蹭多蘿西的掌心——在這個家裡,除了自己的小主人哈利之外,她最親近的就是多蘿西,哈利猜兩個女孩子間會有一些共同的話題。

  雖然前一個禮拜也是在這裡待著,四層的別墅隨他走動,姨父姨媽都去上班的時候,他坐擁一整個家、所有的電視節目和看不完的書,但這裡太大了,一個人的時候有點過分安靜,雖然客廳裡裡那面嘰嘰喳喳性格活潑的鏡子也是個不錯的聊天對像,他的貓妮娜也總是陪在他身邊,但隨著表哥表姐的歸來,這裡的人氣仿佛一下子增加了好幾倍,變得喧囂而熱鬧,哈利更喜歡這種感覺,事實上,喜歡極了。

  「霍格沃茨好玩嗎?」他坐在表哥房間的床上,手裡拿著表姐送給他的一盒高布石棋子,表哥給他帶回來的一摞書擱在一邊,迫不及待地問。

  艾薩克將自己的課本重新整理到書架上,聞言想了想,冷靜地說:「還不錯,課程很豐富,圖書館也很棒。弗利維教授願意給需要閱讀禁書區書目的學生簽字,不過涉及到黑魔法相關的內容他會有點猶豫,不如找斯內普教授……我是說,西弗勒斯叔叔更快一些。」

  我主要想知道的不是這個!哈利還待再問,多蘿西就已經推開門,風一樣衝了進來,往艾薩克的床上一撲,快活地打了個滾。

  「還是家裡的床更舒服!」她滿足地說,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媽媽做的蘋果餡餅也是一絕。當然了,如果她不總是要我不離開她的視線就更好了。我知道也是沒辦法的事,是我讓媽媽太擔心了,但是有時候的確會想要不那麼受關注……算了,不想這些,我就知道哈利也在這兒。嘿,哈利,要來一盤高布石棋嗎?這是會朝你臉上噴泡泡的棋子,玩起來很有趣,有天晚上我們玩得整個公共休息室都滿是泡泡!」

  「回你自己的房間玩。」艾薩克立刻說。多蘿西沒理會哥哥的要求,笑眯眯地催著哈利趕快拿棋子,不在意地說,「有什麼關系?爸爸一秒鐘就能幫你恢復原狀。」

  這話說得不無道理,艾薩克想了一下,聳了聳肩,決定眼不見為淨。他抽出一本厚厚的筆記,上面夾著各種各樣的彩色標簽——麻瓜的物品,上面被施加了魔法,可以幫助翻頁。

  他拿好筆記和筆,回身問妹妹:「爸爸在哪兒,書房?客廳?我積累了很多魔法上的問題想問他。」

  「客廳,不過最好不要現在過去,西弗勒斯叔叔也在。」多蘿西撐著下巴回答,朝他眨了眨眼,「大人們的聊天時間,你知道的。」

  艾薩克皺眉,將筆記又重新放回到桌上,發現自己變得無事可做。他想了兩秒,來到自己的床邊:「你拿哪邊棋子?」

  多蘿西倒吸一口涼氣:「不,我要和哈利一起玩——」

  「他都還不清楚規則。」艾薩克拉過椅子,在床邊坐下,「你們兩個可以組成一隊,我不介意。」

  這可是你說的。多蘿西立刻變得躍躍欲試,她摩拳擦掌地拉過哈利,表達了組建戰隊的決心,摟過哈利的脖子,鬥志滿滿地說:「群體的智慧是無限的,不要太小看人了,艾薩克!我們兩個姐弟齊心,你是招架不住的!這是集體的力量!」

  艾薩克只撩起眼皮看了他們一眼,眉毛都沒有挑一下。哈利凝視著自己第一次見的棋盤,心裡忍不住覺得,艾薩克並沒有小看他們,只是對他們的實力評價比較客觀……

  半小時後,哈利不慎吃了一個飄到他嘴邊的泡泡,呸呸地吐了好幾下。它的味道不怎麼好,哈利當機立斷,跳下床衝向房門,把滿屋子的泡泡甩在身後:「你們先玩著——我去拿點飲料上來!還有佩妮姨媽做的餡餅——」

  拋下表姐的行為好像有點不講義氣,但哈利覺得她應該充分明白,沒有人可以在這種腦力游戲上贏過艾薩克……哈利在走廊裡呼吸了幾口不帶泡泡香味的新鮮空氣,腳步輕快地下樓,決定多給表姐拿一塊她最喜歡的蘋果餡餅,算作他小小的慰問。

  廚房在一樓的樓梯邊上,哈利沿著樓梯下去,發現一樓的客廳裡空無一人。

  多蘿西不是說他們在客廳聊天?哈利疑惑地看了一眼,隨即反應過來,他們應該是在另一個客廳裡說話——在那個被藏起來的魔法空間裡。

  這也是正常的事情,他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把這件事拋到了一邊,端著餡餅和飲料就打算上樓。不過在上樓之前,他的腳步一頓,突然間不期然地想到了他的教父——西裡斯.布萊克——送給他的一個小玩意。

  據說它的原理來自於麻瓜科技,能夠小幅度地削弱一點防御屏障的效果。在一些場合它會起到很重要的效果,有時候就缺那麼一點缺口。他的教父將這個傲羅指揮部的最新裝備送給了他,說他在學校裡想要違反校規的時候說不定用得到。

  雖然他並沒有在還沒去霍格沃茨讀書時就想著違反校規,不過想到教父和他的話,依然讓哈利忍不住笑了一下。那個東西此刻就在他的口袋裡,長得和紐扣一模一樣,很不起眼。他一時興起,隨意地來到那扇通往魔法客廳的門前,試著把紐扣放在了門口。

  然後他要怎麼做……哈利一時有點茫然。但他沒有疑惑太久,從客廳裡突然隱約地傳出了交談的聲音,看來在削弱之後,房門的隔音效果變得不那麼好了。

  他主要就是想了解一下效果。哈利得到了答案,心滿意足地彎下身去撿紐扣。他的額頭幾乎抵到門上,就在下一秒就要起身退開的時候,突然聽到了表哥的名字。

  「艾薩克在這一年裡借了十一本和黑魔法有關的書,每一本都屬於禁書區,我簽的名。」西弗勒斯.斯內普低沉的聲音從裡面隱約地傳了出來,哈利將耳朵貼在門上,想要聽得更清楚些,「書單在這裡。每一次簽名之前我都打電話問了你的意見,現在我再問一遍,伊萊,你確定這件事是沒關系的嗎?」

  「是的,我認為沒關系。」他姨父的聲音響起,語氣平靜地說,「艾薩克只是對鑽研知識有著濃厚的興趣,比當初的我更像個拉文克勞,他也確實被分到了那裡。他通過弗利維教授也借了一些書,並不局限於黑魔法,他只是渴望更深入的探究和了解,畢竟他天資卓越。」

  「恕我直言,很多最終選擇墮入黑暗的黑巫師最初就是這樣。」斯內普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不贊同,「對那些禁忌的極端知識過於渴望,會讓人不知不覺地走向深淵。有些東西是不能好奇的,我想你明白?更別說你很清楚艾薩克的情況——他施展魔法總會出岔子,是不是?優等生伊萊.史密斯的孩子,明明有最卓越的腦子,施展魔法的能力卻一塌糊塗,明白所有原理,但就是施展不出來,他會越來越被這種情況折磨,他已經開始研究自己的魔力問題……他早晚都會知道的,伊萊,早晚會知道他的問題並不來源於他本身,而是因為還未出生時受到的詛咒——如果有一天他拿起魔杖,施展黑魔法,那麼他就會驚喜地發現,不同於他施展白魔法時的混亂滯塞與力不從心,從他的魔杖中誕生的黑魔法威力驚人,收放自如,他是天生的黑巫師,或者說,從他未出生時起,他的命運就已經被決定了。」

  「我相信每個人的命運都是由自己決定的。」現在哈利也能從伊萊姨父的聲音裡聽出濃濃的不贊同了,他幾乎能想像出他眉頭緊皺的樣子,「不能成為一個好的施法者,他還能成為一個最棒的學者、魔咒理論家,或者像佩妮一樣活躍在麻瓜界,這也沒什麼不好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也會很高興。」佩妮姨媽的聲音響起,與她的聲音一起出現的是她的嘆息,「但是我明白你的意思,西弗勒斯……如果他現在就開始探究自己身上的問題,那我怕他到時候不會……不會選擇對自己來說更合適的生活。」

  「佩妮說得對。」斯內普說,「伊萊,你在低估一個天才的傲氣。你覺得艾薩克能忍受自己的缺陷——而不是去努力解決它,從而在一個危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客廳裡突如其來地陷入沉默,哈利睜大了眼,無聲地向門口貼得更緊了些,幾乎恨不得把自己嵌進門裡。

  「還有多蘿西。」斯內普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緩和了一些,但語氣中的嚴肅無所遁形,「一個活潑開朗、熱衷冒險的格蘭芬多,我猜她和你們說了?她明年甚至想要去參選魁地奇球隊。想想吧,一個受一點傷就幾乎沒有辦法止住血液流失,像一個玻璃人一樣一碰即碎的脆弱女孩,一旦不小心挨了游走球或是別人的胳膊肘一下子,別人在醫院裡躺兩天就能痊愈的傷口就能要了她的命。你們還記得她小時候在麻瓜學校裡受的那次傷,是不是?學校怎麼也止不住她的血,被嚇壞了,鄧布利多甚至也束手無策,鳳凰的眼淚也只能減緩血液流失的速度,禁林裡一只被海格照顧大的獨角獸在瀕死前救了她一命……她下次還有這樣的幸運嗎?」

  佩妮姨媽開口時,聲音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帶著明顯的鼻音。她聲音很低地說:「我們記得,我們當然記得,這件事像是噩夢,我至今都會半夜裡突然驚醒……但是我們不可能把她關在家裡,不讓她去霍格沃茨。艾薩克也是,這對他們來說,比死去更殘忍。命運沒有讓他們成為啞炮,他們在出生當天就展現出了出色的魔力。還有什麼比本來擁有卻被剝奪更殘忍?魔法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上天的饋贈。」

  「天生的黑暗王子,高塔上的嬌弱公主,還有預言中會拯救世界的救世主。」斯內普說,「所以你們做好准備了嗎?我的黑魔標記越來越頻繁地灼燒,熱度驚人,雷古勒斯肯定告訴了你們這件事。哈利.波特要去霍格沃茨上學了,傳聞中的救世主即將走到台前,各方人馬都已經開始按捺不住了。你們知道現在最棘手的問題在於什麼嗎?」

  「知道。」短暫的沉默後,伊萊聲音平靜地說,「魔法部已經不如十年前那麼可信了。我們是有共同利益的盟友,可惜世上沒有永恆不變的結盟,十年的互惠互利養出了爭奪權柄的政治家和野心膨脹的資本家,他們是,我們也是,籠罩在英國上空的烏雲已經積了很厚——

  「要下雨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貝貝利亞、過激川吹.、不得顧采薇的地雷,秦寒的手榴彈和火箭炮~


第134章

  哈利在端著餡餅和飲料回到樓上的時候,打開門差點被撲面而來的一大串泡泡擠出去。它們微微透明,泛著珠光色的光澤,看起來像一只只漂浮的美麗水母。艾薩克和多蘿西相對而坐,面前放著高布石的棋盤,聽到開門的動靜,俱都轉過頭來看他。

  兄妹兩個長得很像,一模一樣的淡金色頭發,綠色的瞳孔顏色極淡,如同澄淨的青空。哈利有著和他們一樣的綠眼睛,他的眼睛更要加碧綠一些,伊萬斯家族的血脈在他們的血液之中一樣流淌。他站在門口,看著他們,一時間覺得有點恍惚,仿佛剛才偷聽到的那些話只是一個有點古怪的夢。

  「我們以為你去廚房裡現做餡餅了,哈利。」多蘿西的眼睛彎起來,笑眯眯地說,「怎麼站著不動?快進來——艾薩克已經在覺得無聊的邊緣了,沒有你的加入,我的戰績簡直慘不忍睹。」

  艾薩克身體後仰,向椅背上靠了靠,語氣隨意地道:「哈利加進來也不會改變結果——爸爸他們聊完了,哈利?」

  哈利一瞬間差點以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說漏了嘴,吃驚地將視線轉向了自己的表哥。艾薩克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不由挑眉:「沒必要那麼吃驚,哈利,你簡直把心事重重寫在臉上了。他們聊到關於你的話題了嗎,有關於救世主之類的?」

  哈利張口結舌地看了他幾秒,電光石火之間覺得這是個不錯的話題。於是他將張著的嘴合上,點了點頭,清清嗓子,含糊地說:「差不多吧,我沒怎麼聽懂……他們的話題太深奧了。」

  「嚴肅對待比盲目的狂熱崇拜要好。」艾薩克評價道,「你或許不太知道你在外面的名聲,哈利。他們都說你是重創伏地魔的黑巫師克星,被命運選定的救世主,隨著你的降生,橫亙巫師界十數年之久的魔法戰爭落下帷幕,伏地魔消失無蹤——外面都說他已經死了,屍體炸成碎片,因為沒有留下確切的證據,官方才沒法宣稱伏地魔確實已經死亡,實際上他的骨灰就在原先那片森林裡,在埋葬了伏地魔後,那裡被黑魔法浸染,至今寸草不生。」

  哈利聽得眉頭緊皺,想了一會兒,疑惑地說:「伊萊姨父是不是說過,那裡至今沒有恢復生機是因為……嗯……放射性污染?」

  「貧鈾彈的放射性污染,麻瓜的熱武器。」艾薩克說,「任何一個願意深入研究麻瓜科技的巫師都能知道背後的真相,但巫師們很少這麼做。他們十年間寫了四百多本關於你的書,沒有一本上面還原了當年那場戰爭的全貌,他們一味地吹捧你,相信你有他們所沒有的能力。」

  這可真夠奇怪的。哈利把托盤在床頭櫃上放下,忍不住小聲嘀咕:「他們怎麼能寫關於我的書?他們實際上根本就不了解我。」

  艾薩克扯了扯嘴角,語氣淡淡地評價:「人們總是這樣,永遠只相信他們自己臆想出的一切,而不願意睜開眼睛直視丁點現實,短視,愚昧,傲慢。」

  「好了,今天的人類批評就到這裡,艾薩克。」多蘿西說,輕車熟路地打斷哥哥的即興演說,動作流暢地攬過哈利的肩膀,在他的頭發上笑眯眯地又揉了幾把,她總是喜歡這麼做,「那些人的想法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你不要被那些花言巧語蒙騙住,哈利!我們在霍格沃茨聽說的你簡直像是無所不能的梅林,可實際上你連自己的頭發都整理不順呢,需要成長的地方可太多了!但是那些人是不會在意你的感受的,他們會理所當然地給你安一個標簽,然後希望你照著去做,比如你身為救世主就該普度眾生,沒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什麼的,或者會像一個金色飛賊那樣,被他們爭來搶去……」

  那太可怕了。哈利聽著她的舉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看著自己的表哥表姐,意識到他們雖然性格迥異,或許身上各自背負著一些糟糕的東西,但毫無疑問,對他來說,他們只是十分關心他、和他一起長大的表哥表姐而已。

  是世界上最好的表哥表姐。

  那些需要他們背負的沉重的東西,或許也像是他的救世主名號那樣,要在長大後背負起來。哈利在上樓的一路上都在拼命思考自己有沒有什麼辦法,心情惶惑地走進房間,始終提著一口氣,在這一刻終於覺得情緒漸漸平復下來。

  總會有辦法的,他不是唯一一個在為這些事而煩惱的人。

  而那些他身邊成熟的大人,每一個都很可靠,某種程度上講,他對他們比對自己更有信心。

  接下來的日子裡,哈利依然會時不時地想起這件事,並試圖再用教父送他的紐扣狀儀器去聽點東西。但讓他失望的是,這個紐扣很快就不起作用了——他想他或許知道原因:畢竟他的姨父主業就是研發類似的魔法物品,能在他的家裡正常使用一次的道具說不定就已經算是勝利。

  在他不死心的嘗試中,散漫的七月倏忽而過。在臨近月底的時候,他的注意力終於從聽客廳牆角這件事上抽離出來,開始關心起另一件事情,一個他已經期待了太久太久的事情:1991年7月31號,他的十一歲生日,過了生日,他就會收到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然後去那裡上學了。

  霍格沃茨!哈利興奮地在自己的日歷上重重畫了個圈,在30號的晚上艱難地翻了無數個身,最後迷糊地入睡時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的。鬧鐘將他吵醒的時候,他睡意朦朧地睜開眼睛,而後迅速地清醒過來,摸到自己的眼睛戴上,第一時間衝下樓去。

  佩妮姨媽正在做早餐。他們家的廚具在魔法的加持下非常智能,此刻正在兢兢業業地各司其職,佩妮姨媽只需要對廚具們說清自己的要求,他們就能很好地完成自己的任務。不過這份自動化魔法下的食物似乎稍微缺少那麼一些用心和愛,在重要的時刻裡,佩妮姨媽往往會親自下廚。她的工作也很繁忙,但是對孩子們的生日一直非常重視。實際上,她甚至重視得有點類似於溺愛了——不過有她的丈夫在旁邊把握平衡,這倒是完全沒什麼問題。

  哈利來到她的身後,看她在給自己的奶油蛋糕上寫字,拿著麻瓜用的裱花袋,在上面仔細地寫:哈利.波特11歲生日快樂。

  她不是專業的蛋糕師,拿筆的手握裱花袋時也不算極其熟練。但這塊蛋糕很好看,是他喜歡的巧克力口味。哈利看著她的側臉,短暫地有點恍惚,像是快樂的情緒升到頂點,而後停在那裡,他依然是很高興的,但這份高興好像還少了點什麼。

  「哈利?」佩妮放下裱花袋時發現了他,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一吻,「怎麼呆住了?生日快樂。」

  「謝謝,佩妮姨媽。」哈利回過神,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站在姨媽的旁邊又看了一會兒,而後才小聲問,「我今天能再去一次醫院嗎?我想……我覺得……我十一歲了,馬上要去霍格沃茨上學,我很高興,想去告訴我媽媽。」

  如果他爸爸今年也沒能回來陪他過生日的話,那他媽媽至少有他陪著。哈利沒有將這話說出口,只是抿了抿唇角,依然是微笑著的。

  「當然可以。」佩妮說,「在家裡吃完飯再去,好嗎?」

  「當然。」哈利真誠地說,「我很想吃你做的蛋糕……我也想給我媽媽帶去一塊,我想她也會很高興的,佩妮姨媽。」

  在他從廚房裡端著做好的蛋糕走出來,將蛋糕放在桌上的時候,半邊餐桌上已經擺滿了他收到的生日禮物,小山一樣地堆成一堆。哈利坐在椅子上拆包裝,拆到一半的時候,艾薩克和多蘿西也從樓上走了下來,手裡拿著給他的禮盒。

  「生日快樂!」多蘿西把自己的禮物放到他面前,感興趣地探頭去看他手裡的那份,「這是什麼,一只手?好奇怪的禮物,誰送的?」

  就在她從哈利背後俯下身,湊過去看的時候,這只手的動作突然變換,朝他們突如其來地比了個閃亮的大拇指。

  「從未見過像你這麼棒的人,伙計!干得漂亮!我們的明日之星!」

  這個聲音是如此的響亮,抑揚頓挫,慷慨激昂,把他們都嚇了一跳。哈利也吃了一驚,他目瞪口呆地盯著那只手看了幾秒,那只手似乎意識到自己沒有被回應,開始變換手勢,似乎打算來個更有震懾力的表演。

  「等等,不用了,我是說,我該說什麼?」哈利趕緊阻止它,「呃,謝謝?」

  「好吧,弗雷德或者喬治送的。」多蘿西咯咯地笑了,拍拍手忙腳亂的哈利的肩膀,饒有興致地提議,「或許你該試試回答他「眼光真棒,伙計」,弗雷德和喬治會喜歡的。」

  好建議。哈利立刻決定照做,但這依然沒有效果。他在禮物盒裡翻找了一下,終於發現了兄弟倆放在裡面的紙條,展開一看,嘴角立刻抽了抽。

  「呃……」他尷尬地對那只瘋狂表演的手說,「好了,我知道我的魅力無與倫比,但我們要稍微低調一些,給其他平庸的人一點機會,伙計。」

  手離奇地把自己橫過來,莊嚴地朝他敬了個禮,終於停下不動了。哈利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在多蘿西的大笑聲裡,忍不住也咧開了嘴,將這份奇特的禮物重新包好,放到了一邊。

  「他們還在澳大利亞旅游?」艾薩克問他。

  是啊。哈利點點頭,准確地從禮物堆裡找出羅恩的那份——被他單獨放在最靠近他的位置——拿出隨禮物附贈而來的便條,「羅恩說他們本來打算在我生日之前趕回來的,不過他們隨身的行李出了一點問題,被澳大利亞的魔法部暫時扣下了……開學之前肯定能回來,即便是在澳大利亞,霍格沃茨的名聲也很響亮。」

  艾薩克點點頭表示了解,把給他的禮物隔著桌子推到他面前,「生日快樂——巫師禮帽,你和妮娜都有。」

  這太好了。哈利眼睛一亮,把自己純黑色的小貓妮娜抱過來,和她一起戴上新帽子。多蘿西從哈利剛剛拆開的禮物盒裡拿出自己的禮物——魔法相機,舉起來給他們拍照,伊萊從外面進來,正好看見帶著新帽子的哈利,眉毛稍稍挑了一下。

  「生日快樂,哈利,帽子不錯。」他問,「誰送的?」

  「艾薩克。」哈利笑眯眯地說,「謝謝你的自動修正羽毛筆,姨父,我想我馬上就要用到了。」

  「聽說用久了會變得不太靈敏,開始胡亂修改,用完之後最好還是自己檢查一下。」伊萊朝他點點頭,而後看向自己的兒子,略帶幾分促狹地說,「在我們家送巫師帽是個不錯的傳統,是不是?不過你媽媽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送給的異性是我,而不是一只小貓。」

  在哈利和多蘿西的悶笑聲中,艾薩克難得地翻了個白眼:「好吧,我目前覺得送給別的異性不如送給哈利可愛的小貓,爸爸。」

  「年輕的小伙子,還不懂愛情的魔力。」在伊萊身後,另一個聲音饒有興致地開口評價,聲音裡的笑意顯而易見。幾乎在他說出第一個詞的瞬間,哈利的心就猛地跳了起來——隨後他也真的跳了起來,朝門口跑去。

  「西裡斯!你沒和我說你今天休假!」

  西裡斯.布萊克站在伊萊身後,正笑容燦爛地看著自己的教子,見他過來,毫不遲疑地蹲下身,將他抱了個滿懷,用力拍了拍他的後背。

  「十一歲了,小伙子!」他愉快地說,英俊的臉龐顯得神采飛揚,「我當然休假,誰會錯過自己教子的十一歲生日?」

  哈利大大地咧開嘴角,這一刻似乎並不知道該說什麼合適,只一直燦爛地笑著。他太喜歡西裡斯了,當然,他還是最喜歡他的爸爸,但這已經幾乎是一種不亞於對爸爸的喜歡……他是他的教父,是傲羅辦公室聲名斐然的出色傲羅,也是會帶著他進行各種各樣奇妙冒險的大朋友。在爸爸不在身邊的時候,西裡斯能夠出現就已經足夠好了——他覺得自己並不貪心,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在他明亮的視線裡,西裡斯正在笑著繼續暢想,興致勃勃地介紹著自己的計劃:「美好的一天,當然!你下午有沒有空?我們可以去飆車——」

  「行了,西裡斯,哈利是過十一歲生日,不是十七歲。」萊姆斯.盧平在史密斯家的車庫裡停好車,過來時正聽見西裡斯在暢談構想。他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加以制止,轉向哈利時,笑容溫和。

  「希望我們來得沒有太晚。」他說,「生日快樂,祝你擁有愉快的一天,哈利。」

  「當然沒有晚。」哈利用力地搖了搖頭,咧著嘴說,「我現在已經不能更愉快了,萊姆斯!」

  哈利當然很愉快,事實上,他不記得今年有哪一天能比今天來得更加快樂——他的親人和信賴的長輩圍繞在他的身邊,共同為他慶祝生日。當然了,每年的今天都讓他覺得高興,但今年還要比往年更好——他十一歲了,霍格沃茨的貓頭鷹隨時可能帶著錄取通知書飛來他的面前。

  他會認識更多人,結交有更多朋友。他會讓更多的人認識他,他會去努力告訴他們,他不止是「救世主」,一個面目模糊的耀眼光環,他是哈利.波特,一個或許沒什麼特別的人,但是這才是真正的他……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揭開隱形衣的籠罩,來到大家的面前。

  這個誘人的想法使他總要忍不住時不時向窗戶看上一眼,想要看到自天邊而來的一個由遠及近的小小黑點。在第數不清多少次這麼做的時候,哈利愣了一下,多看了幾秒——而後他確然地看到,確實有什麼東西在由遠及近地朝他而來。

  他的貓頭鷹這就到了?!哈利的心高興得怦怦跳。他顧不得和其他人說明原因,起身來到窗前,抻著脖子去看。

  近了,更近了……等到哈利漸漸能看清來者的輪廓時,他原本興奮激動的表情突如其來地凝固了,就這麼呆呆地站在窗前,沒有反應。

  「哈利?」好幾個人已經注意到了他的異狀,紛紛開始叫他的名字。但哈利顧不上回答他們,他直勾勾地看著朝他飛來的身影——那是一個騎著掃帚的人,在倫敦難得的燦爛晴空之中,逆著光朝他飛來,風吹起他的袍角,將他那頭熟悉至極的黑發吹得更加凌亂……

  「怎麼不給爸爸讓個窗戶?我進不去客廳了。」掃帚停在他的面前,懸在半空,詹姆.波特朝他露出笑容,伸出手,朝自己的兒子遞去了一封信。

  「我磨了鄧布利多半天,他才把這封信交給我——恭喜你被霍格沃茨錄取,兒子,你來到了人生中一個新的階段,爸爸為你驕傲。」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梨粒爾的地雷,南方有大萌的地雷×2,、ChouSORA、PINK的火箭炮,毛毛蟲配紅酒的手榴彈和火箭炮~


第135章

  這場生日來得熱鬧極了,哈利收到了小山一樣的禮物,工作繁忙的親朋好友們因為他難得地聚到了一起。他在這一天拿到了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見到了自己的爸爸,他們還一起去醫院看了媽媽……這份快樂來得太圓滿,讓人滿足而戀戀不舍,怎麼也不願意輕易遺忘,這種輕飄飄的感覺一直伴隨著哈利,幾乎持續了這一年的整個夏天。

  他小心地珍藏著這些快樂的回憶,把這些快樂都放進自己心裡裝著秘密的盒子裡,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仔細地翻閱出來,一點一點細細回味,覺得這樣的滿足能夠慰藉他可能面對的任何艱難險阻,它是一種沉甸甸暖融融的力量,讓他感到自己無所畏懼。

  這種輕盈的滿足感一直持續到他來到對角巷,走進奧利凡德魔杖商店,拿到屬於自己的魔杖的那一刻——這本來也是件非常令人開心的事情,無論是來到對角巷還是拿到自己的魔杖。但當年邁的奧利凡德觸碰著他額角的傷疤,如同詠嘆一般地說出,在他額頭上留下這個印記的人,持有著和他來自同一只鳳凰的孿生杖芯時,他的心不免變得凝重而沉甸甸。

  無論是誰,在知道這件事後,想必都不會覺得高興——方方面面的事情都預示著,你從出生起就和一個人是宿敵,那個人強大而殘忍,而你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別說如何打敗他,對如何站到他面前都心存迷茫,這實在是很讓人困擾。哈利對自己的能力有著客觀的感知,從不認為自己天生有什麼異乎常人的魔力,因此覺得自己生出些異樣的心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他還是很喜歡自己的魔杖的,在他握住它的時候,他覺得如同有溫暖的力量流入自己的掌心,這讓他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雖然她的手其實並沒有這麼的溫暖,聖芒戈的魔法病房用昂貴的設備和藥劑維持著她的日常營養,連她的溫度也恆定在了一個偏低的數值,但當哈利每每握住她的手時,依然覺得心裡某塊空缺的部分似乎被填補上了,這讓他覺得很踏實。

  「福克斯的羽毛,奧利凡德是這麼說的?」伊萊輕聲問他,稍稍揚起了自己的眉毛。

  「是的,你聽說過它嗎,姨父,這只叫福克斯的鳳凰?」哈利在隱形衣下問,亦步亦趨地跟在姨父的後面。

  「一般來說,除了魔法史課本上的個別章節,我們不會了解到其他生物的名字,就算他們同樣有自己的歷史和偉大的人物也是這樣,無論巫師還是麻瓜都是如此,這是屬於種族的傲慢。」

  他的姨父如此回答他。哈利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正在點頭,又聽見他說:「不過有些時候我們會接觸到他們,比如你會知道為你服務的古靈閣妖精叫什麼名字,又或是知道韋斯萊家的家養小精靈叫瑪卡。這只鳳凰你也恰好以後有機會接觸到——它是霍格沃茨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的鳳凰。」

  哈利的嘴巴無聲地張開了,他感到很是震驚……不過有賴於鳳凰作為一種神奇生物,恰好和麻瓜童話中的描述完全一樣(他覺得有些麻瓜童話顯然根本就是出自巫師手筆),所以他想了想鳳凰的數量,又覺得這也很正常:這是一種高傲的長生種神奇動物,當然只有了不起的人才能擁有它。

  這倒是讓他在素未謀面之時,就對霍格沃茨的鄧布利多校長隔空產生了一點敬意——他魔杖的杖芯來自於他的鳳凰的尾羽,這真是一種奇妙的緣分。

  這番感慨在他的心裡留存了兩分鐘後,很快就被他瞬間拋開。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連忙抓住走在前面的伊萊姨父的衣角。

  「姨父——」

  「想去那邊彙合?」伊萊停下腳步,向四周看了一下,立刻了然,「可以,莫麗會把你照顧好的,她看上去是要買書,和我們正好順路——盡管昨天已經定好了在破釜酒吧彙合,不過緣分總是這麼說來就來……小心不要被人撞到,哈利。」

  好的。哈利披著自己的隱形衣,小心地跟在姨父身後,他們貼著道路邊緣行走,伊萊姨父將他保護在裡側,他們來到韋斯萊一家的身邊,哈利躡手躡腳地上前,在這一串孩子呼啦啦地走進一間店鋪時,蓄勢待發,瞬間行動,將走在最後的那個孩子一下籠罩在了隱形衣之下,帶著他消失在店門口。

  「哎呦——」被他突襲的孩子嚇了一跳,嗓音不自覺地抬高了,但兩秒鐘後,他的語氣頓時轉驚為喜,聲音裡帶上了笑意,「哈利!」

  他最好的朋友羅恩.韋斯萊在隱形衣下轉過身,驚喜地咧著嘴笑著看他。

  羅恩是個高高瘦瘦、長著雀斑的男孩,和韋斯萊家的其他人一樣有著一頭紅色的頭發。他是韋斯萊家的第六個男孩,和哈利同歲,他們新學期要一起去霍格沃茨上學。哈利非常喜歡他,不管是他的幽默還是樂觀都正中他的心意,他們的友誼或許要追溯到哈利四歲的時候去韋斯萊家,兩個人不幸都被弗雷德和喬治的惡作劇整蠱到,一起努力聲討的時候,到現在已經七年了,而他們接下來要在霍格沃茨一起度過七年的時光,又是一段這麼長的時間,想想就讓人覺得高興。

  「出門時就在想什麼時候能看到你,伙計!」羅恩高興地說,「遲到的生日快樂——雖然我回來的時候已經打電話說過了,但是當面說更有那個氣氛,是不是?爸爸媽媽不讓我們邀請你來我們家,說你爸爸回來了,不要打擾你們的家庭團聚時間——」

  他隔著隱形衣,朝店鋪外面東張西望了一下:「今天是你爸爸陪你來對角巷買書和魔杖的嗎?我沒看到他,只看到了你姨父。」

  「沒有。」哈利聳聳肩,故作輕松地笑笑,「他沒法過來,你知道的……一直有人在找他,那個連名字也不能說的人的手下,又或者也有一些其他人,他們懷疑我爸爸一直是在找那個人的行蹤,有一些關鍵的線索什麼的,他的處境也很危險。而且他出現的地方,總有人不死心地想要在周圍找到我,我們最好不要是同時出現,沒辦法。」

  值得慶幸的是,他周圍的大人們是這麼的尊重他,平等地對待他,願意把表像背後的深意和他仔細地說明。不幸的是,這樣他也只能始終做一個懂事識大體的小孩,不可能像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朋友一樣,不管不顧地抱著爸爸的大腿,不讓他走。他只能每次都告訴爸爸,他過得很好,確實很好……而他不會說的是,他每一天都很想他。

  「伏地魔的下落至今仍然是個謎,哈利,但我相信我們現在已經有了一些線索……而這些線索是很不樂觀的,恐怕我們依然肩負要徹底戰勝他的重任,所有的英國巫師需要,我們家更需要。」在他生日的那天,他爸爸牽著他的手,一起看向病床上昏迷不醒至今的媽媽,成年男人有著一頭略顯凌亂的頭發,這十年行蹤不定的漂泊生活讓他的臉龐上多了成熟和沉穩,但他注視著自己妻子的眼睛依然是溫柔而專注的,命運讓他們無法對視,但他們依然共同度過了相愛的十年。

  「沒人知道你媽媽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蘇醒,如果它是一個詛咒,那並不一定會隨著施咒人的死亡而消失。而更糟糕的是,它大概率根本不是一個已知魔法,而只是一個偶然——效果不明,成因不明,解除方法不明,世界上的魔法變幻多端,沒人知道哪一個才是讓你媽媽蘇醒需要的答案。」

  「所以我要去尋找。」他爸爸對他說,「如果沒有現成的答案,我就去為她找尋所有的可能,一個個嘗試、排除,在千千萬萬個錯誤中,總有一條道路,會讓我們通向她,而她就一直等在這條道路的盡頭,等著我們去帶她回來。」

  和成為打敗伏地魔的救世主相比,哈利更喜歡這個和媽媽有關的使命。他覺得如果在他從霍格沃茨畢業之後,他爸爸還沒找到這個答案,他也會像爸爸一樣,踏上找尋那條道路的旅程,接媽媽回來。與被賦予的救世主命運不同,這是他發自內心想要去做的事情,盡管他同樣看不到前路和結果,但他已經擁有了某種決心,這將指引他在未來踏上旅程。

  「伊萊姨父陪我來也很好,這還是我第一次來對角巷,這裡真熱鬧。鳳凰社的總部離這裡不遠,如果一會兒還有時間的話,我真想去看看。」哈利對羅恩說,「我姨媽和表哥表姐也都來了,我們直到我去買魔杖時才分開,二年級有一些要買的材料店鋪離得比較遠……」

  「哦,我剛才也看到了佩妮阿姨和多蘿西。」羅恩回憶道,「多蘿西在魁地奇精品店前不走,想要買一把光輪2000帶去霍格沃茨,她開學二年級,可以帶飛天掃帚去上學了,估計是想參選魁地奇球隊。佩妮阿姨不同意,她們兩個好像鬧了點小矛盾。」

  什麼?哈利一驚,立刻說:「快告訴我姨父!讓他去處理——」

  在和姨父的朝夕相處中,哈利對姨父產生了一些盲目信任,覺得伊萊姨父是全能的,什麼事都能做好——說真的,在聽到艾薩克和多蘿西身上的詛咒時,他心裡第一反應不是憤怒,而是震驚,震驚於原來這世上也有姨父做不到的事情,伏地魔的確是一個強大而邪惡,能毀了所有人生活的人。

  不過調節妻女的小小矛盾顯然對他的姨父來說完全沒問題。在聽到了羅恩的描述後,他姨父怔了怔,隨即嘆了口氣,采納了他的建議,將他托付給莫麗照顧,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哈利目送他離去,想到表姐的詛咒,也莫名地嘆了口氣。羅恩一頭霧水地看著他,疑惑地問:「這是件很難處理的事嗎?我猜你姨父會告訴你姨媽,孩子想買就滿足她得了。」

  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哈利搖了搖頭,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並不是一個好的說話地點,他欲言又止,最後嘆了口氣,說:「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每個人的做法都不是錯的……」

  「遇事不決不如罵兩句神秘人。」羅恩建議到,「都是他當年胡亂搞事——反正罵他准沒錯。」

  哈利點點頭,握了握自己的魔杖,不禁深以為然。

  伊萊趕到的時候,佩妮和多蘿西還在魁地奇精品店僵持。多蘿西並沒有哭鬧,也沒有反反復復地請求媽媽給自己買掃帚,她只是一直注視著那把光輪2000,看得出她真的很喜歡它。

  「喜歡就買吧。」伊萊在她身邊站了一會兒,發現她甚至都沒注意到自己來了她身邊,於是終於開口,平靜地抬手示意店員過來打包,「爸爸媽媽永遠會尊重你的意願,多蘿西。」

  多蘿西吃了一驚,這時才發現身邊的人。她飛快地轉過頭,為自己聽到的話感到不敢置信:「爸爸?!」

  「伊萊。」佩妮低聲喊了他一句,她的唇緊緊地抿著,並沒有說更多,但多年夫妻,他們之間也無需解釋太多。

  「我們不是買不起一把掃帚,多蘿西。」伊萊輕聲說,看著女兒的眼睛,「別怪你媽媽——她只是太害怕失去你,我也是。你可以擁有你自己的掃帚,只要你想。但希望你在冒險之前能認真地評估它會給你帶來的後果……我們經歷過一場戰爭,心本來被磨煉得很堅強,但當你和艾薩克出生的那一刻,朝我們看過來的第一眼,我和你媽媽的心就變得很脆弱,關於你們的一點意外都無法承受。」

  在他旁邊,佩妮用力地將臉扭到一邊,她的眼睫輕輕顫動,伊萊無聲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們三個一起走出魁地奇精品店,多蘿西手裡拿著她的新掃帚,但看起來反而沒有透過櫥窗望著它時那麼興奮。伊萊和妻女穿過對角巷繁華的街道,去找韋斯萊一家會和,走動間動作隨意地拿出一片薄薄的單片眼鏡,漫不經心地帶上。

  他先是看到了韋斯萊家那一串孩子火紅的頭發,而後視線轉動,就看到了在他們不遠處,身披隱形鬥篷的詹姆。波特家的那件隱形衣極其特殊,照理來說穿著隱形獸毛制成的鬥篷的詹姆也發現不了哈利到底在哪,但從他視線落點的方向看,伊萊猜他一直看著自己的兒子,專注而認真,目光准確地落在他身上,從未移開半點。

  如果這不是魔法,那麼就是一種更加神奇的力量。伊萊帶著妻女走向他們,在心裡輕輕嘆息,卻也淺淡地彎了彎唇角。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不得顧采薇、你的喜歡意義不大的地雷~


第136章

  但凡有韋斯萊一家在的地方,總是充滿了熱熱鬧鬧的氛圍和吵吵鬧鬧的歡笑,他們一家就是有著這樣特殊的魔力,無怪乎哈利總喜歡往韋斯萊家跑。

  現在他們站在賣坩堝的商店門口,弗雷德和喬治正在試圖偷偷把一條新鮮的鼻涕蟲塞進珀西的後頸,被韋斯萊夫人眼尖的發現,此刻正在雙手叉腰對雙胞胎怒目而視。羅恩已經從哈利的隱形衣下走了出來(因為韋斯萊夫人總忍不住叫他的名字找他,確認他和哈利的位置),他們並肩兩個站在一起,饒有興致地進行圍觀,看熱鬧不嫌事大,正悄悄地為弗雷德和喬治叫好。

  多蘿西小跑著過去,她的到來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事實上不光是他們,韋斯萊家的所有孩子都朝她看了過來。他們齊刷刷地看向了她的新掃帚,齊齊發出了驚嘆。

  「是光輪2000!」弗雷德說,擠到她身前,近距離地欣賞著這把最新出爐的飛天掃帚,「看啊,多麼流暢的外觀,多麼美妙的設計!我們剛才路過你的時候你還只是在櫥窗外看著它,而現在你就已經擁有了它,很顯然,你有一個好母親,她深諳愛孩子就要給她買光輪2000的道理——」

  「是啊,是啊。」他的兄弟喬治在一旁連連點頭,撫摸著光輪2000的掃帚柄,語氣千回百折地棒讀著,兩個人開始默契地一唱一和,「有哪位天使一般的母親會拒絕她小天使一般的孩子呢?當她的孩子想要一把新的飛天掃帚,她當然就會把它當作禮物,送給自己的孩子。即便沒有當面送,也肯定悄悄買回來放在孩子的床頭,等第二天孩子醒來的時候,就會……」

  「就肯定會發現自己是在白日做夢。」韋斯萊夫人板著臉說,「閉上嘴,弗雷德和喬治,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去年你們入選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時候,我就已經給你們兩個買掃帚了,去年的最新款,它們的功能在一年後絕對沒有過時。欲.望是無窮無盡的,你們要學會合理地克制自己一味追逐奢侈生活的心,那對你們的人生沒有任何好處——珀西就沒有管我要過哪怕一把飛天掃帚!」

  「珀西要飛天掃帚能干什麼?」弗雷德問喬治,臉上是十分真實的疑惑。

  「或許是和游走球比賽背誦魔法史內容吧。」喬治回答道,帶著一種佯裝深沉的裝模作樣,「游走球這輩子可能都沒受過這種罪,說不定它從此以後就會患上PTSD,見人就躲呢。」

  除了臉色十分不忿的珀西之外,所有孩子都爆發出一陣大笑。就連韋斯萊夫人都忍不住露出幾分笑意,好氣又好笑地在兩個兒子的後背上嗔怪地拍了好幾下。

  多蘿西同樣笑得很開心,她在不經意間回過頭,發現和自己一起過來的父母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這讓她有點意外,疑惑地東張西望了一下,沒發現父母的人影,倒是發現自己的哥哥正朝這邊走來,抱著幾本看起來就又大又沉,明顯不是課本的書——課本剛才媽媽已經帶他們去買過了,而後她拉著媽媽去了魁地奇精品店,艾薩克則說要在書店多待一會兒,買幾本自己想看的書。

  看來他是已經選購完畢了。多蘿西朝他招了招手,在哥哥走近後接過他手裡的書看了看,不由咋舌:「《百種生僻魔咒和它們的施展效果》?聽起來就怪無聊的……你在書店待了這麼久?我和媽媽已經從魁地奇精品店回來了,這是我的新掃帚。」

  雖然在拿到掃帚時不如想像中高興,但此刻她還是朝自己的哥哥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掃帚,笑起來的樣子美麗又輕盈。

  艾薩克先回答了她前一個問題,說:「在書店看到麥格教授,和她聊了兩句,有兩本書是她推薦我選的。」

  「麥格教授?她來對角巷采購?」多蘿西問,想了想,又自行否定,「教授們應該不會挑著對角巷每年最忙的這個時候來……她是帶著哪個今年的麻瓜家庭新生來對角巷買東西?」

  「嗯,一個姓格蘭傑的新生,在書店除了課本之外一口氣買了十本魔法入門書籍,包括那本在學校圖書館裡都沒什麼人借的《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大概會是個拉文克勞。」艾薩克簡單地說,視線落在妹妹的掃帚上,頓了頓,直接地問,「你打算去參選格蘭芬多的魁地奇球隊?」

  「不可以嗎?」多蘿西問,話語間透出點躍躍欲試,「我在飛行課上飛得挺不錯的,霍琦夫人說我很有天分,可以去試試參選魁地奇球隊……雖然我小時候生過一場重病,爸爸媽媽說我當時沒了半條命,從此身體就不太好。不過已經好幾年過去了,我覺得自己已經沒什麼事了,應該?我現在並沒有經常生病,挺健康的,爸爸媽媽有點緊張過頭了,尤其是媽媽,她簡直覺得我從那之後就是個玻璃人,雖然我能理解她的緊張,不過她也太誇張了,離我生病已經過去好幾年了。」

  在多蘿西提到她生的病時,哈利連呼吸都似乎停頓了一下。差不多快被淡忘的事情重新進入到他的腦海,他想起自己偷聽到的談話,心像是被誰用力攥了一下。

  他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這些自己聽到的話,連羅恩都沒有。他本能地覺得,這些事情如果連他的表哥表姐都不知道,那麼它就應該需要保密,盡管他不知道原因,但他選擇謹慎地維持原狀。

  「格蘭芬多的找球手加裡.邁克去年畢業了,今年球隊只有這一個空缺位置。雖然理論上每個位置都可以參與選拔,不過格蘭芬多球隊已經很久沒像現在這麼強過了,每個人都很強,他們離黃金夢之隊只差一個有天分的找球手,之前的邁克太普通了。」艾薩克隨口說,盡管他對魁地奇這一項運動並不關心熱衷,但隨口說出的消息依然很有含金量,「你差不多只有這一個機會,另外……」

  他頓了頓,看著自己的妹妹,眉頭微皺。

  「別太不把那次生病當回事,多蘿西。」他說,「對於巫師來說,小病是很好解決的,咒語,魔藥,神奇生物,很多種方法都能讓你恢復健康。如果連爸爸都沒能及時解決,那就說明你真的病得很重,現在看起來沒有事,不代表就真的沒有,我得提醒你,媽媽除了是我們的媽媽外,還是麻瓜政府的高級官員,她在忙碌的工作之余一直在對你嚴加看顧,和對我跟哈利的小心程度完全不是一個量級,這是一件應該引起重視的事情,背後說不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隱情。」

  不愧是他表哥,在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依然只憑推理就想到了這些。哈利聽得在心裡猛點頭,多蘿西怔了怔,稍稍皺起眉頭。

  「爸爸媽媽對我們還是很尊重很坦誠的。」她有點遲疑地說,「既然他們沒說,那應該就是沒有太大關系?」

  「也可能是關系太大,所以沒法輕易地說出口。」艾薩克隨口說,抬手調整了一下自己戴著的單片眼鏡的位置,「不過這說到底也只是我的猜測,不用太在意。」

  好吧。多蘿西聳聳肩,她下意識不想就這件事情繼續深聊下去,於是從善如流地結束了話題,張望了一下,在依然沒發現自己的父母後說:「要一起去逛逛嗎,艾薩克?莫麗阿姨要帶著他們去買書,我們已經去過了,你甚至剛從那裡回來。」

  「可以,今天的對角巷挺有意思。」艾薩克說,「要一起去嗎,哈利?機會難得。」

  說得對,他第一次來對角巷就是去年借著艾薩克多蘿西上學的光一起,今年這才只是第二次,很想在這裡多轉轉。哈利很是心動,羅恩也對去書店並不怎麼感興趣,雖然是家裡今年入學的那個,不過他更願意和哈利一起在對角巷裡到處走走。

  於是史密斯兄妹倆帶著哈利和羅恩與韋斯萊一家分別(記得從長袍店出來後在破釜酒吧集合,你們四個!韋斯萊夫人說),愜意地漫步在對角巷的街道上,注意著不讓哈利被發現。左右兩邊的店鋪裡傳來各種各樣熱鬧的聲音,哈利看得目不暇接,感到非常開心。

  「我把生日時收到的那只貓頭鷹起名叫海德薇。」路過貓頭鷹商店時,哈利對羅恩說,「海格送給我的——他是霍格沃茨獵場的看守,高極了,那時候我還小,覺得他有三四個人高。他好像有點笨手笨腳,不過人很好,我們到學校裡就可以見到他了,他邀請我上學後去他的小屋喝茶,我問他可不可以帶著我的朋友一起,他看起來比之前更高興了。」

  「真不錯。」羅恩點著頭說,「他真是個好人——長得太高笨手笨腳是難免的,踩著高蹺走路誰都很容易摔倒。」

  他們走過熙熙攘攘的街道,周圍人的說話聲在經過時都朝他們湧來。路邊的電子廣告屏上滾動播放著對角巷各個全新商品的廣告,哈利一路走來看到了巫師時尚長袍、最新款覆盆子冰淇淋、魔法蛋糕店和禮品商店的宣傳,有了魔法的參與,廣告也很有意思,哈利看得津津有味。

  「這裡和麻瓜的商業街看起來差不多。」哈利對羅恩說,「當然,這裡是有魔法的,不過其他地方,尤其是這些立在街邊和建築上的廣告牌,和麻瓜商業街簡直一模一樣。」

  「聽說是我們學他們的。」羅恩說,「挺能吸引人注意的,是不是?聽比爾說他上學時這裡還沒有這麼熱鬧,對角巷這幾年也變了不少。」

  哈利還沒來得及回答,旁邊路過的一家人的聲音就已經飄進了他的耳朵。

  「到處都是麻瓜的東西。」一個略帶些傲慢的聲音說,語氣中帶著彬彬有禮的嘲弄,冷冷地拖長了聲音,「米麗森.巴諾德過於喜愛麻瓜了,她似乎覺得麻瓜的東西巫師都要去體會適應,放任麻瓜的各種東西進入我們的生活,還和麻瓜進行合作。愚蠢的女人,把金加隆都送進麻瓜的口袋裡,她根本就是在玷污巫師的純潔和高貴,魔法部部長已經被鳳凰社那些蠢貨洗腦了,都是哈羅德.明徹姆帶的壞頭……現在連西裡斯.布萊克那樣的人都能當傲羅,魔法部這個組織似乎正在失去它存在的必要性。如果巫師的組織不為巫師著想,那巫師們為什麼還要聽從它的指揮?」

  這一段話裡同時提到了前後兩任魔法部部長,鳳凰社,以及他的教父。哈利沒想到在街上隨意碰到的人都能聊到這些,他第一時間在隱形衣下看了過去,無法掩飾自己的好奇。

  「小聲些,盧修斯。」他旁邊的女人說,「現在不是在家裡。」

  「爸爸說得對。」他們中間的小孩有著和他父親幾乎完全一樣的臉,淡金色的頭發整齊地梳攏在腦後,他也學著父親的樣子拖長了聲音說話,甚至也露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嘲弄神情,「我簡直像來到了一個垃圾場,什麼人都能來這裡,到處都是一些沒教養的傻瓜,霍格沃茨不會也都是這樣的人吧?真令人失望,我簡直都不想去了。為什麼我不能去德姆斯特朗呢,爸爸?」

  他爸爸的聲音放輕了一些,神情中帶著些許莫測地說:「如果大家都認為鄧布利多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巫師,那麼持有不同意見就是不明智的。雖然……」

  他頓了頓,沒有繼續往下說,轉而哼笑了一聲,慢吞吞地道:「我恐怕霍格沃茨確實會是如此,德拉科,做好心理准備,現在這樣的時代,也只有韋斯萊家那樣上不了台面的暴發戶會真心擁護了,而大家都知道,這家人是純血家族中的叛徒和恥辱。」

  羅恩本來並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這說話的一家人,但韋斯萊這個詞讓他想不注意到都難。他轉過頭來的時候,正好聽見關於叛徒和恥辱的那句。他的臉漲得通紅,而在他生氣地嚷起來之前,哈利拉住了他,艾薩克也按了下他的肩膀,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單邊眼鏡,回身朝對方看了一眼。

  「小人嫉妒的嘴臉。」他冷靜地說,「對面兩個大人,不好辦。」

  「記住這小子的臉。」多蘿西建議道,「回學校後找個機會問候他爸爸。」

  這個主意聽起來很誘人,似乎比現在過去爭執更有建設性。羅恩於是暫時忍耐了下來,只是依然有點不岔,氣呼呼地嘀咕:「嫌這裡是垃圾場,人都是垃圾,那出現在這裡又不是垃圾的他們是什麼?在垃圾堆裡翻滾的蟲子?」

  不錯的形容。多蘿西欣賞地點頭,同時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

  「你一起戴著單片眼鏡干嘛,艾薩克?戴著它也沒法看到我們的表弟。」

  他們繼續向前走,艾薩克語氣隨意地道:「透過這片眼鏡看的世界還是挺有意思的,就連隱藏身份來對角巷的人都不止一個。」

  「有很多人能在這種熙攘的街道上藏起來走路?」多蘿西不是很相信地說。

  艾薩克把自己的單片眼鏡遞給妹妹,多蘿西接過來,戴在自己的左臉上,向四周望了望,忍不住一愣。

  她仔細地看了幾眼,才有點發怔地朝哥哥靠近了些,小聲問:「怎麼有人刻意地模糊自己的臉來對角巷?那是一種魔咒嗎?我透過眼鏡看到他們的臉在變化……有什麼必要嗎?這裡只是一條買東西的商業街。」

  「這就不是我們能知道的事了。」艾薩克搖搖頭,平靜地說,「但凡需要經過掩飾的東西背後一定藏著秘密,至於這些秘密到底是什麼,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希望和我們認識的人無關。」

  令人遺憾的是,艾薩克的這句祈願並沒有應驗。伊萊站在鳳凰社總部五樓的窗邊,左眼上同樣戴著由他研發的單片眼鏡,十年過去,單片眼鏡上被附加了更多反向與驅散性魔咒,透過它能看到一些表面上被掩藏起來的秘密,而更多的真相則需要他們自己去進行更深一步的挖掘探索。

  「我們的猜測是沒錯的。」在他身旁,詹姆抱著胳膊,面色嚴肅地同樣注視著窗外,沉沉地嘆了口氣。

  「上個月我從阿爾巴尼亞回來的時候,確實感受到了被人監視……亞瑟在澳大利亞旅游也是如此。這兩年來,我們的人足跡遍布了十一個國家,這其中至少有七個國家裡都發現了魔法界背後有一股不知名的神秘力量操控,他們的路數是相近的。有一個什麼人在暗中對世界魔法界進行著操控,上一個這麼做的格林德沃如今被關在紐蒙迦德,這一次呢?又是誰?會是那個我們熟悉的人嗎?他已經安靜了太久,久到連我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經放松了警惕。」

  「我們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了。」伊萊輕聲說,注視著窗外,目光悠遠。

  「對角巷裡的頻繁活動,魔法部裡的暗中動作,無論他是誰,他現在都已經做好了准備,來到這裡,打算正式登上英國魔法界的舞台,表演給我們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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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在去過對角巷,拿到自己的魔杖和課本之後,哈利一天比一天迫不及待前往霍格沃茨。以往他很喜歡的出門散步已經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進入魔法世界,想認識新的同學,新的朋友,而不是放任外面傳滿了救世主的名字,他本人卻不得不藏在自己的房間裡。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史密斯家的生活當然還是很開心的,表哥表姐也已經回來了,他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習慣於玩在一起,暑假剩余的時間哈利也過得很好。不過當時間來到八月三十一號的時候,他還是積極地早早收拾好行李箱,躺在床上又睡不太著,翻了好幾個身,滿腦子都是他的學校與即將到來的新生活。

  因此當穿著睡衣的佩妮推開他的房門時,沉浸在興奮與忐忑中的哈利當然沒能及時關燈和裝睡。他像是被淘氣時突然被家長抓包的孩子,在床上滾到一半後僵在那兒,而後默默地自行將身體翻了回來,拉過被子蓋住自己的下巴,朝姨媽心虛地咧著嘴笑笑。

  「我馬上就睡。」他趕緊說,「我只是……呃……」

  「太興奮了。」佩妮替他說出了他的想法,看上去並沒有生氣,她走進房間,打開哈利給自己收拾的行李箱,查看著他給自己准備的物品。

  哈利把自己覺得需要的所有東西都塞了進去,雖然並不能說放得一團凌亂,不過當然也並不十分整齊。佩妮把它們逐一拿了出來,而後重新進行歸類放置,讓行李箱的內部構造變得合理而服帖,將所有的東西重新放回去後還空出來一小塊,可以再加些東西進去。

  「還有沒有想帶去霍格沃茨的東西?」佩妮問他。

  哈利坐起身,短暫的茫然後,遲疑地撓了撓頭:「應該沒有了?通知書上的東西我都帶了。還有爸爸媽媽的照片,我的一點書和羽毛筆,還有其他需要的嗎?」

  「帶點吃的過去。」佩妮說,「霍格沃茨的食物很棒,不過在那裡吃不到漢堡、披薩和薯條,多蘿西去年剛上學時還有點不習慣。一會兒我訂購幾份,讓你姨父施一個保鮮咒,到了霍格沃茨後可以分享給你新認識的同學,食物和友善的微笑都是快速交到朋友的利器。」

  哈利一愣,自己確實沒有想到這麼細節的地方。他抿了抿唇,有點不好意思地微笑了一下,默認了姨媽的提議。他用被子蓋住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姨媽仔細地給他收拾行李,將他毛毛躁躁疊好的衣服展開,板正地重新疊好,一套去學校後馬上要穿的巫師袍被放在最外側,又給籠子裡的海德薇添了點水,海德薇輕啄了下她的手指以示友好。

  大概世界上所有的母親都會像他的姨媽這樣,為臨行前地方孩子悉心准備行李。房間裡的燈光很柔和,映照著姨媽的側臉。躋身政壇多年讓她盡管還很年輕,依然總是看起來十分干練嚴肅,但在這樣的夜晚,她和每一個愛著孩子的母親一樣柔軟。

  哈利看得出神,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覺得自己不該多看,又難以遏制自己繼續就這麼一直看下去的想法。他忍不住沒話找話地小聲說:「……我會不會太緊張兮兮了,佩妮姨媽?」

  「這沒什麼。」他的姨媽側過臉來看他一眼,不以為意地說,「你媽媽當年去上學的前一晚也是這麼興奮,不斷地把自己的行李箱打開又合上,像是怕一旦少帶了什麼東西霍格沃茨就會把她退回來一樣,她是我們家出的第一個巫師,比你現在還要緊張。」

  哈利的緊張情緒在聽到這番話後,迅速被壓了下去,轉而襲上心頭的是一種新奇的興奮。是的,他媽媽當年當然也有這麼一遭,而那時她家裡甚至還沒有其他巫師,她說不定十一歲之前都沒聽說過霍格沃茨……想想吧,當她得知自己其實是個女巫,要去一所魔法學校上學的時候,會是多麼的驚訝!

  「我媽媽當時也是這樣嗎?」他從被子裡探出腦袋,興致盎然地問,眼睛亮晶晶的。

  「沒有哪個孩子在知道自己能去一所魔法學校時會不興奮吧。」他的姨媽彎著唇笑笑。輕描淡寫地說,「不過她的興奮可能並沒有你這麼純粹,稍微有點克制和小心翼翼——因為我當時很不高興,從她收到貓頭鷹的來信時就在和她冷戰,還說那所學校是個騙人玩的地方,目的就是把我好好的妹妹變成瘋子。」

  哈利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巴,他感到吃驚極了。

  「佩妮姨媽?」他驚愕地說,「我知道你不會那麼想!雖然你沒有魔法,但是你對它的認知客觀而中立……我認為大家都應該像你這麼想!你是對的!」

  面對他吃驚的反駁,他的姨媽只是聳了聳肩,將他的行李箱輕輕合上。

  「有個人改變了我。」她說,「你知道的,就是你姨父。他給你講過中世紀的魔法史,你應該知道那時麻瓜為什麼瘋狂捕獵巫師,那出於對沒有眷顧自己的神秘力量的恐懼。」

  哈利張了張嘴,他有心反駁姨媽的話,但一時間並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在你即將正式接觸的那個世界裡,他們叫你救世主,哈利。」他的姨媽朝他走了過來,坐在他的床邊,抬起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這個名頭背後的使命很難也很艱巨,十年前還在襁褓裡的你需要面對的是邪惡強大的黑魔王,而現在你需要面對的困難或許還有更多。又或者不光是你,每個人都置身浪潮當中,巫師和麻瓜這十年來的合作像是一個旋渦,雙方都從中受益,也都無法抽身。麻瓜現在能使用魔法草藥制成的藥物,效果比之前的任何同類藥都好,巫師也從這樣的合作中受益,你去了霍格沃茨也能打電話回家裡,霍格沃茨增加了專門的麻瓜展映廳,能收看麻瓜的電影和電視節目……這種變化是好是壞,現在還沒有定論,你這個救世主要拯救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同樣沒人能給你答案,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體會探索。但不管怎麼說……」

  哈利看著自己的姨媽,看著她沉默片刻,無聲地深深呼吸,而後擁抱了他一下。

  「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被魔法從我身邊帶走。」她喃喃地說,「或許這句話說得有點遲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平安無事,即便是在最心生嫉妒的時候,我同樣這麼想。」

  當然,我當然會努力好好生活……哈利有點無措地在姨媽的後背上拍了拍。他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安靜了一會兒,小聲問:「真的很危險嗎,我的未來?」

  他的姨媽輕輕地嘆了口氣。

  「我不知道,說不好。」她聲音低低地說,輕而疲倦,像是一聲嘆息,「如果你是問我從麻瓜的視角怎麼看,那或許就是有時候就算盡到了最大的努力,但魔法依然有能讓一切事與願違的能力。相比於麻瓜世界,巫師間的弱肉強食更加殘酷明顯。法律對所有普通人一視同仁,也有能夠約束所有人的能力,但魔法不同,強大的巫師可以用自己的魔法凌駕於正義和規則之上,普通的巫師同樣對麻瓜有著被教導的優越和傲慢。如果你沒有保護自己的強大能力,那麼魔法界對你來說就處處危險,沒有人能時時刻刻將你仔細地保護好,沒有一點疏漏。我不行,你的姨父不行,鄧布利多校長不行,沒有人可以,這是最令人感到不安的地方。」

  哈利想到了自己的表哥表姐,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一下,原本滿心的全然歡喜中被無聲地蒙上了一層陰影。

  「我明白。」他聲音低低地說,「就像是艾薩克和多蘿西身上的詛咒……」

  在姨媽猛然看過來的視線中,哈利後知後覺地放心過來,立刻結巴了一下:「對、對不起,我偶然間聽到了……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說,我明白有些危險是我完全無法抵御的,所以我……我想我在學校裡也會注意保護好自己,也會注意艾薩克和多蘿西的情況……特別是表姐,她好像還不知道自己的情況,我、我應該阻攔她去參加魁地奇球隊的選拔?我想我可以去勸勸她……」

  在說出口的時候,哈利就已經覺得不妥,但話說出來就沒有反悔的余地,他也只能磕磕絆絆地找補。在他徒勞的補充中,他的姨媽臉色蒼白地怔了一會兒,而後搖了搖頭,有點虛弱地笑笑。

  「我想沒這個必要,哈利。多蘿西血流不止的問題已經算是解決了,一只瀕死的獨角獸用靈魂送上的祝福幫了她,她在那次止血之後,應該已經有了抵御血流不止詛咒的能力。」她輕輕地說,「不過如果你願意幫忙的話,關於多蘿西,姨媽有另外的事情拜托你。」

  什麼事?哈利立刻點頭,他看著姨媽,聽見她說:「如果你有朝一日真的再次和那個……那個你命中注定的死對頭再次相遇,那麼,不要……不要讓他注意到多蘿西,這很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嵐霏迷夢、F6、紅殼螃蟹的地雷~


第138章

  為什麼不能讓那個人——伏地魔——注意到多蘿西?理論上來說,他們兩個根本就沒見過,好像並沒有什麼非常了不得的聯系。雖然這個邪惡的黑巫師在她還未出生時就給她下了個邪惡的詛咒,但哈利敏銳地注意到,他的姨媽並沒有提及他一並被詛咒的表哥,這就讓人覺得很困惑。

  毫無疑問的,哈利的心神被姨媽的這番話完全吸引了。他帶著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想法和猜測入睡,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依然在漫無邊際地琢磨著可能的答案。這種微微游離的若有所思一直持續到他們來到了國王十字車站,車子在車站外停了下來,哈利回過神來,就要跟著下車,而後忽然被姨父拉住。

  他說:「不用披著隱形衣下去了,哈利,把它收好,在學校裡不要和別人說起隱形衣的存在,除非是讓你覺得非常信任的朋友,它是一件應付意外的利器,以後說不定會有大用。」

  什麼?哈利愣了一下,這才慢半拍地明白過來姨父的意思,他抓著爸爸送給自己的隱形衣的一角,心髒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

  「真的嗎?」他小聲問,「我是說……我能……?」

  「是的,你當然可以正常地和你的同學和朋友們相處。」他的姨父微笑地看著他,溫和地說,「可以和他們坐在一起上課,建立真誠的友誼,盡情享受你的學校生活。不過從學校回來的時候還是要隱藏好自己,讓別人不知道在霍格沃茨之外你在哪裡,對你來說更加安全。」

  那不重要!或者說,不再那麼重要——哈利將自己的隱形衣折好塞進行李箱裡,深吸了口氣,推開車門,踏進了國王十字車站,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行走在空氣中,不需要小心地避讓這看不見他的人群,今天的天氣不錯,他一輩子都會永遠記得。

  如果說這一天是他正式走入魔法世界的開端,那它來得實在更加夢幻了些。哈利在下車的五秒鐘後注意到他們的車旁邊停了輛超酷的摩托,一輛他非常熟悉的摩托……

  「哈利!」他的教父拉下自己的護目鏡,頭發被風吹得亂糟糟,和坐在他後座的好兄弟頭發一樣亂。他的爸爸從摩托上下來,動作熟練地將他的頭發呼嚕亂,拿過他拉著的行李箱,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走之前還來得及送你上車。」他爸爸笑著對他說,「不過時間有點緊,所以西裡斯飆車過來的,闖了將近十個紅燈,五分鐘前我們身後墜了六七個麻瓜交警。」

  「你們兩個不會還在為擾亂公共交通秩序而感到驕傲吧?」他的姨媽在一旁說,並嚴厲地瞪了這兩個不靠譜的大人一眼。

  「別板著一張臉,佩妮,這麼好的日子。」他的教父笑嘻嘻地說,把護目鏡隨手往摩托上一扔,神采飛揚地朝三個孩子挑著眉毛,「有沒有勇敢的孩子想要坐我的車?聖誕節放假時記得來找我,如果我那時候不加班的話。不過如果加班只是因為寫報告的話,那我也可以翹班過來,帶你們橫穿英吉利海峽,一起去更遠的地方轉轉。」

  哈利迎上教父的目光,不由咧開嘴。好吧,雖然他在聖誕節的時候不一定真的選擇過去,和姨媽姨父表哥表姐一起吃聖誕晚餐也很令人開心,但和教父一起出去冒險也是個很誘人的選項,讓人只是想想就覺得開心極了。

  「或許我可以?」多蘿西躍躍欲試地說,換來他教父笑眯眯的肯定。

  「真不錯,勇敢的女孩。」他十分欣賞地說,「冒險會帶給人全身心的愉悅!你比萊姆斯和肖恩好多了,萊姆斯堅持稱每次坐我的摩托都會感覺暈車,而肖恩甚至去考了麻瓜的駕照,還勸我遵守交通規則……他簡直是瘋了!」

  「誰比較瘋恐怕不太好說。」艾薩克客觀地說,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們一大家子浩浩蕩蕩地穿過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站在猩紅色的蒸汽火車面前,看到了同樣浩浩蕩蕩的韋斯萊一家。他們興高采烈地互相招手,弗雷德和喬治召喚他們過去,艾薩克和多蘿西向他們的方向進發,哈利也向前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一下,短暫的猶豫後,回頭看向他的爸爸。

  「爸爸,你覺得……嗯……我會被分到哪個學院?」他有點緊張地問,對於所有新入學的孩子來說,這都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什麼?」他爸爸愣了一下,驚愕地說,「當然是格蘭芬多,哈利,沒有其他可能,我和你媽媽都是格蘭芬多,你的爺爺奶奶也是,連你的姨父都是——咱們全家都是格蘭芬多。」

  「……萬一我不是呢?」哈利小聲嘀咕,「西裡斯全家還都是斯萊特林呢。」

  「放輕松,哈利。」他的教父雙手插兜,悠閑地靠在柱子上,聽到他的擔憂後眉毛一挑,不以為意地道,「你的爸爸肯定不會因此就把你趕出家門,放輕松。」

  他倒是沒這麼想過……但是,好吧。哈利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不知道在他身後,他的長輩們面帶微笑,用一種飽含懷念的柔和眼神看著他。

  「我當年也擔心會被分到其他學院,尤其是斯萊特林。」詹姆懷念地說,「我那時候下定決心,如果真的被分到斯萊特林,我就退學回家——那時候可真有夠傻的。」

  「你現在也有點,哥們。」西裡斯在一旁說,而後挨了好友的一胳膊肘。

  「我就不一樣了,我全家都是斯萊特林,如果我當時分到那裡,我媽媽給我寄的肯定就不會是吼叫信了。」西裡斯回憶道,「我以為自己有可能被分到其他學院,不過希望沒那麼大,所以興致不高,直到分院帽把我分到格蘭芬多後才感覺日子有了點意料之外的樂趣。不過說真的,詹姆,你在火車上那麼說的時候,但凡對著的不是我,都會被人套麻袋的。」

  我和其他人也成為不了最好的朋友,詹姆朝他得意地挑了下眉毛,西裡斯失笑。

  「你呢,伊萊?」詹姆問,「當年第一次站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的時候是什麼感覺?有沒有覺得很緊張?」

  伊萊正在打量站台上的其他家長,戴著單片眼鏡,不動聲色,從他的表情中看不見什麼端倪,不過從他聞言拿下眼鏡的動作來看,這裡應該一切正常。

  「我嗎?」他說,突如其來地笑了一下。

  「去不去拉文克勞對我來說都沒關系,我當時沒怎麼在意這個。」他說,唇角含笑,「在我剛來站台的時候,就看到不遠處一對姐妹在吵架,這占據了我的大部分注意力。到處都是即將要去霍格沃茨滿臉興奮的小孩,她們在其中顯得很奇怪。」

  是嗎。詹姆愣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你是說——」

  伊萊聳聳肩,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之後他們注視著火車開走,離開站台的時候,夫妻倆在車前告別,佩妮要回市政廳,伊萊要和詹姆與西裡斯回鳳凰社,夫妻倆在臨別擁抱的時候,佩妮的臉貼在他的頸邊,忽而輕聲問:「那個時候你是什麼感覺?我那邊的表情一定很醜。」

  伊萊無聲地笑了起來。他說:「對當時的我來說,那一刻來得很普通。我安慰了一個傷心的麻瓜女孩,而後和她道別。沒有人告訴我那會是怎樣重要的一刻,從時間的長河中剝離出來,永遠珍藏在我的記憶裡——一段故事悄然發生時,最初的那一刻總是這麼輕描淡寫。」

  畢竟誰也不知道現在遇見的那個人,將會在自己未來的人生中成為怎樣重要的角色。哈利和羅恩、艾薩克、多蘿西坐在同一個包廂裡,包廂門被人從外面敲了幾下門後打開,一個頭發亂蓬蓬的女孩站在門口,她有著一雙大門牙。

  她身旁站著一個男孩,他是……

  「納威?」哈利驚訝地叫他。

  「哈利?」納威看見他,顯然也很高興,不過他同時也顯得很煩惱,「你們看沒看見——」

  「你們認識?很好。」女孩搶在他前面完整地說出了話,她環顧包廂,語氣和神情都顯得高傲且不太客氣,「所以你們看到納威的蟾蜍了嗎?他的寵物蟾蜍跑丟了。」

  「顯然沒有。」羅恩說,「我們這裡長得像蟾蜍的只有這個。」

  他舉起了手裡的巧克力蛙,剛才買零食的女巫推著餐車過來,他們買了一大堆——盡管他們每個人都有家裡准備的午餐,但他們都覺得吃零食是坐火車的一部分,就連始終將臉埋在一本厚厚的書裡,與世無爭地潛心閱讀的艾薩克都買了塊蛋糕,和他們買的一大堆混在一起。

  棕色頭發的女孩皺著眉頭看了看他手裡的青蛙,它剛巧突如其來地又動了兩下,把她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將視線移開,而後一眼看到了艾薩克手上的書,眼睛立刻亮了。

  「《魔咒學的歷史及演變》!看起來很有趣,它是我們的課本嗎?我知道它肯定不是一年級學生的必讀書目,我已經把一年級要看的書都看完了。麗痕書店的店員也告訴我說我買的補充書籍已經足夠用,不過我也已經把那些課外讀物都閱讀了一遍,我想我可能買得有點少了,但願學校的圖書館裡有我需要的書……」

  「霍格沃茨的圖書館藏書很全。」艾薩克從書裡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兩秒鐘後,他想起了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個人,「如果你被分去拉文克勞的話,也可以和學院裡的人交換自己帶來的書閱讀,他們都很樂意,包括麻瓜書籍,也有人對這些感興趣。」

  「拉文克勞?聽說那裡不錯,不過我聽說格蘭芬多也和不錯,我們的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就畢業於那裡。」棕發女孩沉思著說,多蘿西笑眯眯地朝她招招手。

  「哪個學院都很好。」她輕快地說,「作為二年級的學姐,也很歡迎你來格蘭芬多——你是在幫納威找他丟失的蟾蜍嗎?你真善良。」

  棕發女孩的臉上頓時顯得容光煥發,她矜持地朝多蘿西點了點頭,露出自得的微笑。

  「啊,是的,在聽說了我的蟾蜍跑丟的消息後,她熱心地來幫我的忙。」納威終於找到了說話的空擋,趕緊從旁解釋,「她叫……」

  「赫敏.格蘭傑。」赫敏說,朝他們進行自我介紹,「我的父母都是麻瓜,我們家之前完全不知道魔法的事。我本來已經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考取了心儀的中學,但七月底的時候突然知道原來我是個女巫!魔法真是太神奇了,是不是?我拿到魔杖後試了幾個小魔法,它們都很成功,奇妙極了……」

  「你說的沒錯。」渴望交到朋友的哈利率先做出回應,友好地說,「你好,我是哈利.波特,那邊的兩個是我的……」

  「哈利.波特?!」赫敏驚訝地說,「是那個哈利.波特嗎?傳說中的救世主?我在麗痕書店看到了至少二十本關於你的書,我還買了一本,不過上面沒怎麼寫到你本人的事情。」

  「呃,大概就是那個吧。」哈利有點尷尬地回應,第一次接觸到別人這樣的熱情,感到很不自在。他旁邊的羅恩看出他的窘迫,把巧克力蛙塞進自己的嘴裡,抓緊時間猛嚼幾下咽進去,截住赫敏滔滔不絕的話頭,和她打了個招呼。

  「你好,我是羅恩.韋斯萊。」他說,「也是今年霍格沃茨的新生。」

  「你好。」赫敏將視線轉向他,幾秒鐘後,略覺嫌棄地撇撇嘴角。

  「你鼻子上有塊髒東西。」她說,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在這裡,大概是一塊巧克力漬,最好還是擦擦。」

  好吧。羅恩在鼻子上用力擦了兩下,在赫敏轉而去跟艾薩克和多蘿西熱切交談時,湊近哈利,小聲說:「不管我被分在哪個學院,最好還是別和她分在一起。」

  哈利下意識也抬手擦了下鼻尖,聞言聳了聳肩膀,和羅恩一起往窗邊擠了擠,給納威擠出個地方讓他坐一會兒。小小的車廂裡被塞得滿滿當當,他們正在經歷平平常常的一刻,沒人知道這普通的一幕將會長久地留存在他們的記憶裡,在今後的歲月裡閃閃發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高霜客的地雷~


第139章

  如果向哈利詢問第一次乘坐霍格沃茨特快列車的感受的話,那麼他的答案一定是棒極了。

  一切都來得很完美,列車在山谷與叢林間穿行,陽光透過車窗映入他們的包廂。哈利很喜歡陽光,他的房間靠窗,睡覺時窗簾總不會拉得太嚴,清晨時被陽光叫醒的感覺很棒,好像他又多了一個溫暖而忠實的朋友一樣。

  他們把這一整天時光散漫地用於吃零食和討論霍格沃茨上。哈利知道每個入學的新生都要進行分院,不過不知道具體的規則和條款是什麼,忍不住感到十分忐忑。羅恩有五個進入霍格沃茨就讀的哥哥,他們每個人都是格蘭芬多,但這並沒有起到什麼幫助,他們每個人告訴他的答案都不一樣,弗雷德和喬治更是形容得好像要去和巨怪搏鬥,羅恩在這十一年的人生當中早已學會了不要輕易相信自己的雙胞胎哥哥的每一句話,對此持強烈的懷疑態度。

  毫無疑問,他們兩個都對此感到有點緊張,於是試圖在抵達霍格沃茨之前,套一套艾薩克和多蘿西的話。

  他們把希望放在了艾薩克身上,因為他一直以來都並不是個熱衷於賣關子逗弄他們的人,但是在他們開口請求之前,多蘿西先一步看穿了他們的想法,好整以暇地朝他們搖了搖手指。

  「保持新生對分院的神秘感是霍格沃茨的優良傳統。」她施施然地說,「你們不要想著提前得到答案了——我去年都沒能成功!」

  「艾薩克肯定不介意告訴我們!」羅恩向她抗議,「對他來說只是一句話的事!」

  多蘿西斜睨他一眼,不以為然地笑了一聲:「怎麼,你想從艾薩克這裡得到好處卻不付出代價?這才是下午兩點呢,天還沒黑,羅恩,醒一醒。」

  羅恩:「……」

  在羅恩變得一言難盡的表情中,哈利也成功回想起了他小時候求艾薩克瞞著姨媽姨父,偷偷帶他出去玩的事。他為此付出了十分艱辛的代價,幫艾薩克寫了整整一個月那些他不屑於重復書寫的麻瓜作業。

  當然了,他時至今日回想起來,依然覺得這是很值得的,艾薩克帶著穿了隱身衣的他去了很多地方,還一起去看了他和多蘿西學校的一場聯歡會。他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循規蹈矩,但又總能將自己的行為圈定在可控範圍之內。和他一起行動會覺得很安心——但和金發碧眼、宛如教會聖子般毫無陰霾的相貌不同,艾薩克可絕對不是什麼熱情友善的人,誰也別想輕易從他身上占到什麼便宜。

  哈利和羅恩對視一眼,俱都認清了現實,像兩只被戳破了的皮球一般,湊在一起唉聲嘆氣。艾薩克對他們的悲鳴無動於衷,不過他們連綿起伏的嘆氣聲可能有點過大,吵到了他,於是他最終還是將手裡的書合上,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每個學院有各自不同的特點,沒有絕對意義上的好壞。」他說,「不過如果能選的話,不去斯萊特林對你們確實要更好一些。」

  當然,聽說那些黑巫師很多都出自斯萊特林。哈利和羅恩理解地點頭,多蘿西卻顯得有點驚訝,她轉過臉,疑惑地看了自己的哥哥一眼。

  「我倒不知道你原來還有學院歧視的,艾薩克。」她說,「我記得你有好幾個斯萊特林的朋友?他們假期還寫信給你,我好像在你的桌子上看到過他們的信?不過我只是看見了信封上的名字,沒拆開看,你要是說他們是來信找你決鬥的話我也能理解。」

  「是邀請我去他們家的莊園玩。」艾薩克簡單地說,「還有你,多蘿西。如果你不是在格蘭芬多,並且一向對斯萊特林表現得不以為然,他們也會直接給你寄信的,他們只是沒有辦法貿然聯系你,因為和你實在沒什麼交集。」

  「你在開玩笑。」多蘿西不以為然地說,「你忘了我們去年在火車上和傑裡碰到時發生了什麼嗎?他當著我們的面嘲笑蘇茜,說她聊起她的麻瓜家庭玷污了火車上的空氣,臨走時還撞了一下你,就因為你請他閉上他聒噪的嘴帶上門出去,我可不覺得他對我們能有什麼好感。」

  「那時他還不知道我們兩個姓史密斯。」艾薩克冷靜地說,「自從他知道我們的爸爸是誰之後,就一直在刻意地套近乎,還想找機會和你道個歉,不過你沒給他這個機會。」

  「但他沒有想著給蘇茜道歉。」多蘿西敏銳地指出,揚起一邊眉毛,「這就是我不喜歡他們的重要原因,他們根本就不會真的去反思自己做錯的地方。這或許不能完全怪他們,他們的家裡八成就是這麼教的——但我沒有包容他們的必要,在他們一臉蠢相趾高氣昂地用鼻孔說話時,我沒給他們一拳就算是講禮貌了。西弗勒斯叔叔也真是的,我一直覺得他是個鄙視所有蠢貨的人,但他完全縱容他們胡來,根本不管……」

  「他更是個不會給自己找麻煩的人,那些傳承悠久的純血家族根本不覺得自己的孩子有什麼問題,他們就是要把孩子培養成這樣的。」艾薩克語氣淡淡地說,和妹妹的情緒外露相比,情緒十分平淡,「那些家族在刻意引導孩子維持自己的純血高傲,巫師和麻瓜的合作讓絕大部分人越來越不在意血統,但他們和大眾的想法並不一樣,這種想法一直占據著斯萊特林學院的主流,所以。」

  他收回看向妹妹的視線,轉而看向坐在對面的哈利和羅恩。

  「你們兩個的姓氏在斯萊特林也不受歡迎。」他說,「因為和麻瓜合作而富裕起來的韋斯萊,和一直以來親麻瓜派的波特,他們都不喜歡。」

  「如果被分去斯萊特林,我就退學。」羅恩堅定地說,聳了聳肩,「想想吧,我如果被分到那兒,以後走過的每一步路,都有人在我的背後竊竊私語著暴發戶,這可不是什麼動聽的背景音樂,而我猜他們的嘴裡吐不出比這更好聽的話了。」

  哈利此時的感覺倒並不如何憤怒,對於原來其實巫師界有人——有不少人——對於他救世主的名號不以為然,哈利對此感到有些新鮮。

  「但是他們不討厭你和多蘿西。」他琢磨了一下表哥的話,突然發現其中小小的矛盾之處,「如果他們真的那麼看重血統的話——但是你們都是混血?」

  艾薩克的唇角淡淡地彎了一下。

  「很顯然,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對於純血的驕傲都敵不過對金錢的渴望,能換成金加隆的英鎊也在其中,對麻瓜的厭惡並沒有延伸到麻瓜貨幣上。」他說,「伊萊.史密斯和他的點金手能創造財富,所以我們也是值得結交的對像,而不是競爭對手。」

  哈利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突然發現自己的表哥額外多看了自己一眼。

  「你的情況或許有點特殊,哈利。」艾薩克對他說,「他們中的一些人正在等著你的表態,看你要加入哪邊陣營,如果你願意倒向他們,那他們應該也會很願意接納你。」

  「哈利才不會願意去斯萊特林呢。」羅恩堅定地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是不是,哈利?」

  哈利當然的確是這麼想的,不過在回答之前,他頓了頓,不期然想起了偷聽到的那番話,那個關於艾薩克和黑魔法的秘密,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自己的表哥身上。

  「你是怎麼想的,艾薩克?」他問,「也覺得我最好別和他們多接觸嗎?」

  艾薩克出人意料,又不是很讓哈利驚訝地搖了搖頭,表情平靜。

  「不,我對斯萊特林沒有額外的偏見,任何學院裡都有聰明人和蠢貨,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也是一樣的,如果你和一些人成為朋友,那他們或許還挺有趣。」他說,「霍格沃茨的每一個學院都有它自身的優勢,如果你被分到那裡,或許會得到更多的利益和優待也說不定。不過我猜你不會願意,你不是一個喜歡和人用利益作為溝通橋梁的人。」

  他當然不是。哈利堅定地搖了搖頭,看著自己的表哥,朝他咧嘴笑笑。

  還是他熟悉的那個總能洞察別人想法、並很少以自己的喜怒左右別人決定的表哥。哈利莫名地安心下來,將剛才小小的顧慮拋在腦後。倒是多蘿西瞪著自己的哥哥,對他剛才的地圖炮行為表示不悅,艾薩克隨手從旁邊拿過自己的外套,蓋在妹妹的身上。

  「不要吵多蘿西,她要睡個午覺休息一下。」他對哈利和羅恩說。

  多蘿西:「……把你的衣服拿開!誰要睡覺了!我不困!」

  笑鬧過後,列車越靠近霍格沃茨,哈利和羅恩越覺得十分忐忑。等到列車駛進站台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他們穿著校袍下車,看到不遠處有個比別人高許多的魁梧身影正等待著他們,舉著燈,照亮前方的一小塊黑暗。

  「一年級新生到這兒來!」他喊,聲音穿透力極強地傳到他們耳邊。

  「我和你說過的海格。」哈利對羅恩低語。他們朝海格擠過去,艾薩克和多蘿西在車站和他們分開——二年級新生坐馬車去學校,和他們不是一路。

  他們來到湖邊,上了搖搖晃晃的小船。一條船上要坐四個新生,他們多等了一會兒,納威和赫敏出現在他們面前。

  「太好了,剛好有兩個空位!」納威高興地說,朝他們舉起了自己的手,「看——我找到萊福了!原來它一直藏在我的校袍口袋裡。」

  「你和她一直在一起?」羅恩驚訝地在他耳邊小聲感嘆。納威抬手撓撓臉:「呃,對,她人很熱心,也很健談……」

  「聊了一路?你們聊什麼?」哈利好奇地問他。

  納威深深地吸了口氣,五官糾結地皺在一起:「一年級必學魔咒清單……必讀參考書目……什麼的,我也不太了解,只好說一點自己知道的關於魔法的事,我好像連我小時候不小心把自己的頭發弄得倒立了一周都說了……」

  哈利和羅恩使勁憋著笑,都朝他投去了同情的視線。赫敏.格蘭傑在坐上船後也沒停下說話,她顯然也有些緊張,因此話更加多了,向每一個願意聽她說話的人——主要是納威——繼續復述她在《霍格沃茨,一段校史》上看到的內容。

  哈利和羅恩此刻都有點緊張,沒什麼心情說話,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被吸引了過去。他們正聽到學校的黑湖裡生活的生物名單,突然聽見赫敏說:「那邊是學校舉辦的歡迎儀式嗎?我在書上沒看到過。我想那本書的寫作年代可能稍微有點久遠了……」

  什麼?哈利、羅恩和納威都好奇地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夜色沉暗,這並不容易,他們花了一會兒功夫才看清,天邊有一些騎著掃帚的黑影,正悄無聲息地向湖面靠近。

  「應該不是吧。」羅恩有點猶豫地說,聲音緊繃,干巴巴的,「如果有氣氛這麼絕妙的歡迎儀式,弗雷德和喬治肯定早就誇張一百遍和我講過了。」

  哈利也不明就裡地抬起頭向上看,看到那些戴著兜帽、騎著掃帚的人朝他們越飛越近。坐船去往霍格沃茨的只有一年級新生,誰也不知道這些人往年有沒有,是不是學院的保留節目,因此都疑惑地抬頭看著他們,直到半空中的一道道黑影抽出魔杖,遙遙地向他們的方向一指——

  湖水被掀起一道道一人高的巨浪,冰冷的水花兜頭蓋臉地向他們打來。驚叫聲四起,新生們終於發覺這群人來者不善,倉皇恐懼地喊了起來。

  哈利也被回落的湖水澆了一身。身下的小船在巨浪中隨波逐流,回落的湖水像下了場瓢潑大雨。他驚愕地抹了把臉,聽到半空中一個冷酷的聲音清晰地響徹在每一個人的耳邊,偏偏又並不洪亮,如同最親昵的耳語,讓人的汗毛頃刻間直豎起來。

  「找到你了,哈利.波特……」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過激川吹.、黛拉弗雷德天生一對、ARCHAMAN、你的喜歡意義不大、梨粒爾、小乏的地雷~


第140章

  今夜沒有月亮,星空並不皎潔,天幕帶著種陰霾侵襲的暗淡。夜晚的寒氣隨著冰冷的湖水一同朝他們襲湧而來,這些剛剛十一歲、初初來到魔法學校的小巫師正在經受一場極其艱難的考驗,霍格沃茨高聳的城堡就矗立在他們面前,而他們與安全的保護和原本的安排間仿佛隔著天塹。

  那道令人膽寒的聲音帶給人的恐懼感是難以遏制的,每個人都聽到了那句話,以及那個在巫師界廣為流傳的名字。

  即便是在這樣直逼眼前的危機中,空氣中依然短暫地安靜了一下。新生們忐忑而緊張地互相對望,交換著不明的視線,如果條件允許,不少人似乎都想要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然而現在已經沒有人顧得上了,天空中騎著掃帚的人影來到他們上空,魔杖尖上凝聚出顏色各異的光芒,只一瞬之間,便似流星一般,向著他們的方向傾瀉而下。

  英國魔法界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過這樣激烈的正面衝突了……已經多久了,十年?這段太平的時間是如此漫長,漫長到很多當年巫師戰爭的親歷者都已經淡忘了彼時大氣都不敢喘的高壓環境,更別提這些自始至終都未曾經歷過磨難的孩子。當巫師的魔咒朝他們攻擊而來時,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只會驚恐地尖叫——抱著自己的頭縮在船上,爭先恐後地跳進湖裡,連自己會不會游泳都無暇去想。

  哈利握緊了自己的魔杖,他此刻也只能這樣做,盡管他現在掌握的魔法寥寥可數,只有暑假的時候在家裡提前學的那麼幾個。那些從天空中奔湧而來的魔法並不單單只針對他,它們衝向湖水,衝上山坡,照亮了霍格沃茨的夜空,一道猩紅色的魔咒濺落在他們的小船尾部,船立刻急速搖晃,裡面進了一大灘水。在他們不遠處,一艘同樣載著新生的船只已經完全翻倒,裡面坐著的三個人全都落了水,他們都陷入水中,緊緊地抓著小船的邊緣,臉上滿是猝不及防的驚恐。

  「誰敢襲擊霍格沃茨?!」其中一個用驚恐到有些變調的聲音嘶聲喊,「我爸爸說鄧布利多起碼能保證學生的安全!我現在掉進水裡,應該有人被投訴!救命——誰來拉我上去,這是我媽媽新給我買的高級定制校袍!能買摩金夫人成衣店裡的六件普通貨——」

  沒有學生有余力顧及到他的呼救,那些魔咒並不全都只有將湖水高高掀起的威力,哈利眼睜睜地看著一道昏暗的紅光迅速地朝他們襲來,悄無聲息地打在了他們旁邊的納威身上,納威臉上的惶惑與驚恐定格在這一刻,下一秒,他眼神渙散,直挺挺地仰面栽倒。

  「納威?!」哈利、羅恩和赫敏同時驚叫出聲,一起伸手朝他抓去。他們都抓到了他的一點衣角,哈利的心髒劇烈跳動著,臉色煞白地將手伸向他的鼻端……還有呼吸,他只是昏迷過去了,這個認知讓哈利的心終於不再那麼喘不上氣般地攥緊著,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正在顫抖。

  「不可能是索命咒。」羅恩在一旁小聲說,他的聲音也抖得厲害,「我聽爸爸說過,它……它是綠色的。納威可能是中了昏迷咒,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太好了。」

  「太好了?」赫敏尖聲說,她的視線落在翻滾的湖水中掙扎起伏的學生上,聲音中滿是驚恐,「不,不——有一些人已經落下水了,就算他們會游泳,在水中被擊昏也是會沒命的!」

  那要怎麼辦?哈利和羅恩聽得倒吸一口涼氣,也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們小心地將昏迷的納威在小船上放平,看向周圍的同學,這些咒語確實已經在產生著自己的影響,有的人在湖中劇烈掙扎,也有的人像納威一樣被直接擊昏,身形慢慢下沉——其中一個就在他們附近,哈利的瞳孔放大,他想也不想,在船上猛地探身,朝那個正在下沉的同學抓去。

  我會游泳。在做出這樣的動作之後,哈利才在心裡慢半拍地對自己說,如果能救下一個人,那麼適當的冒險完全是值得的……

  「哈利!」羅恩沙啞的聲音在他身後焦急地響起,他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他的長袍,避免了他因為動作過大直接栽下去的風險。在他旁邊,赫敏焦急而無措地也探身看過來,她本能地雙手抱著頭,這個躲槍彈的姿勢仿佛在面對魔咒時也能給她一些安全感。

  哈利抓到了那個正在下沉的同學的衣服,艱難地將人向上提。他現在幾乎沒什麼著力點,這個動作花了他很大力氣。好在他最終還是做到了,他將人向旁邊帶,一旁另一艘小船上的同學七手八腳地將人拉上船,盡管每個人都驚恐萬分,但這些十一歲的孩子尚且沒人能狠下心對同學見死不救。

  他是不是成功了?在被羅恩和赫敏協力拉回船上之後,哈利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邊,短暫地松了口氣。但緊接著,突然出現的綠光照亮了他和周圍同伴的臉,短暫的呆滯過後,所有人都做出了同樣的動作,驚愕地抬起頭,看向半空中浮現出的光亮。

  一個綠色的巨大骷髏頭懸掛在天空上方,巨蛇在它的口中吞吐游弋。瑩瑩的綠光照亮了下方孩子們的臉,他們沒有人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恐懼在他們每個人的心中瘋狂滋長。

  「哈利!」在更遠處的地方,海格的聲音焦急地傳了過來,他聲音嘹亮,疾聲呼喚著哈利的名字,「哈利——逃!快逃!不要讓他們找到你!前面就是霍格沃茨的城堡!」

  「他在朝這邊靠近!」赫敏倒吸一口涼氣,驚恐地說。哈利也發現,海格正在焦急地尋找著他的人影,而方向不巧正好是他們這邊,如果他們和海格站在一起,那隱藏自己就變得很艱難。

  「把船往一邊劃。」哈利深深呼吸著,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不知道來者是誰,只知道這個人是衝著他來的,在念著他的名字尋找著他……又或者其實他心裡早已經知道答案,只是不想也無暇去真正確認。

  那個人們反反復復和他一並提起的名字,迫使他們一家無法生活在一起,媽媽昏迷不醒,爸爸遠走天涯,而他不得不常年寄居在姨媽姨父家,披著隱形衣讓自己不被發現,那個在他一歲時摧毀了他原本生活的黑巫師,那個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是你嗎?哈利在和羅恩赫敏奮力用手扒拉著水,將船竭力向另一邊劃時,忍不住抬起頭,看向半空中那些人影。

  他們在朝底下的小巫師們發射咒語,為了他一個人,完全不在乎會同時連累這麼多人。

  哈利的心沉甸甸的,一種沉悶的感覺堵在他的胸口,讓他呼吸困難。在他對面,竭力劃船的赫敏力竭地大口喘著氣,忍不住問他:「你有什麼頭緒嗎?你知道——他們都管你叫救世主,說十年前你讓那個黑魔王遭受重創,大家都說他死了。所以現在你有什麼辦法嗎?」

  「沒有。」哈利搖了搖頭,唇角緊緊地抿了一下,「他們那麼說的時候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面對這樣的情況,他能做些什麼?他知道他應該做些什麼,也想要做些什麼,至少要停止這一切,不連累無辜的人,但他不得其法,這樣的直面太早,他本以為他還有更多時間。

  「嘿,哈利才十一歲。」羅恩一邊奮力劃船,一邊緊繃著臉對赫敏說,「他還沒進入霍格沃茨念書呢,還沒正式開始學習魔法——他應該能做什麼,衝上去和那些成年巫師魔咒對轟?」

  「我不知道!我一個月前剛知道魔法。」赫敏驚訝地回了他一句,不過隨即,她嘀咕著道,「如果不能用魔法的話,或許照著對方的鼻子給一拳也不錯。」

  羅恩在百忙之中驚訝地轉頭看了她一眼,看得出來,他對於能從赫敏.格蘭傑嘴裡聽到這樣的非常意外,他看起來對這句話有點欣賞,張了張嘴,甚至想要繼續回應點什麼。

  不過他沒有這樣的機會,他們周圍的空氣突然粘稠,黑色的氣流朝他們奔湧而來,狂風掀起衝天的巨浪。他們的小船震蕩搖晃在滔天浪潮之中,哈利突然間一下子仿佛若有所感,幾乎不受控制般地停下劃船的動作,抬起拿著魔杖的手,徑直指向自己的正前方。

  下一秒,黑影凝聚在他的面前,卻仿佛撞上了一道什麼避障,無法再向他的方向逼近一步。散逸的黑色氣流環繞在他的周身,幾乎將他整個包裹。但它們都無法再向前一步,也傷不到他分毫。

  哈利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做到的,他對眼前的這一幕和他兩個雙眼圓睜的同伴一樣震驚。他感到自己的傷疤劇烈地疼了起來——它之前從未這樣疼過,他只覺得自己的頭都要痛得炸裂開來。

  它幫自己抵御了眼前人的攻擊。哈利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浮現出了這樣的念頭。來不及多想,他拿起魔杖,甚至沒用他自己動作,魔杖的杖尖上就發出一道紅光,將環繞著他的黑氣稍稍擊退。

  他無法做到更多了——但也不需要他做更多。一切騷亂都來得短暫且突然,讓人完全來不及反應,而在這一刻,不遠處城堡裡的巫師們終於趕到了現場,前來支援,比他們的人更先一步出現的,是霍格沃茨城堡周圍突然出現的火光。

  金紅色刺眼的光芒,迅速燃燒蔓延成一道織向天空的火網。浮在半空中的不明兜帽人士當中終於出現了小小的騷亂,衝天的湖水澆不滅這些火焰,燃燒的輝光照亮了暗淡的夜空,將星星與夜幕都染上跳動的赤紅。

  「一年級新生!」在漫天火光當中,一個嘹亮的聲音響徹他們的耳畔,溫暖、堅定而有力量,「清點人數,繼續前進,霍格沃茨歡迎你們,這裡交給學校!」

  滔天的巨浪隨著他聲音的響起越發翻滾不息,小船卻突然間穩定了下來,開始自動向前飛速行進。新生們如蒙大赦,緊緊抓住自己身下的小船,狼狽而驚險地逃離湖水,穿過黑暗,穿過空中燃燒的烈火和翻湧直下的大雨,去往屹立不倒的霍格沃茨城堡。

  在聲音響起的那一刻,那些纏綿不盡的黑影突然間一下子散開。哈利於是也能和其他人一樣,由飛速行駛的小船帶著自己逃出生天,他喘著粗氣,平復著劇烈跳動的心,在離開之後依然忍不住回頭看,黑影重新飄散在夜空當中,他卻又聽到了那個在一開始出現的,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他聽到那個人在說:「蘇醒吧,所有的我,分離,融合,新生,奉獻,開始我們的圍獵,取得所有的權柄,從混沌中睜開雙眼,世界為我們顫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梨粒爾的地雷,綜合水果糖武士G的淺水炸彈~


第141章

  霍格沃茨建校至今,上千年的時間裡,或許都從來沒有迎來過如此狼狽的一群一年級新生。他們每個人都渾身濕透,一些人至今依然昏迷不醒。他們亂糟糟不成隊形地走進魔法學校的大門,今天早些時候在火車上的期待和興奮,如今回憶起來仿佛已如隔世。

  哈利和羅恩、赫敏從三個方向架著依然沒有恢復意識的納威,讓他勉強直立著。剛才他們從湖水中上岸時要將納威抬起來,將他搬運上岸,一路直上台階,走向懸崖上的霍格沃茨城堡,這讓他們三個人沒一會兒就大汗淋漓,都開始喘粗氣。但他們誰都不敢停下,漆黑天幕中的火光和魔咒濺射的光亮就在他們身後,他們逃命一般地向前,沒有人敢冒著被重新卷進戰火的風險歇歇腳喘上口氣。

  他們狼狽地奔逃進霍格沃茨,來到被學校的魔法保護的範圍之內。那些近在咫尺的戰火仿佛終於稍稍遠去,在劫後余生的慶幸中,他們互相對視,都感到一種心有余悸的虛脫。

  「真要命。」羅恩劇烈地喘著氣說,他的雀斑都仿佛變得蒼白了,「別告訴我這是我們的分院考試,我不能相信弗雷德和喬治的說法竟然是含蓄的。」

  「這當然不是分院測試,你的腦子是在湖水裡泡得太久了嗎?」在他們旁邊,一個人插話進來,惱火地說。他淡金色的頭發完全打濕了,現在貼著他的臉頰向下淌水,不過這和他身上滴落的水相比又顯得微不足道了,可以肯定他剛才一定是被掀下了船,在湖水裡好好泡過一陣。

  哈利順著聲音看過去,拜他之前能接觸到的人實在很少所賜,很快想起了這個人是誰。那個在對角巷裡出言不遜的純血家庭新生,剛才掉下湖裡還在糾結身上的袍子有多貴。肉眼可見的,這樣的突發事件破壞了他精心修飾的發型,以及他那件價格不菲的校袍,他本來就蒼白的臉色顯得更蒼白了,聲音有些怪異的高亢,顯然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一切都是明擺著的!」他喊,蒼白的臉上浮現出驚恐激動的紅暈,「這是鄧布利多的陰謀——他想要殺了我們!他怎麼敢!他肯定不知道我爸爸是誰——」

  哈利和其他人一樣盯著他看,心裡也很疑惑,所以他爸爸是誰,一個傲羅?致力於發現世間所有的危險和邪惡,然後加以消滅鏟除?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他很難理解他爸爸的身份能有什麼影響。伊萊姨父說有鄧布利多校長在的霍格沃茨是英國最安全的地方之一,而剛才那個襲擊他們的人甚至能突破霍格沃茨的外層防線,這個認知讓他的心一直在飛速下墜。

  「我差不多知道他爸爸是誰了。」羅恩在他耳邊小聲說,「他爸爸肯定是個裝腔作勢的人形孔雀,把這種開屏的特長教給了他兒子,讓他兒子天天昂著頭走來走去,不會說人話,只會叫爸爸。」

  哈利盡管心事重重,依然被羅恩的吐槽一秒鐘逗笑了。旁邊的赫敏看起來也很想笑,但大概又覺得笑一個素未謀面沒交集的同學不太禮貌,於是在唇角忍不住上彎了一下後趕緊克制地抿進唇角,掩飾地清了清嗓子。

  在大家都過分安靜的場合裡,這種忍俊不禁就顯得有些突兀了。剛才說話的男孩轉過頭來看他,哈利和他短暫地對視了一下,對方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幾秒鐘後突然上移,看向了他的額頭。

  「閃電型的傷疤,你是哈利.波特?」他突然說,神情突然間變化了,連驚恐的情緒都壓下去不少,他用一種帶著隱約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幾眼。

  「那個襲擊我們的人剛才在找你,是不是?」他問,探究地盯著他看了兩秒,而後朝他伸出了手,「我是德拉科.馬爾福,你肯定聽說過馬爾福家族的名號。」

  他盡量讓自己的動作顯得氣定神閑而優雅,但配合他現在全身往下滴水的模樣,效果實在是打了不小的折扣。哈利趕緊收回了自己的視線,覺得自己現在再笑確實不太禮貌。

  不過他好像沒聽姨父或是爸爸教父說起過這個姓氏。很有名嗎?他應該知道?哈利在心裡小小地疑惑了一下,緊接著就聽到對面的德拉科.馬爾福說:「你之前一直藏起來,是不是?聽說沒人找得到你,那你這些年肯定過得不太好。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去第一時間投訴鄧布利多,他沒有給你相應的待遇,在你來霍格沃茨上學時也沒能保證你的安全,他現在肯定是已經老糊塗了,我爸爸說他其實這些年已經不能勝任霍格沃茨校長這個重要的職務了,只是靠著他的積威在撐著……」

  哈利突然間明白他為什麼沒聽過馬爾福這個姓氏了。他打斷對方的話,盡量禮貌但也暗含鋒芒地說:「不好意思,我的姨媽姨父,爸爸教父,表哥表姐,我們全家都認為鄧布利多是最好的校長。」

  德拉科.馬爾福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幾秒,而後他慢吞吞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在半空中憑空甩了幾下,表示自己的不屑一顧。

  「好吧。」他拉長了聲音說,「看得出來,你這些年吃的苦頭讓你的腦子發育不夠迅速。」

  「看得出來你很為自己的腦子驕傲。」羅恩在他旁邊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說,「你的確理解不了哈利和他家人的明智,有些人的腦子就是比別人的小太多。」

  德拉科.馬爾福看向他,眼睛緩慢地眯起來了。

  「我知道你。」他慢吞吞地說,「霍格沃茨每年都會進來一個紅頭發的韋斯萊,你們家繁殖得像鼴鼠一樣快,暴發戶家庭就是這樣的,沒底蘊,沒傳承,能做的只有生孩子了。」

  「教授!」赫敏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羅恩和德拉科.馬爾福互相怒氣衝衝的對視,她大喜過望地踮起腳,朝著樓梯的方向拼命擺手,「教授——麥格教授!」

  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的新生們也都朝那個方向看去,身著墨綠色長袍的年長女巫大步走下台階,她看起來干練而利落,而此時緊繃的臉色更顯嚴肅,讓新生們不自覺地有些瑟縮。

  「晚上好,初次見面,我是霍格沃茨副校長,米勒娃.麥格。」

  她朝喊出了她名字的赫敏.格蘭傑點了點頭,隨後向他們介紹了自己。她的視線從他們每個人身上劃過,落在依然昏迷著的幾個人身上,依次過去,魔杖在他們每個人身上挨個點了點,終於讓他們全都蘇醒了過來,這讓其他所有一年級新生都精神大振,終於感受到了一點學校帶給他們的安全感。麥格教授朝他們點了點頭,深深地吸了口氣。

  「你們遲到了。」她說,「但是,當然,情況特殊,可以理解……跟我來。」

  新生們聽話地邁開腳步,哈利卻沒有第一時間動身,麥格教授的視線朝他望來,哈利緊張地吞咽了一下,聲音有點啞。

  「外面現在沒問題嗎?」他問,感到由衷的緊張,「我是說,有沒有我們能夠幫得上忙的事情……我知道我們能幫上忙的地方很少,但是我想如果有的話……」

  麥格教授盯著他看了片刻,視線同樣落在他額角上頓了頓。哈利從她緊繃的唇角看不出她的想法,不過他冥冥中覺得她的氣場似乎不像剛剛那麼嚴肅得可怕了。

  「你們需要正常進行分院,即便是在今天這樣的情況下。」她最終說,「你們能夠一切正常地進入學校就讀就是幫了大忙,波特先生,格蘭傑小姐,你們所有人,站成兩排,跟我過來。」

  他們聽話地排成兩排,跟著麥格教授來到霍格沃茨的禮堂。禮堂裡懸掛上數量繁多的蠟燭,上面的天花板如實反映著霍格沃茨外面的天空。今晚本來是個屬於星星與薄雲的好天氣,現在卻被火光與咒語飛閃的痕跡所占據。能看出來霍格沃茨的高年級學生也沒經歷過這樣的陣仗,他們大多也都神色忐忑不安,哈利無暇去關注其他事情,他只看到幾乎在他們進來的同一時刻,禮堂裡的一張桌子上好幾個人就猛地站了起來。

  多蘿西、弗雷德、喬治、珀西……哈利看到了自己的表姐,羅恩也看到了自己的哥哥們。哈利在看到表姐的這一刻就想起了昨晚姨媽的請求,這讓他的心裡忍不住一凜。但此刻他的表姐正平平安安地坐在這裡,什麼事都沒有,只是為他擔心得夠嗆,他朝表姐咧嘴笑笑,轉動視線後又看到另一張長桌上的表哥也正看著他,這讓他的心裡突然就安定了不少。

  另一邊的羅恩在看到哥哥們之後,情緒明顯也鎮定了不少。他甚至還開始注意到身旁明顯開始緊張過度的赫敏,猶疑地看了她一眼,沒話找話地說:「我猜你是格蘭芬多,你剛才還……挺勇敢的,我認為是這樣。」

  「懸浮咒的魔咒是什麼?羽迪——不,羽加——你說什麼?」赫敏拼命回憶咒語的喃喃自語被他打斷,煩躁地抬頭朝他看,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你是說……唔,我是說,謝謝。」

  她看起來沒那麼緊張了,但很難說清她和羅恩現在誰微妙的尷尬更多一些,他們兩個一人看向一個方向,誰也不看對方。

  哈利將視線從他們倆身上收回來,在越來越走到禮堂盡頭的時候,感到自己的胃越來越被擰在一起。他無法控制地開始胡思亂想了,如果他沒有被分在格蘭芬多……他周圍的絕大部分人都是格蘭芬多,除了表哥艾薩克,但如果拉文克勞只收艾薩克那樣的人,他覺得自己也完全沒有希望……如果他被分到了斯萊特林怎麼辦?他爸爸會失望嗎?不過斯萊特林的院長是西弗勒斯叔叔……

  哈利忍不住朝教職工長桌上看了一眼,猝不及防地對上斯內普的視線。他驚得趕緊收回視線,在心裡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覺得或許事情不會有他想像得那麼糟,至少他肯定會有學上。不過那些覺得他是救世主的人大概會很失望,如果他不是一個格蘭芬多的話。他知道全世界都以為他是……

  「你有很多心事,孩子。」在他戴上那頂帽子後,一片黑暗中,帽子和他說,「它們攪在一起,把你的思緒都弄亂了。孩子們在戴上我的時候都會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但你想的內容格外沉重一些。想去格蘭芬多?的確,所有人都以為你屬於那兒。」

  「那麼我真的屬於那兒嗎?」哈利忍不住急切地問它。

  「這有點說不好。」帽子唱歌一般地說,「當然,許許多多格蘭芬多的特質,不過也急於證明自己。我想斯萊特林同樣會帶給你榮耀,孩子,比你在格蘭芬多得到的要更多。」

  「得到的更多?」哈利愣了一下,下意識問,「什麼?」

  「名聲,地位,權勢,財富……」帽子在他的心中悠悠地說,聲音仿佛帶著無形的蠱惑力,「都是你唾手可得的東西,孩子,是的,沒錯。」

  「但是……但是我覺得我不需要那麼多?」哈利的手抓著自己的袖口,沒有任何遲疑和猶豫,在心裡想也不想地說,「我沒有想過……我並不是想要那些東西……我想要我的媽媽蘇醒,想我們一家人團聚,想以後沒有人再撕碎別人幸福的家庭。這些想法會不會有點太大了?今晚的話,我就想外面的動亂能早點停下,鄧布利多校長安全地回來。」

  「好吧。」短暫的沉默後,分院帽對他說,「我看到了你的心,每一句都是實話。」

  「哈利.波特——」帽子張開寬寬的帽檐,開口。

  「——格蘭芬多!」

  哈利松了好大一口氣,他摘下帽子,格蘭芬多學院長桌的所有人都在為他歡呼,他跑過去坐在多蘿西的邊上,抬頭看向教職工席時微微一愣。

  到他戴上分院帽前一直空著的主座上此時坐著一個胡子花白的老者,他帶著半月形的眼鏡,湛藍的眼睛中有些讓人信任與平靜的力量。他面帶微笑,在其他人的掌聲中也輕輕地鼓了鼓掌,注意到他的注視,拿起酒杯,朝他遙遙地舉了舉。

  哈利之前沒見過他,但莫名非常篤定,眼前的這個人一定是鄧布利多。

  天花板如實反映的天空已經恢復了平靜,星星在他的頭頂上靜謐地閃爍。哈利抿了下唇,在船上被掀起的心似乎終於落到了實處,在這個晚上終於第一次咧開嘴,輕松地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黛拉弗雷德天生一對、不得顧采薇、過激川吹.的地雷~


第142章

  在霍格沃茨的第一個晚上,動蕩的驚變與勞心勞神之後,新生們拖著無比疲憊的身軀,倒在床上沉沉睡去。盡管在臨睡前他們已經擁有了被魔咒一秒烘干的衣服,吃了一頓異常美味的大餐,但那種疲憊橫亙在每個人的心頭,讓他們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都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昨晚發生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場不那麼好的夢,他們重新坐在禮堂裡,拿起叉子開始吃早餐時,許多人的表情都渾渾噩噩,看起來都像是在夢游。

  哈利和羅恩也是其中的兩個,他們比別的新生想得要更多一些,有關於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和他突襲霍格沃茨的目的。這番深夜密談沒有得出任何有實際意義的結論,但讓他們變得格外累,現在簡直快把培根和煎蛋喂進自己的鼻子裡。

  與他們截然相反,赫敏在一眾新生當中,表現出了異乎常人的神采奕奕,她將一本書用果醬罐支好,正在邊吃邊看,看起來躊躇滿志,准備好要在課堂上大展身手。

  羅恩今天剛巧坐在她的旁邊,在因為坐著打瞌睡被她捅醒好幾次後,他終於清醒了一些,艱難地抬起手,將臉埋進自己的手掌裡使勁揉搓:「說真的,你有興趣認識一下我的一個哥哥嗎?他叫珀西.韋斯萊,就坐在那邊,你看,就是那邊那個戴著眼鏡也在看書的那個,你們兩個可以一起組建一個邊吃飯邊看書協會什麼的,霍格沃茨的社團非常多。或者你們兩個可以拉艾薩克過來一起加入,不過我猜他對加入你們可能興趣不大,他並不是個書呆子。」

  「別傻了,沒人會組建這種社團。」赫敏白了他一眼,不客氣地說。不過隨即,她咀嚼了一下社團很多這個說法,感興趣地挑起了眉毛。

  「原來霍格沃茨也有社團?而且還有很多?」她問,顯得有點驚訝,「《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裡沒有提過。」

  「那本書的作者都已經去世很多年了,當然不會提到霍格沃茨最近十年的歷史,赫敏。」坐在哈利旁邊,正在幫困得正在小雞啄米的他往面包片上抹果醬的多蘿西笑著說,朝他們挑了下眉毛,「嘿,這十年來霍格沃茨的變化比之前大得多,我們現在有美食社、美妝社、稀奇古怪發明研究社——順帶一提,這個社團現在的社長是喬治——最新一個提交申請的社團是什麼來著,我昨天剛看到申請……抵制麻瓜物品侵襲社?似乎是叫這個。只要有三個人簽名就能申請創立社團,類目太多了,我也不是每一個都記得住——至今為止讓我印像最深刻的是塞德裡克.迪戈裡同好聯盟會,三個赫奇帕奇的女生共同創建的,非常有想法……」

  坐在她附近的新生們都張著嘴,十分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仿佛她在講什麼天書。但那些社團聽起來都很有趣,沒有誰能控制住自己不去露出感興趣的神色,這比變形課和魔咒課之類的聽起來有意思多了。

  「還可以創建這種社團?」羅恩目瞪口呆地問,而後他摩挲著下巴,深沉地道,「好吧,說不定明年就會創立起一個哈利.波特同好聯盟會,會長是金妮。」

  「金妮是誰?」赫敏在一旁問。

  「我妹妹,哈利的頭號粉絲……」

  「有興趣的話就去關注一下校園的公告板,各個社團的招新通知已經都貼上去了,每年的一年級新生招募都是社團裡的大活動,除了各個學院的魁地奇球隊之外,他們不招一年級新生。」多蘿西對他們說,而後轉向他們,發現哈利也已經差不多清醒了,正專心致志地咀嚼他盤子裡抹好果醬的面包,沒太注意周圍的動靜,腮幫子鼓起來,像只有點呆的松鼠。

  「表情不錯。」多蘿西饒有興致地評價,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個相機,給他哢嚓拍了一張,「《萬眾矚目救世主蒞臨他忠誠的霍格沃茨!一年級明星新生哈利.波特全揭秘》,你覺得這個標題怎麼樣?我打算把剛才拍的這張照片當做花絮,一會兒你吃完飯後再讓我拍張正面的照片,哈利。或許你更喜歡我拍你上飛行課的時候?很能展現你的優勢,那也可以。」

  「我……啊?什麼?」哈利面包嚼到一半,不明就裡地轉頭看她,一時間沒太明白她在說什麼。羅恩這時卻恍然大悟地用力拍了下手,把哈利和赫敏都嚇了一跳。

  「《霍格沃茨校報》!」他大聲說,臉色激動地漲紅了,「比爾和我說過!他上學時當過校報的主編!還有喬治和弗雷德!我在他們那兒看過報紙!不過我一直以為這是學生私底下流傳的一份小報,上面的內容……」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嗆了一下,猛地咳了幾聲。

  「報紙有那麼多版,偶爾有兩版報道一下同學們的校園趣事和教授們的花邊新聞也沒什麼嘛。」多蘿西笑眯眯地說,朝他們揮了揮相機,「沒錯,校報社是學校最大的社團,沒有之一,我們的正式社員囊括了學校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給我們供稿的人則差不多將所有學生一網打盡了,甚至有些老師也會投稿,不過他們一直堅持給自己匿名……有興趣嗎,哈利?在學校什麼社團都不加入太可惜了,會失去很多樂趣,連珀西都加入了讀書社呢。」

  加入校報社?哈利盡管還不完全知道進去之後要干什麼,不過對和大家一起參加學校的活動很感興趣。他見過艾薩克和多蘿西參加麻瓜學校的活動,那看起來都是很有趣的……

  「你也在裡面是嗎?」他有點心動地問。

  「當然。」多蘿西挺起胸膛,驕傲地說,「我當然在裡面!艾薩克也在——雖然他加入之後就投過一篇稿,而且無聊得根本沒幾個人看完,不過弗利維教授在看到他那篇文章後給拉文克勞加了二十分。」

  「那就沒問題了,我也申請加入。羅恩?好的,羅恩也想加入。」哈利放心地說,「你們兩個都在的話,姨媽姨父肯定不會反對,我就不打電話回去征詢他們的社團建議了。」

  「反對?你在開玩笑!」多蘿西驚訝地說,「你猜霍格沃茨校報社的創建者兼第一任主編是誰?是我爸爸!而且莉莉姨媽當時是格蘭芬多副主編!」

  什麼?哈利吃驚地張大了嘴,一下子就感到這個第一次聽說的校報社親切起來。

  多虧有了多蘿西提前的介紹,他們在之後的社團招新活動中才沒有被晃花了眼。宣傳單像雪花一樣飛向了他們,在短短三天時間裡,每個一年級新生都感覺自己快要被傳單淹沒了。

  不過就像多蘿西所說的那樣,在所有社團裡面,校報社是最有名的那個。他們在第三天就看到了校報社的開學特刊——哈利和羅恩每個人都立刻訂閱了一年份的,其他新生大抵同樣如此,更有甚者甚至訂了不止一份,哈利同宿舍的西莫就一個人訂了兩份,拿到報紙後把其中一份卷起來包好。

  「給我之前的鄰居訂一份,他去了布斯巴頓上學。」他告訴哈利和羅恩,臉上帶著驕傲的神情,「布斯巴頓可沒有這樣的報紙,這比其他任何的期刊都有意思。」

  這樣的例子不光西莫,納威也是這樣。他在開學那天被昏迷咒擊中,當天晚上就沒能回寢室,和其他遭受到咒語攻擊的學生一起住進了校醫院裡,要在這裡待上三天,確認沒問題後才能被放回去。哈利和羅恩第三天上完課去看他的時候,驚訝地看到他的手裡也拿著一份新鮮出爐的校報。

  「看,頭版就是我們開學時遭受攻擊的事情,我下課後直接去校報社拿的。」納威示意他們看報紙,哈利和羅恩的報紙還沒送到,於是一起湊過去看。

  他們驚訝地發現,校報社的編輯們作為高年級新生,當然並沒有直面那件事,但他們照片拍攝的角度非常清晰,甚至比他們這些在湖裡顛簸的新生更靠近那群兜帽人。上面對整件事情的報道也非常立場鮮明,全篇都在痛斥那些對一年級新生下手的成年巫師,哈利仔細看了一遍,發現上面對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評價,沒將這件事歸罪於他,這讓他很是松了口氣。

  他一直擔心大家會覺得這場無妄之災是他帶來的……哈利心中角落裡有個聲音告訴他確實如此,但哈利沒有和任何人說,他不想告訴別人他有多怕自己是個討厭的人。

  他們一身輕松地出了納威病房,迎面正好碰上也來看納威的赫敏.格蘭傑,她一個人抱著書過來,看到哈利和羅恩,腳步停了停。

  不得不說,她給其他人留下的第一印像和給哈利羅恩留下的差不多,並不是那麼的討喜。當然,她成績優秀,在課堂上總是最積極的那個,不過一個只會埋頭讀書的人讓人很難去了解她的其他優點,比如哈利和羅恩猜測,除了他們兩個和納威,現在還沒人發現她其實很勇敢,心地很好,人也不錯。

  「嗨。」哈利主動向她打招呼,友好地說,「我們下了魔咒課就過來了。納威剛剛睡著,龐弗雷夫人給他灌了強效安眠藥劑。他現在挺好的,大概明天就能和我們一起上課了。」

  「哦,是這樣。」赫敏點點頭,握著課本的手緊了緊,清了清嗓子,「我……我整理了一下這三天課本上的知識點,我猜住院缺課的人會需要。」

  「他們肯定不會想在病床上時看到這些。」羅恩中肯地說,不過在看到赫敏臉色微微變化時,他咳了咳,趕緊又說,「不過等他們開始學習時會需要的,一份來自開學三天給格蘭芬多加了四十分的優等生的筆記……你吃飯了嗎?禮堂已經開飯了。」

  「什麼?」赫敏下意識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據說十年前霍格沃茨還完全不能用麻瓜的電子產品,不過現在已經能用了,只是依然沒有網。她點點頭,不自在地抬手撫了撫自己亂糟糟的長發,「你說得對,那麼我現在就……」

  「我們也要去禮堂吃晚餐。」羅恩說,「要一起嗎?」

  赫敏愣了一下,完全沒想到他會開口說這些。她仔細地看了羅恩一眼,仿佛再一次重新認識了他,羅恩看起來也有點不自在,不過最後她抱著課本,朝他們友好地微笑了一下。

  「好的。」她說,「當然,我是說——我很樂意。」

  友誼的開始有時候就是這麼的突然,仿佛充滿了各種巧合,不過又或許一切都不過是該發生的自然發生。哈利和羅恩都沒想到他們會和一個女孩建立起這麼密切的友誼,他們的成長過程中都沒和太多同齡女孩子相處過,赫敏和多蘿西與金妮很不一樣。當然,或許所有的女孩子都是互相不一樣的,總而言之,他們和他們的新朋友相處意外地融洽,這讓他們都很驚奇。

  對於有了新朋友這件事,哈利毫無疑問十分高興。這種高興讓他坐在魔藥課的地窖教室裡仍然面帶微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這讓這門課的教授在剛一進門時就發現了他,並且不是很滿意地皺了下眉。哈利趕緊收起笑容,回想起了對這位不是特別熟的姨父的朋友的印像,好像別人的犯蠢和傻笑都會深深冒犯到他。

  但是這已經晚了。在哈利的屏氣凝神中,他還是被教授點名起立,不歇氣地問了一串問題。哈利有些知道,有些沒看到過,有些看到了沒記住,赫敏在他旁邊急切地舉著手,胳膊差點伸到天上去,但斯內普教授看起來對給格蘭芬多加分完全沒興趣,他盯著他看了幾秒,對他進行了一番關於大名鼎鼎的救世主名不副實的嘲諷,把他弄得灰頭土臉。

  這讓哈利迅速意識到,他在面對西弗勒斯.斯內普時一直以來的戰戰兢兢非常合理,簡直可以稱為動物的直覺,這個人很嚴厲,並不像別人對他那麼寬容友好……不過這倒也沒什麼不行,沒人規定世界上所有人都要喜歡他,哈利覺得這很正常。

  「別灰心,哥們。」下課出了教室的時候,羅恩在他旁邊安慰他,「我剛聽西莫說,斯內普教授是去年校報教授人氣評選中的倒數第一,不喜歡他也不被他喜歡的學生太多了,不差你一個。」

  「如果哈利真的做到了最好,那他想找哈利麻煩也會沒有理由,羅恩。」赫敏走在哈利另一邊,聞言不贊同地說,「教授是不會無緣無故討厭一名學生的,他說不定只是對哈利寄予重望,要求嚴厲罷了。」

  「哈利才上第一節 魔藥課,赫敏。」羅恩說,「他還要怎麼做?那些知識他都還沒學呢,我和他認識七年了,我發誓他絕對不是你這樣能把每一本書看完後生啃下去的料。」

  哈利盡管正蔫頭蔫腦,依然被羅恩的話逗笑了。赫敏沒好氣地用懷裡抱著的書拍了羅恩一下,後者在挨了一下後忙不迭地躲閃,哈利聳聳肩,朝他們兩個擺了擺手。

  「我知道西……斯內普教授沒有惡意。」他對兩個朋友說,「我認識他,他是我姨父的朋友,我姨父說我媽媽上學時也和他關系很要好……他肯定不是要害我,我想。」

  羅恩和赫敏停下打鬧,俱都用一種驚奇的眼神看他。

  「你是說他完全是為你好?」赫敏猶豫著說,「嗯……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你是說斯內普教授雖然平時總臭著一張臉,仿佛所有學生都欠他錢,但其實內心柔軟,是個別扭的傲嬌,雖然對你冷嘲熱諷還扣你的分,但實際上會偷偷關注你,擔心你,對你好?」羅恩砸著嘴說,「這就有點恐怖了,哥們。」

  在他們背後,突然有人重重地咳了一聲,他們一齊轉過頭去,頓時驚得魂飛魄散。西弗勒斯.斯內普從地下教室裡出來,面色冰冷,視線刀鋒一樣掃過他們的臉,大步越過他們離開,長袍在他身後飄動,像一只巨大的蝙蝠。

  留他們三個僵立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鵪鶉一樣縮頭縮腦,大氣都不敢喘。良久之後,哈利終於抬起頭來悄悄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發現的確沒有人後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

  「的確很恐怖。」他心有余悸地說,「好吧,或許他的確看我不順眼也說不定……」

  「以前不好說。」羅恩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大概就是了。」

  好吧,以後的事情以後再去煩惱。他們三個從走廊裡離開,去往禮堂吃飯,赫敏剛一坐下就習慣性地掏出自己的課表,研究今晚要上的課。

  「今晚的課在禮堂上。」她驚訝地說,「而且還是全校學生一起上——原來霍格沃茨還有這樣的公共課?我以為大學才有。」

  「去年也沒有。」多蘿西在斜對面隔著幾個人對他們說,她今天和她的朋友們坐在一起,「這門課是今年新加的課程,我們本來在拿到課表後就想把它加入校報開學特刊討論,可惜除了名字外沒人知道這堂課要上什麼,也沒有發課本,只能暫且擱置了。」

  「從名字看很無聊。」離他們更遠一些的喬治說,弗雷德在他旁邊點頭,評價道,「聽起來像那種珀西會喜歡的課,你們看,他和他的眼睛都在放光了,看起來躍躍欲試,他可能以為這門課會要我們當場以背誦知識點的形式互相決鬥吧。」

  他們悄悄地看一眼對吐槽渾然不覺的珀西,都開始偷偷地樂。晚餐從桌上撤下之後,禮堂的四張長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課桌與配套的椅子,沒有區分學院,大家可以隨意選擇座位。

  哈利和羅恩在赫敏的堅持之下(開什麼玩笑!這是霍格沃茨新開設的全校公選課!我們的成績會和七年級學生一起排名!赫敏如臨大敵地說)坐在了第一排,在他們旁邊,兩個拉文克勞坐在一起,他們旁邊用書包占了兩個位置。

  一分鐘後,艾薩克出現在這兩個拉文克勞的旁邊,他拉著妹妹的胳膊。多蘿西對於自己被拖到第一排顯得不是很高興,正和自己的哥哥進行交涉:「一定要坐在這裡嗎?我想和我的朋友一起。我們選擇了第五排,那是個好位置……」

  「下節課再回去。」艾薩克對她說,「這門課的名字有點特殊,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五分鐘後你就會怪我不把你拉過來。」

  是嗎?多蘿西懷疑地看了艾薩克一眼,姑且相信了他的判斷。他們剛在座位上坐下,禮堂的門就從外面被人推開,一個人走了進來。

  他穿著得體的素色巫師袍,打扮得正式而平常,黑發黑眸,神情溫和,和其他教授相比過於年輕。禮堂的燈光照亮了他俊秀的眉眼,學生們都轉過頭去看,看著他只身穿過桌椅之間的走道,走向剛剛在禮堂裡新出現的屏幕,並沒有什麼誇張的聲勢,卻沒人能心生半點輕視。

  多蘿西剛拿起的羽毛筆掉到了桌上,在筆記本上暈開好大一團墨漬,哈利的嘴也張開了,他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

  「晚上好,霍格沃茨的學生們。」站在他們面前的教授說,「歡迎你們來到形勢與政策課堂,我是本門課的主講人,伊萊.史密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黛拉弗雷德天生一對、貝貝利亞的地雷~


第143章

  哈利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姨父這學期要來霍格沃茨教課——他一周前還在和姨父姨媽每天一起吃飯!但根本沒聽伊萊姨父提起半個字!他張著嘴,驚愕到有點傻乎乎地看著站在講台前的姨父,轉過頭去看自己的表哥表姐。

  這一看之下,他立刻就放心了——多蘿西的表情比他還要吃驚。她沒法在課堂上驚叫出聲,故而正在扯著哥哥的胳膊,小幅度地瘋狂搖晃,震驚與疑問幾乎都寫在了臉上。

  艾薩克按住妹妹的臉,讓她轉向講台,哈利聽見他說:「別看我,我也不知道——不過如果有哪位巫師會來給我們上形勢與政策這門課,我第一個想到的人選就是爸爸。」

  的確是這樣。哈利在心裡贊同地點點頭,終於對自己的姨父成了霍格沃茨的教授這件事有了一些實感。這個名字聽起來就不太像是巫師會學的課程,哈利之前只在佩妮姨媽放在家裡不重要的文件中看見過類似的字眼,它聽起來就很……怎麼說呢?很麻瓜。哈利有點想像不出來姨父要怎麼給巫師上這門課,感到好奇與困惑。

  情緒表現外露的顯然不止他們幾個,在伊萊姨父在他們面前站定時,教室裡幾乎瞬間便響起了一片躁動的嗡鳴。幾乎所有出身巫師家庭的學生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們顯然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伊萊.史密斯這張臉,之前便已經對他的名頭有所了解。

  哈利知道他的姨父在巫師界很有名,比在麻瓜界的體面科學家身份更有名。他是實力強大的男巫,鳳凰社的官方發言人,十年前巫師戰爭中對抗伏地魔的領頭人之一,在他手上誕生了諸多融入生活中的實用魔法造物,他還曾經數次被評選為《巫師周刊》最迷人微笑獎得主,這個榮譽他教父西裡斯.布萊克也曾經獲得過。《巫師周刊》的現任副主編凱瑟琳曾經來他的姨父家裡坐過客,用驕傲的口吻告訴他,《巫師周刊》的最迷人微笑獎只會青睞於那些長得最好的美貌巫師,不限男女,種族也可以稍微放寬一下,他們還曾經把這個獎項頒發給一位隨保加利亞魁地奇球隊來英國表演的媚娃……

  也無怪乎大家看到他的臉會覺得吃驚,這十年裡魔法部的部長都已經換過一任,聽說馬上——似乎就是今年——就又要再換下一任,而伊萊姨父的發明十分穩定地進入到千家萬戶,他不是像他這樣因為救世主的名頭而家喻戶曉,而是帶來的變化真切影響著魔法界的生活。

  不過這些事情只有出身巫師家庭的小孩知曉,麻瓜家庭出身的那些則對此一無所知,他們驚嘆的重點主要在於這位新教授的年輕俊秀,哈利聽到身後的兩個麻瓜家庭新生正在這麼議論,這讓他暗自搖了搖頭,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他的姨父才不是那種只有靠臉才能征服別人的人。哈利在心中有點驕傲地想。

  果不其然,在正式上課以後,講台前的教授抬起魔杖揮動了一下,將禮堂四周的帷幔放下。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頭頂的星星在初暗的空中輕盈地閃爍著。

  學生們安靜了下來,他們看向自己的教授,看到他朝他們輕輕頷首,溫和地說:「將羊皮紙和筆收起來,如你們所見,這是一門不需要你們記筆記的課,它也沒有課本。形勢不是歷史,在已經定格之後由後人總結得失,它也不是占蔔,要在一團迷霧的未來當中看清前方的道路。形勢瞬息萬變,像卷舒不定的風雲,國與國的利益衝突,種族間的紛爭對抗,人和人的籌謀博弈,每一處的變動都像是蝴蝶振動翅膀,經過一系列復雜的牽一發而動全身後,在未來掀起一陣無人能夠阻止的颶風。」

  禮堂裡鴉雀無聲,小巫師們專注地看著他,幾乎都被這番聽起來十分正式高端的話吸引了,在此之前,從來沒有大人會跟他們聊這些,大人們總覺得他們不會明白這些,他們還太小了,但大多數人直到此時才發覺,這些事情聽起來並不和想像當中的一樣枯燥,它聽起來甚至還有些奇妙與有趣。

  「而政策的意義,就是為這每時每刻復雜的變化制定規則,將結果控制在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範圍之中。它的制定者來自魔法部、來自麻瓜政府、來自智慧種族自己的結構首腦。但沒有任何一道政策會來自於一個權力機關一意孤行的異想天開。或許有的制定政策的人覺得自己有著自由而無限大的權力,但實際上,他每時每刻都在為形勢所裹挾,沒有脫離形勢存在的政策,而政策的出現又會在形勢的風雲變幻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它們互相依存,無法分割,存在於每個人的生活之中,而大多數人從未真正了解過它,只是按部就班地生活,隨波逐流。」

  伊萊.史密斯揮動魔杖,點了點身後的屏幕。這個屏幕極大,幾乎有整個教師用餐長桌那麼長,它高大地矗立在禮堂之中,幾乎算是遮天蔽日,人站在之下甚至會顯得有點渺小。

  「這是一塊電視屏幕,麻瓜家庭的同學或許對此有著更多的了解,是的,它來自於麻瓜世界,發明於七十年前,在六十年前的時候擁有了現在的雛形,開始進入家用領域。魔法界在十年前引進它,現在所有去過對角巷的巫師應該都對這些屏幕留下了深刻的印像,它們立在對角巷的兩側,播放著大篇幅的廣告,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去年的魁地奇世界杯賽事上第一次引入了電視屏幕進行現場同步轉播,事後收到來自巫師的好評如潮。霍格沃茨也配置了這樣一塊屏幕,它在有些時候會非常實用,比如現在,它巨大的屏幕能夠支持我開設這樣一門全校共同參與的公選課,這樣的公選課在霍格沃茨還是第一次,相信以後會越來越多。」

  電視屏幕在他的魔杖之下亮了起來,開始閃動著播放畫面。世界各地的山川、變幻不息的歷史、魔法帶來的奇跡、空中飛行的巫師……幾千年的時光倏忽而過,一路來到如今,在小巫師們不時響起的驚嘆聲中,畫面開始越來越密切地集中在當下的變化上。越來越多的魔法電話,街道兩邊的電視屏幕,來自麻瓜界的衣服和流行,輸出向麻瓜界的美食和成藥……

  「形勢每時每刻都在變化。」伊萊.史密斯來到他們中間的通道上,和他們站在一起,看著面前屏幕上的滄海桑田,屏幕反射的微光在他的眼中明明滅滅,「而我們需要清楚的是,這些變化帶給了我們什麼,又將改變什麼,這樣我們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這些變化,一切恐懼、忌憚與擔憂都來源於未知本身。」

  在小巫師們專注的安靜中,黑暗裡突然有個聲音響起,略顯突兀和尖銳地說:「只不過是一群麻瓜!根本不需要這麼鄭重地對待他們——他們什麼都做不到!他們不會魔法!」

  這個聲音來得實在有些生硬,學生當中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點小小的騷動,有巫師家庭出身的孩子面帶贊同,也有麻瓜家庭出身的學生目露憤慨。哈利感到坐在他旁邊的赫敏就有點被激怒了,她發出了一聲氣憤的冷笑。

  「聽起來好像是在說麻瓜不過是一群白痴。」她說,「我用我的腦子發誓,我在收到霍格沃茨的來信之前學習成績也肯定比他好。」

  哈利想告訴她巫師家庭的小孩一般不會去上麻瓜學校,像艾薩克和多蘿西那樣的情況比較少。不過轉念一想,他覺得這從另一個方向驗證了赫敏的說法很有道理,於是沒有在這樣的情況下發表自己的什麼看法。

  在更多騷亂出現之前,伊萊.史密斯准確地看向了發出聲音的方向。但他並沒有具體地把某個學生叫出來——大家都覺得他並不是辦不到——呵斥一番,他的表情和聲音都很平靜,語氣疏淡地說:「霍格沃茨采用麻瓜發明的蒸汽火車作為接送學生的工具時,魔法部改造麻瓜的公共電話亭作為來賓到訪入口之一時,巫師界和麻瓜界這十年來進行雙邊貿易合作時,每個人都不如你來得這麼傲慢。像你這種對麻瓜視如螻蟻的態度我目前只能想起一個人,他為自己的輕視付出了大半條命的代價,他叫伏地魔,在他之後,這十年裡我都沒聽人再像你一樣,在我面前這麼大言不慚地開口了,希望你明白,傲慢往往比無知更加可怕。」

  伏地魔這個名字帶來的衝擊性是巨大的,在大家的倒吸涼氣中,禮堂安靜一片,終於沒人再說話了。

  「在我們的歷史當中,有過和麻瓜並肩作戰的時期,也有互相戰爭的時期,最後的結果是身負強大魔法的巫師隱藏自己,建立魔法學校,避世隱居。」伊萊.史密斯平靜地說,「我們所有人都應該從歷史當中吸取經驗和教訓,正因為我們了解歷史,所以我們才更要立足當下,經由我們這一代人的努力,創造出一個更好的未來。我是這門課的主講,在接下來的課程裡,我們會請到一些其他講解員為我們具體講述他所見到的形勢與應對的政策,包括魔法部、鳳凰社、預言家日報社、威森加摩等多方人員,希望同學們能從多種角度看到現有問題,對問題的認知變得更加全面,進而得出更加理性的結論,這對魔法界的明天至關重要,將要從霍格沃茨走出去的你們每個人,都將會是魔法界不可或缺的未來。」

  禮堂裡一片安靜,大家都被他所描述的圖景所吸引震懾,一時間沒人說話。良久,赫敏握了握掌心,忽而高高地舉起了手。

  伊萊.史密斯教授看向她,示意她發言。赫敏雙眼明亮,熱切地注視著他,難掩興奮地說:「我想我非常期待未來的課程,教授!我注意到屏幕播放完畢後寫的視頻作者是您和P.E女士——那是誰?會是我們未來的講解員嗎?」

  伊萊的視線和其他人一起看向屏幕,淺淺地彎起唇角。

  「佩妮.伊萬斯女士,麻瓜政府對巫師特別聯絡處處長。」他說,「是的,她也會是這門課的講解員之一,為我們帶來麻瓜政府視角的對魔法界政策分析,一位非常優秀的女士——也是我的太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嵐霏迷夢、不得顧采薇、sososooh、洛可可的地雷,狸的手榴彈~


第144章

  這門課遠比它的名字——形勢與政策——聽起來有趣得多,哈利沒有接觸過相關課程,不知道它是原本就很有趣,只是有點被名字耽誤了,還是他幾乎無所不能的姨父給這門課增添了別樣的魅力,總而言之,在下課之後,許多同學臉上都露出了意猶未盡的表情。

  顯而易見,這堂課上得極其成功,坐在哈利後排的兩個女生聊天的話題已經從最開始的這個教授長得真帥,變成了這個教授好有魅力。哈利對此感到十分與有榮焉,不過他沒有更多時間留下來聽同學們對姨父的評價了,他清楚姨父的行程很滿,肯定不會長時間留在學校。

  哈利和羅恩一躍而起,就要向禮堂外面衝的時候,赫敏還在一邊收拾書包一邊轉頭看他們,語氣中滿是遺憾:「這堂課太有趣了,我沒想到在霍格沃茨能用這樣的視角看巫師和魔法!很奇妙不是嗎?真想再聽史密斯教授多講幾句——你們干什麼去?」

  「去多聽史密斯教授講幾句。」羅恩說,「嘿——史密斯教授,多蘿西.史密斯,艾薩克.史密斯,這不是很明顯的嗎?史密斯教授是多蘿西和艾薩克的爸爸!哈利的姨父!」

  赫敏的書包立刻被她隨意地往肩上一甩,他們三個急匆匆地穿過挨挨擠擠的學生,衝到禮堂外的走廊上時,正巧看到多蘿西飛撲進她父親的懷裡,肉眼可見的歡快。

  「爸爸!」她驚喜地抱著父親的腰,笑眼彎彎地仰頭看他,「你沒說過你會來教課!」

  「我以為你們會喜歡這個驚喜。」伊萊溫和地笑著說,揉了揉女兒的頭發,「不過我以為艾薩克知道,他去書房的時候應該看到過我找相關資料備課。」

  「沒法確定。」艾薩克說,他的唇角也彎了起來,「爸爸你看的書太多太雜了,而且對歷史有一定的偏好,有點影響我的判斷。」

  「媽媽也會來是嗎?」多蘿西一迭聲地問,「她什麼時候來?下周嗎?今天在嗎?來接你回去什麼的?我想她了!」

  「你媽媽的工作也很忙,她大概沒法過來接我。」女兒的話讓伊萊不由失笑,點點女兒的額頭,「她在聖誕假期之前的那周來,我們兩個到時候把你們幾個一起接回去過聖誕,你,艾薩克,還有哈利。」

  他轉過頭,顯然已經注意到了哈利的到來,朝他展眉:「怎麼不過來,哈利,羅恩?還有你們的新朋友,認真細心的姑娘。」

  哈利原本稍稍緩下來的腳步立刻加快了,他朝姨父跑去——他的姨父懷裡抱著自己的女兒,但在他過來時,也很自然地伸出手,將他一並抱住。

  雖然不應該,但哈利依然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他隨即感覺有點不好意思,不由自主地朝艾薩克看了一眼。從艾薩克的表情看,他完全不介意自己的位置被占,他的注意力此時正放在其他部分上,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所以下次的講解員是誰,爸爸?」他問,「按照政策介紹的循序漸進性來看,我猜是從魔法部開始?其他幾個組織的政策更細枝末節一些,沒法快速讓學生形成整體認知。」

  「不出意外的話是米麗森.巴諾德女士,魔法部的部長換屆就在這周末,她下周剛好比較有空,身份也正合適。」伊萊朝自己的兒子點點頭,抬手在唇邊,和面前的這些孩子們笑著比了一下。

  「在課堂上知道會更有驚喜感一些,記得幫我對其他人保密。」

  哇,米麗森.巴諾德,現任魔法部部長……羅恩飽含驚嘆地哇了一聲,莊嚴地在自己嘴上拉了一下,表示自己一定保守秘密。赫敏熱切地稍稍探身,她的眼睛閃閃發光。

  「一位女部長?」她驚訝而向往地說,「沒有人告訴過我——她的任期長嗎?巴諾德女士?截止到去年,我們麻瓜內閣的首相也是一位女士!」

  「是的,麗貝卡首相,我們和她打過很多交道,毫無疑問,兩位首相對巫師和麻瓜的雙邊經合問題進行了非常重要的努力和推動,成果顯著。」伊萊肯定地說,赫敏抿了抿唇,高興地笑著,她與有榮焉地挺起了胸膛。

  「聽起來真好,我想我要立刻買幾本書了解一下!」她難掩興奮地說,「您有推薦的書目嗎,教授?我叫赫敏.格蘭傑,來自格蘭芬多學院,我的父母都是麻瓜,他們是牙醫……」

  「真高興聽說你和哈利成為了朋友。」伊萊朝她點點頭,溫和地說,「獲得你的友誼是哈利和羅恩的幸運——介意我替你父母這麼說嗎,羅恩?」

  完全不。羅恩聳了聳肩,不過他也表示:「我媽媽才不會說得這麼溫和,她只會緊攥著赫敏的手,說我在學校多虧了她的照顧,然後讓她不要太照顧我,比如讓我抄作業什麼的……」

  他們聽得都笑。哈利也正笑得沒心沒肺,很是開心,忽而感覺到姨父的手落在他的胸前,幫他整理了一下剛才跑動時變得凌亂的領口。

  「過得還不錯,哈利?」他輕聲說,「那樣我們就放心了。之前那天晚上你們遇襲,我和你姨媽擔心得夠嗆,你爸爸和西裡斯萊姆斯他們也很擔心你。」

  「沒事的。」哈利感到心中溫暖,他趕緊搖了搖頭,朝姨父露出笑容,「我沒什麼關系,沒有被魔咒擊暈,龐弗雷夫人給我喝了杯藥後麥格教授就讓我回宿舍了,羅恩和赫敏也是。不過納威在醫院住了三天,他現在也已經回來了……我們都很好。」

  「沒有生命危險和很好是兩回事。」他的姨父搖了搖頭,手輕輕按住他的肩膀,稍稍俯下身看他。

  「辛苦了,哈利。」伊萊姨父對他說,「不管外面多少人說這些是你作為救世主應該經受的,你也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這一切都太艱難了,你有感到疲憊害怕的權利。」

  哈利愣了愣,他像是被看穿了佯裝若無其事的偽裝一般,愣了一會兒,才眨了眨眼,扯了扯姨父的袍角。

  「我有一個秘密想說。」他拉下姨父,在他耳邊低聲說出了自己那晚在離開之前回頭看時聽到的話,「那之後我問過羅恩和赫敏,但他們都說沒聽到……我不知道這些是不是我的錯覺,但是……但是我還是……」

  「我想這不是錯覺,哈利。」他的姨父若有所思地說,不過隨即,他眉眼舒展,語氣穩定地說,「不過沒必要壓在心裡,你還是個孩子,就算天塌下來,也還有大人頂著。」

  「我也想盡快幫你們做點什麼。」哈利認真地說,「我能做到的一切。」

  「是的,我知道。」伊萊微微地笑起來,又摸了摸他的頭發,「你現在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你的爸爸媽媽一定都非常為你驕傲,我和你姨媽也是。」

  告別熱情過頭的孩子們,伊萊和其他人在禮堂分別,一個人繼續向上走。校長辦公室在最上層,他一路向上,來到鄧布利多的辦公室時,這個奇妙的房間裡帶著紅茶的香氣,福克斯歪頭看他,叫了一聲表示歡迎,他最熟悉的智者坐在桌子對面,等待著他赴約而來。

  「精彩的授課。」鄧布利多眉心舒展,朝他舉了舉杯,「誰會不為這門美妙的課程感到意猶未盡呢?霍格沃茨早就需要開設這樣一門課了,只是一直沒有等到將它開啟的教授。」

  「好些年沒回霍格沃茨了,學校有著一些明顯的變化,雖然沒有外面來得劇烈,不過總歸還是很讓人驚喜。」伊萊拉開椅子在他對面坐下,聞言搖了搖頭,不以為意,不過他隨即又說,「太過譽了,阿不思,優秀的人才霍格沃茨應有盡有。不過早該有這門課倒是真的,我覺得起碼我們上學的時候就該有了,在明知道掀起戰爭的黑巫師善於操縱人心的情況下。讓這些英國魔法界的未來明辨善惡是非的意義重大,巫師想要奪走人的生命只需要咒語和惡念,三觀不正危害重大。」

  「你是對的,這也是霍格沃茨今年必須要開設這門課的原因。」鄧布利多輕輕頷首,他的神情變得嚴肅,「情況還樂觀嗎?」

  「完全不。」伊萊直白地說,「魔法部的部長換屆,保守派推了康奈利.福吉上來,一個膽小的應聲蟲,被推到台前的傀儡,很不討人喜歡。這件事差不多已經成了定局,米麗森.巴諾德太偏向我們了,物極必反,確實再所難免,我們以後的行事會受到很大影響。但主要的問題甚至還不是這個,恐怕我們的猜測完全正確,阿不思,真的是他回來了。」

  辦公室裡陷入奇怪的安靜,剛才還在裝睡的歷任校長們現在連假裝打呼嚕都忘了,他們專心致志地從自己的畫框裡看向他們,對他們談話的內容關心至極。

  「他制作了不止一個魂器,在他的主魂死亡之後,這些魂器並沒有被確定先後復蘇的順序,必然會在同一時間試圖長成一個全新的自己。但因為數量多,誰也無法搶到完全的主導權,這肯定是伏地魔不會預料到的,在他之前根本沒有其他人將靈魂分成兩片以上……我想這些魂器在這十年裡意識並不很清晰,或許一直在被人打著旗號利用名聲。但現在恐怕已經有一個他的新主魂誕生了……覺醒更快一步,或是找回了自己其他的靈魂碎片。從哈利的描述來看,我傾向於兩者都有,情況不能更糟了,阿不思,前路問題重重。」

  「再多的問題也要去逐一克服。」阿不思.鄧布利多平靜地說,「這就是我們要做的事情,伊萊,與所有的黑暗與邪惡戰鬥到底,保護我們家園的和平與安寧。無論他是不是伏地魔——這個答案並不重要,無論他是誰,只要想要破壞每個人和平安穩的生活,就是我們的敵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黛拉弗雷德天生一對、大法師安東尼達斯的地雷,過激川吹.的地雷×2~


第145章

  康奈利.福吉的選票支持率是百分之五十九點四。

  「正常的數字,但不樂觀。」佩妮將文件放在首相的辦公桌上,平靜地說,「巫師界和我們這邊一樣,同樣是支持率過半才能成功就任。米麗森.巴諾德就任時的支持率是百分之五十三點七,再上一任哈羅德.明徹姆是百分之五十一點二,連續兩任作風強勢的親麻瓜派後,以純血巫師家族為代表的保守派顯然已經開始按捺不住,他們開始爭奪起新秩序下的話語權,有以前的底子在,這不算太難。」

  「康奈利.福吉。」去年新就任的內閣首相文森特.蒙德專注地看著文件,他輕聲念了一遍大英帝國境內另一位部長的名字,手向旁邊搭了一下,拿起桌上的煙盒。

  「介意嗎?」在點燃之前,他禮貌地詢問了一下女士的意見。

  「這裡是首相辦公室,您的自由。」佩妮做了個請便的手勢,隨即稍稍側臉,看向辦公室裡關著的窗戶,「介意嗎?」

  「你的自由,女士。」首相一笑,回應得很流暢。佩妮於是推開半扇窗,雙臂環胸,用一種利落中帶著些許隨意的姿勢,倚在窗邊,看著天外暮色中紅如火燒般燦爛的雲朵。

  「抱歉,煙癮稍微有點大了。尼古丁有一種特殊的讓人放松的魅力,自從就任首相之後,我抽得越來越多。」文森特首相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聞不習慣煙味,是不是?辦公室裡的煙鬼太多了,弄得我到這裡後從來沒有概念自己到底抽了多少,有時候也確實需要來上這麼一根。」

  「一定要說的話,習慣倒是很習慣。」出乎他的意料,佩妮.伊萬斯如此回答他,「我父親煙癮也很重,每天要抽一包以上。他喜歡在工作的時候抽煙排解疲勞,在家時生氣、高興、難過、低落時都會來上一根。有時候它能排解掉人們想說而又無法宣之於口的種種,我明白,也能理解。」

  首相從文件裡抬頭看她:「這句話後面一般是不是都跟著一個但是?」

  佩妮聳肩,視線落在窗外的夕陽上,淺淺地彎了下唇角:「我丈夫不抽煙,在我們家裡能聞到的是一年四季不重樣的芬芳花香,魔法讓它們每一株都長得很好,不需要太多精心的打理照料,這比煙草的氣味更能讓人舒緩身心。」

  「令人向往的生活,聽得我有些羨慕了。可惜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好運,再芬芳的花朵也需要有心人呵護欣賞。」文森特首相搖了搖頭,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如果世界上都是你丈夫那樣的巫師,那或許我抽煙的頻率都會減輕一些。不過這到底是不可能的事情,巫師對我們經年累月的偏見是一道鴻溝,並不是單靠一個伊萊.史密斯就能解決的,加上米麗森.巴諾德也不行,令人遺憾。他們為什麼就不肯用平等的眼光看待我們呢?我以為在過去十年的合作裡已經證明了我們是能夠互惠互利的合作伙伴,互相封閉對任何一方都沒有好處。」

  「利益的糾紛是永恆的議題,首相。」佩妮平靜地說,「英鎊和金加隆盡管都是貨幣,由哪方流向另一方卻是個大問題。從這個角度看,一些巫師的反對完全可以理解,他們並不是單憑自己的喜好歧視麻瓜,掠奪當然要比賺取快捷得多。如果我們崛起,雙方的合作越來越公平,那麼他們獲得的利益分成就會必然降低,就算伏地魔真的死透了,這樣的本質問題也沒法改變。」

  「我明白,我只是稍微有點遺憾。」首相嘆了口氣後仰,向椅背上靠了靠,無奈地說,「但本來這個互惠互利的雙方合作可以持續更久的時間,我本來這麼以為,可惜事情總不像我們想得那麼順利,哈羅德.明徹姆,米麗森.巴諾德,連續兩任親麻瓜派的魔法部部長讓我們有點飄飄然了,現在果然就降下了康奈利.福吉給我們潑冷水,命運女神真是從不給人多上一星半點的輕松。」

  「沒辦法的事。」佩妮搖了搖頭,沒說話。文森特首相輕輕撣了撣手上的煙灰,搖著頭嘆息:「說真的,佩妮,眼見你的家庭情況這麼讓人羨慕,都讓我忍不住開始想,是不是應該牽頭給麻瓜和巫師辦個互相認識對方的沙龍了,或許能再出幾對神仙眷侶也說不定,讓我們的事業更上一層樓——」

  佩妮轉過頭來看他,稍稍揚起一邊眉毛。

  「不現實。」她條理清楚而冷靜地說,「你以為世界上有幾個伊萊.史密斯?」

  文森特首相扯扯嘴角算作回應,他稍稍垂眸,凝視著手上的香煙在裊裊燃著青煙。他任由它在他指尖安靜地燃燒,又去看手裡的文件。

  這份文件上面記載著康奈利.福吉的相關資料,裡面的照片並不會動——魔法部當然不會將自己新任部長的資料送到麻瓜首相的案前,但麻瓜當然也有自己的渠道,他們經歷的戰爭和糾紛更多。

  「我還記得我當上首相後,第一次見到魔法部部長的時候。」文森特首相說,露出回憶的神情,「米麗森.巴諾德,一位強勢干練、彬彬有禮的女士。那時我剛從你和麗貝卡那裡知道世界上有魔法,我以為你們兩個都瘋了……她的出現徹底改變了我的認知世界,讓我知道我們生活的世界上還有這樣的秘密,給我麼的生活帶來這樣的改變,這真不可思議。我得說,我不討厭魔法——雖然我不是幸運的被選擇的那個,但我知道那是一份怎樣珍貴的饋贈。」

  「可惜每一件好的事務都有其兩面性,魔法是,巫師也是。」佩妮平靜地說,轉過臉來看他,「他們中的許多人不夠友好,對我們充滿警惕,想要征服我們,而不是和我們合作。和這樣的組織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但我們不得不這麼做,大英帝國需要我們這麼做。只要我們的國家需要那些與魔法有關的藥品、知識、造物,我們就要盡最大的努力去促成它。」

  文森特.蒙德看著她,眉心舒展,露出淺淺地笑容:「正是因為如此,佩妮,盡管你所有的家人都是巫師,盡管你是雙方合作最直接的既得利者,盡管你擔任這項工作多年,自由權限度極高,但從本傑明到馬歇爾,從麗貝卡到我,沒有任何一任首相懷疑過你的忠誠。你的心和我們所有人在一起,這讓你值得最高層次的禮遇和信任。」

  我的榮幸。佩妮無聲莞爾,文森特首相的眉心在短暫的舒展過後,沒多久後又攏到了一起。

  總而言之,魔法部代表保守派的新部長上任,這真是個糟糕的消息。文森特首相又看了一眼福吉的資料,問佩妮:「特別聯絡處之前和他打過交道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打過一些交道。」佩妮簡單地說,隨即搖了搖頭,「他這個人本身其實無關緊要,反正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不代表他自己,而是他後面站著的那些人。而那些人形色各異,只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就是不允許麻瓜得到太多利益。不過一定要說的話,康奈利.福吉這個人,我認為他有一些在關鍵時刻拎不清的那種小家子氣,或許他是個合格的政客,但他並不是個有魅力的領導人。」

  這話怎麼說?文森特.蒙德感興趣地挑起了眉毛,二十分鐘後,在和福吉的第一次見面中,他迅速地領會到了伊萬斯處長未盡的話中之意。

  在得到麻瓜政府允許接入臨時飛路網,准時從壁爐中出現的新任魔法部部長康奈利.福吉,來到大英政府的首相辦公室,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牆上那副會動的巫師畫像。

  首相辦公室中一共有四副裝飾性的畫像,其中一副的位置上常年懸掛著巫師畫像,負責保證魔法部與麻瓜政府的及時溝通。這些事情他在昨天上任之時,大抵已經從米麗森.巴諾德的交接中知曉,所以才會在看到畫像的時候,顯得非常吃驚——那副巫師畫像從牆上原來的位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幅不會動的插畫,畫面看起來很熱鬧,但很顯然與魔法無關。

  這個辦公室顯得過分麻瓜了,完全沒有魔法的痕跡。康奈利.福吉皺起眉頭,一邊環顧四周一邊下意識問:「那副畫像呢?你們更改了它的位置?」

  「是的,它現在被掛在特別聯絡處的辦公室裡,特別聯絡處能夠免於預約,將那些有關魔法部最重要的事件第一時間轉達給我。」文森特首相站起身,朝新任魔法部部長伸出手,禮貌地說,「我想你聽說過內閣對魔法界特別聯絡處的名字,福吉部長。」

  何止是聽說過。福吉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動了兩下,在就任魔法部部長之前,他作為魔法部的工作人員和特別聯絡處打過交道,在他有限的記憶當中,他從來沒有討到過什麼好。

  「什麼?你們不應該這麼做!」福吉吃驚地說,他的聲音抬高了,「你們怎麼能給那幅畫像移動位置?它能幫助魔法部更及時地聯系到麻瓜首相!我們有一些工作需要你的配合——」

  「我想我剛剛已經提到了,內閣有專門處理魔法相關事件的特別聯絡處,魔法部早已不再像十幾年之前那樣單單只聯系內閣首相一個人了。」文森特首相冷靜地說,笑容稍斂,「而且說實話,我認為當初讓它掛在首相辦公室裡就是很不合適的,我想互不干涉內政是我們雙方的共識,這樣的話魔法部就不應該留下一只常年保持聆聽狀態的耳朵在內閣首相的辦公室裡。」

  「我認為你想得太多了,首相。」福吉皺著眉,想也不想地說,「魔法部對麻瓜的事務根本就不感興趣,我們根本不可能去聽你們的什麼……」

  「把干涉與否的權利交給別人,總是不安全的,希望你能理解,部長。」突然響起的女聲打斷了康奈利.福吉單方面的聲明,他皺著眉轉過頭去看,臉上頓時一閃而過心虛與忌憚。

  「伊萬斯女士。」他說,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抱歉,你站在窗前,我剛才並沒有……」

  「不需要抱歉,部長,這次的行程雙方已經敲定過了。」佩妮輕描淡寫地說,依然站在窗邊,語氣沒有任何變化,「很好的習慣,我想,這是我們雙方溝通的基礎——平等的交流、溝通與商討的基礎,是在行事之前征求別人的同意,而不是單方面的通知和不請自來。希望魔法部和你們的畫像都能做到這點——學會尊重我們的意願。」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TENGWEN、不得顧采薇、洛可可、畇梓、你的喜歡意義不大、男人還是要玩的地雷,赤伶的火箭炮~


第146章

  屬於麻瓜和英國的意願究竟是什麼?在和康奈利.福吉部長進行會晤之前,佩妮曾經和文森特首相數次討論過這個問題。

  他們得出的答案是,麻瓜需要的是被更尊重地看待。

  這種尊重大當然並不是口頭上的鼓勵和精神支持,更重要的是要真正把雙方放到一個平等的位置,而不是單方面的讓渡或是扶貧。英國人有自己的驕傲,英國麻瓜和英國巫師都是——榮光從不吝嗇照耀這座日不落王國的廣袤國土,從梅林誕生到工業革命,諸神的榮光與蒸汽的車輪並行不悖,距離巫師和麻瓜正式開始合作已經過去了十年,這寶貴的十年和平帶來了很好的信號,好到讓他們堅信雙方和平共存是一種並不難實現的未來,巫師與麻瓜之間不應該只有互相戒備和傾軋征服。

  在這十年裡,魔法界許多和麻瓜科技有關的東西都做了一次全面升級:霍格沃茨運行了許久的蒸汽列車更換了最新的發動機系統,時速比之前快上兩倍;魔法電話更加普遍地進入魔法界的千家萬戶,購買價格和使用資費都很便宜,潛移默化地改變著許多人的生活。

  高層建築拔地而起,現代工業科技帶來的種種便利開始影響到巫師界,麻瓜汽車的魔法改裝從魔法部走向普通巫師家庭,很多巫師都在這十年當中意識到,並不是所有巫師都能熟練地掌握幻影移形,也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有門鑰匙和飛路網,增加一種交通方式也沒什麼不好……他們甚至也擁有了一條通向美國的固定魔法航線,跨越海洋的長途傳送沒幾個巫師能用魔力做到,飛機是非常好的解決方案,據說在通航之後,兩國的魔法交流猛地頻繁了許多……

  科技的發展是屬於麻瓜的驕傲,是人類能用智慧改變世界的證明。然而十年過去,許多巫師依然沒有學會正視麻瓜——他們保持著自己舊貴族式的老派傲慢,打心眼裡不能接受自己和麻瓜地位平等,他們自詡高貴的時間太久,已然無法改變自己根深蒂固的刻板觀念。

  一個令人遺憾的事實是,麻瓜面對這種情況時,確實也沒有太好的辦法。最為強力的熱.武.器能夠重創伏地魔在內的所有巫師,但它想要達成理想的效果需要天時地利人和,限制太多,如果單純比速度的話,拿著魔杖的巫師無疑更占優勢。他們肆無忌憚地行事,沒有任何代價——只要對像是麻瓜,就仿佛不需要負任何責任。

  群體智慧的聚合,與個人接受的偏愛,冥冥之中的命運好似就這麼把人類分成了兩塊。如果說麻瓜對巫師的觀感是對未知力量的恐懼與羨慕,或許也並不能算錯,但麻瓜需要的並不是將所有擁有特殊魔力的巫師趕盡殺絕——他們更想的是弄清楚其中的原理,用科技將它應用於更廣的受眾。

  能被咒語快速愈合的傷口,作用於精神和靈魂上的魔力,在同一片土壤上出現的不同的神奇生物,那些聞所未聞的全新物種帶來的影響,對於科技界、物理學界、醫學界、神秘學界、人類學界的顛覆……對於整個人類的影響,它代表著世界與宇宙的另一種真實答案,毫無疑問意義重大,不應該因為人類間的種種矛盾,就讓一方成為不可說的秘密,掩埋於時光裡。

  青霉素的發明者沒有隱瞞秘密,救下了無數人的生命,蒸汽機的發明者出身英國而乜有敝帚自珍,帶來了席卷整個歐洲的工業革命,人類的文明由個人的突破帶來群體的進步,一個人向前邁出的一步,就將帶著所有人類向前共同邁進,這是由所有人類共同譜寫的慷慨贊歌。

  而他們作為麻瓜,此刻面對巫師與魔法界的願景,就是邁出那一步——與所有人類一起。

  佩妮站在窗邊,在康奈利.福吉因不岔而有些難看的臉色中,看向他身後的那幅壁畫。

  在半個月前,那裡還數十年如一日地掛著那幅來自巫師界的畫像,它像是巫師界的一雙眼睛,長久地傲慢地注視著麻瓜界的動靜,只在每次魔法部部長換屆時進行一次冷冰冰的通告知會,像是英聯邦對自己征服的土地下達的一次通知。

  他們在將它撤下之後,掛上了這幅新的上去。巫師不看麻瓜神話,一定無法理解上面描繪的具體內容,只有像他們一樣的麻瓜知道,上面是流傳千年的神話中亙古不變的傳說,普羅米修斯從諸神那裡竊來燃燒的權柄,人間從此有了生生不息的火種。

  升任魔法部部長後和麻瓜政府的初次會晤,對於康奈利.福吉來說,無疑是極為不快的。

  「他們簡直是瘋了。」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發了好大的火,黑著臉惱怒地和部下們說話,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氣憤讓他呼吸急促起伏。

  「竟然說什麼巫師和麻瓜的合作是歷史必然,他們可以向普通民眾掩飾巫師的存在和行蹤,承認這目前也是雙方合作的基礎,但是聽聽他們在說什麼——他們竟然認為巫師應該和麻瓜多多交流,互相進步,甚至共同建立審判機構!用以給觸犯雙邊合作條例的人定罪,無論是巫師還是麻瓜——聽聽這是什麼話!巫師一秒鐘就能從他們愚蠢的束縛中掙脫出來!他們以為自己能做到什麼?給巫師提供一個觀光旅游的景點嗎?對政治的野心衝昏了他們的頭腦!」

  「生什麼氣,康奈利,他們根本就做不到。」他的心腹,穿著一身粉紅色套裝的多洛雷斯.烏姆裡奇發出一聲嬌笑,款款地抬手掩著嘴唇,不以為然地說,「放輕松,他們只是想當然地那麼說說,實際上根本做不到,我們都知道。不必去理會他們異想天開的要求,我認為之前兩任部長對他們的態度實在是太友好了,滋長了他們不切實際的妄想——對不起,對之前的部長們妄加評論是不是不太好?但我真的認為你早就該就任了,康奈利,你的才華如今終於有了舒展的地方。」

  她嘴裡說著抱歉,但臉上連一絲一毫歉意都沒有,只露出一種幾乎可以被稱為少女般天真嬌俏的感覺,看起來有種裝模作樣的違和。但福吉顯然相當吃這套,他的眉頭松開了些許,被說得也露出一種帶著點儼然的感覺,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

  「謝謝你的稱贊,多洛雷斯,不過謙虛始終是良好的美德。」他先是謙虛了一句,而後繼續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這次速度慢了一些,「當然,我不可能一口答應這種無理而愚蠢的要求,不過現在麻瓜已經不同往日,他們學會了和巫師討價還價,真是令人討厭……那個特別聯絡處,佩妮.伊萬斯,一塊難纏的硬骨頭,油鹽不進……」

  「伊萊.史密斯的妻子?」多洛雷斯.烏姆裡奇輕輕地問,她的眼睛無聲地眯了起來,臉上還帶著那種宛若少女的嬌俏笑意,「聽說史密斯今年在霍格沃茨開設了一門全校公選課,為霍格沃茨的學生講解當今巫師與麻瓜合作下的種種形勢與政策。鄧布利多很歡迎他開設這門課,為他開課奔走爭取,做了很多前期努力,在哈利.波特,那個傳說中的救世主入學的這年,成功讓伊萊.史密斯也有了光明正大進出霍格沃茨的理由。」

  「鄧布利多對自己的得意門生一向是很照顧的,聽說他對紐特.斯卡曼德當年也很照顧,事實證明他的眼光不錯……」福吉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一時間沒能馬上體會到她的弦外之音,「鄧布利多肯定是站在麻瓜那邊的,說實話,我一直覺得他有點太喜歡麻瓜了……幸好他只在自己的學校待著,不然我還真的……」

  「伊萊.史密斯這周的課就在昨天,米麗森.巴諾德前部長也出現在課堂上,向學生講述對麻瓜政策的變遷與緣由。」

  烏姆裡奇打斷了他的話,搬出了米麗森.巴諾德的名字,成功地看到福吉忌憚得臉色微變。她滿意地笑了起來,聲音刻意拿捏得尖細,悠悠地繼續說了下去。

  「我不喜歡妄論別人,康奈利,不過顯而易見的,伊萊.史密斯是個旗幟鮮明的鄧布利多派——還記得那個有關鳳凰社的傳言嗎?伊萊.史密斯年紀太輕,根本不可能是他創立的鳳凰社,他背後站著的很可能就是阿不思.鄧布利多本人,這個數次推拒成為魔法部部長的人,如果不是真的無欲無求,我們又該怎麼辦呢?我們要有所籌劃了,康奈利,不能把局面弄得太被動。」

  康奈利.福吉張著嘴看了她一會兒,片刻之後,他把嘴合上了,看起來也有了某種信心。

  「你說得對。」他說,神情中帶著些許若有所思,環視了辦公室一圈,最後將視線落在了多洛雷斯.烏姆裡奇臉上。

  「順帶一提,你相信麻瓜政府和鳳凰社聲稱的……神秘人又開始重新活動的說法嗎?」他問,語氣帶著很難掩飾的不自然,「當然,這種毫無根據的話看起來就是危言聳聽,鳳凰社先不談,麻瓜知道什麼,伏地魔就站在他們面前他們都認不出來……」

  他選擇性地忽略了當年伏地魔銷聲匿跡麻瓜占了很大的功勞,說出口後立刻給自己找補,仿佛生怕讓人發覺他真的出現了一些動搖。

  烏姆裡奇的眼睛微微地閃了閃,她款款地笑了起來。

  「當然是一派謠言,康奈利。」她咯咯地嬌笑著說,「他們知道什麼呀?那群麻瓜。神秘人已經死了,這是當然的,這裡沒有戰爭,巫師界已經太平十年了。」

  離當年那個翻覆雲雨、很多人至今都不敢直呼名字的伏地魔被摧毀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

  霍格沃茨的禁林中,清晨熹微的天光中,一個半透明的人影靜靜地行走在黑漆漆的森林中,他模糊不清的身影一點點變幻凝實。

  先是具現出手腳,而後是五官,他緊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

  格蘭芬多學院的學生宿舍裡,兩個人同時一頭冷汗地從睡夢中醒來,感到強烈的心悸,驚魂未定,卻又對自己突然的心悸感到不明所以的茫然。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Eris、康熙、silence-荊默、我的肚子好痛啊、狐少年的地雷,YUME的手榴彈~


第147章

  直到坐在禮堂裡的長桌上吃早餐時,哈利也都還在想著今早突然驚醒的事,食不知味地拿著一片吐司,吃得心不在焉。

  是因為太緊張了嗎?他問自己。因為破格得到了參加魁地奇選拔賽的機會,心裡一直想著這件事,今天就是比賽的日子,所以才沒能睡好,早上五點毫無征兆地驚醒?

  他不記得自己在驚醒前做過什麼夢了,但是……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冥冥中有種隱約的感覺,覺得自己那時並不是在做什麼有關魁地奇的驚險刺激的夢,當他從床上坐起身時,強烈的心悸,滿臉的冷汗,睜開眼的那個瞬間,看著天光昏暗的寢室裡的陰影,恍惚中竟有種它們正緩緩蠕動著,下一秒就要向自己侵襲而來的錯覺。

  寢室裡的其他四個人都還在無知無覺地睡著,他能聽到不遠處傳來納威輕微的鼾聲,還有羅恩偶爾的囈語。他的心異常地劇烈跳動著,依然注視著那些模模糊糊的陰影,但此時此刻的環境又確然半點沒有危險的因素,他盯著看了一會兒,那種心悸的感覺也像潮水般褪去了,什麼都沒剩下,只剩他在床上坐著,心跳漸漸恢復平穩。他再一次放眼四顧,一時間感到深深的迷茫。

  旁邊有個人在和他說話,哈利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轉過頭去看她。

  「哈利?你一直在發呆。」赫敏說,合上自己早餐時間拿來消遣的報紙放到一邊,關切地看著他,「是不是太緊張了?你肯定沒問題,你飛得那麼好。」

  「赫敏說得對,你根本沒必要緊張,哈利,我從小就看你飛,你一直比別人飛得更好。還記得嗎?從你九歲之後,除非查理在你的對面,再加上弗雷德和喬治其中的一個,才會對你造成威脅,不然你贏得根本沒懸念。麥格教授特批你參加選拔肯定也是這樣的原因,她看到了你的天分,有誰能在第一次上飛行課就飛得那麼好?校報報道之後奧利弗.伍德更是直接找了過來,你不是在他面前飛了二十分鐘嗎?他看起來就差直接讓你免試進入球隊了。」

  羅恩一邊贊同地點頭,同意赫敏的說法,一邊伸長脖子,去看剛剛被赫敏放下的報紙,在發現那是一期《今日變形術》後,他不明覺厲,敬畏地挪了挪身子,離這份報紙遠了一些。

  「你就不能看點更有意思的東西嗎?」他問赫敏,「這上面連圖片都少得可憐。」

  「它很有趣!」赫敏真誠地說,「雖然有點太復雜了,我看懂的部分並不多,但了解學術界的前沿是很有必要的!史密斯教授在上面新發布了一篇文章,《基於甘普變形基本法則五大例外產生的變形術應用思考》,裡面提出了一些很有趣的猜想,比如魔法的本質是什麼,魔法的時效性,魔法與麻瓜科技的結合應用構想……說不定其中有一些就是他今後的研發方向呢?我認為這很有可能!而這很可能與未來的形勢息息相關,進而產生新的政策……」

  「好吧,那我更願意聽他在課上給我們親口講解。」羅恩嘀咕著說,「那聽起來肯定比他發的論文有意思得多。」

  聽到姨父的名字,哈利對這份他正常情況下根本不會碰的學術期刊產生了興趣。他伸手拿過報紙,在上面找到姨父發的那篇論文讀了一遍。中間的論述過程確實來得晦澀艱深,他在讀到一半的時候就出了神,看著姨父的名字想,或許他應該把這件事和姨父說一下……還有他爸爸和西裡斯,但他完全想不起自己到底做了個什麼樣的噩夢,如果只是跟他們說自己因為突然驚醒感到強烈的心悸,似乎就有點像任性的撒嬌了,他不想給他們留下這樣的印像。

  或許真是他自己過於緊張了呢。哈利將報紙還給赫敏,低頭喝了口南瓜汁,感受到自己的心浮氣躁。禮堂門口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格蘭芬多的長桌上好幾個人看到了她,而後朝她大力揮手。

  「多蘿西,這邊——你好點了嗎?」

  哈利和羅恩赫敏聽到聲音,也轉過頭去看。多蘿西的身影出現在禮堂門口,她似乎也沒太睡好,一邊揉著額頭一邊過來,漂亮的臉上滿是疲倦。

  「好多了……我想我實在是太緊張了,昨天又飛到太晚。還好今天就是選拔賽了,不管結果如何,總會出個結果。」

  祝你好運。她的朋友們紛紛給她加油鼓勁,凱蒂.貝爾用胳膊肘捅了捅恰巧坐在她旁邊的伍德,朝他投去期待的視線。

  「多蘿西會不會成功入選?」她期待地問,「她一年級時我就期待她加入了,球隊裡會有四個姑娘——想想就讓人開心!我記得你也很看好她!」

  「她還不錯,不過我現在覺得哈利更好。」伍德眼睛放光地說,期待地看向哈利的方向,想也不想地說,「你看過他飛沒有——迅捷,優雅,靈巧——他是個天生的找球手!我感覺自己已經愛上他了!」

  得了吧,你愛的根本就不是他,只是你的魁地奇球隊。凱蒂.貝爾朝他翻了個白眼,頗有些糾結地皺起眉,嘆了口氣。

  「不出意外,今年的球隊只有找球手這一個位置會空出來。」她說,「人選大概就是這對表姐弟中的一個了,我還沒看過哈利飛,他才一年級……但他得到了你的肯定,那他肯定確實飛得很好。兩個都很好,但位置只有一個……」

  在看到多蘿西的時候,哈利的心確實也被攥緊了一下。他暑假聽多蘿西說了很多次魁地奇,知道她對於這項活動的喜愛。他為多蘿西口中的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而著迷,也為自己偷聽到的關於多蘿西的詛咒而擔心,但他從來沒想過會和表姐競爭的人是自己……如果他今年不比賽的話,明年還會有機會嗎?現在的球隊裡沒有七年級的學生,最年長的就是五年級的奧利弗.伍德隊長,他還有三年才畢業……

  哈利的心裡亂糟糟地胡思亂想著,他感到強烈的糾結。多蘿西經過他的時候,他下意識低下了頭,沒有看她,但隨即,他就感到一只手在他頭發上揉了兩把,表姐帶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早上好,哈利——低著頭干什麼?對著你的南瓜汁冥想嗎?」

  羅恩和赫敏在他旁邊嗤嗤地笑,哈利感覺自己臉紅了:「呃,不是……我只是……」

  「比賽加油,拿出你真正的實力讓大家看看。」多蘿西鼓勵地說,隨即又打了個哈欠,「雖然我今天沒怎麼睡好,不過我也會全力以赴的!可別說我仗著比你大欺負你,哈利,球場之上無姐弟。你不會怪我吧?」

  「當然不!」哈利驚訝地立刻反駁。他明白了多蘿西的意思,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

  「我是說……嗯,我也會全力以赴的。」

  「那就好。」多蘿西開心地笑了,哈利轉過身去看她,發現她眼裡閃著光,「雖然大家都說我身體不好,不過我會用實際行動證明我可以!努力會創造奇跡的,是不是?我准備了那麼久——從進入霍格沃茨到現在!我相信我不會輸給任何人,不管這個人是誰!」

  她的精神比出現在門口時振奮多了,走向她的朋友們時,腳步輕松而雀躍。哈利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幾秒,也感到如釋重負的輕松。

  公平競爭,全力以赴。他對自己說,徹底放下了一直壓在心裡的重擔,輕松下來,好像連今早的驚醒也變得無關緊要了。

  他們吃完早飯就去參加選拔,看台上坐了不少來看熱鬧的人,甚至不止格蘭芬多學院的。羅恩和赫敏揮手和去參加選拔的哈利道別,在看台上找著視野好的位置。他們四下張望了一圈,忽然在看台上看到了一個他們都以為不會在這裡看到的人影。

  「艾薩克!」羅恩驚訝地說,拉著赫敏過去,「我還以為你不會來看,之前在我家打魁地奇時你都不怎麼參加!」

  艾薩克罕見地出現在看台上,並且連書都沒有拿(赫敏看到他空著的手時感到十分驚訝)。他自己一個人坐在那裡——他倒也不是沒有朋友,不過比起受歡迎程度在格蘭芬多數一數二的妹妹,他的交友圈就窄了太多,而他的朋友顯然沒人對格蘭芬多的魁地奇選拔賽有興趣,他們以為他也是一樣的。

  「來看多蘿西。」艾薩克簡單地說,「她期待這一天很久了。」

  「這麼說你是多蘿西派?」羅恩說,躍躍欲試地搓搓手,「我和赫敏是哈利派——來戰吧!為了各自支持的人選!我們要不要互相比著喊喊口號什麼的?」

  艾薩克看了他一眼,出人意料地搖了搖頭。

  「如果你是問我選拔結果。」他說,「我覺得哈利會加入球隊,他繼承了他爸爸的天分,飛得很好。多蘿西雖然很努力,把自己的飛行技術磨煉得很好,但她並沒有那麼好的天分,天才和普通人間的差距大得殘忍,沒有辦法用努力來完全彌補。就像我的魔咒實操能力,沒有天分就是沒有,我從來沒能通過努力彌補上一星半點。」

  羅恩和赫敏都愣了一下,他們面面相覷,片刻後,赫敏才清了清嗓子,有點小心翼翼地開口。

  「嗯……話雖然是這麼說……但是我覺得,努力還是會有自己的作用的,不是嗎?我們每個人都能通過努力變得更好,或許它不會馬上見效,但是……」

  「有時候這是個悖論。」艾薩克的語氣並沒有什麼起伏,說到自己時也顯得冷靜淡漠。他看著球場,神色清淡地說,「變得更好後依然沒法達成自己想要的結果,每一步都差一點,有時候被努力感動到的只有自己,沒有命運。」

  「說不定有更好的等在後面呢?」羅恩努力地構想,「做過的好事不能完全沒有意義。」

  「但願。」艾薩克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並不顯得低落或是消極,他只是冷靜地坐在看台上,注視著自己的妹妹,看著選拔進行到找球手的環節,她和哈利同時起飛,追逐天上金黃色小巧的飛賊,他們同時伸出手——

  就在她的面前,哈利的神色專注而堅定,一把抓住了它。她的手緊緊抓住了一團空氣——用力地握住,而後無力地松開。

  赫敏無聲地轉過頭,小心地看了艾薩克一眼。

  艾薩克的表情依然平靜,他和其他人一樣,為哈利鼓著掌,而後在掌聲和歡呼聲漸歇之時,走下看台,走向自己的妹妹。

  「他為什麼施展魔咒時總是不順利?」赫敏喃喃地問羅恩,「他的理論知識和施法步驟都完全沒問題,魔藥課、草藥課、天文課和魔法史的成績都是全校第一,但是偏偏在施展魔法的時候……一個巫師拿起魔杖時施展不好魔法,那還算是一個合格的巫師嗎?」

  「不好說。」羅恩聳了聳肩,「好在並沒有什麼機構真的給巫師發證,評定合不合格。」

  多蘿西從掃帚上下來,汗珠順著她的臉頰向下流淌。她大口喘著氣,抬手擦著臉上的汗,注意到她的表弟在人群的歡呼與簇擁中擔憂地看著她。

  她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朝他比了個大拇指,看到他放心地松了口氣。她拿著自己的掃帚——她爸爸媽媽給她買的光輪2000,它是最好的掃帚,和哈利一周前收到的詹姆姨父寄給他的那把一樣好。

  他們公平競爭,她輸得心服口服……她只是很遺憾,沒能給這把最好的掃帚讓所有人注目的機會,它本該有這樣的機會的,在別人的手中都會有。

  多蘿西拿著掃帚,默默地向城堡裡走,她的哥哥從看台上走了下來,來到她的身邊,沒有說什麼話,只是和她一起向前。

  「干嘛,艾薩克?」她轉過頭去看他,笑著問,「不會是想要安慰我吧?我沒有你想得那麼脆弱,我以為你知道的。而且你也知道哈利有多強啊——我們打魁地奇時但凡我和他不是一組,都很容易輸的。我有這個心理准備,這個結果很正常。如果我今天僥幸贏了,可能也會挺不安的,畢竟哈利有多厲害,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我去圖書館。」她的哥哥言簡意賅地說,「你去哪兒,格蘭芬多寢室?」

  多蘿西短暫地停頓了一下,她不確定自己現在想要見到其他人。

  「八樓的有求必應屋。」艾薩克平靜地說,「想著需求來回走三遍就能進去,中午記得下來吃午餐。」

  多蘿西的腳步停了停,艾薩克也停下腳步,轉頭看她。

  「你怎麼都不說陪我去!」多蘿西開始控訴,眼睛彎了起來,「這種時候不應該更加照顧你親愛的妹妹的情緒,一直陪著她之類的嗎?」

  艾薩克看了她幾秒:「也可以,我記得你的魔法史作業還沒寫……」

  那個作業昨天才留!多蘿西立刻抬手捂住耳朵,快步跑開:「我突然覺得自己確實應該一個人待一會兒,平復一下心情——掃帚幫我帶回去!我先走啦!」

  她留下一串得意的回音,逃之夭夭,果然一路來了八樓。和一年級時常泡在這裡的艾薩克不同,她只在第一次時和艾薩克一起過來探險了一回,看看父親說的有求必應屋究竟在哪裡,之後就沒有再來過了。她的朋友實在太多,生活太豐富,根本沒有來這裡獨處的時間。

  這也是她時隔一年第一次又來了這裡。她給自己要了個安靜不受打擾的屋子,推開牆上突然出現的門進去,剛一抬眼,就忽地一愣。

  一個長相英俊的青年正坐在裡面,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看她。

  「抱歉。」多蘿西立刻說,「我不知道這裡有人了,我只是想找個地方一個人待一會兒……打擾到你真不好意思,我現在就出去。」

  她立刻就要出去,下一秒,被那個青年叫住。

  「進來吧。」他說,紅色的眼睛看著她,緩緩露出了一個微笑。

  「一次美妙的邂逅,純潔美麗的小姐。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獨角獸的氣息,我已經太久沒和人說過話了,你讓我很感興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許教授的小蝴蝶的手榴彈~


第148章

  多蘿西的一只腳在門內,一只腳還留在外面。她看著出現在有求必應屋裡的人,一時間感到很是糾結,不確定自己到底應不應該進去。

  她甚至已經開始在心裡吐槽起來——怎麼回事,她明明要的是一個不受人打擾的房間!這裡為什麼會有別人,如果有的話,起碼證明對方和她的需求一致,那麼正常來說,他許下不被打擾的願望之後,自己就根本不應該進得來……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BUG?有求必應屋也會出現這樣的故障嗎?多蘿西陷入短暫的思考,裡面的青年依然用他紅色的眼睛注視著她,他的凝視有一種奇怪的魔力,讓人仿佛感覺到自己正在被看穿心底的想法與秘密……這並不是一種令人舒適的感覺。

  遠處傳來隱約的動靜——從八樓的走廊盡頭,一個什麼東西的腳步聲。多蘿西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必須要馬上做出決定,退出來或是進去。她稍微側了側臉,抬起自己踩進門裡的腳。

  那個紅色眼睛的英俊青年就在此時開口,突兀而平靜地說:「你並不想現在就回到學院的公共休息室,去接受其他人的鼓勵或是安慰,不想立刻和其他人談論這件事,你需要一個能藏一會兒的地方,哪裡都行,只要不回去,是嗎?」

  多蘿西看著他。

  遠處的聲音漸漸接近,她看著他的眼睛,向前邁了一步,將另一只腳也踩了進來。

  有求必應屋的門在她身後合上,八樓的走廊處重新恢復成一面光滑的牆壁。多蘿西朝旁邊看了看,有求必應屋立刻回應了她的要求,出現了一把椅子。她在椅子上坐下,和這個陌生的青年隔了一小段距離,抽出自己的魔杖拿在手上。

  「你認識我?」她問,「我在學校裡沒見過你。」

  對面的青年彎了下唇角:「霍格沃茨的秘密太多了,如果你才在霍格沃茨第二個年頭的話,那這個學校裡還有更多不為人知的東西,等待著你的探索。」

  「我想這其中不包括你。」多蘿西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客觀地說,「我們在上一期校報上剛評選出霍格沃茨的最受歡迎人氣榜,男女各評選出了前十名,我哥哥和表弟分別是第九和第十,順帶一提,我爸爸在這期評選上名列第一——我公正地說,你值得在上面擁有一個位置,至少一個提名,但我在審稿時從沒見人提起過你。不管你是學生、教授、幽靈還是其他智慧生命,凡來過總有痕跡。」

  「校報?」對面的青年反問了一句,片刻之後,他紅色的眼睛稍稍眯了眯。

  「想不到霍格沃茨這樣古老的學校,會出現這麼多新事物,真難得,在我知道的歲月裡,它總是一成不變的。」他悠悠地說,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產生被揭穿的慌張情緒,「我在有求必應屋裡待得太久了,沒有渠道留意城堡裡的其他事,你就當我是落伍了吧。」

  多蘿西聽得怔了怔,上下打量著他,皺著眉,眸光中飽含探究。

  「你能讀我的想法?」她先問,發現對方沒有否認後又說,「你一直在有求必應屋裡,沒出去過?所以你是幽靈?」

  青年沒有對她的疑問做出正面回應,他只是朝她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從她的手腕中穿了過去,多蘿西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感到自己的手像是浸入了森寒的冰水。

  ——他是虛幻的,沒有實體,無法真正抓住她。

  多蘿西收起自己的魔杖,再次打量他時,戒備褪去了不少,畢竟一個幽靈連觸碰自己都做不到,顯然是沒法對自己造成什麼更加直接的傷害的。

  「你和其他幽靈很不一樣,他們是半透明的,飄在空中。他們沒有你這麼清晰的手腳,你看起來和一個真正的人一樣——我是說,你似乎還保留著你生前的樣子,這是因為你一直在有求必應屋裡沒出去嗎?這間屋子也回應了你作為一個幽靈的請求?它真厲害。」

  多蘿西以一種比剛才濃厚得多的興趣注視著他,饒有興致地開口。她連自己剛剛在球場上的失意都暫時放下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確實是快速從一件事情裡走出來的好辦法。

  「我不確定。」對面沒有實體的青年回答她,他的唇角淡薄地勾了一下,這一瞬間仿佛顯出一種英俊的傲慢自負。

  「像我這樣的情況應該比較少。」他說。

  多蘿西不確定地眨了眨眼,再看向他時,卻又覺得他的神情還是耐心而溫和的,似乎因為一個人在這裡待了太久,和別人交流時的態度相當溫和友好。

  「我想我應該今晚回去打個電話給爸爸。」多蘿西若有所思地說,好奇地看著他,「你之前見過我嗎?我去年和我哥哥一起來過一回。我哥哥呢?他去年應該來過不少次,他說這裡是個很好的看書的地方,可以保證自己不被打擾。」

  「那個金色頭發,和你長得很像的男孩?」青年問,猩紅色的眼睛無聲地眯了一下,「是的,我見過他,他來到這裡時會研究一些很深奧的問題,按照我對霍格沃茨校規的記憶,如果現在的校規沒有大改過的話,他至少違背過其中的二十條。」

  多蘿西嚇了一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什麼?!他到底在干些什麼——他從來沒和我說過!我以為他只是熱衷於看些學校不輕易讓學生看的書!」

  「他有時候會嘗試一些危險的實驗。」青年悠悠地說,「畢竟他的詛咒確實是種難忍的折磨,禁錮一個天才施展魔咒的能力,差不多等同於打斷他的一條腿。他本來應該是一個受命運寵愛的天之驕子,哪個天才能忍受自己被人生生詛咒而來的缺陷呢?」

  「詛咒?」多蘿西愣住了,她頭一次聽人說起這樣的字眼。但緊接著,宛如醍醐灌頂一般,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忍不住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是的,這樣似乎一切就都合理了……我從來沒見過比艾薩克更聰明的人!爸爸說連他小時候都沒有艾薩克這樣的天分!他能搞懂我弄不明白的每一件事——除了施展魔咒!我完全不明白為什麼他連施展最簡單的魔咒都會出錯,那對他本該沒有任何難度……我們剛進入霍格沃茨的第一堂課是學習變形咒,把火柴變成一根針。別人最多沒什麼進展,他的火柴卻橫飛了出去,扎穿了凱文.艾利斯的手掌,要不是他躲得快,或許就會扎到動脈,那真是場悲劇……雖然龐弗雷夫人很快治好了艾利斯,但是、但是這種意外艾薩克根本就沒有道理會犯,可偏偏他施展出的魔咒總是不能呈現出正常的效果,全都會變得極富惡意的攻擊性……他在入學一個月後就不能在課堂上施展魔法了,為其他同學的安全著想。我一直在想他是怎麼回事,連爸爸都沒有解決的辦法,原來是詛咒?什麼樣的詛咒,誰下的詛咒?!」

  她的聲音漸漸抬高,為自己哥哥受到的詛咒感到由衷的憤怒。青年看著她在屋子裡憤怒地踱步轉圈,最後用力轉過頭,狠狠地盯著他看,雙眼因憤怒而熠熠生輝。

  「是誰下的詛咒?」她問,氣憤地深深呼吸,「這麼的——這麼的壞!壞透了!」

  青年為她在咒罵層面上貧瘠的詞彙而掀了下唇角。他臉上帶著事不關己的漠然,看起來相當無辜地說:「我只是一個在有求必應屋待了很久的幽靈,多蘿西。」

  「別總是讀我的心,在遇到人類的時候,你應該和他們用話語交流。」多蘿西板著臉說,「想知道怎麼稱呼我可以直接問我。所以你叫什麼名字?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青年定定地看了她幾秒,多蘿西很快理解了他是在干什麼,不快地皺起眉:「嘿!」

  那雙猩紅色的眼睛突然間恍了下神,專注凝視著她的行為被打斷。他愣了一下,很是意外地揚起了眉毛,笑得更加和煦無害了。

  「湯姆,叫我湯姆就行。」他微笑著說,「你會大腦封閉術?真了不起。」

  「什麼?」多蘿西愣了一下,感到茫然,「不,我不會,我雖然成績不錯,但不像艾薩克,不怎麼熱衷於學習超綱的內容。大腦封閉術?聽起來是個高深的魔法。」

  面前的青年——湯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點了點頭。

  「那就是和你身上獨角獸的氣息有關了。」他說,「你是個幸運的女孩,多蘿西,你得到了獨角獸的祝福,用生命達成的最純粹的祝福……你的身體能抵御一切邪惡的侵襲,這是世界上最純潔的生物帶給你的饋贈。它一定程度上壓制了你身上的詛咒,真了不起。」

  「我身上也有詛咒?」多蘿西怔了怔,今天受到的衝擊太多,讓她感到有些接受不能,「我施展咒語沒有任何問題——我也有詛咒?你怎麼知道?對了,你既然之前見過艾薩克,那你也和他說過話了嗎?他從來沒和我提起過你。」

  湯姆輕飄飄地說:「或許是覺得沒必要?他也沒有告訴你他在違反校規,是不是?」

  多蘿西看著他,頓了兩秒,皺起了眉頭。

  「不對,你根本沒和艾薩克說過話。」她眉頭緊皺,眼中浮現出不信任和警惕。她再次仔細地打量著他,後退了一步。

  「你在干什麼,挑撥我和我哥哥的關系?」她皺著眉說,感到匪夷所思,「我們兩個是雙胞胎兄妹!或許他不會說他覺得和旁人無關的事,但你不在這個範圍裡,湯姆,我會告訴他我遇見你的見聞,我相信他也會告訴我——至少他如果知道你,絕對不會讓我今天一個人來到這裡,你隨便讀人心的習慣特別讓人討厭。」

  湯姆臉上從容的神情稍斂,很顯然,他沒有從讀心中意識到這對兄妹的感情有多深厚。

  「好吧,我確實沒有和他說過話。」湯姆平靜地說,「你哥哥和你不一樣,他太自負了,恐怕不會接受貿然出現的幽靈的建議,哪怕這個幽靈的建議十分值得一聽。不過我想你是有這個耐心聽一聽的,多蘿西,有關你們兩個的詛咒,那個在你們手臂上的印記。」

  多蘿西一驚,下意識地看了自己的左臂一眼。名為湯姆的幽靈還在繼續,他語氣沒有起伏,平靜地說:「這是一種代價——和住在你們家裡又不屬於你們家的那個家庭成員有關,別人都叫他救世主是嗎?但他給你們帶來的只有詛咒和災厄,那個……哈利.波特。」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許教授的小蝴蝶、康熙的地雷,過激川吹.的地雷×2,沉桑的手榴彈~


第149章

  一個奇怪的幽靈,故作神秘地說著一些奇怪的話。多蘿西覺得這一切都很奇怪,但這又確實是一個巧合——沒人會知道她要在那個時間點過去,那個幽靈肯定也不行,他們只是偶然遇見,然後發生了這樣一段短暫的對話。

  那之後她平安離開,毫無異狀,這件事並沒有給她帶來更多的影響,因此她才能有余裕在擺脫這件事的影響後,仔細地重新復盤這件事,進行一些理性的思考。

  她和艾薩克身上都有詛咒?這是真的嗎?理論上說得通,但從來沒有任何人和他們說過,爸爸,媽媽,任何人。

  她知道自己的爸爸並不是什麼為你好而選擇對你不發一言的人,他總是把她和艾薩克當成大人看,會和他們耐心地講道理,讓他們理解自己做的一切。從多蘿西有印像時起就是這樣的,那或許要追溯到她五歲的時候,玩心上來不肯吃飯,惹得媽媽生氣,被爸爸叫到書房裡談了兩個小時,並沒有呵責和訓斥,他說了很多,多蘿西現在已經不太能記得具體的內容了,但她從那時起就懂得要體諒別人的辛苦,不能任性行事,她感到自己在被當成可以交流的人平等對待,而不是一個孩子,這讓她有一種儼然的使命感,感到自己有被認真尊重,平等對待。

  所以為什麼她和艾薩克都不知道這件事,難道真的就像那個……那個幽靈湯姆所說,因為帶來災厄與詛咒的人是她的表弟哈利嗎?

  ——多蘿西。

  不,你不應該這麼想,多蘿西。多蘿西嚴厲地對自己說。她的表弟才多大?只有十一歲。他能知道什麼?就算真的有什麼事情和他有關,這一切也不是他能選擇的,她和艾薩克和哈利一起長大,知道他是個多好的孩子,他從來,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他們,這點她完全能夠確定……

  「多蘿西?」

  什麼?多蘿西猛地回神,受驚地轉過頭看向一邊,艾薩克及時地拉了她一把,避免她在樓梯上一腳踩空,她前面一階的樓梯正在試圖悄悄地把自己藏起來,看起來要捉弄她個大的。

  呃。多蘿西這才想起來自己是在上樓,去拉文克勞塔樓找艾薩克,無功而返後心事重重地走回來,一不留神就開始想在有求必應屋裡發生的事情。她後怕地跳過那節消失的台階,來到艾薩克身邊,抓住他的胳膊。

  「幸好你出來得及時,我剛才去圖書館找你,你的同學告訴我你已經離開了。然後我又去拉文克勞公共休息室找你,你竟然也沒在那兒!」她長長地松了口氣,略帶嗔怪,也頗有些好奇地問,「你去哪兒了?別人一般怎麼找你?」

  「找了間空教室聯系魔法。」艾薩克說,「他們一般在上課時找我,我基本不會缺課,雖然魔咒的實操課上我只能在一旁看著。」

  他盯著自己妹妹的表情看了一眼,微微挑眉:「沒事了?你調節情緒的能力和樂觀的性格有時候的確讓人相當驚嘆。」

  多蘿西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事,在今天的早些時候她在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選拔賽中落選了,輸給自己的表弟。如果不是艾薩克提起,多蘿西一時間幾乎要把這件事忘記了,和她剛剛經歷的事情相比,這件事情正在迅速變得微不足道。

  「沒事?不,我認為出大事了。」多蘿西立刻說,拉著她哥哥的手,立刻就向有求必應屋裡衝,「你是不是不知道有求必應屋裡有個幽靈?他和我說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話……」

  有求必應屋的幽靈?艾薩克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他將妹妹拉住,皺著眉問:「我去年經常去那裡,從來不知道那裡有什麼幽靈。他這麼稱呼自己?還和你說了什麼?」

  多蘿西原原本本地將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他。艾薩克聽完之後沉默了一會兒,而後言簡意賅地說:「先去看看。」

  他們來到八樓,多蘿西拉著哥哥再一次進入有求必應屋,房間裡空無一人——她還沒來得及湧現出慶幸或是失落的情緒,透明的空氣當中突然漸漸顯現出一道人影,猩紅色眼睛的青年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比我預想中還要快的重逢,多蘿西。」湯姆微笑著說,「你帶了你的朋友來?歡迎。我一個人在這裡待了太久,確實有些寂寞了。他是不是就是你的哥哥?」

  「初次見面。」艾薩克平靜地向他打了個招呼,當著他的面,給自己的右手套上了一只黑色的手套。他戴得很仔細,垂著眸,專心致志。湯姆注視著他的動作,臉上的笑意春風般和煦。

  艾薩克給自己戴好手套,在多蘿西疑惑的眼神中,上前一步,向面前的湯姆出手。

  他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毫不遲疑地握住了面前青年的脖子。

  戴著手套的手穿過透明的軀殼,握住了一團空氣。湯姆明顯並沒有讀出他這種行為的動機,因此難得地表現出驚愕——他猩紅色的瞳孔縮了一下,面無表情,但冷酷的惱怒似乎頓時就朝著他們撲面而來,連周圍的空氣都似乎正在急劇縮緊。

  「看來你這位客人很無禮,多蘿西。」他冷冷地說,眼睛緊盯住了站在他對面的艾薩克。

  他看向多蘿西,卻發現後者並沒有為此時的景況露出震驚或是驚訝,相反,她看看艾薩克的手套又看看毫發無損的湯姆,短暫的震驚過後,露出了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

  「顯然,我妹妹也覺得對你的任何行為都稱不上是失禮,滿口謊言的騙子先生。」艾薩克語氣淡淡地說,他的動作依然沒有變化,盡管沒有握住湯姆的任何一部分的實體,但他仍然維持著掐住他脖子的動作,與他猩紅色的眼睛對視。

  「解咒手套,1981年研發面世,在清醒藥劑的研發基礎上深化應用,解除使用者以手觸碰到的魔咒痕跡,對隱藏起來的惡咒和變形咒有奇效。這裡面甚至包括幽靈,它能抵御一部分接觸幽靈時帶來的寒冷與負面觸覺,讓靈魂變得更加容易觸碰。」他語調平穩地說,「你不是個真正的幽靈,也不知道解咒手套,看來已經在這裡待了有一些時候,至少十年。」

  湯姆沒有說話,他注視著艾薩克,眼神高深莫測。

  「這樣的話,你說出救世主三個字就顯得匪夷所思。」艾薩克看著他說,「在你活著的那個時代,我們的表弟應該還不如現在這麼有名氣。而我恰好又知道如果一個詛咒想要成型,絕不可能是由一個掌握不了魔法的嬰兒帶來,它需要復雜的咒語,和足夠堅決的動機,你把事情都推在哈利身上,只字不提下詛咒的人,是想為誰開脫?或者你覺得,說出一半的真相或是完全不說,就已經足夠誆騙兩個涉世不深的小孩子?」

  在他步步緊逼的詰問之下,猩紅色眼睛的青年臉上那些冷冰冰的被冒犯的惱怒忽而間盡數收斂,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艾薩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看到他衝著自己露出一個胸有成足的微笑。

  「你比我之前觀察得更加傲慢自負,艾薩克。不過這沒關系,天才的通病,我並不討厭,或者說,恰恰相反,我所欣賞的正是你這一點。」他微笑著說,「我能理解你的不信任,不過我知道怎麼解除這個詛咒,讓你擺脫作為一個天才生生被打斷一條腿的屈辱,重獲新生。」

  他張了張嘴,還要繼續開口,艾薩克卻突然將胳膊收了回來,虛握住對方脖頸的手松開。他摘下手套,注視著面前的青年幾秒。

  「謝謝誇獎。」艾薩克禮貌而冷淡地說,「但是這種事關己身的問題,我更喜歡自己去尋找答案,你也說了,天才的傲慢。」

  他沒有去聽這個人的答案,他比妹妹更明確地認識到,眼前這個自稱叫做湯姆的青年絕不可能是友好的、心存善意的,這必定不是一個樂於助人的無害角色,最好不要多聽他說任何一個字。

  就像用歌聲引誘旅人迷墜進旋渦裡的海妖,從嘴裡說出的每一個音調都包含惡意。艾薩克以自己的智力與能力為傲,因而更加清楚地認識到,沒法好好施展出任何一個魔咒的他,和雖然能力不錯但並未超出年齡束縛的妹妹,他們兩個加在一起,恐怕也不能完全搞定這個故弄玄虛的神秘人物。

  因此他並沒有阻攔妹妹在下周將爸爸帶過來。只是他爸爸走進有求必應屋,他們三個在屋子裡站了一會兒,裡面靜悄悄,空無一人,也沒有半透明的幽靈,這裡仿佛從來沒有不該有的人存在過。

  「我沒說謊!」多蘿西有些著急了,她抱緊爸爸的胳膊,忙不迭地解釋,「真的有這麼一個人!我和艾薩克都看到了——我看到了兩次!不過上周我們離開之後都沒再過來過,艾薩克說我們兩個沒有對付那個人的能力……我也沒有留下什麼相關證據。」

  怎麼連一星半點的證據都沒留下?多蘿西感到很是懊惱。

  他們的爸爸看著眼前的有求必應屋,眸色深深。

  「如果不是那位湯姆先生現在不在,那就是他並不願意見我。」他安撫地摸了摸女兒的發頂,而後稍稍眯起眼睛,輕聲說,「與兩個二年級的學生交流,而不尋求成年人的幫助,你們看到了嗎?他如果不是腦子有問題,就一定是別有用心。」

  看出來了。多蘿西重重地點頭,明白了爸爸的意思:「說得對,如果還能見到,我不會再理他了——他喜歡對別人使用攝神取念!真是糟糕的習慣……」

  艾薩克沒說話,他跟著爸爸和妹妹出了有求必應屋,一路都沉默著,沒說話。

  在想法得到了父親的肯定之後,多蘿西明顯變得輕松多了,她向他們揮手跑向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時,背影都透著幾分如釋重負的歡快。他們一起注視了他的背影一會兒,而後他爸爸轉向他。

  「艾薩克?」他聽見他爸爸低聲叫了他的名字,他們互相對視著。

  兩人之間的氣氛安靜了一會兒,而後他問:「那個人說的詛咒是真的,對嗎?」

  他爸爸嘆了口氣,沒回答。艾薩克又問:「為什麼之前不告訴我?」

  「我們努力了很久,依然沒能找到解除詛咒的辦法,我,《詛咒學年刊》的編輯和投稿作者,鄧布利多校長,所有我能接觸到的人。」他爸爸說,「沒人知道答案,沒人找出頭緒,我以為知道一個注定無法解決的問題是種痛苦,艾薩克。」

  「你是對的,爸爸。」艾薩克說,注視著他的爸爸,「但是那個人說他能解。」

  又是短暫的安靜。

  「如果他的湯姆,是湯姆.裡德爾的湯姆,那麼我想他不一定是在騙你。」他爸爸嘆息著說,「但是艾薩克,詛咒之所以是詛咒,就是因為就算找到了破解的方法,代價也總是讓人難以接受。我們一直都在努力破解,它和湯姆能提供給你的方法是不一樣的。如果為了你自己,要讓很多無辜的人受到連累和遭殃,那你會去做這個選擇嗎?你知道你在傷害別人,但你選擇了自己。」

  艾薩克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沒有隱瞞,實事求是而坦誠地說:「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或許我會看看傷害是什麼程度,受到傷害的又是什麼人,我會給自己找一些讓心裡過得去的借口。這是人之常情,對嗎,爸爸?」

  父子兩個互相對視,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哈利剛和羅恩赫敏一起從格蘭芬多塔樓下來。他看到了正在無聲互相對視的父子倆,正想上前,突然猛地停住了腳步,震驚而略有些惶恐地側耳細聽。

  不知道有個什麼東西正在他附近說:「撕他……撕裂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嵐霏迷夢、狐少年的地雷,關J的地雷×2,47895031的手榴彈~

  魔法石相關劇情大刪減,伏地魔(精分中)目前對魔法石的需求不高


第150章

  在不遠處開外,伊萊姨父和艾薩克表哥的交談聲隱隱傳了過來。哈利聽見他的姨父在說:「是的,我不能說你說得有錯,艾薩克。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如果你特別想要爭取一件事,那麼為了這件事,有時候就會免不了和別人的利益產生衝突。比如巫師和麻瓜的合作,雙方都在為自己爭取更多的利益,但是其中有一些人想要打破規則,采用暴力進行血腥掠取,強行成為別人的上帝,幫別人決定命運。你明白這兩者的區別嗎?你當然可以為了自己去爭取,但爸爸希望你無論以後選擇怎麼做,都依然能像今天這樣,平靜而堅定地看著我,坦誠地對我說,你的選擇無愧於心,敢於注視任何人的眼睛。」

  哈利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聊到這樣復雜的話題的,不過他現在已經沒有余裕去關心了。他惶惑地轉動著頭,緊張地左右張望著,為自己聽到的聲音感到不安。

  撕裂?什麼撕裂,撕裂誰?

  「哈利?」赫敏本來正在向史密斯教授的方向張望,但她眼角余光察覺到了哈利的不對,轉過頭來看他,「你怎麼了?突然顯得很不安——你擔心艾薩克?史密斯教授好像沒有生氣,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表情這麼嚴肅,不過應該不用擔心。」

  「什麼?不是,我知道那邊沒問題,伊萊姨父從來不發火。」哈利心煩意亂地說,依然在四下看著,側耳聽著那個聲音,「不是那邊,你們沒聽到聲音嗎?什麼人在說著撕裂你?聽起來好凶。」

  「哪有人在這麼說?」羅恩疑惑地問,也向四周看了一圈,「我什麼都沒聽見。」

  哈利來不及和面露茫然的羅恩和赫敏解釋,他感到那個聲音正在漸漸遠去……他追著那個聲音跑了起來,一頭霧水的羅恩和赫敏跟著他一起。他們沿著走廊一路向前,東拐西拐,氣喘吁吁地追著那個哈利口中的聲音。它的速度很快……哈利呼吸急促地追著聲音向前跑,在拐角的時候一頭撞上了什麼人,而後被人一下拎住後頸的衣領。

  「格蘭芬多扣五分。」那個人拖長了聲音,慢條斯理地說,「為了讓波特先生記住不能在學校的走廊裡奔跑。」

  「教授!」哈利反手一把抓住他,在對方難得流露的震驚當中急切地大聲說,「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一個聲音——他說要撕裂誰——就在前面!」

  西弗勒斯.斯內普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盯著哈利,仔細地看了他一眼,確認他臉上的焦急不是作偽後,大步轉身,袍角在身後飄動著。

  「帶路。」他簡單地說。

  他們沿著走廊繼續向前,匆匆行進。斯內普一邊向前走,一邊皺著眉問他:「什麼樣的聲音?你都聽到了什麼?如實描述,越具體越好。」

  哈利和羅恩赫敏一路小跑地跟著他向前,哈利喘著氣,努力地描述著自己聽到的只言片語:「一個人說話的聲音,氣音,說得很低,一個男人……他要撕裂什麼東西,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聲音有點斷斷續續的,不知道從哪裡發出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能聽見,羅恩和赫敏都說他們什麼都沒聽到。你能聽見嗎,教授?」

  「不能。」西弗勒斯.斯內普言簡意賅地說,「或許是你的幻覺,波特,如果接下去追蹤不到什麼,我就建議你去校醫室治治你的耳朵,或者腦子,或者耳朵和腦子,你該定時去檢查一下,確認自己沒有被一些亂七八糟的長輩影響發育和智力。」

  哈利一時間不知道他在說誰,從他之前聽到過的只言片語來看,說他爸爸和說他教父都有可能……在他入學之前還曾經被特別交代過這件事,他的教父鄭重其事地拍著他的肩膀說:「如果斯內普在學校裡為難你,記得及時和我說,哈利,我去幫你把他油膩膩的腦子好好清洗清洗。」

  至於他爸爸,倒是沒有對斯內普做過什麼特別的評價,對他也沒有發表過什麼看法。不過哈利一早就發現斯內普對他爸爸有一種超乎尋常的討厭,這曾經讓他覺得非常奇怪,因為姨父告訴過他西弗勒斯叔叔是他媽媽的好朋友……但哈利那之後發現他並沒有出現在爸爸媽媽的婚禮合照上,哈利推測他和自己的爸爸關系一定特別差,這一定程度上加重了他在西弗勒斯.斯內普面前時的緊張,當然,斯內普常年冷峻的臉色對他們的關系也沒有起到任何積極的影響。

  不過他從來不覺得斯內普會害他,肖恩叔叔曾經對他評價過,說有的人雖然面上總是一副誰都欠他一車金加隆的表情,但實際上是個可靠重感情的好朋友。哈利對他的話持保留意見,無法完全認同,不過能夠同時和他教父和斯內普叔叔關系融洽,毫無疑問,他的話相當有參考價值。

  因此在這樣的時候,能夠撞到斯內普對他來說是件好事,盡管格蘭芬多因此被扣掉五分。哈利在跑動的間隙還分神哀悼了一下自己為學院扣分的事,這一個走神之下向前多跑了兩步,被扯住了背後的袍子。

  怎麼?哈利回過神來,疑惑地轉頭看向走在他背後的斯內普。但斯內普教授這次竟然並沒有對他說什麼話,他定定地看著前方,臉色凝重。

  哈利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隨即驚訝地發現羅恩和赫敏也都臉色煞白。他愣了一下,而後整個人猛地僵住,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縈繞在他鼻端的味道是什麼……

  是血腥氣。

  在屏氣凝神當中,哈利面色蒼白,反應不過來似的,一點點機械地將頭轉回去,看向前方的路。

  他們所目見的人跡罕至的走廊盡頭,一大灘新鮮的血液裡,一個人面色驚恐地望著他們。

  這麼說並不准確,應該說,望著他們的是一個人的一部分——這個人他們都認識,是教他們黑魔法防御術課的奇洛教授。

  據說他之前是教麻瓜研究的,去年的黑魔法防御術課教授在學期臨結束時出於對自己生命安全的考慮,堅決地辭了職,奇洛教授自告奮勇地接手了這個職位,說自己想積累一些關於魔力的實際操作經驗。據弗雷德和喬治說,他教得不賴,比去年的教授要好一點,比前年的教授好上太多。

  哈利沒想到能在這樣的場景下見到他——見到他的頭顱。

  那裡只剩下他的頭顱,被擱在那一大灘血跡上頭。他臉上的驚恐與慌亂太過鮮活,鮮活到栩栩如生,仿佛並沒有失去他身體的其他部分。在他旁邊的牆壁上,被人寫上了一行紅色的字,那字似乎正是由他的鮮血書就,而更加詭異與驚悚的是,這行字跡令人恐懼地熟悉——奇洛教授寫的字很有特點,並不像其他教授那麼飄逸,他的字要更加工整一些,只有字母y和g在書寫的時候會多勾勒一筆,牆上的那行字恰巧完全符合這樣的特征。

  那上面寫的是,「與救世主為伍者,警惕。」

  哈利已經無暇顧及他的朋友們的瑟縮了,他自己也在控制不住地打著顫。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呆呆地、僵硬地轉向一旁的斯內普教授,開口是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我不知道……教授,西弗勒斯叔叔……」

  「你們三個,背過身去。」斯內普聲音低沉地說。見他們三個都像嚇傻了一樣,沒有人動作,於是手動把他們的身體都擰了個一百八十度,抬起魔杖,先在身前劃出一道警戒線,而後走到一旁安置的公用魔法電話旁邊,拿起聽筒,撥動號碼。

  沒有人接聽,電話聽筒裡傳來的只有一陣陣忙音。斯內普重重地突出口氣,臉色陰沉。

  「當然,當然要趁一個校長不在學校的時間行動。」他自言自語地說,隨即又撥打了另一個號碼。這次電話順利接通,麥格教授匆匆趕到的時候,身邊還跟著另一個人,今天剛給他們上完公選課的伊萊.史密斯教授。

  「姨父!」哈利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仿佛終於活了過來。他酸軟的腿仿佛在此刻重新有了些許力氣,動作卻依然很僵硬,跟不上拔腿的動作,只原地猛地搖晃了一下。

  他從沒見過姨父那麼冰冷的表情……哈利緊盯著他,看到他大步走了過來,徑直越過他,和麥格教授、斯內普教授一起,穿過剛剛設立的封鎖線禁區,來到奇洛教授的頭顱面前。

  「是誰干的?!」麥格教授顫抖著問,她的聲音變調了,「究竟——究竟是誰——」

  「是什麼干的?」斯內普教授的聲音低沉,他相對冷靜地說,「奎裡納斯屍體的其他部分在哪兒?凶手又躲在了什麼地方?這條走廊是死路,他死去的時間還很短,我們一路追著過來,來的方向是唯一的路。」

  「你們追著過來?」伊萊.史密斯沉聲問,「追著凶手?」

  「哈利說他聽見了凶手的聲音。」斯內普說,「我們其他人都沒聽見。」

  哈利呆立在原地,感到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被擰緊成了一團。他的姨父回過頭來看他,兩人的目光於半空中交彙,哈利的心髒仿佛在這一刻停跳。

  他感受到他的姨父緊緊地盯著他,目光前所未有的銳利冰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F6的手榴彈~

  兒童節快樂!重感冒的作者虛弱地發來節日的問候,我也沒想到恰好是今天寫這章,琢磨了一下再拖更一天會不會更好(?)轉念一想反正後面也不輕松,不如早看早適應:)

  看站內短信晉江好像在搞一個千字長評抽獎活動,有想要嘗試一下的朋友嗎,萬一呢(眼神暗示(明示(期待地注視


第151章

  伊萊姨父從來沒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從來沒有,他們共同生活了十年,他是個性子溫和的人,從來不會將在工作當中遇到的問題和積攢的火氣發泄到家人身上。

  哈利在他的目光中不受控制地輕輕顫抖著,他綠色的眼睛睜著,愣愣地和姨父對視,他的惶惑與恐懼想必真實地反應到了他的表情上。他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把握不准具體的時間……但伊萊姨父的臉色到底緩和下來,他將頭轉向一邊,看向旁邊的斯內普教授。

  「給校醫室打個電話,勞駕,西弗勒斯。」他輕聲說,「他們作為現場的目擊證人,暫時還沒有辦法自由活動,不過我想一點安神的藥劑是完全必要的,在阿不思趕回來之前,他們需要舒緩情緒……都還是十一歲的孩子,肯定被嚇壞了。」

  羅恩在他旁邊發出一聲顫抖的含混的咕噥,或許是想強撐著表達自己暫時還好,但是他沒有成功。他們三個緊緊地擠成一團,彼此都能感受到其他兩個人身上傳來的顫抖。

  斯內普簡單地頷首,利落地撥通了校醫室的電話,伊萊轉過頭去,再一次看向哈利。

  他的視線這一次又變得像哈利熟悉的那樣溫和了,哈利看到他朝自己走過來,魔杖抬起,在他們三個身上挨個點了點。

  一股暖流仿佛順著他的杖尖流進了他們的四肢百骸,他們的牙齒變得不再打顫了。他用身體將走廊盡頭血腥的畫面擋住,他們只能聽到麥格教授施展咒語是聲音,哈利完全沒聽過那些咒語,不過顧名思義來看,似乎是在搜查痕跡——大概是凶手施展魔法的痕跡什麼的。

  哈利感到自己的聲帶終於能夠正常地工作了,他嘗試著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終於能發出聲音後急切地說:「不是我做的,姨父,我不知道——我聽到了聲音,但是其他人都沒聽到,我們跟著聲音追過來,看到——看到——」

  「看到奇洛教授的遺體。」伊萊姨父幫他補完了沒說出來的後半句話,他的聲音低而平靜,垂斂著眸看他,「別緊張,哈利,沒人覺得你會是凶手,如果你能在一年級的時候就完成這樣的作案,那我恐怕霍格沃茨也沒什麼東西需要教你了,你迫切需要的是在阿茲卡班接受懲罰與改造……開個玩笑。一會兒鄧布利多校長回來之後,將你能說出來的一切如實說出來就可以,羅恩,赫敏,你們兩個也是。」

  哈利張著嘴看他,在發現他雖然說是開玩笑,但語氣沉穩,態度平靜,的確沒有懷疑他是凶手的意思之後,他愣了一會兒,終於將嘴巴合上了。

  「教……教授。」羅恩在一旁努力了好半天,終於發出聲音,他立刻自顧自地說起話來,急急忙忙地一股腦往外吐話,「不可能是哈利!我們知道的很少,從頭到尾也只有哈利聽到了一些聲音,雖然我和赫敏,還有斯內普教授,都沒聽見。但是我們一直都和哈利在一起,從上您的課到吃晚飯,再到在走廊和來到這裡,我們一直都在一塊兒。」

  「是的,我知道,不可能是哈利。」從他的話來看,剛才他處於恍惚的狀態時,聽進腦子裡的話十分有限,伊萊朝他點點頭,耐心地又重復了一遍,「我們會認真地調查這件事,你們之間的友誼讓我感動,羅恩,我想我應該感謝你對哈利的信任,作為他的姨父。」

  羅恩仿佛剛剛想起他是哈利的姨父這件事,很顯然,沒人會在證據不確鑿的情況下上來就懷疑自己的親人。他訕訕地點了點頭,看起來終於冷靜了一些。他低下頭,沒能及時發現哈利正在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依賴與感激。

  「教、教授。」在他們身旁的赫敏小聲說,在朋友們的注視中,小心翼翼地清了清嗓子,「我們知道得很少,我不知道自己看得對不對,但是牆上的那行字,似乎、似乎就是奇洛教授本人的筆跡……他有可能是自己、自己……」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緊張地盯著教授看。

  「我想不出人能怎麼把自己變成這樣。」伊萊冷靜而謹慎地說,「有咒語能夠操縱人完成這樣的事,侵入人的大腦對巫師來說不是辦不到的事。不過當然,目前也還不能排除他是自願的這種情況,一切都還需要進一步的調查,感謝你提供的線索,赫敏。啊,龐弗雷夫人來了——你們三個都需要喝一點緩解情緒的藥劑,你們看起來都被嚇壞了。」

  的確是被嚇壞了,和平年代的孩子們本該一輩子看不到這樣的畫面。他們上一次看到類似血的東西恐怕都是在萬聖節,現在道具血漿換成了真的,死在他們面前的是他們認識的教授,沒有哪個目睹這一切的孩子晚上能夠不做噩夢。

  他們三個喝過藥劑,去過校長室,翻來覆去地說完那少得可憐的已知信息,拖著疲憊的身體沉默地回到格蘭芬多塔樓後,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眼下都帶著濃重的烏青。哈利一晚上沒睡,連眼睛都幾乎沒有閉上過,他一閉上眼的時候奇洛教授的死狀就浮現在他面前……而比這更可怕的是,在回來的路上羅恩對他說的話。

  「別把你聽見聲音的事情告訴更多人了,哈利。」他的聲音低而緊促,說這話時自己也顯得很緊張,「聽到別人聽不到的聲音不是什麼好事,起碼在巫師界是這樣。」

  「在麻瓜界更是。」赫敏低低地說,「人們可能會覺得你瘋瘋癲癲,神神叨叨,或是得了臆想症什麼的……有時候人們會對展現出不同的人非常苛刻,曾經麻瓜對巫師也是這樣。」

  可是他就是確確實實地聽見了那個聲音,就算他不說,對別人守口如瓶,他也的確是聽見了。哈利夜裡在自己的四柱床上輾轉反側,怎麼都無法入睡,他翻來覆去地想著這個問題,想得頭都痛了,一個他自己極渡不願意面對的猜想控制不住地緩緩升起。

  他聽得見,別人聽不見……是不是因為奇洛教授的死和他有關?雖然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不過……不過如果他當時能再跟得緊一點,跑得快一點,奇洛教授是不是就能活下來?

  這個可怕的猜想深深地糾纏著他,讓他心髒不安地縮緊,被愧疚衝擊得無所遁形。哈利在漆黑的寢室裡睜著眼睛,深深呼吸,感覺自己連呼出的氣都無法控制地顫抖。

  他又想到了他們開學的那個晚上,他也聽到了別人聽不到的聲音……但那之後沒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所以他也沒有在意,但現在看來,有什麼事在悄悄發生,隨著他的到來,操縱著它的人讓它漸漸地浮出水面。

  或許他不該來霍格沃茨。哈利心事重重地翻了個身,一面冷靜地感到消極與悲觀,一面又為自己的這個想法而感到難過與悲哀。

  他在往常起床的時間裡起床,拉開四柱床的帷幔時和羅恩對視了一眼,兩個人有點僵硬地打了個招呼,都比平時來得不自然。他們和下樓的赫敏彙合,一起來到禮堂,哈利敏感地注意到,許多視線都在盯著他看,卻又在他看過去的時候猛地收回,他們躲避著他的眼睛,不敢看他,或者說,不敢與他對視。

  哈利的心不斷地往下沉,他聲音有點沙啞地問自己的朋友們:「他們……他們知道了?」

  「學校就這麼大,但凡有點事情總是傳得飛快。」羅恩咕噥著說,「而且往往越糟糕的事情傳得越快。」

  「今早發行的校報裡說到這件事了。」納威從他們身後經過,低聲開口,「上面沒有特別提到你,不過哈利,我想大家差不多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哈利問他,心像被浸沒到了黑湖冰冷的湖水裡。

  「那句奇洛教授寫的,「與救世者為伍者,警惕」什麼的。」納威語氣淡淡地說,哈利認識他很久了,他是個脾氣相當好,十分好說話的人,對誰臉上都帶著笑,哈利從沒見過他露出這種平靜到近乎冷漠的表情。

  「聽著有點耳熟了,是不是?」他輕聲說,「我奶奶曾經和我說,我爸爸媽媽抗擊神秘人那會兒,她差不多每天都能收到這種差不多的威脅。」

  他越過他們走掉了,去往禮堂裡吃早餐。哈利的腳步停下了,他的手被一顆無形的手攥緊著,終於無法逃避自己一直不敢去觸碰的問題。

  昨天牆上的那句話……

  他會給自己身邊的人帶來不幸,對嗎?有人在盯著他看,在暗地裡盯著他。

  一股寒氣從他的腳下升起,哈利轉頭看著自己的兩個朋友,羅恩和赫敏沉默著,沒有說話,看起來他們比他更早地意識到了這點。

  「或許我應該自己去禮堂吃飯。」哈利張了張嘴,艱難地說,「如果我……」

  「如果你實際上不是救世主,而是個災星的話,波特。」有人的聲音從一旁傳過來,哈利轉頭看去,斯萊特林的德拉科.馬爾福正和他們的兩個大塊頭朋友走在一起,看著他插畫進來,見哈利朝他望過去,朝他略顯做作地撇了撇唇角,露出不屑的表情。

  「是不是很低落?很傷心?很氣憤?」他拖長了聲音,雙臂環胸,慢條斯理地說,「看看,波特,圍在你身邊的人就是這種水平,但願那些虛偽的奉承沒有徹底捧壞你輕飄飄的腦子,從雲端墜下來的感覺不好受吧?」

  他們從打交道的第一面起就互相看不順眼。哈利看著他,干巴巴地說:「好吧,在其他人都在遠離的時候,你選擇靠近看看,想要驗證一下那句話究竟是不是真的?」

  馬爾福看著他,表情突然凝固了:「……」

  他似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做什麼,幾秒鐘後忙不迭地走掉了,連句告別的狠話都沒有對哈利放,走得飛快,背影顯而易見地有點狼狽。

  「馬爾福竟然還能有點正面作用。」羅恩在一旁呼出口氣,「托他的福,我現在感覺好多了——我想起你和奇洛教授好像也不怎麼熟,哈利,如果昨天是我遇害了,那你倒確實應該提醒赫敏離你遠點兒。」

  赫敏在一旁輕輕笑了一下,哈利也扯了扯嘴角,感覺自己多少好了一些。

  令人遺憾的是,在他進入禮堂之後,心情再次受到了影響。納威和馬爾福說得都沒錯,大家一夜之間似乎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在他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哈利努力讓自己保持鎮靜,走向格蘭芬多長桌,在他坐下的時候,坐在他附近的三個人同時起身,一句話不說就跑向了另一邊坐下。

  真不錯,他現在像是個傳染病毒。哈利默默地拿起刀叉,羅恩在他身邊坐下,一邊拿起刀叉一邊說:「也不知道有些人是怎麼了,在我和赫敏沒死之前他們應該是安全的吧?」

  他沒有刻意放低聲音,但除了哈利和赫敏,沒人回應他的幽默。不過到底也有人付諸了行動,多蘿西離開她的朋友們,來到他附近坐下,朝他投來了擔憂的視線。

  「你還好嗎,哈利?」她問,眉頭緊鎖,「我今早剛聽到消息,你……你們昨晚是不是嚇壞了?真叫人擔心……」

  真實的答案是肯定的,不過哈利不想讓她擔心,於是只是朝她彎了彎唇角。他敏銳地注意到多蘿西的臉色非常凝重,這種凝重裡似乎不只有對他的擔憂……他注意到她的視線抬起來,看向拉文克勞長桌的方向,和什麼人交換了一個視線,他知道那一定是艾薩克。

  姨父昨晚那一瞬間看著他的視線又浮現在他的腦海,哈利食不知味地咬了口煎蛋,感到控制不住的低落,這種低落和直面奇洛教授的死以及受到同學的疏遠不一樣,更讓他感到難以遏制的消沉。

  你不能這樣,哈利。哈利嚴厲地對自己說,他們並沒有真的排斥你,感到謹慎是正常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考量,他不清楚他們的凝重是因為什麼,但他知道那不是因為他……

  在他味同嚼蠟地吃著飯時,禮堂的門又一次被人推開了。學生們基本已經坐好,而有些教授還沒出現,大家下意識朝門口望了一眼,而後頓時從不同的長桌裡傳出了許多聲驚呼。

  哈利沒有注意到這些動靜,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但帶來這些動靜的人朝他走來了,在他的毫無防備中從後面搭上他的肩膀,隨即半躬著身將他撈到懷裡,使勁呼嚕了幾下他的頭發,動作驚人地熟悉。

  「大早上的就這麼沒精神,哈利?」來人笑著說,聲音爽朗,「你看來像根本沒睡醒,要不今天的課別去上了,我去給你請假,回去再睡會兒。」

  短暫的驚愕過後,哈利迅速地轉過身,快得來人都有點沒反應過來。

  「西裡斯!」他驚喜地喊,看著教父帶著明亮笑意的臉,一直橫亙在心頭的陰雲仿佛破開了一塊兒,這個清晨明媚的陽光終於照進了他的心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過激川吹.、七葉荷、小鏡王妃戚夫人的地雷~


第152章

  「勞駕,西裡斯,校長在前面的桌子上等你。」在西裡斯.布萊克身後傳來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這個聲音哈利也同樣認得——傲羅指揮部主任阿拉斯托.穆迪,他已經當了許多年的傲羅指揮部主任,馬上就到了退休的年齡,今年是他就任的最後一年。

  傲羅來到學校了——他們肯定是來調查奇洛教授的事。哈利盡管昨天一整晚都在為奇洛教授的離奇死亡而苦惱,但在這一刻,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認為這件事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水落石出,他的教父和眼前的穆迪主任都給他注入了強烈的信心。

  「你在做什麼,布萊克先生?」在穆迪身邊,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哈利剛才一直沒有注意到過她,現在轉頭看去,發現這是一個自己並不認識的人。她身材矮胖,看起來已經不年輕了,但打扮相當少女,臉上又帶著刻意為之的嬌俏,這一切都讓她看上去不是很得體,在某些方面突兀得令人側目。

  哈利很快意識到自己對她不自覺產生的偏見並不是空穴來風,因為在她的聲音響起時,穆迪和西裡斯都皺起了眉毛。

  「在和我的教子打招呼。」西裡斯說,挑起一邊眉毛看她,不客氣地說,「怎麼,你的視力出問題了嗎,看不見?而且這應該不關你的事吧,烏姆裡奇?還是說我連和教子打招呼都不被允許,怎麼,我是你的犯人,你是在押運我過來?」

  烏姆裡奇臉上堆滿的嬌俏笑容僵了僵,很顯然,她不太能接受別人對她這麼說話。

  「我認為我們現在緊要的事情是調查奇洛教授的死亡案件。」她語氣略帶僵硬地說,在看向被他攬著的哈利時,不知道為什麼,笑容又深了起來,「而你的這位教子,當然,哈利.波特,大名鼎鼎……不過這也不應該成為你在工作時間耽誤功夫的理由,對嗎?」

  「如果你沒有開口,我已經把西裡斯叫回來了,烏姆裡奇。」穆迪在一旁不客氣地說,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冷淡,「我記得福吉部長叫你和我們一起過來是要給我們提供來自新部長的幫助,而不是給傲羅指揮部的人年底考核,我沒理解錯福吉部長的意思吧?」

  「……當然,穆迪主任。」烏姆裡奇干巴巴地說,她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那我們過去吧,穆迪主任,已經耽誤了好一會兒了。」

  他們一起繼續往禮堂前方的教師長桌方向走,西裡斯又擼了把哈利的頭發才將他放開,在他耳邊低聲說:「我今天都在學校,有空了過來找我。」

  哈利朝他點了點頭,忍不住又露出一個笑來。在他旁邊,羅恩和赫敏的視線沒有落在西裡斯身上,他們都盯著烏姆裡奇的背影看,感到極大的驚愕。

  「她看上去也太討人厭了。」羅恩震驚地說,「這人誰啊?」

  「魔法部的女性官員就是這樣?」赫敏同樣震驚地說,感覺自己受到了打擊,「她看起來%……看起來……」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雙眼圓睜,感到一種幻想破滅的錯愕,十分難以接受。

  哈利聽著他們的話,眨了眨眼,同樣感到有點疑惑。目前來看,魔法部派來調查的只有三個人,兩個傲羅和一個……一個什麼人?她是來干什麼的?

  「多洛雷斯.烏姆裡奇。」西裡斯一邊俯身用魔杖探知著魔力波動,一邊從嘴角吐露出聲音,「我真是受不了這個討厭的癩□□了,她壓根就沒有幫一點忙……」

  「她顯然本來也不是衝著幫忙來的。」伊萊冷靜地說,聲音也放得很輕,「康奈利.福吉的心腹看,從禁止濫用魔法辦公室的主任到魔法部副部長,你平常說話也客氣一些,和她起衝突從各方面來講都不是什麼好事,我想你已經發現她不是個寬和大度的人了。」

  「這女人連我和哈利說句話都管。」西裡斯煩躁地抱怨,用魔杖用力地戳了戳面前的牆面,「她好像根本沒別的事干,整天的工作就是盯著我們……」

  「尤其是你。」伊萊向他指出,在烏姆裡奇從不遠處投來的目光中,也抽出魔杖,做出認真參與調查的樣子,「鳳凰社曾經的公開成員,現在的魔法部金牌傲羅,部裡最有人氣的幾個人之一,還是布萊克家的獨子——起碼別人都這麼覺得,不留意你才怪了,你在他們眼裡就像是一顆深深釘進魔法部裡的釘子,不□□難以解心頭大患。」

  西裡斯滿是諷刺地扯扯嘴角:「得了吧,現在的布萊克家還有什麼了不起的?苟延殘喘而已,只有一個老得牙都快掉光的小精靈和一個已經臥床躺了好幾年的老太太。」

  「因為有你在,大家都始終覺得布萊克家並沒有倒。」伊萊言簡意賅地說,「你被家裡除名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在你有出息之後,所有人都會默認那件事根本沒發生過,一個人是很難脫離他的家族的,你也不例外。更何況是現在這樣的時候,福吉上台後需要有家族對他進行經濟上的支持,我們熟悉的那幾家都對他有所支持,馬爾福家,克拉布家,高爾家,埃弗裡家,諾特家,卡羅家等等。」

  「食死徒大集合。」西裡斯精准地評價,揚起一邊眉毛,「看看,看看,我完全不理解怎麼現在還有那麼多人覺得伏地魔沒有東山再起,我們現在和扶持伏地魔本人親自上台有什麼區別?他的黨羽和爪牙已經全部再次行動起來了。」

  「他比原來低調了很多,行事路數簡直不像同一個人。他習慣於直接展現自己的力量用以威懾別人,因為他從來不相信其他方法能讓人畏懼臣服。但他這一次變得聰明了,知道完全隱藏好自己,挑起其他人的鬥爭而坐收漁翁之利……或許是他身邊終於出現了一個有腦子的得力干將。」伊萊聲音很輕地說,眉頭微攏,「我們現在還沒法確定背後的原因,究竟是他本人出了什麼問題,還是他現在的目的和之前有所區別,又或者他從上一次的重創當中吸取了經驗,我由衷希望不是因為最後一點。」

  西裡斯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他盯著面前牆壁上的血字陷入沉思,聽見伊萊又說:「可惜了,要是你能壓制一下你的脾氣,多和福吉跟烏姆裡奇委以虛蛇一下,說不定我們現在就能知道他們背後究竟是什麼情況了呢。」

  西裡斯轉頭看他,他們兩個互相對視一眼,西裡斯朝他挑起一邊眉毛,不客氣地說:「裝個屁,他們也配?」

  伊萊聽得莞爾,朝烏姆裡奇的方向瞥了一眼,輕聲說:「有時候就是不得不捏著鼻子和不喜歡的人說話,沒辦法。你看西弗勒斯,這方面他就比你做得好。」

  西裡斯也瞥了一眼不遠處正和穆迪一起攔下烏姆裡奇說話,讓她沒法抽身貼在西裡斯旁邊聽他們交談,只能始終心有不甘地盯著這邊看的斯內普,他的臉上露出一種吃了髒東西的表情,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角。

  「你想多了,他那叫釋放天性。」

  總是帶著這麼強烈的偏見。伊萊無奈地聳聳肩膀,他們兩個之間安靜了幾秒,正聽見不遠處的斯內普在對烏姆裡奇說:「是的,我非常同意你的看法,烏姆裡奇部長,魔法部的有些人迫切需要提高自己的素質,不再像條沒有約束的瘋狗一樣到處亂咬,我不是在說魔法部的雇員質量令人堪憂,只是哪個群體當中都會有一些害群之馬,我很疑惑這種人怎麼到現在還能被放出來執行任務。」

  好吧,雙向的。伊萊聳了聳肩,西裡斯朝那邊狠狠地剜了一眼,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最終克制住了自己,繼續檢查凶案現場的情況。

  「噴濺出來的大片血跡,第一現場沒錯。」他說,認真地檢查著血跡濺射的方向,「不是神鋒無影那種魔咒造成的傷口,血跡濺射是一次性的,沒有數次噴濺的痕跡,也就是說,凶手只用了一下就讓奇洛喪命……但是這不合理,除非是一個巨人拿著把十米長的砍刀,不然根本造成不了這樣的現場。而且從頭顱下的傷口來看,它似乎不是刀傷……是一種類似咬傷的傷口。這更奇怪了,霍格沃茨裡有神奇生物能做到這點嗎?」

  沒聽說過。伊萊搖了搖頭,沉默著沒說話。西裡斯的動作停了停,轉頭看他。

  「在想什麼?」他問,「我總覺得你有一點想法,但是好像又覺得不合適開口。說說看?不管對不對,總歸提供一種思路。」

  「我在想,這次的凶手是不是我們猜測的那個人。」伊萊慢慢地說,「如果是,那這樣的舉動和他在外面干出的那些事風格並不一致,差距大到幾乎不像是一個人所為。」

  西裡斯皺起眉,幾秒鐘後,他的瞳孔微縮。

  「我們究竟在面對幾個黑魔王?」伊萊低聲問,沉沉地嘆了口氣,「沒人知道他到底把靈魂分成了幾片,沒有比這更糟糕的消息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能想到,更糟糕的消息來得遠比他想像得更快。

  哈利勉強按捺住自己真的請假去找西裡斯的心,強撐著聽完了上午的課。他和羅恩、赫敏腳步匆匆地出了教室,就要去找西裡斯,他的腳步卻突然一下子站住。

  他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這一次,那個聲音說:「聽得到我的聲音嗎。我的繼承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紅殼螃蟹、嵐霏迷夢、過激川吹.、鄭朝言、解千山的地雷~


第153章

  哈利沒有預兆地猛然停住,他的兩個好友向前走了幾步,發現他並沒有及時跟上,都疑惑地轉過頭,朝他看了過來。

  「哈利?」赫敏問他,「你站在那裡干什麼?你的臉色好像變了。」

  在她身旁的羅恩忽地猛然倒抽了口涼氣。

  「你又聽到那個……那個聲音了?」他本能地問,目露驚恐,似乎連臉上的雀斑都白了。

  在這個奇洛教授的死因還沒有調查清楚的時候?赫敏也被他的猜想嚇了一跳,他們一起盯著哈利,臉上都帶著肉眼可見的緊張。

  在短短的兩秒鐘裡,哈利似乎想了非常多的事情。他很難描述此刻心裡的想法,那可能需要一張至少十六英寸的羊皮紙。但在兩秒鐘後,哈利邁開腳步向前走,兩步來到了朋友們身邊。

  「沒有。」他若無其事地說,「我只是突然想起來我們不知道去哪裡找西裡斯。」

  這個答案讓羅恩和赫敏都松了口氣,羅恩說:「或許他們就在走廊那邊調查?雖然奇洛教授的……那個東西現在不在那兒,不過最值得調查的地方可能就是那裡了。」

  「也可能是在校長辦公室,你看,他們早上的時候就和校長說過話了,很可能現在已經調查完畢,去校長辦公室裡彙報情況了。」赫敏補充說,「不過反正校長辦公室我們也進不去,我也覺得先去走廊那邊看看是個不錯的主意。」

  「那就去吧。」哈利說,面色如常地和朋友們一起,鼓起勇氣,朝走廊的方向走,重回昨天讓他們嚇到幾乎失語的地方。

  你今天沒有在撕裂誰,是不是?哈利在心裡輕聲問,並不確定那個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會不會聽到他的心聲。不過——他想,他知道昨天的事情不是他做的,今天這個聲音突然又叫他繼承人,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這件事都透著十足詭異。

  這好像不是我能一個人獨立解決的事情。哈利默默地想。那個聲音只出現了一次,沒有繼續響起,哈利強自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徑直去了走廊那邊。

  和赫敏說的一樣,西裡斯已經不在這裡了,現在走廊裡顯得十分空曠,沒有大人,學生們又都繞著走,這讓這條本來就偏僻的走廊顯得更加冷清。

  不過這裡卻並非一個人都沒有——哈利走過拐角,遠遠看見那個背對著他們的金發背影,就驚訝地叫了起來。

  「艾薩克——你怎麼在這裡?」

  他疑惑地走上前去,在這裡看到表哥的驚訝一時間甚至蓋過了對走廊的恐懼。他走到表哥面前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在學校裡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處境,這讓他的眼睛稍稍黯淡了一下,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擁有卓越獨立思考能力的表哥顯然對此不以為然,半點沒有離他遠些的意思。

  「稍微研究一下。」艾薩克對他說,「過來看這行血跡,哈利。」

  哈利湊過去看,這行血字寫的是對他的污蔑和詆毀,哈利不知道他是要自己看什麼,不過還是把血字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

  「呃……看什麼?」他沒看出什麼端倪,茫然地問。

  「我來的時候爸爸和西裡斯還在,我問了他們,確認了一件事。」艾薩克說,「一種麻瓜的刑偵方法,通過和地面上的血跡進行比對,確定哪個地方的血跡濺射時間更早。」

  「哦!」赫敏立刻接話,她的眼睛亮了起來,「巫師的血液也能用這樣的的手段偵查嗎?我是說,當然——大家都是人類!當然可以用!調查的結果是什麼,艾薩克?」

  「牆上的血跡在前,地上的血跡在後。」艾薩克說,「這說明這行字是奇洛教授死前寫的,他寫下了這行字,然後才失去生命,只剩一個頭在這裡。」

  赫敏輕輕地抽了口涼氣,羅恩發出了一聲不舒服的咕噥。哈利看著他,感到有點領會他的意思,又有些沒完全抓住。

  「……這說明?」他有點遲疑地問。

  「凡施展魔法都會留下痕跡。」艾薩克說,抬手撫摸了下牆壁,「傲羅們在這裡檢測出了麥格教授出於保護現場目的所施展的魔法,這是昨晚在這裡唯一的魔法痕跡。」

  現場一時安靜下來,他們長大了嘴巴,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可是……可是這不可能!」赫敏結結巴巴地說,聲音呈現出不自然的高亢,「奇洛教授死在這裡——除了魔法他還可能是怎麼死的?難道真有一個巨人扛著大砍刀,一下切掉了他的頭?」

  「差不多可以排除這個可能。」艾薩克冷靜地說,「巨人目標太大,沒什麼可能出現在霍格沃茨又不被人發現。哈利,你有什麼想法嗎?」

  哈利看著他朝自己望來,張了張嘴,他不想說出那個猜想,但他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我想不出奇洛教授是怎麼死的。」他聲音低低地說,「但是……但是這行字可能是他自己寫的,為了……為了……」

  他說不上來,他想不出任何一種奇洛教授這麼做的理由。

  「弗利維教授說,奇洛教授是一位有天分的男巫,他這幾年為了寫一本書,以及鍛煉自己的能力和閱歷,會在暑假的時候去往各地游歷,探究當地的神奇魔法。」艾薩克說,「弗利維教授說他前幾年去過意大利,法國,塞爾維亞,埃及,今年開學前剛從阿爾巴尼亞回來。」

  「阿爾巴尼亞!」一道閃電從哈利的腦海中劃過,電光石火間,他倒吸一口涼氣,脫口而出,「我爸爸也剛從那裡回來!他說他在那裡躲過了至少三波人的追殺……阿爾巴尼亞,阿爾巴尼亞?!那裡、那裡有……」

  「一個對你很不友好的組織,或者人,或有由一個對你很不友好的人領導的組織,哈利。」艾薩克平靜地說,「我今天一直在想為什麼遇害的是奇洛教授,我沒聽說你和他有什麼親密的師生關系,但他總會在給我們上課時提起你,我問過其他年紀的學生,他們在上黑魔法防御術課時也會從奇洛教授那裡聽到你的名字。」

  哈利的心沉了下去。

  「他說過我什麼?」他輕聲問,聲音干澀。

  「一些和救世主有關的話,乍一聽沒有什麼特別的喜惡偏好,還算客觀,不過他在講黑魔法相關的內容時,總會對大家說,除了大難不死的救世主哈利.波特,沒人能抵御這些,當時大家都不覺得有什麼,不過現在看來,這是在散播恐懼也說不定。」

  「如果這是他的目的。」艾薩克說,「那麼他用自己的死讓這種恐怖氛圍渲染得異常成功。」

  他們三個難以置信地瞪著他看,都想不到自己會在他這裡聽到如此令人震撼的結果。艾薩克搖了搖頭,對他們說:「傲羅們探查出來的結果大致就是這樣,這個結果太出乎意料,西裡斯說最後報紙上肯定不會這麼刊登,事情需要一個更確切的結果,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也不能隨便污蔑霍格沃茨犧牲的教授,所以我們最後聽到的版本大概率不是這個。不過爸爸覺得應該讓你知道這些最原本的內容,哈利,西裡斯也是這麼說的。」

  哈利沒有動靜,他的心被燃燒的怒火占據。

  這件震驚全校、全英國魔法界的慘劇,僅僅是因為有人想要用死亡來營造關於他的恐怖氣氛?這些人為什麼不直接來找他——連直面他的勇氣都沒有,只會在陰暗的角落裡做這些事!

  一個人怎麼能如此卑劣?怎麼能隨意犧牲別人的性命來達成自己的目的?!哈利用力地深深呼吸,想要將心頭的那股火壓下去。但他沒有做到,憤怒讓他的綠眼睛亮得驚人。

  「對了,哈利。」艾薩克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冷不防開口問他,「你聽說過湯姆這個名字嗎?」

  哈利被他的聲音拉扯回一點注意力,望向他,皺著眉想了想:「沒有,他是誰?」

  「一個對你不懷好意的……我不太好形容他是什麼東西,姑且成為幽靈吧。」艾薩克簡單地說,「如果你遇到一個自稱湯姆的人,不要太信他的話,羅恩,赫敏,你們兩個也是。」

  好的。他們一齊朝他點了點頭,目送他的背影離去,再次環顧走廊,都感到了心情復雜。

  哈利站在原地,依然感到從心底迸發而出的憤怒。他注視著牆壁上的血字,注視著曾經奇洛教授頭顱的位置,盯著看了很久,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那個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回應我的呼喚,我的繼承人……」

  哈利突然大聲說:「你是誰?!你究竟要干什麼?!」

  他感到被人操縱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惱怒,對方對於生命的漠然也讓他難以接受。在羅恩和赫敏震驚的目光中,他大聲問出了口,那個聲音停頓了一下,而後笑了起來。

  「湯姆,湯姆.裡德爾。」那個聲音輕聲說,「我聽到了你們的對話,我的繼承人。生命的消逝與否就在你的一瞬間,只有你能結束這一切,否則你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將繼續。來吧,救世主,你有沒有這個勇氣來單獨面對我呢?還是只能躲在大人背後當一個畏頭畏尾的窩囊廢?期待你的選擇,我親愛的救世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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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羅恩和赫敏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顯然都為他突如其來的大聲說話而感到震驚。

  「……哈利?」赫敏小心地叫他。哈利沒有理會,他的心中帶著熊熊怒火,用自己最飽滿的氣勢向四周看去,仿佛在對那個看不見的人宣戰。是的,宣戰,盡管他還不是很有力量,但如果有誰覺得他會懦弱地逃避那就錯了,他寧願自己下一秒就對上那個幕後黑手,也不想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奇洛教授的死因還沒調查出確切的結果,而那之後呢?這個湯姆.裡德爾會不會繼續去傷害他周圍的其他人?他不能坐以待斃,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他滿懷著期待和向往來到霍格沃茨,掀開自己的隱形衣,離開自己藏匿了十年的安全的生活,是為了真正走在魔法界的陽光下,過自己平凡正常、擁有無限可能的人生,而不是像那個曾經的神秘人一樣,凡走過的地方帶來的只有無盡的陰霾,和仿佛永遠看不到曙光的黑暗。

  他不想……不想在別人眼中變成這樣的人……他不想給別人帶來災難。

  他該怎麼做?如何才能真正找到那個幕後的黑手?哈利感到急切而茫然,他一次又一次環顧四周,沒人回應他的話,四周靜悄悄一片,這條學生暫時不敢再次涉足的走廊安靜得令人心慌。

  「你還好嗎,哥們?」羅恩低聲說,試探地抬手搭住了他的肩,見他沒有露出抗拒的神色,才加重了力度,帶著他轉身向前走,「你在跟誰說話?那個……那個你聽到的聲音嗎?」

  「嗯。」哈利被帶著往前走,心不在焉地說,「我剛才又聽見了,他說自己叫湯姆.裡德爾,還說我是他的繼承人……艾薩克剛剛讓我遠離的那個幽靈也叫湯姆,他們會不會是一個人?」

  「很有可能。」赫敏發表自己的看法,眉宇間帶著對他的擔心和不安,「艾薩克可不是什麼會隨便道人是非的人,他這麼說肯定有自己的理由。雖然他沒明說原因,不過我覺得他說得肯定有一定道理,別輕易相信那個人的話,哈利。」

  「他想讓我去見他。」哈利說,「但又沒有馬上給我指示一個什麼地方……我覺得他似乎是在挑釁我,我沒法確定,只是這麼覺得。」

  「別聽。」羅恩堅定地說,「這家伙聽起來像是會給家裡打騷擾電話的魔法電話訂購專線商品推銷員,如果你決定聽聽他的第一句話是怎麼說的,那你八成就會掉進他精心准備好的陷阱裡。這類人就是這樣,好像沒有能力直接對你造成什麼傷害,但一旦你順著他的思路走就完了。」

  「我不能坐視不理,羅恩。」哈利聲音很低地說,手無聲地握緊成拳,「如果奇洛教授的事真是他做的,如果他還打算繼續這麼做,那我怎麼辦?別人甚至都聽不見他的聲音。」

  羅恩和赫敏沒法回答他的疑問,他們都沉默了下來。哈利垂著頭,沉默地走過走廊,心裡開始學的同學們對自己的抗拒和排斥都合情合理。如果是他,僅僅和一個同學走得近就會面臨殺身之禍,那他肯定也不會完全心無芥蒂的,哪怕那個同學其實很無辜。

  這不怪誰,他對自己說。或許要怪只能怪他倒霉吧,這麼說起來,他好像從小就挺倒霉的,人們一直說他是大難不死的救世主,卻都不記得他倒霉到還是個嬰兒的時候,最強大的黑巫師伏地魔就已經堅定地想要殺掉他。

  他們默默地穿過一道道走廊,都有點不知道現在要去哪裡。直到他們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在一直向上,已經快走到了校長辦公室門前,才意識到他們無意識中來了哪裡。

  「我之前只在地圖上看過這裡,還從來沒有來過。」赫敏驚奇地說,對師長和學校的用心將那些紛亂的想法擠出她的大腦,她遠遠地看著校長室,對門口守護的石頭怪獸感到敬畏。

  「這麼說,你們肯定是沒有口令的了。」其中一個石頭守衛突然說話,嚇了他們一跳。石獸看了看他們,嘆了口氣,「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兩天出入校長室的人格外多。不過不包括沒有口令的你們幾個——如果你們想見校長,那只能先去一旁等著。」

  「我們不是要去見校長。」哈利立刻說,「我只是……」

  他的嘴唇動了動,沒繼續說話來。理性告訴他應該去找自己的校長聊聊相關的事,他聽到的那些聲音,不過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他有能說些什麼呢?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想。

  但是這份猜想也應該讓人知道,或許它能讓人提高警惕,在潛伏在暗處的危險來臨時保護好自己。哈利咬了咬牙,在校長室旁邊的走廊上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了西裡斯出來。

  他的身邊令人遺憾地跟著那個粉紅色衣服的女人,這次沒有其他人拖住她,在他開口時,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滿面笑容地注視著他,卻讓哈利莫名地感到有點發冷。

  「西裡斯。」哈利盡量忽略這種感覺,將西裡斯拉到一邊,羅恩和赫敏默契地在旁邊交談,用聲音擾亂烏姆裡奇的偷聽,哈利埋著頭,小聲地將情況匆匆和他說了一遍,忐忑地觀察著他的反應。

  在遇到這樣的事時,他第一時間是想知道西裡斯怎麼想。他明白理論上的最優解是原原本本地講給姨父聽,他總是那麼沉穩冷靜,而且過人地聰明,能解決幾乎所有問題。

  但哈利有種沒法對別人宣之於口的隱隱的擔心,他現在覺得霍格沃茨面臨的危險是因他而起……如果姨父在權衡之後,覺得讓他暫時休學回家,藏起來,是個更好的主意呢?他實際上自己也想到了這樣的可能,但他覺得自己很難去面對這個結果。

  艾薩克和多蘿西都在這裡上學,他又要一個人待在家裡,當一個不為人知的影子,一個透明人。羅恩看著他的空床鋪會想他嗎?赫敏會每天打電話關心他的情況嗎?馬爾福又會怎樣不屑地嘲笑他?在不明真相的人眼裡,他這樣不戰而逃的行為是不是軟弱的代名詞?他們會覺得他是一個令人失望的人呢?還是會因為不必靠近他而松一口氣?

  哈利很難說得清自己心裡的擔憂和畏懼,他也沒法說出口,他只是望著西裡斯,想知道他會怎麼看他——他並不是每時每刻都能聯系上自己的爸爸,或許在他心裡,姨父和教父共同承擔了他另一個父親的角色。而西裡斯承擔的是更加有冒險精神的那部分,他猜他爸爸也會更加贊同西裡斯的答案……

  「別擔心這麼多,哈利。」西裡斯伸出手,捏住他的臉頰肉,笑著用力搓了搓,「這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兒該想的事情嗎?我十一歲的時候在熱衷於和你爸爸進行校園探險呢,你為什麼不也行動起來呢,隱形衣不是一直在你手裡?有關那個湯姆的人,那些奇怪的聲音,你都不需要太在意。一個只能偷偷摸摸行事的人,說明他目前還沒有正大光明行事的能力,還在積蓄力量做准備的時候。將這個攔截他的任務交給大人就好,別擔心這些,好好享受你的學校生活。不是又交到了一個很好的朋友嗎?不過我沒想到是一個女孩子——我和你爸爸上學那會兒就完全沒有。」

  哈利疑惑地眨了眨眼:「我爸爸媽媽上學的時候不是同一個學年的格蘭芬多嗎?」

  西裡斯笑了起來,臉上帶著對好友的促狹:「相信我,前幾年他們也僅僅就是有這樣的關系罷了。你媽媽在一年級的時候說不定覺得我們都是小腦沒發育完全的巨怪——好吧,她或許不會想得這麼具體,她根本懶得注意我們。」

  在西裡斯的笑意中,哈利覺得自己好多了,起碼情緒不再像剛剛那麼緊繃,仿佛必須要當機立斷地做出什麼決定,比如說離開這裡。他對學校裡的事情依然感到擔心,不過他明白西裡斯的說法也是對的,他現在能做到的事情還是太少,大人們會以此為使命,爭分奪秒地繼續追查下去。

  「我好想快點兒長大啊。」哈利沒頭沒腦地說。西裡斯剛站起身,聽到他的話又笑了,摸了摸他的頭發。

  「長大很快的。」他說,唇角的笑意還在,眼裡卻透著些許蕭索,「一不留神的時候,轉眼就長大了,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

  哈利若有所覺地抬頭看他,西裡斯卻沒多說什麼,短暫的猶豫後,聳聳肩,和艾薩克一樣對他說:「如果那個叫湯姆的再對你說什麼話,別相信他,他只是想激怒你,達成自己的目的。」

  「什麼目的?」哈利問他。

  西裡斯卻沒正面回答他,只說:「希望你永遠也不必要知道。短時間內他應該不會再殺人了——他走這一步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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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西裡斯從霍格沃茨離開的時候,步履異常沉重。

  調查到的結果盡管不能說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計,但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最糟糕的一種結果。奇洛的死亡固然有著幕後黑手,但他自己恐怕也並不無辜。一個為偉大事業不惜獻祭自己生命的人——這種狂熱的信徒他們十年前見過很多,此刻沒法不產生一些布滿陰霾的聯想。

  曾經那片籠罩了英國魔法界的陰雲恐怕已經再一次探出了他的觸手,這一次他隱藏得更深,將自己藏入更深的帷幕之後,操縱著牽絲木偶撥亂台面上的一切……西裡斯覺得自己甚至已經開始懷念十年前那個大張旗鼓的蠢貨了,對手變得更加狡猾真是件再糟糕不過的事情。

  根本就沒什麼好事發生,眼前的麻煩沒有解決,身邊還跟著一個喋喋不休廢話連篇的蠢貨。西裡斯一路都在克制著自己拔出魔杖給烏姆裡奇來上一下的衝動,在終於抵達傲羅辦公室,關上門之後,終於忍無可忍,倏然抽出魔杖朝自己桌子上的一堆文件用力一揮,那些文件頓時被一陣強風刮得到處都是,在辦公室裡下了場文件雨。西裡斯抱臂欣賞自己最新制造出的混亂,終於感覺心情好了一點。

  「自己弄出來的麻煩自己善後。」穆迪絲毫不留情面地說,指了指剛被他吹上天去的文件,「裡面有三份是今天下午就要交到部裡的,還有今天去霍格沃茨要寫的調查報告,寫完要交給烏姆裡奇審核,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為什麼不一把火燒了它們,讓這些東西一起去見鬼?」西裡斯問,從他的表情來看,他說這話時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成分,「我選擇來當傲羅不是要來寫文件的!我以為這裡會稍微有點危險刺激的樂子,而不是天天寫這些沒有用的東西!要是做文字工作我為什麼不留在鳳凰社做?伊萊可比烏姆裡奇這女人好打交道多了——哦,抱歉,我根本不該把他們兩個放到一起比,烏姆裡奇也配?」

  「世界的盡頭就是寫文件,和平年代更是這樣。行了,別發這些沒意義的牢騷,你現在又不是十七八歲了。」穆迪的假眼四處轉動著,掃視著辦公室裡的場景,他那只真眼睛看了過來,朝他不客氣地瞪了一眼,「趕快去干點正事。霍格沃茨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說?」

  「這事兒是我能決定的?」西裡斯發出一聲冷笑,諷刺地扯扯嘴角,「不是在去之前已經敲定好怎麼應對媒體了嗎,我們的福吉部長?現在是和平年代,當然不可能還有什麼伏地魔和他的殘黨,伏地魔根本就是已經死了十年了,袍角的灰都已經被吹得渣都不剩,大家不能把遇到的一切怪事都堆到那個「神秘人」身上,不利於社會安定……哈,不利於他的選票才是真的。不過能把這種蠢貨選上台,我認為選票這個東西已經沒有任何它該有的篩選意義了。你覺得呢,阿拉斯托?」

  「如果你問我,我覺得你在部裡的時候說話還是收著點。」穆迪不置可否地說,不比他的冷嘲熱諷,態度要冷靜得多,「我今年就要退休,福吉肯定要安排一個他的親信來接手傲羅指揮部,查勒和亞歷山大都有可能。不管他們是誰來,你和他們都處不來,以後別再像現在這麼肆無忌憚,不然你基本上是沒希望在傲羅指揮部干到退休了,我懷疑你說不能和我同一年被魔法部興高采烈地送走。」

  「干一個工作干到退休?你在開玩笑嗎?」西裡斯驚愕地問,將自己摔進椅子裡,後背貼著椅背向後仰,露出個無所謂的表情,「誰先炒誰的魷魚還說不定呢。福吉再讓烏姆裡奇那個蠢貨緊盯著我嘰嘰喳喳,我下次就把□□塞進她的嘴裡,那個東西和她正合適。」

  穆迪從鼻子裡發出一道短促的哼聲,但沒有說話,不得不說,很顯然,這個胡說八道的說法還是挺有吸引力的。

  「霍格沃茨的事件必然只是個開始。」穆迪言簡意賅地說,「就算他的殘黨還有很多,一個霍格沃茨教授也應該是很有分量的。奇洛的犧牲只能說明對方所圖更大,但是我們很難理解,他圖謀的究竟是什麼,讓學校裡的其他人遠離哈利.波特?這聽起來沒什麼實質性的殺傷力。」

  「對哈利是有的。」西裡斯說,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自己的魔杖,眼睛盯著杖尖,「他是個好孩子,道德感很高,比我和詹姆都高得多,這方面他更像莉莉……他受的影響很大,而且他說自己能聽到一個神秘的聲音,找不到形體,我懷疑就是那個陰魂不散的老東西,伊萊也這麼說,他還說艾薩克和多蘿西也碰到過一個自稱湯姆的幽靈……都是伏地魔嗎?怎麼到處都有它?」

  「力量變弱就會這麼躲躲藏藏。」穆迪評價道,「十年前的他想要殺誰的全家一般都是直接去的,現在倒開始七拐八繞,力量肯定沒有恢復完全。他的身邊肯定有幫手,到底是誰?現在不調查清楚,等到他實力恢復更多時就晚了。」

  「沒頭緒。」西裡斯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眉心,「你知道的,我認為食死徒都是一群蠢貨,不該有人有這樣的腦子,包括他自己。」

  還是缺少突破口。兩人都沉默了一下,西裡斯心不在焉地整理起剛被自己吹飛的文件,將它們胡亂歸攏到一起,然後再次弄亂。他已經決定把下午要交的那三份文件都忘掉了,這三份文件都是法律執行司要的,司長是阿米莉亞.博恩斯,很有可能可以體諒他不願意在文件上浪費生命的心情。

  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西裡斯的耐心差不多已經到了盡頭。他如蒙大赦,跳起來接起電話,裡面傳來的聲音卻讓他忽地愣了一下。

  「您……您好?」電話對面尖細的聲音結結巴巴地說話,聲音裡充滿了不安與惶恐,「對不起,對不起,克利切不該打擾您,克利切想……想找西裡斯少爺,西裡斯.布萊克少爺,聽說這是傲羅辦公室的號碼,克利切不明確,克利切……克利切……」

  給巫師打電話找人對家養小精靈來說,顯然是件大大出格的事情。克利切哀嚎一聲,電話那邊傳來了砰砰的聲音,大概是他在用頭撞旁邊的牆。

  西裡斯皺起了眉。

  「行了,說正事。」他難得言簡意賅,語氣中帶著鮮明的疏離與冷淡。

  「西裡斯少爺!」克利切急切地喊了一聲,但隨即,他的聲音又變得古怪。顯然,自從西裡斯被逐出家門之後,他就像他的女主人一樣,視這個叛徒為家族恥辱。現在他驚人地打來電話聯系,雖然找他的心情很迫切,但習慣於根深蒂固的看法顯然很難改變得過來。

  西裡斯理解他,所以也沒和他廢話,直接問他:「有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克利切抽著氣回答了他,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哽咽。

  「西裡斯少爺,女主人……克利切的女主人……她不太好,她躺在床上喘不上氣。克利切想要救她,克利切沒辦法,克利切什麼都做不到,一直都是……克利切一直什麼都做不到……」

  他的聲音漸漸開始顫抖,這一次電話那頭卻沒有傳出他制造出的噪音動靜。但西裡斯只是用聽,就幾乎能感受到支撐著他的什麼東西正在飛快地流逝,這對這個家養小精靈來說大概是最重的懲罰。

  他不喜歡這個家養小精靈,也從來沒有告知過那邊他辦公室的電話號碼。

  但是他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還是說:「我下班之後過去。」

  掛斷電話後,西裡斯頓了幾秒,才轉頭看了一眼穆迪,有點不自然地和他解釋:「你知道布萊克家那邊的情況,一直以來和食死徒都有很多牽扯,據說現在也是如此,我那個媽媽這些年可不甘於平淡,一直在上躥下跳地刷存在感,聽說會和每個交談的人罵我一遍……之前沒什麼機會,這次說不定正好可以探探底,看看有沒有線索。」

  「嗯。」穆迪看他一眼,語氣平常地說,「算你加班,明天在家補休。」

  西裡斯驀地沉默,他張了張嘴,最終沒有再解釋什麼,只沉默地點了點頭。

  這一天剩余的時間裡,他的話比平時少了很多。下班之後不同於平常迫不及待地從辦公室裡掙脫出去,他這次多留了一會兒,等到人走得差不多,才騎上自己剛剛購入並改裝的摩托車,穿過日暮的煙雲,來到格裡莫廣場12號。

  十四年前他從這裡離去,被驅趕,或是自我放逐,飛向自己想要的自由。後來他在這裡躲過了母親發來的致命咒語,他的母親歇斯底裡地對他說,這個家裡的苦難與不幸都是因為他的錯。

  一晃十一年過去,他再沒來過這裡。西裡斯抬頭看著黃昏中熟悉而陌生的建築,一時微微有些恍惚。

  他最初被稱之為家的地方,最早束縛住他手腳的牢籠。這許多年過去,他有了新的家,也有了新的籠子。一刀兩斷的過去在這一天突如其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又一次回到了這個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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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格裡莫廣場12號比他記憶中的樣子衰敗了很多。

  這種衰敗並不來自於房間裡的建築哪裡破敗積灰,相反,克利切盡管已經年紀很大了,但他對自己的本職工作顯然做得十分盡職,在他的努力下,這個家到處都顯得一塵不染,有著與它的底蘊合襯的精致,沒人能否認厚實華麗的地毯和光可鑒人的樓梯氣派貴重。

  但衰敗的氣息依然從這個家的每一個角落裡升騰蔓延的範圍,這是由人丁凋零與看不見家族未來共同雕就的頹然,正在走下坡路的家族散發出來的暮氣。它超出了克利切能夠改變的範疇,展現在他的面前,如同一朵開到凋零之日的玫瑰,正在他面前謝幕枯萎。

  沃爾布加的房間裡掛著厚實的窗簾,將陽光堅決地死死隔絕在外頭。這裡數年如一日地不見天日,僅靠造型繁復的吊燈散發的螢火之光度日,這個家的女主人這些年來脾氣越發古怪神經質,她積年累月地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隔絕一切,仿佛對窗外的微風與陽光都重度過敏。

  她的頭發全白了,比同齡人蒼老了太多太多。巫師普遍的麻瓜的壽命要長上一倍,她的年齡對巫師來說還處在年富力強的中年時期,但卻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聽說她這些年一直過於神經質,有時更是會顯得有些瘋瘋癲癲。這些只言片語的評價西裡斯都是從別人那裡聽說,現在多年之後再次相見,見到的比聽到的衝擊力要大上太多,他一時有些不敢認,這是不是真的是他的母親——她太蒼老了,已經很難再找到他熟悉的零星樣子。

  西裡斯站在她的床邊,面無表情地凝視了她好一會兒,她才昏昏沉沉地悠悠轉醒。睜開眼睛見到他時,她的神情有短暫的怔忡,那是一種仿佛時光倒流的恍惚,讓她一時間精神一振,布滿死氣的灰白色的臉上重新煥發出幾分生機。

  但幻像也終歸只是幻像,她很快分清了夢境與現實,表情扭曲起來,身體竭盡所能地掙扎痙攣著,惡毒的詛咒與憤怒的責罵不要錢一般被她快速發泄出口。

  「你這個叛徒還怎麼敢來這裡?!你怎麼敢?!出去,給我滾出去,布萊克家族不歡迎你!出去!去對那些當權的人搖尾乞憐!去拋棄布萊克家的榮光卑微地苟活!你想來看我的笑話?做夢!克利切!克利切!把他趕出去!」

  西裡斯站著沒動,面對母親歇斯底裡的指責,他從頭到尾都顯得很平靜。他已經不是十幾歲了,過了那個一點就著的年紀,像這樣的話這些年來他也早已經聽得耳朵起繭。是以對著許久未見、依然對他惡語相向的母親,他帶著無所謂的表情,隨意地聳了聳肩。

  「行了,大喊大叫如果起不到你想要的效果,不如就給自己省點力氣,說不定還能多喘幾口氣。」他漫不經心地說,視線落在她帶著病態死灰的臉上,「對當權的人搖尾乞憐,這我倒不知道是在說誰了,當年伏地魔崛起,你們不是急切地就靠攏過去了,還要帶上自己未成年的小兒子一起。我倒真不知道在你心裡究竟是什麼樣的行為才算得上是搖尾乞憐,如果你們當年那樣都不算的話?」

  沃爾布加猛地頓住,直勾勾地盯著他看。在聽到有關未成年的小兒子時,神色明顯地變化,連眼神都似乎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她突然間沉默下來,就這麼看著他。

  西裡斯張了張嘴,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都並不合適。以他的能力還足夠講出一些更加能挑起人怒火的話,不過現在他覺得一切都沒什麼意思,包括這個行為也是。

  於是他也跟著沉默下來,兩人不約而同安靜了一會兒,誰也沒看對方。

  「誰告訴你我要死的消息的?」最後沃爾布加先一步開了口。她語氣嘶啞而平靜,透出一種了無生志的漠然,仿佛是在說一個無關緊要人士的亡故,對自己的病痛只字不提,每一句話裡依然充滿了足量的諷刺,「那些想要奉承你的人,在你面前對我冷嘲熱諷?如果是這樣,那他們就想錯了,我永遠為布萊克家而驕傲,你這個沒有心的叛徒不可能懂……」

  「克利切。」西裡斯打斷她開始有喋喋不休傾向的咒罵,皺著眉說,「下次記得管好你的家養小精靈,我記得它們一般是聽主人的話的,誰家的誰自己管好。」

  「克利切?」沃爾布加一愣,臉上短暫地出現真實的茫然。她瞪著西裡斯看了一會兒,確認他並不是在包含惡意地胡編亂造,才慢慢地皺起眉,抬高了聲音。

  「克利切!」她冷聲喊。

  隨著她的召喚,家養小精靈克利切出現在她的面前。他在她的床前謙卑地深深躬身,耳朵幾乎要碰到地面。

  「主人。」他充滿依賴地叫她,小心地靠近她的床邊,「您有什麼吩咐,主人?想吃飯嗎?想起床嗎?您需要什麼,請盡情吩咐克利切,克利切喜歡聽您的命令!等這個屋子裡礙眼的人離開之後您一定會好起來的,克利切希望您能變得有精神一些……」

  西裡斯在一旁聽著,忽而皺了皺眉。他從剛進來時就覺得有些奇怪了,克利切在電話裡的態度那麼謙卑,真面對他時反而並沒有展現出來這種恭敬。他剛才以為只是它十幾年下來已經不習慣怎麼面對他了,現在看來,好像也並不是這樣。

  「你把他叫來的?」沃爾布加語氣嚴厲地問,對家養小精靈的忠誠與謙卑習以為常,只目光冷冽地瞪著他,聲音沉下來,「叫他過來干什麼?讓他看我的笑話?」

  「不是的!主人,克利切沒這麼想過!」克利切立刻誠惶誠恐地搖頭,多年的朝夕相處、相依為命讓他們比普通的家養小精靈和主人之間關系近得過,也讓他能夠匍匐著過去,躬身在主人的床邊急切地澄清解釋。

  「主人沒有說過,是克利切自作主張!他曾經說,讓主人郁結於心的就是西裡斯少爺這個、這個……壞種,如果有機會讓西裡斯少爺重新走上正軌,主人肯定會感到高興的,身體情況也會好轉。克利切為您精心准備了這個禮物!主人肯定會喜歡的,再給克利切一點時間……」

  「禮物?」沃爾布加臉上疑惑的神色更深,她復述了一遍,「他?」

  僅僅是瞬息之間的事,她的臉色忽然間猛地大變,死灰般的臉上竟也顯出幾分病態的紅暈,情緒顯然經歷一個劇烈的起伏。

  「他讓你這麼做的?他管我們家的家事?!他什麼時候對你這麼說——是了,他最近來了兩次……你告訴他過來,克利切?你讓他過來抓人?!」

  「克利切沒有!」克利切急忙說,他被女主人的反應嚇壞了,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他只是……只是告訴了克利切傲羅指揮部的電話號碼,克利切覺得確實有打這個電話的必要,無論怎麼說,西裡斯少爺都是您的孩子,克利切以為您肯定還是……還是想……在這個時候見一見他……」

  「誰?」西裡斯立刻問,他的視線緊緊盯住了克利切。

  克利切在看著他的時候短暫地猶豫,眼神中流露出抗拒,顯然並不想和他有什麼非必要的交談。西裡斯惱火地皺眉,張了張嘴,剛要說些什麼,忽然間猛地停住。

  格裡莫廣場12號的門被人敲響了。

  沃爾布加的房間裡,他們面面相覷。西裡斯將自己的魔杖抽了出來,諷刺而自嘲地笑笑。

  「我早該料到會是這樣。」他說,眉眼間一片冷冽,「這個家根本就沒有帶給過我任何好事,連在這種時候也要給我設個局拖我下水。你們以為這樣就能解決掉我?笑話。」

  他沒有握住魔杖的那只手痙攣般地動了動,本能地似乎要抓住什麼東西。他知道自己想要抓的東西是什麼——傲羅的便攜行動記錄儀,只要輸入魔力激活,就能記錄下巫師接下來使用的三個魔法。記錄儀昂貴而堅硬,霹靂爆炸無法奈何他,伊萊說除非有人用經過魔法改裝的炮彈轟擊,記錄儀都不會破損,他說這是他從麻瓜飛機的黑匣子當中獲取的靈感。

  如果他的生命中只剩下最後三個魔法的時間,他要怎麼留給同伴更多信息?西裡斯在腦海中飛快地溫習了一下之前的預案,稍加修改後心中有數,抬起眼來看著自己的母親,對她包含諷刺地一笑。

  「這出戲演到這裡差不多就行了。」他飽含諷刺地說,刻薄地勾起唇角,「早就想殺了我,是不是?恭喜你,這一次把那個人請過來,終於要成功了。這麼說我是不是十年之後第一個正式確認伏地魔還活著的人?真不錯,倒下也有意義。」

  沃爾布加渾濁的眼睛看著他,她已經不復之前的高傲美麗,只盡管到了這個地步,也還保留著一分搖搖欲墜的昔日傲慢。她直直地盯著大兒子的眼睛——她在裡面只看到了譏諷。

  連怨恨都沒有。

  她猛地喘了口氣,無力地閉了下眼。

  沒給她留太多時間,房門的敲擊聲還在繼續。再睜開的時候,沃爾布加看向旁邊的家養小精靈。

  「把他藏好,克利切。」沃爾布加厲聲說,「這是命令。」

  「主人!」克利切喚了她一聲,在她的注視當中,痛苦地嗚咽了一下,擋住臉。

  沃爾布加再次看向一旁表情冷凝的西裡斯。

  一對母子,兩個布萊克。他們互相對視,沃爾布加力竭般地閉上了眼睛。

  「不是黑魔王。」她低聲說,「這些年來沒有人見過,也沒有人知道他的蹤跡,但差不多一年前,這個敲門的人找上門來,說黑魔王還活著,重新召集了所有人。」

  「誰?」西裡斯立刻問,沃爾布加的臉上閃過一絲復雜。

  「一個本來也早已該死去的人。」她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紅殼螃蟹的地雷~


第157章

  西裡斯被克利切從沃爾布加的房間裡帶走,很難說清此刻他們在兩個中間,究竟誰臉上的表情展現出了更多的厭惡。

  但西裡斯沒有掙扎,他不是十幾歲了,已經經歷過太多太多事,清楚並不是只有慷慨赴死才算得上是勇敢與揚眉吐氣,一個人需要發揮出他最大的價值,做更多有意義的事,而不是輕率地去死,把爛攤子留給其他人處理,無謂的犧牲只會讓親近的人痛苦,沒有其他任何意義。

  雖然沃爾布加和克利切都不能算是他親近的人,但是他清楚,這個世界上會有人為他的死傷心,這是他與這個世界相處多年後收獲的意義。布萊克沉默地任由家養小精靈扯著他幻影移形,但在發現對方是打算將他塞進寬大的衣櫃裡藏起來時,他皺著眉,阻止了他。

  克利切的臉上露出不滿的神情。

  「克利切希望您能懂點事,西裡斯少爺。」他嘶嘶地說,臉上滿是對他的嫌惡與不忿,「女主人在這種時候還要費勁心思保下你,你給他添了多大的麻煩啊?盡管您是個忘恩負義的混蛋,但克利切還是希望您能體會女主人的苦心,不要再讓她這麼的耗費精力,畢竟她……她……」

  克利切發出了一聲重重的抽泣,他是真的分外憂心於女主人的病情。

  「給她添了額外麻煩的不正是你嗎?」西裡斯冷冷地說,半點沒和他客氣,直接戳穿他不願面對的事實,「如果不是你隨便地聽信別人的教唆,把我弄來了這裡,她就不用在彌留之際還撐著病體去和一個危險的人周旋了,不是嗎?到底是誰給她添麻煩?誰要害她?」

  克利切的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顯然,他在自以為是地做這件事時並沒有想到這麼多,也沒想到女主人在面對這個讓她傷透了心、失望至極的孩子時,還是選擇了保住他。

  家養小精靈劇烈地顫抖著,害怕和惶恐讓他的眼睛凸起,更加顯出形銷骨立的恐怖。西裡斯不閃不避地盯著他看,面無表情地道:「我去那邊看看情況,有不對勁的地方也好幫忙處理一下,她現在病得連魔杖都拿不動,更別說施展魔法,獨自面對一個成年巫師根本就是任人處置,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家養小精靈顫抖得更加厲害了,他死死地盯著他,像是在確認他說得是不是真話……短暫的遲疑後,他顫顫巍巍地抬起自己一根修長尖利的手指,在西裡斯身上重重地點了一下。

  西裡斯吃痛地低頭,隨即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透明了……完全的透明,就像穿上詹姆的隱形衣那種效果,據他所知沒有任何巫師魔法能做到這點,幻身咒差得很遠。

  「家養小精靈的魔法。」克利切聲音嘶啞地說,「需要家養小精靈持續輸送魔法,克利切沒法堅持太久,你要代替克利切保護好女主人。女主人相信你,想要救你,克利切願意和女主人一樣相信,但是你不能……不能……」

  「少說廢話。」西裡斯拿著自己的魔杖,言簡意賅地說,「去開門,克利切,我倒要看看來的人是誰,究竟是哪個死而復生的幽靈。」

  克利切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隨著一聲爆響消失在他的面前,到樓下開門去了。西裡斯重新回到沃爾布加的房間,他在角落裡安靜地蟄伏著,視線盯著門口。

  門被打開了,一個穿著兜帽的人走了進來,抬起手,將兜帽緩緩放了下來。

  看到他臉的瞬間,西裡斯的瞳孔猛地縮緊。一個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人出現在他面前——極度令人震驚,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弄出了一點吸氣的聲響。

  巴蒂.克勞奇,小巴蒂.克勞奇——他的父親在十年前因為他食死徒的身份而前途盡毀,他還記得他在巫師法庭上臉色蒼白、瑟瑟發抖的樣子,是的,他當時也在場,彼時他看著這個比雷古勒斯還要小一屆的男孩,心中滿是唏噓,如果雷古勒斯沒有及時回頭,那麼小巴蒂.克勞奇此刻的下場就會是他的結局,他會被終生囚禁在阿茲卡班……西裡斯不知道對於他母親來說,孩子失蹤和孩子永遠不見天日哪個更難接受些。

  他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小巴蒂.克勞奇的臉,在他入獄後很快就傳來了他死在獄中的消息,老巴蒂.克勞奇從一度有希望競選魔法部部長的強勢官員,再到妻兒俱亡的孤家寡人,中間也只隔了一個伏地魔而已,經歷實在太過讓人唏噓。

  可如今,站在面前的人做不得假。西裡斯的心不斷下沉,看著小巴蒂.克勞奇的目光仔細地掃過房間的每個角落,一無所獲後才轉向病床上的沃爾布加,露出一個彬彬有禮的笑容。

  「他在哪兒?」小巴蒂.克勞奇溫和地問,顯得柔和而斯文。他耐心地重復了一邊,臉上的笑容相當親切,仿佛當真和沃爾布加是什麼志同道合的忘年交,「您那個惹人討厭的叛徒兒子,西裡斯.布萊克?我知道他一直都是橫在您心上的一根刺,不必再擔心了,交給我來處理,夫人,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人來礙您的眼,您也可以重新得到黑魔王的寬恕和原諒,布萊克家族將繁榮昌盛地一直延續下去,榮光會與您同在,夫人。」

  聽聽這說的是什麼屁話。西裡斯扯扯嘴角,露出了一個無聲的冷笑。把他抓起來交給黑魔王,布萊克家族能一直繁榮昌盛?真有意思,他們又不知道雷古勒斯還活著,把他抓起來處理掉,布萊克家族哪還有什麼未來,找誰延續下去。

  沃爾布加顯然也沒有被他這一番花言巧語蒙蔽,她平躺在床上,雙眼直視著天花板,久久無話,連呼吸都微弱,像一具僅僅只是會喘氣的干屍。她就這麼安靜了好一會兒,才聲音微弱地開口,慢吞吞地說:「他走了。」

  「走了?」小巴蒂.克勞奇皺起眉,他臉上的笑容和聲音裡的笑意都完全抹去了。

  「怎麼會走了?您沒有把他留下來?」他問,聲音緊繃,透出嚴厲的惱怒,森冷得滲人,「您知道您在說什麼嗎,夫人?多好的將西裡斯控制住的機會,您就任由他這麼走了?他為什麼走?您心軟了?覺得還是應該保住自己的兒子?您錯了,夫人,只有黑魔王能保住他,保住搖搖欲墜的布萊克家,任何與黑魔王作對的想法都是不明智的,我以為您應該早就知道黑魔王的強大。」

  「我在他眼裡又不是什麼值得依賴眷戀的母親。」沃爾布加語氣淡淡地說,「他只是來看我的笑話,看完就走了,我留不下他。」

  小巴蒂.克勞奇凝視著她,他的臉上露出一種殘忍而冷酷的表情。

  「黑魔王一定會非常生氣。」他輕如耳語地說,表情森冷,「您做好承受黑魔王怒火的准備了嗎,夫人?」

  沃爾布加力竭地喘了幾下,疲倦地說:「布萊克家願意提供……提供更多幫助,但布萊克家現在剩的東西也已經不多了,在我死後只剩下這個房子和古靈閣裡的金加隆。還有克利切,一個老得快要走不動的家養小精靈,如果黑魔王需要的話,請一並拿去……」

  「我認為這些都是應有之意,夫人,您讓人很失望。」小巴蒂.克勞奇輕聲說,他眯了眯眼,忽而朝沃爾布加舉起了魔杖。

  「攝神取——」

  「大人!」克利切突然從半空中出現,他力竭地摔在地面上,比平日更加虛弱,他摔在小巴蒂.克勞奇的腳邊,誠惶誠恐地在他腳邊不住磕頭。

  「尊貴的大人,尊敬的大人——我的女主人已經病得很重了,經受不起攝神取念,她太虛弱了,她可能會死……求您!求您!」

  西裡斯知道它為什麼如此虛弱,它還在用自己的魔力幫助他保持隱身。他的魔杖動了動,幾乎就想要跳出來阻止,但他最終按捺了下去,在這麼久的光陰裡,他也終於學會了不再熱血上頭,要分得清輕重緩急。

  「你的女主人已經失去了讓人信任的機會,你也做得不夠好,你這個愚蠢的家養小精靈。」小巴蒂.克勞奇慢條斯理地說,絲毫未受影響,魔杖對准了沃爾布加。

  沃爾布加的身體突然劇烈地痙攣,攝神取念是一道無形的咒語,但對於一個本就虛弱至極的人,這無異於一道催命符。她的身體突如其來地高高彈起,又重重摔下,砸在床上發出一聲悶響,讓西裡斯的心也劇烈地顫了顫。

  聽說她快要死去,和眼見她受到這樣的折辱,是完全不一樣的。

  他死死地攥著自己的魔杖,死死地克制自己動手的衝動。幾秒鐘後,小巴蒂.克勞奇收起魔杖,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很好,誠實是一種美德,夫人。」他說,不再留戀這裡,轉身就要離開,「記住你說過的話,夫人,布萊克家需要展現出為黑魔王奉獻一切的忠心,奉上自己的全部——我會記得前來驗收,或許是在你死後,夫人,我可以幫忙將您的死訊公布出去,不用謝。」

  他拉起兜帽,抬步就要離開,床上幾乎已經陷入半昏迷的沃爾布加卻忽然間掙扎了一下,氣若游絲地問他。

  「黑魔王……真的回來了嗎?他是怎麼回來的,為什麼從來不出現?誰能證明你是在為黑魔王辦事,而不是扯他的大旗來滿足自己的私心?」

  小巴蒂.克勞奇的手已經放在了門把手上,他轉過頭來看他,淡淡地笑了一聲。

  「別用您愚蠢的思維去衡量別人,夫人。」他說,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種病態的狂熱,「對黑魔王的質疑會是你們毀滅的開始,沒人能夠例外。那些曾經動搖與背叛過主人的人都會遭到懲罰,當然……布萊克家或許就是第一個,誰知道呢?我重新喚醒了他,當然是我,我是主人最為智慧與忠心的部下!接下來需要的只是為主人尋找一具新的身體,西裡斯.布萊克是一個很好的備選,不過,當然,不是最好的,最好的在霍格沃茨……那一天不會遠了,我會幫助主人加快進度,收集所有的權柄,輔佐他走向至高……你們這些蠢不可耐的人當然不會懂。」

  他最後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哼笑,從房間裡離開。西裡斯輕而快速地跟上他,眼見著他走出布萊克家的大門,就要在門口幻影移形——

  西裡斯如閃電般揮動魔杖,在他身周卷起一道強風,變動自己的位置,在他身側用力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

  霎時血液飛濺,小巴蒂.克勞奇的反應迅速,頃刻間就側過身,魔杖朝這邊一揮。西裡斯敏捷地閃身躲了過去,就在此時,從相反的方向飛來一道紅光直指小巴蒂.克勞奇。

  發現不是一個巫師在偷襲他後,小巴蒂.克勞奇當機立斷,迅速給自己施加了一個盔甲護身,頃刻間迅速幻影移形,消失在門口。一聲清脆的爆響聲過後,他的身影消失,從草地另一邊的灌木叢裡快速地站出來一個人,朝著他快步走來。

  「西裡斯!」雷古勒斯大步走了過來,按住他仔細地從上到下看了幾眼,「那人是誰?哪裡來的血?你受傷了?」

  「沒有。」西裡斯劇烈地喘著氣,平復著自己的呼吸。他的手伸了出來,掌心裡一小團紅色的血液懸浮在上面。

  「一個證據。」他說,「證明一個早該死去的幽靈再一次出現在人間。」

  雷古勒斯對他的話不解其意,他只是在下班前接到了西裡斯的電話,讓他過來接應,別的事情還沒來得及細問。他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就見西裡斯望著他,神情中帶著幾許復雜。

  「進去看一眼吧。」他低聲說,「最後一眼。」

  雷古勒斯驀地沉默下來。

  他們再次進入格裡莫廣場12號,來到樓上沃爾布加的房間,沃爾布加全無生息地躺在床上,不知是死是活,家養小精靈跪在她的床頭,眼淚從他的臉上掉到女主人的手背上。

  「主人,主人……」他痛苦地念著,無法原諒自己,「那個人竟然敢對您做這樣的事……他根本沒有顧及您的身體,他之前一直是裝的!他騙了克利切,克利切相信了他。世界上最愚蠢的克利切!年邁老糊塗的克利切!克利切怎麼敢活到現在?克利切早就該死了,雷古勒斯少爺不該死,克利切才該死,克利切早就該死在那個岩洞裡……」

  「什麼岩洞,克利切?」沃爾布加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她虛弱地半睜開眼睛看著克利切,克利切張著嘴,猛地僵住了。

  他的臉呈現出一片灰敗的慘白。

  「克利切不能說,主人,克利切不能。」他慢慢地說,好像被嚇壞了,連聲音都顯得虛弱,「雷古勒斯少爺不讓克利切說……雷古勒斯少爺……」

  「他怎麼了?!他——」沃爾布加急切地問,話還沒說完就是一陣虛弱到極致的咳嗽,沒法再說出後面的話。

  「他差點死在那個岩洞裡。」站在門口的雷古勒斯低聲開口,他的動作似乎完全僵住了,慢慢地走進房間,臉上不知道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顯得有點恍惚的空白,「……但是他沒有,他的哥哥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了他,不惜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克利切愣住了,他有點恍惚地轉過頭,視線緊緊地落在雷古勒斯的臉上,顯出幾分不知所措,十多年過去,已經不敢相信那個夢裡都不敢想像的可能。

  沃爾布加同樣望著他,短暫的沉默後,雷古勒斯調整了一下胸前的項鏈,露出了自己本來的樣子。十多年過去,他已經習慣於當德姆斯特朗的畢業生肖恩.喬納森了,為此甚至專門學了門外語,現在已經非常精通。原本的外貌已經許久沒人看過了,現在面對母親,他發現自己比他想像的更加忐忑。

  克利切的身形猛地搖晃了一下,幾乎要摔倒在地。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這張熟悉而陌生的臉,渾身劇烈地顫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沃爾布加睜著眼睛,似乎連眨眼都忘了。她就這麼看了好一會兒,終於慢慢地、吃力地牽動唇角,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我認識你。」她輕聲說,「肖恩.喬納森,這些年一直和西裡斯住在一起。自從我的小兒子失蹤,我的精神就不怎麼好了,沒有去見過你,我排斥西裡斯周圍的一切。不過其實我見過你幾次,是不是?在這附近偶然碰見,你的態度很友好,不嫌棄我是個瘋瘋癲癲、絮絮叨叨的老太太。你讓我注意身體,多加保重,我罵你你也不介意。」

  她頓了頓,忽而看向克利切,輕聲問:「我死了嗎?我看到的是雷古勒斯的幻像嗎?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主人,克利切看到了……」克利切哽咽地說,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他虛弱地跪坐在地上,渾身顫抖。

  「雷古勒斯少爺,真的是雷古勒斯少爺……雷古勒斯少爺沒有死!主人!」

  沃爾布加怔了好一會兒,雷古勒斯跪在她床前,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食死徒一直盯著布萊克家,貿然相認會帶來更多的麻煩,我們早就知道黑魔王沒有死,原諒我,媽媽。」他聲音低低地說,帶著厚重的鼻音,「我一直在關注著你,媽媽……我知道你衣食無憂,西裡斯很活躍,你一直都能知道他的消息,知道他過得很好,我以為你會感到安慰一些……我這些年在外面也過得很好,讓你多傷心了這麼久,對不起。」

  沃爾布加的嘴唇顫抖著,她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握住了小兒子的手,含著淚笑了,輕輕搖了搖頭。

  「隱姓埋名,有家不能回,哪裡算過得好了。」她低低地說,摩挲著他的手,視線貪婪地落在他的臉上,如同怎麼也看不夠一般,「這麼多年怎麼都沒有成家?談過戀愛嗎?媽媽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和你哥哥都已經快要能去霍格沃茨上學了。你還活著,這已經是最好的事了,黑魔王是個恐怖的人,你當年的選擇是對的,媽媽理解……以後如果有了妻子和孩子,把他們帶到這裡來讓媽媽見見,媽媽留了幅畫像在家裡,帶來讓我看看……好嗎?你願意嗎?」

  「當然,媽媽。」雷古勒斯胡亂地擦了把眼淚,用最耐心最柔和的語氣低聲回應。沃爾布加滿足地笑了,吃力地抬起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臉。

  「好孩子。」她輕輕地說,眼中淚光閃動。西裡斯站在門口沒動,他仿佛和這抱頭痛哭的一家三口格格不入。

  他的臉上並沒有排斥、抗拒或是嫌惡,他只是離開了太久,再融不進去。

  但沃爾布加的視線穿過雷古勒斯和克利切,忽然間朝他望了過來。

  母子倆安靜地對視,恐怕是西裡斯十一歲後他們之間最心平氣和的時候。沃爾布加看了他一會兒,收回視線,聲音低低地開口。

  「原本是把房子和家裡的一切都留給你了,小巴蒂.克勞奇什麼都不會拿到,我想著等以後我死了,你可以把這個當成一個秘密據點,一個安全屋,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布萊克家在這座房子裡住了很多年,有很多保護性的咒語,總比你自己買的那個安全。」她輕輕地說,「既然你弟弟也還活著,那就你們兩個一起住,古靈閣裡的家產也是,你們兩個均分。」

  「我們不在意這個。」雷古勒斯說,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臉頰上,閉著眼睛。

  「我知道,孩子長大了,翅膀都硬了。」沃爾布加淡淡地笑了,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輕,「在外面受過什麼傷,做過什麼事,都開始不願意告訴媽媽,沒關系,都沒關系,活著就好,好好活著……好好活著。」

  尾音消散在唇邊,她在瘋瘋癲癲了很久之後,終於在死前這一刻得到了久違的平靜,閉上眼睛,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陷入永恆的安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M的地雷,想吃西瓜的地雷×2~

  今天的更新有六千字,聊聊沃爾布加吧,不知道有沒有朋友會想,伏地魔被轟沒之後雷古勒斯其實是可以和母親相認的,沃爾布加就不用痛苦那麼久。我覺得如果是一段健全的親子關系,完全是可以相認的,但這段親子關系其實也不是很健康,雷古勒斯十六歲決定赴死時對父母同樣沒有交代,是一段也有一些問題的關系,但他和沃爾布加毫無疑問地互相愛著對方,只是可能問題有點多。

  至於沃爾布加和西裡斯,沃爾布加曾經想傷害西裡斯是真的,雷古勒斯出事的時候她是真的怨,不過當時也算是有割席的意思,對選擇了不同道路的雙方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只是做得非常非常極端,布萊克的瘋批通病。她在臨死前選擇保下西裡斯這裡我參考了原著,沃爾布加死時把格裡莫廣場12號留給了西裡斯,毫無保留的,她會罵每一個污染了她房子的髒人,連西裡斯一起罵,但到底是把一切都留給了他。西裡斯當時在阿茲卡班,並不是她的驕傲,被她早早逐出家門,但她還是把一切都留給了他。她是有其他選擇的,比如納西莎,就像西裡斯把所有都留給了哈利,沃爾布加也是如此。

  人的復雜很那精准地表述完整,希望這六千字有給大家帶來一些關於沃爾布加更立體的感受吧。


第158章

  國際魔法交流合作司司長巴蒂.克勞奇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像往常一樣按部就班、有條不紊地處理著自己的工作事務。國際魔法交流合作司在魔法部裡並不是個熱門的去處,除了每四年才舉辦一次的魁地奇世界杯,剩下的就只有各種各樣枯燥無聊的國際會議,從坩堝進口到飛路粉國際生產標准,這樣枯燥的瑣事充斥著司裡每一天的生活。

  任何胸有才華抱負的人常年操持這樣的事務,都會感到壯志難酬的憋悶與無聊,像西裡斯那樣的人恐怕更是絕不可能在這裡待上超過一周時間。但作為曾經前途無量、能力出色、作風強硬的魔法部未來之星,巴蒂.克勞奇盡管前途無亮,依然敬業地對這份工作同樣做得一絲不苟,經他手的每一件事都像是用程序設定好那般精准。

  今天稍微有點不同往日,巴蒂.克勞奇每隔十五分鐘就會忍不住看一眼時間。在他第三次這麼做的時候,門終於被人從外面輕輕敲了幾下,他的心中一沉,定了定神才說:「門沒關,請進。」

  「打擾了,克勞奇司長。」從外面進來的人微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語氣溫和,「我想我應該更早一些和你約定行程,不過的確是有一些事出突然的情況急需處理,需要詢問一下您的意見。」

  「太客氣了,史密斯先生,我想你的行程比我忙碌得多,突發狀況想必也很難避免。」克勞奇站起身,來到會客茶幾面前和他相對而坐,沒見他有什麼明顯的動作,茶幾上的茶杯已經開始自行叮叮當當地行動起來,自己給自己斟滿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停在了伊萊.史密斯的對面。

  「所以,有什麼事需要我的參與?如果是官方的事情,需要有我更上一級的長官牽線派布任務,這些年鳳凰社和魔法部打了很多交道,相關的流程你很清楚。」克勞奇端起自己的那杯紅茶喝了一口,禮貌而客氣地說,「如果是私人事件,那就不方便占用工作時間,留到下班再說。」

  「是件和你私人有關的官方事件。」伊萊面色平靜,輕描淡寫地說,「有件事情我不得不過來確認一下,克勞奇司長,你有私生子嗎?」

  克勞奇端著咖啡杯的手頓住了,他表情僵硬地瞪著伊萊看,仿佛他突然間在說什麼胡話。

  「史密斯先生,我以為你是個正派穩重的紳士,不會隨便和人開這種不恰當的玩笑。」克勞奇冷聲說,放下茶杯,皺著的眉頭表達了不悅,他的表情中透出分明的冷淡,顯然對這個問題半點不想再談,用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絕對不是個會和人開玩笑的人,「我以為像你這樣的人,是不會用這樣無聊的玩笑來打擾別人的,看來是我想錯了。」

  「真的是你想錯了也說不定,我在這些年的和人打交道中意識到,人們想要看穿別人偽裝出的樣子總是異常艱難。」伊萊輕描淡寫地說,並沒有因為克勞奇不客氣的話語而流露出半點不悅。他依然保持著自己的平靜從容,就這麼平平淡淡地伸出自己的左手,掌心向上,用右手的魔杖點了點。

  一團紅色的液體悄然在他的左手掌心上浮現,巴蒂.克勞奇注視了他幾秒,一時沒有完全反應過來這團液體是什麼。但很快,伊萊.史密斯接下來的話,讓他的臉色猛地驟變。

  「麻瓜科學前幾年在生命遺傳相關的領域裡,有一些突破性的進展。用一個人的唾液、毛發或是血液,就能鑒定一個人和另一個人之間是否有血緣關系。」伊萊平靜地說,稍稍抬了下眼,看向面前勃然色變的巴蒂.克勞奇,「據我所知,巫師也有這樣的魔法,能確定一個人和自己有沒有血緣關系,哪怕他們兩個從來沒有見過。我收到了一份有趣的血液樣本,克勞奇先生,非常有趣——無論是麻瓜科學還是巫師魔法,都顯示這份血液樣本的主人和您有親緣關系,不出意外的話是您的兒子。但是意外的情況就在這裡,據我所知,您只有一個兒子,在因為效忠於伏地魔而進入阿茲卡班服刑後,很快病死在獄中。那麼,現在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您的兒子又是誰呢?您有頭緒嗎?」

  巴蒂.克勞奇失態地猛然站起身,但伊萊比他更快。他的魔杖徑直指向他的咽喉,在克勞奇慘白的面色中,朝他淺淡地彎唇笑了一下。

  「有意思,你想要試試看能不能傷到我?在非突襲的情況下?」伊萊用詢問的語氣說,語氣和方才並沒有什麼變化,和巴蒂.克勞奇的慌亂惶恐相比,他平靜得令人恐懼,「我想你只有不可饒恕咒這一種選擇,克勞奇先生,你有這樣的勇氣嗎?或者我換個問法,你有這樣的實力嗎?沒有同伙接應的情況下,在一個交手的功夫間瞬殺我?一個魔法防具與防護咒語研發大師?」

  巴蒂.克勞奇以一個僵硬的姿勢站著,進退兩難。他心裡非常清楚,從理智的角度上講,他現在就該放下魔杖,束手就擒,等待魔法部的審訊……但是這樣的未來讓他沒法保持冷靜,他怔怔地站著,在面對未知未來的死灰般的絕望中,竟然也有一絲終於等到一個注定結果的,巨石落地的解脫。

  從他沒有捱過愛妻臨死前的懇求,做出了那樣的事之後,他或許就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從他的兒子逃離他的奪魂咒的束縛,逃離家裡消失之後,或許他就已經在做相應的心理准備。

  這一天比他想像中來得要晚些,但到底還是來了。伊萊.史密斯帶著他的鐵證如山坐在了他對面,他知道了他的獨子的消息,以一種他最不願意面對的方式。

  他慢慢地坐了回來,微微垂著眸,沉默著。

  半晌後他終於開口,冷淡而平靜地問:「他在干什麼?」

  「幫助伏地魔東山再起。」伊萊面無表情地說,「不愧是O.W.Ls裡能拿十二個O的優等生,他做得很出色,在他的幫助下,伏地魔果真一直蟄伏到了現在,讓包括我們的部長在內的絕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他真的還會再卷土重來,大家都沉浸在自己虛構出的和平裡,誰也不知道伏地魔已經由他忠心耿耿的僕人攙扶著走來了。」

  巴蒂.克勞奇短暫地沉默,他臉上的表情微微扭曲。

  「換他出來是個錯誤。」他喃喃地說,慢慢抬起手,將臉埋進了自己的手掌裡,「是的,一個錯誤的決定,我沒法拒絕我的妻子,她病重得馬上要死了,我拒絕不了她的請求……我把他帶了回來,關了將近十年。一年前他跑了,那時我就該知道……知道他是去做什麼,會做出什麼樣的錯事來。」

  伊萊看著他,沒說話。克勞奇苦笑一聲,抬起頭來看他。

  「我是不是很差勁?」他問,深深地嘆息著,「教出了那樣的孩子。我曾經甚至以為我教得很好,我沒想到……沒想到他最後會變成這樣。」

  「你的沒想到也許已經害了許多個家庭。」伊萊冷淡而嚴肅地說,「你的兒子很能干,能干得過了頭,他比他的主子更加精於籌謀,我不知道是否該說與和你的家庭教育有關。」

  或許吧。克勞奇沒再為自己辯解,短暫的沉默後,他說:「福吉不會願意承認這件事的,他會告訴你一切都是子虛烏有的巧合,他不會相信你的說辭,他對你——你背後的鳳凰社敵意非常重。想讓他下定決心承認這件事根本不可能。他身後站著的是一群只要自己掙到錢,根本不管別人死活的人,神秘人像這樣不出現在人前,從背後操縱所有事件的行為,在他們眼裡簡直再合適不過了,沒有人想要真正承認這件事,除非神秘人真的再次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伊萊手裡依然拿著魔杖,他平靜地注視著他,沒有因他的話而產生半點動搖。

  「你說的也有道理,想要把藏得足夠深的人挖出來,需要一個合適的引子。」他說,「我想你就很合適,因為你當年愚蠢的行為,有人被迫付出了他們的一切填補你們空出來的代價。你做好償還的准備了嗎,克勞奇先生?」

  克勞奇看著他,怔了半晌,慢慢地點了點頭。

  「是的。」他低聲說,「這是我應得的,我早該為此付出代價。」

  「那麼,你被捕了,克勞奇先生。」伊萊平靜地說,「威森加摩會以最快速度對您進行公開審理,屆時會將您兒子尚存於人世,並且現在逃出去為某人效力的事情公布出去,人們有權知道他們正在面對什麼樣的危險,這種危險又是由誰帶來,他們需要做好這樣的准備。」

  克勞奇沒有反駁他,他怔怔地坐著,唇角慢慢帶上了幾分自嘲的苦笑。

  「一切都糟透了。」他喃喃地說,「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事情變成了這樣,我是個失敗的父親……你呢,史密斯,你也是個父親,如果你面對我這樣的選擇,你會怎麼做?」

  伊萊的魔杖杖尖飛出一道繩索,將他束縛起來。聞言他的動作短暫地停頓了一下,抬眸看他時,依然是平靜的。

  「我會用與我與孩子朝夕相處的每一天,讓他想清楚自己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他說,「沒有一個結果是突然發生的,它總是由每一個細微的點點滴滴組成。為人父母需要做的,就是理解自己的孩子,接納他,努力避免那種可能,永遠清楚地告訴他什麼是對,什麼是錯——要教他明辨是非,也要勇於糾正。如果我是你,克勞奇,我會為我的失敗付出代價,自己承受所有的結果,而不是把它分攤給別人,造成更大的混亂。你還不明白嗎?在你和你孩子的事情上,錯的不止有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紅殼螃蟹、大橘挑重蛋的地雷,想吃西瓜的手榴彈~


第159章

  巴蒂.克勞奇,曾經的魔法部法律執行司司長,被視為下任魔法部部長的有力候選人。在神秘人勢大的時代,他曾經用自己對黑巫師強硬的態度給了英國巫師許多堅持下去的信心和勇氣,他的對黑魔法政策堅定而果決,能夠給予一個遵紀守法的普通巫師民眾足夠的安全感。人們期待他的上位能夠為英國魔法界帶來正氣與光明……直到神秘人在於救世主的對決中落敗,勢力垮台,巴蒂.克勞奇的獨子小巴蒂.克勞奇被指認為食死徒,他的光明前程與給人帶來的信心從那一刻起煙消雲散。

  「克勞奇先生非常令人同情,他是個工作能力很強的人,爸爸帶我去過魔法部,我曾經和克勞奇先生打過交道——冷靜,沉穩,一絲不苟,我認為他是一個非常出色的官員!他被他的兒子極大程度的拖累了,這麼多年一直是這樣。」

  珀西以一種很有優越感的口吻,揮動著手裡的報紙,對著小他幾歲的弟弟妹妹們口若懸河,指點江山。哈利覺得他的話不能全信,不過和報紙事件中的主人公親身接觸過確實是個很好的談資,他也忍不住聽得十分專注,赫敏在他旁邊伸長了脖子,已經在代入感極強地躍躍欲試,看起來十分想要舉手提問,哈利猜測珀西這樣可能還挺像個教授的,盡管一看就不是他和羅恩會喜歡的那種。

  「但是爸爸說他不值得同情。」喬治和弗雷德中的一個說。哈利看向他,幾秒鐘後意識到他是弗雷德,因為他接著說,「是吧,喬治?我們去年聽爸爸和西裡斯聊起過他,他們說神秘人掀起巫師戰爭的時候克勞奇的手段太粗暴武斷了,他會僅僅因為看起來像食死徒就主張把人關進阿茲卡班,甚至不會走公開的庭審程序,雖然這樣做更有效率,但毫無疑問會冤枉一些好人。」

  「說得沒錯。」他的兄弟喬治說,「人又不是卷心菜,不能因為長得看起來像壞了就把人扔進垃圾堆吧,起碼翻開葉子仔細地檢查一下?他要是對誰都那麼武斷偏激倒還好說,偏偏他自己兒子的庭審程序走得規範極了,他兒子倒真是個板上釘釘的食死徒,他這個時候又是怎麼做的?之前我們不了解,現在大家都知道了,他把重病的妻子換進牢裡自生自滅,悄悄把兒子接了回來。這就太不厚道了吧,同樣是食死徒,他的兒子就更高貴一些?一顆爛掉後也要標上天價的昂貴卷心菜?」

  「不是大家都知道了。」多蘿西提醒他們,也揮了揮手中的報紙,「聽說預言家日報只用不到一版的篇幅報道了這件事,含糊其辭地草草一筆帶過,根本沒有去深入討論一個曾經的食死徒逃出家後現在是在干什麼,為誰效力,他們的用詞就好像小巴蒂.克勞奇今年十五歲,叛逆得離家出走兜風去了一樣——太可笑了,小巴蒂.克勞奇又不是西裡斯!外面那些報紙對這件事的報道甚至不如我們的校報詳細,這期校報在外面賣瘋了,主編說這期報紙的訂單量是之前的三倍,她猜想會有更多——如果今天報紙上沒有突然登出聲明,魔法部研究決定專業領域報紙不能跨界征訂的話。」

  「跨界?哪裡來的跨界?」羅恩說,「霍格沃茨畢業生自成一界有什麼問題?誰要是不服氣就把自己開除出去,不要隨便開除別人。咱們干脆就這個問題發份調查問卷算了,然後把這期報紙隨調查問卷附贈——聽說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在不歡迎魔法的家庭裡會被混在訂購的報紙和雞蛋裡,我覺得這個思路可以借鑒學習。」

  多蘿西笑了,饒有興致地摸了摸下巴:「好主意,今晚開例會時和主編商量一下。」

  「你們對魔法部的態度太隨便了!」珀西不滿地說,「你們年齡太小,不懂穩定的重要性,魔法部這麼做一定有它的道理,我們還是要相信自己的政府,它的一舉一動都是為了英國魔法界的安定和社會秩序的和諧,每一個有大局觀的人都應該……」

  「珀西畢業後想要進魔法部。」喬治悄悄向他們科普,「他差不多已經把自己看成魔法部未來的一份子了,從假期開始就是這樣,他好像覺得魔法部肯定不會拒絕一個霍格沃茨的級長。」

  「天吶,真的嗎?」弗雷德說,「他們什麼樣的都要?不做一些篩選的嗎?哪怕是像珀西這樣只會復讀魔法部一切都對的傻子?我聽說麻瓜對這樣的人有種專門的稱謂,叫他們人形復讀機——」

  在珀西的惱羞成怒與嚴厲的瞪視中,他們都忍不住竊笑起來。哈利也忍不住笑了,只是和其他人相比,他的心情終歸是更加沉重一些,盯著校報上對於巴蒂.克勞奇大篇幅的報道,微微出神。

  小巴蒂.克勞奇掙脫父親的束縛看管,從家裡逃出來快一年了……他逃出來是想為誰效力?他成功了嗎?如果他成功了,那是不是說明那個傳言中他的宿敵,伏地魔,已經在暗中蟄伏了有一陣?

  哈利想起他入學那晚時遭受的襲擊。那一晚最後被魔法部認定為來自國外勢力的惡意襲擊,在霍格沃茨的銅牆鐵壁下,襲擊無功而返,沒有人在這場襲擊中喪命。這種說法看似好像也圓得過去,但哈利沒法這麼樂觀,在奇洛教授身亡之後,這幾件事一直橫亙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西裡斯的安慰是有效的,但他顯然無法當做這一切都從未發生。

  那個神秘的、別人聽不見的聲音,會不會同樣屬於一個為伏地魔效力的人?他引誘自己過去又是想要做什麼?是想要殺了他嗎?但伊萊姨父說如果那個人真的有能力動手,他一定不會留手,采用這樣迂回的方式肯定是因為他現在暫時還做不到,但每個人都要隨時做好他能做到的准備。

  所以現在他能做什麼?哈利感到由衷的迷茫。外面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每一件事他都沒有頭緒,也想不出什麼好的應對辦法。或許在過去的十年當中人們習慣於編造出一個無所不能的救世主,一切陰謀都會被他以與稚齡截然不同的成熟心智破解,但哈利很清楚他無法做到這些,他不知道別人現在是不是已經有了這樣的准確認知。大家的關注點都是一陣一陣的,沒法持續太長時間。他曾擔心奇洛教授的死會讓大家長時間的遠離孤立他,但在沒有另外的類似事件發生之後,時間抹平一切,更多的事在發生,大家漸漸也不會在看到他時目露恐懼了。

  這或許算是一件好事,起碼能讓他稍微喘口氣,繼續過幾天正常的校園生活。只是一日不找到元凶與真相,他就不可能像別人一樣把事情拋在腦後,他再也不想像之前聽到那個聲音時一樣,只能被動地接受自己看到的結果了。他的信念堅定,他明白自己要做什麼,因此更加感到艱辛與彷徨。

  他真的是個普通的、平凡的十一歲男孩,無法像個超人一樣無所不能。哈利忍不住嘆了口氣,將報紙放下,又翻起了自己手邊的課本——他已經像赫敏一樣早餐時會一邊吃飯一邊看書了,他還記得羅恩第一次看到這一幕時臉上見鬼的表情。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別說對抗伏地魔抵御黑魔法,實際上在黑魔法防御術課教授身亡之後,他這門課的學習進度都已經停滯了有段時間。課本上的內容艱深晦澀,他努力去理解,也有一些成效,但教授當然是很重要的,如果大家都能看課本就學會所有知識,那麼大家也就不用來學校裡上課了,自學就好。

  「聽說我們終於要有新的黑魔法防御術課教授了。」他們結束早餐,抱著書去黑魔法防御術課教室時,赫敏悄聲說,她的眼睛裡飽含期待的光,「我昨天去找麥格教授問問題,聽到她在和弗利維教授說和魔法部的扯皮終於結束了!鄧布利多校長有一個能代課到學期末的人選,但聽說魔法部那邊不想要人來,他們好像是想讓烏姆裡奇來代課——」

  「開玩笑的吧?!」羅恩震驚地說,露出聽到了鬼故事的表情,「上回來的那個穿一身粉的女人?她自己看起來就像某種黑魔王。」

  「嘿,羅恩,別這麼輕易評價一個我們不夠了解的人。」赫敏責備地說,不過隨即她也表示,「不管實際上來代課的人究竟是誰,我想應該都比那個魔法部官員要好一些……」

  哈利忍不住贊同地點頭。他們抱著慶幸的心走進黑魔法防御術課教室,他們的代課教授已經在教室裡等他們了。

  哈利看清了他的臉,不由猛地愣住了,而後他大大地張開嘴巴,感到自己被驚喜淹沒,心一下子安穩下來。

  黑發黑眼、神情溫和的肖恩.喬納森站在教室最前面,也正微笑地看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Miss Crab、舟上闌珊、小波波、葉辰、巫薩先臨、趴在雲邊的地雷,名字什麼的重要嘛的手榴彈,想吃西瓜的手榴彈和長評~


第160章

  哈利沒有想到會是肖恩來代他們的黑魔法防御術課——聽說他是德姆斯特朗的畢業生!他自己大概也認為這是代課是一次奇妙的經歷,在上課時的自我介紹中對他們說:「我沒想到鄧布利多校長會邀請我來為你們這一學年代課,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決定,當我收到這份邀請時,我感到榮幸而惶恐。我並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當好一個霍格沃茨的教授,但既然我已經站在這裡,那麼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為你們傳授知識,答疑解惑,探知當我們面對黑魔法時能夠做出的努力,我想在這方面我還算是有些心得。」

  他實在是太過自謙了,他們都覺得這節課的上課體驗非常好,如果一定要比較的話,或許只有伊萊.史密斯教授的形勢與政策課更加有吸引力——他們已經在他們的形策課上見過了前任魔法部長米麗森.巴諾德、法律執行司司長阿米莉亞.博恩斯,禁止濫用魔法辦公室主任馬法爾達·霍普柯克、禁止濫用麻瓜物品辦公室主任亞瑟.韋斯萊,以及預言家日報社主編、威森加摩巫師法庭審判官等諸多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都是他們這些學生根本想不到能夠見到的人,連那些大多眼高於頂的斯萊特林都在課上變得很安靜服帖,那或許是他們在學校裡最為服帖的樣子,沒人敢在史密斯教授面前造次。

  但新的黑魔法防御術課教授帶給他們的又是另一種來自課程本身的魅力。和之前的奇洛教授不同,喬納森教授對黑魔法的態度更加平和中立,他帶著他們更加客觀地認識、了解著黑魔法與相關的神奇生物,並交給他們應對的技巧。

  他們曾經在奇洛教授那裡學到了黑魔法的強大與殘酷,深深了解到那個曾經盛極一時的神秘人有多恐怖。而面對他們若隱若現中的畏懼,喬納森教授對他們說:「是的,黑魔法當然很可怕。但是沒有任何力量敵得過一顆足夠強大的心。神秘人精通黑魔法,而他最終依然失敗了,他不是敗給更加強大的力量,而是敗給所有熱愛和平、消除歧視而戰的人,敗給他們聯合起來共同戰鬥的團結。霍格沃茨會教給你們勇氣與希望,正義的力量,黑魔法盛行的時代很可怕,所以我們要學習抵御和反擊,要去親手破開厚重的霾雲,帶來希望的曙光。」

  總之,在下課的時候,他們都有些意猶未盡,這份意猶未盡隨著他們發現喬納森教授的作業留得不多後更加深厚。哈利和羅恩赫敏留到最後,肖恩教授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後發現他們還在,對他們露出了一個哈利熟悉的微笑。

  他和伊萊姨父都是溫和的,不過給人的感覺並不一樣。伊萊姨父給人的感覺更加如沐春風一些,冷靜與果決也都來得利落明確,喬納森教授的溫和則更加沉靜,哈利沒有見過他對誰發脾氣或是露出激烈的情緒,也不會和誰委以虛蛇,他認為他實際上有些低調的高傲。

  「肖恩叔叔!」哈利和羅恩一起向他打了招呼,赫敏稍微顯出一點初次見面的矜持,不過在肖恩教授向她打過招呼,准確地叫出了她的名字之後,她很快也變得一樣熱情。

  「我沒想到會是你來代課!」哈利高興地說,「我們一直都在猜會是誰來教我們這學年剩下的課程,但我沒有想過會是你!」

  「別說你們,事實上我也沒能想到。」雷古勒斯回答,笑著嘆了口氣,「我的情況稍微有點特殊,鄧布利多校長對我的任用可以說非常破格了,也難怪魔法部那邊會拖很久。我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以這樣的身份來到霍格沃茨,這一定會是我一段非常珍貴的回憶,我會永遠記得這難忘的一年。」

  他說的是自己因為明面上的身份被「失蹤」而沒能從霍格沃茨畢業的事,雷古勒斯.布萊克曾經也想過在霍格沃茨教書是個不錯的職業選擇,但是在隱藏起這個身份的時候,這個身份所曾擁有的一切幾乎全都被掩埋了起來,連同這個不算理想的理想一起,他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以這樣的方式實現。

  三個孩子聽不懂他感慨背後的深意,但情緒間的傳遞有時候是不需要太多語言表述的,他們都笑了起來,自然而然地因為他的高興而替他高興起來。

  他們一起出了教室,看到了等在門口的艾薩克和多蘿西——艾薩克倚在牆邊,正在看一本書,神情平靜,多蘿西則嘟起了嘴,很顯然,她等得稍微有點著急了。

  「你們太慢了!」她控訴,「有什麼話出來一起說嘛!加上我和艾薩克一起!」

  「我們只說了一兩句。」哈利迫不及待地對她說,「肖恩叔叔說很高興能來霍格沃茨代課,我們也很高興能被他教!他教得很好!你們已經上過他的課了嗎?」

  「還沒有,你們是學校這周上的第一節 黑魔法防御術課。」艾薩克合上書說。另一邊,多蘿西期待地搓搓手,輕車熟路地擠到雷古勒斯身邊(把羅恩擠開一點),抱住他的胳膊。

  「我想也會是這樣!」她興致勃勃地說,笑眼彎彎地仰起臉,「你肯定完全沒有問題,是不是,教父?」

  「事實上,我緊張得要命。」雷古勒斯聳聳肩,誠實地說。他的教女看起來並不相信,他的教子看起來則認為第一次上課緊張是可以理解的,不過以他的實力實際上沒必要感到緊張。

  雷古勒斯也沒法向他們解釋自己為什麼這麼看重這份兼職,於是只是笑笑,幾人一起離開教室,雷古勒斯對幾個孩子叮囑,「現在的黑魔法防御術課辦公室暫時也是我在使用,你們有空的話可以去那裡找我,我會設置好門口的門禁,你們可以隨意進出。」

  「我爸爸改良的那個魔法?」艾薩克感興趣地問,「能夠識別人的進出的那個?」

  「是的,非常實用的應用,檢測類魔法的歷史非常悠久,但你爸爸是第一個將它如此便捷應用起來的人,他說這個分支差不多可以單獨列出來叫作打卡魔法了。」雷古勒斯說,隨即思索地摩挲著下巴道,「不過他最後放棄了這個代稱,說聽起來有點太可怕了……不過不管怎麼說,對於熟悉的、常常會來到房間裡的人,這個魔法很方便,能夠讓人不受限制地來去自如,鳳凰社和魔法部的辦公室都已經實裝了這種檢測魔法,霍格沃茨的辦公室大概裝了一半——有些教授認為這沒有必要,我聽說特裡勞妮教授覺得有人能隨便造訪會影響她的天目,賓斯教授則覺得沒必要,他反正不在上課的話就一定在辦公室裡。」

  這說得倒是也對。孩子們聽了一耳朵和教授們有關的八卦,你捅我一下我捅你一下,眉眼官司亂飛,感到難得的輕松愜意。

  「你住在城堡裡嗎,肖恩叔叔?直到我們這個學年的課程全部結束?」哈利追問他。雷古勒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語氣略顯無奈。

  「當然不,霍格沃茨這邊只是兼職,上完課後我會回鳳凰社處理自己的工作,雖然那邊的工作數量相應地有所減少,不過不去經手的話明年我就要花更多功夫接上,這樣的效率就太低了。我上完課就會離開,處理完那邊的工作後會再抽時間過來給你們批作業,感謝現在霍格沃茨能夠上四個學院一起的常規大課了,不然我肯定擠不出任何時間。」

  「現在這樣上課的效果也很好!」赫敏立刻說,語氣非常真誠,看得出來她就是這麼想的,「我們能夠和年級裡其他學院的同學共同上課,互相檢驗學習進度,比拼氣氛濃厚,這是一種進步!」

  「比拼氣氛濃厚,真的嗎?」羅恩在一旁問哈利,「我以為現在只是大家更加意識到格蘭芬多的萬事通究竟有多可怕了,她在一節課上給格蘭芬多加了三十分,他們現在可能在懷疑赫敏是個全自動答題機器什麼的……」

  哈利和多蘿西都笑了起來,赫敏給了羅恩一胳膊肘,自己也笑了。

  「除了去鳳凰社工作以外,你會在這裡過夜嗎,教父?」艾薩克問他,「如果會過夜的話,或許我晚上可以找你去問問題?有些我想要研究的問題不太方便和弗利維教授討論。」

  他的話音剛落,多蘿西就看了他一眼,她無聲地頓了頓,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問:「什麼話題不能和弗利維教授討論,艾薩克?和爸爸可以嗎?你可以和他打電話。」

  「電話裡很難說清楚。」艾薩克說,表情和語氣都很平常,一年級的三個孩子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多蘿西抿了抿唇,他們的教父倒是注意到了這點,朝他們兩個看了一眼。

  「我平常也不住在霍格沃茨。」他說,「家裡最近有新成員住進來,西裡斯和他正在磨合,我稍微有點不放心他們兩個。」

  「新成員?」哈利詫異地問,「什麼新成員,我沒聽西裡斯說!」

  「最近剛住進來?」羅恩疑惑地問,隨即先一步反應過來,「是說布萊克的家養小精靈?我們之前在報紙上看到布萊克夫人的訃告了,我記得媽媽說他們家是有一個。」

  「他叫克利切。」雷古勒斯對他們說,「是個忠心耿耿的小精靈,西裡斯和他之間的氣氛有點別扭……克利切在一件事情上常年誤會著西裡斯,雖然誤會解除了,不過積年累月的觀感和態度一時間很難改,他和西裡斯都是。我覺得他們兩個多少也有點性格不合,但是雙方也都算是在別扭的努力相處吧……總歸以後是要一直生活在一起的,我想他們兩個都稍微需要一些時間,我有點不放心。」

  「這麼說,你們家以後會更加熱鬧了?」哈利高興地問,「我聖誕假期的時候能去玩嗎?或許不是聖誕那天,那天你們可以來我們家吃飯——我是說,我姨媽姨父家,我爸爸今年聖誕好像也沒法回來,如果他能回來的話早就會讓貓頭鷹來給我送信了。」

  魔法電話在英國已經很普及了,但在其他地方還是不那麼容易隨時找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肖恩叔叔點點頭,朝他欣然應允:「當然可以,哈利,你可以邀請你的朋友們一起過來,如果他們願意的話,聖誕節或是其他假期都可以,我們隨時歡迎。」

  「聖誕節或許不行,但暑假一定可以!」赫敏高興地說,為這份邀約而感到開心。

  多蘿西親密地挽著教父的胳膊,心情不錯地和大家一起來到禮堂。教父要去教職工長桌上吃飯,多蘿西放開他的胳膊,忽而聽到他在輕聲對自己說:「今晚來我辦公室一趟,帶著艾薩克一起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野菌子的地雷~


第161章

  晚上八點,多蘿西衝進圖書館,把依然在潛心研讀一本厚書的艾薩克捉了出來。艾薩克倒沒有掙扎,順勢收起書就跟著她走了,邊走邊翻閱一卷羊皮紙,看著上面的問題稍作沉吟。

  「我整理了十九個問題要問。」他說,「你覺得我今天宵禁之前能問完嗎?不能的話記得及時提醒我讓教父開張單子,允許我宵禁之後回宿舍。不過如果他今晚不單是叫我們去吃夜宵的話,我們不用回宿舍也說不定,看情況吧。」

  「如果你能記得早點過來的話,說不定就能問完了。」多蘿西吐槽著,拉過他的羊皮紙看了幾眼,在發現看這樣深奧的問題簡直是在浪費時間之後,她忙不迭地把羊皮紙丟回了艾薩克懷裡,好像多拿一會兒就會在這張羊皮紙不明覺厲的光環中被襯托得自己像個傻子。

  「你怎麼有這麼多難懂的內容要研究?」多蘿西忍不住問,「你覺得這些東西很有趣嗎?」

  「當然。」艾薩克明確地說,反過來問她,「弄清自己不懂的知識,在更加晦澀艱深的領域比其他人了解更多,走得更遠,不是件很有意義的事嗎?」

  「知識是沒有邊界和窮盡的。」多蘿西說,「或許它的確很有意義,但我想你也許可以不用這麼著急?巫師的生命比麻瓜更加漫長,有很多能夠延續生命的辦法,如果你想,你甚至可以像賓斯教授一樣,作為一個幽靈繼續存在,永遠研究讓你著迷的那些知識,不需要急在一時。」

  艾薩克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我沒有特別急切。」他說,「我知道我還有很多時間,只是也不想現在放任時光白白浪費而已。你想和我說的就是這個?你最近一直在對著我欲言又止,就像是想要提醒我突然長出了三只眼睛又不好意思。」

  多蘿西:「……我以為自己表現得還挺委婉的……唉,算了,我知道瞞不過你。所以你有沒有瞞著我什麼事情,艾薩克?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你不說我要生氣了,我們說過不能欺騙和糊弄對方的,我們是從未出生時就在一起的孿生兄妹。」

  「但是長大了之後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事,或許談不上保密,但也不會事無巨細地分享。」艾薩克冷靜地說,並沒有因她的質詢動搖,「所以你想知道什麼?或者說,你認為我瞞了你什麼秘密?」

  多蘿西的腳步停下,站在原地瞪著他。她拉住哥哥的手腕,讓他也不得不停下來看她。

  「你在違反校規搞什麼危險實驗?」她壓低聲音問,看著他的眸光極為專注,「我還沒有告訴爸爸媽媽——但你要給我一個理由,你究竟想要做什麼?連那個危險的湯姆都在說你做的事情危險——」

  「你相信他的教唆,不相信你哥哥?」艾薩克神色平靜地反問她,「而且違反校規好像也不是什麼特別嚴重的事情,弗雷德和喬治去年違反了差不多二十條。」

  「我不是那個意思!」多蘿西一時語塞,隨即眉頭皺得更深,「別把別人當傻子,艾薩克!我知道你越過的那些界限肯定和喬治弗雷德的那種不一樣!爸爸媽媽給我們的自由已經夠多了,如果只是稍微超出你年齡的研究,爸爸都會選擇支持你,並給予你必要的保護和指導。你甚至沒將你在做的研究告訴他,是嗎?你自己也知道你想研究的東西不會被允許!」

  「又不是我不說爸爸就不知道。」艾薩克冷靜地說,「斯內普教授會把我借的每一本書都告訴爸爸,我甚至懷疑肖恩教父也知道,他們沒有主動干涉,顯然還認為事情在他們能夠掌控的範圍。」

  多蘿西張了張嘴,想了想,皺著眉說:「那不一樣,艾薩克。他們怎麼想是他們的事,你顯然應該去告訴他們你在做什麼,你還是個學生,還不具備獨立做研究的實力——」

  「是的,我知道爸爸是個出色的魔咒大師。」艾薩克打斷她的話,搖了搖頭,「他和他的朋友們,斯內普教授,教父,西裡斯,萊姆斯,都很有能力,但他們這些年對我的情況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如果有的話,我早就已經擺脫現在尷尬的情況了,所以我只能自己嘗試研究,人對自己總是應該有更多了解的,我覺得這不是壞事。」

  「你怎麼完全不聽勸!那重要嗎?」多蘿西生氣地說,「總會有辦法的,或許爸爸他們只是需要更多一點時間!總比你自己偷偷違反校規研究好——對了,你最近還在研究嗎?」

  艾薩克沒說話,多蘿西愣了一下,突然震驚地張大了嘴。

  「你在哪裡研究?空教室?宿舍?不可能,你那些違反校規的研究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擺出來——你還會去有求必應屋?那個我們見到湯姆的地方?你明知道他很危險!你明明這麼告誡我的!」

  「嗯,我知道。」艾薩克波瀾不驚地說,「如果再見到他,別相信他連篇的鬼話,多蘿西。他說話時的目的性太強,我猜他本來是個玩弄人心手段高明的人,但或許是多年不與人接觸,他的這部分能力退化了,有所圖謀的人嘴臉總是迫切得有點醜陋。」

  「那你呢?」多蘿西敏銳地問,「你現在這樣又算是什麼?」

  「我在認清自己。」艾薩克平靜地說,「所有人都建議我暫且認命,用漫長的時間等待一個可能出現的拯救我的研究,這被動得讓人煩躁,我真討厭這樣。」

  他抽出被妹妹攥住的手腕,步履穩定地繼續向前走。在向前走了一段後,多蘿西追了上來,她的唇角抿得緊緊的,第一次這麼生哥哥的氣。

  艾薩克卻突然又停了下來。

  「突然想起還有點事沒做完。」他說,「幫我跟教父說一聲,我晚一個小時再過去。」

  沒等多蘿西有所回應,他就利落地轉了個方向,徑直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了。多蘿西難以置信地瞪視著他的背影,向前跑了幾步想要追上他,但他不知道拐到了哪裡,轉過另一個走廊就不見了蹤影。

  正是因為發生了這樣的插曲,雷古勒斯聽到門口的動靜抬起頭時,才能看到自己的教女走進門裡時,從未有過地顯得異常生氣。她是個活潑可愛、討人喜歡的小姑娘,有著能貼在任何人身邊而被接納的超能力,只要她想,沒人能做到用冷臉對著她。

  除非是她自己也在生氣,這時候氣氛總是顯得格外的僵。多蘿西性格很好,從來不去計較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很少自己生悶氣,像現在這樣屬實是件稀奇事,這讓雷古勒斯第一時間重視起來。

  「怎麼了,多蘿西?」他關切地問,「艾薩克呢?你們沒一起過來?」

  「他有事,一個小時後到。」多蘿西板著臉回答。雷古勒斯有些意外,不過他當然了解自己的教子,知道他有時候專注起來有點旁若無人,並不關乎傲慢或是別的情緒,並不讓人討厭。

  他沒有第一時間重視起來,只說:「你看起來不太高興,有什麼煩惱嗎?不知道我准備的禮物能不能讓你開心起來……也順便幫我把禮物轉交給哈利和他的朋友們,蜂蜜公爵的新品,希望他們會喜歡。」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煩惱。」多蘿西生氣地說,雙臂環胸,氣呼呼地走過來,「可能因為突然發現有人是個聽不進去勸的笨蛋吧!哈利和羅恩赫敏肯定會喜歡,還有納威——他們都是很領別人情的好小孩!」

  說得好像你就很大了一樣。雷古勒斯聽得失笑,招招手讓她過來。多蘿西朝他跑來,敏捷地一跳,輕盈地坐在他面前的辦公桌上,開始拆自己的那份禮物。

  她的禮物並不是糖果,而是一把施加了魔法的梳子。多蘿西潛心閱讀包裝上的字,發現這把梳子能讓使用者的頭發更光滑,她想了想,覺得赫敏會喜歡這樣的梳子,於是格外留意了下商店的名字,打算聖誕節送赫敏一把差不多的,如果零用錢不夠就找媽媽預支一些。

  「你叫我和艾薩克來是要一起吃夜宵嗎,教父?」她從桌子上的糖盒裡扒拉了個不太甜的塞進嘴裡問,順便吐槽哥哥一把,「艾薩克准備了好多問題要問你,一副不打算讓你好好休息的樣子。」

  「所以你是在生艾薩克的氣?」雷古勒斯意外地說,「沒關系,多蘿西,我今天明天都在學校,不光艾薩克,你有問題也可以來問我。不過艾薩克怎麼沒問伊萊?你們爸爸的思路比我開闊得多。」

  「或許是不能問吧。」多蘿西扯了扯嘴角低聲說。教父朝他看了過來,她短暫地猶豫了一下,遲疑著沒有立刻開口。

  或許這件事情她就應該第一時間告訴爸爸,但畢竟只是聽湯姆說了一句,她其實不敢確定,不想讓父母為他們操更多的心。多蘿西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一咬牙,拉住教父的衣袖。

  「我想跟你告個狀,教父。」她在他耳邊小聲說,「你聽完之後能不能先不要告訴別人?包括我爸爸媽媽,包括西裡斯,包括所有人。」

  雷古勒斯詫異地揚起眉毛,在她的注視中頓了頓,而後問她,「這是你對教父的信任嗎?」

  多蘿西咬著唇點了點頭,於是雷古勒斯干脆地說:「可以。」

  於是多蘿西將自己的發現和盤托出,雷古勒斯越聽表情越嚴肅,聽完後他頓了一會兒,而後拿過她的右臂,將袖子推上去,看著她胳膊上那個從出生就有的黑色印記,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多蘿西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這個胎記跟了她太久,艾薩克也有,她一直不以為意,把它作為身體的一部分接納,已經很久沒有仔細看過它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莫名地覺得這個胎記似乎向下蔓延了一點,長出了一條短短的紅色細線,像從環抱的骨骼中生長出來的血管。

  另一邊,有求必應屋裡,艾薩克也在端詳著自己與生俱來的黑色胎記。他生長出來的短短細線是黑色的,與手臂上的印記連為一體,深暗得似乎連光都會被吸附進去。

  半透明的湯姆出現在他身後,發出一聲贊嘆的輕笑。

  「偉大的詛咒。」他用一種飽含欣賞的語氣說,「你有感受到變化嗎,艾薩克?你的前路已經很明確了,沒有別的選擇,你將一步步來到我的身邊,從你還未出生時就已經確定了。」

  「如果你不打算說點有用的真話,就把你的嘴閉上。」艾薩克平靜地說,他放下衣袖,遮擋住那個不詳的印記,他朝湯姆招了招手。

  湯姆微笑著朝他靠近,而後冷不防被他拎起來甩開。

  他碰到了他半透明的身體——湯姆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不加掩飾的驚愕。

  「我討厭被人拿捏。」艾薩克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轉身拉開門,從有求必應屋裡離開,「或許你知道點什麼,但如果你堅持要裝神弄鬼地這麼說話,那就滾吧。別把自己當無所不能的神靈,湯姆,你不過就是個貪婪急迫到面目難看的惡鬼而已。」

  在他關門的聲音中,湯姆的輕笑聲再次響了起來。

  「真有趣。」他說,「你自以為看穿了我,想要反過來掌控我,是嗎?艾薩克?要不要打個賭?用全部的自己做代價的那種。」

  沒有人回答他,只有他的笑聲回蕩在有求必應屋裡,響了很久。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過激川吹.、梨粒爾、舟上闌珊、LoveDraco的地雷,黛拉弗雷德天生一對的地雷×2~


第162章

  艾薩克走進教父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辦公室時,發現妹妹已經離開了,屋子裡只有教父坐在辦公桌前,桌子上擺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和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看起來都是給他的。

  「很准時。」他的教父看了眼時間,語氣輕松地說,「多蘿西說你要耽誤一個小時,我就想著你也差不多該來了,時間觀念一如既往地好,艾薩克。」

  「多蘿西回去了?」艾薩克問,關好辦公室的門,拉過辦公桌另一邊的椅子坐下。

  「她帶著禮物回去了,我給哈利和他的朋友們買了點蜂蜜公爵的糖果,我想他們在睡前能收到一份禮物會比較開心。」他的教父回答他,指了指桌上的禮物盒,「你的是桌上這份,艾薩克,不是糖果,我送了點覺得你會感興趣的東西,拆開看看喜不喜歡。」

  艾薩克依言拿過禮物盒拆開,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嶄新的筆記本。他信手翻了幾頁,攆著紙頁感受了一下,眉心因專注而微微蹙起。

  魔杖從他的袖口裡滑了出來,在他的指尖上旋轉著。他不自覺地抬起魔杖,想要靠近書頁,探知一下裡面的魔法,但在魔杖的杖尖碰上書頁之前,他理智地收回了它,畢竟以他的魔杖施法水平,更有可能的是直接毀掉這個筆記本,這是他收到的來自教父的禮物,他並不想這麼做。

  「像是自行清除的魔法。」他說,「我沒法完全確定。」

  「正確。」雷古勒斯點點頭,自然地揭曉謎底,「一個便攜的隨想本,可以把你零散的想法都記在上面,整理好後只需要卷起筆記本從後到前翻動一下,筆記本就能自行清除上面的字跡,我想它在你的手中能發揮一些很重要的價值。」

  「謝謝,我喜歡這個。」艾薩克的唇角彎了一下,他從桌上拿過羽毛筆,在上面隨意記了兩筆,按照教父的說法將字跡順利清除,效果很好。他於是多看了筆記本一會兒,充滿探究的興趣。

  「正好今天就能用到。」他說,「我准備了十九個問題要問——能給我順便開張宵禁後回宿舍的批准函嗎,教父?」

  這有什麼,當然可以。雷古勒斯痛快地給他簽了條,隨即拿過他寫在羊皮紙上的問題開始看。上面的內容晦澀艱深,遠遠超過了一個二年級學生正常的學習進度。雷古勒斯花了一些時間才從頭到尾瀏覽完畢,點了點上面的幾道題目。

  「我剛備完一到七年級所有的黑魔法防御術課程,第八題是去年O.W.Ls的考試內容,第十二和十五題在N.E.W.Ts的考綱裡。你的學習進度太超前了,艾薩克,我可以確定地說,你爸爸在你這個年紀絕對不比你更聰明,我恐怕現在的他看到這些問題都得想一會兒。」

  「畢竟我沒有別的辦法。」艾薩克聳聳肩,平靜地說,「如果我的魔法實操水平注定只能拿不及格,那我就要在理論知識的學習上做到最好,比別人都好,這樣我才能順利拿到O.W.Ls的結課證書,升上六年級,進入課程高級進修班學習,否則的話五年級上完我就只能離開學校回家了,沒有課程提高班能讓我上。」

  雷古勒斯頓了頓,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他最終沒有順著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轉而說起一些更加和緩的話題。

  「那張宵禁批准條應該沒用了,如果你想的話,今晚你可以住在這裡,辦公室後面就是教師宿舍,明天從這裡出發去上課。」

  這樣也可以。艾薩克點了點頭,將紙條收了起來,一邊折一邊問:「我要是把上面的時間填成另外一天,在遇到麻煩時拿出來用,你會介意嗎,教父?有時候難免有些小麻煩。」

  「按正常流程來說不行。」雷古勒斯說,「所以別說給我聽,到時候自己做決定。」

  不錯。艾薩克將紙條收好,看到教父又拿起了他的那份羊皮紙,朝他看了過來。

  「這裡面中的三個問題,不會有任何一個霍格沃茨的教授會教相關的內容,它已經脫離了防御性學習的初衷,屬於真正的黑魔法範疇。你的研究方向有點過於深入了,艾薩克。你拿著這些問題去問任何一個教授,他們都不會解答你的疑惑。」

  「是嗎?我以為它只是艱澀了一些,不適合學生研究。」艾薩克端詳了幾眼被教父圈出的三道題目,不以為意地稍稍挑起一邊眉毛,「我查了這些魔咒與藥劑的效果,如無意外都不致死,我以為黑魔法的歸類條件要更加嚴苛一些。」

  「能夠罔顧別人的意願,肆意傷害別人的咒語,某種程度上,都叫做黑魔法。」雷古勒斯說,「它與白魔法相對立,但世間當然不只有絕對的善惡好壞,黑魔法被有些人掌握之後會變成他們殘害別人的利器,因此這種魔咒很少人知曉。研究它是不安全的,當然,你很聰明,但你的體質讓你對這些的研究變得更加不安全。」

  「我知道。」艾薩克言簡意賅地說,他的臉色微微一黯,「我有意識到這點,所以這些問題以理論研究居多,但沒有實踐的理論這是空殼,得不到驗證,這就讓人有些煩惱。」

  「如果你放心的話,可以在我有空的時候過來找我,我和你一起研究。」雷古勒斯近距離地抬頭看他,對他說,「你需要一個幫忙的大人。我暫時不會告訴你爸爸,這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秘密,好嗎?」

  艾薩克意外地揚起了眉毛,朝他回望過來。

  「我想它確實很危險。」他實事求是地說,「我不能保證你的安全,教父。」

  「正是因為它危險,所以我才要和你一起去做,兩個人總比一個人來得靠譜。」雷古勒斯說,在教子流露出的明顯復雜神色中笑笑,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不要想得太多,艾薩克,你是我的教子,我對你的關照是理所應當的。你知道,我沒有妻子,也沒有孩子,連朋友都很少,你和多蘿西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對我來說,你們兩個已經變成了我和這個世界有關聯的一部分證明,我沒法不對你們放寬一切原則,哪怕是去做一場危險的冒險。」

  「抱歉,這不是我的本意。」艾薩克說。他搖了搖頭,想了一會兒,沒有拒絕雷古勒斯的提議,只詢問他,「你對黑魔法的態度好像沒有別人那麼敏感,教父?你的態度似乎要柔和很多。我想連我爸爸也不會贊同我的這些研究,但你沒有旗幟鮮明地阻止我。」

  雷古勒斯微怔,隨即笑了笑說:「不奇怪吧?我來自德姆斯特朗,第一代黑魔王格林德沃的母校,那裡對黑魔法的態度沒有霍格沃茨這麼一刀切地拒絕。」

  「我知道那所學校,稍微研究了一下。」艾薩克搖了搖頭,看著他,敏銳地說,「但是你不像一個德姆斯特朗畢業生,教父。你對英語和英國文化的使用非常嫻熟,對北歐的了解反倒沒有這麼不假思索的流暢,似乎需要額外反應一下,雖然時間很短。你剛才甚至很自然地提到了我爸爸小時候,你們認識是在畢業成年之後,對嗎?就算你聽西裡斯說過我爸爸在學校的情況,按理說也不應該以這麼篤定的語氣說出來,好像你真的親眼見過一樣,這和你的性格並不相符,教父。」

  雷古勒斯這下是真的怔住了,如果不是面對這樣一個極度聰慧敏銳的天才,他很難發現原來自己以為的足夠長久的偽裝其實並不是沒有破綻。

  他沒想好怎麼回到艾薩克……一味隱瞞肯定不行,但和盤托出也不現實。就在他內心想法激烈交戰的時候,艾薩克卻先一步語氣自然地轉移了話題,很顯然,他並不是非要探究出個什麼結果,只是想表明他不是個只能被動接受任何說法的小孩子。

  「每個人都有秘密,我能理解。」艾薩克說,對自己的教父聳了聳肩,「我想各自尊重是個好主意,不管怎麼說,感謝你的幫忙,教父,你肯定比湯姆要靠譜多了。」

  雷古勒斯詫異地揚起了眉毛,顯然沒想到他會這麼輕易地把這個名字說出口。艾薩克淡淡地笑了一下,平靜地說:「我知道多蘿西不可能幫我瞞下這個秘密,看來我猜得沒錯。」

  「生你妹妹的氣?」雷古勒斯問他。

  「不,沒有。」艾薩克說,「我知道她是關心我,我很領情,不過我還是會繼續去做,這不衝突。」

  的確。雷古勒斯點了點頭,問他:「你知道那個湯姆是什麼人嗎?」

  「湯姆.裡德爾。」艾薩克簡單地說,「爸爸說這是伏地魔還沒成為伏地魔時使用的名字,他的本名,他還沒有直面過湯姆,沒法完全確定,不過我想他的確就是,他會躲著爸爸的行為能夠佐證這點。不過這也同步佐證了他沒有那麼危險,否則他就不會躲著了。」

  「曾經讓整個英國籠罩在戰爭陰雲下的黑魔王不危險?」雷古勒斯問他。

  「不,那個黑魔王當然是危險的。」艾薩克冷靜地說,「但現在這個只能通過言語不斷引導誘惑我的湯姆也就那樣。我暫時還看不出他打的是什麼主意,但我已經知道了。」

  他拉起自己的袖子,朝手臂上黑色的、正在向外蔓延的詛咒印記上看了一眼。

  「他是那個給我留下這個詛咒的人。」他說,「也是解開詛咒的關鍵。就算他確實是個充滿危險、令人聞風喪膽的人,我也要去尋找解決的辦法,不然怎麼樣,明知道他是罪魁禍首,卻還是因為自身的恐懼就躲著他走嗎?那我不斷的努力研究、尋找解除詛咒方法的意義又是什麼?我不想,也不能,永遠當一個任何魔法都操縱不好的廢物,伏地魔又怎麼樣,比內心深處明知希望就在前方,卻因為畏懼而踟躕不前的懦弱更可怕嗎?」

  他想得太清楚,目的太明確,讓雷古勒斯一時甚至有點不知道怎麼勸他。此時和他說他的家人會擔心他的生命安全恐怕有點太無力了,他想了想,沒有直接回答艾薩克的問題,轉而回答了他之前的問題。

  「我對黑魔法的態度的確不像其他人那麼唯恐避之不及。」他說,艾薩克微微側過臉,露出願聞其詳的表情,雷古勒斯稍稍垂眸,表情平靜。

  「黑魔法本質上是一種危險的力量。」他說,「力量讓人向往,而危險令人止步。會不會走上那條路,取決於你能不能接受付出的相應代價,或許有時候只有在面對那樣的選擇時,才會真正明確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望過去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邁出那一步,就很難再回頭。我們在十年前的那場戰爭裡失去了很多人,他們有的自己付出代價,有的成為了別人的代價,而有的只是被無辜地卷了進來。黑魔王究竟有多可怕,沒接觸過的人沒法想像,也沒法真正描述清楚。好在我可以,艾薩克,我能給你一個最客觀明確的參考意見,這令我感到慶幸。」

  在艾薩克意外的神情中,雷古勒斯平靜地笑笑。

  「交換個秘密吧,艾薩克。」他說,挽起了自己的左邊衣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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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說起來,對於成為你們的黑魔法防御術課代課教師這件事,我最慶幸的就是我不是學期初就要接手。」雷古勒斯凝視著自己左手手臂上的黑魔標記,凝視著這段似乎已經遠去,但又一直如影隨形地與他共同伴生的過去,淺淡地彎了彎唇角。

  「三年級的第一課要上博格特相關內容。」他說,「如果需要上這節課的話就太糟糕了,我太清楚博格特會在我面前變成什麼樣子。」

  「和伏地魔有關?」艾薩克問他,他正驚愕地盯著教父胳膊上的黑魔標記看,臉上難得露出這樣不加掩飾的意外,畢竟能超出他認識的事情並不多,「說實話,我沒太想到……你曾經是個食死徒,教父?所以你確實不是德姆斯特朗畢業的吧?我查過了,十年前伏地魔的活動範圍主要是在英國。我爸爸知道這件事嗎?我猜他是知道的。西裡斯知道嗎?」

  「是的,他也知道,並且諒解了我曾經的越界,值得慶幸的是,我當年沒有——或者說,沒來得及,做出什麼讓自己悔恨終身的事情。我是在真正走向他後才深切意識到他有多邪惡與可怕,那讓我發自內心地感到恐懼……所以我退出了,還算及時,並且結果也還算好,至少我可以像現在這樣平安地好好活著。」

  雷古勒斯對教子點點頭,而後微微垂眼,平靜地說:「我想如果面對博格特,我想我能看見那個黑魔王朝我走來,對我說……發現你了。」

  他的臉上蒙上一層陰霾,似乎連想到這個可能都會感到由衷的寒冷。

  艾薩克靠近他的胳膊,近距離地觀察著上面的黑魔標記。他凝視著充滿不詳氣息的黑色骷髏頭,上面的黑色濃郁得仿佛要流淌出來,帶給人躁動的不安感。

  「它一直都是這樣的嗎,在伏地魔銷聲匿跡的這十年裡?」他問,臉色微微帶上了些許嚴肅,「這是一道由魔法咒語留下的印記,還是由特殊的魔法顏料烙印而成?它的顏色看上去有點太鮮活了,不合常理。」

  「一種原理不明的魔法咒語。」雷古勒斯回答他,指尖在上面隔空虛虛地描摹了一下,「在他勢大的時候,食死徒只要按住手臂上的黑魔標記,然後說出自己要彙報的事情,無論相隔多遠,他都能聽到,感知到,精准定位,然後趕過來……魔法界現在也沒有一個人搞清楚這其中的原理,但他早就能做到了,極致的力量足夠讓一些人為之效忠臣服。」

  「全球定位?同聲傳導?」艾薩克微微皺眉,在用已有的魔法知識無法解答時,下意識嘗試起用麻瓜思維解決問題,「如果他在你們的皮膚裡植入了某種電子芯片,那雖然很困難,倒也還算可以想像,不過我想沒有哪種電子芯片能呈現出這麼濃郁的顏色,他很厲害。」

  天才總是有著與之匹配的自負與傲慢,對於艾薩克這樣缺陷明顯、因而更加錘煉個人能力的人來說更是如此。萬幸他被培養得很好,在看清事實過後,並不會回避他人的能力,眼光和心態依然冷靜而客觀。

  「黑魔標記的顏色並不總是這麼濃郁。」雷古勒斯告訴他,「在他銷聲匿跡的前幾年,這道印記變得黯淡無光,呈現出一種淺淺的灰色,仿佛失去了一些支撐它的力量。但就在這兩年,尤其是今年,他的顏色重新變得極深,幾乎比他在的時候還要深,似乎是在和持有這些標記的人打招呼,讓他們意識到,帶給他們這個標記的人從未真正遠離,他回來了。」

  辦公室裡安靜了片刻。

  「或許你選擇在這個時候來到霍格沃茨不是個明智的決定,教父?」艾薩克微微皺眉,在談話的過程當中,他已經接受了教父是一個前食死徒的事實,現在開始站在他的角度設身處地地替他考慮,「你知道,我們已經遇到了湯姆,我和多蘿西都看到過他,或許還有哈利,他很可能也聽到過湯姆的聲音。如果他真的就是沒完全恢復力量的伏地魔,那麼你是不是離他遠遠的比較好?不要讓他發現你。」

  雷古勒斯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有些人,有些過去,不是想要躲避就能逃得掉的。」他說,「你是不是還不知道你爸爸媽媽最近在忙什麼,艾薩克?你爸爸每周會來霍格沃茨上一節課,你們的交流多嗎?」

  「不算多。」艾薩克如實回答,聳了聳肩,「他的人氣太高了,每次上完課都會被一群人團團圍住,走得也匆忙,我們沒時間聊太多。平常倒是會和家裡打電話,不過那時候是媽媽接得更多一些,我也沒法在電話裡和爸爸聊一些復雜的魔法問題。」

  不過我知道他們最近很忙,艾薩克隨即補充。他把玩著手裡的魔杖,坐在椅子上仰起臉,盯著天花板,若有所思地說:「我也猜得到爸爸為什麼這學期會來霍格沃茨教課,因為哈利來這裡上學了,是不是?傳聞中的救世主,受到的關注太多,伏地魔又並不安分,需要格外警惕是很正常的。」

  「當然有這個原因,不過肯定也不是完全因為哈利。」雷古勒斯說,「他當然也很關心你和多蘿西,艾薩克,你們是他的孩子。」

  「什麼?我不是對哈利受到的關注有意見。」艾薩克驚訝地揚起了眉看他,搖了搖頭,「我是看著哈利長大的——或者說,一起長大的。我很清楚如果可以選擇,他一定不想成為別人口中的救世主,只想自己的媽媽能醒過來,爸爸能不再出去漂泊,一家三口能一直生活在一起。只是作為被選中的人,有時候確實沒有其他選擇。我只是稍微有點不爽……當然,我明白有些事情不該讓小孩子知道,但我一直以為我和別的小孩子並不相同。」

  「你格外難糊弄。」雷古勒斯評價道,艾薩克彎了彎唇角。

  「所以你願意如實和我分享你們在做的事嗎,教父?」他問,朝雷古勒斯揚起一邊眉毛,「如果不能的話至少也告訴我原因,你知道,我爸爸的書房一年比一年安全措施高,想要去偷聽點什麼確實太麻煩了。」

  他太聰明了,很難糊弄過去。雷古勒斯短暫地沉吟了一下,在能不能把一些事情告訴他這個問題上陷入短暫的猶豫。

  「很為難?」艾薩克問他,「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算了。」

  「不,我想告訴你的話比你自己去找尋答案要安全一些。」雷古勒斯搖了搖頭,下定決心,慢慢地呼出一口氣。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明知道有一個自稱叫湯姆的幽靈躲在學校,鄧布利多教授和你爸爸卻還是同意了讓我過來?」雷古勒斯問他。

  「認為我們需要知曉內情的成年巫師的保護。」艾薩克不假思索地說,這種問題根本難不倒他,「雖然他看起來沒有那麼有攻擊性,但奇洛教授的死已經證明了,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是不介意做些什麼的。魔法部不想讓公眾知道這件事,鳳凰社不能和學校有過多特別的聯系,你這個明面上的德姆斯特朗畢業生恐怕算是為數不多的選擇之一,對嗎,教父?」

  「一點沒錯。」雷古勒斯點點頭,又問他,「你看過校報上對於小巴蒂.克勞奇的獨家報道了,對嗎?猜到這份資訊的供稿人實際上是誰了嗎?你知道,不可能有在校學生能對一個十年前就入獄的人有多深的了解,那些資料不可能是他們寫的。」

  艾薩克頓了頓,而後相當意外地高高揚起了眉毛。

  「是的,是我。」雷古勒斯平靜地說,「小巴蒂.克勞奇曾經是我的學弟,我對他的了解會比別人要更多一些。他一年前逃出家,這一年的時間裡他在干什麼?不可能是和霍格沃茨的這個幽靈湯姆聯絡,你去年就已經總是待在有求必應屋,但今年才遇到這個湯姆。」

  艾薩克在短暫地停頓之後,臉色突然微變。

  「一個謎底正擺在包括你爸爸媽媽在內的所有人面前。」雷古勒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重地嘆了口氣,「那就是,現在到底有幾個伏地魔?我們將要面對的未來究竟是什麼?」

  在深夜靜謐的校園裡,他們面面相覷,辦公室裡一時沉默下來。

  同一時間千裡之外,鳳凰社的秘密總部裡此時燈火通明,屋子裡只坐了七個人,每一個人都帶來了相當糟糕的消息。

  「阿爾巴尼亞的那個是他。」詹姆說,渾身都帶著長途旅行後的風塵僕僕,面帶濃重的倦色,只要眼睛依然是明亮而堅定的,「我又回去確認了一遍,他已經不在那裡了,我變成鹿後在森林裡走了很久,一條體型巨大的蛇也一並消失,他們很可能一起離開了,我猜目的地是英國,但是應該還沒到,他們離開的痕跡很新鮮。」

  「小巴蒂.克勞奇效忠的那個也是他。」阿拉斯托.穆迪說,西裡斯在一旁將資料嘩啦啦翻了一遍,嫻熟地抽出幾張分發給眾人,看得出來,在魔法部天天對著文件和報告的生活一定程度上鍛煉了他的這一部分能力,「福吉給我們安排了太多亂七八糟的工作,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去調查這些,他根本是故意的。好在我們還有沃爾布加的畫像,她雖然並沒有完全繼承生前的全部思維,不過也提供了一些很關鍵的信息,那個叫克利切的小精靈也很能干,他回憶起了這一年小巴蒂.克勞奇來訪的更多細節,這個伏地魔恢復神智應該就是今年的事情。」

  「特別聯絡處在政府的支持下,花了很大工夫排查英國近兩年的失蹤人口記錄,今年的失蹤記錄和往年相比並沒有明顯的增長,不過有一些很有意思的變化。」佩妮.伊萬斯說,看向坐在旁邊的會議發起人,「怪談性的傳聞增加了,在好幾個地方都出現了某天突然覺得特別寒冷,仿佛一生的快樂都吸走了的傳聞,還有狼人、吸血鬼、僵屍相關的都市異聞也有明顯增長。伏地魔能將自己掩飾得很好,但他的部分手下恐怕沒有這麼高的智商,凡走過就會留下痕跡,只要細心偵查,沒有發現不了的道理。」

  「加上霍格沃茨的那個,現在最少有四個不同的伏地魔出現。」坐在她旁邊的伊萊.史密斯總結道,抬手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

  「他到底把靈魂分成了幾份?」他皺著眉頭問,「真的就沒有人能管他這種把靈魂濺得到處都是的沒禮貌行為嗎?沒有任何後果和代價?這樣的話難道以後是個黑巫師就先要把自己切片,解決掉一個後還有二三四個,生生不息層出不窮?」

  「不,分裂靈魂一定是有代價的。」坐在最上首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他半月形的鏡片在燈火中映出一點微光,「還記得其中的某個他在襲擊霍格沃茨時說的話嗎?喚醒,分裂,融合,我想他在過度的分裂自己過後,已經開始意識到,完整的靈魂比什麼都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過激川吹.的地雷,liu的手榴彈~

  下卷開更時說了這個月會開原創現言和這本一起雙更,不出意外的話《予我啟明星》下周二就開(開始給觸手熱身.jpg


第164章

  鳳凰社的秘密總部並不在對角巷,他們從房子裡出來的時候,繁星滿天,戈德裡克山谷展開擁抱天空的雙臂,展現給底下的居民更廣闊的世界。

  「注意安全。」亞瑟.韋斯萊叮囑他們,「一個一個走,別弄出太大動靜,周圍可不像對角巷那樣晚上也有人活動,這個時間大家都睡了。」

  他瘦而高,帶著眼鏡,微微有些禿了,臉上的表情極為和善友好,能看得出來,十幾年富裕優渥的生活讓他變得更加寬和樂觀,即便剛剛開過一場讓人覺得分外壓抑的會,他依然是所有人當中最積極最振奮的那個,細心地為大家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謝了,亞瑟,幫我們向莫麗問好。」詹姆朝他點了點頭,轉向和他一起走出來的西裡斯.布萊克,「今晚住這兒嗎,小天狼星?雷古勒斯……我是說,肖恩,今天去霍格沃茨上課了吧,是不是晚上不回來睡覺了?」

  「早上五點去部裡加班,去哄那個疑神疑鬼的神經質部長,他好像覺得但凡傲羅們不在他的眼前,就是正湊在一起背後說他的壞話,恨不得把他那厚實的耳朵塞進傲羅指揮部的門縫裡。」小天狼星扯扯嘴角,諷刺意味十足地說。穆迪在旁邊看了他一眼,不過並沒有阻止他這麼說,顯然也對這位福吉部長殊無好感。

  不過他還是提醒了一句:「克制一下你的吐槽欲,別哪天一時沒注意當著人的面說出來了,我離退休就剩一個月,以後你再捅出什麼簍子只能自己處理了。」

  「怎麼,你以為我怕他?」小天狼星不以為然地說,「大不了不干了。我要是哪天不干了,臨走之前一定給他來一票大的。」

  「叫上我一個,哥們。」詹姆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意會地對了個眼神,都是一笑。

  「不如你來我家住幾天,詹姆。」西裡斯接著說,頓了頓,臉上突然間露出了一個稍顯古怪的表情,「說實話,克利切的廚藝很不錯,比你和我還有我弟弟都要好太多了。他最近研發了幾個新菜,味道都很不錯,比你在這兒一個人吃飯強。」

  「我回來也待不了幾天,不要緊。」詹姆不在意地說,不過隨即,他上下打量了幾眼自己的多年好友,露出了一個略帶幾分促狹的笑容,「不過你們看起來相處得還不錯?那我倒確實想去看看。」

  算不上。小天狼星咕噥了一句,晃了晃腦袋,像一只大狗在甩掉臉上的水珠。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向另一邊,看向落在最後,剛剛走出來的伊萊和佩妮。

  「你們兩個去哪兒,順路嗎?我可以載一個,今晚悶死了,不如坐我的摩托車回去兜兜風。」西裡斯問,從他的表情上看,他的確是這麼想的。

  伊萊揚起一邊眉毛,看看他:「一個?」

  是啊,摩托車後座坐兩個人的話太擠了。西裡斯點了點頭,完全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詹姆已經笑出了聲,勾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走。

  「怎麼想起來問的,小天狼星?沒有哪對夫妻會拋下對方自己坐你的車——莉莉在的話我也不會。說真的,你該談戀愛了,你和肖恩都是。還有萊姆斯——他今晚在對角巷的鳳凰社那邊值班是不是?我先過去看看他,然後再去你家,問問克利切你這些年有沒有什麼走得近的女士,當然了,如果你喜歡的話,男士也不是不可以。」

  「在這種時候?」西裡斯不以為然地說,一副天下不太平哪有時間談戀愛的樣子,「把咧開的嘴收小點,詹姆,我看你是不想知道哈利在學校裡過得怎麼樣了。」

  「他會過得很好的。」詹姆說,聲音中帶著篤定,「這麼多人都在關注著他,愛護著他,他是個很領情的好孩子,會很感恩,覺得現在的一切都已經足夠好了。」

  「只是有時候會覺得自己還不夠好。」西裡斯說,「雖然明明錯的不在他,只是大家錯誤地把過重的擔子壓到他身上罷了。」

  「所以我們這些大人要穩穩地把擔子撐好,不能讓它真正落到一個孩子的肩上,是不是?」詹姆短暫地停頓,隨即笑笑,聲音依然是平靜的,「我們都已經變成了能夠承受所有失去的重量的人,不過對孩子來說,能夠永遠不面臨這樣的考驗與成長最好。」

  「做起來總是比說起來難。」阿不思.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他從自己的家裡走出來,長袍外已經罩好了鬥篷。在大家回過身來看他時,露出溫和而平靜的笑容。

  「而這正是我們的使命所在。」他說,「出發吧,戰士們。」

  大家紛紛與他告別,在夜色中或騎上摩托,或原地幻影移型,一個接一個地消失不見。鄧布利多目送他們離去,回身關上自己家的大門,在離開之前最後看了這裡一眼。

  作為霍格沃茨的校長,整個巫師世界的名人,他停在自己家的時間總是少之又少。這個家承載了自己從年少至今的太多回憶,他一度非常排斥回到這裡,一面是不願想起美好的過往與這一切被憑空撕裂的劇痛,另一方面也是不願意面對那個曾經的自己。

  但或許人在一年一年的變化當中,最終總要學會接受所有醜陋的自己,與所有的痛徹心扉和雙手空空和解,人本就是一生忙忙碌碌,生與死都不帶去,只這忙碌的一生有的人庸碌度過,也有的人能改變更多人的生活。阿不思.鄧布利多拉上自己的兜帽,走進星光下的夜色當中,與深藍的夜幕逐漸融為一體,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靜謐的夜色裡。

  伊萊帶著佩妮幻影移形離開鄧布利多家,鳳凰社的秘密總部,回到他們的家。從外面拉開大門,佩妮將換下來的高跟鞋放進鞋櫃裡,信手敲了敲鞋櫃第三排第二格的木門板。

  霎時間,原本漆黑一片的家裡在下一秒亮起了燈,廚房裡傳來燒水的動靜,櫃子裡的咖啡罐自己飛了出來,擰開蓋子就要往跳上料理台的杯子裡倒咖啡粉,在它自己衝泡出一杯熱咖啡之前,伊萊開口阻止了它。

  「今天有點晚,不要咖啡。」他說,「來兩杯熱牛奶,加點蜂蜜。」

  冰箱的門應聲打開,牛奶瓶從裡面晃晃悠悠地飛了出來,一路稍微有點跌跌撞撞地衝向廚房——它在微波爐面前險而又險地及時剎車,微波爐慢半拍地打開門,讓牛奶瓶跳了進去。

  夫妻倆都盯著牛奶瓶看,見它總算安全地開始加熱自己,這才松了口氣。

  「動起來還是稍微有點問題,沒有用魔杖指揮那麼順利,真奇怪,它們被設定好啟動程序後竟然會體現出不同的性格,好像所有的牛奶瓶都比較毛躁。」

  伊萊思索著評價,走到冰箱面前,拉開門去研究裡面的牛奶瓶。敲擊鞋櫃門板啟動家裡的電器是從對角巷的牆磚裡得來的靈感,讓家裡的東西能夠聽從口令指揮行動的靈感則來自於科幻小說,魔法總是能將一切不可能變為可能。

  「很不錯了,這次它沒有打碎自己。」佩妮評價道,接過已經加好了蜂蜜的瓶裝牛奶,將其中一瓶遞給自己的丈夫,「這一天真是夠忙的。明天休假嗎?」

  「理論上休,不過實際上誰也不知道會出什麼突發事件,隨時保持聯絡。」伊萊簡單地說,看向自己的妻子,「明天還需不需要開會?」

  「開。」佩妮揉了揉額角,抱怨地說,「自從你們的魔法部換了部長,需要開的會就越來越多了,其中的絕大部分都沒有什麼意義,明明按照原本協商好的流程來就很順利。」

  「不改變點什麼會顯得他毫無建樹。」伊萊精准地說,佩妮對此只聳了聳肩,搖著頭又喝了一口牛奶。

  「那你明天自己在家待著。」她說,「我早點回來,盡量,這樣我們還可以一起出去吃頓晚餐,如果順利的話?」

  「我們的家大到一個人待著究極無聊。」伊萊搖了搖頭,關上冰箱門側頭看她,「我明天和你一起去,這樣順利的話我們吃完晚餐還有時間去看個電影。」

  「你去干什麼?」佩妮揚起一邊眉毛,開始笑了,隨意地靠在一邊,一手還拿著牛奶瓶,另一只手好整以暇地摸摸他的臉頰,「伊萬斯處長可不能帶小白臉去上班。」

  「就當我是你的生活秘書。」伊萊朝她眨了眨眼,抓住她的手,在掌心裡吻了一下,「我不干什麼,就看看是誰拖著我們家的大忙人處長,總是不讓她下班。大家又不是沒事干,哪有那麼多精力去跟魔法部扯皮。」

  好吧,好吧。佩妮搖著頭,好氣又好笑地說:「你有這個時間的話,為什麼不去看看我的教案?說真的,我還有點緊張,總怕講得不夠好。」

  「你已經做過很多精彩的演講了。」伊萊提醒他。

  「給巫師上課還是第一次。」佩妮說,稍稍仰起臉看他,眨了眨眼,「設身處地一下,如果你是一個還在上學的小巫師,看到講台前出現了一個麻瓜,你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我?我會覺得她一定是一個格外出色的麻瓜,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伊萊說,表情中帶著探究和思索,「太讓人好奇了,什麼樣的男人才能娶到她?」

  就會騙人。佩妮笑著打他一下,她知道不可能所有的巫師都這麼想,或者說,或許只有這個一心想娶她的男人會這麼想。不過當她站在霍格沃茨的講台上時,的確希望能讓這些小巫師們看到一個不一樣的麻瓜,看到麻瓜為什麼能夠與巫師平視。在這樣的時代,蠢蠢欲動的即將卷土重來,他們需要聯合在一起,共同抵御接下來極有可能面對的災難。

  「英國政府對巫師特別聯絡處處長,佩妮.伊萬斯。」一個月後,當她站在霍格沃茨的大教室裡,面對所有的學生時,那一雙雙眼睛或好奇或不屑地盯著她,而她表情平靜。

  她說:「我謹代表大英帝國政府,向你們問好。日不落帝國國土上血脈相連的國民,同一片天空下同呼吸共命運的戰友,多年來互通有無互惠互利的伙伴,我們的同胞。」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Darell的手榴彈~


第165章

  霍格沃茨年輕的小巫師們看著她,禮堂裡一時安靜得過分。

  有賴於伊萊在過去這將近一學期的授課中展現出來的實力和魅力,即便他這節課前所未有地請了一個麻瓜過來給他們講課,也沒有人選擇立刻揭竿而起,公然表示抗拒或反對。

  不過不敢挺身而出是一回事,能不能表現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小巫師們表情各異,有的盯著她看,露出一臉茫然;有的則互相對視,俱都帶上了譏誚的笑意。

  很顯然,除了早早坐在第一排翹首以待她出現的家裡的孩子們,這裡似乎並沒有人真正歡迎她。佩妮對此早有心理准備,情緒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她穿著筆挺規整的職業西裝套裙,金發在腦後挽成利落的圓髻,高跟鞋踩在霍格沃茨的磚石地板上,行動間走出愈靜愈是明顯的篤篤聲響。

  「我知道你們中的一些人並沒有把麻瓜當作同胞。復雜的歷史因素決定了如今的局面,沒必要去怪誰,這是難免的。」

  她開門見山地說,一些人臉上不屑的表情稍稍消去,換成有點疑神疑鬼的困惑。佩妮的手在禮堂寬大的巨幅顯示屏幕前按動了幾下,漆黑一片的屏幕上頓時跳出色彩斑斕的畫面,隨著聲音一起傳遞出來,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這是一塊電視屏幕,上面正在放映的是一段特別聯絡處准備的概念動畫,和巫師們在對角巷見到的廣告屏一樣,能夠隨自己的意願制作畫面,並把它定格在那兒。麻瓜沒有統統石化,不會暫停時間,機械的使用及操作就是屬於麻瓜的魔法。」

  屏幕上的畫面隨著她的聲音飛速變化,巫師的剪影舉起魔杖,教廷自高處俯瞰眾生。神聖戰爭,獵巫行動,輕紗籠罩而下,將世界分成光與暗的兩面,巫師與麻瓜在自己的世界中飛速發展,走向兩條側重點截然不同的前進道路,身影不為人知地時而交疊時而分開。

  「縱然一方在明,一方在暗,縱觀雙方歷史,無論哪一方實際上都從未放棄過對另一邊的窺視與干涉。」佩妮平靜地說,「國王從高高的台階上一頭栽倒,霍格沃茨特快車頭煙囪上燃起蒸汽,貓頭鷹帶著魔法學校的來信帶走展現出魔力的麻瓜,商業街對角巷上電視屏幕拔地而起。巫師與麻瓜從未真正分開——有魔力的麻瓜會成為巫師,沒有魔力的巫師子女會變成麻瓜。與人和家養小精靈、妖精、巨人、狼人不同,我們並不是兩個共同生活的種族,而是從來都融為一體。」

  台下傳來嗡嗡的議論聲,一個尖銳的聲音刺耳地喊:「少說這種花言巧語!麻瓜有什麼權利和巫師相提並論?你們只是群沒有見識的麻瓜,根本不懂得巫師的厲害——」

  現場短暫地騷亂了一下,佩妮冷眼盯著說話的男生看了一陣,他滿臉不岔,威脅般地朝她舉起了魔杖。

  下一秒,他的魔杖憑空飛起,在半空中狼狽地打了個轉,徑直飛向講台方向。站在講台一側的伊萊.史密斯沒有抬手去接,任由這根收繳來的魔杖懸浮在他面前,他平靜地抬了下眼。

  「學校教你們使用魔杖的能力和技巧,不是為了讓你們將魔杖對准你們的課程特邀講師的。」他面無表情,語氣淡淡地說,「斯萊特林扣二十分,你的學院不得不為你的傲慢與魯莽承擔教訓。」

  對佩妮敢於出言諷刺的人卻沒膽子這麼和他嗆聲,被收繳魔杖的斯萊特林五年級學生馬庫斯.弗林特臉色陰沉地看了過來,似乎很想仗著自己的大塊頭再折騰出什麼事。但在他無波無瀾的目光中,他最終還是低下了頭,沒有繼續進行他危險的挑釁。

  「感謝史密斯教授做出的特殊事件巫師處理示範。」佩妮平靜地說,「這位同學的看法有一個想當然的誤區,事實上,我恐怕比你們在場的很多人都更懂得巫師的厲害。對這一點抱有疑問的同學,帶著你的魔杖出列,到講台前面來。」

  學生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她在搞什麼把戲。但他們不怕她,她只是一個麻瓜……在她話音落下後不久,馬庫斯.弗林特又一次有所動作。

  他站了起來,充滿不屑地挑釁地看了一眼她,越眾而出,來到講台前方,站在了她的對面。

  「我沒有我的魔杖,女士。」他拉長了聲音說,聲音裡帶著滿不在乎與無所謂,「可以把我的魔杖還我嗎,史密斯教授?這位女士需要我拿著魔杖呢。」

  坐在第一排的幾個孩子都聽得直咬牙。羅恩厭惡地說:「這個嘩眾取寵的傻大個,佩妮阿姨怎麼還不把他扔出教室?」

  「伊萬斯女士當然不會那麼做!」赫敏不假思索地反駁他,她的臉上帶著一層自豪的輝光,眼睛閃閃發亮,「這可是伊萬斯女士!永遠強勢,永遠得體,讓她的政敵都敬佩不已的女人!她怎麼可能在面對巫師的時候就失態?弗林特也配?」

  「魁地奇肯定讓他的小腦萎縮得更厲害了。」哈利生氣地說,看到姨媽被刁難讓他不爽極了,此時看著斯萊特林魁地奇球隊的隊長更加不爽,「他根本用不習慣自己的魔杖,他只想用擊球手的球棍打別人的頭……」

  「魔杖被收繳後還要空著手站出來,這人是不是根本不知道羞恥是什麼意思?」多蘿西惱火地捏緊了拳頭,「嘩眾取寵,丟人現眼,對麻瓜用魔杖,對巫師用拳頭,我要是他的魔杖,現在就立刻把自己折斷成兩截,好過被他拿在手裡受更多屈辱!」

  她覺得自己完全忍受不住這個令人厭惡的家伙,下一秒就要拍案而起,幫自己的媽媽鳴不平。但她的哥哥及時按住了她,抬了抬下巴,讓她看講台前被布蓋住的東西。

  「有爸爸在。」他簡單地說,視線落在那些被罩住的東西上,若有所思,「而且我覺得媽媽似乎不需要我們幫忙。」

  「給他魔杖。」佩妮朝丈夫看了一眼,平靜地說。伊萊依言照做,魔杖漂浮著回到馬庫斯.弗林特手裡,被他一把抓住。

  「拿好你的魔杖。」佩妮對他說,「給自己施加盔甲護身,如果你會的話。如果不會也沒有關系,史密斯教授會確保每一個上他課的學生的安全,放輕松,別緊張。」

  「誰緊張?」馬庫斯.弗林特愣了一下,惱火地說。他攥緊魔杖,眼睛眯了起來,一看即知心裡沒在醞釀什麼好的念頭……但在他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之前,佩妮已經從講台上拿起一把小巧精致的左輪,對准他的額頭,扣動了扳機。

  槍響了。

  馬庫斯.弗林特不認識這東西——他出身於一個固執古老的純血家族,對麻瓜的一切都不屑一顧。他根本沒在意這個麻瓜對他說的任何話,自然也不可能真的提起魔杖,給自己來上一個盔甲護身。

  是以他眼睜睜地看著子彈近距離地朝自己飛來——在離他很近的地方撞上一道無形的屏障,被定格在半空,子彈在屏障上撞起一小串火花。他雙眼圓睜,驚愕萬分地瞪著面前這顆小小的子彈,一時說不出話。

  他的確不認識這東西,但人在面對危險時的恐懼是自然升起的,是一種本能。

  這個小小的麻瓜造物讓他感到了恐懼。

  她怎麼能?!她怎麼敢?!馬庫斯.弗林特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他的表情木然,直勾勾地盯著依然懸浮在他面前的子彈,顯得呆呆的。

  「如果沒有史密斯教授的盔甲護身,這枚子彈可以從你的眉心穿過,一擊斃命。」佩妮平靜地說,「當然,一般情況下不會打得這麼精准,不過只要中槍,就一定會是一個可怖的傷口,大概率會危及生命,即便你是一名巫師也沒有例外。這是麻瓜的□□,巫師不對其免疫。」

  在一片鴉雀無聲中,佩妮環顧一排排目瞪口呆的學生,平靜地說:「不過大家也看到了,只要巫師事先給自己設置好鐵甲咒,這樣的子彈是沒法穿透壁障的。這個結論來自於十年前和食死徒的對戰經驗,麻瓜比你們想像中更加了解巫師——我想你們現在對這句話已經有了更深的理解。」

  她將這把小巧的左輪放下,拿起桌上口徑更大的另一把。

  「口徑的增加代表威力的增大。」她對同學們科普,同時信手又向馬庫斯.弗林特發出一槍。

  這枚子彈同樣停在他的面前,不過所有人都驚恐地發現,這枚子彈比剛才那枚進得更深,子彈周圍因高溫摩擦出現了燒灼的黑煙,那道無形的壁障仿佛正在被燒化,又或者它其實是在燃燒空氣……在小巫師們驚恐的注視中,它將那層屏障燒穿一半,而後才徹底沒了動靜。

  「麻瓜武器或是魔法,都是力量的一種表現形式,目前還沒有研究能闡明他們的內部關系,但毫無疑問,它們有著在更高緯度上的轉化統一。」

  佩妮將手上的這把也放下,拿起了桌上的第三把左輪。

  「這把左輪經過了周密的魔法改造,使用的是魔法子彈,每一槍都有解除接觸到的第一個魔咒的效果。為消滅神秘人所使用的武器更加可怕,今天沒法展示給你們看,但我想這把槍也足夠說明一些問題,如你們所想,普通巫師的普通鐵甲咒對它沒有任何防護效力。」

  「被這樣的槍打中就會死嗎……?」一個學生忍不住問,聲音裡帶著細微的顫抖。

  「經過精英訓練的、魔力最強大的巫師或許有解決的辦法。」佩妮平靜地說,「每個人的能力是不一樣的,巫師是,麻瓜也是。對力量的追逐是一條沒有止境的道路,沒人能確保自己就能走在所有人前面,不會被人趕超,不會被人殺死。力量不能保證你的安全,只有法律可以。我們的法律告訴我們要做一個尊重生命的人,不將死亡的威脅帶給其他人,和平相處,共同發展,這就是巫師和麻瓜合作的意義。沒有哪一方是絕對的強勢,但是我們希望文明社會,和平年代,每個人都不用擔心自己哪天會因為弱小而被殺死,無論這個人是麻瓜還是巫師。這就需要我們進行合作,制定雙方都能認可,並且共同遵循的法律法規,抵御不懷好意者對規則和秩序的踐踏與破壞——這就是我們面對的形勢,和所要實行的政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舟上闌珊的地雷~


第166章

  課程結束時,赫敏第一個衝向講台,比哈利、多蘿西和艾薩克更快。這讓他們都吃了一驚,赫敏很少展現出這麼身手矯捷的一面,她還飛行課上謹慎得像騎的不是掃帚,而是飛天嬰兒車。

  「伊萬斯女士!」她激動地說,「我叫赫敏.格蘭傑,我在電視上看過你——我出身於麻瓜家庭!您在去年負責推行了抗失眠特效藥,是不是?我的爸爸媽媽對那種藥非常推崇,他們都是牙醫,說只要給病人開這種藥,他們就能免於牙痛引發的疼痛性失眠。它比褪黑素的效果更加明顯,且沒有相關的副作用,服用即睡,簡直就像是魔法——它真的是魔法,是嗎?」

  「是的,這是種由無夢酣睡劑改良而來的特效藥。在麻瓜界推行的主要困難是制藥的原材料,不過在通過對原材料進行化驗比對之後,研究人員替換了其中的絕大部分藥草,目前只有一味藥草和無夢酣睡劑的藥草相同,來自於瞌睡蟲的粉末。巫師在這些方面的神奇能力是很難代替的,我們還在繼續研究,相信這會為我們解開更多生命科學乃至宇宙的奧秘。」

  佩妮朝她輕輕頷首,露出一個微笑。

  「你好,赫敏,哈利在電話裡提到過你很多次。」她溫和地說,「他說你是個非常優秀的女孩子,總是為學院加很多分,不過你們交朋友的契機不是成績,而是你的善良和勇敢。很高興哈利交到了你這樣的好朋友,學生時代的友誼總是彌足珍貴的,是不是?」

  「我還不知道,不過我想是吧。」赫敏有點驕傲也有點羞澀地抿著唇笑了,她稍稍揚起臉,眸光明亮,滿是晶瑩的輝光,「您的風姿非常迷人,伊萬斯女士!和米麗森.巴諾德女士、阿米莉亞.博恩斯女士一樣耀眼!你們站在台上的時候簡直光芒四射,沒有人會不被吸引!」

  「感謝你的贊美,我想智慧與勇敢確實能讓女性變得更加有魅力,無論是普通女性還是女巫。」佩妮對她說,赫敏用力點了點頭,笑容燦爛。

  「那好可怕。」羅恩湊到講台前面,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上面並排放著的三把左輪上。他敬畏地望著它們,他爸爸亞瑟是個痴迷麻瓜造物的發明家,他們家也堆滿了麻瓜產品,不過他爸爸亞瑟並沒有往家裡拿過任何一把槍,他還是第一次對這種麻瓜武器有著這麼直觀的認知。

  「你們注意到了嗎?它沒有什麼使用門檻!」羅恩震驚地說,「有很多魔咒是只有強大高明的巫師才能施展出來的,但任何一個麻瓜都能拿槍!有人注意到這點嗎?一旦巫師和麻瓜打起來——我只是打個比方,做個假設——巫師真的有必勝的把握嗎?」

  「不可能有。」艾薩克回答他,「不過誰輸誰贏基本要看先手,一對一對決巫師贏面大,十個打一個麻瓜贏面大,有狙擊手和神奇生物的情況另說。」

  「在戰爭沒開始時,誰也沒有准確的把握能說哪一方的勝利與否,歷史已經告訴過我們很多次這點。」伊萊幫助佩妮將三把左輪收進皮箱裡,又把皮箱塞進一個小小的手提包中,對他們說,「摻雜了政治的戰爭要更加復雜,明面的武器對轟和暗中的靈魂操縱並不能同等地代換成紙面實力,我們唯一能夠做好的就是避免戰爭發生,這樣一切悲劇都不會開始。」

  「說來有點諷刺,我們阻止戰爭發生的最好方式,就是在可能到來的戰爭中掌握一定優勢,並且展現出來。」佩妮說,和一旁的丈夫交換了個眼神,「我猶豫了很久要不要把左輪帶過來,後來還是決定將這些武器帶來給巫師們看看,互不侵犯條約的簽訂總是建立在雙方承認對方軍事實力基礎上的,這個世界的規則就是這樣。」

  「我知道現在也有很多巫師依然覺得賺麻瓜的錢不如直接去搶……上一個想要騎在麻瓜頭上的人是誰來著?神秘人?現在他已經銷聲匿跡十周年了,墳墓上的草都已經能長得很茂盛。」羅恩費解地說,「所以怎麼很多人都不會及時更新知識、吸取教訓的?」

  多蘿西對此聳了聳肩。

  「不會從歷史中吸取教訓,這才是人類的天性。」她深沉地說,「天吶,我這句話說得真像個學者……哦對,這句話原本確實是一個麻瓜歷史學家說的。」

  哈利站在一旁,感興趣地聽著他們的對話,眼見他們聊得差不多,其他學生也基本上走光了,才轉向自己的姨媽,和她熱切地打了個招呼。他並不習慣在不熟的人面前展現出和某人的親密,這或許和他從小都需要把自己掩藏起來的生活方式有很大關系。

  「佩妮姨媽。」哈利的嘴角止不住上揚,興奮與開心溢於言表,「課上得真棒!太成功了!」

  西裝筆挺的佩妮姨媽褪去在家裡時的柔和隨性,顯得干練利落許多,不過當她將他抱在懷裡的時候,她的懷抱依然和從前一樣溫暖。

  「來接你們回家過聖誕了,哈利。」她輕聲說,摸了摸他的發頂,「這一個學期過得可真夠嗆,是不是?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哈利張了張嘴,臉上的笑容微微一頓。他在衝過來的時候是很興奮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佩妮姨媽分享他這幾個月在霍格沃茨的生活。他在魁地奇賽場上作為年紀最小的找球手優異的表現、他在學校裡認識的新同學,學習的新知識,見識到的新世界,他對自己救世主身份更多的思考,還有他在看到佩妮姨媽站在講台上的雀躍、驚喜和激動……他是想和她分享這些的,他本來想和她分享這些。

  但是在聽到佩妮姨媽語氣這樣柔和的話時,他原本想說的那些話似乎又都不想說了。滿腔激動與雀躍褪去,後知後覺漫上來的委屈與疲憊幾乎將他淹沒。

  他想起自己在狂風暴雨中衝進霍格沃茨城堡的狼狽,被黑影纏住的驚慌,面對奇洛教授死亡現場時的恐懼,被同學們敬而遠之孤立時的難過,聽到只有自己能聽到聲音時的不安……或許他並不是突然想起來這些,而是這些情緒一直深藏進他的心底。他知道他周圍所有人的不易,知道自己的宿敵的可怖,知道他面對的這一切都有原因,所以他並不想向別人傾訴這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輕松點,久而久之好像自己也就真的邁過了這道坎。

  他想他是真的邁過去了——起碼當時是這樣,畢竟無論什麼時候他都還有好友的陪伴,親人的信任,師長的關注,他有的東西已經夠多了。但在此時此刻,他好像也沒辦法抑制自己的委屈和心酸,如同一個漂泊了很久的游子終於回到母親的懷抱裡,他感到累極了,現在只想跟著姨父姨媽一起回到家裡,回到自己柔軟舒適的房間,抱著自己的小貓妮娜,好好地睡上一覺。

  這一覺說睡就睡。乘坐霍格沃茨特快回到家後,哈利匆匆吃過晚飯,把繞著他的褲腿蹭他的黑貓抱進被窩裡,一起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上午日光大亮他才起來,再過一個小時都該吃午飯了。

  哈利感到許久未曾有過的精神充沛,並且感覺自己餓極了。他換了身衣服下樓,客廳裡冬日的陽光稀有地傾瀉進來,為坐在一起的佩妮姨媽和多蘿西表姐鍍上一層暖融融的光暈,看起來靜謐而美好,哈利不由停下腳步,駐足欣賞了一會兒。

  當他的視線落到佩妮姨媽臉上時,他突然發現她的表情不太對。哈利愣了一下,定睛細看,這才看清佩妮姨媽拉開了多蘿西表姐左胳膊的衣袖,垂著眸認真觀察,臉色凝重得過分。

  哈利走上前去,聽見佩妮姨媽正在異常緊張地問:「最近有覺得不舒服嗎,多蘿西?」

  「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媽媽。」多蘿西如是回答,一邊說話,一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稍微有點容易累……不過我想沒什麼大關系,冬天總是容易這樣。」

  「除了這點呢?」佩妮姨媽立刻追問,聲音緊繃得厲害。

  「除了這個好像就沒什麼了……怎麼了,媽媽?」多蘿西疑惑地問,對媽媽突然間的緊張與凝重不明就裡。

  佩妮的指腹仔細地摸過女兒手臂上黑色的刺青般的詛咒,她轉頭看到哈利過來,朝他招手。

  「看看這個,哈利。」她低聲說,「這是什麼傷口?」

  「傷口?」多蘿西一怔,「什麼傷口,在哪裡,我怎麼沒印像?」

  哈利湊上前去,仔細觀察,有佩妮姨媽的事先提醒,他很快就發現,在多蘿西表姐手臂上黑色的印記之上,有兩個幾乎已經完全愈合的傷口。

  圓圓的小小的兩個洞,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印記的黑色比之前生動得多,他幾乎以為它可以在表姐的手臂上肆意流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Kuroihitsuji、今天周幾、阿千、狸夭、梨粒爾、狐少年、圓柚子、買股文allin愛好者的地雷,……的手榴彈~


第167章

  哈利從來沒見過佩妮姨媽的臉色這麼蒼白。

  就在昨天,她還是站在霍格沃茨的講台上依然昂然不懼,能在巫師們的審視中沉著自信侃侃而談的政界精英,而現在,她眼神慌亂,緊緊抓著女兒的手,誰都能看出她的驚惶和擔憂,任何一個沉重的消息看起來都隨時能將她擊倒。

  大人們也有大人們的煩惱。哈利若有所悟,他陪在佩妮姨媽身邊,和她一起看著伊萊姨父坐在表姐的對面,仔細檢查著她的傷口,眉頭微微皺著。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比之前要更疲憊的,多蘿西?」他問。

  「我不是很確定……」多蘿西猶豫著說,「我這學期的魁地奇訓練時間比去年要長,雖然我沒能選進球隊,但是我還是在努力。不過一定要說的話,最開始的那種累是四肢過度運動後酸痛的累,最近的話,似乎有點不太一樣?感覺早上起來時總是最累的時候,我之前沒有多想。」

  「早上起來是最累的時候?」伊萊若有所思地重復了一遍,凝視著女兒手臂上的傷口。

  魔杖在上面的種種檢查結果和之前完全一樣,沒有任何異常的回饋,仿佛這麼明顯的印記只是某種麻瓜刺青一樣。他的手指觸碰著女兒手臂上逐漸蔓延開的紅色細線,它們光滑平整,摸起來很無害,但這個黑紅相間的圖案只需看上一眼便能發現其中的吊詭,充滿不詳的氣息,順著她的手臂向上蔓延,他不知道它將蔓延到什麼地方,脖頸,臉頰,或是心髒。

  「你在夢裡有夢到什麼嗎?」伊萊問她,「早上的疲累通常和夜裡的夢境有關。」

  「我不怎麼做夢,我……」多蘿西剛說到一半,面色突然一變。她愣了一會兒,突然否認了自己剛剛的說法。

  「不,我好像一直在做夢。」她說,眉心困惑地蹙起,「我的舍友麗莎說我最近夜裡睡覺不怎麼踏實,她有天失眠聽到我那邊有些動靜,不過動靜不大,她以為我只是睡姿不太老實。我一直也是這麼以為的,但是我……我有時候會在起床時感覺在睡夢裡做了很多事,不過在我睜眼的那一刻,我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我沒把它當回事。」

  伊萊和佩妮無聲地對視一眼。

  「夢境在魔法中有特殊的地位。」他低聲說,「夢境占蔔是占蔔學一個重要的分支,人們會在夢中接觸到一個形而上的感知世界,在意識下沉回現實中的物質世界時,夢境裡的事情往往會被忘掉,這是普通人被遮住的天目,只有最有天分的預知者能夠記住夢裡的一切。」

  「這聽起來太難以理解了。」艾薩克忍不住皺著眉頭說,他也站在多蘿西的身邊,近距離地看著自己的妹妹,盯著她手臂上蔓延的紅線,臉色前所未有地嚴肅。

  「目前為止,我們知道的最強大的預知者,他的名字是蓋勒特.格林德沃。」伊萊說。

  這個家裡的其他人頓時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所以多蘿西也是這樣的預知者嗎?」佩妮急切地問。她緊緊攥著女兒的手,盯著丈夫看,期望從他那裡得到一個放心的答案。但她的丈夫對她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多蘿西並沒有展現過這種天賦。」他凝重地說,「從這個傷口看,我猜原因是更不詳的哪一種——有人入侵到她的夢境中,正在對她做著什麼。」

  這個家陷入了極度可怕的安靜。

  「所以……所以我們要怎麼做?」哈利結結巴巴地問,焦急溢於言表,「我們需要盡快阻止這件事情發生,不是嗎?我……我們可以去找鄧布利多教授幫忙!他擊敗過格林德沃!他一定有辦法!」

  哈利說到一半,突如其來激動地叫了起來。他和校長的交集並不太多,但在遇到難以解決的棘手問題時,他第一個就想到了他——他並不是沒有更親近的長輩,他當然有,不止一個,但不知道為什麼,鄧布利多在他的心裡留下了最為強大、堅實、可靠的保護者印像,或許在穿過霍格沃茨黑湖的那個風卷巨浪的晚上,他親眼見到那位長者高高舉起魔杖,在風暴與巨浪中帶來了熾熱的光。

  他的聲音大得刺耳,但此刻這個家裡沒人覺得他這種反應突兀,佩妮眼中頓時亮起了一點神光,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開口。

  「我們去找鄧布利多,好嗎?」她急切地問,「他肯定能解決這個問題,對不對?」

  「我們確實要找他幫忙。」伊萊說,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有徹底解決的辦法,但一件事情已經刻不容緩了——我們要去多蘿西的夢境裡看看。」

  「有危險嗎?」佩妮問他,擔憂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伊萊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將他依偎在一起的妻女抱進懷裡,拍了拍她們的後背。

  「我會保衛好我們的家庭。」他說,「我不會向命運低頭,我會盡全力守護我所擁有的一切。」

  「進入另一個人的夢境不是攝神取念,不是一個單方面的汲取過程。」鄧布利多說,站在他們的對面,半月形鏡片後的藍眼睛一錯不錯地凝視著他,「一個靈魂進入到另一個靈魂的夢境世界當中,這是巫師所能做到的最為危險的一種旅行……但凡換個人站在我面前,告訴我他要這麼做,我都會告訴他我不可能去幫他實施,活著總是比探索真相更有意義。」

  「我同意你的觀點,阿不思,換成是我我也會這麼做。」伊萊說,「活著當然是最有意義的,但當別無選擇的時候,能夠探索到真相當然也不是一件壞事。就像現在,我當然不想過分冒險,但如果我們不打算放任他繼續積蓄實力做大的話,我們別無選擇,我們需要知道他在做什麼,不光為多蘿西,也為所有籠罩在他陰影之下的人。」

  阿不思.鄧布利多輕而長地嘆息。

  「必須是我,不是嗎,阿不思?」伊萊說,朝他露出一個笑來,「進入別人的夢境是非常困難的,人對於意識中別人的入侵總是非常抗拒。但我相信多蘿西不會抗拒我的——我可是她爸爸。」

  多蘿西不知道自己的意識是不是也這麼想,她看著露出微笑的爸爸,眼睛猛地一酸。

  「保護好自己,伊萊。」鄧布利多鄭重地叮囑他,「有人在等你回來,很多人都在——不要在夢境裡迷失自己。在夢境裡遭受到重大的傷害,和被攝魂怪親吻沒有本質區別,你的身體還會活著,但也僅僅只是活著,你的靈魂會被困在裡面,夢境支撐不起更多的人再進去了。」

  我知道。伊萊點了點頭,鄧布利多注視了他一會兒,緩緩舉起了魔杖。

  下一刻,伊萊與多蘿西都悄無聲息地倒了下去,他們緊閉著雙眼,面容恬靜安詳,仿佛僅僅只是陷入了一場香甜的睡眠。

  佩妮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身形無法控制地晃了晃。艾薩克和哈利一左一右地撐住她,她緩了緩神,緊緊地握住了他們的手。

  哈利也緊緊地回握住她,既感到自己前所未有地彷徨與無助,又感到自己正在快速地成長,正在做好支撐起一切的准備,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他知道自己必須要做到。

  伊萊行走在一片翠意濃郁的森林裡。

  他用自己的地理常識快速判斷了一下,發現這裡似乎不是任何一片現實當中的森林,皎潔的月光下來自不同緯度的植物都在肆意地舒展生長,愜意而自由,濕潤的清香沁人心脾,讓人心曠神怡,仿佛所有的煩惱都在這些清新的慰藉中一並消失而去。

  他一路向前走,穿過枝葉交映的林間小道,漸漸走近森林深處,終於在道路盡頭發現了女兒的身影。她依偎在一頭獨角獸的身旁,正在親昵地撫摸它柔軟的皮毛,獨角獸卻顯得有些焦躁,它一方面依偎在多蘿西的身邊不願意離開,另一方面卻又不斷地用蹄子刨著地,努力地用角去頂她的下巴,仿佛要把她未曾顯露的什麼東西頂出來一樣。

  一條長蛇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獨角獸身後,朝它張開了血盆大口。

  伊萊瞳孔一縮,來不及徐徐靠近,他從隱藏身形的樹後衝了出來,朝獨角獸和多羅西的方向快步奔去。

  蛇看到了他,緊接著多蘿西也看到了他。在她看到他的那一刻,她臉上恬靜的神色突然陡變,靜謐的森林裡剎那間狂風四起,陰雲遮天蔽日,樹木剎那間枯萎,她的眼睛猩紅一片,緊盯著伊萊的靈魂,露出了興奮狂喜到扭曲的表情。

  現實世界,多蘿西無知無覺的身體突然劇烈地痙攣。她手臂上的紅線剎那間遍布全身,如同將她緊緊束縛住的牢籠,也像維持她生命的血管。它們快速而詭異地蔓延著,交錯縱橫,好像在剎那間就這麼活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過激川吹.的地雷~

  隔壁現言《予我啟明星》已經更新第一章啦!女明星和經紀人的故事,第一章男女主都已經登場了,大可愛和大魔王,偏重情節多一些,大概是比較正統的那種奮鬥升級娛樂圈文,目標很簡單就是寫得好看。我的文品坑品大家是知道的,絕對值得信賴,原創V文的更新時間會更加穩定一些,有存稿固定每晚九點,感興趣的朋友支持一下~拜托啦這對我真的很重要!


第168章

  現在的樣子才是多蘿西詛咒的全貌嗎?哈利感到佩妮姨媽握著自己的手在剎那間攥得死緊。那似乎會很疼,但他現在完全感受不到,他同樣震驚而害怕地看著表姐身上縱橫的紋路,他們一起朝她撲了過去,想也不想地衝向自己的親人,這是一種本能。

  但鄧布利多用一道無形的屏障攔住了他們,他的面色嚴肅得驚人,垂著眸專心地凝視著多蘿西身上縱橫交錯的鮮紅色細線,它們細細密密地在她身上蔓延,將她整個人圈在裡面。

  好似要在她身上包圍出一個繭。哈利腦海中不期然閃過這個想法,不由深深吸了口氣。幼蟲結繭會變成蝴蝶,他之前把它當做一個常識,從未想過有什麼不對。可是在這一刻,他的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很荒謬的想法……變成蝴蝶的還是那個曾經的幼蟲嗎?它在繭裡又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全身發生這樣驚人的劇變?

  這個隱隱的念頭讓他不寒而栗,哈利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緊緊地抿了下嘴唇。

  鄧布利多看了多蘿西很久,他的目光長久地落在她身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屋子裡其他三個人度日如年的注視中,終於沉沉地嘆了口氣,輕聲開口。

  「原來是這樣。」他喃喃地說,「一個高明的詛咒,沒有人能想到……想到這世上竟有人能做到。」

  「究竟是怎麼回事,鄧布利多校長?」佩妮在孩子們面前佯裝鎮定地問,但聲音中無法遏制的顫抖還是出賣了她。她的恐懼顯而易見,但沒有人覺得這需要置喙,完全是人之常情。

  鄧布利多看向她,藍色的眼睛深邃而悲傷,他是平靜的,偏偏這種平靜卻會讓人喘不過氣。

  「當艾薩克和多蘿西還沒有出生時,伏地魔曾對他們施下一個詛咒。」他說,「這些年來我和伊萊一直在研究著這個問題,想要弄清伏地魔詛咒的具體內容。在我們認知的常理當中,對兩個未出世嬰兒的詛咒是很難成型的,孩子在呱呱墜地前的一切充滿不確定性,他不可能做到抓住一個細致的點進行詛咒,如果不是兩個孩子身上帶著的詛咒印記,我們幾乎要以為他的詛咒失敗了……但是,就像你們知道的那樣,霍格沃茨黑魔法防御術課的詛咒到現在也沒有解開,在詛咒學相關的領域中,我們必須承認,伏地魔有著令人震撼的天賦和力量。他的這一次詛咒依然成功了,很特殊,也很成功。」

  「究竟是什麼?」佩妮聲音緊繃地問,瞳孔緊縮。

  「我們可以從伏地魔的過往經歷中發現,在他的一生當中,最渴求的東西有兩個:一是漫長的生命,二是強大的力量。」鄧布利多凝重地說,無聲嘆息,「很顯然,他認為別人最怕的也應該是這些,他向來是個自我的,以自己為中心,不在意別人想法的人。他能想到的最厲害的詛咒也是這樣,奪走人的健康,奪走人的力量,他認為這會讓被詛咒的人感到恐懼,進而臣服於他。」

  「他做夢。」艾薩克冷冷地說,他的眼神從來沒有這麼鋒利過,沒人在知道自己致命的缺陷來源於別人的惡意時會不感到憤怒,「積年累月地在所有人的頭上壓下千鈞重擔,一天兩天所有人會恐懼臣服,一年兩年會逆來順受,十年呢?一百年呢?以為被壓迫到極致的人不會反抗?如果那種壓迫沉重到致命,苟延殘喘地活著和奮起抗爭後死去,這兩種選擇又有什麼高下之分?」

  「顯然,伏地魔是不會懂這些的。」鄧布利多搖了搖頭。他的視線轉落在艾薩克身上,注視了他片刻,眼底帶著思索。

  「我身上的詛咒並沒有出現和多蘿西一樣的變化。」察覺到他注視的緣由後,艾薩克主動開口,拉起自己的衣袖,「在我上二年級之後,印記上面蔓延出了一些細線,但速度一直很緩慢,沒有出現過什麼異狀。它也不是紅色的,當然,這種黑色有時候看上去也很不詳。」

  「是的,當然,你們兩個的詛咒是不一樣的。」鄧布利多輕聲說,仔細注視著他的詛咒印記,「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每個人繼承整體中的一部分。《詩翁彼豆故事集》中寫過死神和三兄弟的故事,他們同樣是每人得到了死神的一樣饋贈,在魔法學神秘的領域當中,沉重的饋贈總是並不會只降臨到一個人頭上。」

  他的目光同樣掠過哈利額角的閃電型傷疤,哈利抬手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留下的無法磨滅的印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發現,那個被眾人冠以連名字也不能提的黑魔王稱呼的人,究竟曾經給多少家庭、多少人生、多少未來帶來天翻地覆的影響。

  「我失去了我的力量。」艾薩克低聲說,「多蘿西失去了她的……漫長的生命?是這樣嗎?」

  佩妮的眼睫急促地倏忽,顯然,多蘿西小時候差點因為血流不止而危及生命的糟糕回憶再一次從c塵封的角落中出現,來到她的面前,再一次刺痛了她。

  「原本是這樣。」鄧布利多說,「但是當然,只要努力積極去面對,不好的事情總是會有轉機,那一次也是這樣。在多蘿西得到了獨角獸的祝福之後,一定程度上講,她詛咒的表像效果被解除了。當時我們曾經充滿希望地檢查她的手臂,想要看到她手臂上那個與詛咒有關的印記是不是已經消失了,如果詛咒真的解除,那麼理論上和它相關的印記的確是會消除的……但令我們失望的是,它依然在那裡,仿佛在嘲笑我們把事情想得太過樂觀。」

  「所以這究竟代表著什麼意思?」哈利忍不住問,「詛咒的效果解除了,但詛咒還在?」

  「如果伏地魔自己不揭曉謎底,那麼沒人能夠說自己的猜想就是正確答案。」鄧布利多低聲說,「所以在這裡,我也只能提出一個自己的猜想……我想,伏地魔是給我們出了一道題。一道困惑他許久,他得不到答案的題——人要怎麼戰勝生命的短暫與力量的弱小?黑巫師有黑巫師的方式,白巫師呢?又會怎麼做?他不知道自己找尋的答案是否就是正確的,他想看看其他解法。」

  哈利張開了嘴,有些反應不過來地看著他,感覺自己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一個……問題?

  留給白巫師的問題?

  他在未出生的嬰兒身上做實驗,剝奪一個人本該接收到的來自命運的饋贈,就為了讓自己能更好地飛越死亡,變得強大,就要眼都不眨地用別人做這樣的犧牲?

  而在他看來這些甚至可能都達不到犧牲別人的程度,他們畢竟都還活著。

  他不會管一個人具體活得怎麼樣。

  哈利的心中一時間千頭萬緒,不知道從何說起。在他旁邊,佩妮姨媽愣了好一會兒後才開口,她在竭力讓自己平靜,讓自己的腦子恢復清明,重新運行。

  「他不可能在多蘿西和艾薩克身上得到答案。」她斬釘截鐵地說,聲音裡還是帶上了抑制不不住的憤怒,「在我們這些人身上也都沒有!我們不懼怕個人的犧牲,我們坦然面對自身力量的渺小!無論什麼時候,我們都會正視自己的一切,而後去努力超越!」

  「是的,伏地魔永遠不會懂。」鄧布利多贊同地說,但隨即,他有慢慢地搖了搖頭,視線落在了多蘿西身上。

  「但他現在給自己找到了一個所謂的答案。」鄧布利多輕聲說,視線中滿溢著沉重的擔憂,「十年前的敗北對他的打擊是很致命的,他開始思考問題出在哪裡……而後或許是分裂的靈魂造成的同時蘇醒與互相排斥提醒了他,他還沒有一具足夠強大、充滿力量的身體。」

  佩妮的臉色慘白一片,她的目光緊緊落在了自己的女兒身上。

  「我想。」鄧布利多慢慢地說,「他為自己物色了一個完美的軀殼。」

  短暫的死寂般的安靜後,佩妮突然再次開口。

  她的生意中帶著一點掩飾不住的歇斯底裡,卻又用平靜將這些崩潰邊緣的情緒盡數壓制。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一字一頓地問:「伊萊進入多蘿西的夢境,遇見的究竟會是誰?」

  「恐怕這個答案並不樂觀。」須發皆白的老者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說,「但他在進去之前應該就已經隱約猜到了。」

  夢境之內,原本靜謐的森林突然化為吃人的凶獸,用藤蔓卷著枝條與樹葉,向伊萊猛烈地席卷而來,距離獨角獸一段短短的距離,剎那間仿佛就變成了天塹。

  他前進的道路變得崎嶇坎坷,但他絲毫沒有因為這樣的困難而退縮。他盡著最大的努力向前,穿過光怪陸離的夢中世界,躲開藤蔓枝條、狂風暴雨的阻攔,撲向森林的正中心。

  獨角獸已經在他的動靜提醒中站起了身,躲開了蛇怪的偷襲。伊萊沒有立刻去管它,他撲向森林正中央,衝向雙眼猩紅的、極其陌生的女兒,他的表情因極度憤怒而微微扭曲。

  「離開我——女兒的——意識世界,你這個——老變態!!」

  雙眼猩紅的人對他的襲擊不屑一顧,他已經在裡面扎根,已經能夠悄無聲息地操縱這個女孩的精神世界,沒有人能夠在這裡傷害到他,他在自己精心挑選的棲息地中無比安全——

  但當伊萊的手穿過種種光怪陸離的幻影,精准地掐中他的脖子時,他臉上高高在上的神情突然凝固了。

  ——這個意識世界的主人在關鍵時刻,遵從了她父親強烈的意志。

  靈魂被另一個人攥在手心裡,是一種極難形容的感覺。伊萊抓住他的靈魂之時,一瞬間數個不同的畫面出現在他的腦海,他的頭劇烈地疼痛,那些畫面爭先恐後地閃現在他面前。

  霍格沃茨城堡裡游蕩的成年伏地魔。

  倫敦荒野獨自行走的少年湯姆.裡德爾。

  藏身於廢棄莊園中的斯萊特林後裔。

  周旋於北歐諸國的弄權高手。

  他們在同一時刻,就在此時此刻,猩紅色的雙眼猛地睜開,驚怒而痛苦地捂住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郝子安的地雷~


第169章

  在意識世界的驟然崩塌碎裂之中,伊萊猛地睜開了眼。

  被破碎的夢境強行驅趕出來的感覺就像從上萬英尺高空之中向下疾墜,失重感後是與空氣摩擦而來的強烈刺痛燒灼感,從皮膚骨骼到五髒六腑,每一處都像是經過了一次痛苦的分裂和重組,很難描述那種被全盤傾軋打碎的折磨。

  他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虛弱得像是一場大病初愈,連喘息都因為劇烈的疼痛而來得異常微弱。但他到底還是醒了——有驚無險地從那個危險重重的世界裡回到現實。

  帶著他的女兒一起。盡管她依然在沉睡,但他知道她已經沒事了。

  在妻子撲過來抱住他時,他忍不住痛得猛地嘶了口涼氣。不過隨即他就吃力地抬起自己的手臂,回報住了她,溫柔而安撫地撫摸著她的後背。

  「沒事了。」他輕聲說,「我和多蘿西都回來了,佩妮。」

  經歷過的戰爭和多年的從政生涯已經讓他的妻子變得很堅強,但此時此刻,他能感受到她後怕的顫抖。或許不是一個人,他自己同樣也是如此。他們依偎在一起,慢慢平復著紊亂的心跳和呼吸,伊萊的頭依然痛得似乎要炸裂,他閉著眼,下巴抵在妻子的肩頭,緩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看向一旁的鄧布利多。

  「開會,立刻。」他言簡意賅地說,「趁我還沒忘記……趁我還能說得出來……」

  五分鐘後,史密斯家屬於巫師的那個秘密客廳裡,身在倫敦的鳳凰社核心成員彙聚一堂,他們專心致志地看著伊萊,緊張地注意著他的動靜。

  伊萊依然肉眼可見的疲累,臉色蒼白得像紙。他力竭地頭向後仰靠在沙發上,佩妮在一旁充滿擔憂地看著他,緊緊抓著他的手。

  「四個伏地魔的魂器。」他說,聲音裡依然帶著虛弱的沙啞,但他還是抓緊時間,爭分奪秒地將在夢境裡那一剎那間看到的一切盡可能多地描述出來,「霍格沃茨的城堡,倫敦郊野,廢棄的巫師莊園,北歐的幕後操控手,都是他,一共四個覺醒的靈魂碎片。」

  他抬手用力按住自己的額頭,忍著劇痛凝神回想,半晌後艱難地繼續:「半年前襲擊哈利的那個是藏身巫師莊園裡的魂器,他們在之前的幾年復蘇的速度很慢,每一片靈魂都在互相牽扯制約,給對方拖後腿。大概在一年前,小巴蒂.克勞奇找到了他,他得以正式蘇醒,其他的幾個靈魂碎片也在同一時間被喚醒,他們差不多是同步的,可能與靈魂碎片間的奇妙牽絆有關……每個靈魂碎片的機遇不一樣,在霍格沃茨的這個被壓制得最狠,有小巴蒂.克勞奇幫助的那個力量最強,他們需要做一些事情來恢復自己的力量……從魂器中復蘇沒有讓他們完全恢復本來的力量。」

  「合理。」萊姆斯.盧平專心致志地傾聽著,點了點頭說,「如果他們真的已經恢復成了四個全盛時期的伏地魔,那我們要面對的處境想必會更加艱難,而不是還能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和平。」

  「每個靈魂碎片都沒有恢復全部的力量?」雷古勒斯重復了一遍,疑惑地皺起了眉頭,「這聽起來有點奇怪,巴蒂.克勞奇入獄之後,我和媽媽相認,這幾個月有時候會去布萊克老宅裡和她的畫像聊聊天,問過她魂器的事,她說——」

  「她知道魂器的事?」西裡斯突然問,他的臉上露出明顯的錯愕。

  「就說了讓你不要每次去都覺得尷尬,自己在家裡到處亂走。」雷古勒斯回答,朝他聳了聳肩,「是的,她知道魂器的事情,我們家畢竟是個傳承悠久的家族……我想如果我十年前能夠放心信任她,將魂器的事情告訴她一下,那她肯定知道神秘人正在干什麼事情,或許我們就能少走很多彎路,不過好在現在的結果也不壞,雖然有遺憾,但也並沒有那麼多。」

  兄弟兩個對視一眼,一時間俱都短暫地沉默了一下。雷古勒斯很快回神,擺了擺手,將話題重新拉回正題。

  「按照她的說法,當一個人因為種種原因,靈魂死去的時候,他的魂器就會自行蘇醒,成為新的個體。魂器承載的只有靈魂,沒有□□,但只要有靈魂在,□□可以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再生,雖然很有難度,但並不會比制作魂器更難。如果神秘人的魂器制作正確的話,靈魂碎片應該在十年前就已經復蘇,為什麼直到一年前它們才真正蘇醒?」

  這個虛無縹緲的問題好像很難做出合理的解答,大家都下意識看向鄧布利多。

  「數量的變化有時候會引起質變。」鄧布利多說,「伏地魔自己也肯定沒法預料到這點,在他之前,從來沒有人嘗試將靈魂分裂成兩片以上。我猜想,我們生活的世界是不能出現同一個靈魂的幾個人同時真正存在的,這不合理,世界的基本規則不會允許。所以所有的魂器都遲遲沒有真正成為第二個伏地魔,即便現在全部蘇醒了,也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復生,二者有一些明顯的不同。」

  「從我腦海中閃過的畫面來看,這個猜想是合理的。」伊萊輕聲說,「他們各自繼承了一些力量,有的多有的少,但他們每個魂片都有各自的方法能夠讓他們每個人都各自恢復力量,最終能出現五個伏地魔強度的靈魂也說不定。」

  「只能在他們的力量還沒有恢復鼎盛時先下手為強。」西弗勒斯.斯內普聲音低沉地說,「再讓他們成長下去就晚了,一定不能讓事情滑坡到我們無能為力的地步。」

  「魔法部那群拖後腿的混賬能不能找個機會處理掉?」西裡斯煩躁地嘖了一聲,「真希望那群家伙突然變成一群愛爾蘭小矮妖,然後我們就可以把他們遣返回自己的祖國了。」

  「不錯的想像力。」斯內普冷冷地說,「下次麻煩不要在談正事的時候開始做白日夢。」

  西裡斯聲音更大地嘖了一聲,扭頭問旁邊的萊姆斯:「你聽到什麼東西的聲音沒有?伊萊和佩妮家的客廳這麼干淨的地方怎麼還能混進這種奇怪的叫聲?」

  「誰知道呢。」斯內普面無表情地說,「可能是狗在叫吧,的確該好好管管。」

  他們兩個中間隔著雷古勒斯和萊姆斯,大家這十年來都會謹慎地將他們兩個隔開,這次也不例外。自從進來之後,他們兩個就都不約而同般地把對方當成一團空氣。但多年來的事實證明,指望這兩個人見面不咬到一起純粹是痴人說夢,當他們兩個對上時,仿佛一瞬間兩個人就都能回到上學的時候,有種誓要把上學時沒打完的架打到地老天荒的感覺。

  「你們兩個又開始了,一定要這樣嗎,現在?」雷古勒斯無奈地說,「伊萊很累了——我們最好還是別耽誤他的時間,聽聽他還有沒有能回憶出來的東西分享。」

  「應該沒有了,接收到這些畫面就是一瞬間的事。」伊萊搖了搖頭,頓了頓,又說,「我贊同阿不思的猜想,這四個靈魂碎片都在汲取力量,都還不是完整意義上的伏地魔復活。這能解釋為什麼我在反侵入他們意識的時候,同時看到了四個人的記憶——他們是同一個靈魂的一部分,世界規則一定對他們有某種限制,他們之間不可能和平共處。」

  「無論他們最後誰贏,他們都看中了多蘿西的身體作為新的軀殼?」佩妮問。

  客廳裡安靜了幾秒,沒人能回答她的話,大家都不由自主地轉開了視線,不去和她對視。

  「我恐怕確實如此。」鄧布利多輕聲說,「往好處想,在他們最終沒有分出勝負的時候,多蘿西是安全的——暫時安全,她意識世界中的伏地魔已經被伊萊驅逐了。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他們融合之前將他們逐一消滅,只有這樣才能解決一切問題。」

  「他們的目標應該也是融合其他靈魂,讓自己變成最強的那個。」雷古勒斯思索著說,「但是他們能做到嗎?我媽媽說想要靈魂愈合的方法是真心的懺悔——當然,從來沒有將自己靈魂分裂的巫師選擇這麼做,在決定用殺人和咒語共同分裂靈魂的時候,他們追求與踏上的就是一條不會回頭的路了。神秘人們能做到嗎?真心的懺悔?說實話,我想像不出這種可能。」

  「他會選擇強行捏合。」斯內普說,「他是這樣的人——對所有被總結好的規則都帶著一種輕蔑,覺得自己被和普通人一視同仁對待是種侮辱。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他會覺得他能做到,他對自己有著不容置喙的自信——當然,客觀地說,大部分時候他也都有著相應的實力。」

  「現在想那麼多一點用都沒有。」西裡斯說,站起身,魔杖在手裡轉了一下,穩穩地拿住,「來一個,滅一個,不管有多少,放馬過來——殺得了他第一次,還怕沒有第二次?該害怕的是他才對,只有心存恐懼才會選擇當縮頭烏龜,這個懦夫盡管來吧,我們每個人都已經准備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魚七七、小波波、F6的地雷~

  魂器情況速報:復蘇的只會有這四個,其他的幾個裡,主魂和掛墜盒在十年前的大戰中一起無了,納吉尼的那個魂器還沒做,現在的散裝伏地魔做不到,哈利的這個不會復蘇,需要解決的就是復蘇的這四個。


第170章

  「哦,天吶,我沒准備好。」海格說,難過而氣憤地揮舞著手裡的死雞,「我搞砸了——霍格沃茨歡樂的聖誕節假期!但是我養的公雞幾乎都死光了!我不知道為什麼!買一只死一只!好像這個學校裡有誰看不慣這些可愛的小家伙生存似的!」

  「放輕松,海格,它們可能只是被凍死了,聖誕假期的確有點降溫,可能它們中間的一個得了重感冒,然後不幸地傳染給了它的所有兄弟。」羅恩安慰地說,端詳了一下被海格拿在手上成為僵直一條的凍公雞,趁海格不注意時悄悄對哈利和赫敏耳語,「不過確實有點奇怪,如果是凍死的話,為什麼只有公雞死了?感冒病毒難道還會區分男女?」

  「別傻了,羅恩。」赫敏好氣又好笑地說,白他一眼,繃著臉嚴肅地道,「我猜這其中有一些更深層的原因——這學期學校裡發生了很多怪事,是不是?」

  「但願你沒有把蜘蛛成群結隊從城堡裡搬走也算作怪事之一。」羅恩聳了聳肩膀,無所謂地說,「那明明是件百年難遇的喜事,我以後再也不會在長袍的兜帽裡不小心發現一只了。」

  「也不會在發現之後嚇得一蹦三尺高,差點跳到哈利懷裡去。」赫敏補充,在羅恩惱羞成怒的抗議中笑得很是開心。

  「哈利,哈利?」她突然發現哈利沒有跟著她一起取笑羅恩干的糗事,這讓她有點吃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麼了?我昨天就想說了,你好像從聖誕假期回來之後情緒就不太對,假期裡發生什麼了嗎?」

  「我爸爸說發生了一件大事。」羅恩思索著說,「但他沒有告訴我具體是什麼事,神秘兮兮的,和你們家有關嗎?」

  「我猜有。」哈利嘆了口氣,窩在海格小屋的椅子裡,注視著海格在屋外挖坑埋他的死雞,低聲把假期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自己的兩個朋友。赫敏倒吸了一口涼氣,羅恩震驚地長大了嘴巴。

  「神秘人?入侵了多蘿西的意識?!」赫敏吃驚地問,「天吶——這是怎麼發現的?她表現出什麼異常了嗎?聖誕假期的前一晚我還和她聊過天,我沒覺得她有什麼不對!」

  「佩妮姨媽發現的。」哈利說,「多蘿西沒有表現出什麼不對,但她是她的媽媽。」

  所以不會錯過孩子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變化,如果不是她及時發現了一切,誰也說不好事情到最後會演變出什麼樣的結果。

  「但是……但是他為什麼這麼做?」赫敏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地抬手捂住了嘴。但她並沒有太多畏懼的情緒,麻瓜出身讓她對神秘人的觀感更加客觀,能夠拋開巫師們對他的本能恐懼,思考起他的用意。

  「他需要一個身體?又或者是一個能混入鳳凰社和霍格沃茨的身份?」她思索著說,「兩種都有可能……比如之前的奇洛教授,我就傾向於他兩種都有。但是……但是他是怎麼做到的呢?我們在霍格沃茨,大家都說這裡是魔法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不一定。」哈利嚴肅地說,「伊萊姨父告訴我,一個與伏地魔密切相關的人此刻就潛伏在霍格沃茨裡,試圖引誘人上鉤,加入他的陣營,為他所用,為伏地魔賣命。」

  伊萊姨父在開學前告訴他這件事時,面色異常嚴肅,但在哈利震驚地追問他時,他卻摸了摸他的頭發,很輕地嘆了口氣。

  「我不確定,哈利,你還太小了,阿不思叫我不要過早地原原本本告訴你一切。」他說,「不要逞強,不要抱著個人英雄主義心理行事,哈利,如果遇到事情,記得告訴我們,我,肖恩,或者你的西弗勒斯叔叔和鄧布利多校長,誰都可以,不要自己行動,那個與伏地魔密切相關的人比你想得更可怕,不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巫師能夠對付得了的。」

  所以他到底是怎麼混進霍格沃茨的?哈利百思不得其解,也沒有得到答案。因為他的話,羅恩與赫敏又是一陣吃驚,羅恩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語出驚人。

  「你說那個和神秘人相關的人,和只有你能聽到的那個聲音有關嗎,哈利?」

  哈利和赫敏猛地看向他,羅恩卡了下殼,猶豫地撓了撓頭發:「哈利是神秘人的宿敵,不是嗎?他是救世主……所以和神秘人有關的人只有他能發現也合理,我就是隨便說說……」

  「你說得很有道理,羅恩。」赫敏驚訝地說,緊緊地抿了下唇,「我怎麼沒有想到——」

  「因為你不是從小聽著哈利救世主名號長大的。」羅恩對她說,「而不是因為你沒我聰明,別糾結了,想想看有沒有這個可能?」

  「當然有!」赫敏用力點了點頭,轉向哈利,「你覺得呢,哈利?」

  哈利思索了片刻,看向他們。

  「所以我要怎麼確定這個?」哈利皺著眉問他們,「直接和他對話嗎?這太危險了。伊萊姨父肯定不會贊同我這麼冒進,我懷疑連西裡斯都不會贊同……」

  說得也是。羅恩和赫敏都點點頭,赫敏拍了拍手,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他們頭碰頭湊在一起,聽赫敏小聲說:「這當然是一種很有可能的設想,不過如果暫時沒有進展,我們就著眼看看其他方面……你們說學校最近發生的怪事和這個潛藏的神秘人爪牙有關嗎?如果是這個人在背後搗鬼,那麼這些怪事為什麼會發生就有答案了。」

  「我想不出神秘人的爪牙趕走蜘蛛和弄死公雞有什麼用。」羅恩說,聳了聳肩,「總不能是他也像我一樣討厭蜘蛛,又覺得公雞很吵吧,那他還真是蠻挑剔的,真是個怪人。」

  聽起來確實有點太離譜了,他們面面相覷,都搖了搖頭,排除掉這個可能,將思緒重新聚焦在學校裡發生的怪事上——在沒法深入調查伏地魔爪牙相關事情的情況下,關注一下學校裡發生的怪事也不錯,說不定在過程中還會有一些新驚喜。

  「我們可以調查一下這些事,然後給校報投稿。」羅恩建議道,「起個噱頭足一點的名字,比如《霍格沃茨成員頻頻遇害,背後原因令人細思恐極,陰雲謎團籠罩全校師生》之類的,然後搞一些可能有用可能沒用的調查,赫敏寫成稿子,我們賺點稿費外快——」

  「你讓我寫論文的手寫這種標題黨八卦新聞?」赫敏抗議,「還不如你自己寫,我看你寫這些比寫作業擅長多了——」

  哈利在他們的日常拌嘴中沉思了一會兒,將窗戶推開一點,朝外面的海格大聲問:「海格!現在學校裡還有公雞嗎?」

  「都死光了!」海格在不遠處一邊挖坑,一邊氣呼呼地回答他,「就一個聖誕假期的功夫,全死光了——只用了兩天!」

  「為什麼不再買一只公雞,然後設個圈套等著凶手上鉤呢?」哈利向他建議,「凶手應該是晚上行動的?這樣說不定只需要再辛苦一晚,就能抓到這麼做的人,解決掉這件事呢。」

  「喔,這個想法不錯。」海格停下挖坑的動作思考了一會兒,而後大為贊同,「還得是你,腦子轉得真快,哈利!」

  哈利被他誇得稍微有點不好意思。羅恩在一旁陷入沉思,在海格從屋外回來的時候,向他提出建議:「如果你打算晚上蹲守的話,記得給凶手拍點照片,海格!我們打算寫篇報道——」

  「報道我抓殺雞凶手的事跡嗎?」海格問,顯得十分高興,同時又有點不好意思,「這會不會有點太高調了?不過,當然——我很榮幸!我從第一期校報起就是忠實讀者了!我已經看了校報十幾年,但我自己確實很少能上報,我想只有三年前、四年前、八年前和最開始那年上過,都是關於節日時城堡的布置,我扛著樹出現在照片裡……」

  其實他們只是想炮制出篇和校園怪談有關的報道,並不是要專門稱頌他。哈利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但看著海格興奮到隱隱發紅的臉,最終沒有讓開心的海格失望,配合地說:「我回去把相機拿給你,海格,那是多蘿西送我的生日禮物,拍照的效果好極了,夜間拍照還會自動補光。」

  海格顯而易見的更加高興了,他送他們三個回去的時候,他們三個的口袋裡都裝著滿滿的岩皮餅。盡管它並不是什麼美味的食物,但他們都准確無誤地接收到了海格的心意。

  他們回到城堡後又去了海格的小屋一趟,把相機拿給他。他們踩著雪走回城堡裡的時候,尚且不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麼,而海格明天早上將照片拿給他們時,他們又會面臨的震驚。

  「我拍到了弄死公雞的凶手。」海格說,將照片遞給他們,臉上充滿了困惑,「但是……他不是一個人?我不明白……幽靈能影響到實體嗎?他又為什麼這麼做?」

  哈利接過照片,羅恩赫敏湊上來和他一起看過去,他們都驚訝地張開了嘴。

  照片上是個年輕英俊的幽靈,他站在公雞面前,緩緩抬起一只手。公雞像是被半空中的什麼東西虛提到辦公中,在凄厲的叫聲中,隨著幽靈的手向下一扳,一下子沒了聲響。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少年A的地雷~


第171章

  他們三個張大著嘴,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張照片,面面相覷,久久沒有反應。

  「現在的幽靈已經開始進化了嗎?」羅恩費解地問,腦門上浮現出思考的紋路,「他們進化出了能拿東西的能力,還是把活著的東西也變成幽靈的想法?這兩種都還怪可怕的。」

  「醒醒,羅恩,幽靈拿東西的能力不用進化。」赫敏提醒他,「記得嗎?教我們魔法史的賓斯教授也是一個幽靈,他能夠夾著書來給我們上課,也能在我們的黑板上寫字——很顯然,幽靈是能夠接觸到實體的,這大概很常見。」

  「什麼?當然不!」羅恩震驚地說,用力搖了搖頭,「不能觸碰到現實中的物體是幽靈最有代表性的特征之一,因為他們並不是實體,而是人的靈魂——賓斯教授之所以能夠拿起來,是因為他觸碰的書本和黑板都是為他專門特制的,施展了極其復雜高深的咒語,而且只在霍格沃茨生效,我爸爸是這麼說的,他上學時賓斯教授就是幽靈了!我們學校只有幾個幽靈有這種特權!」

  「好吧,我不知道。」赫敏聳聳肩,攤了攤手,「我還沒在任何一本書裡讀到過這些,看來還是我讀的書太少。」

  「不,我想主要原因是賓斯教授變成幽靈並沒有那麼久。」哈利說,「所以他還沒有被寫進《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如果這本書出續集的話,或許賓斯教授的情況就會被寫進去了……所以這個幽靈是誰?他為什麼要在這裡殺死公雞?他和公雞有仇嗎?」

  「或許他小時候也被自己的哥哥用玩具公雞嚇到過。」羅恩咕噥著說,哈利和赫敏無視了他。

  「所以他是誰?我沒見過這個幽靈,也沒有聽說過。」赫敏思索著說,「他長得挺不錯的,是不是?如果有這麼一個幽靈,我們肯定會在校報的八卦版看到過的,上面在盤點霍格沃茨幽靈的時候連只在女生盥洗室出現的哭泣的桃金娘都寫到了,沒理由漏掉一個長成這樣的。」

  「那是誰?」羅恩問她。

  「唔,一個總是哭哭啼啼的幽靈,戴眼鏡,情緒總是不太穩定。如果有別的選擇,我們都盡量不會去那層樓的盥洗室上廁所……」

  「海格?」哈利突然說,擔憂地看向海格,不確定地問,「你怎麼了?臉色看上去很難看。」

  「我……不,沒什麼。」海格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大聲回答,用力地咳了兩聲,「你們提到桃金娘,她——算了,不,沒什麼。這個幽靈……我沒想到……他怎麼……我想這件事情沒必要繼續調查下去了,這肯定只是個意外!」

  這下哈利和羅恩、赫敏都開始盯著他看了。羅恩意外地問:「為什麼?你不是已經拍到凶手了嗎,海格?就這麼不管了?你那些死掉的公雞如果有在天之靈,那它們會哭的。」

  「是有什麼問題嗎,海格?」赫敏熱心地問,「你完全可以告訴我們,我們願意幫你解決——」

  「不,完全沒有!」海格驚慌失措地說,他顛三倒四、匆匆忙忙地含混說了一通,而後立刻轉身就走。

  「你們幾個也不用再管這件事了,或許真的只是個意外!我想會沒事的!」

  他的聲音和背影一起消失在城堡門口,他們疑惑地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面面相覷。

  「他在驚慌什麼?」羅恩疑惑地問他們。

  「突然間就開始了,是不是?」赫敏向他們確認,「不過他拿著照片過來時表情就怪怪的。」

  「從他聽到桃金娘的名字時開始的。」哈利突然說,羅恩和赫敏都驚訝地盯著他看。

  「我想我們可以去看看。」他思索著道,「嗯……她叫哭泣的桃金娘是嗎?」

  「你確定,哈利?」赫敏表情古怪地說,「她住在女生盥洗室。」

  呃。哈利一下子被問住了,他和羅恩對視一眼,羅恩朝他聳了聳肩。

  「我還是比較喜歡那些不用去女生盥洗室的冒險,哥們。」他說。

  最後還是赫敏去了趟盥洗室,把桃金娘請了出來。他們找了間空教室,桃金娘狐疑地跟在赫敏後面飄進來,看上去對他們的目的滿是懷疑。

  「在一個無所事事的休息日,把可憐的桃金娘叫出來戲耍取樂?」她狐疑地說,視線在他們臉上來回巡梭,「這個女生甚至告訴我,你們是有個采訪要約我——你們想問我什麼?為什麼采訪我?」

  哈利和羅恩像模像樣地一個拿著相機,一個拿著紙筆。羅恩攥著羽毛筆,在羊皮紙上無意識地點出一個個墨水印(赫敏最終還是嚴詞拒絕了在羊皮紙上亂寫一氣這種行為),聽到桃金娘狐疑的詢問後,有點緊張地沒話找話。

  「呃,我們確實對你有些好奇……問你,嗯,你為什麼叫哭泣的桃金娘?」

  兩秒鐘後,羅恩立刻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因為桃金娘突然間崩潰了,她鼓脹起身子,歇斯底裡地尖叫起來,在空教室裡瘋狂地到處衝來撞去,把他們全都嚇到了桌子底下。

  「當然是因為桃金娘老是在哭哭啼啼!」她聲音尖利地嚎叫著說,開始放聲大哭,「因為桃金娘是可憐的、沒人愛的、凄慘的、孤單的幽靈!你們為什麼要把可憐的桃金娘約出來呢!她只是想在自己的盥洗室裡安安靜靜地哭上一會兒!」

  看你干的好事!赫敏在桌子底下對羅恩怒目而視,羅恩心虛地用羊皮紙蓋住自己的臉。

  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桃金娘發瘋,見她過了好半天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都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快到午飯的時間了!我們下午還有變形課!赫敏說)。哈利定了定神,從桌子底下爬出來,勇敢地舉起相機,對准了桃金娘。

  「呃……桃金娘女士?」他小心地叫她,「麻煩你看下鏡頭,我們想拍下你……呃……日常的樣子,我的意思是,為你好好地拍一張照片。」

  「你為什麼要拍我的照片?!」桃金娘尖叫著問,看起來他一個答不對,她就要繼續大哭。

  「因為……因為學校裡很多人對你很感興趣。」哈利心虛地說,默默地將手指交叉,「大家都覺得你……你總是充滿活力,情感也很豐富,和別的幽靈完全不一樣。」

  桃金娘頓住了,她在他的臉上來回巡視,哈利膽戰心驚地回望著她。

  「你這麼說倒也沒錯。」桃金娘慢慢地說,矜持地揚起自己的脖子上,「對於我和其他幽靈的截然不同,我倒是沒必要否認,這個學校的審美顯然比我上學那會兒強多了,這不錯。」

  她從天花板上飄下來,哈利他們也終於能從桌子底下爬出來了。

  「你也是霍格沃茨的學生,桃……桃金娘女士?」赫敏小心地問她,「是多少年前的?我不知道我這麼問會不會顯得有點失禮……」

  「當然失禮,沒禮貌的女孩。」桃金娘瞪了她一眼,萬幸這回並沒有繼續哭泣,只板著臉說,「你在希望一個幽靈記得准確的時間嗎?對我來說每天都差不多。」

  這說得倒很實在。羅恩咕噥了一句,哈利想到海格在聽到桃金娘名字時的異樣,心裡微微一動。

  「你聽說過海格嗎,桃金娘?」他問,「魯伯.海格,他是霍格沃茨的獵場看守,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曾經認識……」

  「海格?」桃金娘問他,「那個有一個半人高的傻大個兒?」

  他們都為這個形容皺眉,不過也只能含糊地說:「差不多吧……」

  「我當然認識。」桃金娘說,以一種奇異的眼光看著他們,對他們的興趣比剛才大多了。她刻意地清了清嗓子,突然間顯得有點矜持,儼然地咳了咳。

  「沒想到你們在我身上做的功課還挺多的——當然,我還記得,海格和我是同一個學年的,那是一個相當莽撞的格蘭芬多,總是搞砸事情……」

  她津津有味地說著,難得地顯得眉飛色舞,讓他們三個都感到不太舒服。羅恩咳了咳,試圖打斷她的話,用胳膊肘捅了捅哈利。

  「給她看看照片。」他低聲和哈利耳語,「讓她注意點兒別的。」

  好主意。哈利點點頭,將海格拍攝的照片拿出來,遞到桃金娘面前,並沒有帶什麼希望地隨口問她:「你認識這上面的幽靈嗎,桃金娘?」

  桃金娘盯著照片看,明顯地愣了愣,而後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竟然顯出幾分羞澀。

  羞澀?他們大為震驚地盯著她看。

  「湯姆.裡德爾學長!」她准確地說出了幽靈的名字,顯得很愉快,「我死的時候他是斯萊特林級長,全校女生都很喜歡他,而男生們崇拜他……他也死了嗎?什麼時候?也在霍格沃茨?」

  「是啊。」羅恩說,「生前也是個體面人,不知道為什麼死了之後開始干偷雞摸狗的事情,可能是死得太久心理有點變態了吧。他在之前的三天裡一口氣把海格養的公雞都殺光了,你聽說過他上學時有什麼和公雞有關的梁子嗎?仔細回憶一下?」

  「霍格沃茨現在也還在死公雞?看來學校不怎麼適合養雞。」桃金娘不在意地說,注意力全集中在照片裡的幽靈上,「裡德爾學長他在——他在哪兒?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請他到我的盥洗室裡坐坐,我們可以共用一個抽水馬桶,如果他願意的話……」

  「我認為這個叫湯姆.裡德爾的家伙只是變態了,而不是瘋了。」羅恩對哈利和赫敏耳語。

  哈利聳聳肩,沒發表看法,只對桃金娘說:「如果你願意的話,當然可以邀請他——如果你能找到他的話。到時候如果方便的話,可以也通知我們一聲嗎?我們也正好有一些事情想問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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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桃金娘相當愉快地同意了哈利的提議——關於下次見到湯姆.裡德爾時聯系他們一下這件事,看得出來,她對於邀請湯姆.裡德爾和她共用一個抽水馬桶這件事相當熱衷。

  羅恩覺得他的這個提議完全是浪費時間(想想看吧,誰會想和哭泣的桃金娘共用一個女生盥洗室的抽水馬桶?湯姆.裡德爾看上去只是個變態而已,而是徹底瘋了,他說),赫敏則覺得既然沒有其他方面的線索,試一試這個也未嘗不可。他們對哈利的認真表現出了疑惑,不明白他為什麼對這個叫湯姆.裡德爾的幽靈這麼上心。

  「你覺得他就是那個潛伏在暗中,管你叫繼承人的那個自稱湯姆.裡德爾的幽靈嗎,哈利?」赫敏問他,面色帶著點糾結,「就是那個……能發出只有你能聽見的聲音的幽靈?你在奇洛教授的死亡現場聽到的那個聲音?」

  「他說了自己叫湯姆.裡德爾,艾薩克也告訴我一定不能被這個人的話迷惑。」哈利說,而後反問他們,「霍格沃茨裡還能有幾個不為人知的,叫湯姆.裡德爾的幽靈?他們當然是一個人,而我們現在又知道了,他和海格、桃金娘一樣,都是五十年前在這裡上學的學生,比海格高兩個年級,當時是斯萊特林的級長……」

  「我不知道這樣的幽靈有幾個——但是霍格沃茨叫湯姆.裡德爾的有很多個。」羅恩說,「如果把你知道的兩個算作一個的話,那我們現在已經發現的在霍格沃茨念過書的湯姆.裡德爾就有十一個,誰也不能確定他們彼此之間究竟有沒有什麼聯系,比如擁有同一個祖先什麼的……」

  「他們……什麼?」哈利愣了一下,驚愕地重復了一遍,「十一個?你們在哪裡看到的?」

  「《霍格沃茨歷屆學生名單》。」羅恩說,「赫敏借到的,這本書不在圖書館,是麥格教授從校長室裡幫她向鄧布利多教授借出來的。聽說這本書每年都會增加新的頁數,只要霍格沃茨存在,就永遠不會被寫滿,我們的准入之書和接受之筆是它的作者……這本書太奇妙了,難怪只在校長室才有。麥格教授真喜歡赫敏,是不是?」

  赫敏微笑著從書包裡拿出了那本又厚又重的書,朝他展示了一下,聽見羅恩的恭維只是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明顯沒有生氣的意思。

  哈利好奇地湊了過來,他們圍著這本新生名單,開始了自己的尋找湯姆.裡德爾之旅。

  「建校第二屆就有一個,我們在你魁地奇訓練的時候看的。」羅恩說,哈利順著他指的方向看,果然發現了一個年代十分久遠的名字,這讓他遲疑了一下,對自己的推斷變得有點不確定。

  「哪個湯姆.裡德爾都有可能,甚至還可能那個騷擾你的幽靈只是個化名。」赫敏提醒他,「如果他明確地說了你是他的「繼承人」,那他的年代很久遠也說不定。」

  這麼說好像也有道理。哈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他們:「你們覺得是什麼方面的繼承人?我要繼承的是什麼東西?在霍格沃茨裡嗎?」

  「這有點說不好。」赫敏說,思索地撐著下巴,「重要的是,為什麼只有你能聽見?因為你血脈特殊?或許你可以問問你爸爸。」

  「說得對,我試著聯系一下他。」哈利點點頭,說,「不過不一定聯系得上。雖然海德薇總能幫我找到要聯系的人,但我爸爸可能離得很遠……全世界的魔法界什麼時候能都普及魔法電話?就沒人發現跨國即時通訊實在是太麻煩了嗎?」

  麻煩歸麻煩,如果想試試也就只能用這個辦法。哈利寫好信交給海德薇,將它派了出去,充滿希望地等待著父親的回信。他還在姨父這周來上課時問了一下他,不過很遺憾,他的姨父在經過了一番回憶之後,說並沒有聽他爸爸說起過自家血統的特殊,不過關於他能聽到別人聽不到的聲音這點,他倒是給了他一個建議。

  「你們的鄧布利多校長就是個傑出的語言大師。」他說,「為什麼不咨詢一下他呢?或許他能知道你聽到的究竟是什麼。完全不出聲的心靈感應式語言目前在魔法界是不存在的,對方說的應該是一種非人類的語言,而你恰好也懂……或許你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有一些特別的語言天賦,哈利?」

  哈利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不過他的問題是他其實沒有掌握這種非人語言……他好像只是在聽的時候能聽懂,並不知道自己實際上聽到的究竟是什麼。

  「或許我們可以約一個時間,你每周三晚上八點可以過來一趟,聽一聽其他魔法生命的語言,找尋一下你隱藏的天賦究竟作用於哪個種族。」鄧布利多溫和地說,「了解自己是很有必要的,或許它會讓你的煩惱迎刃而解也說不定呢。」

  哈利深覺贊同,決定每周三晚八點都過來聽聽不同的生物語言練練腦子。但在他去了三周,課業還沒有任何明確的進展之時,他又一次聽到了那個聲音。

  這一次聽到聲音同樣是在走廊裡,他從校長室出來,正沿著樓梯走向格蘭芬多塔樓。臨近宵禁,走廊上人影寥寥,突然聽到了那個聲音,讓他的心猛地縮緊。

  「該死的東西……殺了她……殺了她……」

  又是他!他又要殺誰?!哈利瞳孔猛縮,想也不想地順著聲音的方向向前狂奔。他要找到他,要阻止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再一次在霍格沃茨肆無忌憚地行凶……他不能再傷害任何一個人!

  來不及搬救兵和外援,也來不及和任何人聯系,哈利追著聲音向前疾奔,他心裡非常害怕……害怕自己又一次到得太晚,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卻無能為力,他害怕因為自己再一次的大意,有人要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

  哈利沿著走廊大步向前,轉過一個走廊,他倉促地停下了,睜大了眼睛,為眼前發生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議。

  桃金娘直挺挺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她的身體不再是乳白色的,變得焦黑干癟,仿佛被從裡到外燃燒殆盡靈魂,只剩下一堆沒有思想的殘灰。

  什麼樣的攻擊能讓幽靈變成這樣?哈利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而就在他愣神的時候,從他身後突然走來另一個人,快步來到他的身邊。

  他的目光同樣第一時間落在了漆黑的桃金娘身上,短暫地沉默。

  「……教授?」哈利把到嘴邊的西弗勒斯叔叔咽下,驚訝地轉過頭看他,「你出現得這麼快……我是說,您、您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桃金娘?」

  西弗勒斯.斯內普專注地看著面前的桃金娘,沒有側過臉看他,聲音低沉。

  「我想你可以理解,在發生了奇洛教授那樣的事情之後,學校當然不會不采取任何措施,尤其是對你,波特,不管是作為傳說中的救世主還是上次的現場目擊者,你都有被密切觀察的必要。」他言簡意賅地說,「聯系校長,我想他現在還在學校。」

  哈利點點頭,快速跑到隔壁走廊的公共電話亭裡打校長辦公室內線。等他打完電話回來的時候,驚訝地發現伊萊姨父也出現在斯內普身邊,兩人都近距離地觀察著桃金娘,面色嚴肅。

  「姨父!」他心裡猛地松了口氣,迫不及待地叫起來,跑到姨父身邊,「你上完課之後還沒走!我又聽到了那個聲音!我追著過來,然後——」

  「批改了一下你們交上來的論文,耽擱了一會兒。」他的姨父朝他點點頭,安撫地摸了摸他的發頂,「發現得很及時,哈利,不過下次不要獨自冒險,如果你並不確定有人在暗中保護著你的話。那很危險。」

  真正遇到的時候就想不起來了。哈利縮了縮脖子,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莽撞。但讓他再來一次,他恐怕還是會這麼選擇,他不想再看見因為他來遲一步,有人受到不可挽回的傷害了。

  「你當時聽到了什麼聲音,哈利?」伊萊姨父問他。

  哈利回憶了一下,如實復述:「他好像在說……什麼東西該死……要殺了她……」

  「這個幽靈?」斯內普皺著眉問,「她能干出什麼事,把別人得罪的這麼狠,招來這種仿佛又死一遍的殺身之禍?」

  「我不知道……」哈利茫然地說,納悶地隨口道,「總不可能是因為她想邀請湯姆.裡德爾和她共用抽水馬桶,然後被惱羞成怒的湯姆.裡德爾弄成這樣吧……」

  伊萊姨父和斯內普教授突然一起沉默了,他們瞪著他看,仿佛他在說什麼不可思議的瘋話。哈利茫然地回看他們,不明就裡。

  「好的,那麼作案原因找到了。」伊萊姨父打破沉默,說,「接下來是作案手法——他是怎麼做到的,你有頭緒嗎,西弗勒斯?」

  「沒有。」西弗勒斯.斯內普搖了搖頭,「我認識的那個會穿牆,不至於留下讓哈利跟著他一路的動靜,那太蠢了。」

  「霍格沃茨的幽靈也都能穿牆。」伊萊說,「所以哈利跟著的東西是什麼,一個不能穿牆的生物?那麼它在哪裡,又是怎麼在城堡裡移動的?」

  「能做到這樣事情的生物不多。」阿不思.鄧布利多的聲音響起,他們轉頭看去,霍格沃茨的校長走向他們,還是了一圈周圍的走廊。

  「雖然不多,但是也有好幾個,我無法確定具體的類別,他們每個都更像是傳說。不過如果是湯姆,我想這個答案可以再縮小一些。」

  「所以我們現在要干什麼,姨父?」哈利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小聲問。

  「調查現場。」他的姨父說,「凡走過必留下痕跡,第一次,第二次,總會留下端倪,嫌疑人湯姆.裡德爾也一樣,我們今天就要好好調查一下現場,不能讓他再這麼猖狂下去了。得讓他明白霍格沃茨是誰的地盤——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到地底下去和他其他的部分團聚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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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和奇洛教授遇害的地點一樣,桃金娘遇害的地方似乎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這很正常,如果凶手當時留下明顯痕跡的話,那就不至於一直懸而未決,成為霍格沃茨一件還未解開的謎團了。魔法部也曾經派傲羅過來勘察過現場,除了發現奇洛大概率並不是個無辜遭受牽連的完美受害人之外,並沒有任何突破性的進展。

  渾身焦黑的桃金娘已經被送去校醫室,龐弗雷夫人會對她做進一步的檢查,看看她現在是什麼情況——如果是一個活人,那她當然死得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沒有任何其他的可能。但問題在於她是一個幽靈,誰也沒有相關的處理經驗,畢竟幽靈又沒辦法再死一次,這就讓這件事情變得撲朔迷離。

  伊萊站在桃金娘遇害的空地旁,凝視著那塊空蕩蕩的地板,眉頭緊皺。

  「沒有魔法痕跡。」他說,魔杖的杖尖上銀色的光芒散去,和其他兩人交換了一個確認的眼神,「無論是白魔法還是黑魔法,魔法本質上都是一種對能量的運用,凡使用過一定能被檢測到,桃金娘遭遇的事情和魔法無關。」

  「很正常。」斯內普平靜地說,同樣收起魔杖,「從某種程度上講,那個人某方面的魔法水平超出了我們的認知,如果是他,有不用魔法也能達成的手段也說不定。」

  「你們說的這個人是,呃,伏地魔嗎?」哈利在一旁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忍不住問。

  他在說完話後,馬上被斯內普瞪了一眼。他好像剛發現他竟然還站在這裡似的,突然間又開始陰陽怪氣:「如果你在這裡幫不上什麼大忙的話,我建議你盡快回去睡覺,波特?又或者被人稱頌的救世主不滿足於只在學校裡受人追捧與崇拜,在明知黑魔王沒有徹底消失的情況下,依然選擇把他的名字日常掛在嘴邊,炫耀著自己的勇敢,以成為潛藏在暗中的食死徒的注目對像為傲?」

  哈利看向他,張了張嘴,想了想,說:「教授。」

  斯內普冷冷地看著他,看起來對他各種可能有的憤怒和惱火都不以為意。

  「呃,我是想說,謝謝你的關心和提醒。」哈利撓了撓頭,「伊萊姨父和佩妮姨媽在家裡時並不會特意避開這個名字,我一直不覺得有什麼關系……你說得對,我以後會注意不在公眾場合這麼稱呼他。我之前也發現了,每次我直呼他的名字,總有人用一種我很勇敢的敬畏目光看我,其實這真的不是我的性格怎樣,我只是沒養成他的名字不能輕易談論的認識……總之,我是說,我會注意的。」

  斯內普:「……」

  斯內普在他真心實意的道謝中,露出吃了蒼蠅般的表情。

  「對名字的躲避不談反映的是人們心中的恐懼。」鄧布利多笑眯眯地說,語氣和看著他的目光都很溫和,「我也不認為需要刻意對他的名字保持一種儀式感般的忌諱,不過當然,西弗勒斯說得也有道理,在不確定敵人藏身何方的情況下,小心些總是沒問題的,比如今天,下次要記得先和最少一個其他人打聲招呼,你去追聲音的時候讓他去通知教授,教授們總是有辦法找到你的。」

  「一些特殊的辦法,還有你爸爸提供的一點小幫助。」伊萊朝他眨眨眼,微笑了一下,「今晚辛苦了,哈利,我也建議你早點回去休息——回公共休息室時幫我給你姨媽打個電話,告訴她我在霍格沃茨還要耽擱點時間,讓她今晚不用等我回去,自己先睡。」

  好吧,這聽起來很重要。哈利點點頭接下這份委托,猶豫地看了眼現在已然恢復平靜的空蕩蕩的走廊,和教授們最後揮揮手,轉身向格蘭芬多的塔樓進發。走出去的時候依稀還能聽見背後的交談聲,西弗勒斯叔叔正在沒好氣地對他姨父說:「看看你帶的壞頭,我以為你應該好好管管!他現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簡直和詹姆.波特當年一模一樣,莉莉醒過來後看到了會怎麼想?」

  「會覺得血緣和基因確實很奇妙吧。」他聽見姨父沒什麼反思誠意地說,聲音隨著他的走遠漸漸低微,「至少哈利很能領會別人未說出口的關心,對看穿面冷心熱的人有奇效……」

  哈利轉了個彎,背後的聲音徹底聽不見了。他在原地磨蹭了兩步,終於拋下心中強烈的探索欲,回了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

  在他說完口令之後,胖夫人旋開自己,給他讓出了門。哈利從洞口鑽了進去,羅恩和赫敏占據了桌子的一角,正在討論作業的內容。赫敏駁倒了羅恩一個記得顛三倒四的魔法史知識點,哈利在他們兩個旁邊坐下,他們抬頭看他。

  「上完課回來了,哥們?」羅恩問他,「今天怎麼樣?聽出是什麼聲音了嗎?」

  沒有。哈利搖搖頭,如實將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了他們。羅恩和赫敏面面相覷,都抽了口冷氣。

  「什麼東西能讓幽靈變成這樣?!」羅恩喃喃地問,臉上滿是震驚和畏懼,「那個凶手一定是使用了什麼高深的魔法,我們不會從課上學到的那種,能直接作用於一個幽靈的魔法……」

  「能作用於幽靈的魔法還是有一些的,靈魂類的都可以。」赫敏說,掰著手指開始細數她在書上看到的知識內容,「像是攝神取念,奪魂咒,能對幽靈速度造成影響的颶風咒。飛來咒能不能召喚幽靈?我不知道,可能沒有人試過,不過這些咒語中沒有一個能讓幽靈變成那樣。桃金娘現在怎麼樣了?教授們說她並不會再死一次,對嗎?」

  「理論上是這樣。」羅恩深沉道,「不過理論好像生來就是被用來打破的。」

  胡說八道。赫敏瞪了他一眼,轉向哈利,嚴肅地說:「我們應該去看看桃金娘,哈利,她是收到我們的委托才去尋找的湯姆.裡德爾,不是嗎?是我們給她帶來的無妄之災,我們應該負責。」

  「怎麼負責,現在就弄死自己,然後和她共同住在同一個抽水馬桶裡嗎?」羅恩嘀咕著說,「我懷疑她是因為向湯姆發出邀請才遭遇的這種不測,換我是湯姆.裡德爾我也受不了。」

  「我要是桃金娘,就不會邀請你和我住在一起,羅恩。」赫敏嚴厲地說,白了他一眼,「明天就去吧,去校醫室看看桃金娘怎麼樣了。你們覺得呢?」

  「我也覺得應該去看看她。」哈利點了點頭。羅恩對此無可無不可,他們都去他也決定跟著一起,他們總是形影不離的。

  「我給我姨媽打個電話。」哈利對他們說,「我姨父讓我打一個,他今晚要在霍格沃茨加班……我才知道原來他們誰不回去都要和對方說一聲,這難道不會有點太麻煩了嗎?他們都這麼忙。」

  「你以後肯定是個談戀愛都覺得麻煩的家伙,哈利。」赫敏翻著白眼道,「我得說,哈利,誰要是和你談戀愛,那真是倒霉透頂。」

  我呢?羅恩好事地探過頭來湊熱鬧。赫敏把他的臉推到一邊,沒好氣地說:「你也一樣!這世界上怎麼會有你們兩個這樣的笨蛋?怎麼偏偏還都是我的朋友?」

  她為自己飽含同情地嘆了口氣。

  哈利對她的嫌棄渾然不覺,他已經撥通了號碼,向佩妮姨媽轉達了這個信息。他的姨媽表示自己已經知曉,他們又聊了一會兒,哈利向她分享了艾薩克和多蘿西的近況:艾薩克最近一直泡在圖書館,多蘿西看起來則比之前文靜了一些,她不再每天興致勃勃地騎著掃帚在魁地奇球場練習,她正在接受後續的檢查,除了上課外的大多數時候都要去校醫室報道,哈利最近很少在公共休息室見到她。

  「別光說別人,也說說你自己,哈利。」他的姨媽在聽完他分享的生活後問他,「你最近怎麼樣,哈利?你說你今天又聽到那個聲音了,是嗎?一個幽靈出了狀況,你還好嗎?身體上和心理上都算上。」

  大概還好。哈利想點頭也想搖頭,最後只長長地嘆了口氣,煩惱地說:「每次只有我聽到那個聲音,我知道他不懷好意,但我總得先知道他的來意,然後才好有針對性地解決問題……我不能一直逃避那個聲音,姨媽,他也在行動,我不能對他做的事情視而不見,我要阻止他。」

  可是他要怎麼阻止?這次現場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哈利感到深深的迷茫。

  好孩子。佩妮姨媽先是溫和地鼓勵了他,而後才思索著說:「現場沒有探測到痕跡不一定是真的沒有留下任何破綻,凶手是一定會露餡的,只是可能手法特殊,巫師還沒有發覺其中關鍵——他們有時候有點太依賴魔法的力量了,我接觸到的巫師大多都是這樣。其實很多現代的探案手段都很合理,比如說,哈利,你總聽到那個奇怪的聲音,那你有沒有注意過,你都是在什麼時候突然聽到?這種聲音消失時又有什麼契機?」

  哈利張了張嘴,陷入了沉思。

  「我似乎是在他每次害人前聽到的。」哈利喃喃地說,「最開始的那次我不確定,後來的好像都是這個時候。我已經聽到過兩次了,但我每次都沒有辦法阻止,我……」

  「成年巫師也沒法阻止,哈利。」佩妮姨媽及時按下他心中升起的挫敗無力,繼續圍繞話題中心向他詢問,「聲音是在什麼時候消失的?你徹底聽不見了。」

  「每次他做完壞事之後?」哈利不確定地說,凝神思索良久,腦海中突然突兀地闖進來了一個不起眼的東西,讓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而後從腦海中翻出久遠的記憶仔細觀摩,不確定地皺起眉頭。

  似乎在每一次聲音消失的附近……

  都有一個盥洗室?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晴天、卡普裡清酒的地雷~


第174章

  盥洗室。

  哈利困惑地皺著眉,把這個突然想到的場景仔細回憶了一番。漸漸的,他的臉色從原本的困惑到後來的古怪,最後定格在一種深濃的震驚上,他愣愣地半張著嘴,表情恍惚,一時間陷入混亂的思索。

  他不是很確定地猛然意識到,不光是每次聲音消失的地方有盥洗室……事實上,每次他開始聽到那個別人聽不見的聲音時,大多也是在盥洗室附近。

  他追擊著聲音向前奔走的一路,似乎都是從一個盥洗室追到另一個盥洗室附近,而後在周圍再一次失去動靜。可是,為什麼?他聽到的聲音和盥洗室有什麼關系?這個地點和他想要探尋的真相真的有關嗎?他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

  「哈利?」佩妮姨媽的聲音將他帶回了現實,哈利猛地回過神,聽見姨媽關切地問他,「你還好嗎,哈利?覺得累了的話就趕快去休息,不要把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獨自煩惱。你周圍有值得信任的老師和朋友,在與邪惡抗爭的過程中,你們是一個團隊,一個整體,要學會運用團隊的力量。」

  好的,感謝你的建議,姨媽。哈利認真地點頭應下,在掛斷電話前忍不住問:「佩妮姨媽,如果我心中有一個隱約的猜想,但它太不合理、不可思議了,我不敢相信它就是答案,但我目前又沒有找到其他的可能性……這該怎麼辦?它有可能是答案嗎?」

  「找尋答案的過程是一個不斷排除錯誤選項的過程。」他的姨媽對他說,「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如果最後你排除了其他所有,只留下這一種可能,那或許它的確就是正解也說不定。運用團隊的力量,哈利,你始終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不是嗎?」

  沒錯。哈利用力點點頭,掛斷電話之後,拉過羅恩和赫敏,向他們低聲分享了自己突然意識到的關於盥洗室的新發現。

  「盥洗室?」羅恩疑惑地撓撓臉,「要是桃金娘現在還能溝通就好了,後續我們可以問問她知不知道什麼情況,如果你要打聽一件關於盥洗室的事,沒有比問住在盥洗室裡的人更合適的了。」

  「我們應該和桃金娘有更多的溝通!」赫敏懊惱地捂住了額頭,「我之前應該和她多說說話的,我們曾經有那麼多時間!可是現在就很麻煩了,也不知道我們明天去看她的時候能不能有更多的發現……她變成什麼樣了,哈利?我是說,她現在還好嗎?」

  「不太好。」哈利向她如實描述,「看起來一團焦黑,經歷了很可怕的事情。」

  天吶。赫敏哀嘆一聲,羅恩摸了摸下巴。

  「明早是不是新一期校報要發行了?我們應該能從上面找到這件事的相關報道。」他說,「雖然這件事今晚才發生,不過我毫不懷疑校報會及時把它收錄進去。我們的校報社簡直像是在城堡裡安插了無數個眼線,什麼樣的秘密都無法逃脫他們的報道……」

  「這麼說倒也沒錯。」赫敏說,「我聽珀西說校報社雇佣了學校裡的幽靈和畫像作為特約撰稿人,無時無刻不在挖掘學校各個角落裡大大小小的八卦。直到四年前校報報道了一位教授對另一位教授的約會邀請,生氣的教授們才開始限制校報的報道範圍,禁止他們無底線無節操地挖掘學校師生的八卦,情況才好了不少——珀西和我說這件事時語氣是飽含批判的,認為校報太能折騰了。不過客觀地說,聘請幽靈和畫像當特約記者真是個絕妙的主意,他們甚至不需要金錢酬勞,只是日復一日的在校園裡生活太無聊,急需一點新鮮的樂子……」

  「明天先看看校報的報道,然後我們去盥洗室看看。如果有發現的話,我們就把這件事告訴教授們。」哈利一錘定音,作出決定,羅恩和赫敏都沒有意見,他們又討論了一會兒城堡裡的未解之謎和離奇襲擊怪談才各自回去睡覺,第二天早早起來,迫不及待地拿到自己的那份校報,開始嘩啦啦從前往後翻。

  他們是在頭版頭條看到的桃金娘遭襲消息,版面上有圖有真相,詳細記錄了桃金娘被襲擊後的樣子,以及這起襲擊帶來的又一些未解之謎。不幸中的萬幸是,由於大家都不知道他們其實和哭泣的桃金娘有過交集,因此這次除了依然對他表現出畏懼忌憚的小部分人之外,其他人都並沒有往他身上聯想,這讓他忍不住松了口氣。

  「學校裡奇怪的事情越來越多了。」赫敏憂心忡忡地說,詳細閱讀著校報上列舉的近期霍格沃茨奇聞怪談,「總是活不過一晚上的公雞……人心惶惶的離奇襲擊……找不到任何線索和魔法痕跡,一個徘徊在城堡裡的幽靈……」

  在說到幽靈的時候,她突然頓了一下,他們三個互相注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往一起湊了湊,赫敏豎起報紙擋住臉,他們三個將頭埋在報紙後,小聲開會。

  「你們覺得和湯姆.裡德爾有關嗎?」赫敏小聲問他們,「我之前覺得可能僅僅是巧合,現在感覺不能確定了,他出現的時機實在太巧,從他出現之後,怪事就一直在發生。」

  「可是他能有什麼目的?」羅恩問,「嚇唬人?又或是殺人?他想害的這些人有規律嗎?還是不確定目標的隨即作案,目的就是為了在霍格沃茨制造恐怖氣氛?」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成功了。」赫敏低聲說,頭向左右擺動,看著他們,「學校裡現在人人自危,實力超群的教授會遇害,已經死過一次的幽靈也沒法幸免。普通學生們現在根本就沒有任何安全感,你們往那邊看,現在連斯萊特林的人都臉色蒼白,被嚇壞了。」

  哈利和羅恩都朝離得最遠的長桌那邊看了一眼,俱都贊同赫敏的話。不過羅恩還是小聲嘀咕了一句:「現在還在裝什麼,我看這種反人類的怪東西八成就是斯萊特林弄出來的,只有他們才會弄這些裝神弄鬼的東西。」

  這就有點太武斷了。赫敏阻止了羅恩繼續往下說,不過她自己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過好像也有那麼點兒道理,至少只有斯萊特林才有密室的傳說……」

  「密室?」哈利和羅恩異口同聲地問她,「什麼東西?」

  「你們兩個不都是在魔法家庭長大的嗎?沒聽說過這個?」赫敏疑惑地看著他們,「不過我到目前為止也只在《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裡讀到的,我買來讀著消遣。」

  「很顯然,我們有更讓人開心的消遣方式,赫敏。」羅恩說,得到了赫敏的白眼,「好了,總之,那本書裡講了密室的什麼?」

  「據說薩拉查.斯萊特林和其他三個建校人發生了理念上的衝突,於是離開了學校,在離開前建造了密室,沒人知道它在什麼地方,只說裡面有薩拉查.斯萊特林本人的意志傳承,當密室被打開的時候,薩拉查.斯萊特林的意志化身會清洗學校裡血統不純的人,維持霍格沃茨裡應有的純血純粹。」

  「聽聽這都是些什麼鬼話。」羅恩聽得直撇嘴,聳了聳肩道,「看吧,現在他在意的純血都不知道他的密室是什麼東西,只有赫敏還在書裡讀到過他,然後他還要清洗掉赫敏這樣的優等生?真是恩將仇報。」

  「這只是個傳說,羅恩。」赫敏因為他的話微笑了一下,連語氣都變得和緩了一些,她沉吟著道,「不過能被寫進《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說明密室的事情大概率也不是無的放矢。也不知道密室到底在什麼地方,從來沒有任何人知道它的位置……」

  「誰知道,一天淨弄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羅恩不以為意地聳聳肩,道,「在哪裡都有可能,反正又沒人知道。說不定就是在盥洗室裡呢?哈利不是說他每次聽到聲音都是在盥洗室附近,聲音消失的地方也是盥洗室附近,簡直像那個怪物出完了任務,又回到他的盥洗室裡把自己關起來一樣。等等,我說的是不是和桃金娘太像了?」

  「我們去盥洗室裡看看。」哈利下定決心,看向自己的兩個朋友,「就去桃金娘那裡,現在那邊沒人。」

  好吧。赫敏和羅恩點點頭(羅恩不是十分情願)。他們三個將早餐塞進嘴裡,臨出發之前,哈利猶豫了一下,繞道格蘭芬多長桌的另一邊,拍了拍納威的肩膀。

  「納威,我和羅恩赫敏要一起去盥洗室裡調查點事——桃金娘的盥洗室,你也看到校報了,她昨天不幸遇害,我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幫一點忙。」哈利對他低聲交代,「大概不會很慢,調查完我們就回來。但如果中午的時候我們都沒有出現,那麻煩你幫忙告訴一下教授……能找到我姨夫最好,或者喬納森教授,麥格教授,或者,呃,斯內普教授。」

  啊?好的。納威愣了一下,配合地點點頭,還下意識地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對他的祝福。等他走開,納威又吃了一口吐司,嚼到一半,動作突然頓住。

  「等等。」納威喃喃地說,「桃金娘的盥洗室?那是女廁所吧?」

  哈利和羅恩赫敏悄悄地溜到樓上,無視門口的維修牌子,走進了這個桃金娘的小小領地。地面上有點泥濘,有幾道明顯的泥水——赫敏看著地上的泥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還真有人來這裡上廁所,在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好吧……」她盯著地上看了一會兒,聳了聳肩,「不過這是什麼印?又寬又平,不像腳印,簡直像什麼東西在地上匍匐著前進。」

  「像蛇一樣?」哈利隨口問,下一秒,他聽到了耳邊傳來的細微的震蕩聲。

  什麼機關在緩緩轉動的聲音……三人左右看看,而後確定了響動的具體來源。在他們吃驚的注視下,水龍頭緩緩上升,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有什麼東西正從似乎離地很深的地方緩緩上來……

  哈利盯著洞口,視線中的最後影像,是一個幾乎占據了整個洞口的,熒綠色的蛇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卡普裡清酒、沃德小豬豬的地雷~

  哈利.波特直視了蛇怪,全劇終!本文完結!(混亂邪惡.jpg

  雖然上一句是開玩笑,不過大家見到落單蛇怪記得閉眼(誰會見到


第175章

  在看到蛇頭的那一刻,哈利額頭的傷疤突然間變得前所未有的劇痛。

  太痛了,猝不及防地突然襲來,痛得他眼前一陣陣發黑,甚至無法維持住自己穩穩地站立,身體搖晃了幾下,踉踉蹌蹌地向後跌倒。

  他的異常將羅恩和赫敏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來。他們顧不上去看那個突然出現的洞裡的動靜,都去扶哈利,緊張而擔憂地盯著他看,看他捂著自己的額頭,臉上煞白一片,冷汗極快速地滲了出來,臉上在頃刻之間變得毫無血色。

  「哈利?!你怎麼了?哈利?!」羅恩從身後托住他,赫敏焦急而無措地小心搖著他的肩膀。哈利沒法給他們回應,他的額頭實在是疼得厲害……而就在他們誰都沒注意的時候,他們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他們都聽見了,那聲音中帶著意外和玩味。

  「看啊。」那個聲音說,「我們這是遇到了誰?哈利.波特,傳說中的救世主……我好幾次想邀請你來,波特,但是你都沒有同意,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這麼偶然地碰見了,看來我們果然是很有緣分,或許那些人說得也不算錯。」

  在他的聲音響起時,哈利額頭的劇痛突然間減輕了許多。額頭依然在一抽一抽地疼,哈利劫後余生般大口喘著氣,勉強睜開眼,透過眼前朦朧的汗水,朝說話的人看了過去。

  湯姆.裡德爾就站在他們身後,正稍稍揚起眉毛,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

  他果然就是照片裡那個殺死了海格公雞的人,看起來大概只有二十歲出頭,和照片裡一樣英俊迷人,是個讓人見過就很難忘記的……幽靈。

  但他的樣子已經和其他幽靈差別很大了,和照片裡那種半透明的視覺效果也並不一樣。和幽靈比起來,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真實存在的人,你很難說他是透明的,他看起來只是比其他真實存在的人顯得縹緲一些,似乎能夠鮮活地存在於人們夢裡。

  「湯姆.裡德爾?」哈利喃喃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隨即突然意識到什麼,看向一旁的羅恩和赫敏,看到他們臉上只有驚訝沒有茫然的表情,不明就裡。

  「你們能聽到他說話嗎?」他問,對好友們的表情和反應有點迷茫。

  「為什麼不能,哈利?」羅恩疑惑地問他,表情中也帶著幾分莫名,「他說的不就是正常的英語嗎?不過他說邀請你過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哥們?」

  「他就是那個……你之前說的,只有你聽見的聲音?那個叫你是繼承人的聲音?」赫敏很快想到了這點,目露驚訝,「但是……但是為什麼我們之前聽不見?我們現在聽見了。」

  我不知道。哈利搖了搖頭,感到同樣的迷茫。他們三個面面相覷,而後聽到湯姆.裡德爾淡淡地笑了一聲。

  「因為救世主有一項特殊的才能,小朋友們。」他輕描淡寫地說,猩紅色的眼睛注視著哈利,露出饒有興味的神色,「我必須要說,當我用蛇佬腔說話時,並不是為了召喚你。不過你倒是給了我一個驚喜,哈利.波特……我說你是我的繼承人可沒有騙你,如果你是個蛇佬腔,那你倒真有可能和我有血緣關系,作為在一個純血家族出生的孩子,這並不令人太過意外。」

  哈利皺著眉聽他說話,感到不明就裡。而他很快發現,他的朋友們對此表現出了和剛才截然不同的極度震驚——羅恩托著他的手臂都僵硬地收緊了。

  「他在說什麼?」赫敏震驚地說,和羅恩對視了一眼,「我們沒聽懂——我們只能聽見嘶嘶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像是——」

  「蛇的聲音。」羅恩皺著眉頭說,聲音裡也滿是吃驚,「你是個蛇佬腔,哈利?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沒和我說過。」

  「我怎麼知道我是個什……等等,蛇佬腔?」哈利話問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猛地想起他去校長辦公室裡辨認神奇生物語言時,聽鄧布利多聊起的話題。

  「和神奇動物溝通是一種很特別的能力,有些人能夠在後天學習中掌握一些語言,比如我會的神奇動物語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後天習得。當然,也有一些巫師天生就能掌握這種神奇的能力,比如我在五歲時向家人描述我聽到的貓的聊天話題,那時我家裡人都嚇了一跳……還有霍格沃茨的創始人之一,薩拉查.斯萊特林,他就以天生能夠和蛇對話著稱,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蛇佬腔,他的後代也有很多繼承他的這種能力,是的,這種能力可以由血緣繼承。」

  「薩拉查.斯萊特林的能力?」哈利小聲和他們確認,羅恩點了點頭,赫敏在短暫的怔愣之後,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

  「密室,這一定是密室的入口!」她小聲尖叫著說,「這個湯姆.裡德爾打開了密室,放出了裡面的東西清理學校——裡面的東西是條蛇!蛇怪!我最近在圖書館讀過神奇動物相關的書,但是我當時不能確定……他是個蛇佬腔!他控制的一定是一條蛇!蛇怪!不要看蛇怪的眼睛!除了毒牙襲擊,直視蛇怪的眼睛也會致死——」

  「回答正確。」湯姆.裡德爾在他們身後,饒有興致地看他們緊張地靠在一起竊竊私語,並沒有急著動手了結他們。在聽到赫敏的結論後,他甚至像模像樣地拍了兩下手掌,放下手時輕輕笑著,慢條斯理地開口。

  「不過大多數時候,知道得太多都不會是什麼好事。」他懶洋洋地說,「既然你們知道了這些,那就沒辦法活著走出這裡了。去吧,我的美人,處理掉他們——把他們都吃了,你已經有好久沒有吃過飽飯了,真是可憐的小家伙。不要用毒牙去咬他們,萬一在地上留下毒液的痕跡就不好了,霍格沃茨裡現在不全是笨蛋,說不定會有點兒麻煩。對了,那個戴眼鏡的小子,咬他一口,我需要他的血當顏料,在走廊上留下點類似「救世主與其擁護者的屍體將永遠留在密室」這種話,幫他和那些不是很笨、但又愚蠢至極的反抗者一點警告和教訓。」

  他的後半段話是用蛇佬腔說的,羅恩和赫敏還在為持續響起的嘶嘶聲而惶恐疑惑,哈利已經目眥欲裂,在生與死帶來的極致威脅之中朝他們高聲提醒,聲音已然變調破音。

  「他想要殺了我們——閉眼!不要被蛇怪看到!!」

  他們在千鈞一發之際死死閉上眼睛,免於被蛇怪看到的直接死亡。但閉上眼睛這個行為也相當於基本上放棄了閃避和抵抗的希望,盥洗室這樣狹小的地方,他們面對巨大的怪物和比怪物本身還要恐怖的湯姆.裡德爾,盡管手裡都拿著魔杖,已經沒有辦法做出任何成功的自救。

  一切都是徒勞的掙扎——而他們甚至連掙扎也沒有抵抗太久。蛇怪一圈一圈地用身體將他們包圍纏住,慢慢將他們死死地纏在自己的身腹之間,一點點收緊力道,只消一會兒功夫,他們就會在極度的窒息中痛苦地死去,連血都不會留一滴,死得痛苦而悄無聲息。

  當然,這其中不包括哈利。畢竟湯姆.裡德爾特意囑咐了需要他的血——哈利的肩膀被蛇怪咬穿了一個血洞,傷口貫穿他的前胸後背,蛇怪只用了一口就將他的身體咬穿,身體上的劇痛在這一刻超過了額頭上傷疤的疼痛,哈利甚至感覺自己短暫地失去了意識,但那時間應該很短,他在羅恩和赫敏的哭喊搖晃中醒來,控制不住地睜開了眼睛,發現他們也都已經把眼睛睜開了,既然已經陷入到這種境地,死亡不可避免,那也就不需要再有那麼多顧忌。

  哈利的眼前金星直冒,他的極致的痛苦中死死盯著湯姆.裡德爾,開口時聲音沙啞。

  「如果今天我要死在這裡,那我希望我能死得更明白些。」他艱難地說,死死注視著湯姆.裡德爾的臉,吃力而用力地向他一字一頓地發問,「奇洛教授的死和你有關嗎?你對桃金娘做了什麼?你的目的是什麼,想要清理學校?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奇洛選擇為我貢獻上了生命,他很偉大。」湯姆.裡德爾注視著已經盡在掌握的他們,顯得很愉快,心情不錯地微笑著,得意而傲慢地逐個回答了他的問題,「現在像他那樣有覺悟的人已經不多了,一個巫師如果不追求極致的力量,那他還有什麼理想和前景可言?愚蠢至極。那個幽靈是個蠢貨,她冒犯了我,所以在蛇怪的注視中又死了一次,罪有應得。真可憐吶,不知道她清不清楚,她上一次也是這麼死的?時隔五十年又被小家伙殺了一次,我想這也是她乏善可陳的一輩子中最值得驕傲的一件事。」

  他是五十年前殺死桃金娘的凶手……不是海格!他們後來翻閱學校記錄,發現五十年前海格被指控為害死了桃金娘,所以被學校開除,但現在湯姆.裡德爾親口說這件事是蛇怪做的,和他有關!海格是冤枉的——他本不該被開除!他本該擁有更好的人生!

  一股怒火在哈利的胸口猛烈地燃燒,他在窒息般的疼痛中瞪大了眼睛,努力地將湯姆.裡德爾的樣子記下來,希望這有用……或許無濟於事,但他總要做些什麼,比如努力為後來調查的人留下線索……

  「殺人不是我的目的。」湯姆.裡德爾慢條斯理地說,「恐懼,然後臣服,這才是能讓我獲得力量的方式。殺一百個人不如殺你一個有用,傳說中的救世主,哈利.波特……很奇妙是不是?大家都以為你打敗了伏地魔,但你現在死在了伏地魔的手裡,你早該死在我手裡了。」

  「……伏地魔?」哈利艱難地問,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卻好像早已經有了這樣的預感。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湯姆微笑著說,「伏地魔是我為自己取的新名字,你喜歡嗎?我會把它塗在走廊的牆上,讓它成為縈繞所有人的噩夢,你墓碑上的死神,真可憐,不過這就是你的命運。」

  會是誰來調查他的死亡,他的姨夫嗎?還是他的教父?哈利瞪大眼睛,在漸漸湧上來的窒息的黑暗中,依稀聽見湯姆.裡德爾微笑著嘶嘶地說:「可以了,血差不多夠了,給他們個痛快吧,小家伙。」

  蛇怪從他們頭頂俯身下來,朝他們張開了嘴。

  與此同時,從門口突然間炸響了好幾道聲音,異口同聲地混在一起。

  「放開他們——霹靂爆炸!」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卡普裡清酒的地雷~


第176章

  咒語准確地擊中了盥洗室的天花板,劇烈的爆炸聲響起,碎石塊和土灰簌簌向下落。除了湯姆.裡德爾之外,盥洗室所有另外的生物都不得不閉上眼睛低下頭,躲避可能落進眼裡的大量煙塵——哈利、羅恩和赫敏是這樣,纏繞住他們的巨蛇也是這樣。

  碎石和灰塵遮擋了湯姆.裡德爾的視線,但他太知道這些人想要趁著這樣的掩護做什麼: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探向了哈利,沒人知道他要做什麼,沒人知道他能做到什麼——但他們來得及將他阻止到一邊,他們並不是一個人前來支援戰鬥。

  西弗勒斯.斯內普揮動魔杖,為三個孩子支撐起一道屏障。與此同時,兩聲震耳的槍聲響起,伊萊.史密斯穩穩地舉著左輪,槍口還在向外散逸著硝煙。他的眼睛上戴著造型奇怪的特質眼鏡,哈利一時不能確定這副眼睛是起到什麼作用。

  他被槍聲吸引,下意識第一眼看向了自己的姨父,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槍口對准的是什麼。但在他意識到姨父在看哪裡時,他立刻驚慌起來,沙啞著嗓子提醒:「姨父!不要看那條蛇!那是——」

  哈利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覺得有什麼液體稀裡嘩啦地流下來,濺落了他們三個滿頭滿臉——滿是腥臊氣的鮮血,來自將他們纏住的這條巨蛇。

  「蛇怪。」伊萊.史密斯說,調整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鏡角度,「看見蛇怪的眼睛會讓人死亡,但從我現在還活著這點來看,紅外熱感成像眼鏡對蛇怪的注視能起到理想的抵抗效果。當然,最理想的情況是我們大家都永遠別再遇到這種難纏的生物——實在是太防不勝防了,稍有不慎,今年的霍格沃茨就會在悄無聲息間成為可怖的墳墓,而我們完全沒有應對的辦法……你們找出了真相,孩子們,很聰明,也很勇敢,辛苦你們,現在不用閉上眼睛了,我想。」

  他摘下自己的眼睛,朝蛇怪的方向仰頭看去。□□嘗試著向蛇怪比劃了一下,最終皺起眉,搖了搖頭。

  「打它的身體恐怕沒什麼效果。」他對自己的同伴們說,「蛇怪的體型太大,特質附魔子彈也沒辦法穿透,在體內也形不成撕裂的貫穿傷,對它的傷害力度有限。」

  「看來你的下個課題已經出現了,對神奇生物的特質子彈,建議你解決掉蛇怪之後,先從對狼人的特制子彈研究起。」西弗勒斯.斯內普緊盯著他們對面的湯姆.裡德爾,臉色難得地顯得異常緊張嚴肅,「暫時把那個放到一邊,蛇怪還沒有死——而對面還有個正盯著我們不放的人。」

  「干得漂亮,伊萊。」西裡斯.布萊克從伊萊身後敏捷地閃現出來,嘴上說著抱怨,眼睛卻亮得驚人。他定定注視著灰塵碎石裡幾乎凝為實體的湯姆.裡德爾,露出一個張揚而挑釁的笑來。

  「十年沒見了,老家伙,現在退步到這個程度了?」他愉快地和伏地魔打著招呼,眼裡閃動著連他的朋友們都已經很久沒見過的肆意和暢快,神采飛揚地說,「謹代表魔法部傲羅辦公室,很高興地通知你,伏地魔,你被捕了!」

  「伏地魔的一部分。」伊萊糾正他,但同樣放下槍,舉起了自己的魔杖。

  「向你問好,一部分伏地魔先生。」他冷冷地說,「不要再把你們的那些陰謀詭計使在孩子們身上了,有什麼招數盡管衝著我們來,我們隨時奉陪。」

  湯姆.裡德爾的視線從他們面前逐一閃過,最後落在伊萊.史密斯上,朝他高深莫測地笑了笑。

  「是你。」他輕聲說,「你不錯,能力不錯,也很聰明,在夢境裡甚至反過來侵入了我們的意識……另外幾個我對你都很忌憚,他們是有道理的,不過他們都不如我看得深遠,我已經發現了你的弱點——你們的弱點,這簡直顯而易見。」

  他緩緩抬起手,無聲地握成拳。已經被斯內普用魔咒保護起來的哈利、羅恩、赫敏突然都面露痛苦,抬起手拼命抓著自己的脖子,似乎想將一只看不見的手從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來。

  但他們的嘗試是徒勞無功的,湯姆.裡德爾只是稍稍合緊手,他們就像是被突然掐斷了聲帶般,連赫赫的喘息聲都發不出來,臉色漲得一片青紫。

  這讓伊萊他們都不得不停住,伏地魔使用的招數簡單粗暴,但很有效,他們不可能放任著這三個孩子不管,於情於理都不可能。

  於是他們只能投鼠忌器,雙方就以一個比較古怪的氣氛僵持在了這裡。

  「善良是最無用的。」湯姆.裡德爾慢條斯理地說,「對別人的惻隱之心會毀了你們每個人。我得承認你們離成功很近了,你們發現了蛇怪,找到了我,這三個孩子更是敢於直接來盥洗室調查,恰巧碰上了我召喚小家伙出動。很聰明,但也很倒霉,如果你們不是非要為別人的受傷遇害找個原因的話,你們今天原本都不用死的。」

  「裝什麼。」伊萊不動聲色地說,視線緊緊盯著他,「你的目的不就是殺了哈利?現在用一時的得逞來進行無謂的炫耀,你知道有多少人死於這種傲慢自大嗎?你會是下一個,伏地魔。」

  「真遺憾,我剛說過你聰明,伊萊.史密斯。」青年湯姆.裡德爾譏諷而冷酷地笑了起來,在他高亢冷銳的笑聲中,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殺一個救世主很難嗎?我認為不。」他悠悠地說,話語中透出濃濃的自信與自得,「曾經的那個我也並不是輸給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而是輸給你們日新月異的科技發展。自從蘇醒以來,我們就一直在思考這樣的問題:要怎麼樣才能在公眾面前撥開迷霧,讓他們看到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不是歐式宮廷遺留下來的華而不實的傳統,而是實實在在的超然身份,豐厚利益。停下你們的一廂情願,每個人都只會想要更多,永遠不會滿足。」

  「放屁。」西裡斯.布萊克簡略地說出兩個字評價,不屑地說,「你根本不理解人類之間的基本規則和法理,不區分麻瓜世界和魔法世界,同樣的准繩都是人倫和法理。你看哪個家族現在敢罔顧這一切,公然支持你?我們不需要知道他們真實的想法,只需要控制確保他們遵照法律生活。」

  湯姆.裡德爾轉向他,猩紅色的眼睛稍稍眯起。

  「你是個背叛家族的蠢貨。」他輕蔑地說,「你當然不懂這背後的榮耀和富貴,沒膽子而已。」

  他失去了再次和他們廢話的耐心,手向後招了招。巨蛇聽命地向洞口快速移動,眨眼間就把哈利三個拖進去,千鈞一發之際,他們的攻擊再次趕到,一半指向蛇怪,一邊指向湯姆.裡德爾。

  遺憾的是兩個都失敗了。但幸運的是,就在哈利他們已經消失在秘密管道內,而支援的人還過不去時,一個火紅色的身影突然出現,接著撲了過去,化身一道耀眼的赤色光束,隱入密室之中。

  鄧布利多及時趕回來了。眾人心裡都是一松,看著鄧布利多手持魔杖走進盥洗室,朝青年湯姆.裡德爾微笑著淡淡頷首,語氣很是輕松。

  「很久沒見你這副樣子了,湯姆。」他說,「比那種經過了危險魔法變形之後的毀容要好得多,如果你就這麼停在這裡,沒有滋生出更大的野心就好了。」

  廢話連篇,明確的挑釁。湯姆.裡德爾猩紅的雙眼注視著鄧布利多,看著他的其他人一起抬手,最後留下一聲輕蔑冷笑,竟是站在原地不動。

  「你們以為我會和其他那幾部分一樣,都是從頭露尾的膽小鬼?」他悠悠地說,有恃無恐地站在原地,仿佛是在等著各色咒語的進攻一樣,眼神中滿是挑釁。

  「我的其他幾部分中有人設想過,通過吸取生命力奪得別人的身體,進而恢復實體。」他平靜地說,唇角的弧度很是嘲弄,「多麼愚蠢啊,他怎麼可能比得過我。我們需要的不是生命力,而是恐懼……別人發自內心的恐懼會讓我們變得更強大,變得無堅不摧。」

  他傲慢而挑釁地張開雙臂,就這麼站在他們面前,神色悠然。

  「試試看你們用什麼攻擊方式能傷害到我?」他輕蔑地說,「你們做得到嗎?你們不知道用什麼方式才能打敗我,不知道它是什麼,不知道它……」

  「是用這個嗎?」在鄧布利多身後突然傳出來一道年輕的女聲,湯姆.裡德爾的笑容滯了一下,在鄧布利多讓開位置,讓他看清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什麼東西時,湯姆.裡德爾突然間神色陡變。

  多蘿西站在他面前,神色平靜地看著他。她的哥哥艾薩克站在一邊,手裡拿著拉文克勞的冠冕,平靜地和他對視。

  「從某種角度來說,多虧了你干的入侵我夢境的蠢事。」多蘿西微笑著說,「我現在對和你氣息相關的物品敏感多了。」

  「這就是能傷害你的東西,沒錯吧?」艾薩克平靜地道,「我很討厭別人把我當傻子看,更別說是妄圖利用我,沒人可以,伏地魔,你也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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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哈利、羅恩和赫敏被蛇怪裹挾著進入密室,他們在飛快地下墜,隨著距離的逐漸拉遠,他們對於方向的感覺也正在慢慢地消失。

  四周太黑了,哈利看不見東西,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抓緊自己的兩個好朋友,他們三個緊緊地拉著彼此,帶著一種末日來臨前的驚慌失措,也有許多只有彼此的患難與共。

  或許這就是朋友,讓人即便在面臨瀕死的絕境時,身邊有朋友在場,依然能夠感到尚有一絲支撐自己的力量。哈利努力睜大眼睛,深遠的黑暗中過分寂靜,他不知道蛇怪將帶著他們走向何方,但他知道,旅途的終點或許是密室,但更可能是死亡,留在上面的大人們面對著強大的湯姆.裡德爾,他們不一定來得及趕到深暗的地底進行營救,如果他們真的趕不及……

  那我應該怎麼做?我能怎麼做?哈利感到困惑與茫然。他想起自己救世主的名號,這一刻感到無比的諷刺,別人都說他是伏地魔的宿敵,但他在他面前是那麼的弱小,伏地魔甚至並沒有頻繁地親手對付他,就已經將他逼迫進了這樣的境地。

  或許這就是被盛名所累所要承受的代價,雖然一切的開端並不是由他決定,也不是由他選擇,但當這一切被人們加諸在他身上時,他都注定了要背負著這些繼續前行。哈利心中若有所悟,這一刻既覺得悲傷,又有種命運如此的釋然。對於一個十一歲的孩子來說,理解責任的意義與重量似乎太過艱難,但哈利此時已經在經歷的所有事中,隱隱約約有了自己的感悟。

  被命運放到這樣的境地中時,他該做些什麼?他能做些什麼?他想做些什麼?哈利感到迷茫。但在不斷下墜的過程中,他握著朋友們的手,那種恐懼的戰栗與生命的溫度一直持續不斷地向他傳遞而來,讓他漸漸有了自己的答案。

  他想要保護他的朋友們,他們是無辜的,不應該被他連累得落到這種境地,在霍格沃茨深深的地下,不為人知地永遠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怎麼做才能保護他們。哈利咬著牙,腦筋拼命轉動,苦思冥想。在他正為之困惑困擾的時候,他們突然感覺到從頭頂傳來的些許亮光。

  他們爭先恐後地向上看,看到金紅色美麗的鳳凰向他們直衝而來,渾身金紅的羽毛流光轉動之時,仿佛一團跳動的美麗火焰。它也像是火炬一般,在黑夜中驟然亮起,帶給了他們力量與希望。

  「鄧布利多教授的鳳凰!」哈利聲音沙啞地大聲喊,「鄧布利多校長在附近——他也來了!我們會沒事的,羅恩,赫敏!我們會出去的!」

  可惜的是,蛇怪似乎並不這麼想。來自同層次神奇生物的領地侵占令它覺得惱怒,隨著一聲鈍響,它卷著他們落到了地上,而後很快上半身騰空暴起,兩只被戳瞎的黃銅色眼睛鮮血橫流,鳳凰勇敢地迎上了它,環繞著飛在蛇怪周圍,兩獸在近高空展開激烈的戰鬥。

  沒有了還在地上的湯姆.裡德爾的指揮,蛇怪再不復之前的安靜,露出旁人難以想像的殘暴。它不是機械造物,在霍格沃茨很可能存活了上千年,薩拉查.斯萊特林建造了密室,將他放在這裡……作為一個生物,這幾千年裡它是怎麼活下來的?這麼深的地底還能找得到老鼠嗎?哈利不敢深想。

  但他們都不得不緊張地承認,在兩只神奇生物的纏鬥當中,鳳凰是暫時處於下風的那一方。和從進化出以來就專注於提升戰鬥素養與恐怖作戰能力的蛇怪來說,鳳凰可以死而復生,又有許多特別的能力,它並不是以攻擊見長的神奇生物,從正面對抗的角度說,如果不是蛇怪的兩只眼睛都已經瞎了,或許它還要更艱難一些。

  哈利和羅恩、赫敏看得心焦,試圖揮動魔杖,發出魔咒,加入戰局。可惜他們掌握的咒語都太基礎,基本上都無法對蛇怪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鳳凰在一次飛遠後回來時,朝他們清脆地鳴叫了一聲,顯然很認可他們的善良與勇氣。

  它不知道從哪裡弄出來的分院儀式的破帽子,扔到它們面前,讓他們都嚇了一跳。趕緊把分院帽撿起來。雖然他們已經用不到它了,不過它在霍格沃茨已經工作了上千年,憑資歷比他們都要合適待在這個學校裡得多。

  「抱歉,先生。」哈利試圖和分院帽裡的思想說話,「等這邊結束之後,如果我們還活著,就送你回校長室。如果我們已經變得半死不活,或者干脆……那就只能委屈你在這裡多等一會兒,到時候搜救我們的人下來,肯定會將你一起帶走。」

  想到不久後的將來發生的事,哈利苦澀地咧了咧嘴,難為他還有余力去安慰別人。羅恩和赫敏還在參加戰鬥,用自己知道的每一個咒語試圖重傷蛇怪。這個目標的推進極其艱難,哈利回過神來,拿起魔杖就要加入他們。

  分院帽寬寬的帽檐此時突然張開了,它和藹地說:「作為一名老分院帽,我並不會因為我的職責而枯燥,我在發呆的時候都在想明年的開場詞。感謝你願意守護我的安危,哈利.波特,善良的孩子總是應該得到幫助的,我也願意提供給你力所能及的幫助作為報答。那麼,孩子,回答我,你為了什麼而想要戰鬥?」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哈利吃驚地問。但分院帽催促得緊,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想也不想地說,「為了守護,為了其他所有人的安全——可以嗎?我在哪裡能得到幫助——」

  「當然可以,很偉大的想法,很好的答案。」分院帽愉快地說,「戈德裡克一定會很喜歡你,他曾是我的主人,我對他很有些了解……那麼,拿上格蘭芬多的寶劍,為你心中的勇敢而戰吧,哈利.波特。」

  哈利沒有第一時間明白它在說什麼,但是在它的催促下,他還是帶著古怪的神情,將手伸進了分院帽的帽檐裡——而後除了柔軟的布料,他摸到了另一個東西。

  是劍柄。

  在他從破破爛爛的分院帽中拔出一把銀光閃閃、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的寶劍時,哈利自己都感到非常吃驚。但時間並不容許他想那麼多,在他看到蛇怪張大嘴巴,一口咬向鳳凰福克斯時,哈利情急之下,想也不想,一把將寶劍刺進了巨蛇大張地方口腔中。

  蛇怪的毒液和血液一起灑在劍上,疼痛讓蛇怪的動作變得越發不穩定,它的身體瘋狂地甩動著,哈利他們都只能一步步後退,避免被它掃到,一把抽進牆裡。

  哈利的手被震得發麻,幾乎要痛到將劍脫手。但他還是堅持到了最後,拔出格蘭芬多的寶劍,和朋友們一起退到牆角,避讓著蛇怪癲狂的破壞。

  「哪兒來的劍,哈利?」羅恩吃驚地問,盯著他手上閃閃發亮的寶劍看。

  「我也不知道,分院帽給我的……」哈利剛說了一半,突然看到蛇怪在四處翻動中再一次對准了他們,忍不住一驚。

  「攔住它!」哈利大聲喊,「把它的頭稍微引開一點——」

  羅恩和赫敏會意,他們抓緊時間,將蛇怪的注意力轉到了另一個方向。哈利深吸一口氣,向前助跑幾步,深深呼吸,而後高高越起——

  一劍斬斷了蛇怪的頭顱。

  在被福克斯用尾羽拖著,重新飛到地面上時,地面上的戰鬥也已經接近尾聲。在發現自己作為魂器的本體正被人拿在手上時,這片一向鎮定自若的伏地魔碎片的情緒變得極不穩定,動作也越發癲狂,發作起來敵我不分。

  如果他身邊有他的手下,那一定會被他層出不窮的殺招盡數波及甚至喪命。毫無疑問,他從來不認為別人鮮活的生命有哪怕一絲值得被尊重的人權。

  「以恐懼為提升力量的手段,當自己也感到恐懼的時候,力量自然會大幅度下降。」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你再一次失敗了,湯姆.裡德爾,沒人會再次想起你,你今後只會成為一段已經過去的歷史,沒有任何特別。」

  「就憑你們這些人?就憑要為能力壓抑自己野心的這些人?」冠冕湯姆.裡德爾不屑地冷笑著,「人為什麼要活得這麼虛偽?釋放天性,解放自己,這天經地義,是每個人最真實的內心。」

  「但人因責任與決心約束自己的擔憂、恐懼、貪婪,作為守護者走上征途,這才是人的魅力所在。」鄧布利多搖了搖頭,看向湯姆.裡德爾身後的密室入口,露出笑容。

  「看來我們的英雄回來了。」他愉快地說,下一秒,哈利手裡拿著寶劍,和羅恩、赫敏一起,抓著福克斯從裡面飛了出來。

  雖然他們看著都有些狼狽,但每個人都平安無虞。除湯姆.裡德爾外的在場所有人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伊萊面色正了正,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

  「那個人拜托我,務必將魂器用這件武器摧毀。」他說,「並且他要我幫他對你說一句話,這是來自一個十年前的戰士早該傳達給你的宣言——他寧願赴死,為的是讓你以□□凡胎的方式普通地死去。伏地魔,你的失敗與死亡是一種不可逆的大勢所趨——這是在過去的十幾年裡,我們無數人用鮮血和生命改寫的命運,數十年如一日地堅持不懈,終於贏得了命運的垂青,勝利的天平已然在向著我們傾斜靠近。」

  他將烏黑的匕首用力刺入冠冕,伏地魔的碎片在慘叫中化為一道黑煙。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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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注視著伏地魔靈魂中的一部分在面前消失,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件非常古怪、也非常震撼的奇妙事件。這個曾經讓無數人聞風喪膽的黑魔王在把自己切成幾塊之後,似乎每一塊的消滅都不再那麼的艱難復雜,令人恐懼,他將自己親手分裂的行為就好像是打破了自己極致強大的不敗神話,將自己從一個完整的神變成幾個分裂的碎片,很難想像一個曾經可以肆意拿捏人心的人會做出這種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或許總是如此。

  孩子們並不知道有關魂器的具體細節,魂器的存在本身已經過於邪惡,在霍格沃茨已經將它移除出圖書館,不希望任何人有了解機會、進而選擇進一步嘗試的情況下,大人們誰都沒有多談。孩子們只知道這是伏地魔的一種特殊的存在方式——黑巫師總是有很多辦法。

  赫敏曾經對此提出疑問,她困惑地說:「如果神秘人以這種特殊方式存在的話,那他現在真的死了嗎?他會不會永遠都是不死的?」

  「我想不會。」鄧布利多耐心地回答了她的問題,和藹地說,「有著生命的長度和極限,這是自然賦予人類的生存法則。有的人能夠通過舍棄掉一部分需求的方式延長生命,比如我的老朋友尼可.勒梅,他煉制出了魔法石,和妻子兩個人得以共同生活到六百多歲,但一來魔法石煉制不易,非常珍貴,二來他雖然活著,但他的力量、機能、心態和想法,都在隨著歲月的流逝而不斷變化。當你選擇用魔法石延續生命的時候,你能確保留住的就只有活著這一件事,但伏地魔想要的顯然不僅僅是漫長的生命,還有極致強大的力量,他的貪婪讓他無法退而求其次,他將自己分成了好幾份,這也是我們能夠逐個擊破的原因,我想離他徹底走完自己罪惡的一生旅程也不會遠了。」

  「他的幾部分不能暫時團結起來一致對外嗎?」赫敏在思索過後,認真地問。大人們互相對視,有幾個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五個手指頭還有長短呢,赫敏。」西裡斯熱心地舉例,「如果現在你也分裂成了好幾個,而她們每個人都要和你爭年級第一,你會覺得高興嗎?」

  什麼!赫敏倒吸一口涼氣:「我原本只考慮了好幾個部分能分別去干不同的事!他們——我是說,她們——不能和我算作一個人嗎?」

  「我想不能,這是伏地魔也控制不了的事情。」伊萊溫和地說,「當他分裂出的每一個部分都有了思想,他們就都不會滿足於做好幾部分中的一個,最終一定會走向爭搶唯一一個身份的戰爭。不過在那之前,他們看起來還有先一致對外、解決掉我們的清醒,這真是令人遺憾。」

  太令人遺憾了,這些部分竟然都還有腦子,怎麼就沒給伏地魔的腦子分碎呢,變成好幾部分的傻子多好。哈利心中不無遺憾地想,要是伏地魔分裂之後能降智就好了。好在這個學年剩下的麻煩事已經幾乎沒有了,除了大家在知道他們去過密室之後的瘋狂圍追堵截問詢,他幾乎再沒有任何煩惱。

  不過琢磨歸琢磨,他當然也知道伏地魔變傻子這是不可能的。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單在心裡吐槽,就被這個消失在空氣中的伏地魔碎片以一種詭異的方式傳遞出去消息,哈利不知道自己受到了什麼冥冥中的影響,三五不時就會夢到伏地魔相關的內容。

  今天他夢到的是五個伏地魔同時出現在他面前,他們都長著湯姆.裡德爾的那張臉,如果不是這個場景過於可怖和危險,看起來甚至還有點賞心悅目。

  但他們來到他面前的時候,當然並沒有在干什麼好事。夢中的哈利一手拿著寶劍,一手拿著魔杖,妄圖用雙拳敵過四手,抵御五個伏地魔的進攻。

  他理所當然地失敗了,並夢到了一些相當糟糕的後續。他夢見自己所在意的親人和朋友們都被抓住,他們來參加他的葬禮,而五個伏地魔就潛伏在葬禮上,他們制伏了所有站在他這一邊的人,然後五個人一起在他的棺材蓋上蹦來跳去,一邊得意於自己的勝利,一邊朝他的棺材舉起魔杖……

  畫面陡然突變,在強烈的爆炸亮光與近乎令人失聰的巨響當中,一道綠光朝他徑直飛來,就在接觸到他的前一刻,被一個從旁邊飛撲出來,攔在他面前的女人擋住。

  他只能看到女人的背影,她有著一頭長長的紅色頭發……

  媽媽。哈利喃喃地喊她,想要見見鮮活生動的她一面。他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視角,只是覺得時間似乎過了很久,但等他倉促地睜開眼時,天剛蒙蒙亮,離起床的時間還有很久。

  哈利坐起身來,發了一會兒的呆,看看睡得鼾聲如雷的羅恩和納威,忍下了把羅恩搖醒的衝動,殊無睡意地睜著眼睛看四柱床的帷幕上方,就這麼看了很久。

  今天是個不用上學的休息日,不過下周開始就是第一學年的期末考試周,全校現在都沒有輕松愜意的氣氛。赫敏焦慮地把他們早早叫起來,拖著他們去了圖書館,兩個男孩哈欠連天地癱在圖書館的座位上,羅恩尚且好點,哈利表現得更甚,捧著本書,頭向下一點一點,幾乎馬上就要睡著了。

  「昨晚沒休息好,哈利?」赫敏搖醒他,關切地問。

  羅恩在一旁中肯地說:「赫敏,你剛才不去搖他,他或許現在就能進入夢鄉,這樣他今天下午就會輕松多了。」

  抬什麼杠!赫敏瞪他一眼。

  「啊,是有點沒休息好。」哈利打著哈欠說,「我夢到伏地魔了……古怪又詭異的夢,他在我的棺材板上跳踢踏舞。之後我夢到一道綠光,大概是我一歲多還沒記事的年紀。」

  「真是個噩夢。」羅恩評價道,「我就知道被他盯上肯定沒好事。說起來神秘人這個人的確是有點變態,我竟然覺得他踩著你的棺材板的畫面也不是很離譜……他這麼怕死,又這麼渴望力量,感覺糾結的根源是沒有投胎成鳳凰,做人令他感到痛苦。」

  「他為什麼會和你有關系?」赫敏關切地問,「是因為他留給你的這道閃電型傷疤?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就像預言裡說的那樣,不管是哪一塊伏地魔,最後都會由你消滅!你可是救世主!」

  「饒了我吧。」哈利趴在桌上,長長地嘆了口氣,「這次的事情解決得其實純屬巧合,我們要感謝的人太多了,是他們救了我們的命。下次再碰到時,我也不可能還能找到一頂分院帽,然後再從裡面掏出格蘭芬多的寶劍吧。」

  「到時候自然會有辦法的。」羅恩安慰他說,「肯定有不同的辦法對付神秘人,找到了一個後其他的就簡單了,這說明解決伏地魔的方法有很多個。比如說,我想想……那把匕首?它是怎麼能刺進冠冕裡的——它看上去比冠冕軟多了,我現在都能想起來那一幕,看起來非常不合理。」

  「是布萊克家的寶物。」哈利向他科普,「我問過西裡斯了。他說是肖恩去老宅拿回來的,他那天在部裡值班,沒有跟著過去。那把匕首是妖精的造物,在布萊克家的這許多年來上面被施加了很多復雜艱深的魔咒,變得越來越強大,他說他也很吃驚這把匕首連伏地魔都砍得動,我看他開始發現自己和家裡人接觸太少了,我姨夫說雖然晚了點,但對他來說是件好事。」

  他們煞有介事地看著彼此,互相點點頭,本能地感到不錯,又有點前置信息不足的不明覺厲。在赫敏的督促下,哈利和羅恩拿起了課本,繼續著自己痛苦的期末復習,他們在圖書館看了一下午的書,等到晚餐時分才收拾好書包,去了禮堂吃飯。

  在密室事件真相大白之後,哈利在學校裡的待遇發生了翻天覆地的翻轉,比他剛入學時收到的注目還多。密室的事件當事人在場的並不多,不知道為什麼隔天就傳得到處都是,哈利懷疑現場是不是悄悄潛伏著一個幽靈什麼的——作為校報的特約記者,他們和畫像們可實在是太盡職盡責了。

  好在又過了一段時間,情況好了不少,同學們也不再圍著他問東問西,渴望知道密室裡的事情,讓哈利得以像現在這樣,踏踏實實吃自己的飯。

  他滿懷愉悅和感恩地吃晚餐,飯吃了一半,突然感到禮堂裡突然間安靜了不少。哈利沒有第一時間去注意這件事,依舊專心地仔細品味食物,直到被羅恩狠搗了一下,才茫然地抬頭,看到禮堂的門被從外面打開了,西裡斯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第一次沒有立刻成為哈利關注的重點。

  西裡斯大步向前走,臉色是哈利從未見過的冷峻,甚至沒有像平常一樣朝他看來。在他旁邊,一個身穿粉紅色連衣裙,頭發燙著小卷的中年女人一起走了進來,帶著她招牌式的甜膩膩的微笑,儼然而得意地環顧禮堂,氣定神閑,邁著自以為優雅的腳步,昂首挺胸地朝霍格沃茨走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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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多洛雷斯.烏姆裡奇。

  她來這裡干什麼?哈利手裡還拿著叉子,現在卻已經顧不上吃飯了。他盯著烏姆裡奇粉紅色的、令人感到討厭的背影,疑惑而擔憂地皺起了眉毛,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周開始就考試了。」他有點不安地問羅恩和赫敏,「魔法部現在派人來學校干嘛?上次他們派人來是不是還是在密室那一晚之後?」

  「我想是的。」赫敏低聲說,她的眉毛皺起來了,顯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那天過得可真是糟糕……他們像審犯人一樣審我們每個人,明明我們誰都沒做錯什麼。」

  「我爸爸說現在的部長和前兩任不一樣。」羅恩低聲說,「他說康奈利.福吉是個野心和能力不匹配的人,他想要做很多事,好像打算在部長任期裡做出些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上任到現在快一年了,甚至都還沒有什麼自己拿主意的政令,他背後站著很多人,而那些人對鳳凰社都很不友好,他們完全不是一路人。」

  「那為什麼是西裡斯帶他過來?」哈利的注意點被轉移了,比起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什麼出現的烏姆裡奇,他顯然更關心自己的教父,「我覺得西裡斯很不喜歡她。」

  「當然了。」羅恩盯著烏姆裡奇款款向前的背影說,「我想不到誰會喜歡她,看她得意的樣子就准沒好事,總不可能她是過來代表魔法部,打算給我們監考的吧?梅林保佑,最好別是這樣,我們考試的時候需要一個相對舒適的環境,總看到令人討厭的東西多少有點阻礙思考。」

  出於對這件事情的關心,他們很快就知道了烏姆裡奇來這裡的目的——在校報社的活動社團裡知道的。一個幽靈特邀記者晃了進來,大聲告訴他們自己探聽到的牆角。

  「她是過來宣布魔法部的任命的。」他對他們說,「說是基於魔法部對霍格沃茨辦學安全質量的考量……什麼的,我想大概是和密室事件有關?總之,他們找到了個借口,決定要在霍格沃茨派駐一名官員作為教授,協助霍格沃茨的日常教學工作,保護霍格沃茨的學校安全。」

  校報社的活動社團裡此刻有將近二十個人,這裡差不多已經變成霍格沃茨除了各學院的公共休息室外的第五大學生活動中心,人員甚至更多更雜。由於這裡總是有著第一手新鮮的新聞和八卦,又不像圖書館一樣需要保持安靜,這裡常年聚集著不少人,大家都感到在這裡度過的時光愜意而輕松。

  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所有人都感到震驚且莫名其妙。

  「誰要來霍格沃茨當教授?烏姆裡奇?」弗雷德難以接受地問,抬高了聲音,「嘿!霍格沃茨沒有空余的教授職位給她!難道她要像史密斯教授一樣單獨創門公選課嗎?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在校報上呼吁一下,把全校公選課從必修改成選修?」

  「很好的主意,弗雷德。」喬治在一旁猛點頭,對兄弟的想法大加贊賞。他表情嚴肅,義正詞嚴地說,「在學校裡度過的時光是寶貴而珍惜的,我們應該把這有限的時間用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實在是沒有精力再上一門烏姆裡奇的公選課——我們還要好好學習呢!」

  就是。弗雷德也跟著他一起點頭,大家都用不信任的目光看著他們……上天作證,他們兩個之前一直秉承的觀念都是學校時光珍貴而有限,所以應該逃掉一些水課提升聽課質量來著。

  不過轉過頭來,大家就都開始商量。

  「我想我們可以在報紙上呼吁學校多開幾門公選課,然後我們按需選擇,這樣不想去的課就可以都不去了,不止可以解決烏姆裡奇的問題,還可以永絕後患。」

  「教授們還有時間開新的公選課嗎?他們每個人都忙得要命,要上整個學校的課呢,那麼多節。」

  「我相信只要有需要,教授們就會有辦法。而且我們也可以參考麻瓜學校的課程培養,我寧願也去學點什麼家務魔法,總比聽烏姆裡奇上課來得好。你們還記得她之前兩次來學校都干了什麼嗎?第一次來時在走廊上攔了二三十個斯萊特林學生,讓他們痛陳霍格沃茨的種種不好,回頭就刊登在《預言家日報》上,氣得我們蘇珊娜主編連發了兩期特刊,把魔法部按在地上嘲諷,那兩期特刊在校外都直接被禁了——不過也因為被禁,賣得出奇的好。」

  「還有密室那回。」另一個同學在一旁補充,「她去到每個教室裡找學生,非要大家說密室這件事的影響非常壞,鄧布利多校長對此要負主要責任……我不明白,哈利不是說他之所以能被擄進密室後又逃出生天,都是因為鄧布利多校長的鳳凰嗎?所以鄧布利多校長要負什麼責任?又不是他把密室打開的。」

  「她還阻攔海格恢復名譽。」哈利板著臉從旁補充,提到這件事,依然很是生氣,「當年海格是因為打開密室的門,害死了同年級的同學才被開除的——但現在事實證明那根本就不是他做的!證據這麼確鑿,但魔法部就是拖拖拉拉的不願意,好像他們對翻案過敏似的。」

  「對不是由鄧布利多校長犯下的錯誤過敏。」羅恩說,「總之也多虧了我們還有校報,事情在校報頭版上刊登出來之後,魔法部才捏著鼻子承認了這件事,恢復了海格的清白,我們大家每個人都有很大的功勞,我看公選課這件事也能做,在魔法部又弄出什麼惡心事之前,我們先下手為強。」

  哈利在一旁贊同地用力點頭。海格現在可以用魔杖了,奧利凡德重新給他制作了一根,這對海格來說幾乎是一種新生,他在得到新魔杖的那天不止哭濕了他們三個的衣服,那之後整個人更是幾乎完全不一樣了,他甚至還想和艾薩克多蘿西他們一起,下個學年從三年級開始重新學習……不過這被鄧布利多勸住了,他認為學校教育並不是一個成熟巫師的全部,巫師界並不否認家庭與實踐教育的意義,海格這些年的實踐對他想要從事的工作已經足夠了。

  但總歸一個學生、一個孩子的聲音是不夠的,哈利在入學之後的這一年裡,非常清晰地認識到了這點。他覺得校報真是一個天才的想法,能夠讓他們這些學生的聲音也能展現出來,而霍格沃茨校報的創建者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姨父。而他的父母、教父、萊姆斯叔叔、凱瑟琳阿姨,很多人都是校報社的一份子,這讓現在也是校報社一份子的哈利由衷地感到驕傲與自豪。

  他們聊得熱火朝天,對於阻攔魔法部隨便插手學校的事提出了很多想法,都感到躍躍欲試。在他們的熱鬧中,赫敏倒是顯得有點欲言又止,好幾次張口,卻又沒有說出什麼。

  最先注意到她的遲疑的是多蘿西,她從和六年級的赫奇帕奇學姐、現任霍格沃茨校報社社長蘇珊娜的聊天中轉過頭,關切地問:「怎麼啦,赫敏?你看起來欲言又止的。」

  「我不知道,但是……但是這樣真的好嗎?」赫敏猶豫地說,「校報社三天兩頭和魔法部唱反調?我是說,我當然明白我們是對的,但是……如果魔法部的打算就是插手學校的話,或許校報就會成為最鮮明的目標之一?」

  站在多蘿西旁邊的蘇珊娜聞言笑了起來,朝她瀟灑地揮揮手。

  「別太在意,不用為這件事擔心。」她爽朗地說,「又不是我們什麼都不做就會被放過——校報社早就被盯上了!從創立到現在不到二十年,校報社已經有五次解散危機了,但我們都撐了過去。並不是說每屆校報社都那麼厲害,能夠抵御所有的風雨非議,而是所有人都需要校報社——只要有人需要,校報社就會一直存在下去,我始終相信這點。」

  赫敏看起來深受觸動,她用力點了點頭,露出輕松而堅定的笑意。蘇珊娜微笑地看了她幾秒,而後立刻轉過頭,看向旁邊的多蘿西,以及不遠處的艾薩克。

  「而且我們這屆校報社有什麼可害怕的?我們的初代主編現在就正在學校教課呢。」她笑眯眯地說,興高采烈地道,「如果有人找麻煩,那我只能不辭辛苦地多找幾次史密斯教授,你們說我可以叫他伊萊學長嗎?雖然我們是不同學院,不過從校報社的角度看,他是我的直屬前輩——」

  「勞駕,沒用的話之後再說。」一直沉默到現在的艾薩克終於沒太忍住,滿頭黑線地說,「你們沒發現嗎?索斯特爵士一直在饒有興趣地看著你們討論,一副話還沒說完的樣子。」

  是嗎?大家一愣,紛紛看向給他們過來通風報信的幽靈。索斯特爵士看到大家的視線中心重新變成了自己,得意地挺起胸膛,笑呵呵地說出了被他藏起來的下半句話。

  「魔法部指定了烏姆裡奇副部長的職位和科目。」他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說,「她從下個學年起要教黑魔法防御術課——魔法部說,神秘人並不存在,他已經徹底消失了,學校對於黑魔法和黑巫師的教授思路存在故弄玄虛、擴大恐慌的成分,魔法部要及時遏止這種風潮,為此對接任黑魔法防御術課的教職義不容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會飛的小熙的地雷~

  西裡斯:先是我教子,再是我弟弟,跟我過不去是吧?(冷峻)(惱火)(試圖咬人)(被拴住)


第180章

  在放假之前拿到了本學期的最後一期校報之後,霍格沃茨的絕大部分學生都感到心情非常惡劣。

  他們備受歡迎的黑魔法防御術代課教授肖恩.喬納森下個學年就不會繼續給他們上課了,一個來自魔法部的、令人討厭的副部長會接手這門課。大家和她也算是打過兩次交道了,除了斯萊特林的學生,大家都覺得這不是個令人喜歡的人,她的很多作為都讓人感到一種如鯁在喉的厭煩,大家對她能否交好黑魔法防御術這門課感到萬分懷疑。

  就算是一年級的新生,也不是完全沒有見識和判斷力的——奇洛教授上課就還不錯,可惜他並沒有教大家太久;而在之後為他代課的肖恩.喬納森教授作為鳳凰社的成員,在黑魔法防御術的領域和傲羅同樣有發言權,他的課上得非常有說服力,並且很擅長教學,大家都很喜歡。

  而現在,大家已經沒辦法再在學校裡見到他,也沒辦法繼續聽他上課了。霍格沃茨的學生們對此感到由衷的悲傷,他們在正式放假之前抓緊時間,全都擠到黑魔法防御術課的教授辦公室去要簽名,不得不說,在有了校報之後,大家對學校風雲人物的追捧明顯更大膽了一些,肖恩教授今年是最受歡迎教授排行榜上的第五名,這個榜單非常能夠說明問題。

  「這也完全你可以理解。」羅恩中肯地說,「想想看吧,原本每年的新黑魔法防御術課教授人選還是個不錯的話題,聽弗雷德和喬治說大家在放假前可以積極投稿,學期末的最後一期校報上會刊登大家的期待人選,據說學校有兩年還參考了大家的呼聲,真的請了大家期盼的人來當教授。今年這項有趣的活動被無情地剝奪了,別說我們這些學生,我懷疑教授裡也根本沒什麼人歡迎魔法部的副部長過來當同事,麥格教授的唇抿得可緊了……或許只有斯內普教授會對她有點歡迎?我懷疑下學期他就不用再蟬聯霍格沃茨最不受歡迎教授排行榜第一名了,烏姆裡奇看起來很有潛力。」

  哈利謹慎地遙遙看了一眼教師長桌上正在吃飯的斯內普教授,才小幅度點點頭同意羅恩的話,感到一種背著人說壞話的心虛,不過同時也感覺有點刺激,忍不住將腦袋埋得更低一些。

  「我也想去要個簽名。」赫敏躍躍欲試地說,「我會懷念喬納森教授的,他很會教課!不過我不想現在和其他人一起到辦公室裡去,那裡現在太擠了……」

  「什麼?當然不用。」哈利吃驚地說,「喬納森教授是我們家的肖恩叔叔,是艾薩克和多蘿西的教父!他和西裡斯一樣,每個月最少會來家裡吃兩次飯,他們一般會一起過來,不過各自的工作忙起來時就沒辦法。總之你在假期的時候肯定能見到他不止一次,完全不用急著現在要簽名……我和艾薩克多蘿西暑假在家裡等你們!你和羅恩都要過來!」

  「還有我們家!我們家要更熱鬧!」羅恩興致勃勃地說,「除了比爾和查理不在,我們剩下的人全都在家!我妹妹金妮明年也要來霍格沃茨讀書了,你一定要見見她,她是哈利的忠實粉絲,對你非常感興趣,畢竟你和哈利這麼要好,她肯定很想找你借鑒一下經驗……」

  嘿。哈利沒好氣地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繼續轉向赫敏:「後面半句話不用聽,不過羅恩家確實也很有趣,他爸爸有很多奇妙發明,而且非常喜歡麻瓜,你完全可以帶著你的爸爸媽媽一起過來做客……我們家也是,或許你爸爸媽媽還認識我姨媽?他們肯定能聊到一起。」

  有道理。赫敏點點頭,露出輕快的笑容。

  「好吧,感謝你們的盛情邀請。」她笑眯眯地說,「我回去和我爸爸媽媽看一下時間,你們知道,牙醫有時候也是很忙的……到時候我們電話聯系。」

  沒問題。哈利和羅恩都點頭,霍格沃茨的學生們結束一年的學習,坐上霍格沃茨特快列車,紛紛再次回到了自己暌違許久的家裡。哈利和他的朋友們與表哥表姐一起走出站台,看到姨媽和姨父正站在國王十字車站,微笑地等著接孩子們回家,他因為受黑魔法防御術新教授而受到影響的心情徹底轉好,在學校裡經歷了那麼多事之後,回家這件事讓他發自內心地高興起來。

  「歡迎回來,孩子們。」伊萊姨父微笑著說,姨媽挨個抱住他們,親吻他們的面頰。

  艾薩克依然一如既往地沉穩,但多蘿西看起來似乎驟然長大了,不再像一年前那麼活潑跳脫,這顯然讓他的姨媽有點不太適應。

  好在哈利表現出的眷戀和溫情成功地撫慰了她。哈利和自己的姨媽擁抱,笑著問:「這一年沒有孩子們在家的生活還好嗎,佩妮姨媽?我想家裡一定安靜了不少。」

  「有時候太安靜了。」他的姨媽說,「雖然少了為你們准備早餐、留意你們現在都在哪兒、在干什麼之類耗精力的事情,但想到你們的時候會有點寂寞。雖然有電話通信和貓頭鷹包裹,不過那和你們一直在身邊的感覺是不一樣的。總之,現在你們開始放暑假,這真是太好了,家裡的蘋果餡餅還有十分鐘就烤好,我們回家時可以吃新鮮出爐的。」

  太棒了。哈利愉快地和羅恩赫敏道別,叮囑他們盡快過來玩,和家人一起出了車站。他們驅車一路疾馳(哈利明顯這輛車感到比正常麻瓜汽車的行駛速度快很多),風馳電掣地回了家,看見史密斯家的草坪時,哈利露出笑容,他的小貓妮娜從家裡跑出來,歡快地出來迎接他,哈利一把抱住它,咧開嘴笑著,心情輕松得像要飛出來。

  「史密斯先生?」孩子們穿過草坪走進家門,伊萊走在最後,聽見鄰居叫住了他。他微笑著轉頭,看到自己的鄰居海頓.法斯特正看著自己,面露疑惑。

  「我看到艾薩克和多蘿西回來了,真好,他們放暑假了是嗎?一定要記得來我家坐坐,我妻子真是想死他們了。」他友善地說,而後語氣微頓,略覺奇怪地說,「但是……但是那個黑頭發的男孩是誰?我之前好像沒見過他。」

  伊萊平靜地看著他,緩緩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是佩妮的侄子。」他平靜地說,「法斯特先生,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海頓.法斯特做出個願聞其詳的表情,目露好奇。

  「我在我侄子身上施了一個自創的麻瓜障眼法,我想應該還算高明。」他淡淡地微笑著,語氣平靜地說,「我知道您一直是一位觀察細致入微的紳士,但很遺憾,你今天看到的是你不應該看到的東西,您明白我的意思嗎?」

  海頓.索斯特面色微變,但他很快地掩飾了過去,露出一個迷惑不解的神情。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史密斯先生。」他說,似乎當真對他話裡的深意一無所知。

  「我的家雖然沒有施展赤膽忠心咒,但是有一系列的、你無法想像究竟有多少的防護措施。」伊萊平靜地說,「在十年之前我就可以為能摧毀伏地魔靈魂的武器進行魔法改造,這十年來,我當然也沒有原地踏步,而是在一直尋求進步和突破。現如今我可以很肯定地保證,即便是伏地魔的某個碎片就站在我面前,他也絕對沒法在我家這個地方把我的家人怎麼樣——任何一位家人,不管是我目標明顯的侄子,還是我不會魔法的妻子。他們根本沒法在沒有我許可的情況下來到這裡。說到這裡是不是也明白你為什麼露餡了,魔法部派來的特殊工作者?你奉命潛伏在我家附近是想干什麼,先生?」

  海頓.索斯特——這個偽裝成了他鄰居海頓.索斯特的巫師面色陡變,立刻就要逃遁。但伊萊直接朝他伸出手,帶著手套的左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這個來自魔法部的巫師在發現自己掙脫無果後臉色大變,他直接掏出了自己的魔杖,依然無濟於事。這讓他的臉色迅速變得慘白,似乎已經看到了迎接自己的命運究竟是什麼。

  「真正的海頓.索斯特呢?」伊萊漠然地問。

  巫師並不是很想回答,但伊萊的手縮緊了,他立刻快速地交代:「昏迷在自己屋子的地窖裡,魔法部沒有想要他的命,只是借他的身份來……來……」

  他吞吞吐吐,沒法在伊萊面前把後半句話最接說完。

  「海頓.索斯特不光是個無辜的麻瓜,同時也是英國排名前十的富豪之一,名下的生物科技公司是魔法界與麻瓜界的合作試點公司,一些未來重要的合作成果將由他的公司負責發行,內閣政府進行推廣。」伊萊冷冷地說,「轉告康奈利.福吉那個蠢貨,我可以理解他想要掌控我的領域的野心,但如果他沒有相應高明的實力,只會在後面拖後腿破壞大局的話,他這個部長干脆就別當了。他背後的那些人可以支持他上位,而我不一樣,沒人關注他怎麼上來,但一旦觸碰到我的底線,我和我背後的我們,就可以眼都不眨地將他拉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阿和和的地雷~


第181章

  對於姨父在家門口突然消失,久久沒有邁進家門這件事,哈利沒怎麼在意。他可能是突然接到了一只貓頭鷹什麼的,雖然英國現在用這種通訊方式的人已經不算多了,但一些地方就是沒通電話,這也沒辦法。英國魔法界當然也是四通八達的,而他姨父身居要職,一直是個大忙人。

  他很快注意到的是,雖然姨媽說她非常想念他們,不過很顯然,她和自己丈夫的二人世界過得也相當甜蜜愉快——哈利在家裡發現了一些猶帶水珠的新鮮雛菊,家裡的各種家電增添了一點他沒見過的新功能,而客廳的一角擺上了一架嶄新的三角鋼琴,哈利好奇地跑過去按了幾下,發現它上面並沒有任何魔法的痕跡,就只是一架單純的麻瓜世界產的鋼琴,看起來價格不菲。

  「哦,那是我和你姨父一月底買的,那天我們聽的新春音樂會非常動聽,這種高雅的樂器吸引了我的注意,所以我們買了一台放回家裡——雖然我們誰都不會彈。」

  他的姨媽注意到他的視線,一邊將廚房裡新鮮出爐的蘋果餡餅端到餐桌上,一邊向他解釋了一句:「伊萊說他爸爸會彈,不過他沒怎麼跟著學,小時候幾乎把所有的課余時間都花在了讀書上,對其他的運動和樂器都不是很熱衷……這帶來了一點麻煩,它是架非常好的鋼琴,不過最開始我總是在用它制造噪音。」

  「是你在學嗎,姨媽?」哈利感興趣地問,好奇地在鋼琴上按來按去,「你學得怎麼樣了?有沒有請老師來教?」

  「請了一個,我們的空閑時間都不太固定,又不太方便把鋼琴教師請到家裡——你知道,這個家裡經常會有一些巫師造訪,並不是每個人都像萊姆斯那樣言行舉止完全不出錯。」佩妮聳了聳肩,也走了過來,坐在鋼琴邊,笑著撫摸了一下琴鍵,「所以我的進度還挺緩慢的,不過好在經過了大半年的時間,也算是有些進步,現在能彈奏一點曲子了,不過要看著曲譜,而且彈得比較基礎。」

  那也很棒了。哈利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艾薩克和多蘿西放完行李下來吃飯,正看見自己的媽媽坐在鋼琴旁邊,多蘿西頓時蹬蹬蹬折返回去,一分鐘後拿著相機重新出現在樓梯上。

  「保持微笑,媽媽。」她笑著說,「讓我來記錄一下——」

  「用麻瓜的攝影機更好一點。」艾薩克說,「可以連續地記錄一整段影像。」

  有道理。多蘿西迅速采納了哥哥的建議,又一次消失在樓梯上,再出現時果然帶上了自己的攝影機,她對拍照攝影還算挺有興趣,而且和專注讀書的艾薩克不同,她小時候參加了很多活動,所以房間裡的錄制設備一應俱全,史密斯家條件優渥,當然不可能讓三個孩子在物質條件上受苦。

  她這樣興師動眾的做法,倒把她的媽媽弄得有點不好意思。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搖著頭說:「不用這麼興師動眾,多蘿西,我可沒有穿彈奏鋼琴該穿的晚禮服,這只是一套普通的休閑襯衫和長褲,沒什麼特別的。」

  「這顯然也不是在記錄一位鋼琴演奏家的正式表演。」回答她的是艾薩克,他和妹妹一起從樓梯上走下來,來到哈利的身邊,多蘿西找了個好的角度,接上了哥哥的後半句話。

  「而是在記錄我們無所不能的媽媽會的又一種魔法。」她笑著說,「天吶,你怎麼能什麼都會呢,媽媽?你和爸爸真是世界上最般配的一對。」

  佩妮被女兒的話逗笑了,她搖著頭,手放在琴鍵上,垂著眸,微笑著按動了琴鍵。她倒也並沒有過分自謙,雖然彈得還算流暢,不過能夠聽得出來旋律和和弦都比較簡單,她的工作畢竟也很忙碌,又只有半年時間,並沒有條件花費大量的時間進行練習。

  不過當然,由這架音色醇厚的鋼琴彈奏出的曲子非常動聽,絲滑的樂聲仿佛清風拂面,又像平湖微瀾,是一種美的享受。多蘿西完成了整場錄制,滿意地翻看了一下,將錄像帶拿了出來。佩妮指了指電視下的儲物櫃,說:「放到那裡吧,你爸爸之前錄制的那些也在那裡。」

  哇哦,這麼心有靈犀。多蘿西感興趣地過去翻找,辨認了一下時間,拿出最早的一卷錄像帶,插進電視下面的放映機裡,三個孩子都好奇地坐到沙發上看了起來。

  畫面裡出現的是這個家夜晚暖橙色的燈光,窗外漆黑的夜空中飄著點點細雪,壁爐裡的火焰畢剝燃燒,佩妮姨媽坐在鋼琴前,照著琴譜不是很流暢地按了幾個鍵,轉過頭看錄制視頻的人,中肯地說:「聽起來有點糟蹋這架鋼琴的音色。」

  「這沒關系。」視頻裡傳來伊萊姨父的聲音,他說,「我們家有對外的隔音魔法,鄰居們聽不到,不要在意。」

  「你不覺得吵嗎?」佩妮姨媽邊按邊問,聲音斷斷續續,確實算不上好聽。

  「什麼?當然不。」伊萊姨父說,「令人心曠神怡的不是動聽的音樂聲,而是和心上人相處的時光——你看,我正在記錄下來,等我們以後有時間了可以翻回來慢慢看。那時你一定已經彈得很好了,而我見證了這個過程,想想就令人高興。」

  「我小時候覺得彈鋼琴的女生很優雅。」佩妮說,坐在孩子們旁邊,注視著電視上的畫面,眸光溫柔,唇角含著笑意,「那時我在一所女校上學,學校裡也開設了鋼琴課,但我那時覺得這種樂器屬於那種家境優渥、優雅高貴的女孩,所以連第一步的嘗試都沒有邁出去,我沒有報名。」

  「那真遺憾。」多蘿西說,「你那時對自己的定位不是很准確,媽媽。」

  「不,我想是我那時候確實還不夠好。」佩妮搖了搖頭,隨意地道,「那時候我的成績還不算突出,家裡也並沒有富裕到能買一架好的鋼琴,所以那時候的我對更美好的一切感到卑怯,這是人之常情。不過如果是現在的我回到當時,那麼我想,我的確會願意去嘗試一下,哪怕並沒有那種天分。」

  「你變得更有自信了,佩妮姨媽?」哈利推測。

  「不,我想是我不再變得害怕得不到好的結果了。」佩妮姨媽搖了搖頭,微笑起來,「現在的我知道,不管我彈得好或不好,都有人會為我鼓掌,認真地欣賞、稱贊我的進步,會包容我可能犯下的錯誤,能和我共同解決那個可能帶來的後果。當人感到自己被愛著,自己有退路時,就會反而變得更勇敢一些,而不會在面對什麼事情時都覺得自己無路可退,要去孤注一擲拼搏一個可能的結果。」

  孩子們若有所思地聽著她的話,佩妮頓了頓,沒有往更深的方向說,只是笑著摸了摸孩子們的頭發。

  「你們也是。」她溫和地說,「無論是在學校或是在別的什麼地方,如果有什麼想法,並且你認為那很有意義,是正義的,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那你就可以去做,不用過分地顧及後果,也不用擔心什麼——大人們站在你們的身後,你們永遠不需要獨自承擔什麼。」

  哈利有點懵懂地看了佩妮姨媽一眼,認真地點頭,沒有什麼特殊的想法。艾薩克和多蘿西卻俱都沉默了一下,艾薩克稍稍垂眸,多蘿西抱住了媽媽的胳膊,笑著點了點頭。

  「我們會的。」她輕聲說,「雖然我們覺得自己長大了,但我們永遠把家當做我們的依靠和避風港,如果面對解決不了的問題,一定會尋求家的庇護,而不會選擇自己承擔一切,媽媽。」

  哈利怔了怔,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們。

  他突然間意識到,自從聖誕假期之後,他和自己的表哥表姐深度交談的時候就少了很多。在密室直面那個已經消失的湯姆.裡德爾那天,他們及時地過來,帶來了那個冠冕,一個特殊的魔法道具,伏地魔用那個魔法道具寄存了一部分自己……

  他們是怎麼做到的?而且,他們看起來和那個湯姆.裡德爾打過不止一次交道?哈利突然意識到這點,他張了張嘴,看了看自己的表哥表姐,欲言又止,感到了擔憂。

  當他們上樓的時候,哈利也跟著他們一起上去。離開佩妮姨媽的視線,他叫住自己的表哥表姐,遲疑了一下,問他們:「你們還好嗎?上學期的事……」

  「還可以。」艾薩克簡短地說,和多蘿西對視了一眼,「沒有生命危險,也沒有了一個心懷不軌的人在旁邊一直喋喋不休,清淨了不少。」

  「但你們好像都有心事。」哈利說,「佩妮姨媽發現了,我也發現了……我想伊萊姨父早就發現了。」

  「不是什麼大問題。」多蘿西說,走過來微笑著摸了摸哈利的頭發,「感謝關心,我們親愛的表弟,這真令人溫暖。」

  哈利頓了頓,突然抬起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多蘿西一怔,一時沒有立刻掙脫開他的手。哈利擼起她的衣袖,意外而又不怎麼意外地看到,她身上交錯的紅線並沒有因為那個伏地魔的消失而消失。

  它似乎並不是可逆的,依然在緩慢而堅定地生長著,蠶食著一些他們看不到的東西,安靜而詭異地潛伏,等待著在某個時刻暴起,帶來一些讓人無能為力的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舟上闌珊、Ginproooo的地雷~


第182章

  「這是種挑釁,伊萊。」西裡斯說,眉頭緊皺,「他們甚至都把手伸到了你的麻瓜鄰居頭上,這幫蠢貨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我們和麻瓜的雙邊合作已經開展十年了,他一上台就想破壞?福吉根本就是故意的,從鄰居開始試探你的底線,一種暗搓搓的挑釁,這個陰險的懦夫,明天上班時真想直接照著他的臉給他來上一拳……」

  「忍住,西裡斯。」萊姆斯警告他,「你的身份現在已經很尷尬了,不要給福吉理由把你踢出傲羅指揮部,阿拉斯托退休之後我們在那裡就只剩下你了,我們需要及時掌握傲羅的動向。」

  亨利.麥金農看起來在附和盧平還是附和西裡斯之間掙扎了一下,最後他聳了聳肩,嘀咕了一句:「好吧,萊姆斯說得對,但是西裡斯的想法聽起來確實蠻誘人的。」

  「他就是故意的。」穆迪粗聲粗氣地說,「把烏姆裡奇派進霍格沃茨,對鳳凰社身份的魔法部成員嚴防死守,現在又把手伸到伊萊的身上。說到底他還是不願意對外承認伏地魔並沒有死透,現在已經卷土重來,甚至還不止一個——他不願意承認這些,所以只能用一個又一個謊言來掩飾這個事實,東捂西藏,本質上都是為了安撫對這件事一無所知的英國魔法界,盡管我不知道有些蠢貨到底哪來的樂觀。」

  「和平的年代太久,戰士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雷古勒斯輕聲說,大家都沉默了一下。

  「沒錯,如果不是鳳凰社承接了和麻瓜社會進行合作溝通的橋梁,十年前阿不思本來的打算是解散鳳凰社,直到伏地魔東山再起再集結我們。」伊萊稍稍頷首,確認雷古勒斯的說法。他環顧四周,對角巷的鳳凰社總部這十年間再沒有什麼傷亡,現在坐在這裡的都是他的老朋友。

  「在福吉和他背後的那些人眼裡,我們現在已經不是反抗黑魔法的一線戰士,而是一個眼中只有利益的商業組織。」他平靜地說,「我們之間的矛盾也都集中在商業利益上,這也是他雖然看西裡斯非常不爽,但還沒有把他找理由踢出魔法部的原因,很顯然,他並不會把一些機密的數據交給西裡斯,他認為就算作為一個商業間諜,西裡斯的存在也無關緊要。」

  「被看輕了,大腳板。」萊姆斯說,大家都笑了兩聲。西裡斯嘖了一聲,雙手枕著後腦,椅子向後一仰,露出個混雜著輕蔑與無所謂的表情,哼笑著沒說話。

  「但是我們都知道,他想錯了。」伊萊說,神情肅穆,「我們並不否認我們靠自己的勞動所得換取應有的報酬,這是每個辛勤工作之人的理所應得。除了該拿的部分,我們將剩余的所有利益都用於科技研發、巫師資助、設備迭代。基礎用具推廣。鳳凰社是為對抗黑魔法與壓抑陰暗的時代而生,在陰雲尚未壓頂之時,我們在為一切有可能誕生的邪惡做好完全的防範准備。我們想要每個巫師有知識,有勇氣,有保護自己和家人的手段,我們是為了這些而存在至今,我們每個人都清楚。」

  在場的所有人都表情一肅,他們認真地點頭,眸光明亮,對自己的事業與道路並沒有半分迷惘。

  在這十年當中,鳳凰社作為麻瓜界與魔法界的合作促成方,雖然擔當著舉足輕重的功能,但並沒有借此機會擴大規模。涉及到合作的部分基本都只是從中牽引,具體的工廠與機構依然由雙方原本的組織負責。在這十年間鳳凰社聲名遠揚,但裡面的工作人員一直只進行必要的增加,時至今日對角巷的總部裡依然裝得下所有員工,平穩地發展,並沒有一家獨大的想法。

  但這個位置實在太過扎眼,但凡聰明人都能看得出這個位置的舉足輕重,也能看清背後的豐厚利益。他們都很清楚,但凡他們能夠取而代之,那麼能攝取到的財富絕對十分驚人,會是一個可以改變家族命運的龐大數字,沒有野心家能不為此心動。

  伏地魔在這十年裡並沒有什麼動作,但這世間的邪惡與貪婪並不都叫伏地魔,只要有人,有利益衝突,那麼平湖下的暗流洶湧就無可避免,現在只不過是隨著伏地魔的再次出現,翻湧到了台面,終於到了一個讓人難以忽視的程度。

  「這是個很有趣的現像。」亞瑟.韋斯萊說,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伏地魔這十年都沒有出現,但他暗中的支持者不減反增——人們最初臣服與他是因為恐懼,現在倒真是有更多人認可了他的觀點,認為麻瓜不配擁有一切,應該有巫師把控所有的資源,奴役麻瓜,奪取他們的財富……我想是這十年的好生活讓有些巫師再次膨脹了,或者說……」

  「他們在閉著眼睛自娛自樂地過了上千年後,終於睜開了眼睛,稍稍放下了對於生活的優越感,仔細打量起周圍麻瓜的生活。他們認可了麻瓜的科技進步,進而產生了無法自控的貪婪。」伊萊幫他將後半句話補完,亞瑟沉默了一下,苦笑著點了點頭。

  「我現在都不知道巫師和麻瓜的合作是不是加快了矛盾的進程。」他嘆著氣說,「或許保持互相封閉的狀況會更太平一點。巫師繼續保持著自己的優越感,完全不用正眼去看麻瓜,這樣他們反而也就不知道現在的麻瓜生活有多便利,起碼大部分人仍然不知道,這或許能夠遏制膨脹的野心。」

  「隱瞞無法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伊萊說,他搖了搖頭,唇角諷刺地扯了扯。

  「不止一個巫師世家在和麻瓜做生意,沒人不喜歡金加隆,能換成金加隆的英鎊或是美金也一樣可以。」他說,「而且美國魔法國會那邊的動作也很快,早晚有天歐洲同樣會受到影響。不如說,哪怕美洲的風沒有吹過來,歐洲的巫師們就已經蠢蠢欲動了——這是詹姆的調查報告,他這段時間在德姆斯特朗附近,調查了伏地魔在那邊的活動情況。」

  他把詹姆的報告復制了幾份,分發給在場的每一個人。大家專心地低頭翻閱,片刻之後,每個人的臉上都帶上了明顯的錯愕與震驚。

  「詹姆的調查結果是……那裡從幾年前就開始的,號稱伏地魔一手創建的組織,實際上最初並沒有伏地魔的參與?」萊姆斯脫口而出,驚訝地瞪著面前的報告,「從時間上看,這倒是很合理的,我們直到最近兩年才發現伏地魔的活動痕跡。所以最開始他並沒有復蘇,但一些人希望他重新出現?」

  「毫無疑問,希望他的意志統治世界。」西裡斯說,彈了彈手裡的這份報告,扯扯嘴角,「這家伙比格林德沃更激進,他們的想法就是這個,所以借用的並不是聖徒的名號,而是食死徒,他們更喜歡的不是保障巫師權利,而是要爭取統治麻瓜的權利。野心大過能力就是這樣,最後真把伏地魔招了過來,完全給伏地魔做了嫁衣,我竟然一點都不吃驚,也不同情他們。」

  「或許正好是得償所願了呢。」雷古勒斯說,表情裡帶著淡淡的諷刺。

  他沒繼續就這個話題說下去,指尖摩挲著報告上的字母,凝視著它沉吟了一會兒,說:「所以福吉的想法是什麼,他已經和他們串通好了嗎?」

  「那家伙多半只是志大才疏,自欺欺人,就是雖然很蠢,但沒那麼壞。」西裡斯出乎意料地說,大家都意外地看著他。

  「我以為你對他的印像特別糟糕呢,西裡斯。」馬琳.麥金農驚訝地說,「你剛才還說如果有機會,打算對著他的臉打一拳。」

  「不是一回事。」西裡斯簡單地說,「我已經逐漸懂得怎麼看穿一個人的表面,去評判他的內心了……你們別笑!我說真的!總之康奈利.福吉是個平庸而有野心的蠢貨,但沒那麼壞。不過我們都能看到的是,很多他一力主張的政令,不管有心無心,總是極大地便利了伏地魔的活動,他死活不承認伏地魔沒死透也算是其中之一。這樣的事情說是巧合就太荒謬了,在他現在的位置上,發生什麼都不能單純地用巧合去考慮,他的背後一定有至少一個樂見其成的野心家,比他高明得多的那種。那個人很可能看穿了伏地魔的事情,但願意為伏地魔的歸來開路讓道。」

  在一片安靜中,雷古勒斯問他:「能確定有嫌疑的懷疑對像嗎?」

  西裡斯看向伊萊。

  「多洛雷斯.烏姆裡奇。」在眾人的注視中,伊萊頓了幾秒,平靜地說,「她在霍格沃茨出現得太突兀,太急切,當一個人過於貪婪時,就會露出破綻。」

  至於什麼樣的行為算是破綻。

  九月一日,新學年的開學典禮上,烏姆裡奇穿著粉紅色的套裝,容光煥發、得意洋洋地坐在教職工長桌上,伊萊的視線和她遙遙對上,在她嬌俏笑著的舉杯中,同樣舉杯回應,禮貌得無可挑剔。

  你又要使出什麼招數呢,伏地魔?

  盡管放馬過來吧,越得意越好,越囂張越好,等你忍不住自己出現的時候。

  伊萊動了動手指,酒杯後的唇角淺淺地一彎。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蔥餅一生專的地雷~


第183章

  在開學後的第一周,霍格沃茨的學生們對烏姆裡奇的討厭就已經加深了好幾層,從只是討厭這個人展現出來的做事風格,升級到討厭這個人的全部。

  「我們還沒有遇到過這麼糟糕的黑魔法防御術課教授。」喬治震驚地說,「聽聽她在說什麼,收起魔杖——我們這門課學的究竟是什麼?如何應對危險重重的黑魔法,還是教材第一個章節怎麼拼寫?」

  「在拿到她指定我們要買的教材時,我們就已經應該有察覺了。」弗雷德皺著眉道,兩根手指拎起自己課本的一角,臉上寫滿了嫌棄,「你們能想像嗎?我們所有人的黑魔法防御術課本都是統一本書——我的意思是,我們四年級的課本和珀西六年級的課本是一樣的,和羅恩二年級的課本也一樣,金妮一年級的課本也是這本書——看看這本書裡都寫了什麼垃圾!一本這麼厚的書,光是前言和魔法部對於黑魔法的看法就占了三分之一厚,我們是在買一本魔法部不知名官員的演講稿嗎?」

  「這本書真的很沒營養。」赫敏皺著眉說,這還是她第一次說出關於一本書不好的言論,大家都十分驚訝地盯著她看。

  「難道不是嗎?」她看著大家反問,翻開目錄,對照著目錄去翻後面的內容,「七個年級都用同一本書,每個年級要學的東西分到的篇幅少得可憐。我看了我們這個學年要學的內容,在這本課本裡只占了三十二頁,而我一年級的黑魔法防御術課本有一百一十五頁。這門課理應和變形術對應的,變形術的課本每年更換,去年一年級的有九十七頁,今年二年級的有一百二十五頁,據此推斷我們今年黑魔法防御術課的課本本來應該有……」

  好的,我們知道你的意思了,這些具體的數據就沒必要了,赫敏。大家趕緊阻止她繼續對課本的頁數滔滔不絕地發表看法,在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裡面面相覷,都感到無奈與費解。

  「這樣的人為什麼非要來當教授?」羅恩迷惑不解地問,「她在魔法部不是都已經當到副部長了嗎,霍格沃茨教授的履歷有助於幫助她更進一步嗎?」

  「如果有的話,那我希望沒有。」納威打了個寒顫,說了一句廢話,他們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都感到這一年肉眼可見地灰暗。

  「往好裡想想,說不定她干不滿一年呢?」弗雷德充滿希望地說,「比如奇洛教授,他只教了我們不到一個月。你們說烏姆裡奇能這麼快就走人嗎?我覺得有希望總是了不起,可惜蛇怪已經被哈利殺了,不然我們說不定現在還有個盼頭。」

  「不管烏姆裡奇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不應該期待她遭到毒手,弗雷德。」赫敏責備地說,瞪了弗雷德一眼,弗雷德朝她做了個滑稽的表情,攤開雙手。他的兄弟喬治注意到了他話裡提到的名字,後知後覺地四周看了看。

  「說到哈利,他人呢?」喬治問羅恩,「聚眾討論烏姆裡奇的時候他居然不在,我們的救世主難得地顯得有點不合群了。」

  「哦,他當然不可能坐在這裡和我們一起吐槽烏姆裡奇。」羅恩說,和赫敏對視了一眼,臉色微微古怪,「他被烏姆裡叫去辦公室了,說是想和他聊聊。」

  「還有多蘿西和艾薩克。」赫敏補充道,「我們回公共休息室的時候正好碰到多蘿西,哈利是和她一起過去的。」

  「喔,這三個人。」喬治摩挲著下巴,問他的兄弟,「有沒有一種可能,烏姆裡奇教授對史密斯教授過敏之類的,所以連他的孩子帶他的侄子都要叫過去聊天?」

  「天吶,那下一個可能就是我們所有人了。」弗雷德露出一個誇張的害怕表情,拖長了聲音說,「我們暑假時都在史密斯教授家裡待了一個多禮拜呢——」

  大家聽得都笑起來,顯然覺得並沒有這種可能。不過等他們結束吐槽大會,各自散開做自己的事情時,羅恩拿著羽毛筆,對著自己的作業發了會兒呆,突然回過神後驚訝地發現赫敏也一個字都沒有動,盯著自己的羊皮紙陷入沉思。

  「怎麼啦,赫敏?」他疑惑地問,「你正在腦內構思論文嗎?那我猜你至少已經構思了十英尺。」

  「別傻了,羅恩,當然沒有。」赫敏回過神來,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朝他靠近一些,壓低聲音。

  「你覺得哈利和多蘿西、艾薩克有什麼共同的聯系?讓烏姆裡奇教授同時找了他們三個。」

  「他們都和史密斯教授有關系?」羅恩鸚鵡學舌地復述了一遍,赫敏慢慢地搖了搖頭。

  「這個答案當然不算錯,但我猜不一定是正確。」赫敏和他頭湊在一起,他們兩個縮在角落裡,赫敏近距離地看著他,壓低了聲音。

  「他們三個上學期都直接接觸了神秘人。」她說,目光灼灼,「烏姆裡奇教授不光是學校裡的教授,她更是魔法部的副部長。想想看吧,整整一個假期,《預言家日報》發布了四十多份,沒有一份裡寫到半點和神秘人有關的話題!發布相關話題一定受到了制約,連我們的校報上也只含糊其辭地提了一句,這就是我們唯一能看到的有關神秘人的報道了。」

  羅恩張了張嘴,而後皺起了眉頭。

  「那烏姆裡奇叫他們過去可不是什麼好事。」他說,有點不安地動了動身體,「如果她都不想承認上學期神秘人在學校裡出現過的話,那哈利他們在她眼裡不就完全是三個小騙子。」

  「三個小騙子。」烏姆裡奇嬌聲說,咯咯地笑了,給他們三個一人倒了杯茶,自以為輕快俏皮地對他們眨了眨眼,「作為你們的黑魔法防御術課教授,我當然已經聽說了,你們三個在學校裡到處宣揚自己上學期見到了神秘人。三個習慣了接受他人追逐目光的小騙子聯手編出的謊言,是不是?我必須得說,稍微有點過火了,孩子們,不過這倒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們生活在史密斯家,史密斯教授可的確是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我想他對於名利的渴望准確地傳染給了他的孩子們,總是這樣。」

  她抬手掩唇,又笑了一下,聲音異常尖細,讓他們三個都皺起了眉。

  「我們沒有騙人。」哈利忍不住開口,皺著眉說,「蛇怪的屍體現在還在密室裡,如果不相信,為什麼不自己去看一眼呢,教授?奇洛教授死於蛇怪的撕咬,幽靈桃金娘也曾經被蛇怪石化,她現在依然住在那個盥洗室的廢棄抽水馬桶裡,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問問她。」

  烏姆裡奇的臉色短暫地扭曲了一下,很顯然,她知道這件事,但並不想承認,當然也完全沒有去確認的興趣。

  「又在偷換概念了,可愛的小騙子。」她再次露出笑容,朝他氣定神閑地搖了搖手指,「我沒有說蛇怪那種可怕的生物——不存在,事實上,我認為這同樣是霍格沃茨存在已久的一個隱患,鄧布利多校長竟然沒有在它傷人前成功解決它,讓它甚至導致了一位教授的死亡,我認為這是一個極大的失職,魔法部會考慮……」

  「這不是鄧布利多校長的錯。」哈利大聲說,「蛇怪要蛇佬腔才能驅使,鄧布利多校長並不會說蛇語,他聽不到伏地魔指揮蛇怪的動靜——」

  「那條蛇顯然是因為無主和失控才暴起傷人的,毫無疑問。」烏姆裡奇不聽他的話,自顧自地說,「一個悲劇,你們為了給鄧布利多脫罪,竟然想出了在事件中加入神秘人的辦法,不得不說,對於學生來說,是個很不錯的想法,也的確有一些學生相信。只是大人們都更加有判斷力,大家顯而易見地輕易看穿了你們的謊言,只是出於善良才不去揭穿……」

  「我們沒說謊。」哈利皺著眉說,就要繼續開口,多蘿西在桌子底下拉住了他的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和教授對嗆。

  她自己倒是看向了烏姆裡奇,微笑著開口。

  「你想做什麼呢,教授?」她輕松地問,「警告我們不要繼續說謊?還是要我們登報道歉?您認為我們在散播恐慌,是嗎?但是我注意到並沒有任何報紙對它進行了報道,您又是從哪裡聽說這件事的呢?我們從來沒有到處去嚷嚷,所以您現在是在拿一件捕風捉影的事情來找我們談話嗎?」

  烏姆裡奇臉上甜膩膩的笑容消失了,顯出幾分陰沉。她看著多蘿西,嘴唇動了動,但一時間並沒有說出什麼話,被她短暫地問住了。

  艾薩克從進來之後就沒有說話,在烏姆裡奇端上茶後,他就開始專心喝茶。現在將茶喝完後,放下茶杯,終於開口說出了進入辦公室後的一句話。

  「我想你需要注意的是,我們三個今年都沒有超過十三歲,教授。」他平靜地說,「無論在誰看來都還是孩子,說出來的話也沒有任何效力。所以你為什麼不去找我們的監護人聊你想聊的一切呢?我爸爸應該並不難找,他甚至每周都會來霍格沃茨一次,如果你想要求我們做什麼,可以和他商量,然後讓他作為監護人來告訴我們,我認為這樣的流程更合理些。」

  烏姆裡奇的目光從他們三個的身上依次掠過,艾薩克沒再理會她,第一個站起身。

  「那我們就先走了,教授。」他說,「你留了二十英寸長的論文,我們還一個字都沒來得及寫,為了能順利交上作業,我們現在要去圖書館找資料了。對了,對課本內容的引用是允許的嗎?我認為裡面的很多話都很適合引用進論文裡,只有這本書裡闡述得最為清晰完整。」

  在烏姆裡奇僵硬的臉色中,他們從辦公室離開,哈利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驚訝地發現這裡如今是這麼的令人難以忍受,明明上學期這裡還是他第二喜歡的辦公室,第一是他姨父的那間。

  不過能從裡面順利離開也很值得高興,而且他們好像可以抄課本裡的原句了,這讓二十英寸的論文變得不那麼可怕。哈利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步履輕快地向前走,多蘿西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你們看。」她低聲說,臉色微微變了。

  她停在學校的告示欄前,哈利轉過頭去定睛細看,一看之下,臉色頓時也是一變。

  上面粘貼了一張新的告示,寫著《霍格沃茨校報社整頓通知》。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涼舟、F6的地雷~


第184章

  當霍格沃茨的學生們在中午陸陸續續趕來禮堂吃飯,路過學校的公告板時,很快發現了最新張貼出來的最新通告。

  而後他們的情緒頓時被引燃了。

  「校報社整頓通知?」一個拉文克勞女生皺緊眉毛,不快地說,「我不明白,我們的校報社有什麼可整頓的?它犯了什麼錯?」

  「糟糕的消息!」格蘭芬多的一年級新生科林.克裡維拿著自己的相機發出哀嘆,非常遺憾地說,「我們打算成立一個哈利.波特同好會,本來想在校報上打個廣告的……校報為什麼突然不讓辦了?我本來以為自己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兼職——他們在開學特刊裡用了我的照片,酬勞很豐厚……」

  他的話引來了幾個人感興趣的注視,看起來對這個同好會有些興趣。不過校報停辦整改的消息還是拉回了他們的注意力,繼續圍著公告欄議論紛紛。

  「我看看,上面說校報……嗯……肆意傳播未經證實的違規言論,引起學校恐慌?這倒奇怪了,校報我期期都看,倒不記得因為哪篇文章恐慌了,這個公告是誰發的,對我們的接受程度是不是有什麼誤解?」一個赫奇帕奇學生擠在最前面,視線仔細地掃過公告上的每一行字,眉頭緊皺,「這是誰寫出來的公告,廢話太多了,讀起來真費勁……等等。」

  他突然停頓了一下,而後驚訝地叫了起來。

  「看這裡,伙計們!」他震驚地說,手指戳在最末尾一行不起眼的小字上,「「即日起,霍格沃茨校報社停辦整改,將在校方與魔法部的監督下重新改組,接受高級顧問官的監督與修改意見……」這個高級顧問官是什麼?我怎麼不知道學校裡有這麼個人?」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喬治皺著眉,臉色不太好看地說。弗雷德和他對視了一眼,無聲地眯了下眼睛。

  「這個詞聽起來就很魔法部。」他說,「我仿佛看到了一根煞有介事的羽毛,有人正要把這根羽毛往自己頭上插,想要給自己抬高身價。」

  「中國有一句差不多意思的諺語。」在他們不遠處,拉文克勞的找球手秋.張同樣擠了進來,她聽見了他們的話,想了想,說,「插上雞毛,就想變鳳凰。」

  很貼切。喬治和弗雷德俱都點頭,公告欄前的學生們對視一眼,都感到一種風雨欲來的戚戚。

  哈利和多蘿西沒有在公告欄前逗留,他們徑直衝到校報社的活動室,愕然發現這個他們很喜歡待的活動室現在已經被貼上了封條,禁止任何人進入,他們呆呆地站在門口,感到無法置信。

  「封掉了,為什麼?誰封的——誰允許的?!」多蘿西愕然地問,哈利無法告知她答案,他們兩個面面相覷,都感到一種生活帶來的可笑的魔幻感。

  在校報社一起出新一期報紙的日子仿佛還在昨天——事實上,的確就是昨天,他們剛剛印刷完本學期最新一期的霍格沃茨開學季特刊,這個傳統已經保持了十多年,每年都是開學一個星期內出特刊,彙聚一整個暑假的優秀來稿,比如教授們暑假的公開行程、學生們假期的旅游心得與魔法知識分享、還有介紹新學期的新課程與新教授。昨天這期報紙剛剛被送到同學們手中,今天校報社就連活動室都被封掉了,換成誰來都無法釋懷理解。

  「我去找弗利維教授打聽了一下。」在他們面面相覷的時候,艾薩克匆匆從樓下走了上來。剛才他們決定分頭行動,哈利和多蘿西去校報社找社員打聽具體情況,艾薩克則去教授那裡問問——和格蘭芬多的院長麥格教授相比,拉文克勞的院長弗利維教授顯然好說話多了。

  「公告下得很突然,弗利維教授之前也完全不知情。」艾薩克說,「不過他告訴我,那個高級顧問官一定是烏姆裡奇,除了她根本不會有人把這麼沒品味的詞帶到霍格沃茨。」

  他們三個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感覺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爸爸今天不在學校?」多蘿西輕聲問他。

  「不在。」艾薩克簡單地回,搖了搖頭,「說實話,我認為即便他在,也不能公然出面去管——雖然他是一手創建校報社的第一任主編,但是從他那個年代到現在,校報社一直都是獨立發展的學生社團,不和任何教授或是學校官方扯上明面上的聯系。這在當時是為了能夠不受約束地對社會熱點事件發表意見和看法,巧妙地繞開伏地魔對輿論的控制。現在這反倒成為了一種限制,畢竟在當時爸爸對抗的並不是魔法部官方,而現在的話看起來已經是了。」

  哈利意識到了他的意思是什麼,心中猛地一沉。

  「也就是說,現在如果魔法部要插手干預,那它完全可以冠冕堂皇地說,自己並不是在針對霍格沃茨或是鄧布利多校長,而只是在整頓不合理的學生社團——是這個意思嗎?」多蘿西眉頭緊皺,喃喃地問。她想了一會兒,眉頭皺得更深,向哈利看去。

  「魁地奇球隊算是學生社團嗎?」她突然問,「如果也算的話,你要多加注意了,哈利。」

  哈利吃了一驚,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他愣愣地看了自己的表姐幾秒,心猛地提了起來。

  多蘿西的判斷完全沒錯,魁地奇球隊很快就同樣經受了審查,就在霍格沃茨校報社的整頓公告的下一條。

  《關於一切學生社團的整改重組公告》。

  「整改?魁地奇球隊?」伍德疑惑地盯著公告看,感到迷茫不解,「它上面甚至都沒有寫明原因——我要怎麼整改,把我的隊員都重新再選拔一遍?這倒是也行,你們就當重新再打一次練習賽,我相信你們全都會再次入選,我對你們完全有信心,你們都是最棒的。」

  「恐怕沒這麼簡單。」赫敏敏銳地說,指向公告裡一行含義模糊的句子,「「學生社團的全部成員應既有與社團需求相對應的能力,也有著作為健全學生的人格與品行,魔法部與高級顧問將力保霍格沃茨學生社團茁壯成長,取得全方面的長足進步」。」

  她收回手指,看向哈利,短暫地遲疑。

  「你覺得她給你扣上的說謊名頭算不算品行不健全,哈利?」她小聲問,看起來也為自己的猜測感到十分不安。

  「哈利根本沒有說謊!」羅恩怒氣衝衝地說,捏緊了拳頭,看起來如果烏姆裡奇在他面前,他很想直接照著她的臉來上一拳,「哈利的品行根本沒有任何問題!斯萊特林隊的那些蠢貨恨不得在比賽時不去打球直接去打哈利,哈利都沒有和他們計較,只在十分鐘內抓到了金色飛賊,讓他們即使在魁地奇比賽裡打棒球也無力回天……」

  「格蘭芬多扣十分,在背後對同學進行編排是種應該令你感到羞恥的行為,韋斯萊。」在他們身後,一個聲音冷冷地說。他們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發現斯內普教授站在他們身後。

  客觀地說,他們都認為羅恩剛才的話完全是實事求是,沒有任何編排斯萊特林學生的成分。但是他們在霍格沃茨的求學生涯中,早已懂得想和斯內普教授辯理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他偏心得光明正大,也無所謂學生們在背後怎麼說他。

  哈利用力抿了抿唇,也沒有說話。但他看著斯內普教授,感到教授的目光也落到了他的身上。

  「如果我是你,波特。」斯內普教授用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輕描淡寫地說,「既然已經知道被人盯上,並且你拿這個人並沒有什麼辦法,就應該在言行舉止中更加小心謹慎一些,還要讓朋友一起注意這點。」

  「我並沒有做錯什麼,教授。」哈利說,看著他,目光沒有閃躲,「我的朋友也沒有。」

  斯內普扯了扯嘴角,略帶幾分諷刺地說:「或許你覺得高級顧問會聽你的申訴?」

  哈利皺起了眉,斯內普沒再理會他,轉身走掉了,黑鬥篷籠罩著他,像一只散發著不詳氣息的惡靈,來往的學生們紛紛退避三舍。

  「真是嚇人。」羅恩心有余悸地說,「天吶,這學期有烏姆裡奇在,我都忘了斯內普教授有多可怕了……不,應該說,有烏姆裡奇在,斯內普教授看起來都無害多了,他只會扣分,不會說哈利你的品行有問題,人格不健全。」

  「怎麼可能任由她胡說八道?」伍德不能接受地說,氣衝衝地大步向前走,帶起一陣風,「我要去找麥格教授,去年的魁地奇決賽因為密室的事情取消了,今年她肯定想要一個冠軍……」

  哈利不知道伍德去找麥格教授的結果怎麼樣,但在一天後,他就收到了麥格教授的一張通知條,字跡潦草。

  「高級顧問決定將你的資料進行復審,你這周的魁地奇比賽可能沒法上場,波特,想想辦法。」

  沒法上場?!這學期的第一場比賽!還是對斯萊特林——哈利倒吸一口涼氣,瞪著紙條,仿佛要將它盯穿個洞,感到憤怒與不可思議。

  她到底要復審什麼?!他沒有問題!麥格教授說讓他想想辦法,他……

  哈利頓了一下,突然間明白過來。

  今天他姨父會來霍格沃茨上課。

  哈利立刻行動,攥著紙條就出了公共休息室,向姨父的辦公室方向跑。他不知道這個時間姨父過沒過來,但他一定要試試……

  他跑著衝過走廊,在拐角處撞到了人,搖晃著勉強站穩,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哈利?你要去哪兒?」

  伊萊姨父!哈利愣了一下,隨即大喜過望。他一把抓住姨父的手臂,急切地說:「姨父!魁地奇——高級顧問——禁賽——她不讓我——」

  「我聽說了。」在他急切到有點語無倫次的講述中,他的姨夫溫和地說,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點了點頭。

  「走,我們這就去找高級顧問聊聊。」他說,稍稍斂眸,唇角輕輕一勾。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影的地雷~


第185章

  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辦公室,是霍格沃茨人員變動最頻繁的地方,沒有之一。這個辦公室每年都會換至少一個主人,有時甚至不止一個,哈利去年有多喜歡來這裡,今年就有多討厭。當他走進辦公室,看到烏姆裡奇微微色變後故作驚喜的笑容,這種厭惡的情緒立刻變得更重,幾乎讓他覺得有點想吐。

  得了吧,就好像你真的很想見到我似的,明明一直在稱呼我是小騙子,先封校報社又給他禁賽,完全就是針對著來。哈利在心裡厭煩地想,忍不住抬頭看向自己的姨父去尋找認同。但隨即他就驚訝地發現,他的姨夫竟然也面帶微笑,和烏姆裡奇互相對視一眼,兩人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一團友好。

  伊萊和烏姆裡奇打交道並不算多,但一直聽過她的名字,她工作的認真與她為人的惡劣同樣出名。在過去的十年裡鳳凰社和魔法部來往頻繁時,多洛雷斯.烏姆裡奇在魔法部一路順利升遷,最終成為禁止濫用魔法辦公室的主任。她是個旗幟鮮明的反麻瓜派,一直對鳳凰社牽頭的雙邊合作不滿意,曾在酒後數次發表一些過激言論,這些年他也陸續聽說過一些。毫無疑問,烏姆裡奇是他最不想打交道的那類官員,他寧願去和有理有據的反對派辯論上幾個小時,也不想和這種表面虛情假意,背地裡放冷箭的人打交道,這令人太不愉快。

  和她的頂頭上司,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阿米莉亞.博恩斯相比,烏姆裡奇在各方面都差得遠,連最能讓她引以為傲的工作部分也有所不如。伊萊曾經認為,只要有阿米莉亞在,鳳凰社就是不用和烏姆裡奇這樣的官員打交道的,但世事變化極快,隨著新部長康奈利.福吉上任,烏姆裡奇以最快的速度成為福吉的心腹,一步登天,成為魔法部的副部長,得意非常。

  每每想到這件事,伊萊都會感到匪夷所思。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政客會將一個自己掌握不了的人視為自己的心腹,實話實說,烏姆裡奇的升遷速度一直比福吉快得多。

  誰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麼蒙蔽了福吉的大腦,讓他給予了這樣的人超常的信任。這讓事情變得棘手了許多,遠不如直接面對福吉來得簡單。

  無論是出於雙邊合作角度考慮,還是出於不打草驚蛇的考量,亦或是出於個人的喜好問題,伊萊都很不想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但當一件事情無可避免的時候,能做出的應對方法就只剩下了一個。

  盡快解決這件事,不要拖得太久。

  「什麼風把你吹到了我的辦公室,史密斯先生?」烏姆裡奇笑容甜膩膩的,幾乎稱得上是熱情洋溢地迎了上來,對攥著紙條的哈利視而不見,仿佛當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熱情地邀請他們進來,給他們端上了熱茶,故作嬌俏地笑著問:「加蜂蜜嗎,史密斯先生?」

  「不用忙了,女士。」伊萊微笑著說,「我想你知道,我今天本來有一個重要的合作會議要開,如果不是因為你的一系列特別通告,那我現在已經在會議室主持會議了。」

  「工作重要。」烏姆裡奇笑吟吟地說,飛快地瞥了哈利一眼,「當然,剩下的事都可以容後再說,我認為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可以往後放放,總是要為大局稍作犧牲。如果是一些小事,史密斯先生沒必要特意來這一趟,畢竟責任重大的人總是時間寶貴。」

  「是嗎?」伊萊平靜地反問,漫不經心地道,「今天我一到學校就聽說哈利的資格要重新審查的事,不知道女士你聽沒聽說過,哈利.波特其實是我的侄子,我妻子和他媽媽是親姐妹,他現在假期一般住在我們家。當然,我想魔法部是知道的,我在家附近看到過魔法部的人假扮成我的鄰居,想必部裡對我的情況了解得比較清楚。」

  烏姆裡奇臉色短暫地僵硬了一下,笑得有點勉強,露出了一種更為誇張的驚訝神情:「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我完全不知情,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我想對於自己完全不清楚的事情,最好還是不做評價比較好,女士。」伊萊淡淡地笑著問,「又或者你打算為自己的言論負責,承擔所有的相應後續結果?所有人都知道我侄子是什麼人,父母都是參加過巫師戰爭、對抗過伏地魔的戰士,而他自己本人更是被稱為救世主,一切針對他的行動都應該引起重視,這關乎到是否有伏地魔的殘黨在進行伺機報復。你將話說得這麼輕描淡寫,不以為然,很容易讓人懷疑你是在為什麼人暗中脫罪,女士。」

  烏姆裡奇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般猛地閉上嘴,臉憋脹得通紅,表情顯露出控制不住的難看。哈利動了動身子,盡管被姨父形容得這麼重要,讓他感覺自己十分不自在,但是看著烏姆裡奇的表情,他頓時覺得所有不適的感覺他都完全能夠再忍忍。

  「你說笑了,史密斯先生。」烏姆裡奇竭力保持鎮定地說,依然笑得一派熱絡,「我當然不是在為什麼人脫罪……審查波特先生的比賽資格也不是你想的那樣,只不過是因為波特先生最近說了一些奇妙的謊話,在霍格沃茨引起了極大的恐慌,所以魔法部才會發布一些相關的通告,這也都是為了保護好救世主,不讓他因為一些外在因素而令人可惜地走上歪路,他畢竟是我們的救世主,保證他不受有害思想的侵擾也是魔法部的責任。」

  說到魔法部,她頓時挺起了胸膛,露出一抹得意的自傲神色。伊萊看著她,淡淡地笑了起來,而後突然動作敏捷地一把抽出魔杖,對准了她。

  「史密斯先生?!」烏姆裡奇嚇了一跳,猛地站起來後退一步,臉色煞白,卻又突然間漲紅,帶上了一些掩飾不住的興奮。她眼睛發亮,語氣輕柔,臉上的笑容甜蜜得驚人。

  「你在干什麼,史密斯先生?」她問,笑容逐漸擴大,輕聲細語地說,「你在——襲擊魔法部高級官員?這是鳳凰社的意思嗎?我想你應該知道,人會為自己的衝動付出代價——」

  伊萊看著她,同樣笑了起來。

  「魔法部高級官員?不,我認為這裡沒有。」他慢條斯理地說,「這裡只有一個試圖誹謗霍格沃茨無辜在校生的教授,毫無師德,並且正試圖將公正處事的學校變成自己的一言堂,干涉學校內務,欺凌校內師生。烏姆裡奇女士,注意你說出口的話,你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會在之後的威森加摩巫師法庭上作為當堂證據呈供。現在你再說一遍,你破壞霍格沃茨聲譽的行為是出於什麼動機?你自己的行為,亦或是魔法部的指使?這是否是一種信號?魔法部針對霍格沃茨簽署的通告是否經過了合法途徑審批?」

  在伊萊步步緊逼的質問下,烏姆裡奇臉色呆了一下。她張口結舌地看著伊萊,顯然沒想到自己的台詞被搶得這麼徹底。

  「這——這是一種誹謗!一種侮辱!」她叫了起來,終於沒再刻意做出少女般的嬌態,臉色難看地反駁,「魔法部發布的通告流程完全合規合法!經由法律執行司審批,部長簽字,霍格沃茨董事會接受——」

  「口說無憑,女士。」伊萊輕描淡寫地說,當著她的面在她的辦公桌上點了點,上面頓時上浮出一個魔法電話——霍格沃茨在教師辦公室內統一安裝,她來到這裡後費力把它藏了起來,遠沒有伊萊讓它顯現出來時這麼輕松。

  伊萊的第一個電話打到了法律執行司。

  「博恩斯女士。」伊萊問她,「魔法部針對霍格沃茨頒布的通知與法令是怎麼回事?由司裡統一研討決定嗎?我覺得條規中有許多不合理的地方,請問如何走官方程序投訴?」

  「通告內容由副部長提交給部長親審,沒有經過法律執行司的審核。」阿米莉亞.博恩斯在電話那邊回答,公事公辦地說,「按正常流程經由司裡審核的通告與條規,會配備相應的執行人員負責推進、執行、監督與反饋,副部長提交的通告與法律執行司無關,司裡沒有出人。我不太清楚應該向誰投訴副部長,或許是巫師法庭?」

  「感謝。」伊萊掛斷電話,在烏姆裡奇難看的臉色中,又撥通了霍格沃茨校董會執行辦公室的電話。

  「魔法部發來的那些通告?是的,我們簽了,並不是每個人都簽了,但盧修斯.馬爾福認為霍格沃茨應全力配合魔法部的工作,這是學校應該做的……」

  「全力聽從權力機關的差遣?」伊萊語氣輕松,話語卻十足尖銳地問,「這是霍格沃茨所要堅持的辦學理念嗎?」

  「不!當然不是!」接電話的校董立刻否認,遲疑著說,「只是……我們大部分認為並沒有阻攔的必要……出了什麼問題嗎,史密斯先生?」

  「在執行方面出了問題。」伊萊嚴肅地說,「如果董事會能夠更加關注學校的具體運行,就會知道學生們正在受到不公的對待。一項新條款的強制執行,如果沒有相匹配的監督措施,就會變成執行者的一言堂,誰都不想看到這個結果。校董會在簽署同意函的時候必須注意到這點,如果注意不到。」

  他頓了頓,淡淡地笑了起來。

  他笑著,輕描淡寫地說:「那就讓盧修斯.馬爾福和我聯系,我會和他講清楚這其中的道理,相信他能讓你們其他人都注意到,就這樣吧。」

  在他掛斷這個電話,撥打出第三個號碼的時候,烏姆裡奇已經跌坐在椅子上,臉色煞白地看著他,對他的突然發難顯然毫無准備,一時間也找不到應對的辦法。

  「福吉部長。」伊萊對著撥出的第三個號碼對面的人打了個招呼,語氣平靜地說,「兩小時後來趟霍格沃茨,托你的副部長的福,有些事情急需你處理。我和內閣特別聯絡處處長伊萬斯女士在這裡等你,等你對近期麻瓜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做一個合理的解釋。」

  「……麻瓜界?」福吉結巴了一下,吃驚地問,「麻瓜界怎麼了?」

  「你來了就知道了。」伊萊輕描淡寫地說,「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部長。如果伏地魔沒有卷土重來——」

  他頓了頓,輕輕地笑了一聲,說:「那你就可以卷鋪蓋從部長的位置上滾下去了,二選一,你只有一次機會,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慢慢考慮,祝你好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畇梓的地雷,我是薩碧我打導隨的地雷和火箭炮×2~

  我才發現上章末尾我復制到晉江更文框時少復制了幾段(愣住),太忙了發出來之後也沒仔細檢查,實際上上章是在伊萊帶著哈利去找烏姆裡奇結束的,之前看完的朋友們可以補看一下~


第186章

  哈利拿著自己通知單回到格蘭芬多的公共休息室時,羅恩和赫敏正在裡面等著他,臉上都滿是關切。

  「哈利!」赫敏朝他用力揮手,讓他也坐過來。他們三個聚在一起,羅恩急切地湊過來,十分關心地問:「事情怎麼樣了,哈利?烏姆裡奇那個令人厭煩的女人有沒有為難你——」

  「我們不應該這麼說一位教授,羅恩。」赫敏在旁邊提醒了他一句,不過隨後自己也說,「即便她真的很令人討厭……」

  哈利朝他們揚起了手裡拿著的通知單。

  羅恩和赫敏的視線落在上面,緊接著,他們終於發現這並不是哈利半小時前帶走的麥格教授捎給他的便簽,而是一張新的通知,字跡潦草,似乎是在倉促間匆匆寫下的,並不是書寫者一貫的一定要用上點花體字母的風格,用詞也顯得十分干巴巴。

  「取消哈利.波特先生的一切社團活動復審。——多洛雷斯.烏姆裡奇。」

  羅恩和赫敏震驚地盯著紙條看,都感到一種驚喜交加的難以置信。

  「那女人突然間轉性了?」羅恩納悶地問,「相比之下,我更願意相信海格的牙牙突然變成了勇敢的地獄三頭犬。」

  「你用什麼理由說服了她,哈利?」赫敏激動地問,對這個出人意料的展開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不是我。」哈利對他們說,自己也十分激動,眉飛色舞地和他們講述了在烏姆裡奇辦公室發生的一切,很快,心潮澎湃的人就變成了三個。

  「太酷了!」羅恩激動地說,拍著桌子,「我就知道你姨夫肯定有辦法,我爸爸平均每個禮拜要在家裡誇他三次,說沒有任何事情難得倒他,我現在覺得我爸爸說得簡直太對了!」

  「太遺憾了,沒有親眼看見烏姆裡奇吃癟。」赫敏感嘆,隨即陷入沉思,「所以魔法部部長一個小時候就要到學校了嗎?還有你的姨媽?你覺得他們會聊些什麼?史密斯教授說要討論的問題和麻瓜社會有關?」

  「具體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我們只能靠猜測了。」哈利搖了搖頭,也覺得有點遺憾,「我本來想留在辦公室裡旁聽,但我姨父說康奈利.福吉肯定不希望到時候我在場,那會讓他惱羞成怒,進而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也說不定。」

  唉。赫敏失望地長長嘆了口氣,羅恩也面露失望,似乎覺得少了這個冒險就少了一些樂趣。哈利看著他們,稍稍克制地頓了頓,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朝他們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但是他在送我出辦公室的時候悄悄告訴我,或許我可以去找艾薩克和多蘿西想想辦法。」他快樂地說,「他說如果我想聽的話,旁聽一下也不是壞事——如果人們對我有著特殊的過高的期待的話,那起碼應該讓我適當地知道一些事情,明確自己的使命,而不是一頭霧水地受到妥善的保護,畢竟我已經注定了不是一個平凡不起眼的孩子,我是哈利.波特。」

  「我以為爸爸不知道我的新研究,他怎麼連這個也清楚,我還沒正式使用過。」艾薩克語氣疑惑地說。他披著哈利的隱形衣潛行到辦公室附近,在門縫裡放下了自己的新裝置後回到他們身邊,陷入思索。

  「你不會以為你假期裡和弗雷德喬治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的時候沒人發現吧?」多蘿西斜睨他一眼,語氣平淡地爆料,「我和媽媽都研究了一下你們在干什麼,媽媽發現你在和他們一起搞發明後就放下了心,我每次去你房間裡的時候都會順便了解一下你的研發進度,至於爸爸,我覺得他可能一直在關注,不過沒有表現出來,隨你折騰。」

  艾薩克:「……總之感謝你們的關心,下次進我房間時記得和我打招呼,尤其是當我不在的時候。」

  「這裡面還有喬治和弗雷德的事?」羅恩震驚地問,「我怎麼沒聽說?」

  「最新版的竊聽裝置研究弗雷德和喬治幫了大忙,他們說自己有一個伸縮耳的發明構想,正好可以用在上面。」艾薩克回答他,聳了聳肩,「不得不說,他們在這方面是個天才,我覺得他們以後會對我爸爸的一部分工作感興趣。」

  「他們不太喜歡你爸爸那種嚴肅用途的發明。」羅恩出於對自己兄長們的了解,搖著頭說,「他們好像是想要開個搞笑商店什麼的,媽媽不是特別同意,認為那不是很穩定……不過也沒有特別反對就是了,她覺得孩子們趁年輕想要玩玩的話也沒什麼,反正魔法部的人脈關系有珀西繼承——他就差把自己畢業後要進魔法部的願望貼在臉上了。」

  「我之前也覺得進魔法部不錯。」赫敏說,而後糾結地皺起眉毛,「我覺得參與到改變巫師社會進程的工作裡是很好的,但是在見過烏姆裡奇之後,我覺得它可能沒我想像中那麼好,有著一些明顯的缺點和不足,或許我會有點失望。」

  「那你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改變它。」哈利說,「我覺得那很厲害,而且是你的話一定能做到。」

  借你吉言。赫敏微笑著眨眨眼。艾薩克和多蘿西突然同時說:「福吉來了。」

  孩子們立刻都湊到監聽設備旁邊,屏氣凝神地開始聽牆角。多蘿西用魔杖點了點設備,念了句咒語,它的聲音立刻大了很多。

  「聲音洪亮。」她向他們說明,「能把聲音放大,很實用的技巧,教父教我的,可以讓我順利地在樓下喊哈利和艾薩克下樓吃飯。」

  確實很實用。他們都點了點頭,專心致志地聽著裡面傳來的動靜。

  「史密斯,伊萬斯女士。」福吉的聲音響起,語氣盡管有所壓制,依然能聽出明顯的怒氣,冷冷地道,「我希望你們能對把我叫到這裡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我為此推掉了今天下午的兩個會面安排,魔法部部長的行程是很忙的,我想你們知道?」

  「當然,部長。」佩妮的聲音響起,平靜地說,「臨時叫你過來本來不是我們的本意,如果不是你的副部長如此迫不及待,在學校裡用毫無證據的說辭使用高壓政策對待學生,內閣也不會發現原來魔法部的高級官員還有閑心做這種事。既然你們看上去比想像中更有空,那我想我們也不需要再對你們有過多的體諒,我今天是來代表內閣政府,對魔法部進行問責的,部長。」

  福吉的聲音突然間結巴了一下,剛才的氣勢差不多完全不見了。他有點茫然地重復了一遍這個詞,感到難以置信。

  「問、問責?伊萬斯女士?」他問,語氣中透著驚愕,「我不明白——」

  「我首先要確認一點。」佩妮嚴肅地說,「福吉部長,還有這位烏姆裡奇副部長,請你們實話告知,伏地魔是否當真沒有回來?」

  福吉短暫地停頓,沒有立刻開口。烏姆裡奇卻是尖銳地笑了一聲,聲音裡帶著明顯的不悅與惱火,又把自己包裝成甜膩膩的少女音。

  「當然沒有,根本沒有什麼神秘人,伊萬斯女士,那只是你可愛的侄子為了搏取關注度弄出的一點小把戲。」她油腔滑調地說,隨即聲音沉了沉,顯出明顯的不悅,做作地嬌笑一聲,「我不明白,你是以什麼資格在這裡問責魔法部部長的呢,伊萬斯女士?您作為一個不會魔法的麻瓜,能站在巫師的面前已經是——」

  「不好意思,稍微提醒你一下,女士。」伊萊聲音平靜地說,「那個曾經讓魔法界提心吊膽的黑巫師被摧毀時,伊萬斯女士是在場的見證者,我想對於她是否有資格問責巫師這點,不需要你來質疑,尤其是當時你並未在場,我認為真要論起資格,你的確是有點不配。」

  烏姆裡奇的聲音猛地被掐斷了,偷聽的孩子們幾乎也能想像得出她那漲紅了臉,惱羞成怒的樣子,這令他們都感到心中大快。

  而沒等烏姆裡奇想出什麼辯駁的話,一聲鈍響突然響起,像是有人將什麼東西用力拍在了桌子上。

  「我今天站在這裡問責,當然是你們你們糟糕的工作能力已經超出了大英帝國內閣政府的容忍底線。」佩妮冷冷地說,「既然伏地魔沒有卷土重來,那麼福吉部長,烏姆裡奇副部長,能否請你們好好地回答我,為什麼最近一年麻瓜受到的魔法傷害正在大幅度增加?沒有一個邪惡到底的黑巫師背鍋,只是魔法界的每個人都對麻瓜抱有敵意,你們是想告訴我這個意思嗎?」

  短暫的安靜。

  福吉似乎被她的氣勢洶洶嚇住了,吞吞吐吐地問,底氣明顯地不是那麼的足:「……麻瓜受到魔法傷害?這是怎麼回事?這可能是個誤會,伊萬斯女士,你知道,巫師在特別高興時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他們並不是出於惡意對麻瓜造成傷害……」

  「我今天將聖芒戈出示的傷情報告都帶了過來,部長。」佩妮冷冷地說,「惡意的魔法攻擊,黑魔法的痕跡,你可以在每一份報告上翻閱得到。如果巫師都像這樣控制不住自己,威脅到麻瓜社會安全,那我們也只能采取行動——再有巫師控制不住自己,對麻瓜造成傷害時,我們會依照法律,將凶手原地擊斃。今天臨時發現你們並不忙碌,由我一個人登門問責,半個月之內如果事情得不到解決,福吉部長,麻瓜界一定會采取行動,這是對你的通牒。」

  「沒有伏地魔,只有你的治理不利,福吉部長?」伊萊平靜地追問了一句,悠悠地說,「或許這個問題,你可以仔細考慮好再回答,你有半個月時間——考慮要不要為了幫別人掩蓋近在眼前的事實,賠上自己的前途。如果別人沒有許給你足夠的好處的話,為什麼要替他這麼賣命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Azalea的地雷~


第187章

  「最近真是忙得夠嗆,魔法部那邊的審批流程好像突然間嚴格了很多,那邊內部似乎不太好過,弄得我們最近都沒空在一起聚聚。」萊姆斯.盧平發出感慨,接過一盤烤得金黃酥脆的曲奇,「謝謝,佩妮——我真喜歡來你們家做客,每次的點心都讓我流連忘返。」

  「你可以帶一些回去,還有很多。」佩妮微笑著說,在伊萊身邊坐下,「不過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們更喜歡下次看到你帶著唐克斯一起過來——阿拉斯托去年帶的實習傲羅,是不是?我們聽西裡斯說她正在追求你。」

  盧平拿著曲奇的手僵在半空,用力轉過臉,難得地對自己的好友怒目而視。

  「嘿,別那麼看我。」西裡斯懶洋洋地說,好整以暇地攤了攤手,「唐克斯不好嗎?她可是我最喜歡的堂姐安多米達的女兒——要不是你的話,我還不建議她和一個比她大不少的男人交往呢,你們的年齡差得確實有點大,說不定會有代溝。」

  「那你為什麼不幫我直接打消她的念頭,反而鼓勵她總是來找我,甚至還把我的行程透露給她呢?」盧平惱火地問,「已經四次了,西裡斯,連續四次我去你和肖恩家做客的時候看到唐克斯也在——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們來往那麼頻繁?」

  「消消氣,萊姆斯。」雷古勒斯在一旁笑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就當是我們家在克利切住進來後終於有了美味晚餐後的附帶條件吧,我也覺得唐克斯很好,你為什麼不真的考慮一下呢?你們的性格還挺互補的,她有點冒冒失失,和你這種喜歡照顧人的性格正合適。」

  「你們清醒一點,我是個狼人。」盧平頭疼地說,手撐著額頭,忍不住煩惱地揉了揉,「而她是個正常的女巫,她有很多更好的選擇——」

  「有什麼關系?」西裡斯滿不在乎地說,把兩個曲奇一起塞進嘴裡,「狼毒藥劑又不會停產——還是說鳳凰社發的薪水讓你不足以支付藥劑的費用了?這就要怪伊萊了。」

  「我想應該沒這回事。」伊萊無辜地說,在盧平求助的眼神中忍不住笑了起來,決定幫他一把,讓這場糾紛變得更旗鼓相當一些,「說起來你們兩個,自己的事情完全不考慮,倒是很熱衷於給萊姆斯牽線。萊姆斯,我要是你,就也找兩個女孩子去追求他們,他們都忙起來之後說不定就沒空看你的熱鬧了。」

  西裡斯跳起來,一臉震驚:「嘿!你是哪邊的!」

  「我猜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那邊。」佩妮說,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群人沒一個靠得住的。盧平無可奈何地看著笑作一團的朋友們,愣了一會兒,決定轉移話題,盡快擺脫這個充滿著八卦氣息的氛圍。

  他清了清嗓子,端正神情,嚴肅地問:「聽說和魔法部不同,這半個月霍格沃茨風平浪靜,之前蠢蠢欲動掀起的波瀾完全平息了,果然給他們找點麻煩,他們才不會對自己不該插手的地方動手動腳。所以福吉會承認伏地魔真的已經卷土重來嗎,你們猜?」

  這個話題的確相當值得討論,所以盡管每個人都清楚他只是迫切地想擺脫自己的窘境,但大家在笑過之後還是放過了他,把話題轉移到了正事上。

  「我覺得他會。」佩妮說,姿態閑適地交疊雙腿,雙臂環胸靠在自家沙發的靠背上,仰著臉看向天花板,若有所思地道,「和福吉接觸的這一年多,他給內閣政府最深的印像就是平庸。他很少能對雙方的合作提出什麼有見地的見解,對一切政策的推行和實施都傾向保守,而且每一次的溝通都推進得非常慢,永遠無法在第一次會面時得到他的有效回復,看起來是他總要回去和誰商量一下才能做出決定。他永遠掛在嘴邊的,唯一引以為傲的,就只有他的魔法部部長身份了。他比其他人都更看重他的這個位置,感覺他不是那種有犧牲自己利益覺悟的人。」

  「非常精准。」西裡斯說,「你完全把這個人看透了,佩妮。我真想請你哪天來魔法部隱姓埋名地轉轉,我們一起就這群蠢貨的犯蠢方式犀利點評一下,這能支撐我上班時多忍這些蠢貨至少半個小時。」

  西弗勒斯.斯內普的嘴唇卷了一下,從鼻孔噴出一道不屑的冷哼。

  「沒人有空為你糟糕的忍耐力而搭上自己寶貴的時間。」他冷漠而不以為然地說,「讓別人為自己的失誤兜底是種愚蠢至極的行為,這種簡單至極的道理,我以為在霍格沃茨上到過二年級的人都應該明白。」

  「把你多管閑事的耳朵收回去,斯內普。」西裡斯還算平靜地說,「我莊嚴禁止你聽我說話,閉上你的嘴,一邊待著去。」

  斯內普又是一聲冷笑,他剛要開口,就聽見雷古勒斯說:「等一下。」

  兩人都看向他,看他給自己拿了一塊餅干,又抓了幾顆爆米花,將自己的茶杯擺正,做完這一切後才說:「我准備好了,開始你們的表演吧。」

  西裡斯和斯內普:「……」

  他們不約而同地瞪了雷古勒斯一眼,都閉上嘴,結束了表演。

  「福吉不會說。」斯內普聲音低沉地說,提出自己的觀點,「一旦他承認黑魔王卷土重來,那麼他的部長也就做到頭了,一定也會被趕下台。既然兩種選擇的背後都是做不成部長,那他可能做出的選擇就是選擇更好接受的那個後果,相比起公布黑魔王的復活,我猜他還是更願意接受內閣政府的問責,畢竟麻瓜政府無法實質性地拿他怎麼樣。」

  「無法實質性地拿他怎麼樣?」佩妮稍稍眯了下眼,輕聲反問了一句。她坐直身,嘴唇緊緊地抿起,露出一個不屑的冷笑。

  「特別聯絡處會告訴他,如果魔法部無法解決對麻瓜的持續傷害事件,那麼在面對伏地魔掀起的戰爭之前,會先面對來自麻瓜的又一次戰爭。」她冷冷地說,「聯合國的問責可以容後再談,只要心夠狠,沒什麼是原.子.彈解決不了的事情,力量才能鑄造規則。」

  「冷靜些,親愛的。」伊萊說,安撫地順了順她的後背,「事情還沒走到那一步,我們至今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捍衛正義與和平。魔法部當然要給麻瓜政府一個交代,他們當然能夠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為對他們來說,失去生命和失去權利一樣不可忍受,他們不可能讓自己落到接受國際巫師法庭審判的地步,這對他們來說比推出一個替死鬼難接受得多。」

  「推出替死鬼?」佩妮重復了一遍,愣了愣,轉過頭來看他。

  「替死鬼?」亞瑟問,臉上是和其他人一樣的驚愕和若有所思,「你是說……」

  「是的,我不覺得福吉會承認伏地魔歸來,但也不覺得他甘心就這麼被趕下台。」伊萊平靜地說,「我對魔法部的節操和信譽完全不信任,就像他們這些年做過的所有粉飾太平的事一樣,愚弄普通巫師,試圖將所有普通人蒙在鼓裡,他們完全干得出來這種事。或許他們會推一個非本國的黑魔法團體來背這個黑鍋,誰說發生在英國境內的事情就和英國巫師有關呢?比起掩蓋黑魔法行蹤,他們對無能這個評價的接受度要高多了。」

  大家聽得都愣了一下,隨即猛然意識到,他說的這個假設完全有可能。

  「他們怎麼敢這麼做?!」西裡斯英俊的臉龐扭曲了一下,露出難以遏制的憤怒,「掩蓋過去的事情就等於沒有了嗎?不斷有人在真正遇害!他們受到的傷害都是真實存在的,不是因為什麼見鬼的外國勢力,而是因為伏地魔!這樣假裝自己看不見有什麼用?!」

  「當然是保住自己的官職用,西裡斯。」馬琳.麥金農嘆著氣說,臉上也露出些許憤怒。

  「消消氣。」在大家的義憤填膺中,伊萊卻是擺了擺手,表情平靜。他看了一眼自己家裡的朋友們,放輕聲音。

  「如果他們真的這麼做,對我們或許也並不能算壞事。」

  「怎麼說?」萊姆斯愣了一下,問他。

  「國外的黑魔法團體。」伊萊重復了一遍,微笑著看向身旁的妻子。

  「面對外國勢力對本國公民的傷害,內閣政府會如何行動?」他問。

  佩妮頓了頓,而後眼睛猛地亮了起來,露出了笑容。

  「境外追緝,跨國執法。任何勢力都不能在傷害本國公民後不接受法律制裁,國外的黑魔法勢力也一樣。」她言簡意賅地說,而後揚起眉毛,和丈夫交換了一個默契的視線。

  「那個隱藏在國外魔法部背後的幾分之一伏地魔,一直在引導他的勢力追緝詹姆的那個——我們這就有了理由,光明正大地去會一會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暮春寒、F6的地雷~


第188章

  法國南部有著許多各具風情的小鎮,每一個的面積都不算大,靜謐而安寧地星羅分布在平整的土地裡,西南部是茂密的森林,在悠長的時光中恬靜地度過數百年光陰,仿佛再過去幾百年依然會是如此。

  幾個麻瓜打扮的人——對不起,在這裡或許不該這麼形容,幾個打扮得體的普通人穿行在一個名叫賽康斯的小鎮裡,街道兩旁傳來烤面包的氣息,他們左顧右盼,每個都是小鎮中的生面孔。這引來了一些好奇的注視,不過並沒有人不禮貌地唐突上前打擾。

  「確定這裡真的有神秘人的蹤跡嗎?看起來真的很不像,難以想像有神秘人和黑魔法在的地方還有這麼和平的時候。」唐克斯輕快地問,頭發無意識地變成了一種有點鮮艷的橘色,被同伴及時地提醒了一下,連忙將它們恢復成平淡正常的棕色。

  「我們收到的消息是在這裡。」萊姆斯.盧平回答,他的動作看起來自然多了,「這個國外的神秘人隱藏得很深……不,這麼說不完全准確,詹姆說,他是……很特別的一個,與其說像是統領食死徒的神秘人,不如說他更像是個政客,他一直在讓他的手下追緝詹姆,但在幾次遭遇戰當中,似乎想做的也並不是要殺掉他,這多少讓人有點疑惑。」

  「詹姆人呢?」唐克斯感興趣地問,「我上次見他好像還是十歲出頭的時候,剛上霍格沃茨沒多久,他熱情洋溢地誇我會成為一個優秀的格蘭芬多,那之後我們就再沒見過了,真遺憾。」

  「問得好。」萊姆斯回答,看向一邊的同伴,「詹姆人呢,西裡斯?」

  西裡斯沒回答,他帶著同伴們來到一家面包店的門口,在原地站了片刻,向四周觀察一番,而後抬起頭,表情一整。

  「詹姆應該在十分鐘前來這裡。」他說,「事實上,他已經來過了——但是突然又離開了,只留下了個記號在這兒,看來他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什麼?盧平和金斯萊都是一驚。他們的手在同一時間伸向了口袋,握住了自己的魔杖,西裡斯利落地朝他們招了招手,言簡意賅地說:「循著記號走,跟上。」

  幾個行色匆匆的外鄉人在面包店門口逗留了一會兒,奇怪地沒有推門進去買任何東西,反而步履匆匆地向著小鎮外直行而去,融進小鎮午後慵懶的陽光裡,漸漸地消失不見。注意到這點的本地居民盯著他們的背影疑惑地多看了兩眼,但這沒有打擾到任何人的平靜的生活,賽康斯小鎮依然一片靜謐。

  從小鎮外出來,幾人一路疾行,很快闖進了茂密的森林裡。在這裡,黑魔法的痕跡終於逐漸顯現,越來越多,金斯萊一路走一路辨認,皺著眉提醒同伴們:「以控制類的魔法為主,他們沒打算殺掉詹姆——似乎是打算活捉。多加小心,不要著了道,我們未必有這個待遇。」

  大家都鄭重地應了一聲,西裡斯走在最前面,帶著所有人沿著魔法痕跡一路向前,在無數次的戰鬥之後,他做這些已經很熟練了,並不會像一開始那樣,毛毛躁躁地錯過微小的細節。在他正確的領路下,他們逐漸接近交戰中心,已經聽得到巫師念咒的聲音,各種各樣他們熟悉或不熟悉的黑魔法,他們穿過森林,從天而降加入戰局,金斯萊魔杖用力揮動,一下定住一個對准詹姆施咒的人,西裡斯輕巧地一躍來到詹姆身邊,在半空中伸出自己的左手。

  詹姆在以一對五的忙碌當中,竟然也及時地抬起了自己的手。他們在半空中默契地擊了個掌,而後背靠背站在一起,西裡斯舉起魔杖,笑著對背後的人說:「干得漂亮,詹姆。」

  「來得及時,西裡斯。」詹姆喘了口氣,也笑著回答他,「如果你們還沒追上來,我就打算直接走了——這群家伙每次出現都不忘施反幻影移形咒,煩得要死,不過沒關系,我給自己弄到了把掃帚,你肯定想不到我把它隨身放在哪兒……」

  「聽起來肯定不是施展了無痕伸展咒的包裡面。」西裡斯一邊將魔杖對准穿著兜帽的黑巫師,一邊大感興趣地問,「所以是在哪兒?我猜是個你自創的辦法。」

  「差不多吧!」詹姆一邊揮動魔杖,神采飛揚地說,「我給它施了個縮小咒掛在脖子上——一般來說縮小咒是沒法應用到掃帚上的,但是我做到了,這肯定是個不錯的進展,誰不想在自己的脖子上掛自己的飛天掃帚呢?哈利肯定願意,我想我知道明年該送他什麼生日禮物了。」

  「嘿,能先把這群人解決再聊嗎,你們兩個?」萊姆斯邊戰邊退到自己的兩個好友身邊,向他們提出自己的建議,西裡斯聳聳肩,滿不在乎地笑著,不過他們還是接受了他的建議,抱著將這五個黑巫師徹底留下的目標戰鬥,終於逼得他們先一步逃之夭夭。

  「怎麼暴露的,詹姆?」金斯萊關切地問,唐克斯在萊姆斯身後探出頭,朝詹姆悄悄地揮手。

  「你們知道,掌握了技巧的話,想要抓住我的行蹤就變得十分簡單。」詹姆說,「他們只需要放出消息,說在什麼地方有關於靈魂魔法的記載,或是傳說,或是研究學會,或是感興趣的人,那我就一定會去一趟看看,尋找能讓莉莉蘇醒過來的方法——萬一這個地方就有我要找的答案呢?我可沒法錯過任何一種可能,莉莉還在等著我把她叫醒呢。」

  「破綻太明顯了,哥們。」西裡斯說,「我要是伏地魔,就在那個地方給你設下天羅地網,不管怎麼樣先抓住你再說。」

  「那也要他有相應的能力和手段,我又不是傻的,明知道是陷阱還往裡面跳,這個地方可疑就先觀察幾天,或者先去下一個地點,總不可能全世界都有他的布置。」詹姆熟練地檢查整理著自己的裝備,聞言側過頭來,朝他們一笑,「嘿,還記得嗎,在他全盛的時候,我和莉莉就是因為從他的手下逃脫過三次,才獲得預言入選資格的?」

  大家聽得都笑了起來,俱都搖著頭,為詹姆的樂觀和活力而感到無可奈何,也有濃濃的屬於回憶的溫馨感籠罩在心裡。

  在常年的奔波當中,詹姆看起來變得比西裡斯成熟一些,但當兩個人都朝你望過來時,卻依然還是詹姆的眼裡依然帶著銳氣與明亮,好像這些年顛沛流離的時光從未將他改變過。

  「好了,詹姆,等你回去之後我們再聊。」金斯萊將話題拉回正軌,對他說,「或許你已經聽說了?我們這次是帶著任務過來找你——由魔法部和麻瓜政府全權委托代表,也就是鳳凰社,組成的跨境聯合特別行動隊,負責對傷及英國麻瓜的境外黑魔法勢力進行追緝與抓捕。」

  「我聽說了。」詹姆說,「這個伏地魔給那個伏地魔背黑鍋,聽起來好像也說得過去。」

  大家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萊姆斯問:「這一個伏地魔是什麼樣的,詹姆?你這一年多都在被他頻繁追緝,但你說他比起黑巫師,更像個政治家。」

  「是的,政治家。」詹姆說,「從我的觀察看,他不拘泥於非要殺死某一個人,而是要讓這個人最大限度地為他所用——打個比方,十一年前的那個伏地魔在聽到哈利是救世主的消息時,想將哈利殺掉永絕後患,而我一直在打交道的這個的話,我猜他會把哈利搶走過去撫養,把哈利洗腦成他意志的踐行者什麼的,差不多就是這個區別。」

  「聽起來更壞了。」西裡斯評價,「也更讓我想吐,這種人我這些年已經見得夠多了。」

  「他今晚會在賽康斯小鎮有一個演講。」詹姆說,「我們可以過去旁聽一下。」

  「演講?」唐克斯疑惑地問,「對巫師的嗎?我們走過來時沒看到小鎮裡有什麼恆定的魔法痕跡,可能是我們看漏了。」

  「不。」詹姆給了他們一個出人意料的回答,說,「是對麻瓜。」

  對麻瓜?伏地魔給麻瓜演講?幾人面面相覷,都對聽到的這個答案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而到了傍晚,他們來到小鎮唯一的中心廣場,卻在五分鐘內明白了詹姆這句話的含義。一個看起來成熟一些、英俊瀟灑的伏地魔站在廣場的中央,離地一英尺,懸浮在半空,在他周圍,是誠惶誠恐對著他雙手合十的麻瓜們,他懸停在空中,對所有人露出悲憫的微笑。

  「神明將力量賜予我。」他語氣柔和地說,「作為神在世上的代行者,我擁有常人所沒有的超凡能力,追隨我是獲得升華的唯一途徑——聖經的光輝不會照在每個人身上,但我的能力可以,我將帶領你們,指引你們前進的方向,為萬物開啟靈智,解開一切謎題。向我奉獻你們的一切,我的子民們,向我獻上你們的忠誠,力量也將為你們所有。」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yunnno、白雲朵朵、花落驚風雨、11的地雷,YOLONATE的地雷×2~


第189章

  看見伏地魔對麻瓜們這麼和顏悅色,劊子手對著他眼中待宰的羔羊口若懸河,這個場景屬實太過詭異,和諧中也帶著驚悚。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伏地魔演講,互相對視,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驚與不可思議。

  「真奇怪。」萊姆斯說,「說真的,我現在就好像看到了食客在吃掉他的食材之前開始佯裝虔誠地念經,聲稱這樣就可以讓食物心甘情願地被他吃掉。」

  「可能也差不太多。」西裡斯說,拿過詹姆的眼鏡,像模像樣地擦了擦,重新給他帶上,「這是誰啊,伏地魔?現在對麻瓜這麼友好了?好好看看,詹姆,看你有沒有帶我們來錯地方。」

  「看著的確是有點恐怖。」詹姆同意他的看法,「梅林,這是什麼世道,伏地魔都懂得偽裝自己了,他好像精神分裂之後精神變得好多了。」

  「他違法了吧?」唐克斯震驚地說,忍不住提醒他們這個事實,「嚴重違反了《國際巫師保密法》!魔法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麻瓜們的面前,在英國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傲羅和逆轉偶發事件小組都要趕緊抵達現場,對所有看到了魔法的麻瓜施展一忘皆空——」

  「這說明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唐克斯。」金斯萊聲音低沉地說,面色嚴肅,「看來他已經完全掌握了法國魔法部,更糟糕的假設是,不止法國,還有他勢力分布的其他國度,比在英國滲透的程度更深,這讓我有了種很不好的聯想。」

  「格林德沃。」萊姆斯輕聲說,和金斯萊交換了一個嚴肅的眼神。

  「腦子轉得真快,萊姆斯。」唐克斯熱情洋溢地說,萊姆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只能含糊地笑笑,匆匆地將頭轉向一邊,看向金斯萊。

  「能將這個伏地魔做下的惡行宣傳給其他人知曉嗎,金斯萊?」他問,任何在校報社待過的人都知道輿論對於一件事情的重要性。

  「恐怕不行。」金斯萊皺起眉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他沒有在明面上對麻瓜做什麼不理智的行為,現在看起來完全像個政客,非常野心勃勃的那種。這就好像一個有犯罪前科的人死過一次後出來,似乎改變了策略,不再像之前那樣濫殺無辜,這樣就讓人有點疑惑到底要不要不看他現在的行為,直接對他審判,我猜如果放開討論的話,一半人會吵個不停,誰也說服不了對方。」

  「我建議把他抓起來關著,在大家討論的這段時間裡讓他先待在阿茲卡班,這樣做准沒錯。」西裡斯評價道,將魔杖抽了出來,眯起眼看著不遠處的伏地魔,進行著短暫的估量,在心裡斟酌有沒有將伏地魔直接拿下的把握。

  ——根據之前在霍格沃茨遇到的那個來看,希望不算太大。當時那個伏地魔是怎麼死的來著,刺穿了一個冠冕?所以和眼前這個伏地魔的性命息息相關的東西又是什麼?

  「怎麼殺他他才會死?有一個什麼相對應的東西嗎,這個東西在哪兒?」西裡斯若有所思地問,沒有人知道答案。

  「我們這次只是過來探查一下先期情況,沒人預料到現在就見到了伏地魔本人。」萊姆斯沉思著道,「不過不用擔心,伊萊給了我一個即時傳送的改良版門鑰匙,說是已經和魔法部報備過了,至少我們見機不對的話都能回去,你們到時候注意一下,如果我突然從懷裡拿出一條長絲巾,大家務必及時抓住。」

  收到。大家朝他比了個手勢,西裡斯輕聲嘀咕:「與其把我們都傳送走,我看不如把多蘿西傳送過來,讓她找找這個伏地魔有沒有把他寶貴的小玩意直接帶在身上。」

  那是不現實的,霍格沃茨的學生非假期時間出學校總要有個固定時間和理由。萊姆斯無奈地搖了搖頭,看著遠處正在對伏地魔頂禮膜拜的麻瓜們,表情有些復雜,也感到有些棘手。

  「所以現在應該怎麼辦,你們覺得?」他問自己的同伴們,「我們不能放任伏地魔繼續這樣下去,既違法又給麻瓜洗腦,從哪方面看都必須阻止他。」

  「我能不能理解成,我們現在是有生命保障的,不用擔心突然之間天降成群的食死徒,把我們都包抄在這裡?」詹姆向他提出疑問。

  可以這麼理解。萊姆斯點點頭:「當然,詹姆。伊萊把門鑰匙的傳送點設在了對角巷街角一個偏僻的角落裡,離我們的總部走路也就不到十分鐘,一旦有什麼危險,鳳凰社和魔法部都能在短時間內趕到進行支援。」

  「那還怕什麼呢?」詹姆精神振奮地說,抽出魔杖,眉飛色舞地道,「我有件事情想做很久了——我們為什麼要躲起來看他,而不和伏地魔當面對噴呢?這個伏地魔看起來很擅長詭辯,在他擅長的領域打敗他,沒有比這更棒的主意了,是不是?」

  「你打算怎麼做?」金斯萊愣了一下,問他,但詹姆沒有回答,向前大步走去,他們沒拉住他,看著他很快就來到圍著伏地魔的人群周圍,給自己施展了一個聲音洪亮。

  「嘿!」他在人群外圍叫到,「第一次見面的麻瓜朋友們,送你們點禮物——鮮花怎麼樣?或者羽毛?星星?旁邊森林裡有些很好看的葉子,現在正是茂盛的時候,你們需要嗎?送給你們!」

  麻瓜們聽得一愣,循聲轉過身去,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這個戴著眼鏡的奇怪男人揮動了一下手上短短的木棍,接著天上——不知道從何而來——就突然掉落了許許多多輕柔美好的東西。花瓣,樹葉,羽毛,閃著光的星屑,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雨般籠罩了他們,只有廣場這一小塊地方。

  他們驚愕而不明就裡,但很快發現這些美妙的東西都是無害的。在剛剛聽過伏地魔的演講之後,他們自然而然會產生相關的聯想,一個手捧住花瓣和羽毛的年輕女性麻瓜露出笑容,情不自禁地問:「您也是神在這片國度上的代行者嗎,先生?您和台上的裡德爾先生是一樣的,對嗎?」

  「不,我和他不一樣。」詹姆搖了搖頭,面對著看向他的許多灼熱的視線,微笑著說,「或許我們有著一樣的能力,但是我會將東西贈予你們,而永遠不會向你們索取——如果有人要拿走你們的東西,你們為什麼還在猶豫要不要相信他?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神明不會對他的饋贈生出覬覦之心!」

  「你們背後的那個變態叫伏地魔。」西裡斯的聲音響起,他腳步輕松地來到詹姆身邊,同樣抽出了魔杖,徑直對准台上表情轉冷的伏地魔。

  「他想要拉你們加入伏地魔同好會給你們洗腦。」他大笑著說,「還是別了吧,胡亂加入什麼詭異的組織可不是什麼好習慣,珍愛生命,遠離朝你要大量會費的人——」

  伏地魔臉上原本因他們的出現而轉冷的表情忽然平靜下來,他看著他們,露出了從容的微笑。

  「我還記得你們。」他語氣平緩地說,猩紅色的眼睛稍稍眯起,依然是微笑著的,「當然,曾經給我制造過很多麻煩……不過我並不記恨你們,黑魔王會包容他治下的每一個子民,你們對我有著很深的誤解。」

  「是嗎?這倒是讓我們很意外了。」金斯萊也走了出來,魔杖徑直對准伏地魔,鎮定地說,「你之前有個相當出名的言論,說麻瓜都是待宰的牲畜,應該像動物一樣被巫師統治。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你殺了許多巫師和麻瓜,將魔法界禍害得烏煙瘴氣,最後也並非自己放棄,而是在許許多多的正義之士付出了殘酷的代價之後,終於打擊了你的氣焰,找到了對付你的方法。怎麼,你現在改頭換面,決定做一個好人了?是什麼讓你產生了這麼深刻的改變啊,伏地魔?」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雖然我這些年沒有行動,但是許許多多個打著我的名號的組織團體正在活動,他們擁護我的理論,渴望傳播我的榮光。」伏地魔悠悠地說,「當然,我很快滿足了他們,接手了他們建立起來的零散勢力,並加以整合。我的勢力擴張到歐洲諸國,在其他大洲也有涉獵,這是我在十年前都還沒有做到的事情。阿瓦達索命咒能殺死一個反對者,但反對者會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而一旦讓人接受我的理論,他們可以前赴後繼地為我去死,這叫做為理想而犧牲。我發覺這更有效,是不是?歡迎你們也加入我的陣營,你們都是意志堅定的鬥士,對付你們這樣的人,我有一些新的研究成果。」

  「別白費力氣了,老家伙。」西裡斯揚著眉,英勇無畏地說,「我們誰都不會被你誘惑,做你的美夢去吧!你不可能洗腦我們任何一個人!」

  「為什麼不試試呢?」伏地魔輕描淡寫地笑了起來,「我一直都想用一個人做實驗,但蘇醒之後還沒有和他正式地接觸過,只在夢境裡和他打過一次交道……非常好,好得甚至超出預料,讓我更加想在他身上試試我的新成果。不過既然暫時見不到他,那也只能暫時將就一下。我之前覺得方便追蹤的詹姆是個好苗子,但是我逐漸發現,善於思考的人會更加合適,他們想得更全面,不會憑本能衝動行事。感謝你們為我帶來一個實驗對像,很不錯,很合適……讓我很期待結果。」

  他抬起手,沒用魔杖——在不遠處嚴陣以待的萊姆斯.盧平身形猛地一僵。

  「萊姆斯!」唐克斯大吃一驚,向前撲去,想要抓住他。但她的動作慢了一步,沒有抓住,瞬息之間,伏地魔出現在他的面前——

  一手摁在了他的腦袋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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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萊姆斯.盧平來不及反應,在被伏地魔接觸到後迅速雙眼渙散,瞬間置身於一片無垠的黑暗的當中。

  他在這個瞬間迷茫了一下,很快,這份迷茫變得更深。四周沒有光,沒有聲音,什麼都沒有,他感覺自己一個人走了很久,連腳步的回聲都沒聽到過,沒有目的地,沒有終點,枯燥單調地一直向前走,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走到哪裡。

  他漸漸感到迷茫,越來越深的迷茫。我為什麼在這裡?發生了什麼?我要去哪兒,我……是誰?

  眼前忽而出現一點些微的光亮,他本能地向那裡跑去,越跑越快……而後他突然停住了,眼前出現的是一個靜謐安詳的房子,讓他感到莫名的熟悉。頭頂滿月當空,他看到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外面偷偷潛進了房子,朝一個房間走去,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間很想阻止……

  但他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已經有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在殘忍地發生。孩童因痛楚發出的慘烈尖叫凄厲地響徹夜空,潛入的身影——一匹狼——全須全尾地離開,而後一對夫婦抱著孩子絕望地衝了出來,萊姆斯.盧平怔怔地看著這一幕,他終於想了起來。

  他是個狼人。

  作為一個狼人,他受到鄰居們強烈的恐懼和排斥,就如同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變異的怪物,喪屍,或是別的什麼。他們無時無刻不用恐懼的眼神看著他,他是個令人恐懼的東西,他們不把他當人看,哪怕一個月有三十天,他在其中的二十九天都是個徹頭徹尾的人類小孩,他安靜而乖巧……沒有人在乎,他們把他看成一只潛伏在他們平靜生活當中的,披著人皮的野獸,他們害怕他,卻又敢於用各種過激的方法對付他。

  他們一家在這裡住了好些年,他從出生就居住在這裡,他以為自己交到了幾個玩伴,以為周圍的鄰居們很喜歡他。他想錯了,在爸爸媽媽不注意的時候,他們偷偷地想要把他遠遠地扔走,想要干脆將他殺死。

  這讓他的巫師父親心力交瘁,讓他的麻瓜母親精神衰弱。他們很愛他,費盡心思幫他遮掩各種痕跡,他們頻繁地搬家,居無定所,沒法做規律的工作,他們小心地掩飾著他作為狼人的秘密,一旦被發現就要再次遠走,他像是場糟糕的傳染病,一種不知名的髒東西。

  萊姆斯.盧平看著面前一幕幕的畫面閃過,看到年幼的自己從一個剛剛有些熟悉的地方離開,沉默地來到一個新的房子。爸爸媽媽檢查了家裡的每一個房間,精心為他准備了一個滿月時用來關他的屋子,一個結實的牢籠……

  他那個時候還小,還不夠成熟懂事,曾經充滿委屈地問過他的父母,他說:「為什麼我會是一個狼人?是因為我做錯了什麼嗎?書上說,只有不乖的孩子才會受到懲罰。」

  「你什麼都沒做錯,萊姆斯。」他的父親聲音顫抖地回答他,他的身體也在發抖,「你是無辜的,你什麼都沒做錯……是爸爸的錯,萊姆斯,是爸爸沒有保護好你,都是爸爸的錯。」

  但是爸爸也沒有錯,他只是做了一件自己該做的事。他逐漸長大,明白了這一點,早早地成熟,意識到自己這輩子的宿命應該是被父母辛苦藏到能獨立生活的年紀,而後回到山林,做一匹真正的狼——哪怕他大部分時間都有著作為一個人的心智——但是他應該被驅逐,被放棄,離群索居,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他的父母不用再頻繁地搬家,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不用再費盡心思去掩藏一個不光彩的秘密,疲憊而痛苦地照顧著自己的兒子。

  但是一切有了轉機,他來到了霍格沃茨,變成狼人後第一次交到了朋友,他們都很友好,甚至不介意他的狼人身份,為了陪伴他都練成了阿尼瑪格斯。他們一起上學,一起畢業,一起工作,有一個早早地離開了他們其他人,剩下的時至今日依然在一起……

  但你和他們不一樣。在看不見的地方,在他的心裡,有個聲音冷冰冰地出現,無情地提醒著他,說,萊姆斯.盧平,你和他們不一樣。

  盡管每月使用著狼毒藥劑保持清醒,滿月時也能神志清醒地度過,依然不一樣,因為他不是一個純粹的人,他是一個狼人。

  被幾乎所有行業限制就業,如果不是鳳凰社的憐憫,他很難有一份正式的、穩定的工作,收入很可能難以果腹。他和父親住在一起,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他知道自己是個狼人,和正常人是不一樣的。

  「但是我現在生活得很好。」他對那個不知名的聲音說,語氣中帶著些微顫抖,「我很感恩現在的一切,深深感激……我沒有什麼可奢求的,這樣就很好了,別想說服我改變你主意。」

  那個不知名的聲音再次從他心裡出現,輕輕地說:「這個世界上目前只有你一個生活平靜安穩的狼人,萊姆斯。」

  萊姆斯.盧平猛地顫抖了一下,如同被戳中心底最深處的傷口,他忽地窒息,說不出話來。

  「這些年來,你除了維持生活的基本開銷和購買狼毒藥劑,幾乎沒有存款,將大部分的收入都偷偷捐了出去,想要幫助那些和你一樣遭遇的狼人。」那個聲音看穿他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輕描淡寫地道,「你沒有成功,你不可能成功,狼人就是一個被歧視到底的種族,它們凶殘,暴力,不可信任,你能夠資助它們一頓飯,但管不了它們的一生,從它們被咬的那個瞬間起,它們就已經被這個世界放棄。你能做什麼呢?在現有的世界規則裡,你什麼都做不了。」

  萊姆斯.盧平渾身僵硬,無法開口。那個聲音帶著蠱惑,在他心裡,在他耳邊,在他壓抑的世界裡,一遍遍地低語。

  「現行的世界秩序救不了所有的狼人。」那個聲音說,「只有建立一個新秩序的世界才行,狼人也可以走在陽光下,不用再遭受到各種歧視,不會再有狼人這個種族,它們都只是普通的巫師……現在的世界是做不到的,它已經讓你足夠失望了,是不是?為什麼不一起建設新世界呢,萊姆斯?你的加入至關重要。」

  「不,不……」萊姆斯掙扎著用力搖了搖頭,喃喃自語,「狼人是危險的,需要相應的約束,至少需要狼毒藥劑的穩定供應……不需要推翻現有的秩序,只需要推行狼毒藥劑的平價化,讓購買狼毒藥劑變得像購買感冒藥劑一樣輕松便宜,狼人的地位自然能夠提升……我在努力做這件事……」

  「但是收效甚微,是不是?」那個聲音狡猾地說,「奇貨可居的藥材,刻意抬高的藥價,被家族保持的高價特效藥,和這世界上的其他問題一樣,都是世界秩序的問題。為什麼一定要被動接受呢,萊姆斯?你應該主動去改變,做你力所能及的所有事。許多人在等著你去拯救——而你現在正在阻止這個人人平等的新世界的誕生,那個新世界不分高低貴賤,不分你我,你應該加入。」

  「伏地魔的新世界?」萊姆斯.盧平驟然間清醒了不少,奮力搖頭,「不,那個世界根本不像伏地魔描述得那麼好,那是在犧牲麻瓜的基礎上……」

  「他們心甘情願。」那個聲音輕描淡寫地說,「好吧,懂得獨立思考的人會更難以說服一些,真遺憾。你需要變得不那麼清醒,萊姆斯,忘掉吧……忘掉一些你不應該在意的小事……當你睜開眼睛的時候,你只需要記住一點,擁護新世界的秩序是你的畢生夙願,你正在為了你的同胞而戰,為此不惜與阻攔你的一切為敵,包括你過去的朋友,和喜歡你……哦,你也喜歡的女孩,你曾經信任過和信任過你的所有人,這都是為了更光明的未來做出的必要犧牲,他們不會理解你,但他們早晚會明白你的苦心。」

  萊姆斯.盧平的思緒逐漸模糊,他渾渾噩噩、艱難地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咒語橫飛的現場,慌亂奔逃的麻瓜,一個女孩正守在他身邊,一手憤怒地緊握魔杖朝不遠處發射魔杖,一手穩穩地托著他的頭,將他的上半身稍微支撐起來。

  「四分五裂!昏昏倒地!霹靂爆炸!回來!你這個老家伙!你到底把萊姆斯怎麼樣……」她憤怒地剛說了一半,下意識看了他一眼,不期然對上了他睜開的雙眼。

  「萊姆斯!」短暫的驚訝後,她大喜過望,連魔咒都不去施展了,笑容滿面地扶起他,「你還好嗎?神秘人碰過你之後你就昏倒了,你現在感覺……」

  萊姆斯.盧平沒有看她,緩緩地拿出了自己外套內側口袋裡裝著的門鑰匙。

  一條白色的長紗巾,樣式極其普通,和所有的門鑰匙一樣毫不起眼。他拿出了它,隨手扔到半空中,舉起魔杖,對准了它。

  他說:「四分五裂。」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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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那邊的戰鬥十分激烈,並沒有人第一時間注意到這邊的些微動靜。只有唐克斯目睹了全程,看看在半空中四分五裂的紗巾,又不確定地看看他。

  「萊姆斯?」她試探地問,依然殘存著僥幸與樂觀,勉強為他找理由開解,「你……你帶了兩個看起來像紗巾的門鑰匙嗎?現在扔出來的這個是為了迷惑神秘人的?非常機智,連我都被騙到了。」

  「不,這確實是門鑰匙。」萊姆斯.盧平平靜地說,調轉魔杖,指向了她,「我認為我們不再需要它了,唐克斯。為什麼不聽聽黑魔王到底在說什麼呢?我認為他說得很有道理。」

  唐克斯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她的嘴巴張開了。

  「神秘人?他說的有什麼道理?你……他對你做了什麼?」她難以置信地問,「等等,你叫他黑魔王……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我就知道伏地魔來到你面前准沒好事,但是金斯萊他們支援得很及時,我以為你已經沒事……」

  萊姆斯.盧平沒有回答她,他只是將魔杖對准了她,平靜地說:「昏昏倒地。」

  唐克斯雙眼圓睜,她被擊中了,防御手環為她擋下了這道攻擊,同時向天空發射出鳳凰形狀的煙火。

  咒語失去效力,但慣性依然將她向後擊倒。唐克斯一時間沒有反應,向後栽倒的時候依然在緊盯著萊姆斯.盧平看。

  這邊升空的煙花終於引起了那邊激戰成一團的人注意,西裡斯敏銳地回過頭,正看見萊姆斯舉著魔杖,將魔杖對准了他們。

  「你那邊怎麼了,萊姆斯?」他遙遙地朝那邊喊了一句,不忘提醒萊姆斯拿著魔杖的手小心一點,「注意准頭!我們這邊的人動得比較快——」

  「感謝提醒,我會的。」萊姆斯平靜地頷首,魔杖對准了他。

  短暫的愕然後,西裡斯臉色猛地變了:「你……」

  萊姆斯看著他,說:「速速禁錮。」

  咒語來得極快,西裡斯憑借多年的傲羅訓練經驗,在千鈞一發之際險險地躲開了。他倒吸一口涼氣,伏地魔的又一次攻擊襲來,他不得不迅速躲開,這才來得及對其他人大聲提醒。

  「注意萊姆斯!他好像不太認識我們了……伏地魔剛才一定傳染給他了某種瘋牛病!小心他襲擊我們——」

  「什麼?!」詹姆倒吸一口涼氣,一邊在伏地魔的攻擊中敏銳地跳到一旁,一邊迅速朝萊姆斯看去,「就剛剛那麼一瞬間?!他已經襲擊了唐克斯嗎?我看到唐克斯倒在地上,她怎麼樣?還活著嗎?」

  「等等。」金斯萊突然疾聲說,「你們看萊姆斯腳下的白色碎片——那是什麼?不會是我們的門鑰匙吧?」

  西裡斯和詹姆臉色驟變,他們同時看向萊姆斯腳下,心裡俱都一沉。

  「你們的朋友並沒有瘋,為什麼不對自己的朋友更信任一些呢?」伏地魔悠悠地說,「他只是頓悟了一些人生中重要的真理,明白了究竟什麼樣的世界才是他需要的,他站在了我們這邊,他最先醒悟過來。」

  「能不能閉上你的嘴?!」西裡斯暴躁地說,魔杖朝他發射出一道紅光,被伏地魔輕松地閃過。

  「試試這個。」眼見沒有退路,金斯萊重重地冷哼一聲,一手拿著魔杖,另一只手從懷裡掏出一把左輪,「聽說這東西對你比用魔杖有用,不介意我試試吧?放心,我有豐富的在麻瓜世界生活的經驗,用槍熟練,完全能精准地打到你身上。」

  「我們本來還有一點顧忌魔法左輪會不會引起國際爭端。」西裡斯冷冷地說,「但看到你後我們發現完全沒必要擔心,你都能堂而皇之地公然出來給麻瓜洗腦了,看來除了英國之外的地方都已經亂成一鍋粥,這樣就沒什麼關系了。」

  看到金斯萊拿出一把改裝後的左輪,伏地魔抬起了自己的眉毛,眉心舒展,竟是淡淡地笑了一聲。

  「看來把戲可以就玩到這裡了。」他說,「你們拿出了自己的底牌,看來我也該拿出一點誠意。」

  在他們密切的注視中,他竟是停下了自己的動作,不閃不避地站在了原地。

  「它能傷了我,你們覺得?」伏地魔悠悠地說,「在吃過一次虧後,難以置信你們竟然以為我會給你們第二次機會。既然不死心的話,那就試試吧。我滿足了你們嘗試的心理,希望你們也能滿足我接下來的請求,那很輕松。」

  金斯萊心裡已覺不妙,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咬了咬牙,還是按動了扳機,子彈徑直向著伏地魔激射而去。

  裹挾著魔法的子彈穿透了伏地魔的身體,在上面留下了一個可怖的大洞。但這樣令人振奮的場景只持續了兩秒——兩秒鐘後,伏地魔的身體恢復如初,他平靜地站在原地,帶著從容的微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

  「他還沒有實體。」西裡斯心裡猛地一沉,喃喃地說,「和霍格沃茨曾經出現過的那個碎片一樣,只有找到某個他的載體才能真正地消滅他……」

  他現在這樣的狀態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不死的。怎麼才能真正地消滅他?西裡斯的心不斷下沉,一時間油然而生一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但別指望他在這裡放棄。西裡斯攥緊魔杖,思路清晰地提醒同伴:「對他使用能造成靈魂傷害的魔咒——肯定更有用一些!」

  「如果拿不出更有效的攻擊的話,你們的掙扎到這裡就結束了。」伏地魔輕描淡寫地說,朝他們抬起了手,「我想請你們做的事情很簡單,來聽一聽我關於新秩序的構想吧,你們早該系統地聽聽了,十幾年前就應該。」

  他的手中出現繩索樣的魔力束流,朝他們徑直飛來。他們三個眼疾手快地閃過,但從身後突然傳來唐克斯的大喊,讓他們猛地一驚。

  「小心——!」

  萊姆斯!三人心中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讓他們對一向安靜沉穩的好友做出堤防,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意識上還記得這件事,但處於危機關頭的時候,潛意識實在還沒有做好對他設防的准備,一切都發生得太過突然。

  來自身後的紅光擦過他們的身體,徑直墜向地面,在地上刻出深深的痕跡,顯然發射魔咒的人並沒有手下留情。但准頭差得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了,幾人做出閃躲的動作後都向後確認了一眼情況,而後俱都發現,唐克斯從地上彈了起來,用了一個擒拿的手勢,從背後撲倒萊姆斯,將他的頭用力向下按。他的額角重重地磕到了地上一塊凸起的石頭上,流出血來,物理被迫失去了意識。

  「對不起,我不想用魔杖對著你,萊姆斯!」唐克斯焦急地尖叫道,「我也不能讓你傷害西裡斯他們——你清醒過來後一定會後悔的!」

  「多虧你的當機立斷,唐克斯。」金斯萊猛地松了口氣,心有余悸地朝那邊看了一眼,「你拯救了我們……當然,我得說你的手段的確讓人吃驚。」

  所以現在要怎麼辦,面對一個無法戰勝的伏地魔,他卻能對你施展攻擊。金斯萊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眼前的伏地魔身上,感到由衷的棘手。

  「一點小意外。」伏地魔平靜地說,「無關緊要,當然……本來覺得由你們的朋友留下你們會顯得比較友好,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了。」

  他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麻瓜們已經盡數四散奔逃,空蕩蕩的廣場上漸漸浮現出一道道戴著兜帽的黑色身影。

  食死徒。幾人心裡猛地發沉,到底還是到了被人圍攻這一步,他們在行動之前預料到了這樣的情況,但沒能預料到,他們准備的後手門鑰匙已經先一步被伏地魔扼殺。

  「你的隨身掃帚質量怎麼樣,詹姆?」西裡斯靠近詹姆,低聲問他,「有沒有可能我們讓金斯萊突圍出去,我們在下面接應他?」

  「它的質量不錯,不過沒有不錯到能在食死徒的集中攻擊中不散架。」詹姆理智地說,「除非我們能弄過來幾百只貓頭鷹幫我們遮住天空,不然我想不出這麼巫師對著天空中的活靶子打不中的可能。」

  嘖。西裡斯聳聳肩,擼起袖子:「這麼說,我們要做好死在這裡的准備了?好吧,那我盡量多殺幾個食死徒回本。可惜沒法拿這個伏地魔怎麼著,希望伊萊下次帶上足夠的人加上他的女兒,一起過來解決這家伙,道貌岸然的鬼樣子看著真讓人不爽。」

  「死不是最可怕的,西裡斯,更可怕的是像萊姆斯一樣,不明不白地被伏地魔洗腦,而後干出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清醒過來後你肯定沒法接受。」

  有個聲音如是回答他,西裡斯剛要點頭承認,忽地一怔,而後倒吸一口涼氣,猛地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伊萊——是你嗎?!」

  「顯然是的。」伊萊說,從他身邊顯現出身形,從模糊到清晰,平靜的微笑著,「這邊好像出了意外,我過來看看——又一個伏地魔,是不是?你現在變得像蟑螂一樣隨處可見又很難踩死,確實挺讓人討厭的,伙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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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伊萊的突然出現讓大家都忍不住愣了一下,心中忍不住生出絕處逢生的喜悅與慶幸。

  「怎麼會來得這麼及時,伊萊?」詹姆笑著問他,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不到比這更美妙的展開了,伙計,你總是這樣,每次及時出現的時候都能帶來一些好消息。」

  「詳細說起來有點復雜,簡單地說,我在給萊姆斯的門鑰匙上安裝了一個觸發性的GPS——全球定位系統,事實上也的確連接的是麻瓜定位,不需要理解它具體是什麼東西,知道這是一個和定位有關的功能就可以。」伊萊說,「門鑰匙被觸發後你們卻沒回來,我猜可能出了點問題,所以過來看看,它為我提供了一個類似於定位地點的地方,能讓我直接幻影移形過來。不過這裡被施加了反幻影移形的咒語,我過來得稍微有點麻煩……」

  他的臉色看起來比平常要蒼白很多,很顯然,雖然他有能夠讓自己過來的特殊辦法,畢竟他對於妖精和家養小精靈的魔法都有一定的研究,但不可能是件容易的事情,讓他這樣魔力高強的巫師也感到非常吃力。

  「天才的構想,這個技術能普及嗎?我已經想到了好幾種應用,每一種的意義都非常重大,魔法部應該給你頒發梅林爵士團勛章。」金斯萊毫不遲疑地評價,而後示意他看一眼周圍逐漸出現的食死徒們,「不過眼前我們需要解決一點小問題——我們的老對頭又召喚了一些人過來打群架,而且他剛才不知道對萊姆斯做了什麼,他好像變得有點不認識我們了。」

  伊萊側過臉,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萊姆斯,一時間多少遲疑了一下:「……伏地魔把他打暈了?」

  「不,那是唐克斯做的。」西裡斯說,「伏地魔剛才近距離地按了下萊姆斯的頭,讓他瞬間昏迷。等到萊姆斯再睜開眼睛之後,表現得就像是不認識我們了一樣。看起來有點像……」

  「被附身?」伊萊問,在其他人的點頭認可中,眼睛無聲地眯了起來,臉色瞬間顯得有點發沉,明顯比剛才更多了幾分怒氣。

  「又是這一套。」他帶著厭惡與鄙夷地輕聲說了一句,遙遙地朝萊姆斯的方向看了一眼。

  「帶著萊姆斯過來,唐克斯。」他說,「照顧好他,保持他的昏迷狀態,動作可以比剛才輕緩一些……伏地魔的意識控制了他的夢境,我們要把他帶回去,可能需要進入他的夢境一下,這個我們回去再說。」

  夢境?唐克斯不明就裡,但反應十分迅速地將萊姆斯搬運過來。她讓他昏迷的身體飄在半空中,走在他的旁邊慢慢過來,小心地幫他擋去一些漂浮在空氣中的四散火星和崩裂碎片,謹慎地來到他們旁邊集合,擔心地看了一眼同伴們。

  「你們沒事吧?」她警惕地小聲問,視線在他們身上來回巡梭。

  「現在比萊姆斯好一些。」金斯萊謹慎地說,「之後的話不太確定,要看伊萊有沒有帶來什麼突破包圍圈的辦法。」

  「說實在的,我不是很確定。」伊萊說,換來同伴們驚愕萬分的注視。

  「什麼?」西裡斯錯愕地說,「我以為你一般不會干沒把握的事情。」

  「——除非這件事情有必須要做的理由。」詹姆在他旁邊說,伊萊看了他一眼,兩人會心一笑。

  西裡斯頓了頓,搖了搖頭,也笑了起來。

  「說得也是。」他說,「你可是能背著我們一個人去見伏地魔的人,萊斯特蘭奇莊園驚心動魄的一晚已經過去了太久,真高興時至今日還能看到你,哥們。」

  「還是有一些不一樣。」伊萊說,「我不會再讓別人在我面前陷入無可挽回的絕境了,拿著——把它展開後就會觸發功能,西裡斯。」

  他從巫師袍裡拿出一張折疊好的報紙扔給西裡斯,西裡斯敏捷地接住,卻又看向他:「你要干什麼,伊萊?我以為我們現在應該拿著門鑰匙走了。」

  「如果有食死徒動手,幫我擋一下。」伊萊說,「大概不會出現這種情況,我發現這個伏地魔在我出現後就沒有再動過手,他看起來很樂意和我聊聊。」

  「當然。」安靜地遠遠注視著這邊的伏地魔微笑著說,「本來以為今天只能找一個替代的實驗品將就一下,見到你倒真是個意外收獲,令人驚喜……終於見面了,伊萊.史密斯。」

  「怎麼稱呼你,伏地魔的幾分之一?」伊萊語氣平靜地回應,向前走了幾步,越過他的同伴們,和伏地魔遙遙相對而立,「上次見面的時候多少有點不太愉快了,是不是?你卑鄙地躲在我女兒的夢境裡,想要找機會暗算我,沒能成功之後反而被我將記憶翻了一遍,這些事情方便讓你新收的這些僕人們知道嗎?不方便的話我就不多聊了。」

  食死徒中出現了短暫的憤怒的騷動,很快重歸於平靜。伏地魔猩紅色的眼睛注視著他,表情依然沒有什麼特殊的變化,他們心平氣和地交流,仿佛一對只是許久沒見的熟人,中間並沒有隔著什麼深仇大恨。

  「那段經歷提醒了我,作為強大靈魂的一部分,雖然我本身已經足夠強大,足夠完美,但是在面對一些能力比較出眾的完整靈魂時,還是會有一些法則判定上的劣勢。」伏地魔輕描淡寫地說,「好在我在蘇醒之後就已經明確,將靈魂重新收集完整是一方面,為自己增加更多保險,錘煉靈魂的強度是另一方面。你可以看到,我現在有了一些突破性的進步,你的朋友就是很好的例子,他有著高尚的靈魂和可貴的心靈,我很喜歡。」

  伊萊唇角冷冷地彎了一下,語氣冰冷地說:「你的洗腦實驗,當然,我上次已經看到了一些畫面。看起來你很為你的進展自豪,所以你現在一共改寫了多少人的意識?讓這些原本你堅決的反對者成為你的奴僕,讓膽小怕事的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堅決的反對者?我認為沒有。」伏地魔輕飄飄地說,「我尊敬真正的意志堅定者,也沒有任何事情能改變他們的意志。但當真有這樣的人嗎?人們所堅持的信念是什麼?因循守舊地維持當前的一切秩序,還是抱著讓世界變得更好的美麗宏願?如果世界可以被改變,那為什麼不能改變成我所構想的樣子呢?人們答不出來這樣的問題,只是把反對我當成了他們的習慣。」

  「讓他們姑且接受你的邏輯和規則,等到他們發現他們在你的世界裡,只能作為承受更苛刻統治的底層時,反悔就有些晚了,是不是?」伊萊冷笑著問。

  伏地魔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平和眼神看著他,平靜地搖了搖頭。

  「不。」他臉上帶著一絲道貌岸然的悲憫,悠悠地說,「如果誰能夠意識到這點,那他自然會成為統治階級。他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天生不該居於人下,我欣賞這樣的人才,就像欣賞每一位被上天賦予能力的巫師。人們應該做的是追逐強者,而非同情弱者,世界想要真正的公平,當然要依據每個人的能力而定,能力越強的人應該得到更多,不是嗎?想想看吧,伊萊.史密斯,在我的世界裡,你可以不用和那些蠢笨如豬的家伙打交道,在他們身上浪費無用的時間,放眼望去,你的周圍將都是和你同等層次的人,這種人生才是愉快的,值得期待的,為什麼你們要阻止人們享受更美好的生活?」

  「很簡單。」伊萊面無表情地回答,「誰是強大,誰是弱小,規則由誰來制定?你?說得再冠冕堂皇,你也只是想在你創造的世界裡當一個至高無上的統治者。誰又能評定你的強大?在我心裡,既能和各國政客針鋒相對侃侃而談,又能照顧好自己的生活和家庭,還能烤得一手好吃的蘋果派的人才是最強大的,你又憑什麼讓我遵從你的評判規定?被你放棄的人怎麼樣,去死?你又憑什麼有這樣的權利?」

  伏地魔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語氣生硬地說:「強詞奪理。」

  「誰認可了你的強大,伏地魔?」伊萊輕聲問,忽而抬高聲音,對四周靜立著的食死徒們高聲說話,「你們所崇拜、所追隨的就是這樣一個連身體都失去了的半幽靈嗎?你們知道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兩個嗎?」

  伏地魔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一下,伊萊眯了下眼,突然從長袍中拿出一張紙,用魔杖點了點,讓它們飛快地復制。他將紙張一把揚到天上,朝食死徒們散落而去,同時快步後退,來到同伴們的身邊,聲音急促地說:「就現在,走!」

  西裡斯動作迅速地展開報紙模樣的門鑰匙,他們的身影快速在空氣中消失,只留下伊萊最後的聲音回蕩在空氣中,久久沒有散去。

  「如果一定要給自己找個主人的話,為什麼不找個一樣強大,但是更加歡迎你們誠懇加入的呢?看看你們其他主子的資料介紹和人員招募公告——比你們現在跟著的這個待遇更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桂花湯圓芝麻餡的地雷,你誰啊的火箭炮~


第193章

  「你說那些食死徒招新公告?」伊萊說,「當然是我編的,事先沒有咨詢過任何一位伏地魔的意見——如果誰有想法的話,歡迎過來和我當面交流。」

  「天才的想法。」雷古勒斯說,忍不住露出笑容,「說真的,伊萊,你讓我真正意識到,巫師界需要與麻瓜文化和精神及時融合,更新潮的文化總是能帶來更多種可能性。當然,這不是全部的原因,最重要的還是你,我為能夠與你相識而感到由衷地慶幸,這真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

  「讓我們把互相吹捧的話留到以後再說,雖然我也有些類似的話想要說給你聽。」伊萊說,後靠在椅背上,疲憊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突破反幻影移形咒還是太勉強了,我想暫時還是沒辦法進行普及和推廣……你們還好嗎,需不需要先去聖芒戈掛個號?」

  「除了已經被送過去的萊姆斯,我們其他人都不需要。」金斯萊說,「至於萊姆斯,他的問題聖芒戈能治嗎?我不是很確定。」

  「恐怕不能。」伊萊說,微微皺眉,陷入沉思,「上次我進入多蘿西的夢境時是由阿不思幫忙,這不是一件很容易實現的事情。而萊姆斯的情況要棘手得多,他好像已經被伏地魔洗腦了……他還認識我們嗎?」

  「認識。」詹姆擔憂地說,「但也好像僅僅只是認識,而忘記了我們之間的深厚友情——梅林作證,連一年級我們剛認識時他都沒有這麼冷淡。」

  「伏地魔對他做了什麼?」西裡斯問,「你之前從他的記憶裡看到過什麼端倪嗎,伊萊?」

  「我那個時候看到的只是一些碎片,時間很短,過量的信息加載進我的大腦,我在那個瞬間完全處理不了那些畫面,是之後把這段記憶放進冥想盆後才看清了一些——我還不得不給它們調了個倍速。」

  伊萊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景況,皺著眉總結:「關於這個國外的伏地魔,我看到了他在和一些巫師和麻瓜面對面地交流……用語言,用眼神,或者直接肢體接觸。在我的記憶裡,他最多同時對三個人一起做過這件事,但這三個人都顯得行為邏輯古怪,操縱別人畢竟是件困難的事情,我想靈魂不完整的伏地魔並不具備大規模群體操縱的能力。」

  「但是他手底下的食死徒看起來都很聽話。」金斯萊說。

  「十多年前那些食死徒就很聽他的話,伏地魔這個人別的方面不談,倒的確很擅長管理手下。」西裡斯評價道,「他實際上確實很適合當政客,客觀地說,他比福吉至少強了一百個烏姆裡奇。」

  「有能力的人走了歪路比平庸人士的作惡更可怕。」雷古勒斯表情嚴肅地說,大家都點了點頭。

  「這次的特別行動讓我們更加了解這個伏地魔,可以說是突破性的進展。」伊萊說,「同時,一個嚴峻的事實也擺在我們面前:這個伏地魔非常難對付,比之前在學校裡操縱蛇怪的那個強太多。」

  「顯而易見,畢竟一個只能操縱蛇,另一個能操縱很多人。」詹姆說,身體不安地動了動,顯得有點焦慮,「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讓萊姆斯恢復正常,是不是?我很擔心他……聖芒戈的藥劑師給他施展了昏睡咒,但我們不能一直讓他這麼不清醒著,長久地睡在這裡太寂寞了,我想肯定是種很難捱的折磨。」

  他的話讓大家都頓了頓,莉莉就無知無覺地沉睡在聖芒戈同一樓層的另一個病房裡,他肯定比在場的其他所有人都來得更有發言權。

  「我們先去聖芒戈看萊姆斯。」伊萊做出決定,「你們先過去,我聯系一下阿不思,如果還能用進入夢境的方式讓萊姆斯蘇醒,那我就再進去和伏地魔聊聊天,把萊姆斯帶出來。」

  「沒問題嗎?」雷古勒斯頓了頓,不乏擔憂地說,「萊姆斯不是多蘿西,不可能像你的女兒那樣全身心信任她的父親。」

  「但是總要有人去做。」伊萊說,「我至少還有點經驗,應該沒有比我更加合適的人選了。」

  好吧。大家互相看看,沒法反駁他有經驗的這點。從鳳凰社出發的時候,雷古勒斯看了看身旁的同伴們,突然有點疑惑地問:「唐克斯呢?我記得她和你們一起出去的——萊姆斯正在昏迷,而她竟然到現在還沒出現?她……」

  雷古勒斯頓了頓,思考了一下安多米達堂姐這個女兒的性格:「她已經去聖芒戈照顧萊姆斯了?」

  「是的,她堅持要這麼做。」西裡斯說,「她說是她把萊姆斯弄暈的——這種理由隨便聽聽就好,我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好吧。雷古勒斯聳聳肩,不再提問。他們一起去了聖芒戈看萊姆斯,推開病房的門,看到萊姆斯在病床上安靜地昏睡著,唐克斯趴在他的床邊,悄無聲息地睡了過去。

  「太累了,可以理解。」金斯萊說,走過去想要將她扶起來,「醒醒,唐克斯,回家去休息,這裡有我們就可……」

  他的聲音突然停住了,直直地看了唐克斯一會兒,猛地轉頭朝同伴們看來。

  他的同伴們頓時悚然一驚,眼神交流間,同時產生了很不好的預感。

  「所以……」伊萊艱難地消化了一下眼前的狀況,難掩疑惑地問,「唐克斯進入了萊姆斯的夢境?只靠自己?她是怎麼做到的?」

  「萊姆斯和多蘿西的狀況並不一樣,伊萊。」鄧布利多彎下身,銀白色的長長的胡子垂落到病床上,仔細地檢查著兩人的情況,片刻之後直起身來,搖了搖頭,將唐克斯失去意識的身體扶正,「多蘿西被發現時,伏地魔的意識已經進入她夢境的最深處,稍微不謹慎都會讓不止一個生命永遠留在夢境裡,但萊姆斯不一樣,他只是被伏地魔短暫地影響了一下意識,我想在他再次昏迷之後,他自己的意識也會開始嘗試對抗伏地魔的壓制。」

  「在意識比較表層的地方活動?」伊萊總結了一下他的說法,依然感到疑惑,「但是唐克斯是怎麼進去的?傲羅會教這個嗎?」

  「我確定不會。」金斯萊說,也感到十分錯愕。

  他們互相看看,而後視線終於都落在了在場兩個和唐克斯有血緣關系的人身上。西裡斯和雷古勒斯在他們的視線中都稍顯尷尬,雷古勒斯咳了咳。

  「安多米達堂姐或許會有點辦法。」他不確定地說,「布萊克家對這方面比較了解……」

  「我有一個更靠譜的猜測。」西裡斯沉著臉說,「克利切!」

  一聲清脆的爆響後,克利切在病房裡出現了。他環顧四周,對自己出現在這裡看起來有點驚訝,但他依然沒忘記朝自己的主人們行禮。

  「晚上好,雷古勒斯少爺!」他開心地說,得到雷古勒斯的回應後才轉向西裡斯,「你有什麼吩咐呢,西裡斯少爺?」

  西裡斯向他確認:「唐克斯剛才叫你過來了嗎?」

  「當然,唐克斯小姐請我幫忙進入病床上這位狼人的夢境。」克利切朝他躬了躬身,「克利切告訴她,克利切可以將她送進去,但是只有三十分鐘,因為對方的意識會排斥她,到時候如果她恰好在一個不妙的境地,她有可能變成傻子。」

  「那你還送她進去?!」西裡斯難以置信地問。

  「她請求克利切,西裡斯少爺!」克利切說,「她說只有克利切能幫她的忙——雷古勒斯少爺告訴克利切,要好好聽別人的請求,不要排斥和人溝通!」

  在大家的注視中,雷古勒斯無奈地捂了下額頭。

  「是我的錯。」他嘆了口氣,沉重地說。

  克利切猛地抽了口涼氣,剛才面對西裡斯時理直氣壯的表情,瞬間變得十分不安。

  「克利切做錯了事,雷古勒斯少爺?」他惶恐地小聲問,看起來很想立刻去找個牆角撞一撞。

  雷古勒斯短暫地停頓,而後彎下身來看他,搖了搖頭。

  「不,克利切沒有做錯。」他說,「你考慮了別人向你提出的請求,幫助了別人,這很好,你認真地吸收了我的建議,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家養小精靈。」

  克利切臉上的神色頓時明亮起來,他朝雷古勒斯深深地鞠了一躬,語氣哽咽。

  「雷古勒斯少爺不怪克利切就好。」他感動地說,「克利切知道雷古勒斯擔心唐克斯小姐,克利切下次會拒絕別人危險的請求……」

  「不,不是這樣的,克利切。」雷古勒斯說,西裡斯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我只是希望你能在作出決定前做出仔細的考慮,克利切。」雷古勒斯認真地說,「你可以因為擔心她遇到危險而拒絕,也可以被她的誠意所打動,選擇相信她,幫助她去做必須要做的事情。你是一個很擅長獨立思考的小精靈,克利切,就像當時,即便你知道我在岩洞裡會很危險,但也知道我是在做一件重要的事,所以要保管好我讓你保管的東西一樣,我認為你能擔起獨立思考的責任。」

  克利切愣愣地看著他,看得出來,這個年邁的家養小精靈被深深地觸動了。

  「克利切會好好思考這些話。」他慢慢地說,聲音很小,「克利切以後會……會認真思考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雷古勒斯少爺。」

  「我完全相信你能做到。」雷古勒斯說,「你是最棒的小精靈。」

  他們都沉默下來,病房中一時陷入帶著點溫馨的沉默,西裡斯表情中帶著觸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伊萊收回看向克利切的視線,轉眸看向萊姆斯,看到鄧布利多將手貼在他們的額頭上,停頓了片刻,收回了手。

  「幫點小忙。」他朝伊萊眨了眨眼,溫和地說。

  在他收回手的瞬間,萊姆斯和唐克斯的表情就都動了動,呼吸起伏驟然變大,萊姆斯四肢震顫,猛地痙攣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鹹魚好閑的地雷~


第194章

  萊姆斯獨自行走在沒有盡頭的黑暗中。

  他的身邊時不時飛掠過如煙的景像,他生命中曾經經歷又無能為力的過往。那些他因為懦弱而不敢面對的錯誤在空蕩蕩的黑暗中洶湧襲來,將他層層淹沒。

  沉浸在自己的痛苦當中,逃避父母的愧疚與擁抱。沉默地將自己一個人關進房間裡,害怕孤單,卻又不想面對任何人。

  在霍格沃茨終於交到了朋友,害怕被他們拋棄厭惡,找許多理由掩蓋真實的自己,面對他們的關心怯懦地編造謊言,不敢坦白,膽戰心驚地維持著自己虛假的開心,為了不失去朋友而不去糾正他們的錯誤,視而不見般縱容面前的一切。

  人人自危的黑暗年代裡僥幸擁有穩定的生活,極力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和一切可疑的事情遠遠避開。一個能夠打入狼人世界的間諜對鳳凰社會很有用,他始終猶豫著沒有去。他害怕面對咬傷自己的凶手的臉,他總是想著,鳳凰社有更好的辦法,他有其他的作用,他可以不與這個令自己厭惡的身份為伍,他可以做更多更好的事,而不是留在一個自己最討厭的環境裡傳遞消息,過度日如年的生活……

  他討厭孤單,討厭不合群,討厭月亮,討厭狼人。

  討厭他自己。

  討厭用謊話去騙一個又一個人的自己。最開始騙父母自己沒事,不在意經受到的一切,不害怕顛沛流離的生活。再後來騙朋友同意他們所做的一切傻事,哪怕他們在學校裡不成熟地揮霍著自己的青春,他也沒有糾正他們的勇氣與決心,哪怕知道那是作為一個朋友真正該做的事。

  他做過許多錯事,留下過太多遺憾。

  沒有好好地注意到自己在意的朋友的情緒,在他深陷黑暗之時,像其他人一樣用憤怒失望的眼神看他,沒有想過作為一個朋友,究竟要怎麼解決他的苦衷,努力將他拉回來。他當時那麼年輕,未來的人生本來有無限可能,他卻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他走到生命的終點,沒有做到任何有用的事。

  沒有好好地對待捧出一顆真心對待他的女孩,一個漂亮的,可愛的,年輕的,活力滿滿的女孩,不知道為什麼喜歡上他……那會是她不幸一生的開端,他想。和一個狼人在一起,生出帶有狼人血脈的孩子,還有什麼比這更能毀了一個女孩的人生?他冷漠地對待她,逃避著她的熱情,拒絕交流與溝通,看著她因受到拒絕而肉眼可見的憔悴與傷心,他用自己的自卑反復刺傷她。

  沒有好好地理解和自己同樣身為狼人的無奈者的悲哀。他曾經仇視他們,仇視整個群體,深深厭惡自己狼人的身份,厭惡命運給自己帶來的一切不公。他聽說他們在十幾年前的那場大戰中隨伏地魔死了很多,他那個時候感到高興……在戰爭結束後,他看到那些沒有參與伏地魔的軍隊的狼人同樣被作為戰敗者驅逐,得不到任何工作,買不起狼毒藥劑,只能任由自己作為一個自己最厭惡的野獸生存,沒有選擇的余地,沒有改變的能力。

  他總是想了很多事,想做很多事,到最後卻又做不成,巧合與災難構成的失敗的一生,在最後的時刻,他看到自己將魔杖對准了他的朋友。

  他曾經發誓過要永遠珍惜,不能讓自己傷害到一星半點的朋友。

  他現在為什麼還存在著?萊姆斯感到深深的困惑。如果他已經注定了要被伏地魔所利用,那麼為什麼……為什麼不用上他最後的勇氣,與這灰暗糟糕的一生做個了斷,讓自己停下來,用生命去踐行自己永遠忠誠的承諾?

  萊姆斯覺得自己終於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在這一刻,他感到由衷的輕松與高興。他的面前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道懸崖,下方是無邊無際暗淡的深淵,他在冥冥之中對自己說,跳下去吧,萊姆斯,展示你的忠誠,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這輩子總是在被動變成什麼樣子。你現在可以自由地選擇了,你發過誓不能傷害你的朋友。

  只要跳下去。萊姆斯喃喃地對自己說,向前邁出了腳。

  寂靜無邊的黑暗中,突然遙遙地傳來了隱隱的呼喊聲。

  「萊姆斯——萊姆斯?你在嗎,萊姆斯,你在哪兒?聽到的話能不能回答我一聲,我一直在找你……」

  是誰?熟悉的聲音。

  萊姆斯的注意力恍惚了一瞬,隨即他搖了搖頭,讓自己重新歸於平靜。不重要了,無論是誰都好,都無所謂。他要去做自己該做的事,他要阻止自己去犯下更多的錯誤……

  但突然間,又有一些異變發生了。無垠的黑暗中突然亮起微微的光暈,並不耀眼,溫柔地將無邊的黑暗鍍上一層淺淺的弧光。

  是什麼?萊姆斯錯愕地向四周環顧,找了一會兒,驚愕萬分地發現,正在發光的竟然就是他自己。

  他的身體鍍上了一層淺淡的光暈,現在他整個人都在發光。這細微的光芒照亮他腳下的深淵,裡面隱隱浮現出飛速閃現又消失的畫面,每一個畫面似乎都在對他說,下來吧,快下來吧,我們都在等你……

  這就來。萊姆斯低下頭,平靜地向前邁出一步,一腳踏進了深深的虛空。

  越來越重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不重要了。他在向下墜——身後突然傳來異樣的風聲,有什麼東西在他身後的懸崖上一躍而下,用比他堅決得多的姿態跳向深淵。

  重重地砸在他的背上,死死地抱住了他。

  即便現在是沒有知覺的狀態,萊姆斯依然一瞬間莫名地有種自己被砸得窒息的感覺。他掙扎著回過頭,看向他背上抱住他的人,在看清她的臉時,那種窒息的感覺似乎一瞬間又回到了他的心裡——他驚惶地睜大了眼睛,一種他直墜而下時都沒產生的恐慌猛地包圍了他。

  「唐克斯……」他聲音干澀地說,一開始近乎失聲,而後音量越來越大,「你怎麼在這裡——你不該在這裡!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回去!你知道怎麼回去——集中你的精神!回去!」

  「我不!」唐克斯大聲回答他,倔強地用力盯著他,抱著他的胳膊收得更緊,和他近距離地互相注視著,大聲說,「我不知道這是哪兒!這個一片漆黑的鬼地方我已經找了好久,怎麼都找不到你,費了好大功夫終於才找見,誰要我放手我跟誰急——我怎麼知道這是什麼鬼地方?但既然你在這裡,那我就不會回去!我要和你一起!」

  「我會死,我應該去死。」萊姆斯絕望地說,「但是你不應該——你為什麼一定要來?」

  「你始終都不知道為什麼嗎?」唐克斯生氣地說,狠狠地盯著他看了幾秒,頭向下猛地一低,重重地咬上他的嘴唇。

  「因為我——喜歡你——萊姆斯.盧平,你這個——笨蛋!」

  不,不該是這樣的。萊姆斯想要掙扎,想要推開她,想要……

  不。

  萊姆斯的動作停下了,他在奔向死亡的過程中看著眼前這張因為過度靠近而變得模糊不清的臉,聽見心裡有個聲音輕輕地說。

  不,他不想。

  ……他不想推開她。

  不想帶著她一起投向死亡。

  他要……活著。

  要活著痛苦地掙扎,每一天都跟世界與自己對抗,綿延不絕的疼痛,無法拋下的責任,這些都很沉重。

  但是他要去面對,他不想再辜負任何人,他的同胞,他的朋友,他的親人,他喜歡的女孩,還有他自己。

  腳下無邊無際的深淵中突然出現了一塊明亮的光芒,他朝那塊光芒用力地撞過去,猛地睜開了眼。

  好幾張臉同時湊了過來,他的朋友們緊張而關切地圍著他。

  「萊姆斯!」好幾道聲音同時響起,七嘴八舌地向他提問。

  「還好嗎?能動嗎?你的四肢剛才在抽搐——」

  「現在能說話嗎?還認識我們嗎?我是詹姆,來告訴我這兩根手指是幾——」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伏地魔還對你有什麼影響嗎?以防萬一我們把你的魔杖拿走了,在你昏迷的這期間我想了想,即便你真的被伏地魔控制了,我們也可以鑽一些空子。比如如果你同意的話,現在就和我立一個牢不可破誓言,發誓自己不會傷害任何西裡斯的朋友——然後你就會發現我的朋友出奇的多……」

  「好了,萊姆斯需要安靜和新鮮的空氣。」伊萊的聲音響起,把過於激動的其他人都撥開一點,「讓萊姆斯反應一會兒,他看起來很恍惚……剛才發生了什麼?你還記得嗎?多蘿西還記得夢裡的事,不過我不確定你記不記得,畢竟情況不完全一樣。你認為呢,阿不思?」

  「我?我當然什麼都不知道。」校長的聲音輕快地傳來,「我們目前只能看到萊姆斯醒了過來,這絕對是一個好消息。」

  萊姆斯安靜地沉默著,聽到夢境相關的內容,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依然趴在自己床邊的女孩,她慢慢坐起了身,目光茫然了一會兒,朝他看來。

  「我不知道……」她愣愣地說,「我剛才是在做夢嗎?那是真實發生的嗎?」

  萊姆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她猛地甩了甩頭,說:「不管了,我就當它是真的。」

  她朝他猛地靠近,當著所有人的面勾過他的脖子,又一次親住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蔣每天都很困的手榴彈~


第195章

  「克利切?好久不見,要來點曲奇嗎?我媽媽早上新烤的,爸爸用了保溫咒讓它吃起來一直是酥脆溫熱的,吃起來口感特別好。」

  多蘿西正在客廳裡看電視,看到一聲爆響後突然出現的克利切後露出驚喜的表情,愉快地招呼他。克利切朝她深深彎下腰,鼻子幾乎碰到地板。

  「感謝你的慷慨,多蘿西小姐!」他說,略顯拘謹地接過多蘿西遞來的曲奇,「克利切會珍惜地對待這塊餅干,它是來自多蘿西小姐的禮物——」

  「沒這個必要,克利切,這只是一塊餅干。」多蘿西擺擺手,笑眯眯地說,「如果可以的話,你現在把它吃掉的話我會很開心,這裡還有很多。」

  好的,多蘿西小姐。克利切點點頭,但還是將那塊曲奇小心地揣進自己的口袋裡,而後才向她彙報起自己的來意。

  「雷古勒斯少爺讓我告訴多蘿西小姐、艾薩克少爺和哈利少爺,下午不要吃太多零食,晚上他和西裡斯少爺會來接你們去萊姆斯.盧平的家裡,他和唐克斯小姐要一起請大家吃晚餐。」克利切說,「他們說要感謝大家對他們的照顧和幫助——」

  「這算是對親朋好友正式的通知,是嗎?宣告他們在一起這件事。」多蘿西感興趣地追問,雀躍地笑著道,「或者今天要直接宣布訂婚的消息?太棒了,我們不能現在就去嗎?你可以帶我們去嗎,克利切?」

  克利切猶豫了一下,仔細地想了想。

  「克利切當然可以。」他說,「這樣雷古勒斯少爺——當然,還有西裡斯少爺——就不用再來折騰一趟了,克利切很願意!」

  那太棒了。多蘿西立刻跳起來,衝上樓去把她又在專心看書的哥哥,以及正在撓著頭寫魔藥課作業的表弟拽出來,他們三個一起抓住克利切的胳膊,下一秒就出現在了盧平家,大人們正在裡面布置,這裡亂成一團。

  「放下你的魔杖,詹姆,房間裡不需要更多彩帶和星星了——把它們弄少一點!現在快要把整個地板都埋起來了!」

  「抱歉,莫麗。」詹姆笑嘻嘻地說,揮動魔杖,把他新變出來的兩個小仙女放生到窗戶外面,「好吧,去吧,在善良的莫麗女士的關懷下,你們自由了——」

  「她們不會想要在十二月底的寒風中待著的,詹姆,你發現她們都抱著你的手指不肯飛走了嗎?」萊姆斯從他身邊路過,敏捷地抓住了兩個可憐的小仙女,把她們搶救回來,「我覺得和你的提議相比,她們倒寧願自己在聖誕樹上掛著……你看,她們自己衝到聖誕樹上,找了個舒服的地方把自己掛起來了。」

  好吧。詹姆聳聳肩,摸著下巴端詳了一下客廳裡的聖誕樹,「你覺得這樣好看嗎,或許我們可以再改改?比如再加一層金粉之類的?」

  「這樣就挺好了。」萊姆斯說,「唐克斯說她很喜歡……」

  「哦——」詹姆拉長了聲音,重復了一邊,「唐克斯說她喜歡——你自己的想法呢,萊姆斯?」

  在他促狹的提問中,萊姆斯微微有些窘迫,但是他看了眼不遠處的唐克斯,唇角溫柔地揚了一下,說:「她喜歡的話我也喜歡。」

  「一定要問出這句話嗎,詹姆?」從旁路過的西裡斯插了句話,「你弄得唐克斯又想撲過來親萊姆斯了,她挽著安多米達堂姐的手,現在說不定想要表現得矜持一點。」

  在周圍人轟然響起的大笑聲中,唐克斯的頭發變成了鮮艷的亮粉色,她的臉差不多和她的頭發一樣紅。安多米達瞪了自己的堂弟一眼,半惱半笑地說:「你少說兩句我會很高興的,西裡斯。」

  「讓他多說兩句吧,安多米達堂姐。」雷古勒斯說,「你不知道,他上次偷偷跑去圍觀萊姆斯和唐克斯的約會,被唐克斯偶然誤傷,兩天兩夜沒能說話,對他們兩個他可能憋了一籮筐的話想講。」

  大家笑得更厲害了,唐克斯頂著亮紅色的紅發大聲澄清:「我不是故意的!但是誰讓他竟然偽裝成一只大狗跟在我後面——我只是想給他變個漂亮的蝴蝶結項圈!但是萊姆斯遠遠地發現之後立刻喊我停下,我一個失手就——」

  笑點比較低的甚至已經笑躺在了地上,哈利他們過來時正趕上大人們的爆笑,他們出現的那一聲爆響沒人在意。哈利轉動視線,在人群中帶著期待與些許急切地尋找著一個人影——他在人群的中心找到了他要找的人,在周圍的爆笑聲中,他也彎著唇角,視線卻沒有落在西裡斯或是唐克斯身上,而是看向了不遠處的聖誕樹。

  兩個閃閃發光的小仙女劫後余生地依偎在一起,正在聖誕樹上緩緩地扇動著翅膀。平安夜的下午,這個房子裡已經提前布滿了熱鬧的氣息,人們歡聚在一起,這一刻每個人的心裡仿佛都只有開心。

  詹姆遙遙地看了兩個小仙女一會兒,朝她們揮了揮魔杖。下一刻,她們的頭上都出現了戴著鹿角的小小發箍,她們頂著一對鹿角互相看了一眼,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於是安靜地繼續扇動著翅膀。

  詹姆略微有些出神地看著她們,露出了個笑容。

  「爸爸?」哈利擠到他的身邊,仰著臉看他。

  詹姆回過神來,依然是明朗毫無陰霾的樣子,看到他很是高興,搭著他的肩膀走出人群,來到聖誕樹跟前。

  「我和你媽媽的守護神都是鹿,哈利。」他笑著說,「我覺得你肯定也是,雖然還沒來得及和你媽媽商量這個問題,不過我想她肯定也是這麼覺得的——你說我們明天去看她的時候把這兩個小仙女帶去怎麼樣,你覺得她會喜歡嗎?」

  「應該會吧?」哈利凝神思索了一下,認真地回答,「如果是我帶過去的話,媽媽肯定會喜歡。」

  很有道理。詹姆贊同地連連點頭,歡欣鼓舞地說:「那你帶著這對小仙女去,我明天帶一盒巧克力——蜂蜜公爵出了好多新品,你有沒有買上一盒給你的哪個女同學啊,哈利?」

  「什麼?我才二年級!」哈利驚愕地說,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早早看准嘛。」詹姆眉飛色舞地說,「在你周圍的女同學裡看看——你覺得金妮怎麼樣?我剛剛聽莫麗說她很喜歡你?」

  金妮才一年級!哈利第一次從爸爸的身邊迫不及待地逃走了,他在人群中找到了正笑得開心的羅恩(有點不好意思地避開了莫麗阿姨和金妮),他們去看弗雷德和喬治在客廳裡悄悄埋一些自己發明的驚喜玩意,在珀西板著臉的質疑中笑嘻嘻地表示唐克斯喜歡這些。

  多蘿西和艾薩克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沒發現自己的爸爸媽媽,於是多蘿西一手拉著自己的哥哥,一手拽住路過的雷古勒斯:「教父!我們的爸爸媽媽呢?」

  「你們已經來了?啊……看來克利切做出了自己的決定,我想這個決定不錯。」雷古勒斯笑著摸了摸他們兩個的發頂,而後告訴他們,「你們爸爸去接你們媽媽過來,從政府辦公樓到這邊稍微有點遠。聖誕快樂,孩子們——你們今天在這裡過夜嗎?過夜的話晚上我就自己把禮物放到你們的房間裡去。」

  「應該還是會回家去,教父。」多蘿西輕快地說,「我的朋友們肯定都把禮物寄到了家裡,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那肯定很多,聽說你特別受歡迎。」雷古勒斯聽得莞爾,而後多看了一眼,挑著眉道,「聽說有六個男生約你一起去霍格莫德,從三年級到六年級都有?不止格蘭芬多,還有其他學院?」

  多蘿西愣了一下,而後對站在自己旁邊的哥哥怒目而視。

  「你怎麼還帶告密的?!」她難以置信地問,十分驚愕與不滿。

  「並沒有。」艾薩克板著臉,淡淡地道,「我只是問教父應不應該在三年級的妹妹被人約出去時適當地進行保護。」

  「但是我又沒有答應誰!」多蘿西沒好氣地朝他白了一眼,「我對他們沒有什麼特殊的興趣……你沒有順帶告訴爸爸媽媽吧?」

  艾薩克一頓,多蘿西睜大眼睛:「你真的告訴了?!」

  「稍微咨詢一下。」艾薩克扭過臉,明顯對這件事不願意多談。

  平時怎麼沒發現你……多蘿西剛要嚴肅地抗議,突然怔了一下,疑惑地撓撓臉:「但是爸爸和媽媽好像都沒有找我說什麼……?」

  「他們說也差不多到年紀了。」艾薩克板著臉說,「媽媽說她這個年紀已經會吃爸爸身邊女孩子的醋了,還讓我也可以稍微抓緊抓緊。」

  短暫的怔愣過後,多蘿西失笑出聲。

  「所以你要不要抓緊一下,艾薩克?」她笑嘻嘻地問,「我知道也有女孩子約你出去——」

  「我沒去霍格莫德。」艾薩克面無表情地說,「浪費時間。」

  多蘿西:「天吶,你難道是以變成教父為目標嗎——」

  艾薩克:「……」

  雷古勒斯:「?」

  怎麼話題突然還扯到他的身上了。雷古勒斯十分無辜地想要開口說話,卻見多蘿西突然古怪地一頓,而後臉上陡然失去血色,直直向後栽倒。

  多蘿西?!雷古勒斯一驚,她身邊的艾薩克眼疾手快地接住自己的妹妹,第一時間去看她的胳膊,上面的縱橫蔓延的痕跡鮮紅如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阿月的地雷~


第196章

  「多蘿西?!」雷古勒斯吃驚地立刻彎下身,和艾薩克一起接住多蘿西,擔憂地看著她,「你還好嗎?」

  「我……大概不是特別好?」多蘿西茫然地說,臉色蒼白,「渾身突然之間失去了力氣……抱歉,我現在有點站不起來……你呢,艾薩克?你還好嗎?」

  她在緩過來自己突如其來的無力感後,第一時間看向自己的哥哥。艾薩克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在她的注視中,他簡單地搖了搖頭,表示難看的臉色只是來源於對她的擔心。

  「你先上樓休息一下。」他不由分說地道,扶起自己的妹妹。雷古勒斯從他手上接過多蘿西,抱著她上樓,遙遙地對一旁焦急靠過來的盧平說:「用一下你家的客房,萊姆斯。」

  「當然,你隨便找一間。」萊姆斯匆匆地說,臉上的擔心顯露無疑。多蘿西探出頭,不忘虛弱地笑著安慰他,「我想我沒什麼大事,萊姆斯叔叔,不用擔心——或許是昨天睡得有點晚,誰在放假時都忍不住的,是不是?或許我需要一份精力藥劑,然後睡個好覺,晚餐的時候記得叫我下來!」

  如果你那時候感覺好了一些的話,一定。萊姆斯點點頭,依然飽含擔憂,但神色間多少輕松了一些。

  離得稍遠的人都沒有看到艾薩克檢查多蘿西詛咒痕跡的一幕,他們的擔憂還都停留在對多蘿西身體情況的擔憂上,暫時還沒有想到伏地魔那頭。艾薩克沒有多說,在不知道發生什麼的情況下,讓大家在這樣歡樂的日子裡籠罩在伏地魔的陰影中顯然是不明智的。

  他和雷古勒斯一起將多蘿西帶上了客房,西裡斯、唐克斯和莫麗也跟了過來,他們圍著多蘿西,擔憂地問了她好半天話,多蘿西的身體掩藏在被子下面,微笑著回答他們的問題,眉宇間很快露出疲倦的神色,讓他們相信這一切真的是偶然事件後,這才帶著為她尋找調理身體方法的使命退了出去。

  房間裡只剩下艾薩克和雷古勒斯,艾薩克握住妹妹的手,感到依然冰涼一片。她身上血紅色的痕跡並沒有消失,依然是那種紅得刺眼的顏色,讓他看得眸色深沉。

  他頓了頓,轉向自己的教父。

  「和伏地魔有關?」他問,「你手臂上的黑魔標記有反應嗎,教父?」

  雷古勒斯沉默不語,朝他們挽起了左胳膊的袖子。

  果不其然,上面的黑魔標記也像是活了一般,顯出深暗到幾乎流動的墨色,無需再說,一定是伏地魔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讓千裡之外的多蘿西和黑魔標記都產生了這麼強烈的反應。

  「究竟是哪一個?他又做了什麼?」雷古勒斯眉頭緊皺,苦苦思索。

  他們目前掌握的情報實在太少,根本推斷不出任何有依據性的結論,艾薩克的指尖緩緩摩挲著妹妹的手腕,他垂眸看了妹妹許久,抬頭望向教父,對他搖了搖頭。

  「我在這裡看著多蘿西就好,教父。」他說,「我想她現在只能暫時睡一覺,等她醒了我會去下樓告訴大家。」

  雷古勒斯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我在這裡就好。」他說,「你也要注意自己的情況,詛咒不是只針對多蘿西一個人,發生了這種事,我不可能放心讓你們兩個單獨待在一起。」

  艾薩克微微一頓,雷格拉斯沒有看他,視線落在多蘿西身上,語氣平靜。

  「我是看著你們兩個長大的,艾薩克。」他輕聲說,「不管因為什麼原因,別做超出規則允許範圍的事,哪怕有時候真的很難忍住,但別讓自己後悔。」

  「這是件很不公平的事情。」艾薩克深吸口氣,慢慢地說,「禁咒,死咒,威脅人生命的邪惡黑魔法,突破了規則的人什麼都可以做。」

  「那樣的人理應以不被允許再回到規則中為代價。」雷古勒斯平靜地說,「雖然或許並不是每個人都受到了相應的懲罰,但人要堅持自己心中的准則,為自己做下的每一個決定,施展的每一個魔咒負責,我們被賦予魔法這樣的力量,有著好好使用它的使命,所以我們看不起伏地魔那樣的人,因為他濫用了上天的賜予,不要把自己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艾薩克。」

  「我也這麼想,艾薩克。」多蘿西說,朝自己的哥哥微笑起來,「好啦,我們都知道差不多是怎麼回事。既然伏地魔把我看成一個很好的靈魂載體,那我的力量突然減弱,肯定是他的力量得到了一個大幅度的增長。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現在不需要你做什麼——等爸爸媽媽過來,他們會有想法和決定的,好嗎?」

  艾薩克指尖依然停留在她的手腕上,沒說話,房間的門突然從外面被敲了敲,而後被人從外面推開。詹姆抱著哈利大步走了進來,臉上的表情罕見地凝重嚴肅。

  「多蘿西剛才的狀況是不是和伏地魔有關?」他開門見山地問。

  雷古勒斯愣了一下,而後視線迅速落在臉色有些蒼白的哈利身上:「哈利也有反應?!他怎麼了?還好嗎?」

  「哈利說他的傷疤疼得厲害。」詹姆簡單地說,「還說他好像斷斷續續地看到了一點奇怪的畫面,很難描述,我們需要一個冥想盆。」

  「鳳凰社的總部有。」門外傳來伊萊的聲音,他和佩妮大步走了進來,兩個人都面色中都帶著焦急,「稍等幾分鐘,我去取回來。」

  他的動作相當迅速,出了盧平家的門就幻影移形,三分鐘後就把冥想盆拿了回來。哈利緩了緩,在詹姆的幫助下取出了自己剛剛那些片段記憶,幾人湊到冥想盆前去看,裡面斷斷續續地顯示著一些零碎的畫面,昏暗的屋子,逐漸接近的人影,搖曳的燭火,一張他們熟悉的帶著驚怒的臉……

  「湯姆.裡德爾?!」他們同時驚訝地喊出了聲,這個畫面太過古怪,讓他們面面相覷,一時間都覺得很難接受。

  「對不起,我看到了什麼?」詹姆喃喃地問,臉上帶著費解的表情,因為過於震撼,顯得有點呆滯,「一個人單槍匹馬找上了伏地魔——這是哪個勇士,我們鳳凰社的編外人員嗎?我們什麼時候把人招募進來?」

  「這個伏地魔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雷古勒斯皺著眉,喃喃地說,「看起來太年輕了,是不是比你們之前在霍格沃茨遇見的那個還要年輕?」

  「年輕得多。」伊萊肯定地說,凝視著畫面裡零碎閃過的片段,深深地吸了口氣,「很顯然,是我們還沒有接觸到的另一個伏地魔。」

  「畫面能不能稍微停一下?」佩妮突然問,「晃得有點快,我想看看那間屋子的外面。」

  「攝影機可以做到這點。」伊萊說,揮動魔杖,將從家裡瞬移來的攝影機對准冥想盆,「正常來說,冥想盆裡完整的記憶是可以進去看的,但這個記憶實在是太零碎了,我們沒法進去,損失了很多信息。」

  佩妮將攝影機錄制的畫面停在一格,長久地凝視了一會兒,緩緩地吸了口氣。

  「這個地方是倫敦郊區。」她說,「遠處能看到一點隱約的倫敦塔,可以確定大致的方位。我需要打個電話,特別行動處可以用衛星地圖查一下,鎖定一片比較具體的區域,他們的動作不慢,大概十分鐘左右能查出來,准備一下,我們過去看看。」

  「有效的支援,伊萬斯處長。」伊萊說,「向特別行動處與麻瓜科技致敬。詹姆,雷古勒斯,准備一下——我想我需要聯系一下阿不思。」

  當然,伏地魔的行蹤值得這份重視。他們都點了點頭,佩妮依然看著畫面裡殘破的幾幀,她看了一會兒,突然說:「在魔法世界裡,你們不使用魔杖進行施法的情況常見嗎?」

  「強大的巫師可以使用無杖魔法,但是一般來說我們還是會用魔杖,魔杖能夠幫助我們提升施法的強度,能用的話當然用一下最好。」詹姆說,順勢看向冥想盆,幾秒鐘後,臉色突然微變。

  「你們注意到了嗎?這個對上伏地魔的人好像沒有用魔杖。」他說,一時有點遲疑,「是畫面裡恰好沒有,還是……」

  「這個人不能用。」伊萊接過他的話,凝重地說,「到底是不是我們那個靈魂不全,沒有身體,握不住魔杖的老熟人,我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十五分鐘後,巫師們在麻瓜衛星地圖的導航下,站在了哈利斷斷續續看到的那個小屋面前。

  他們找到這裡的時候,這裡已經變得非常顯眼——這個偏僻的小屋此時正置身於一片火海,天空中飄落下的細碎雪花澆不滅火焰滾燙的溫度,像是聖誕節中一個詭異的慶祝儀式。

  他們當然能進到裡面——只需要一個防火咒。但小木屋的裡面此刻已經空無一人,能看到的只有殘余下的打鬥痕跡,證明這裡面發生了一次激烈的爭鬥。

  一個靜靜躺在地面正中間的筆記本吸引了他們的注意,鄧布利多彎身,將筆記本撿了起來。

  普通的五十年前麻瓜產筆記本,被從中間撕成兩半,封面只余下一個蒼白的名字。

  湯姆.裡德爾。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袖子的地雷~

  八月快樂!

  一個奇妙的月份,本文將於本月完結


第197章

  「毫無疑問,一個曾經的魂器。」

  阿不思.鄧布利多將被從中間撕開的日記本放在鳳凰社會議室的桌上,用魔杖分別點了點兩半殘骸,上面亮起淺淺的微光,他看向在座的其他人。

  「異常強烈的魔法波動。」他說,「在十幾年前拿到掛墜盒,以及一年前拿到破碎的冠冕時,我分別對魂器靈魂存在與消失的兩種情況進行了研究,可以肯定,這個日記本曾經是伏地魔靈魂的載體之一,但是現在,它已經不是了。」

  「一個麻瓜報刊亭賣出的日記本。」西裡斯神色微微古怪地說,「伏地魔挑選魂器的眼光令人震驚,他竟然能想得到這種東西。」

  「我想這和他曾經的經歷有關,並不是沒有緣由。」鄧布利多平靜地說,言簡意賅地說了一句伏地魔曾經在孤兒院的經歷,「這很可能代表他對於過去的某種觀感,我們從現在已知的魂器可以看出,他是一個熱衷於炫耀的寶物收藏家,而這個日記本可能是唯一代表他年少時狀態的載體,這和哈利看到的畫面相符。」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伏地魔。大家沉默地點了點頭,對這個說法表示認同。

  「那麼現在好消息是,又一個伏地魔的碎片已經被消滅了,甚至沒用我們動手。」詹姆振奮地說,試圖讓緊繃的氣氛輕松一些,「不過壞消息也有一個,動手的很可能是另一個伏地魔。是什麼讓他們突然失了智般開始互相殘殺,背後的原因令人疑惑,要是有機會給伏地魔搞個專訪就好了,讓我們了解一下他塞滿奇思妙想的小腦瓜裡又在想些什麼。」

  有幾個人因為他的話無聲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我見到的魂器太少。」伊萊微微皺眉,思索著道,「無論是掛墜盒還是冠冕,他們被摧毀的時候,在魂器上都能看到明顯的破壞痕跡,有一些一眼就能看出異常的毀滅緣由。不過這個日記本有點奇怪,它看起來就像個普通的被撕成兩半的筆記本,但是我們都知道魂器是沒辦法被輕易損壞的,即使是伏地魔本人應該也不能,所以他用了什麼樣的方法?在這方面他也能特別有心得嗎?而且他摧毀自己的原因是?我沒怎麼想明白。」

  鄧布利多稍作沉吟,會議室裡的其他人都緊緊地盯著他。

  「你看起來已經有自己的猜測了,阿不思。」阿拉斯托.穆迪敏銳地說,「分享出來讓我們都聽聽把,無論這個猜測有多麼不可思議,我們都需要一個方向,整件事情都太過離奇,遠遠超出了大家正常的思維邏輯。」

  「是的,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想,阿拉斯托。」鄧布利多點點頭,環視四周,平靜地說,「一個完全是猜測,沒有任何證據和依據的猜想——我想在之前的幾次交手中,至少一個伏地魔已經開始意識到,把一個完整的自己分裂成好幾個部分的想法是錯誤的,這從靈魂層面上削弱了他,一旦有能夠從靈魂層面摧毀他的人出現,他就會陷入被各個擊破的窘境,他或許是已經有些後悔了,想要彌補這件事,把分裂成幾部分的自己重新聚為一體。」

  「能做到嗎?」馬琳.麥金農愕然地問,「他既能分裂自己的靈魂,制造出魂器,又能重新把自己捏合到一起?他——我是說——難道他做下那麼多的壞事,犯下那麼多的錯誤,就完全沒有代價嗎?」

  「據我所知,有且僅有一種方法能讓靈魂變得完整,那就是真心的懺悔,極度痛苦的自我救贖。但是我想伏地魔根本不可能做到,或者說,如果他真的已經開始懺悔,不再繼續做壞事,而是開始為自己做下的惡行贖罪,那世界上究竟有幾個伏地魔存在,對我們大家來說也就完全無關緊要了。」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凝重地說:「所以我猜想,事情應該是另外一種情況——他使用某種黑魔法,強行吞噬了自己的另一部分靈魂,這才讓我們面前的這個魂器以一種有點詭異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使命,失去了原本應有的效力。」

  長久的沉默。

  「情況有點超出理解範圍了,阿不思。」伊萊緩緩地呼出口氣,緊緊皺著眉頭,想了半晌,才問,「融合靈魂和吞噬靈魂的區別是?大家都沒有見過其中任何一種情況,想要分辨這兩者的區別的確是有點抽像了。」

  「只能說從字面意義上看的話,兩者應該有一些本質區別。」雷古勒斯以一種猜測的語氣說,「靈魂融合能讓靈魂重新變得完整,而吞噬靈魂不同,強行接納了另一部分靈魂,只能說處於一個疊加的狀態,並不是真正的修補靈魂?」

  「那這種辦法能讓伏地魔變得更強嗎?」金斯萊理性地提出疑問,大家互相看了一眼,最後都看向鄧布利多。

  「我想會的。」鄧布利多謹慎地說,「而且我們必須要注意的是,每個伏地魔靈魂碎片的強度都有區別,其中的一個可以在短時間內干掉另一個。我們現在似乎又知道了一個關於靈魂碎片的冷知識,人在分裂靈魂的時候,沒法將它們控制成相同大小的兩份,黑魔法也沒法辦到這點。」

  確實夠冷的,他們中顯然沒人能用到這種知識。西裡斯扯了扯嘴角,伊萊皺起了眉頭。

  「是的,能夠很明顯地看出,不同的伏地魔魂器的強度不一樣。」他說,「這個日記本魂器是在麻瓜活動的範圍外作惡,那個冠冕魂器是在霍格沃茨內操縱蛇怪。而我們之前見到的那個國外的伏地魔甚至已經轉變了思路,團結起麻瓜,給正常巫師洗腦,攤子鋪得非常大,能力也跟得上,我和萊姆斯都對這件事情很有發言權。」

  「沒錯。」萊姆斯點了點頭,目光凝重,「我懷疑國外的那個伏地魔是最強的一個,他在研究進度上已經走在了所有人前面,我覺得能力也是。」

  「這次的凶手是他嗎?」詹姆問,「不知道稱呼他為這件事的凶手合不合適,目前還沒有法律表明我殺了另一個我自己犯不犯法,但總之他肯定當過凶手沒錯。所以是他嗎?還是我們至今沒有正面接觸過的另一個,被小巴蒂.克勞奇投奔的那個?」

  沒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短暫的安靜後,伊萊開口,打破了沉默。

  「我想不是他。」伊萊平靜地說,「關於英國國內的兩個伏地魔究竟在哪,連一直在尋找他們蹤跡的我們都一直沒有消息,除非伏地魔們有特殊的心靈感應,否則他們沒道理比我們找到的更快。而話又說回來,即便他們有某種對於同類的感知,我想他們也會選擇主動屏蔽這種功能。」

  「為什麼?」萊姆斯愣了一下,不明就裡地問。

  「在其中一個對另外的自己起了殺意之後,他就會意識到,讓別人掌握自己的行蹤是不明智的,所以他一定會對其他人屏蔽自己。」伊萊簡單地說,「而沒有一個伏地魔是天真樂觀的好孩子,他們在意識到後,一定也會跟著這麼做,所以只有那個主動出擊的伏地魔才能最先找到別人的蹤跡,因為他行動得更早。而從我們在國外遇到的那個伏地魔來看,他的發展方向並不一樣,他更喜歡走上層和吸引信徒的路線,並沒有急著對另外的自己動手,如果他真的行動,應該是最占優勢的那個。」

  「所以你覺得不是他?」西裡斯問,「除了猜測之外有其他的依據嗎?」

  出乎他們的意料,伊萊說:「有。」

  所有人頓時一愣,伊萊看向詹姆:「哈利入學的九月一號,那個國外的伏地魔確定在國外嗎,詹姆?」

  「確定。」詹姆愣了一下,點點頭說,「我那天應該和他短暫地接觸過,雖然很快就避開了,不過就算是伏地魔,想要出現在霍格沃茨的黑湖上也是需要時間和功夫的,不可能隨隨便便做到。」

  「我也這麼想。」伊萊平靜地說,「那麼很明顯,那個聲稱要喚醒霍格沃茨沉睡魂器的那個伏地魔不是他。從這個日記本行事稚嫩,只能在麻瓜活動區域裡打游擊的情況來看,也不會是他,他很可能也是被那個伏地魔喚醒,就像我們最早猜測的那樣,小巴蒂.克勞奇逃出家裡,找到了其中一個伏地魔,喚醒了他。那個最先被喚醒的伏地魔就是掌握了十年前英國食死徒的資源,隱藏在純血家族和魔法部背後的那個,小巴蒂.克勞奇在他身邊。」

  這個猜測想像極其大膽,卻又似乎相當合情合理,眾人面面相覷,都感到一股涼氣從背後升起。

  「一個蘇醒的伏地魔已經夠可怕了,他甚至還配備了個小巴蒂.克勞奇。」西裡斯嘀咕了一句,「好吧,不得不說O.W.Ls的十二個O確實還挺有含金量,小巴蒂.克勞奇現在還沒被我們找到,的確有幾分本事。」

  「很顯然,有人把他藏得很好。」雷古勒斯說,看向伊萊,「所以現在我們要怎麼辦,伊萊?」

  伊萊短暫地思索。

  「去找一些可能知道線索的人聊聊。」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萩原研二和李澤言的貓的手榴彈~


第198章

  馬爾福莊園今天迎來了一些特殊的客人。

  聖誕剛過,跨過又一個元旦,一九九三年的新年假期天氣晴好,白孔雀在莊園裡悠閑地踱步,凝固不化的積雪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院子裡的每一棵樹都經過精心的修剪,到處都顯得干淨整潔。

  「差不多了,回來,多比。」盧修斯.馬爾福拖長了的聲音響起,語氣淡薄,帶著一如既往的夾帶著傲慢的矜持,「到廚房去,不要讓客人看見你——雖然是一些奇怪的,根本不討人喜歡的客人,但是馬爾福當然要維持自己基本的禮貌。」

  馬爾福家的家養小精靈穿著破舊的枕套,朝主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長長的鼻尖碰到冰冷的地面,在一聲爆響後消失不見,回到了廚房裡。

  五分鐘後,幾個人在馬爾福家的莊園外稀薄的冬日陽光中出現,莊園的大門打開,盧修斯.馬爾福掛上自己熟悉的假笑,帶著自己的妻子和兒子走向門口。

  「真是一些稀客。」他輕聲說,做了個邀請的手勢,「歡迎來到馬爾福家——史密斯先生,布萊克先生,盧平先生,還有這位——」

  他的目光落到了最後一個來人身上,臉上的肌肉突然間控制不住地劇烈抽動了一下。他的聲音短暫地停頓,而後慢吞吞地終於將最後一個姓氏說了出來。

  「還有這位——啊,當然——特別聯絡處的伊萬斯女士。」

  「真意外你竟然記得我們所有人的姓氏,盧修斯。」西裡斯漫不經心地說,「我以為你會突發性失憶忘掉幾個。不過當然了,你的面子工程一向做得不錯——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畢竟我們都這麼熟了。好了,進去吧,別在這裡傻站著,英國的一月份並不是什麼適合在外面談事情的季節。」

  或許。盧修斯的嘴角扯了扯,沒說話,一行人向莊園裡走去。佩妮走在伊萊身邊,夫妻倆無聲地交換了一個視線。

  -你覺得我來到這裡合適嗎?

  -一定要說的話,誰來這裡都不算合適,理由還是突兀了點。

  說得倒也是。佩妮收回視線,目光從院子上掠過。

  作為一個純血巫師家族的祖宅,且這戶人家一直富裕,這個莊園能夠明顯地看出被精心養護的痕跡,處處都彰顯出有底蘊的精致的優雅。和布萊克祖宅那種隱隱的衰敗感,與韋斯萊家族不夠考究的粗糙搭建風格都不一樣,其中的貴氣需要用時間與金錢沉澱。

  如何撬動這樣一座莊園主人的口,從他這裡聽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佩妮不確定他們的這趟行程是否能夠順利,她不是非常樂觀。但是當然,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去行動,而不是坐在辦公室裡空想,這肯定是有意義的。

  不過說實話,突發性地拜訪一個古老的,且向來與己方關系不和的純血家族,傻子都能看出來不對,他們現在的舉動,只能說勉強比帶著一隊傲羅過來抄家合理一些。

  看看他們找的什麼理由,關於巫師與麻瓜合作問題上的私人洽談,由西裡斯牽線——打從這個牽線的人選開始,這個舉動就處處透露著古怪和離譜。

  但是現在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在萊斯特蘭奇莊園在家族中這一代的三個成年人都已經殞命的殞命,蹲阿茲卡班的牢底坐穿的情況下,莊園已經完全隱藏了下來,非家族的人根本找不到那裡。縱使他們其實去過,縱使他們懷疑魔法部背後的伏地魔就藏在那裡,但他們沒有證據,也找不到地方。

  而面前的馬爾福家是一個難得的,沒有被伏地魔的言論完全衝昏頭腦,精明而貪婪的商人,或許還算是一個能夠交流幾句的人。這方面西弗勒斯.斯內普也給予了肯定,不過今天他不方便和他們一起出現在這裡。

  很顯然,這個家裡沒人歡迎他們。佩妮的視線注意到了走在盧修斯.馬爾福旁邊的金發男孩,德拉科.馬爾福,她聽哈利說起過,一個性格不是很討喜的斯萊特林,但是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威脅。在一年級經歷過與蛇怪和伏地魔靈魂碎片的正面對戰之後,哈利的評價顯然十分中肯。

  這個男孩臉上現在露出一種吃壞了東西的古怪表情,看起來走在他們這些人的身邊讓他有點想吐。他的母親警告地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於是他的表情勉強做了一些調整,現在變成了一種類似於牙疼的微妙感覺。

  其他大人們都並沒有在意他,他們一路看似融洽地走在一起,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和煦,將各異的心思深深藏進肚子裡。

  「對於在新年打擾你這件事,我們感到抱歉,盧修斯。」坐在馬爾福家客廳裡的沙發上時,伊萊平靜地開口,溫和地說,「有一些意料之外的突發事件在聖誕假期裡發生。在平安夜當晚,倫敦市郊的麻瓜聚居區發生了一起火災,一座小木屋被不幸地燒了個徹底。」

  「是嗎?」盧修斯漫不經心地反問了一句,語調平靜,神色淡然,「我很遺憾,希望沒有可憐人傷亡,哪怕是據說與我們人權上平等的麻瓜。」

  「很遺憾,我想的確有一個。」伊萊輕聲說,「連同裡面的一個可憐的年輕人一起燒至殆盡,最後留下的遺物只有一個空白的日記本。它很可能是一件這個年輕人繼承下來的遺物,日記本的生產日期是五十年前。當然,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但是情況的確比我們想像得要嚴峻。」

  他說著話,信手拿出一張現場的照片,放在馬爾福家客廳的茶幾上——這甚至是一張不會動的照片,來自麻瓜相機。盧修斯馬爾福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很顯然,他對於在自己家出現這種麻瓜的東西感到萬分不快。

  不過當然,既然現在都有一個麻瓜坐在了他的家裡,那麼相對來說,這張照片出現在這裡,也就不算是那麼嚴重的事情了。盧修斯.馬爾福對它完全沒有什麼興趣,但伊萊.史密斯就差把照片推到他的鼻子底下了,為了作態,他還是稍稍垂眸,飛快地掃了一眼。

  這一眼頓時讓他視線忽地一頓,他看著上面清晰的,被撕成兩半的日記本照片,停了幾秒,慢吞吞地開口。

  「看來這個年輕人不光失去了他的生命,還失去了一件有紀念意義的物品,真是件令人悲傷的事情。」他輕描淡寫地說,視線從照片上收回來,輕飄飄地看了伊萊一眼,「這是個很貴重的筆記本嗎?它看起來不像,或許你們可以再在哪裡購入一個差不多的,當做對這個可憐年輕人的紀念——他是個麻瓜,對嗎?」

  「不,他不是個麻瓜。」伊萊平靜地說,盧修斯的表情忽然間微妙地一頓,「抱歉,剛才忘記說了,雖然這起火災發生在麻瓜聚居區,不過很不幸,被火燒死的似乎是一個年輕巫師。我們發現那不是普通的麻瓜火焰——一種溫度極高的魔法火焰,不屬於白魔法的範疇,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一段時間不短的沉默。

  「不,我想我不是很明白,史密斯先生。」盧修斯.馬爾福慢吞吞地說,「你想說什麼?我猜你並沒有懷疑是我動的手,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配合調查,提供我在平安夜當晚的行蹤。馬爾福家舉辦了一個小型晚宴,邀請了一些老朋友……當然,我想西裡斯可能會認識其中的一些人,他可以幫忙做一些佐證。」

  「傲羅的工作很忙,如果可以的話,別用這種無聊的事情浪費我的時間。」西裡斯說,「少在這裡拐彎抹角的,如果你越來越少使用的大腦真的想不出來,我可以提醒你一下——黑魔法出現在英國首都倫敦的麻瓜聚集區,造成了嚴重的破壞和惡劣影響,黑巫師影響到了麻瓜的正常生活。」

  盧修斯沒有因為他的態度而動怒,只不動聲色地問:「所以?」

  「所以很顯然。」佩妮接過話題,平靜地說,「之前魔法部告訴麻瓜政府的說辭,是由英國境外的黑巫師勢力造成的破壞,這個說法有些站不住腳了。」

  客廳裡出現短暫的沉默,盧修斯.馬爾福微微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他們會提起這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搪塞托辭。

  「不管凶手來自境內還是境外,既然他們的恐怖活動沒有終止,那麼內閣政府就要對巫師的這種行為進行制裁。」佩妮說,「首先需要魔法部對境內干擾麻瓜正常生活,違反《巫師保密法》的黑巫師進行官方通緝,另外,出於對巫師不講信用且沒有作為的消極應對的抗議,內閣政府草擬於即日起暫停巫師麻瓜通商的貿易行為,以作警示。」

  她頓了頓,盧修斯.馬爾福的視線緊盯著她。

  「特別聯絡處注意到,馬爾福家是除去官方商業往來外與麻瓜通商最為活躍的家族。」她說,「出於禮貌,也出於對民間雙邊——又或是是單邊——貿易行為的鼓勵與尊重,內閣政府決定在法令實施之前與巫師們打聲招呼。這種無奈之舉的實施對於雙方都沒有好處,只是形勢所迫,也沒有辦法。希望黑巫師能早日被抓捕,得到正義的制裁,交流的寒冬早日過去,雙方重新恢復商業往來。」

  盧修斯.馬爾福的臉色微變,他看了佩妮.伊萬斯一會兒,聲音低沉地開口。

  「這件事情,還有沒有商討的余地?」他問。

  佩妮淡淡地笑了笑。

  「要看巫師的誠意,當然。」她說。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醉翁六一的火箭炮,愛shi回音哥了的地雷~


第199章

  在這一行不是很被歡迎的客人離開之後,馬爾福家的家養小精靈按照命令,反復拖了五遍地。

  「麻瓜!」德拉科.馬爾福大聲說,蒼白的臉因激動浮現出淡淡的紅暈,「你竟然允許她進我們家的門,爸爸!」

  「有時候一些事情也是沒有辦法。」納西莎說,撫摸著兒子的金發,眉毛同樣厭惡地皺了起來。

  「看看西裡斯現在交的朋友。」她帶著深切的嫌惡說,「真難想像布萊克家現在竟然交到了他手上,這簡直是整個布萊克家族的恥辱。」

  在剛剛西裡斯到訪馬爾福莊園時,作為一起長大的表姐,納西莎沒有和他說上任何一個詞,權當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如果所有人都覺得一個麻瓜可以出現在大多數有巫師出現的場合,甚至一個巫師的家裡,那麼最好別當面表達出自己異常的想法,德拉科,政治正確總是很重要的,雖然有時候它很愚蠢。」

  從客人離開後一直沉默著的盧修斯慢慢地說,先是看了一眼兒子,得到了兒子不服氣的後腦勺。而後他看向自己的妻子,嘆了口氣,語氣放輕。

  「我明白,納西莎,親愛的。」他慢慢地說,聲音放得越發低,「西裡斯.布萊克是個自大傲慢的蠢貨,除了出身於布萊克這個高貴的家族,幾乎一無是處——但是必須要看到的事實是,只剩下西裡斯.布萊克,繼承了布萊克家的遺產,作為一名傲羅活躍在我們的眼皮底下。而你那些出色的親戚,現在不是已經死了,就是要在阿茲卡班裡關一輩子。」

  納西莎的表情變了,她很少在丈夫面前露出這種被深深冒犯的表情。

  盧修斯立刻說:「我沒有挑剔與指責你那些優秀的親戚的意思,納西莎……」

  「你明知道他們是因為什麼而死,因為什麼被關在阿茲卡班!」納西莎帶著怒意說,「他們的死亡不會白白浪費,關在阿茲卡班的人也不會永遠被錯誤地關在那裡。我們都知道,那位大人已經——」

  「納西莎!」盧修斯迅速制止她,看向一旁的兒子。

  「回房間去,德拉科。」他說,「我想霍格沃茨已經馬上就要開學了,希望你已經完成了你全部的作業,並且預習好了接下去要學的內容,你知道,上個學年是一個麻瓜家庭的女孩拿到了年級第一,這顯然是不合理的,我認為你應該承擔起阻止這件事情繼續發生的責任。」

  德拉科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感到難以置信。

  「就不能用一個更高明些的借口支開我嗎?」他生氣地說,「我認為如果真的不想讓我聽見你們接下來的談話,爸爸你應該跟我說,接下來有重要的事要談,叫我暫時回避,而不是找我的毛病,用挑剔我的方法達成你的目的!」

  「我認為這也不算是完全的找茬和挑剔。」盧修斯說,「不過如果你堅持的話,好吧,我們接下來有重要的事要談,你先回房間寫作業,回避一下。」

  德拉科:「……」

  他氣呼呼地站起身,生氣地走了,怒氣衝衝地上樓,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

  「多比!」盧修斯抬高聲音,「把德拉科帶回房間去,不要讓他在哪個地方偷聽!」

  樓梯轉角背後的牆壁處傳來沉悶的一聲,聽起來是德拉科用力踢了下牆。半分鐘後,那裡傳來家養小精靈兩次移動的爆裂聲,很顯然,這次牆後面才是真的沒有了偷聽的耳朵。

  盧修斯看向妻子,面色嚴肅。

  「是的,我當然知道……黑魔王已經在兩年前蘇醒,小巴蒂.克勞奇是他信任的左膀右臂,他現在甚至能夠按照黑魔王的指示,和我們單獨見面,傳遞黑魔王的消息。我們不能質疑他傳遞消息的真實性,就像不能質疑黑魔王本身。」

  納西莎的眉頭皺了起來,不快地說:「他靠一些僥幸獲得了黑魔王的信任,這並不是他所完全應得的,十幾年前他不過是個剛畢業的學生,基本上幫不到黑魔王任何忙,明明那個時候馬爾福家是站在第一線的,還有萊斯特蘭奇家,他們為了黑魔王不惜獻上生命。還有我的堂弟,雷古勒斯.布萊克,他因為支持黑魔王而失蹤,我認為黑魔王應該記得他曾經這些老部下為他所付出的一切。」

  盧修斯緩慢地搖了搖頭,輕聲說:「很顯然,在這一次黑魔王的重新歸來中,我們徹底慢人一步,我說不好,如果黑魔王真正獲得他想要的時候,我們能不能獲得自己想要的。」

  納西莎看著他,臉色忽地微變。

  「你瘋了,盧修斯。」她說,「你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嗎?黑魔王不會允許你有這種想法——我們已經再一次地站到了他的身邊。」

  「只是一種分析。」盧修斯平靜地說,忽而問她,「你對那個日記本有印像嗎?它看著似乎有些驚人的熟悉了。十幾年前黑魔王曾經交給我過一個同樣的,叫我妥善保管。當然,後來他又自己要了回去,在他的身體被摧毀時,這個回到他手裡的日記本當然也不知所蹤。但是現在,我竟然在伊萊.史密斯拿過來的照片裡又看到了它——一本恰巧產於五十年前的日記本,我認為這不太常見。」

  「你想說什麼,盧修斯?」納西莎看著他問。

  「很顯然,這件事和黑魔王有關系。」盧修斯謹慎地說,「或許他將撕成兩半的日記本放在那裡,是為了紀念又一次解決了一個巫師,但這不是我所熟知的他的風格,黑魔標記顯然更加好用,伊萊.史密斯卻沒有提及。我現在所知道的,只有這個日記本,或許正是黑魔王的那件私人物品,而現在,它被人撕成兩半。」

  短暫的沉默。

  「不可能。」納西莎說,搖著頭,「停止你瘋狂的想法,盧修斯,黑魔王絕對不可能——」

  「我們有很久沒見過他了,納西莎。」盧修斯聲音低如耳語,「一直以來都是小巴蒂.克勞奇向我們傳遞消息,他把黑魔王藏了起來……黑魔王現在怎麼樣?真的是像他說的那樣,只是為了更謹慎的行事,而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嗎?」

  「你瘋了,盧修斯。」納西莎眉頭緊皺,打斷他的話,「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想過怎麼去確認你這種瘋狂的猜想嗎?你知道對於黑魔王來說,你的生命並不是那麼值得謹慎對待的東西嗎?」

  「這就要感謝鳳凰社的人了。」盧修斯淡淡地笑了起來,「他們給我們送來了一個絕妙的理由,面見黑魔王,詢問對於經濟制裁手段的應對方法,當然,沒有比這更加合適的借口了。我們需要見一見黑魔王,納西莎,我們願意在黑魔王的統治下生活,而不是小巴蒂.克勞奇的——他算什麼?一個只能在父親身上逞逞威風的廢物。」

  他們都沒有發現,他們兒子的臥室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條縫,德拉科.馬爾福手裡拿著在學校裡風行的韋斯萊兄弟神奇發明伸縮耳1.0版——他偷偷匿名買的——蹲在門縫旁,正專心致志地偷聽著父母說話。

  原本被要求看管他的家養小精靈多比沒有注意到小主人的小動作,他穿著破舊的枕套,站在德拉科.馬爾福剛才藏身過的樓梯拐角,尖尖的耳朵豎著,燈泡般的眼睛微微鼓起來,滿是驚訝與擔憂。

  一場會面不為人知地悄悄進行,德拉科.馬爾福直到聖誕假期結束,回了學校,依然沒有搞清爸爸到底有沒有去見黑魔王,又得到了一個什麼樣的結果。他想盡辦法偷聽,但他的父母那之後就再沒有在客廳這種缺乏封閉性的地方聊起過這件事。

  德拉科.馬爾福對此感到異常惱火,這讓他千辛萬苦匿名購入的伸縮耳完全沒有用武之地,這種好用的鬼東西宣稱不會售賣給斯萊特林學生,他弄到一副很是費了些金錢和功夫。他怒氣衝衝地回了學校,第一時間匿名在校報上給了購買的伸縮耳一個大大的差評。

  他不知道的是,在學校裡,竟然有一個人比他更早的知道了那場神秘談話的內容,就在他忙著給伸縮耳打差評的那天,哈利.波特從睡夢中突然驚醒,感到漆黑一片的四柱床帷幕裡,有什麼東西正在緊緊地盯著他。

  「誰——」

  「哈利.波特!」穿著髒兮兮破舊枕套的家養小精靈吸著氣,焦急而惶恐地說,「多比沒有惡意!」

  「多比是誰——你是個家養小精靈?」哈利摸到床邊的眼睛戴上,迷蒙的視線清晰了一些,驚訝地看著他。

  「我想我不認識你……」他說,「你找我是為了……」

  「多比沒有太多時間!」家養小精靈惶恐地小聲尖叫著說,「多比想要告訴你——盡快從學校裡離開!有人要殺掉現在的魔法部部長,認為他在處理麻瓜的事情上太軟弱了,他們要換一個更強勢更殘忍的人上台——他們要殺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阿月的地雷~


第200章

  是誰要殺了他?一個陌生的家養小精靈來告訴他這件事……哈利盯著家養小精靈的燈泡般的眼睛,一時間很有些迷茫。

  秉承著對一個人——或者一個家養小精靈初次見面的認知過程,哈利在看清他的臉之後,下意識看向他的衣服。

  他穿著一個破舊的枕套,髒兮兮的,上面有很多的油漬。哈利看得頓了頓,眉頭不由皺了一下。

  他知道只有家境十分殷實的家庭裡才會有家養小精靈,購買一只家養小精靈價格昂貴,還要向魔法部相關部門進行申請,有專門的人進行資質篩查。

  所以眼前的這位肯定也出自一個並不貧窮的家庭,但他的枕套卻髒得讓人有些皺眉,他見過韋斯萊家的小精靈瑪卡,以及布萊克家的小精靈克利切,雖然他們也都穿著枕套,但是要整潔體面得多。哈利原本沒覺得這有什麼,但看到面前的家養小精靈,才意識到從枕套上也能看出小精靈受不受到家裡的重視。

  很顯然,這個叫多比的小精靈過得並不是很好。

  哈利的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念頭,但沒有真正付諸於口的時間。他愕然地問:「對不起——但是誰要殺我?還有魔法部部長?他們打算什麼時候動手?你還知道更多的事情嗎……你是哪家的家養小精靈?我是否可以知道——」

  「多比不能說!」家養小精靈聲音尖細地叫到,「一個名字都不能提及的人在籌劃一件可怕的事——多比只聽到了一點,是偷偷聽到的!多比沒法聽得更多,如果被主人發現,多比一定會被塞進壁爐裡……」

  「名字都不能提及的人?你是說伏地魔?」哈利敏銳地抓住了他話中的細節,小精靈嗚咽了一聲,因聽到這個名字而渾身發抖。

  「對不起——我是說,神秘人——你聽到了他在籌劃事情?在哪裡聽到的,他和誰在謀劃?」哈利急切地問,感到自己的腦中正源源不斷地冒出問題,「能不能告訴我他現在藏身在哪,如果你知道的話?我的姨父姨媽,教父,還有很多認識的人,他們都在找他的蹤跡,一直在找,我也想盡快找到他,越快越好,我的表姐……」

  家養小精靈急切地看著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尚還在肉眼可見地掙扎著,動作就突然驚恐萬分地停住,而後隨著一聲爆響,他像來時一樣突兀地消失了,只剩下哈利茫然地盯著一片眼前一片漆黑的空氣,好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就這麼走了?哈利愣愣地看著面前空蕩蕩的夜色,好半天沒回過神來。納威均勻地打著呼嚕,羅恩在他旁邊的床上翻了個身,發出一聲含糊的夢囈。

  哈利跳下床來,搖醒了羅恩。羅恩迷迷糊糊地被他拽起來,五分鐘後被拉著在空無一人的公共休息室坐下,才將將清醒過來,聽他說起了剛才突然到達的來訪者。

  「他突然消失了?也很正常,只要主人召喚,家養小精靈總是要立刻趕到的。」羅恩打了個哈欠,勉強打起精神,「而且你剛才說他的表情很痛苦?那他可能被類似乎不允許說出來之類的限制,家養小精靈的限制本來就特別多,他們不能背叛主人家。」

  「但是他看起來好像是友好的。」哈利猶豫著說,「想要提醒我保護好自己,還說有人要殺魔法部部長……你說這可能是真的嗎?」

  羅恩又快要睡著了,頭控制不住地向下一點一點,聲音含糊地說,「福吉嗎?應該不太可能吧,能力已經這麼平庸了,還很聽背後那些人的話,這樣的人應該很惜命吧。」

  哈利還是覺得不太安心,想了想,拿起電話:「或許我可以打電話問問鳳凰社那邊……雖然已經很晚了,但總還是有人在那裡值班的。」

  一如他所想,電話很快被接通了。肖恩.喬納森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一如既往的平靜穩定。

  「你好?鳳凰社。」

  「肖恩叔叔!」哈利說,「抱歉這麼晚打擾你,我有點事想問……魔法部那邊傳出來什麼消息了嗎?比如魔法部部長被殺了之類的……」

  「哈利?是你嗎?」肖恩驚訝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了過來,「確實很晚了,現在是凌晨兩點半——你做噩夢了嗎?夢裡魔法部部長被殺了?這個夢倒是有點新奇,你需要解一下夢嗎?我不太擅長,不過你的凱瑟琳阿姨好像很有研究,如果你感興趣的話,等到白天的時候致電《巫師周刊》編輯部,她會願意幫你。」

  「不,我想不用了……」哈利尷尬地回,自己也開始覺得他在說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一個陌生的家養小精靈突然找上門來,告訴他這個消息後又消失,他竟然就這麼信了,專程打電話到鳳凰社去確認……

  哈利感到十分尷尬,潦草地收尾兩句後趕緊掛斷電話,用手蓋著臉去拉羅恩:「我們回去睡覺吧,離天亮還有一會兒,把你也叫起來我很抱歉……」

  這沒什麼,哥們。羅恩半夢半醒地咕噥一句,夢游般地被他帶著飄回去,兩人樓梯上到一半,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電話突然瘋狂地響了起來。

  在萬籟俱寂的深夜兩點半,這聲音顯得太過尖利,迅速讓羅恩驚醒,哈利的心則猛地跳了跳,轉頭去看響個不停的電話,心中莫名升起不詳的預感。

  「哈利?!」電話接通後,肖恩.喬納森的聲音匆匆傳來,與剛才的悠然平靜不同,這次充滿了嚴肅與緊張。

  「你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哈利?誰告訴你的?又或者是你再一次夢見——」

  「康奈利.福吉真的出了事?!」哈利和羅恩圍在話筒旁邊,緊張地互相對視一眼,哈利的聲音緊繃著問。

  「十分鐘前,在他自己的辦公室裡,槍傷,一擊斃命。」肖恩沉重地說,「現場沒有什麼掙扎的痕跡——他的表情很驚恐,卻仿佛是放棄了掙扎,完完全全的束手就擒。」

  「誰發現了他?!」哈利震驚地問。

  「斯克林傑。」肖恩說,「穆迪卸任後新的傲羅辦公室主任,一直以來都看西裡斯很不順眼的那個——最近他和西裡斯一樣,因為魔法部和麻瓜政府合作談崩的事情一直在加班。十分鐘前他去福吉的辦公室彙報情況,發現他已經死在了辦公室裡。」

  五小時後,隨著《預言家日報》將部長遇刺身亡的消息刊登出去,這件事開始迅速地在魔法界中流傳開來,帶來了難以言說的恐慌。

  ——如果魔法部部長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都能遇害,那麼還有誰能幸免於難?槍傷——這不是巫師們的手段,這是麻瓜的武器!難道做下這樁惡行的人竟然你是麻瓜?!

  他們怎麼能?他們只是麻瓜——他們怎麼做到的這點?!

  盡管一些巫師指出,這樁殺人案是麻瓜犯下的可能性很小,就算他們有可以致命的武器,但他們根本沒法抵達位於地下的魔法部,更沒辦法在作案之後大搖大擺地離開。然而大部分人並沒有這樣清醒的頭腦,巫師界一時刮起了一陣強烈的反麻瓜風潮,人們似乎再次回想起了中世紀被麻瓜驅逐和迫害的糟糕歷史,對麻瓜前所未有地仇視。

  在這樣人心惶惶的時局中,被推上位的新任魔法部長就是原傲羅辦公室主任魯弗斯.斯克林傑。他是第一個發現福吉屍體的人,對於穩定時局與處理相關事件起到了關鍵的作用,一貫的強硬形像也給他加了不少分。在這樣的背景下,他的上任變得順理成章,幾乎稱得上是眾望所歸。

  鳳凰社本來有著一些能夠影響魔法部部長人選的方法,但當前任部長的刺殺案件被所有人認為和麻瓜有關之後,鳳凰社的處境變得前所未有的被動。

  作為人盡皆知的親麻瓜派,對麻瓜交流合作的大力促成者,一部分巫師對鳳凰社的態度都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走馬上任的新任部長斯克林傑以強硬的姿態,第一時間暫停了與麻瓜政府的多項還在洽談的合作——許多是福吉辛辛苦苦想要保留,一直在和內閣政府扯皮的項目。他在公眾面前做了一次簡短而振奮人心的演講,宣稱巫師要團結起來,運用自己與生俱來的力量,保障自己的權利。

  在他上台的當晚,另一件事情悄然發生。阿茲卡班一些被判決終身□□的嫌犯悄無聲息地死在了裡面,這種離奇的死亡風平浪靜,沒有在與麻瓜的強烈對立氛圍中搶到任何稍微大一點的版面,他們的屍體被草草地收斂,而後被媒體在不起眼的角落裡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

  這些離奇死亡的阿茲卡班服刑犯當中,包括幾個臭名昭著的食死徒,以及前任魔法部國際魔法交流合作司司長,巴蒂.克勞奇。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mako、世終的地雷~

  二百章了,開文時其實沒太想到會寫這麼長,追了很久的朋友們來打個卡


第201章

  「麻瓜有那麼可怕?能夠殺掉一名巫師?甚至是魔法部部長?」

  「他們當然可以。還記得上個學年我們上過的形勢與政策課嗎?助教伊萬斯女士拿出了槍——不過我當時以為她只是嚇唬我們玩的,有危言聳聽的成分,沒想到竟然是真的,他們真的能用槍殺掉巫師……」

  「我們的那些同學也能嗎?我是說那些麻瓜家庭出身的同學,或許還有那些混血?會不會有一天我們得罪了他們,他們就掏出一把左輪,對准我們的腦門……」

  「我不知道——應該不會?我覺得他們看起來都還算友好?而且這可是在學校!學校理應保證我們的安全——」

  「別傻了,魔法部理論上也應該保證魔法部部長的安全,你看看實際上呢?」

  「這個……」

  「我受不了了。」赫敏怒氣衝衝地合上了書,對哈利和羅恩大聲說,「他們不會覺得自己的音量很小吧?先是密室的繼承人要殺掉所有的非純血巫師,再是麻瓜要要殺掉所有的純血統,到底有沒有人真正意識到,並沒有一個人因為這種可笑的理由死去?魔法部部長的死亡是一場政治陰謀!」

  她怒氣衝衝地瞪著自己的兩個好友,像一頭憤怒的母獅子,看起來如果他們膽敢提出反對的意見,她很可能立刻就會抄起自己剛才在讀的又厚又重的書,照著他們的腦袋一人來上一下。

  「別生氣,赫敏。」羅恩瞄著她的臉色,小心地說,「你和他們談政治實在是太為難這些人了,他們中的好些人可能連政治這個單詞都不會拼寫。」

  「那難道沒人覺得,對於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不應該胡亂評價嗎?」赫敏生氣地問,眉頭緊皺,羅恩聳了聳肩,看了看左右。

  「呃——我想,有點難度。」他實事求是地說,「你發現了嗎,他們嘴上說著恐懼,但討論得卻很起勁,麻瓜出身的學生得到的並不是敬畏,只是孤立和異樣的眼光而已。如果你真的能拿到槍,我倒是建議你直接打兩個,那樣可能對改善現在的情況效果更大一些。」

  「別傻了,麻瓜出身的學生不會這麼做!」赫敏憤怒地說,再次抬高了聲音,「我們和巫師家庭出身的學生有什麼不同?一樣上課,一樣學習,遵守魔法世界的每一條規定,堂堂正正地坐在這裡!從始至終都是一些人擅自歧視,擅自評價,擅自孤立——有些人一邊輕蔑叫我們泥巴種,一邊又以害怕被我們殺掉的的名義實行孤立!哈!」

  她滿是嘲弄地尖銳笑了一聲,格蘭芬多長桌竊竊私語的聲音消失殆盡,陷入一片尷尬的安靜。

  「我們都知道你有多好,赫敏。」羅恩在一片安靜中開口,肯定地說,「格蘭芬多的萬事通,整個年級的第一名,答得出來老師回答的任何問題,你比他們都優秀。」

  「即便我不是這麼優秀,也不應該有人因為我的出身,而將我劃分到一個特殊的位置上去。」赫敏用力地說,「沒有人應該被這麼對待——這是錯誤的!我是生活在一九九三年的英國嗎?這不應該存在!」

  其他長桌上的學生也都漸漸停下話語,朝她看過來,在教授們還沒抵達的早上,整個霍格沃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赫敏.格蘭傑身上。

  「別理她!一個卑劣的泥巴種!」人群中突然有人大聲喊了一句,聲音尖銳,「麻瓜都不可信!他們費盡心思在殺掉巫師!從中世紀就開始了!」

  從剛才起一直沉默地看著報紙,陷入思索,始終沒有說話的哈利突然抬起頭,站起了身。

  「抱歉。」他難得用一種禮貌而冷淡的口吻,疏離地說,「提到麻瓜,我必須要說,我的媽媽就是一位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師,我在一歲之後被姨父姨媽撫養長大,我的姨媽,伊萬斯女士,如你們所見,更是個徹頭徹尾的麻瓜,但我不覺得她有哪裡不好,她撫養我長大。如果所有人決定從現在起仇視麻瓜的話,麻煩務必把我排除在外,我會很高興的——但願從此以後沒人叫我救世主了,這個稱呼真的有點誇張,我只是個覺得麻瓜並不可怕的普通巫師。」

  他站起身,手裡依然拿著報紙,大步離開了格蘭芬多長桌。

  他是一個活在大眾焦點當中,卻始終並不張揚的人,大家已經習慣了他一貫的低調,還是第一次見他表達出如此激烈的情緒,一時間很有些目瞪口呆。羅恩和赫敏在驚愕過後,迅速跟上了他,三人一起出了禮堂,羅恩看看赫敏又看看哈利,為自己的兩個好友情緒同時爆發而感到驚訝。

  「呃……你們現在感覺好點了嗎?」他小心地問,試探著道,「我們現在應該去哪兒,圖書館,還是魁地奇球場?」

  哈利猛地轉過身來,把羅恩和赫敏都嚇了一跳。

  「不能放任這樣的情緒下去。」哈利嚴肅地說,眉頭緊皺,朝他們展開手裡的報紙,「看看《預言家日報》上都在寫些什麼鬼東西,《歷數麻瓜和巫師歷代衝突》、《在麻瓜社會失蹤的十大巫師盤點》、《意想不到的冷知識:麻瓜對巫師社會秩序的破壞》……誰看了這樣的文章不感到害怕?」

  「這些明明都是偶然情況。」赫敏已經看過了報紙,這同樣是她最近憤怒的原因之一。她惱火地搖著頭,生氣地說,「他們在刻意挑起矛盾!死在巫師手裡的麻瓜又有多少?他們不報道這個——他們不在乎!」

  「現在連學校裡都到處是這樣的議論。」哈利沉重地說,在原地來回走動,「鳳凰社現在也很被動,我想他們沒空插手學校的事……而且他們可能還覺得學校裡畢竟有鄧布利多校長坐鎮,情況不會特別糟糕。但他們不知道私底下到底已經有多少人被鼓動,他們只是不在教授面前說……」

  「是的。」羅恩嘆著氣說,「弗雷德和喬治說最近購買他們的把戲產品的人多了很多,說是用來防身,哪怕他們明確地告訴所有人,這些產品並不會區分純血巫師和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師,更不能防子彈,依然有很多人在購買……」

  「不能放任情況繼續惡化下去。」哈利喃喃地說,「我們得做點什麼。」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可是我們做什麼?」赫敏喃喃地問,目露茫然。

  哈利在原地又走了幾步,下定決心。

  「我們去辦校報。」他輕聲說,「雖然在烏姆裡奇那件事之後,校報一直沒有獲得正式的重辦許可,但是我想,是時候重新辦起來了,我們需要它。」

  「悄悄辦?」有個聲音在他們旁邊響起,他們三個嚇了一跳,連忙驚嚇地朝一邊看去。

  「我覺得主意不錯。」多蘿西右手虛握成拳,敲了敲掌心,看向身旁的哥哥,「你覺得呢,艾薩克?」

  「院長和校長都沒辦法公然批條,現在的魔法部是徹頭徹尾的反麻瓜派,確實只能偷偷重辦。」艾薩克說,「不過聽起來很可行,召集一下你覺得可信的人,哈利,我們可以趁夜把校報活動室的機器搬到有求必應屋裡去,方便躲過各種名頭的檢查。」

  「看看這份最新一期的校報。」伊萊說,把幾份報紙朝他們推了過去。

  「不是不讓辦了嗎?說是魔法部一個不允許私人社團承辦報紙的條令什麼的,還有官方不得發布不當言論的條令,雙管齊下,明裡暗裡都堵得很死。」西裡斯驚訝地問,拿過報紙翻看,「主編:鄧布利多軍……什麼?和鄧布利多有關?」

  「我猜不是鄧布利多授意的,這名字過分高調了,一看就是學生起的,稍微有點天真,但是很有勇氣。」萊姆斯評價,仔細地瀏覽了內容,不由一愣。

  「上面刊登的是麻瓜友好言論。」他喃喃地說,「很有想法……寫得也不錯,我們現在很需要這份報紙。是誰弄的?是我們鳳凰社的好苗子。」

  「我對此有一個猜想,等忙過這陣再去確認,應該就是他,赤誠而充滿勇氣,和他爸爸媽媽一樣。」伊萊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孩子們都知道的事情,真難想像那麼多成年巫師都被騙得團團轉。」

  「別對別人的智商有太多幻想。」雷古勒斯難得苛刻地評價了一句,皺著眉說,「也有魔法部官方引導的原因——但是真奇怪,大家之前對魔法部沒有這麼信任的,不知道為什麼這次這麼配合,活像是被洗腦了一樣。」

  「看著是不是有點熟悉?」阿拉斯托.穆迪冷不防說,大家都看著他,心裡因為他的這句話,不約而同地產生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但是……但是斯克林傑不是這樣的人。」西裡斯說,在經歷了許許多多事,成長到現在之後,他已經顯而易見地冷靜客觀了很多,「雖然我和他很不對付,互相看不順眼,但他還算是個剛正的人,如果說魔法部裡有誰絕不會站到伏地魔那邊,我認為為數不多的人選裡一定有他一個。」

  「是的,我也這麼覺得。」亞瑟.韋斯萊說,「斯克林傑的方案雖然嚴厲,但也符合他的作風。但他能迅速地將魔法部掌握在自己手裡,繼而開始引導輿論,這真讓人有點想像不到。我之前和他接觸過,感覺他沒有這麼擅長政治,不然也不會在阿拉斯托退休後才當上傲羅辦公室的主任,阿拉斯托就已經不是個擅長當官的人了——對不起,阿拉斯托,沒有說你的意思……」

  這無所謂。阿拉斯托.穆迪擺擺手,也說:「我也是覺得這點很奇怪,他在政治方面仿佛突然開竅一樣,都有點不像他了。」

  「我不知道……」莫麗突然開口,看了看他們,有點猶豫地說,「但是……這個斯克林傑,能確定是他本人嗎?我還記得上一次神秘人勢大的時候,我們每個人回家時都要小心。」

  「清醒藥劑能迅速清除奪魂咒的影響,莫麗。」亞瑟對妻子說,「當時人們確認身份是害怕同伴受到清醒咒的控制,但現在根本不可能……」

  「如果不是奪魂咒呢?」雷古勒斯突然說,「我的偽裝效果沒有被清醒藥劑清除過,既然有一種可能,黑魔法就可能有第二種。」

  會議室裡安靜了一下,大家面面相覷,而後臉色陡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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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魯弗斯.斯克林傑穿過魔法部大廳的清醒藥劑瀑布,抬手給自己施了個速干衣物的魔咒,衣服和頭發重新變得干爽。

  他大步向前走,步伐一如既往地堅定,顯出他的剛硬和強勢。周遭的人向他恭敬地問好,他簡單地點點頭,一路向前,發布著各種指令,做出著各種詢問。

  「早上好,部長!」

  「早,盧瑟福,昨天有發生惡劣的麻瓜襲擊事件嗎?」

  「沒有,部長。不過我們查到霍格沃茨正在暗中發行新一期的校報,上面鼓吹麻瓜出身的巫師都很遵守魔法界的一切法規,還說麻瓜不愚蠢,也不可怕,我們應該用更平和友善的態度對待他們……」

  「麻瓜的小伎倆。」斯克林傑冷冷地說,「讓巫師們相信麻瓜是無害的,然後呢?槍指到巫師的頭上時,有人救他們嗎?誰能做出這樣的保證?每一個巫師的生命都是寶貴的,我們應當以保護好自己為第一要務,不要忘了保密法為何實施至今,有些人恐怕已經忘記了高貴先祖高瞻遠矚的思想和做法,時間滋長了他們的傲慢,但我是魔法部部長,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任何一個巫師受到傷害,哪怕他很弱小,哪怕像部長被刺殺這種大事不會落到他身上,我也要保護他。」

  周圍的巫師們都用尊敬的眼神看著他,信任而依賴,已然認准了唯有他這樣堅決的強硬派。斯克林傑大步向前走,但有一個人雙臂環胸,漫不經心地靠在大廳盡頭的電梯旁,正隨意地看著他,目光中殊無尊敬或是熱切,這讓他的腳步頓了頓,淡淡地皺了下眉毛。

  「西裡斯。」他說,「去傲羅指揮部的話,你現在就該上去了,馬上就要到上班時間。」

  「不,事實上我正要下班,部長。」西裡斯輕描淡寫地說,在斯克林傑皺起的眉頭中說,「關於一些我們好不容易抓到的食死徒在阿茲卡班離奇死亡的事情,我因為實在覺得奇怪,所以就去調查了一下,得到了一些有趣的結果。」

  「誰讓你調查的?」斯克林傑眉頭緊皺,冷冷地問,「魔法部現在正在全力以赴應對面前的難關,而你竟然將時間花在幾個死人身上?他們現在根本無足輕重,死了就無所謂了。」

  「死人不重要嗎?我以為現在魔法部緊張成這樣就是因為一個死人呢,我是說,我們的前部長。」西裡斯似笑非笑地說,周圍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的人中發出倒吸冷氣的聲音。

  「我想想,或許就是在知道那些食死徒逃脫的那天晚上我開始調查的吧。」西裡斯聳了聳肩,以一種無所謂的態度笑著道,「當時作為前傲羅指揮部主任的你升任了部長,而新來的主任似乎正忙著調查福吉部長的事情,顯得很忙,但是他並沒有阻止我的行動,毫不猶豫地在我的申請單上簽了字。」

  他在這裡稍稍美化了一下過程,事實上申請單當然不是當晚就簽的,在對斯克林傑起了疑心之後,鳳凰社才開始著手准備這件事,一個小小的混淆咒,事急從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斯克林傑看著他,臉色微沉。西裡斯面色如常,挑著眉問:「一個普通傲羅的行動,應該是不需要你親自簽字批准的吧,部長?」

  「當然。」斯克林傑慢慢地說,「所以你調查出了什麼結果,西裡斯?」

  西裡斯看了看左右:「在這裡彙報嗎,部長?」

  斯克林傑看了他幾秒,淡淡地笑了起來。

  「當然不。」他說,「我想最好去我的辦公室,上電梯吧,西裡斯。」

  其他巫師恭敬地為斯克林傑讓出了一班電梯,只有他們兩個人走進去。電梯一層層向地底深入,兩個人誰都沒有先說話,狹窄的空間裡一片安靜。

  所以你能不能讀心呢?西裡斯盯著他的側臉,在心裡開始對斯克林傑進行一些慘無人道的編排。

  他從斯克林傑被傳上學時多門功課不及格,考試時因抄襲同學卷子而被趕出考場,再默念到研究表明其實斯克林傑和獅子狗有一定的血緣關系,他的一個親戚其實是個麻瓜,背後有一整片的麻瓜家族,最後開始在心裡說烏姆裡奇之所以現在依然是魔法部副部長,說不定是斯克林傑看上了他,兩個人其實有一腿,其實福吉根本就是他殺的,因為他和福吉是情敵……

  可以了。西裡斯將自己飛奔的思緒叫停,覺得想到這裡斯克林傑還能面色沒有一絲變化,那應該是沒有掌握伏地魔那種簡易便捷的讀心術的。他在霍格沃茨對上其中一個時發現了,伏地魔的情緒管理不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切片的時候把自己切得精神有點不正常。

  他這邊住了腦,收回視線,片刻之後,斯克林傑卻側過臉來,看向了他。

  「在想什麼,西裡斯?」他問,「你一直沒說話。」

  「哦,沒什麼。」西裡斯平靜地道,「我就是突然在想,福吉部長遇刺身亡這件事情,沒人懷疑你嗎,部長?按照常理來說,他死在辦公室,而你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你是有一些嫌疑的吧。」

  「你忘記了,凶器是把槍。」斯克林傑表情沒什麼變化,平靜地說,「而我的魔杖經過了檢測,裡面沒有出現任何相關的魔咒反應。」

  「所以不能是你拿著那把槍殺的他嗎?」西裡斯問,「只要不是施展魔咒就行了,是吧?」

  斯克林傑徹底轉過臉來看他,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在電梯到達他們的樓層時,朝他露出一個略顯嘲弄的微笑。

  「說話要講究證據,西裡斯。」他淡淡地說,「如果你這麼想的話,我是不是也可以說,其實是你帶了槍去殺了福吉,然後逃走的?大家都知道你看福吉不順眼,他也不喜歡你,你的作案動機很充分。或許我應該把你先抓起來,關好之後慢慢審,萬一真的能發現什麼驚喜,審出點東西呢?你對麻瓜的態度有點太友好了,這不像一個布萊克,你簡直離經叛道得仿佛變異,根本不該是一個布萊克才對,或許你只是一個頂著布萊克名號的操縱者,你覺得這個想法怎麼樣?」

  「你為什麼聯想到了這裡,部長?」西裡斯挑了下眉,饒有興趣地看他一眼,「一般人只會說我叛逆,你倒是很不一樣,部長,你直接說我可能是另一個人,這個設想太奇怪了,你見過類似的例子嗎?」

  斯克林傑的表情頓了頓,他表情平靜,一步邁出了電梯,徑直來到自己的辦公室,推開門走了進去。

  「沒必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西裡斯。」他說,「你究竟調查到了什麼有趣的資料,說說看。」

  「其實沒什麼,那些食死徒以驚人的速度死得身體都爛了,按照部裡給出來的說法,攝魂怪對他們的死亡惱羞成怒,所以在他們身上小小地泄憤了一下,也能理解。」西裡斯聳聳肩,如實回答,而在斯克林傑皺眉的時候,又不緊不慢地補充了後一句話。

  「整件事情讓我覺得詭異的其實是另一個地方。」他悠悠地說,「老巴蒂.克勞奇也離奇死在了同一天晚上,我去看了他的牢房,離那些食死徒都很遠,畢竟他們既不是一樣的罪名,又不是被同一批關進去的,不可能待在一塊兒。所以我去他的牢房那邊看了看,而後在裡面有了一個小小的發現。」

  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照片,放到斯克林傑的桌上,斯克林傑拿起照片,表情一瞬間忽然有些短暫的僵硬。

  「很奇怪,是不是?」西裡斯平靜地問,「為什麼他在牢房的角落裡,留下了三個字母——son,兒子?從筆畫能看出非常匆忙,也很不明顯,幸好我進去仔細地搜查了一下,才看出來這個痕跡。」

  「太牽強了一點。」斯克林傑放下照片,平淡地說,「眾所周知,他在世界上的親人只剩下他兒子一個,他也正是因為他在逃的兒子才進的阿茲卡班,什麼時候留下這個痕跡都有可能,不一定就是死前最後一刻的信息。」

  「這也說得通。」西裡斯緩慢地朝他靠近,深深看著他的眼睛,眸中映著斯克林傑凶肅的倒影。

  「但是我們最好注意一下。」他慢慢地說,「一個在霍格沃茨拿到了十二個O的優等生,潛逃在外,他的父親離奇死在獄中,我們面對著這樣一個頗有智謀的敵人,部長。」

  「他很可能已經死了。」斯克林傑淡淡地說,「被□□多年,已經失去了基本的生活能力,而在他真正犯下什麼罪之前,花時間去防備一個沒有消息的人是愚蠢的,你應該把你的精力放在魔法部如今最緊要面對的事情身上,西裡斯。」

  「這麼說也有道理。」西裡斯沒有再堅持自己的觀點,他退回去一些,站在他對面,隔著一張桌子和他對視,朝他笑笑。

  「那就祝你要做的事情一切順利,不被打擾了——部長。」

  「他就是小巴蒂.克勞奇,我有預感。」西裡斯說,「雖然我拿不出更確實的證據,那個身體也確實是斯克林傑的,我發現了他耳後被咒語傷到的疤——但斯克林傑根本不會像這樣說話,他要麼是被操控了,要麼是更糟糕的可能,總之這個消息糟透了。」

  「如果他是小巴蒂.克勞奇的話,那麼最新的消息對我們來說就不算糟到底了。」伊萊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他們那邊肯定也要面臨一場交鋒。」

  「什麼消息?」西裡斯剛從魔法部回來,聞言一愣,好奇地問他。

  「最新通知,國際魔法部十一國聯合代表團來到了英國,商討保密法在當今年代是否依然適用。」鄧布利多聲音低沉而平靜地說,「我想,在聽到了英國的消息後,我們知道的另一個伏地魔已經發現,他要找的人就藏在這裡,他顯然像英國的這個伏地魔一樣覺得,世界上有一個黑魔王就已經足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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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國際巫師保密法迭代更新會議在英國魔法部召開,十一國聯合魔法代表團抵達倫敦,斯克林傑站在英國魔法部接待團的最前方,代表英國魔法部歡迎各國魔法部代表的到來。

  雙方在英國魔法部的大廳中相互握手,代表團為首的是德國魔法部的部長,雙方雙手交握的時候,斯克林傑的左手手臂上突然傳來一陣難言的、火燒般的劇痛。

  雖然他將情緒控制得極好,幾乎在頃刻間就又恢復到一派平靜。但對面的人似乎在一個握手的功夫就輕易就將他的內裡看穿,此刻朝著他微微一笑,一個聲音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裡,讓他霎時悚然一驚,冷汗幾乎瞬間浸透了後背。

  「你感受到了來自黑魔王的召喚,是不是?」那個聲音在他的心裡輕笑著說,「巴蒂.克勞奇,我忠誠的、智慧的朋友,你應該清楚,黑魔標記並非只刻印在人的皮膚上,而是每個食死徒的心裡。而你此刻所侍奉的那個伏地魔並非唯一一個,現在更強大的一個站在了你的面前,或許你可以有一些更好的選擇。」

  斯克林傑……不,在斯克林傑已經失去生機的身體中,小巴蒂.克勞奇垂下眼,沒有理會心中聲音的提問,面色如常地收回手,朝著代表團的其他人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歡迎來到英國魔法部。」他按部就班地說,「我是英國魔法部部長魯弗斯.斯克林傑,很高興與諸位共同商討保密法的修改意見,見證這樣一件重大歷史事件的誕生,是英國魔法部,乃至整個英國魔法界的榮幸。」

  他帶著英國魔法部的其他接待巫師,請代表團的官員們來到會議室。阿不思.鄧布利多作為國際魔法師聯合會主席,威森加摩首席魔法師,同樣坐在會議室裡,面色嚴肅,冷靜地注視著代表團的眾人,視線在德國魔法部部長的臉上定了定,雙方短暫地對視了一瞬,細微的停頓過後,俱都朝彼此淡淡地揚起嘴角。

  「會議現在開始。」小巴蒂,克勞奇操縱著斯克林傑開口說話,「今天我們要商討的就是,《國際巫師保密法》是否適用於現在的時代,巫師要不要重新出現在麻瓜面前,為了巫師的共同利益,是否需要對現有保密法進行修改……」

  「我認為這是一種歷史必然。」代表團其中一位巫師迅速開口,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自從中世紀以來,巫師選擇隱藏自己,這一千多年以來,巫師們受到了許多在過去難以想像的委屈。我們不得不把我們的學校、研究所、魔法部和一切與魔法相關的東西藏起來,巫師們活得就像陰溝裡的老鼠,而麻瓜占據著大片陽光下的土地!他們憑什麼?!」

  會議室裡傳來贊同的喃喃附和聲,代表團裡的大部分人和一些英國魔法部的官員都在點頭。

  「我認為隨著巫師們意識到麻瓜對自己的威脅,我們已經到了應該采取行動的時候。」發言的官員慷慨激昂地說,「拿起我們的魔杖,保衛自己的權益!是時候修改保密法,讓巫師重新能夠光明正大地生活了!我甚至想不通為什麼最初巫師要將自己隱藏起來,麻瓜愚蠢的手段根本對巫師起不到任何傷害!他們愚蠢到只會使用火燒來對付巫師,這根本就是一個魔咒能解決的事情……」

  十一國代表團的巫師都露出認同的神色,鄧布利多環顧左右,發現自己在這個會議室裡難以置信地孤獨,並沒有人和他保持著同樣的想法。

  「我想大家都已經意識到了巫師艱難處境的不合理。」斯克林傑說,「如果沒有異議的話,我們就進入到具體法則修改的下一環節……鄧布利多?」

  「十分抱歉,不過我想,作為國際魔法師聯合會的主席,我有必要為全世界所有巫師表達自己的觀點。」鄧布利多彬彬有禮地說,聲音平靜,「首先,我想請問各位,是否清楚全世界共有多少名巫師?」

  「當然。」一名法國魔法部的官員回答他,「法國有將近三千名巫師,英國也差不多,全世界共有將近十萬名巫師,這是一個龐大的數字。」

  「是的,准確的數據。」鄧布利多朝他輕輕頷首,而後又問,「那諸位是否知道,全世界到底有多少名麻瓜?」

  這個問題顯然有點過於冷門了,大家面面相覷,一位意大利的官員問:「這個數字重要嗎,鄧布利多?」

  「五十億,巫師的五千倍。」鄧布利多輕聲說,眼中掠過一絲失望,「部分國家和麻瓜應該有著貿易往來,你們也和各國首腦及聯合國有著聯系。是什麼讓你們認為,十萬個巫師聯合起來,就能夠推翻為了保護巫師而設立的保密法,進入到麻瓜的領地,用自己的魔杖對抗麻瓜的武器?」

  「我們並不是要和他們全面開戰,鄧布利多,你在這個問題上思考得有一些笨拙了。」德國魔法部部長露出個笑來,輕輕搖了搖頭,神情悠然,顯然對鄧布利多的問題不以為然,「你想得太困難了,就像現在我們也只和各國首腦聯系一樣,即便保密法修改,我們依然可以采取這樣的首腦行動,為巫師爭取更大的利益——我明白,即使被螞蟻包圍,數量太多,也會有一點反感。」

  在場的巫師們笑了起來,鄧布利多筆直地坐在原地,看著德國魔法部部長的眼睛。

  「如果我沒聽錯,這是一種想要走上層路線統治巫師的方法,是嗎?」他輕聲問,面色嚴肅,「向麻瓜上層首腦植入巫師的思想,控制他們,從官方上認可巫師的存在,提高巫師的地位,對麻瓜實行實際意義上的軟性洗腦統治——是這個意思嗎?」

  他的話說得太過直白,讓在場的官員們表情都變得有點不自在。德國魔法部部長輕咳了咳,笑著聳了聳肩。

  「這麼說太難聽了,鄧布利多,如果要我說的話,這只是一種為巫師謀求利益的方法。」他狡猾地說,「沒有麻瓜會受到實際性的傷害——巫師也不會輕易對麻瓜動手,否則巫師法庭和巫師監獄都不是擺設,對嗎?」

  「我不能完全確定。」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事實上我注意到,最近一兩年出現了多起對麻瓜的魔法傷害事件,但基本沒有巫師因此受到審判,因為各國魔法部都宣稱找不到具體的凶手。沒有人受到實質性的傷害嗎?哪怕是罔顧對方的意願,在對方腦中植入自己的思想?如果是你的話,你願意嗎,部長?」

  德國魔法部部長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瞳孔的顏色卻突然由深轉淺,只淡淡地一瞬,隨即便恢復到原來的色澤。

  他直視鄧布利多,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輕描淡寫地說:「我想我不會陷入到這樣的境地,鄧布利多,強者理應有這樣的自信。」

  鄧布利多淡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轉向斯克林傑。

  「你呢,部長?」他平靜地問,「你也覺得這一切都來得很合適,操縱別人的思想,甚至身體,甚至身份?在他們不知情的情況下侵害他們的人權,用來滿足自己的私心?」

  斯克林傑的表情半點不變,面色平靜地說:「如果這是為了更偉大的事業,我想一切都情有可原,鄧布利多。」

  更偉大的事業。鄧布利多唇角浮現出一個淡淡的笑,他站起了身。

  「非常抱歉,我不同意這次保密法的修改。」他說,「如果所有人都選擇這麼做,那麼我只能選擇以退出會議的形式表達自己的抗議。你們的想法一定會失敗——沒有侵略者能獲得最終的成功,你們走在一條錯誤的道路上。」

  「我很遺憾,鄧布利多。」德國魔法部部長平靜地說,「我們從來不能站在一邊,這是這次會議重大的損失。」

  鄧布利多沒再說話,只搖了搖頭,徑直走出了會議室。他站在走廊裡,黑色的巫師長袍讓他銀白色的胡須顯得更加蒼白而肅穆,他已經活了上百年的光陰,但誰的人生中都總是有這樣一些讓他無能為力的時候。

  「這就是巫師界的現狀,和他們想要采取的行動。」鄧布利多輕聲說,「或許有些唐突,但我想有必要讓每一個被無辜牽扯其中的人了解事件全貌。」

  「深深感謝你,鄧布利多校長。」佩妮.伊萬斯平靜地說,站在轉播電視屏幕之前,轉過身,看向整個會議室裡坐著的人。

  裡面的人非常少,只有寥寥十幾個。不過但凡是一個稍微了解一點政治的普通人看見,都一定會驚訝地喊出聲。

  這裡正在秘密舉行的,是一個只有各國首腦參加的,巫師會議直播。

  「情況就是大家看到的這樣。」她說,「如大家所見,我們正處在一個非常難艱難的時刻——即將到來的是一場或許會沒有硝煙的戰爭,與每個人,每個國家,全人類,都息息相關。已經到了需要所有麻瓜團結協作,維護和平,共渡難關的時候,一旦開戰,你我皆是待宰的牲畜,沒有人能夠幸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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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這場麻瓜首腦之間的秘密會議召開了將近三個小時,會議結束之後,英國首相文森特.蒙德和佩妮一起回到首相辦公室裡,兩個人並肩向前,一路沉默著。

  「魔法。」文森特首相嘆息著說,「一種常人無緣獲得的神奇能力……究竟什麼樣的人才能得到這種能力的眷顧,佩妮?它的篩選規則究竟是什麼?」

  「沒有規則,首相。」佩妮輕聲說,「一般來說,巫師和巫師的孩子很可能也是巫師,但這個群體中也有被稱為啞炮的存在,孩子沒有遺傳到父母的任何魔力。巫師和麻瓜的孩子成為巫師的概率是一半一半,我的兩個孩子都是巫師,我不確定和我有沒有關系,但如果真的有的話,當年我的妹妹成為了巫師,我卻沒有,這一度讓我難以釋懷,我也曾經想過很多次這個問題,但是有些事情本就沒有答案。」

  「他們排斥我們。」文森特首相喃喃地說,「就像曾經的白人排斥黑人那樣,我以為種族高貴論的消彌在全球都是大勢所趨。」

  「巫師的生活相對封閉,首相。」佩妮回答他,「而且就像並不是所有普通人都喜歡戰爭,世界大戰卻依然兩次降臨到我們頭上一樣,大勢所趨與追逐利益是兩回事,本質上率先挑起戰爭的人都有著自己的私心,在這一點上,巫師和我們沒什麼兩樣。所以我依然堅持我的觀點,反對無差別的核打擊,這對所有人都會是一場無可挽回的災難,對於我們,對於他們,對於全人類,都是災難。」

  「是他們在率先威脅麻瓜的安全,佩妮。」文森特語氣生硬地說,面色冰冷,「如果真的要走到這一步——」

  「這件事情太嚴肅了。」佩妮打斷他的話,問他,「去喝一杯嗎,首相?」

  文森特首相愣了一下:「……什麼?」

  「去一個特殊的地方。」佩妮說,「一個麻瓜注意不到的酒館,伊萊給我制作了一副眼睛,讓我能看到那些咒語使我忽視的東西。或許你可以把這當成是一次出差,看一看巫師社會的真實情況,大概會是個新奇的體驗。」

  他們坐在破釜酒吧裡時,文森特首相穿著遮住全身的兜帽長袍,感到一種近似於荒謬的古怪:他的長袍裡面還套著剛才在辦公室裡穿著的西裝,高級定制,價格不菲,現在被掩藏在一個半舊的長袍裡,這種感覺奇怪得厲害。

  「下午好,首相。」坐在他旁邊的兜帽人溫和地說,同樣隱藏在長袍裡,看不清樣子,「伊萬斯女士給我打了電話,告知我這個驚人的消息。我和伊萬斯女士一樣,認為你的考察很有必要,為了避免你在這個稍微有點不太平的世道裡遭受到意外傷害,我會保證你的安全,當然,不會對你的行程進行任何干涉。」

  「謝謝你,校長。」文森特首相禮貌地說,他隔著兜帽看了旁邊的人兩眼,沉默片刻後,語氣隨意地問,「在這裡似乎不適合談特別嚴肅的事,這樣的話,我有一個好奇的私人問題想問,不知道會不會有點唐突。」

  「請講。」被他稱為校長的人愉快地說。

  「您今年多大?」文森特首相問,「上午在直播中看到您的時候,我注意到您睿智而成熟。聽佩妮說你擔任著英國唯一一所魔法學校的校長,管理一所學校並不容易,您的精力充沛得令人尊敬。」

  「這沒什麼。」校長先生輕快地說,「今年我的年齡剛好來到了一個比較好記的數字上,一百一十一歲,這對巫師來說不算是一個特別大的數字,巫師的平均年齡有將近兩百歲,目前還在世的巫師當中,存活最高已經來到了六百多歲,只要他想,就還可以繼續活下去,他煉制出了一種可以長生不老的魔法石。」

  文森特首相倒吸一口涼氣:「對不起……但是請問,這種石頭可以量產嗎?」

  「很艱難,材料稀缺,煉制艱難,而且需要一位當世無雙的煉金宗師。」校長先生溫和地說,「除了這位宗師和他的妻子以外,並沒有其他巫師選擇走上這條長生的道路。漫長的生命有時候是種殘忍的酷刑,起碼對於普通巫師來說,更長的生命等於更漫長的工作年限,這並不能說是一件好事。」

  「神奇的魔法。」文森特首相喃喃地說,默默地點了點頭,「個人能力的卓越,確實能讓一些巫師對麻瓜產生優越感,從客觀上講,我不得不承認這點。」

  「麻瓜的集體智慧締結出了另一種輝煌的結果。」校長先生平靜地說,「我認為這二者之間並沒有孰強孰弱,首相,或許將兩邊有機隔離起來是最好的選擇。」

  「巫師之中原來還有群體抱有這樣理性的想法,令人感動。」首相先生不動聲色地說,兜帽下的臉上表情平靜。

  「事實上,你可以發現不止我一個人這麼想。」校長先生輕聲說,「為什麼不聽聽這家酒吧裡的普通人都在說些什麼呢,首相?」

  當然有必要一聽。首相先生點點頭,角落裡圓桌旁的三個人俱都沉默下來,破釜酒吧的喧囂聲傳進他們的耳朵裡。

  「你們看到《預言家日報》上的消息了嗎?他們要修改巫師保密法。覺得現在巫師的生存環境受到了擠壓,需要和麻瓜爭取更多的利益,讓我們能夠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陽光下,讓巫師獲得自己應有的一切。」

  「看到了,但是什麼意思?魔法部指的利益是什麼?」另一個人粗聲粗氣地問他,「不會是讓我們以後像麻瓜那樣,住在被堆得板板正正的樓房裡,坐像蝸牛一樣慢的汽車去上班吧?謝了,不需要,我還是喜歡我的花園,和我能用飛路粉上班的工作。」

  「麻瓜也不是想住得那麼擠。」另一個人評價道,「就像破釜酒吧旁邊的那個樓房,住在裡面的麻瓜基本都比較窮,他們住不起帶花園的房子,出去玩也沒有能變成房子的帳篷,他們的人太多了——這是沒辦法的事。」

  「所以魔法部要向他們爭取什麼?」剛才提問的人抱怨著,「向他們爭取那些高樓、房子和土地?爭取到之後呢,再把麻瓜原樣放進去?不然讓他們住哪兒,我可不想邀請他們來我家裡,然後我去住那種房子。」

  說話的幾人安靜了一下,他們一時沒想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們只看了《預言家日報》嗎?」一個新的聲音響起,壓得很低,和他們耳語,「或許你們看過校報嗎?最新出的那幾期。」

  「沒有,我印像裡好像這一年都沒在家附近的酒館裡看到校報,還以為他們不干了。原來其實還在辦?那我回去也訂一份。」原先的聲音說。

  「恭喜你,這裡有。」那個人低聲回他,「去管沒牙的湯姆老板要,別說得太直白,拿來的時候別讓人看見——魔法部最近的行事風格越來越討人厭了,他們自己想說什麼,在《預言家日報》上說就是了,還非要管別人的報紙上說什麼,聽說連《巫師周刊》都要查封,真是見鬼,魔法部有這種權力嗎?」

  「誰知道呢。」另一個人說,「我最近發現他們的權力比想像中大。」

  起身的巫師在老板手裡拿到了新一期的校報,他們鬼鬼祟祟地湊在一起翻閱,時不時發出一聲疑問或是恍然的聲音。

  「校報上說魔法部是想對麻瓜發出侵略——占領他們的房子,財產,讓他們成為我們的奴隸?像家養小精靈一樣?這好像有點奇怪了,他們也是人吧?並不是家養小精靈,他們中有些人也會成為巫師。」

  「我的鄰居們很多都是麻瓜,說真的,他們沒什麼不一樣的,魔法部的行為有點莫名其妙了。如果要去傷害他們,誰去?難道是我?要我用魔杖對准我的鄰居?我不會干的,他們人很好,還會給我分享他們家自己做的餡餅,還在我出門時幫我照顧過我家的貓。」

  普通巫師們的竊竊私語傳進他們的耳朵裡,校長先生輕輕地嘆了口氣。

  「過人而無法復制的能力並不是麻瓜想要追求的,我是一所魔法學校的校長,我認為所有巫師在學校裡所要學習的一切,都是對於自己與生俱來的這份能力的約束與合理運用,而麻瓜所要學習的,是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用努力和智慧在一種競爭環境中脫穎而出,找到自己在社會上的位置,貢獻出自己的智慧與力量,凝聚成一個集體,做出偉大的事業。」

  他平靜而篤定地說:「二者是不一樣的,但我認為沒有高下之分。過大的能力帶來的是更大的責任,用這份上天賜予的能力去進行侵略是不合理的,一定會被制止。」

  「那麼問題來了。」首相先生問,「事情已經到了緊要關頭,巫師已經開始籌劃對麻瓜的戰爭,誰在制止?」

  「很多人。」校長先生堅定地答,「所有熱愛和平的巫師,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們正在為了改變即將發生的事而不懈抗爭。」

  「是的,當然,我會抗爭到底。」哈利大聲說,抽出魔杖,指向了對面他的同學,「你們的魔杖在指向誰?魔法部要對准麻瓜,而你對准了我們的同學?他們也是巫師,他們沒有任何區別!如果你們堅持這麼做——」

  「那我們會讓你們知道,哈利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塞德裡克.迪戈裡說,「聽著,我們很多人都覺得哈利說的是對的,很多赫奇帕奇的學生,還有更多人,我認為有腦子的人都應該知道,用莫須有的罪名侮辱同學是極其卑劣的,應該被扣光學院分。」

  他抽出魔杖,走到哈利身旁,表情平靜。在他們身後,上下課的學生們擁擠在走廊裡,大家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一幕,隨著哈利和塞德裡克的號召,不少同學堅定地站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春江花月夜的手榴彈~


第205章

  最近半年在霍格沃茨,出現這樣學生之間私底下劍拔弩張的情況很是常見。魔法學校是座阿不思.鄧布利多竭力維持的像牙塔,但這裡的學生們有著自己的親人,也有著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外面的風潮無可避免地會吹到這裡,在教授們面前保持表面的平靜已經耗盡了大部分人的全力。

  實際上在私底下,這樣的爭端正在越來越嚴重,越來越頻繁。就這麼暗流湧動地一直憋到學期末,大家考完了期末試,即將坐上回家的霍格沃茨特快列車,一些蓬勃的情緒變得越來越難以控制,直到今天集中地爆發,讓哈利抽出了魔杖。

  自從那一次早餐時間在禮堂裡當眾說出那一番話之後,哈利就理所當然地被看做了麻瓜學生派代表,再一次被一部分人排斥孤立。但哈利發現自己第一次完全不介意被孤立這件事,他非常明確地知道,魔法部和《預言家日報》現在所宣揚的巫師受迫害論是錯誤的,而既然是錯誤的思想,就應該被及時阻止。

  這個過程當然是很艱難的,在哈利以鄧布利多軍的名義重新偷偷辦起校報後,更加清楚想要辯駁一個主流的言論有多麼困難。好在他們最難以為繼的時候,魔法部幫了個大忙——他們將校報查封,嚴禁流通傳播,終於讓所有人都看到了它。

  到底不是所有學生都那麼想,都覺得應該驅逐一切混血巫師和麻瓜出身的巫師。哈利環顧左右,看著同樣站出來的學生們,和塞德裡克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朝對方微微笑了笑。

  在這半年之前,他們兩個完全不熟悉,畢竟年級差得有點多。哈利只知道他很受歡迎——他一年級思考參加什麼社團時就聽說過塞德裡克.迪戈裡同好會了。當然,他本人很快也有了這個組織,他相信對方也一定聽說過,校報有一期花大篇幅盤點過……總之同為校園風雲人物,他們兩個卻沒什麼機會認識。

  但這一切在有了D.A之後被改變了,塞德裡克是個出色可靠的伙伴,在包括校報撰稿和偷偷發行上都幫了很多忙。他在赫奇帕奇的號召力十分驚人,哈利很欣賞他。而且他正是在加入D.A之後才和他的女朋友秋.張熟悉起來,進而走到一起,可以說是D.A最忠誠的成員之一。

  「到一邊去,迪戈裡。」站在他們對面的學生們面露不屑,斯萊特林的魁地奇球隊隊長馬庫斯.弗林特尖銳地大聲說,「你在這裡站出來經過你老爸同意了嗎?你可能害得他丟工作呢,魔法部會把他開除的。」

  塞德裡克.迪戈裡表情微微變了變,但他沒有後退半步,握緊魔杖,臉上露出堅定的表情。

  「我的爸爸會為我感到驕傲的。」他說,「因為我在做一件正確的事,不用自己的力量隨意欺凌弱者,這是一個巫師的基本道德。」

  「都什麼時候了,迪戈裡?」對面的人群中傳來嬉笑的聲音,「聽聽魔法部的聲音吧——別跟著你旁邊那個救世主鬼混了,他現在連自身都難保,都看報道了嗎,《預言家日報》上面正在討論,救世主在學校期間的成績也並不是第一名,看上去沒什麼特別的,當年的大戰中他也才剛剛一歲,把救世主這個名號安在他頭上似乎過於離譜了。」

  「是的,我也這麼覺得。」哈利冷冷地說,「那麼你親愛的《預言家日報》有沒有告訴你,當年伏地魔是因為什麼而銷聲匿跡的?是麻瓜武器。如果一定要說誰是救世主的話,或許可以說是麻瓜的力量?而我現在沒有看到任何你們對於救了你們命的力量的感激,對救世主的怠慢難道是巫師的一種傳統?」

  因為他說出的伏地魔完整的名字,對面傳來了一陣抽氣的聲音。赫敏站在他身後,重重地笑了一聲,眼神輕蔑。

  「哈,有些人直到現在還不敢說出伏地魔完整的名字。」她滿含嘲諷地道,「如果怕成這樣的話,哪來的勇氣這麼對麻瓜出身的巫師呢?從心裡不相信自己的同學真的能掏出槍來指著你,所以才敢這麼放肆,是不是?一群懦夫。」

  「冷靜些,赫敏。」羅恩在她旁邊說,「對面的很多人十年之前是不怕被神秘人——不好意思,伏地魔——殺掉的,我們都知道的,他們很多人那個時候都在忙著給伏地魔當僕人呢。」

  「你敢羞辱我的家庭,韋斯萊?」德拉科.馬爾福憤怒地說,一下抽出了魔杖,對准了他。

  「誰應叫誰。」羅恩說,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表示正在糾正聽覺,「你不說我都把你忘了,怎麼,一直縮在你的隊伍後面,現在倒是敢出來說話了?沒有那些大個子擋著能行嗎?看准撤退路線,馬爾福,方便你到時候躲在你的大塊頭跟班後面。」

  德拉科.馬爾福氣壞了,剛才這裡的紛爭都沒讓他這麼生氣。他氣急敗壞地用魔杖指著羅恩,惡狠狠地說:「閉上你的嘴,韋斯萊,你這個從庸俗至極的暴發戶家庭出來的——」

  「你腦子沒問題吧,小子?」喬治驚奇地說,魔杖對准了他,「你數過你是在對幾個韋斯萊宣戰嗎?就憑你一個?」

  「我早說了,我們的魔法玩具可以做一些效果更直觀的,吃進去才生效實在是太溫和了,我們應該研發一種能夠掃射的,到時候一扔中招一大片,那樣比較痛快。」弗雷德說,拿著魔杖上下打量著馬爾福,似乎在琢磨著從哪裡下手。他的目光讓德拉科.馬爾福頓時冷靜了許多,謹慎地盯著他看。

  「你們雙方都停下!」珀西惱火地說,從遠處匆匆趕來,「走廊裡禁止打架!參與的每個學院都扣五分!讓開,讓我過去,我是級長——」

  「走開,珀西。」站在人群邊緣,踮著腳朝裡面望的金妮說,「除非你能把那些主動挑事的人都拉去關禁閉,否則這裡就沒有你的事,離開這裡——」

  「發生了什麼事?」一個低沉絲滑的聲音響起,聲音揚得並不高,多到將走廊完全堵死的學生們卻都聽見了這句話。在極短的時間裡,大家不約而同地都閉上了嘴,現場陷入一片尷尬而詭異的寂靜。

  「讓開。」這個聲音隨即冷冷地說,「沒人允許你們在考完試後擠在走廊裡妨礙交通,每個人為你們的學院扣五分。」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在場的格蘭芬多們對視一眼,有幾個膽大的立刻矮下身子,希望在被斯內普教授發現之前趕緊溜走。

  但是已經晚了,學生們乖覺地讓出了一條路,西弗勒斯.斯內普穿著他慣常穿的黑袍,大步走進了人群中心,在這裡,許多人的魔杖已經放下,但也有人依然舉著,筆直地指著對方。

  「放下魔杖,波特。」斯內普看了眼前的情況一眼,冷冷地說,「走廊裡嚴禁學生打架,這一條在校規裡寫著,看來你已經忘了。格蘭芬多再扣十分,並且你需要在離開學校前上交一份抄寫的校規,我認為你需要加深一下記憶。」

  「如果他們也能記得校規裡嚴禁傷害自己的同學的話,教授。」哈利抿著唇,倔強地說,依然緊緊盯著對面的馬庫斯.弗林特。

  「他們剛剛在走廊裡襲擊科林.克裡維,教授。」哈利說,「格蘭芬多的一年級學生,麻瓜家庭出身,喜愛攝影,曾經為校報供稿——他在放假前的最後一刻抓緊時間拍攝霍格沃茨的風景,想要帶給他的麻瓜父親和弟弟看。但是這些人——」

  他的魔杖指著對面的幾個斯萊特林六七年級學生,憤怒地說:「他們聲稱被科林拍到是一種恥辱,會影響他們的魔力,玷污他們的巫師血統,這是麻瓜出身巫師謀害純血巫師的陰謀——我以為正常智商的霍格沃茨學生都不會覺得被拍到衣服的一角會影響自己什麼!而他們已經快畢業了,教授!這樣的學生真的能夠畢業嗎?把他們放到社會上去簡直——」

  「不需要你來質疑霍格沃茨的教學進度,波特。」斯內斯淡淡地打斷他憤怒的批判,轉向幾個被點到名的斯萊特林學生。人高馬大的幾人互相看了看,都好整以暇地攤了攤手。

  「波特在說謊,教授。」一個學生狡猾地說,「我們根本沒有做那種事,也乜有說那種話。誰能證明?只靠救世主的一番話是不行的吧,就算他是傳說中的救世主?」

  「很多人都看到了!」哈利大聲說,「你們不僅羞辱了科林,還搶了他的魔杖,用一種魔咒傷害了他,他現在人在校醫院——」

  「什麼魔咒?什麼搶魔杖?根本就是血口噴人。」

  你們——哈利憤怒得用力睜著雙眼,斯內普的視線從他臉上落到幾個斯萊特林學生的臉上。

  「作為你們的院長,對你們的懷疑也是對我的指控。」他淡淡地道,「去我的辦公室,你們需要對你們受到的指控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好的,院長。」幾個學生圓滑地答,臉上的表情都輕松下來,顯然和其他人想的一樣,斯萊特林的學生被護短的斯萊特林院長處理,結果必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根本不會有什麼事情。

  「拜拜了,救世主。」一個學生越過哈利跟上斯內普,故意用力撞了下他的肩膀,不壞好意地笑著壓低聲音,「混血廢物和泥巴種的保護傘——」

  走在前面不遠處的斯內普腳步突然停住,幾秒鐘後,慢慢地轉過身來。

  他注視著自己的學生,眼神冷得驚人。

  「誰允許你說出那個稱呼的?」他用從未有過的輕聲問,臉上的表情讓學生猛地顫抖了一下,驚慌失措。

  「對不起,教授,我不是故意的。」他立刻道歉,謹慎地說,「這個說法或許有點難聽了,但根據魔法部的最新傾向,這在未來顯然是一種合理的歸類——」

  斯內普看著他,淡淡地笑了,回過身,朝他走了過來。

  「真有意思。」他慢條斯理地說,「魔法部教你們這麼說的?哪裡的明文規定,拿出來看看。我這個斯萊特林院長是不是也應該接受你這個高貴純血統的審判?我這個,混血廢物?」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修仙上癮、愛shi回音哥了的地雷,柚子的手榴彈~


第206章

  「你注意到斯內普教授那個時候的表情了嗎,哈利?」羅恩直到第二天早上,即將坐上霍格沃茨的特快列車回家,依然還在回味著昨天在走廊上發生的事情,使勁拍著他的肩膀,力道之大,仿佛要將他生生拍矮兩寸。

  「我以為他上課時面對著魔藥做得不合格學生的表情已經是最可怕的了——我覺得我應該為我貧瘠的想像力向他莊嚴道歉!」

  「你們看到那些斯萊特林學生們的表情了嗎?他們臉上的神色才精彩。」赫敏難得沒有像往常那樣捧著一本書,她也興致勃勃地加入了聊天的話題,滿意地說,「他們的世界觀看起來仿佛都要崩塌了,大概沒想到他們自己的院長也是一名混血吧,這可讓他們相當接受不了。」

  事實上的確如此,今天的斯萊特林長桌上遠比往日來得更加沉默,從高年級到低年級的學生全都靜悄悄一片,即便此刻的禮堂中依然沒有任何教授出現,他們中的許多人也難得地放棄了大肆嘲諷的機會,一個個安靜得詭異,像是鬥敗了的公雞般蔫頭蔫腦,前所未有地氣勢萎靡。

  「看起來像是被集體打了一頓。」坐在他們旁邊的多蘿西評價,遺憾地說,「真可惜我昨天沒能親眼見到……我和艾薩克昨天在有求必應屋裡思考怎麼才能在假期裡繼續辦報紙,朝有求必應屋提各種奇怪的要求,它看上去不是很想回應我們,完全沒什麼進展。」

  「後來怎麼樣了?」赫敏關切地問,「你們可以問問那納威,他的思維還蠻謹慎的,說話一般沒有漏洞,而且往往能修飾得比較合理。」

  「納威也試過了,不過都沒什麼效果,我們又沒辦法把機器偷偷運回家裡,辦不到是一方面,給家裡的大人增添額外的麻煩是另一方面。」多蘿西說,「他們已經過得夠艱難了,我想這件事最好還是別和他們牽扯上。」

  「或許我家可以。」赫敏誠懇地說,「我的爸爸媽媽對魔法一直很有好感,我當然沒有告訴他們最近魔法界發生的事情……如果你們能找得到我家的話,我家完全可以空出一個房間來放機器——」

  「這對大部分沒有麻瓜血統的巫師來說都太難了……哈利說上次他和羅恩去你家的時候,羅恩每次都簡直好像要跑偏到世界的另一邊。」

  「那是因為他本人的方向感不太行——」

  「也不完全是這個原因!」羅恩委屈地抗議,「主要是各個街道長得也太像了,而且每個房子長得看起來都一樣……」

  「總之最後艾薩克去問了教父。」多蘿西對他們說,「教父告訴我們,可以把印制校報的機器暫時就放在這裡,等到開學回來再弄,他說這會是一個忙碌的假期,如果我們想的話,也可以繼續撰稿,校報會正常發行。」

  「為什麼?」好幾個坐在他們旁邊,正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的格蘭芬多學生——同時也是D.A成員——一起問。

  「哦,他是這麼告訴我們的。」多蘿西笑著朝大家眨了眨眼,「他說——孩子們,你們不會以為自己是唯一的一屆校報編輯吧?」

  大家愣了愣,互相看看,而後都是會心一笑。坐在這裡的一些人第一次聽到校報,正是通過自己的父母。對於他們這些剛剛進入學校的孩子來說,校報社是一個輝煌的社團,是一個有趣的組織。而對於他們父母那代人來講,校報社是戰爭年代他們美好的回憶,飽含著希望親手建立起來,延續至今。

  「當然要供稿。」弗雷德眉飛色舞地說,「新一期的稿子是不是還沒有?我已經想好要寫什麼了,就寫昨天下午發生的事情,這篇文章是不是可以提前預定頭版頭條?幫我和那些我們的社團前輩們說說——」

  「你不會以為就你寫吧?」喬治在旁邊吐槽,「我感覺我們的稿子頂多也就混個其中一段……不過我們昨天去看科林的時候,他說自己把那幾個學生呵斥他的畫面也拍下來了,他的照片一定能上頭條,用住院換來的照片果然有價值。」

  「對了,說起那幾個學生,他們怎麼樣了?其中還有馬庫斯.弗林特,太可惜了,他已經能畢業了,不然我就要在校報上呼吁,因為他潛在的暴力傾向,禁止他參加下學期的魁地奇比賽——」

  「弗林特不會有事的。」潘西環顧四周,她沉默不語的同學們,忍不住尖聲說,「他是弗林特家的孩子!一個純血!他肯定——」

  「現在沒什麼事情是肯定的。」寡言的布雷斯.扎比尼看她一眼,冷靜地說,「你還沒發現嗎,潘西?純血已經不是一張好用的通行證了。」

  「但是魔法部說——」

  「霍格沃茨有他自己的想法。」布雷斯說,「起碼我們的校長一直不這麼想,現在看來,我們的院長或許從來也不這麼想。」

  在一片惶惑的安靜中,唯二還在響起的咀嚼聲來自克拉布和高爾。馬爾福坐在他們旁邊,身形看起來前所未有地小,他垂著頭坐在桌邊,面色蒼白。

  「你還好嗎,德拉科?」潘西先是被咀嚼聲吸引了注意力,而後發現了一直反常沉默著的德拉科,關切地問他。

  「他好像有點被嚇到了。」西奧多.諾特說,表情微微古怪,「你們都知道,他一向認為斯內普教授是所有教授中最稱職的那個。」

  「他怎麼可能是個混血!」德拉科轉頭看著他們,難以置信地說,「他——我一直覺得他——」

  「他確實沒有說起過關於血統的問題。」布雷斯.扎比尼說。

  「有點信念崩塌的感覺,德拉科?」潘西咯咯地笑著說,顯然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才現在他是個虛偽的騙子,是不是?你有一整個假期的時間能接受呢。你可以讓你爸爸去和校董會說,明年給我們換個院長,我相信他做得到。」

  德拉科.馬爾福的嘴唇動了動,但他最終沒有說出任何話來,對這個話題沉默以對。

  就在四個學院都嘰嘰喳喳,對昨天的事議論不停的時候,禮堂的門被打開,教授們走了進來。

  所有的聲音都突然停止,學生們朝門口看去,有點驚訝地發現所有教授都是一起來的。

  給他們上課的教授,四個學院的院長,都從打開的大門中走了進來,鄧布利多校長走在最前,他們一路向前,來到教職工長桌,按照自己的位置站好。

  學生們意識到此刻氛圍的嚴肅,都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看著上面。阿不思.鄧布利多長在長桌正中間,緩緩地朝學生們環視了一圈,表情嚴肅。

  「在你們離開學校,回到家裡之前,學校還有最後幾件事情要對你們宣布。」

  他的聲音回蕩在禮堂當中,大家緊張地凝視著他。

  「首先是關於昨天在學校五樓走廊發生的惡意鬥毆事件。」鄧布利多在大家的注視中開口,平靜地說,「教授們昨天連夜處理了這件事,通過詢問畫像、幽靈、檢測事發現場魔力波動、調查施法魔杖的咒語施展情況、問詢當事人及相關證人等多種方法,最終確定,昨天的事件起源於幾位純血統學生對非純血學生的惡意攻擊,致使該名學生住院,對於在學校中發生這樣的事情,教授們都感到非常遺憾與痛心,經過連夜商討,學校決定新增一條校規,謹防類似的悲劇再次重演。」

  他揮動魔杖,閃著光的字母隨著他的揮動顯現在半空當中,簡明扼要。

  「凡在霍格沃茨惡意對同學造成嚴重傷害,一經發現,開除處理。」

  「霍格沃茨竭力為所有學生創造了一個和平的交流環境,希望你們免於受到外界的干擾,潛心學習,研究魔法,提升能力,成為出色的巫師。」鄧布利多平靜地感傷地說,「但很遺憾,學校力有不足,無法為你們遮擋來自外界的全部風雨,你們會受到影響,進而早早選擇自己的道路,義無反顧地一頭扎進去,年輕人總是不樂於聽來自長輩任何啰嗦的教導。

  「但是無論你們接受了怎樣的觀點,選擇了怎樣的道路,至少在霍格沃茨,這片你們成長的地方,不應該早早成為你們的戰場。」他說,「無論如何,我希望你們始終能夠記住,當你們在霍格沃茨求學時,這裡沒有未來敵對的雙方,你的身邊是你的同學,你的同胞,你們沒有任何不同,都是受到魔法眷顧的幸運的孩子,既然魔法沒有拋下你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霍格沃茨就會保護你們所有人正常的權利不受任何侵害。」

  他面色沉著,對著底下聽著他話的學生們,緩慢而清晰地說:「在霍格沃茨,你們無須擔心,你們是應該受到保護的孩子,過早地成為戰士,對所有人來說,都是種悲哀。」

  「赫奇帕奇永遠接受所有學生。」斯普勞特教授重重地說,「無論他是什麼血統,分院帽選擇了他,赫奇帕奇就不會放棄他。」

  「拉文克勞同樣也是。」弗利維教授隨後開口,「永遠歡迎聰明的頭腦——我們可以很明顯地發現,聰明的頭腦並不會刻意選擇純血或是混血巫師,這是一種上天的饋贈,公平地降臨到所有人頭上!」

  「格蘭芬多的學生聽好!」麥格教授厲聲說,「本院不容許用魔杖對你的同學造成傷害——不論是哪個學院的同學!勇敢而不魯莽,別讓任何人看笑話!」

  「我下學期還會繼續站在這裡。」西弗勒斯.斯內普聲音低沉地說,平靜地道,「作為混血巫師教授魔藥課,擔任斯萊特林學院的院長。你可以選擇來或不來,而我會一直都在。這所學校不會因為你我而改變,希望各位都能早日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不挑食才是好孩子、尾號95的地雷,感謝春江花月夜的長評~


第207章

  今年的離校不同以往,在學校裡已經發生了惡劣的挑釁事件,校外又有著許多潛在的危險因素的情況下,學校決定由諸位教授與學生們共同乘坐霍格沃茨特快列車離開,教授們通常有自己各種各樣回到學校的方法,和學生們共同乘坐特快列車的情況非常少見,只有境況非常窘迫的教授才會那麼選擇。

  於是這一次離校的學生們前所未有地乖覺,在教授們密切的注視中老老實實地結伴進入到各自的包廂中,把門嚴嚴實實地關好後才敢說話。教授們在車廂的走廊裡不時巡視,這讓他們連說話都不敢太大聲,生怕某些一不小心說出的過激言論使自己被教授們注意到,他們新學年裡可還是想回學校的。

  西弗勒斯.斯內普在車廂中沉默地穿行,長袍隨邁步的動作飄蕩在腳邊。他悄無聲息地經過一個又一個車廂,像只收斂起翅翼的蝙蝠。

  每一個車廂都關著門,從裡面傳出隱約的絮語和嗡鳴,如同一陣陣低沉的白噪音,他在這些嗡鳴的遮擋中靜默地前進,神色平靜。

  偶爾會從一些車廂裡傳出略大一些的動靜,夾雜著開除、混血、麻瓜和零星其他字樣。他面無表情地經過,依稀能從中聽到一些熟悉的聲音。

  格蘭芬多。他冷笑著想,永遠學不會遮掩自己,總是人群中最蠢的那批。

  他又向前走了幾個車廂,前方零星地冒出一個略顯激動的抬高的聲音。韋斯萊。他臉上冷笑的神情更重,找准車廂抬步向前,來到這一個車廂門外,聽見裡面傳來羅恩.韋斯萊的聲音。

  「我還是不能理解。」羅恩.韋斯萊難以置信地說,「斯內普教授竟然是個混血!他竟然能當上斯萊特林的院長?你們知道,如果說現在還有哪個學院像會掉渣的老古董一樣拼命鼓吹血統論,那就只有斯萊特林了。」

  「這沒什麼,羅恩。」赫敏.格蘭傑的聲音響起,理性地道,「斯內普教授的能力很出色,雖然他有時候有點太嚴厲了,不過我認為他完全能勝任斯萊特林院長這一職務,沒必要這麼大驚小怪的。」

  「我不是懷疑他的能力!」羅恩.韋斯萊說,聲音又大了一些,大概是被人提醒了一下,很快將聲音調小,「我的意思是,他是斯萊特林的院長!他總是偏心那些斯萊特林的學生!那些學生很多都是純血統,日常嘲笑著這個學校裡的混血和麻瓜家庭出身的學生。他怎麼能偏心他們?他們看不起的對像裡明明也有他!我根本不相信他私底下完全不知情,但是他總是在縱容他們,你們明白嗎?」

  羅恩.韋斯萊總是在一些不合時宜的地方,有著一針見血的能力。西弗勒斯.斯內普沉默地站在車廂外面,像一尊不會說話的雕像。

  車廂裡也沉默了片刻,赫敏.格蘭傑的聲音響起,這次帶上了些許不確定。

  「這不好說……」她猶豫著道,「或許每個教授都會下意識偏向自己的學院,這是種人之常情?一般來說,嗯,斯內普教授的挑剔都還是會立足在課堂進度和魔藥熬制上的,除了對自己學院的學生會更偏心一些?大概……」

  「你說得太輕飄飄了,赫敏。」羅恩.韋斯萊氣呼呼地說,「這個車廂裡唯一沒被斯內普教授說過什麼的只有艾薩克,連你都會被他說聒噪。我熬的魔藥總比克拉布和高爾強吧,他們可沒我這麼頻繁地被針對。還有哈利,哈利之前說什麼來著,斯內普教授和他媽媽是很好的朋友?他也沒被優待過呢,我簡直懷疑馬爾福的媽媽才和他是朋友。」

  「馬爾福的爸爸和斯內普教授是朋友。」多蘿西.史密斯說,「馬爾福不是總掛在嘴邊嗎?我和他不是一個年級都聽說過。」

  「謝謝你的補充,多蘿西。」羅恩.韋斯萊滿意地說,「一個成功的佐證,是不是?斯內普教授對馬爾福比對你好多了,哈利,他就是對自己學院的學生偏心。」

  「斯內普教授和我媽媽是朋友,我是聽大人們說的。」哈利.波特的聲音響起,也帶著點猶豫,「事實上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畢竟我媽媽沒法親口告訴我。但他和我爸爸好像關系不好,雖然我爸爸沒怎麼提過,但是西裡斯在我上一年級前的那個暑假差不多念叨了一百遍,讓我小心著點。」

  「看吧?」羅恩.韋斯萊說,「西裡斯一向是個很有智慧的大人——好吧,這話聽起來稍微有點奇怪……總之他總是能明白我們在想什麼,這個提醒就來得很有道理。」

  「我不確定。」哈利.波特低聲說,「斯內普教授沒有害過我,不是嗎?雖然他總是很嚴厲,說話也不好聽,但是他並不是敵人。」

  「我覺得他縱容斯萊特林的學生這麼放肆就已經很有問題了。」羅恩.韋斯萊嘀咕了一句,「我媽媽說以前的斯萊特林院長,一個叫斯拉格霍恩的教授,就不會這樣,雖然他走了另一個極端,眼裡沒有學院之分,只有學生有潛力和投資性與否,而且眼神還不好,一直沒把我爸爸放在過眼裡。」

  「這個肯定也有性格原因。」多蘿西.史密斯說,「或許他就是比較喜歡斯萊特林的風格?雖然他也是個混血,但現在肯定不會有人這麼嘲笑他了,你們看,斯萊特林的學生都還算安靜,我打賭他們即便知道了院長是混血,下個學期還是會乖乖回來上學。」

  「這是這件事裡最值得高興的地方了。」羅恩.韋斯萊語帶夢幻,「他們的表情真是讓人懷念,我要再回味一遍……」

  「真正的斯萊特林鄙視的不是血統。」艾薩克.史密斯冷靜而客觀地道,「而是無能和平庸。斯萊特林裡其實一直有混血,他們也不總是會被欺凌取樂,如果足夠優秀的話,照樣能夠融入他們學院裡的小團體。斯萊特林的人對我和多蘿西一直也還算友好,他們很會審時度勢,清楚什麼樣的人鄙視起來沒有負擔,在他們內部有一種比較明顯的弱肉強食,比學校的整體氣氛要濃厚得多。」

  「聽上去挺有道理的。」羅恩.韋斯萊咕噥了一聲,不過還是有點不服氣,「但這不是他堅決貫徹這種行為的理由吧?我覺得現在弄成這樣,他在其中沒起到過什麼積極的影響。」

  「我們現在這個年代應該已經好多了,斯內普教授上學的時候情況可能嚴重得多,或許他有自己的難處。」多蘿西.史密斯補充,不過隨即又說「雖然我覺得不管因為什麼,這個行為顯得有點懦弱……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我不知道這個詞用得對不對,稍微有點不太好表述。」

  「我同意羅恩的說法,如果我是斯內普教授,我不會這麼做。」赫敏.格蘭傑的聲音響起,真誠地說,「就算他現在已經不會因為這個理由被嘲笑,但如果我是斯內普教授,曾經受到過那樣不公的對待,那麼我會堅定地和眼前的所有不公做抗爭。或許我個人的努力是渺小的,但我會努力戰鬥到底,用盡我個人的全部力量——如果一年兩年改變不了什麼,那就一直努力下去,我不相信霍格沃茨會無底線縱容這種欺凌,我相信在這個學校裡存在公平和正義——我也相信沒人能搶走我的第一名,不管他們用什麼樣的辦法。」

  她的聲音裡充滿堅定和淡淡的驕傲,多蘿西.史密斯笑了起來。

  「說得太棒了,赫敏。」她輕快地說,「如果你以後去競選魔法部部長,我一定投你一票——魔法界需要你這樣充滿正義、內心堅定的鬥士,只有這樣的部長才能帶領魔法部前進,我這麼覺得。」

  「謝謝,多蘿西。」赫敏.格蘭傑笑了,「說這個好像有點太早了……但是我從來不因為我是個麻瓜出身的家庭,是個「泥巴種」而自卑——我沒有貶低自己的意思,羅恩——我為全部的自己驕傲,出身絕不會成為我身上最重要的標簽,這不應該成為評判任何人的最重要的依據。」

  「你說得對也不對,赫敏。」哈利.波特的聲音響起。

  「斯萊特林也有混血,但他們也沒有在麻瓜出身的巫師和混血統受到鄙視時站出來說話,事實上,其他學院也是,真正站出來的人很少。」他說,「我最開始也會覺得有點不平,但後來想通了,我們不能指望每個人在遇到危險時都站出來,成為英雄,這是不現實的,更多人是隨波逐流的普通人。」

  其他人都停下了話語,看向了他,認真地聽著他說話。

  「我想我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我們的父母,那些大人們正在做的事情,都是為了給普通人創造一個更好的環境。他們這些個體早就已經不會被嘲笑了,並不是在為了自己的權益而奔走,而是為了更多人的公平和正義——我們也要去做這樣的事。」

  「你也會成為一個這樣的英雄的,哈利。」多蘿西.史密斯發自內心地說,「我在你的身上已經看到了他們的影子。」

  斯內普邁開腳步,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個包廂,沉默地向前走。

  已經是一個英雄了,哈利.波特。如果他有朝一日,終於能克服內心的膽怯,站在莉莉的面前,或許會對她這麼說。

  是一個很好的,很像你的孩子,是你的驕傲。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秋風沐葉、蒼白BT的人、擱淺的地雷,玉清淺的地雷×2~


第208章

  小巴蒂.克勞奇坐在魔法部部長的專屬辦公室裡,拿著一面鏡子,正在對著鏡子,語氣恭敬地喃喃說話。鏡子裡面沒有顯現出具體的人影,只有一團模糊的黑色霧氣,緩緩地浮動在鏡子裡,像變幻莫測的命運本身。

  「說下去,巴蒂,我忠實的伙伴。」那團黑霧中傳出一個輕柔而冰冷的聲音,「說說看,我們偉大的事業進行到了哪一步,以及在哪裡遇到了困難。」

  「當然,主人。」斯克林傑模樣的小巴蒂.克勞奇恭敬地說,對著鏡子喃喃低語。

  「情況沒有想像中順利,主人……十一國聯合代表團在會上通過了修改巫師保密法條款的決定,但在實際的預執行中,尤其在英國境內,收效不夠好。麻瓜政府非常強勢,在最初的幾例巫師越界行為被麻瓜政府抓到,立地擊斃以後,就不太有巫師願意冒如此巨大的風險大肆嘗試了,他們都相等局勢穩定些再吃現成的。」

  一個法規條例如果得不到大眾的擁護和執行,那無異於等同一張廢紙。巫師保密法不比其他更有強制性的措施,它只是允許巫師們解除躲藏與遮掩,走進麻瓜享有的陽光與土地之下——如果他們不這麼做的話,又有什麼理由去制裁他們呢?從法律法規的角度上講,這的確不太合理。

  「一群廢物,懦夫,永遠也享受不到新世界名利與榮耀的蠢貨。」鏡子對面的黑影惱怒地說,聲音變得更加尖銳而冷冰冰,「需要有人來當這個先鋒,來給其他巫師做一個好的榜樣,一直以來十分支持我們的那些家族在哪兒?到了需要他們做出相應行動的時候了。」

  「他們比想像中要謹慎得多。」小巴蒂.克勞奇如實說,聲音中也顯出幾分惱火。

  「狡猾的商人與政客,他們已經太久沒有感受到主人的強大與威壓,變得有一些肆無忌憚與猖狂了,他們的眼光一向如此短淺。」

  「的確,我有太久沒和他們見過面了。」鏡子對面的黑霧語氣輕柔地說,慢條斯理地自言自語,「直面恐懼是一種有效的方法,當然,他們也應該得到一些懲罰……那麼,我忠誠的巴蒂,那十一國代表團的人現在離開了嗎?他們是否已經全都撤出英國,連同他們那個狡猾的幕後主使一起?」

  「並沒有,主人。」小巴蒂.克勞奇臉色有點難看,低著頭輕聲說,「在他們第一天到來,您指引我用入夢的方法清理掉來自「那個人」的精神殘留後,我一直能感受得到,有著他印記的一縷精神依然留在那個德國魔法部部長的身體裡,操縱著他的行動。我感覺得到,他在暗中監視著我……作為部長,始終沒回德國,卻沒有任何人有異議,他的勢力或許比我們想像得更大一些,主人。」

  「他將有限的時間用在了沒有意義的操縱個體身上,巴蒂。」鏡子對面的伏地魔輕描淡寫地說,「愚蠢的行為,短暫的輝煌。七分之一靈魂的他無法擁有更高層次的智慧,無法理解靈魂重整的美妙……等到面對面相遇的一天,巴蒂,我會殺了他,這個世界上只需要有一個伏地魔就夠了。」

  「當然,我相信您會是最後的勝利者,主人。」小巴蒂.克勞奇恭謹地說,眼中閃動著近乎瘋狂的熾熱,「我永遠為您效忠,我最強大的主人——斯克林傑的身體死了太久,最近變得有點不太靈活了,我想他需要一次新的施咒來保持鮮活,什麼時候讓我回去見您一面呢,主人?我需要您的幫助。」

  「那個咒語你已經學會了,你自己也可以,相信你的能力,我忠誠的朋友。」對面的黑霧悠悠地說,伴隨著一聲輕柔的淡笑,「我最近面對了太多試探,巴蒂,像盧修斯.馬爾福那樣的貨色也開始敢於來試探我,我需要你做更多事,首先就是要把英國牢牢抓在我們的手裡。有一點我不得不承認,和我的那位「兄弟」相比,我在這方面的進度確實慢了一點。」

  「您有著更高的追求,巫師只有超脫自我才能更加強大。」小巴蒂.克勞奇篤定地說,對主人毫不懷疑。

  鏡子對面的黑霧翻滾著,看不清具體的模樣,只有聲音從鏡子中傳出來,回蕩在空蕩蕩的部長辦公室裡,環繞在小巴蒂.克勞奇耳邊,對他輕柔地低語。

  「我們需要控制住英國首相。」他慢條斯理地說,「一個警告,或是一種突破,我那位「兄弟」的手段有參考的價值,我也有了一些收獲……不需要大張旗鼓地進行,我們只需要來自麻瓜的一些小小的配合。」

  「是的,主人,我當然明白您的意思。」小巴蒂.克勞奇恭敬地說,表情中卻是帶上了一點為難與遲疑。

  「但這件事比想像中的更有難度一些。」他低聲向鏡子那頭的伏地魔彙報,「現在留在麻瓜首相身旁進行護衛的,是伊萊.史密斯——您知道的,他的妻子在麻瓜政府中擔任著職務,又是一個旗幟鮮明的親麻瓜派,他的加入並沒有遭到麻瓜們的排斥,首相如今甚至秘密暫住在了他的家裡,這讓我們的任何行動都變得棘手。」

  「鳳凰社。」鏡子對面的伏地魔的聲音越發尖銳,充滿不悅地說,「巫師中最難以理喻的瘋子,想要讓麻瓜和我們平起平坐。」

  「是一個雖然有能力,眼光卻狹窄得難以置信的蠢貨。」小巴蒂.克勞奇同仇敵愾地說,姿態謙卑地向主人傾訴著自己的難處,「魔法部沒有那麼好管理,主人,每個人的心裡都裝著許多不同的心思,我沒有那種絕對的力量,無法做到您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主人。」

  「當然,我知道這點,不怪你,巴蒂。」鏡子對面的黑霧用一種安撫的語氣說,短暫的停頓後,平靜地開口。

  「這的確是一件需要我來親自動手的事。」他自言自語地說,緩慢地笑了起來,「聽起來有些熟悉——我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經做過一次了。時間不會太久,我忠誠的朋友,等待我的消息,而後推進我們偉大的事業——這一天來得已經太遲了,我們需要早一點將光明和希望帶給世界上的所有人,他們生活在黑暗中太久,對新世界的到來已經迫不及待了。」

  「您的強大無人能及,主人!」小巴蒂.克勞奇仰慕而狂熱地說,鏡子的表面漸漸暗淡下去,最終徹底歸於平靜,他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不變,魔法部部長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畢恭畢敬地對著一面鏡子,說出去一定沒人相信。

  過了許久,他才終於直起身來,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緩緩閉上了眼睛。

  主人沒有和他說任何的計劃,當然,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刺殺行動發生在越不為人知的時刻越容易成功。他雖然足夠被信任,雖然足夠有能力,但在和自己有關的事情上,黑魔王不會相信任何人。他死過一次,比原來更加多疑,從頭到尾都將自己藏得很好,除了他,多余的人誰也不見,在種種保命的神奇手段都已經失效之後,越發愛惜自己的靈魂與生命……

  但這次顯然到了不得不由他出手的時候,面對的是伊萊.史密斯,甚至還有他背後的阿不思.鄧布利多,他不會放心交給任何其他人去辦這件事。他要在蘇醒後第一次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了,如果刺殺行動成功,就會是一次令所有反對者心顫的,最恐怖也最強大的回歸,昭示著黑魔王時代的再次降臨……

  小巴蒂.克勞奇閉著眼睛,忽而淺淡地笑了起來,而後唇角越扯越大,笑聲從口中流露而出,越來越囂張。

  他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愉悅,因為深藏在他腦海中的那道聲音也在難得地笑著,用和剛才鏡子中如出一轍的聲音,輕柔而愉悅地開口。

  說:「找到你了。」

  空無一人的部長辦公室裡,小巴蒂.克勞奇的大笑聲停下,猛地睜開眼睛,在斯克林傑剛硬的面容之中,眼睛泛起詭異的猩紅。

  「對我的手段不滿意嗎?」他自言自語地說,「我倒是覺得效果挺好的,我的「兄弟」。」

  你會什麼時候去呢?會去史密斯的家裡,還是唐寧街10號的首相辦公室?為那裡的天羅地網做下了什麼樣的准備?吞噬了一片靈魂碎片的你,又有什麼我所不知道的神奇能力?

  真是令人期待。猩紅色眼睛的小巴蒂.克勞奇淡淡地笑著,再次閉了閉眼。

  等再睜開眼睛時,眼睛已經恢復了原本的原色,看起來又是個一切正常的斯克林傑。小巴蒂.克勞奇在辦公椅上又坐了一會兒,閉了閉眼,又重新睜開,臉上同樣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為兩個伏地魔效力,完美的選擇。他對自己說。忠於強大,忠於力量,忠於自己所選擇的主人——誰又能說他的選擇有錯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阿月的地雷~


第209章

  這是八月底一個普普通通的星期二,英國的夏季向來短暫,八月底已經散去了灼熱的暑氣,西裝三件套穿在身上也不會覺得悶熱。政府的辦公樓裡一如既往忙碌,每個人看起來都形色匆匆,沒有一絲一毫的時間被浪費,一團黑煙悄無聲息地掠向敞開的大門,吹起一陣陰冷的風,讓進出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哆嗦。

  「見鬼的天氣。」他們咕噥著說,互相用眼神示意,「一旦不出太陽,就冷得人打寒顫,現在依然是八月呢。」

  沒有人注意到這團縹緲的黑煙,麻瓜們的眼睛總是下意識忽略一些不符合常理的東西,黑煙來到敞開的門口前,隨著風向裡撲去,卻被什麼東西攔了一下,他安靜地停住了,藏身在裡面的伏地魔將無形的身體聚攏到一邊,盯住了眼前無形的屏障,眼中泛起淡淡的猩紅的光。

  「魔力阻隔……巧妙的想法,脫身於反幻影顯形術的拓展應用,不錯的構思。」他輕描淡寫地誇獎了一句,而後黑煙聚攏而成的身體越發透明,悄無聲息地滲透其中,花了點功夫,將自己完全滲透了進去,像一粒灰塵融入空氣。

  每一片靈魂碎片被分裂出來時,都保留著截止到那個時候的全部記憶。他在蘇醒的時候,原本的記憶還停留在他又制造出一個魂器的躊躇滿志中,未曾想再次蘇醒的時候,這個世界已經過去了十幾年,魔法世界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快地發展,他曾經苦心孤詣創立起來的食死徒隊伍一部分在蹲監獄,另一部分洗脫了曾經身上的印記與嫌棄,輕松地轉身回到公眾面前,大把賺取著金加隆,有生有色地過著自己的生活,仿佛過去的一切都從來沒有發生過。

  除了小巴蒂.克勞奇外,似乎沒有一個人對他長達十數年的銷聲匿跡感到懷念,並嘗試付出努力去尋找他的蹤跡。就連小巴蒂.克勞奇本人,也只是個走投無路、被家人囚禁的蠢貨,尋找他的下落只是種沒有其他辦法的選擇。

  他,尊貴強大的伏地魔,一個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當人們不再敬畏強大的力量,就會發生發生這種尊卑不分的可悲情況,人們總是不會知道自己活在一個多麼糟糕的時代裡,他們散漫度日,永遠無法形成團聚在一起的力量,他對這種事實感到不滿與惱火。

  那麼就先從你開始。伏地魔掠過辦公樓裡各個類目繁多的辦公室,來到首相辦公室門外,他在門外停留了一會兒,裡面的聲音隔著門,極其細微,但任何沒有秘密瞞得過強大的伏地魔,他聽到他們在議論自己,以一種好不尊敬的語氣,他雙眼的猩紅顏色更重了些,露出一個寒冷的微笑。

  「你是個特別的巫師,史密斯。」首相文森特.蒙德說,「我總是會不自覺地忘記你是名巫師這件事,你知道嗎,你更像是我們的同胞,熱衷科研,具有探索精神,熟讀歷史,你甚至了解麻瓜界流行的時尚和正在上映的電影。」

  「我生活在麻瓜界,首相。」伊萊.史密斯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我當然要知道麻瓜界的時尚流行,不然就算是巫師也不知道該送太太哪款包,約會時看哪場電影不會讓兩個人都覺得無聊。」

  「這樣聽起來感覺更像了。」首相說,「我也會煩惱與給我太太送什麼禮物,有件事情太令人感到驚奇了,我都已經是英國的首相,而她依然時不時看我哪裡都不滿意,原來巫師也會煩惱這些。」

  「我想你需要學習一下怎麼把心中的贊美說出口,轉化成真正的甜言蜜語。」佩妮的聲音響起,帶著清晰可聞的笑意,「這種困擾肯定是不分麻瓜或是巫師的,文森特,相信我,巫師太太也會對自己的丈夫發出類似的指責。」

  「但如果巫師都是像史密斯這樣的人,或許我就不會那麼緊張。」首相感慨著道,「我最近總做噩夢,夢見他們出現在我們的大街上,拿著魔杖到處亂走,把不順眼的人變成一只橡皮鴨子。自從巫師的保密法修改之後,他們越來越喜歡來到我們的大街上了,造成一些混論和麻煩後大搖大擺地離開。」

  「最開始的幾個確實不懷好意,他們拿出魔杖的時候也不會只把麻瓜變成橡皮鴨子這麼溫和。」佩妮說,「但在我們擊斃了幾個之後,官方的試探消停之後,剩下的好奇者就多半不帶有什麼惡意了。雖然他們有的確實看起來瘋瘋癲癲,不過他們就算真的不小心把人變成了橡皮鴨子,也處在能將人再變回來的可控範圍,隨著我們投資的報紙在魔法界大量發行,一些巫師變得對麻瓜世界越來越好奇了,我上周還在一份魔法界的報紙上看到他們在點評漢堡和炸雞,那種感覺確實稍微有點奇怪。」

  「這是一種難以避免的正常現像。」伊萊說,「就像我家的孩子們假期裡會寫霍格沃茨留的作業,也會去欣賞古典音樂會和看新上映的電影。客觀地想,如果有幸同時接觸到兩種發展方向不同的社會,那麼放棄對任何一方的探索和理解都是不明智的,以伏地魔為首的巫師想要統治麻瓜文明的想法很愚蠢,他其實一度曾經有過足夠的能力,但因為始終沒有一個正常的腦子和觀點,所以始終沒有真正做成過什麼事,方向有時候比努力重要得多。」

  詭辯與歪理。門外的伏地魔融入一片陰影裡,短暫的安靜後,離辦公室稍遠一些的另一邊,走廊裡匆匆跑過來了一個穿著制服的人,驚慌失措地猛敲首相辦公室的門。

  「首相,緊急消息——伊萬斯處長的家裡似乎正在遭受不明襲擊,處長的孩子們打了電話過來——」

  「什麼!」文森特首相霍然站起身,立刻轉頭問旁邊的人,「是不是他去了——那個伏地魔——你家裡那邊沒事嗎,佩妮?似乎是我連累了你們平靜的家庭,對此我很抱歉。」

  「造成我們家庭一直不夠平靜的原因有很多,每一點都和伏地魔有關,不用為此抱歉,文森特。」佩妮說,聲音也微微有些慌亂,不過還是保持住了應有的沉穩,用力地深深呼吸了一下。

  「我家裡有人在保護幾個孩子。」伊萊.史密斯的聲音響起,低聲說,「他們撤退的方法也比較全,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伏地魔現在不比以往,失去肉身,無法再拿起魔杖之後,他的手段相應的會貧瘠一些。」

  辦公室裡迎來一陣長久的安靜與沉默。

  「我理解。」佩妮.伊萬斯說,「但是我還是沒法真的放心……增援已經派去了嗎?我現在……」

  「我明白,佩妮。」伊萊低聲說,「我也很擔心,但是首相的安危來得更加重要,越是這樣的時候,越要保護好首相,謹防伏地魔打著另一種主意,用混亂制造空當,自己或許已經悄然潛伏進了辦公樓裡,就蟄伏在暗處,等待著找到機會,做出一些我們無法承受的襲擊。」

  「你的擔心很有道理,史密斯。」首相的聲音響起,沉默了一下,帶著些許不確定問,「首相辦公室是否足夠安全?」

  「足夠安全。」伊萊.史密斯說,「最高安保戒備,在這間辦公室裡應用了鳳凰社全部的最新技術,用盡各種方法做下了各種保護措施,是鳳凰社的改造重點。沒什麼問題,就算我不在,伏地魔也不可能在這間辦公室裡把你怎麼樣。我們需要擔心的是出了這間屋子的其他地方——你今天的行程一定要去嗎,首相?」

  「當然。」首相清了清嗓子,堅定地說,「我不能一直待在這裡,我有我自己的工作,不可能因為一個莫須有的不確定威脅就讓工作完全停滯,這對不起信任我的民眾。」

  「文森特說得對,伊萊。」佩妮說,「你肯定能夠理解,即便在最危險的時刻,政府也需要維持整個社會的正常運轉,不可能因為害怕就放下手頭的工作,這不是一個首相該做的事。」

  「好吧,我明白。」伊萊的聲音響起,略帶無奈地說,「那麼我想我需要做一些更全面的准備。」

  「在這裡?」首相問他。

  「當然。」伊萊說,「我先為你施展一些更加全面的魔法防御,首相,萬一伏地魔挑這個時間突然襲擊,你也能夠有所抵御。」

  他抽出自己的魔杖,伏地魔就在這個時候無聲地進入了辦公室內,抬起了自己的手。

  他呼嘯而至,具現成黑煙,一下子將首相的頭包裹其中。伊萊和佩妮都大吃一驚,將魔杖迅速對准了他——

  三根魔杖。

  被他包裹住的人同樣抬起魔杖,對准了他。

  「好久不見了,伏地魔。」首相的聲音忽地變化,變成了一個熟悉得令他震顫的聲音。

  阿不思.鄧布利多說:「文森特首相不在這裡,很遺憾,你來得有點不是時候。」

  「或許你知道嗎?」用魔杖指著他的伊萊說,「在你進入市政大樓的時候,門口的魔法成像儀已經把你的樣子拍下來了——我得說,看起來真狼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過激川吹.、山姜不愛吃蘿蔔的地雷~


第210章

  黑煙不甘心地盤踞在鄧布利多的周身,但他顯然無法奈何一個手拿著魔杖的霍格沃茨校長。鄧布利多在黑煙的包圍中依然神色清明,拿著魔杖的手抬起來,他的杖尖升起一陣強勁的風,將黑煙從他周圍短暫地驅散。

  效果並不是很明顯,靈魂當然並不真正是一種能被風奈何得了的能量,更何況是一個曾經令人聽到名字都會顫抖的黑巫師。

  拿著魔杖的佩妮.伊萬斯將魔杖對准了他,目露警惕,緊盯著黑煙的同時詢問身旁的人:「有研究出對付這種靈魂的有效辦法嗎,伊萊?上次和另一個他的對峙讓人很不愉快,我們好像對他沒有特別好的辦法。」

  「他對我們也是,阿不思在這裡,不用擔心。」伊萊簡潔地說,頓了頓,忍不住再次開口,難得地在戰場中說了句和正事無關的話,「既然伏地魔已經發現,你能解除偽裝了嗎,金斯萊?說實在的,看著站在眼前的妻子實際上是另一個人,這種感覺確實還挺奇怪的……」

  「工作需要,伙計,不得不說,鄧布利多校長總是有著各種神奇的辦法,這種魔咒雖然也很難辦,但比喝復方湯劑還是好多了。」金斯萊笑了一聲,解除自己的偽裝,露出自己本來的樣子,扶了扶自己的耳麥。

  「麻瓜的東西挺方便的——聽得到嗎,佩妮,還有文森特首相?」

  「聽得到,辛苦你,金斯萊,剛才的實時語音復述惟妙惟肖。」佩妮平靜地說,身處市政大廳監控室裡,站在數個從各個角度實時轉播著首相辦公室內動靜的屏幕面前,和首相一起,注視著在房間裡面發生的種種動靜。

  「真神奇。」她輕聲說,「在監控屏幕裡看不到伏地魔的蹤影,你們好像在演一場沒有對手的獨角戲。」

  「對靈魂的研究一向是個神奇的領域,魔法在這一方面的進度也並不是很樂觀。」伊萊的聲音從耳麥中傳來,溫和地說,「就像麻瓜的宇宙飛船能夠飛向太空,魔法也有它獨特的描摹世界的方式,等解決掉礙事的家伙,我們大家可以互通有無,在更深更遠認知世界的路上共同前行,那是一個令人期待的未來。可惜這個站在我們面前,只想著征服與屠殺,用力量統治世界的黑巫師不會懂。」

  「那真遺憾。」佩妮言簡意賅地說,「我們的家正在被襲擊應該不是一個引他出來的小把戲?特警已經趕去那裡,參與襲擊的巫師會以擾亂麻瓜治安罪被逮捕,希望這會是通向未來的一個好的開頭。」

  「我認為一定是。」伊萊說,「我等著那邊的好消息。」

  「聊到這裡就可以了。」金斯萊的聲音響起,「你們兩個可以回家再聊——眼前的伏地魔,我們應該怎麼辦?他是個跨越了和平相處邊界的犯罪巫師,但令人遺憾的是,我現在沒有好的辦法將他逮捕歸案。」

  「阿不思?」伊萊看向被縈繞的黑霧重新包裹住的阿不思.鄧布利多。

  「收手吧,湯姆。」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了,你曾經在這個辦公室裡殺死過一個首相,絕對不能再殺死第二個,我們是在拯救魔法界,拯救自己,也是在拯救你。」

  「別那麼叫我,鄧布利多。」黑霧終於不甘心地從他周圍散去,凝實成人形,站在原地,漸漸顯現出這個伏地魔的樣子。

  「終於見面了。」伊萊說,「你的樣子好像看起來更熟悉一些,臉上有種經歷過一次車禍重組的痕跡,比你的兄弟們給人的感覺更親切一些。」

  他的確不像之前他們見過的那些伏地魔們英俊瀟灑——他的臉龐微微有些扭曲,瞳孔猩紅,臉色像蠟一般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他看起來還有一些基本的人形,但給人的感覺又非常奇怪,五官有種被畫上去的僵硬。

  他的視線無聲地從三個人的臉上掃過,猩紅的眼中目光深沉。金斯萊和伊萊都面無表情地用魔杖指著他,鄧布利多則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就算我不這麼叫你,你也始終還是湯姆。」他說,「湯姆.裡德爾,我的一個麻煩的學生——或許是霍格沃茨建校以來最麻煩的一個。」

  「閑話就敘到這裡吧,鄧布利多。」伏地魔白得像紙一樣的臉上顯出明顯的厭惡,他原本能正常說話的聲音中突然帶上了一點陰冷的嘶嘶聲,「維持自以為是的高高在上是愚蠢的,當然,我必須要承認,你們對於麻瓜首相的保護很到位,非常到位……在我沉睡的這些年裡,你們有一些很有趣的發明,很不錯。你們不應該如此反抗我,巫師很珍貴,黑魔王欣賞這樣的人才,你們在我的新世界裡可以得到地位,權勢,你們想要的尊貴的一切。」

  「真的嗎?」伊萊語氣平靜地說,「我想要世界和平。」

  饒是在這種嚴肅的氣氛裡,金斯萊也忍不住咧了咧嘴,佩妮的輕笑聲也從耳麥裡傳了過來,鄧布利多也微微笑起來,神情顯得很愉快。

  「為什麼不行呢?」伏地魔猩紅的眼睛看向伊萊,狡猾地說,「等到我帶來了新世界與新秩序,世界上當然就不會再有戰爭,大家各司其職,按照能力的高低得到相應的位置。我一直這麼說,伊萊.史密斯,從你十幾歲的時候說到現在,我本以為你應該懂得我的想法。」

  伊萊收起臉上的笑容,緩緩地眯起了眼睛。

  「我不明白。」他冷冷地說,「你指的是殺了我的父母,詛咒我的子女,然後告訴我在你的統治下,我能活得更高貴這件事嗎?我已經把上一個你殺了一回,本來不想再提起這些事情,但如果你堅持的話,好吧,我認為和接受你的統治相比,我更喜歡一個沒有你的新世界。」

  「愚蠢。」伏地魔輕聲說,轉向鄧布利多。

  「為什麼不動手呢,鄧布利多?」他微笑著問,「難道你已經發現,你會的許多魔咒都已經對我沒有用了嗎?那麼你倒是還不算太笨,或者說,你是他們中間難得聰明的人了,他們至今還沒發覺拿魔杖指著我是沒有用的。」

  「謝謝你的誇獎,湯姆。」鄧布利多溫和地說,「他們曾經和你的另一個僅存的兄弟交手過,知道普通魔咒對靈魂沒有作用。不過他們也調查了你摧毀另一個魂器,吞噬那一片靈魂的事情,我想他們都清楚,魂器並非沒有應對的辦法,既然你能做到,我們應該也可以。」

  伏地魔蛇一樣的瞳孔忽地張大了,他短暫地陷入沉默,而後古怪地笑了一聲。

  「吞噬。」他輕聲說,「真不錯,你們猜到了,是不是?一些可敬的對手,棘手的小麻煩……不過猜到了又如何呢?你們還是沒有辦法,是不是?」

  「是的,我們沒有證據。」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不過感謝你對於我們大膽猜想的肯定,湯姆,除了你的吞噬行為外,我們還有一些另外的猜想,湯姆。你有興趣聽聽嗎?」

  伏地魔專注地盯著他,猩紅的瞳孔中明滅不定。

  「我們在分析,為什麼你能夠在找到另一個魂器時,就把他原地殺死。」鄧布利多說,「這個問題曾經困擾我們很久,我們已經消滅過不止一個魂器,知道對於住在裡面的靈魂來說,被拿住載體就等於被拿住了命門。只要能消滅魂器,就能讓裡面的靈魂消失,那麼,對這種事實心知肚明的靈魂,為什麼沒有把他的載體藏在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而是被你找到了呢?並且你在撕毀日記本後,就將它扔在了那個小木屋的地上。」

  鄧布利多慢慢地說,伏地魔猩紅的瞳孔越睜越大。

  「我們在霍格沃茨消滅的那個魂器,它的載體——拉文克勞的冠冕——多蘿西發現它時,它被放在隔壁盥洗室的管道裡。」伊萊說,「有點奇怪,是不是?他們最初遇見那片靈魂是在有求必應屋裡,那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如果我是那片靈魂,一定會把自己的載體妥善地藏在有求必應屋中,而不是隨隨便便地放在一個還在被人使用的盥洗室管道裡。」

  「我們的這個大膽猜測是正確的嗎,伏地魔?」金斯萊的聲音響起,用篤定的口吻,明確地說,「靈魂不能離開它的載體太遠——這也是你一直藏起來,不能讓你還活著的那個兄弟發現的原因。一旦他發現了你,必然也就發現了你容身的魂器,是不是?」

  這是鳳凰社秘而不宣,還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大膽猜測,沒有任何依據,但又如此誘人,他們今天站在伏地魔的對面,這個猜測就橫亙在他們心裡,讓他們沒法不冒著風險大膽地試試。

  短暫的沉默,伏地魔尖銳地笑了起來。

  「愚蠢的設想!」他冷酷地大笑著嘶聲說,「愚蠢,瘋狂,不知所謂!你們以為這樣就能找到偉大的黑魔王的把柄?簡直可笑——」

  「真的嗎,湯姆?」鄧布利多輕聲說,「我們剛才順著這個猜測想了一下,今天你大費周章地來到麻瓜的地盤,魂器又放到哪裡才安全?它現在一定離得不遠——或許就在你的身上?」

  伏地魔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緊緊地盯著鄧布利多,猩紅的眼睛像是淬了毒。

  「是或不是,試試就知道了。」伊萊說,扶了扶自己耳朵上的耳麥。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可能有些失禮。」伊萊說,「不過我們向你保證,首相閣下,這間辦公室被做了特殊處理,應該沒有問題——但由於我們之前也沒試過,無法向那你打一個百分百的包票。」

  「沒關系,史密斯。」文森特首相的聲音從耳麥中傳來,平穩地說,「去做吧——為了我們所共同憧憬的,那個美好的未來。」

  「你們要做什麼?!」伏地魔厲聲問,他猩紅色的眼睛突然睜大了。

  「做你之前做過的事。」伊萊說,「試試巫師是不是真的不怕火燒——普通的巫師可以,靈魂呢?普通的火焰不行,厲火呢?」

  鄧布利多在這一刻抓住了伊萊和金斯萊,三人被門鑰匙帶走,消失不見。下一秒,一團火焰驟然炸開在伏地魔的腳下。他來不及說任何話,極快地變幻成一縷黑煙。

  而那火蔓延得更快,吞噬著他腳邊的一切東西,厲火以無可阻擋的氣勢席卷一切,向房間裡的伏地魔席卷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蒼白BT的人的地雷,欣芋芋的火箭炮~


第211章

  「啊,厲火。」

  門鑰匙將三人定向傳送到辦公大樓的監控室,和佩妮與文森特首相彙合。金斯萊注視著房間中正舔舐吞噬著一切的火焰,用敬畏的口吻說:「我沒想到有一天我能親眼見到厲火……大名鼎鼎而恐怖異常的魔火,最令人生畏的黑魔法之一,見到厲火的人太少了,大多數巫師在見到它之後都會很快被它吞噬。」

  「一個沒有辦法的選擇。」伊萊說,語氣平靜,「我們對於魂器的猜測沒有實際證據,雖然事實證明這個猜測就是真相,但伏地魔顯然掌握著能將載體藏匿起來的能力,我們沒法像哈利那樣使用物理手段去破壞,寶劍、毒牙或是別的什麼。目前我們掌握的消滅魂器的辦法還是太少,如果不用厲火,麻瓜的武器威力和範圍都更加難控制,相對來說反而是厲火更安全些。」

  「當然,我明白。」金斯萊點點頭,肯定地說,「我很清楚並非使用黑魔法就是黑巫師,戰爭年代,魔法部的傲羅也會使用不可饒恕咒,就像鄧布利多校長曾經說過的那樣……」

  「使用的魔咒不會決定我們成為什麼樣的人,我們的選擇才會。」鄧布利多輕聲說,「如果伏地魔能得到相應的制裁,那麼和他做過的事情相比,我想他得到的這個結局並不算過分。」

  當然。不光巫師們,佩妮和文森特首相也在深有同感地點頭。佩妮凝視著監控畫面,燃燒的火焰在她臉上跳躍出明暗不定的光影。

  「本傑明首相的靈魂如果能見到這一幕,我想他會很高興的。」她輕聲說,「就在這間辦公室裡,當時的我們沒能阻止的悲劇,現在也算是有了個對稱的回應,有始有終。」

  幾人一時沉默下來,安靜地看著屏幕上燃燒的火焰,俱都微微出神。

  而後忽然,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異常的景像——

  空間像是被撕裂開一般,在輕微的扭曲之下,有人影浮現了出來。

  什麼人?!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不約而同地上前一步,湊得更近一些,密切地注視著屏幕上的動靜。

  「門鑰匙。」金斯萊說,臉色驚愕,「是巫師——哪個巫師這麼倒霉,被不定向的門鑰匙恰好傳送進厲火裡?我們要怎麼救他——我們還進得去嗎?這些家伙怎麼到處給別人添麻煩?!簡直——」

  「不,不是不定向的門鑰匙。」伊萊忽而打斷他的話,緊盯著屏幕,臉色肉眼可見地凝重,「看屏幕,第二個巫師出現了——有人提前制作了通往首相辦公室的門鑰匙,將巫師傳送到了這裡。」

  「誰會這麼干?!」金斯萊不可思議地愕然提問,兩秒鐘後,他忽然反應過來答案,倒吸一口涼氣。

  「伏地魔……僅剩下的那個伏地魔?!」

  這間辦公室裡被設置了加強版反幻影移形魔咒,他們也並沒有提前制作定向的門鑰匙,現在已然不可能進入到這裡,進去了就出不來。他們只能密切注視著屏幕,看到一個又一個巫師被傳送進來,厲火如飢似渴地爬上他們的腳面,而後蔓延至他們的全身,將他們變成一個個燃燒的火人。

  每個人都在發出痛苦凄厲的哀嚎,但沒有任何一個人停下,十幾個巫師前赴後繼地出現在房間裡,很快變成一個個巨大的火團,表情應疼痛而扭曲得不像人形,卻又像是被誰下了什麼命令一般,痛苦地向著房間中心的伏地魔走去。

  監控畫面拍不出他的樣子,不過能從聲音中聽出來,他還沒有被火苗舔舐上。但顯然厲火對他的靈魂已經在造成傷害,他也發出著凄厲恐怖的尖嘯,夾雜著憤怒的咒罵與恐懼的嘶鳴,房間裡突然出現的巫師們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猙獰地哀嚎著。

  「滾開,你們這些沒有腦子的陰屍,滾開——」

  但這些巫師並不是陰屍,他們拿起魔杖,在燃燒的火焰中使用著自己最後能使出的魔法。

  一種所有人都沒見過的奇異黑魔法將伏地魔包裹住,隨著施咒人數的增加,越包裹越厚,越包裹越小,漸漸將他從散逸的黑霧擠壓成一個凝實的散發著黑氣的球,有什麼從裡面漸漸浮現出來,飄至半空。

  監控畫面中出現了一個造型精美的戒指,上面鑲嵌著一塊顯眼的石頭。

  鄧布利多的神情突然微怔,他緊緊地盯著監控屏幕,眼中混雜著驚愕與難以置信,痛苦與感慨,悲傷與沉郁,定定地注視著那個戒指,和他上面的石頭,一時間竟是反常地怔住了。

  「一段傳說的消亡……」他喃喃地說,神情帶著悵惘的恍惚,顯出種脆弱的無能為力,一時顯得格外疲憊蒼老。

  監控屏幕已經在厲火的凶焰中斷斷續續,一塊接一塊地黑下去,和那些被燃燒殆盡的巫師一樣,再也尋不到蹤跡,

  監控屏幕被設置在房間裡的各個角落,有一個鏡頭甚至在他們所設置的反幻影移形與隔離壁障之外。不過顯而易見,厲火這種霸道的火焰對周遭的一切都有著極強的傷害性,這個碩果僅存的監控屏幕多撐了一會兒,最後也終於無可奈何地徹底黑了下去。

  留給他們的最後畫面,是一個在滿室火焰中被圍出來空圈。打前陣的巫師在空圈周圍築起隔絕的人牆,為什麼人爭取到了寶貴的十秒鐘,在這十秒鐘裡,一個無形的人撿起地上的戒指,將它生生掰斷。

  那個懸浮在空中的看不見的漆黑靈魂掉落下來,被他抬手接住。同伴們被厲火燃燒的凄厲哀嚎響徹整間屋子,而這甚至沒有得來他的片刻停頓。他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下一秒就隨著一聲爆響,在屋子中銷聲匿跡,把為他赴湯蹈火的所有人都留在了那個將一切燃燒殆盡的厲火地獄裡。

  最後一塊監控屏幕也黑了下去,他們依然久久地站在監控室裡,靜默無聲,面面相覷。

  「……我們面對的,就是一個這麼殘暴的敵人。」良久,金斯萊深深地吸了口氣,有點脫力地說。

  一時間沒有人回應他,他們依然陷入在震撼與心顫的沉默中,互相注視著,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

  對於史密斯家的襲擊也確有其事,值得慶幸的是,史密斯家的保護措施足夠嚴密,而鳳凰社與麻瓜的特警趕到的都不慢。他們抓到了幾個襲擊的巫師,每個人都穿著帶兜帽的長袍,和昔日食死徒的裝扮一模一樣。

  而棘手的是,這些被抓到的巫師都不是英國人。他們來自歐洲的各個國家,拷問不出來任何有效信息。事實上,在抓到人的半小時後,魔法部就派人過來,對國際影響重大為由,不由分說地將這些巫師全部帶走。

  西裡斯當即差點衝出去跟他們打起來,這些來提人的魔法部官員中有好幾個他的傲羅同事。大家有志一同地按住了他,理性地告訴他,他已經沒法解釋自己今天為什麼從魔法部翹班了,現在衝出去只會被徹底踢出魔法部,他們還是需要有個傲羅在魔法部裡傳遞消息,雖然他不是特別合適的人選,但暫時已經沒有什麼別的人選了。

  「冷靜點,西裡斯。」詹姆說,「我沒想到我有一天會叫你冷靜——但是哈利和艾薩克多蘿西都沒事,他們沒有受到傷害,我們暫時還不著急用一種魚死網破的手段去和他們拼命,他們和蟑螂一樣踩死一個有一群,我們可真的死一個少一個。」

  「事實上,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現在行動也已經有點晚了。」萊姆斯嘆了口氣,沉重地說,「現在只剩下一個伏地魔,但卻是最棘手的那個。有人注意到嗎?這次魔法部配合得這麼快,很顯然,不管小巴蒂.克勞奇之前是哪個伏地魔的手下,他現在都已經又成了這個伏地魔的手下——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仔細想想就變得恐怖了。」雷古勒斯疲倦地說,深深嘆了口氣,「現在有十二個國家的魔法部徹底團結在一起,我們面對的敵人前所未有的狡猾和強大。」

  「是的,我們必須承認這點。」伊萊凝重地說,「來自官方的堵截和針對是非常致命的,會讓我們寸步難行,動搖我們的根基。」

  「也不是沒有好事。」金斯萊稍微打起一點精神,勉強地道,「至少我們現在知道了,魂器就藏在和伏地魔不遠的地方,很可能在他自己身上,這給我們消滅他提供了一個可行的方案,至少理論上可行。」

  「是的,我認為他作為一個個體,比原來好處理了一點。」佩妮冷靜地說,「沒有什麼靈魂是核力量解決不了的,如果能找到他,有所准備,我們就並非拿他無計可施。」

  「感謝另一個政府的支持,佩妮。」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他環視四周,聚集在他周圍的鳳凰社班底,在輕淺的嘆息中,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有彼此。」他說,「一段坎坷艱難的長路,雖然有許多難以想像的困難擺在我們面前,但能與你們並肩同行,依然令我感到十分幸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欣芋芋的手榴彈~


第212章

  一九九三年八月底,最後一個伏地魔吞噬掉自己所有的兄弟之後的一周,十二國魔法部聯合出台了一個嶄新的法令。

  《巫師麻瓜親屬管理法》。

  這個從名字就透著荒謬與離譜的法律,一經出現,果然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但卻又仿佛說不上掀起了多大的波浪——從英國的《預言家日報》,到其他各家的各個巫師報紙,全都對這道法令輕飄飄地一筆帶過,仿佛它和一些微不足道的臨時通知一樣,悄無聲息地來又悄無聲息地走,不會留下半點蹤跡,也不會對人們造成多大的影響。

  人們無法在任何發行量較大的報紙上找到任何關於這份法令的實時看法,只能在酒吧中隱秘地互相談論一番。但這個舉動也很快地按了下去,最激動的一些人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沒留下任何蹤跡。沒有任何公開的法令禁止人們談論相關的內容,但言語的自由卻在切實地被一步步壓縮,乃至到了大家甚至無法直接說出這部法令的名字,隱秘提到的時候,只能用含糊的「新法令」代稱。

  和當年的關於神秘人的代號似乎也沒什麼區別,歷史從來都不會呈現什麼新鮮事,似曾相識的一切輪回上演。

  鳳凰社總部內,這份嶄新的法令被復印了許多份,放在每個人的面前。

  「荒謬。」萊姆斯重重地說,臉色難看,「看看這上面說的什麼?伏地魔是已經徹底瘋了嗎?難以想像這是一九九三年魔法界出台的新法令——這到底是在約束誰?這就是伏地魔想要執行的新世界秩序?」

  整個法令的內容都讓人難以忍受,大家的視線都落在法令身上,俱都有些沉默。盡管一早就知道有了官方的插手之後,一切行動都會變得艱難,但事情的嚴峻程度依然超出了他們的預料,現實正朝著越來越糟糕的方向進發。

  「為更好地保護巫師利益,聽取大眾對《國際巫師保密法》修訂意見,十二國魔法部遵從大眾意願,撤回對保密法的一切修改,繼續實行對麻瓜收緊政策。為保巫師與魔法秘密不遭泄露,麻瓜出身巫師除去父母,不得與任何人泄露巫師與魔法界機密,包括配偶及子女,法令出於保護魔法界的訴求設立,現魔法部正在調查巫師的麻瓜親屬,對沒有取得知情權的麻瓜親屬施遺忘咒。」

  「你們注意到了嗎?除了剝奪巫師的麻瓜配偶與子女的知情權外,法令裡還對另一類特殊人群做出了規定。」雷古勒斯低聲說,指向法令的一條具體條款,「啞炮也被囊括在內了,兩個巫師生的孩子如果沒能覺醒魔力,同樣會被剝奪知情權,被施展一忘皆空,忘記魔法的所有事情。」

  「我沒法理解。」莫麗驚愕地說,「這——這怎麼可能做到呢?孩子是要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如果父母都是巫師,隱藏秘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有兩種辦法。」阿拉斯托.穆迪陰郁地說,「要麼把啞炮孩子送走,要麼這個巫師家庭就被迫過上沒有魔法的日子,在家裡要偽裝得像是麻瓜,不泄露半點魔法的痕跡,據我所知,基本上全部的雙巫師家庭都做不到這點。」

  「這是在干什麼?我不理解。」馬琳.麥金農盯著法令半天,煩惱地撓撓頭發,「大家沒有意見嗎?沒有生氣嗎?這誰能忍受得了——這不是在保護巫師,這完全是在折磨巫師。」

  「他的目的就是這樣。」伊萊沉重地呼出口氣,大家都看向他。

  「這份法令的持續時間肯定不會太久。」他說,「大家都知道,在鳳凰社,內閣政府,霍格沃茨的學生們,還有所有正常友好的巫師的努力下,之前那份修改版的保密法實行效果並不好。沒多少巫師願意冒著被抓捕乃至擊斃的風險去做這件事,雖然保密法已經被修改,但魔法界依然被掩藏著,魔法部原本計劃的首腦行動執行得也不順利,法令並沒有達到他們預期的效果。」

  「是啊,他現在就將保密法的修改撤回了。」亨利.麥金農說,「這是個可貴的勝利,證明我們取得了一些成果。」

  「還不能這麼說。」伊萊凝重地道,「顯而易見,這份新法令嘗試了另一種方法去做到這件事。既然強行的法令倡議大眾不買賬,那麼極端的壓制總能促使大家在忍受不了後開始反抗。法令大幅度壓縮了巫師的生存空間與自由,會有人被憤怒衝昏頭腦的,進而產生巫師不應該害怕麻瓜的念頭,走上另一個極端,像伏地魔想要看到的那樣,真正撕毀保密法,開始對麻瓜宣戰的統治生涯。」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麻瓜政府那邊有什麼回應嗎?」雷古勒斯問他,「這件事和他們息息相關,他們也應該密切關注了的。」

  「他們知道,但是並沒有合理的插手理由。」伊萊簡單地說,「這份法令明面上看著是合理的,知道巫師存在的人減少,這正是麻瓜政府想要看到的,對於維持社會穩定有好處,他們沒有理由反對。停止和巫師的合作固然會帶來一些損失,但在伏地魔把持魔法部的現在,我也沒法昧著良心說,繼續合作就會是個更好的選擇。」

  「那你呢,伊萊,你現在怎麼樣,還好嗎?」詹姆擔心地問,「這個新法令幾乎是在指著你的鼻子針對你了。如果讓它施行下去,佩妮都要被他們施一忘皆空咒,就算她的丈夫、兒子、女兒、妹妹、妹夫,都是巫師,她也必須要忘記——特別聯絡處也就不復存在了。我還是要說,這太荒謬了,一個人怎麼能像伏地魔一樣,令人討厭到這個地步?」

  「他在逼我做一個選擇。」伊萊喃喃地說,「要我走向一個不能繼續循規蹈矩,在合法的範圍內行事的結果。這道法令必須被反對,而如果最開始反對的火種由過激者舉起,最後的浪潮就會非常難以控制,伏地魔擅長操縱人心。」

  「不,伊萊,不光是你的選擇。」雷古勒斯敏銳地說,堵住了他還沒說出口的話,「鳳凰社會和你站在一起,沒有別的選擇,我們是巫師與麻瓜合作的主力軍,你是我們的發言人,我們因對抗伏地魔而聚到一起,這個時候就別想著什麼類似拖累的事了,在對抗伏地魔這件事上,每個人都不會推辭。」

  伊萊怔了怔,片刻的猶豫後,將已經到嘴邊的「辭去鳳凰社官方發言人」決定咽了回去,呼出口氣,聳了聳肩膀。

  「好吧。」他說,「總之我要做一件其實一直在做,但從來沒這麼高調過的事了——旗幟鮮明地反對魔法部,成為一個非法組織的領頭。」

  「什麼?聽起來真酷。」剛剛從魔法部加班回來,推開會議室門的西裡斯說,「不管你們原定了哪些人參與,這種事情必須帶我一個。」

  對角巷的商業街在虛假的和平中依然人流洶湧。伊萊.史密斯站在古靈閣前的白色大理石台階上,最後一次環顧四周,舉起魔杖,給自己來了一個聲音洪亮。

  「打擾各位寶貴的下午時間。」他清楚地說,周圍的人都被他的聲音吸引,朝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我是伊萊.史密斯,鳳凰社官方發言人。」他說,「今天站在這裡發起呼吁,是為了魔法部最新發布的《巫師麻瓜親屬管理法》。這份法律嚴重侵害了巫師的自由與生存空間,是荒謬的,不合理的,需要修訂的。魔法部沒有對相關法令發起過意見征集,突然出台一個完全不合理的法令,並開始嚴肅執行,我認為應該有人站出來,指出這個決策的失誤,如果沒人這麼做,我願意成為第一個。」

  那個見鬼的新法令。人群中傳來細微的嗡鳴聲,一個巫師大聲說:「我認為你說得對,史密斯!巫師為什麼要這麼謹小慎微地藏起來,連自己的麻瓜伴侶和子女都要瞞著?我們是巫師,不是犯人!巫師需要更多自由!原本之前修改的保密法我還有點不以為然,不過現在看來,如果不積極抗爭,最後受到壓迫的就會是我們!魔法部的那些官員一定是害怕麻瓜武器了,他們也怕自己被刺殺——」

  「我不認為是這樣,朋友。」伊萊看向出聲的方向,在逐漸聚攏過來的人群包圍中,看著人群邊緣悄然幻影移形出現的巫師,堅定地開口。

  「我們現在是在受到誰的壓迫,是麻瓜嗎?是麻瓜給我們發布的這條法令嗎?不是的,是我們的巫師同胞。我們想要的是和麻瓜抗爭,爭取更多的權力與自由嗎?不是的,我們只是想要自己的家人知情,擁有平靜的生活。誰想要干擾我們正常的人生,誰想要挑起戰火與矛盾,誰妄圖用過分收緊的法令激起更多本無必要的爭端,誰才是我們的敵人。」

  剛剛幻影移形而來的巫師正向他快速接近,舉起自己的魔杖。

  「公共場合宣揚非法言論,伊萊.史密斯先生——你被捕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Pluto的地雷~


第213章

  無論在什麼地方,與官方公然作對都是一件極需要勇氣的事。圍在伊萊身前的人將場地堵得水泄不通,但當這些喊著抓捕口號的巫師飛身上前時,人群還是不自覺地向後退,害怕地遠離他,在他身前撤退出一片空地,讓那些巫師來到了他的身前。

  伊萊沒有動,甚至連魔杖都沒有舉起,他注視著這些要將他抓捕回去的巫師,眼神銳利。

  「我犯了什麼法?」他問,「什麼叫做非法?魔法部自己出台的保密法修改條例能夠撤回,我為什麼不能質疑新出台的不合理法令?請給我,給所有注視著這一幕的巫師,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我們是巫師,不是被魔法部統治的奴隸,我們有權力發表自己的觀點和看法,而不是反對一個法令就要被抓起來!」

  「你在混淆概念!」其中一個巫師大聲說,「魔法部的決定有它自己的原因,撤回對法令的修改正是魔法部關心普通巫師看法的表現!你可以提出意見,可以說出自己的看法,但誰允許你站在對角巷裡,用自己不成熟的想法洗腦其他巫師?我必須警告你,伊萊.史密斯——擁有出眾社會地位的人更要謹言慎行!在今天真正毀了你的是你的狂妄!」

  「如果我是因為公然說出你們不能接受的言論,那被你們抓走的其他人呢?」伊萊尖銳地問,抬起自己地魔杖,劍一般用力一揮,雪花般的紙片從天而降,落在現場每一個巫師的頭上。

  「威廉.羅斯,肯特.內爾,奧古斯特.芬恩,薇爾莉特.霍琦亞……從新法令頒布到現在,二十二個人,僅僅只因為在酒吧、商店、或是對角巷的冷飲廳外談起新法令,表達自己的不滿,就被悄無聲息地抓了起來!被你們隨意決定命運的巫師們知道嗎?這道法令的全名被施加了特殊的魔法,只要你念出它的名字,就會有感應到的巫師出現在你的附近,監聽你說出的話!」

  紙片上羅列著那二十二個被抓起來的巫師的名字和職業,消失時所在的地點。英國的魔法界就這麼大,每一個地方大家都極其熟悉。

  他們認識或不認識的巫師在這裡消失……而那個新法令的全名甚至提都不能提,一旦將它念出來,就會被人發現,監視,稍有不對就會直接被捕?!

  這個極具衝擊力的消息震撼了現場的所有巫師,他們面露震驚,巨大的嗡鳴聲立刻響起,誰也沒法控制。

  來對伊萊進行抓捕的幾個巫師臉上俱都露出了慌亂的表情。

  「不要聽他胡說八道!」領頭的那個大聲說,「沒這回事!這個名單完全是胡編亂造,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們是被抓起來的!他們只是——」

  伊萊打斷他的話,聲音有力地響徹現場,所有人都朝他看去。

  「他們沒有被抓起來嗎?請你大聲回答我,他們犯法了嗎?如果他們不是伊萊.史密斯,沒有像這樣站在古靈閣的台階上對所有人演講,他們就有自由談論新法令的自由,是嗎?!」

  「他們——」執行抓捕任務的巫師臉色發青,生硬地說,「是的,當然,巫師有說話的自由,沒有人抓捕他們——他們是不違法的,但你不是,伊萊.史密斯先生,你在用你的詭辯煽動情緒,如果你選擇反抗,那就罪加一等。沒時間讓你繼續狡辯了,我再提醒你一遍,反抗的後果更加嚴重——抓人!」

  出乎這些巫師,包括看著現場情況的所有人的意料,伊萊.史密斯淡淡地笑了一下,竟然將魔杖放了下來。

  「不,我當然不會逃跑。」他說,「我的目的從來不是跟魔法部對著干,我不需要這麼做,我想要的僅僅是為我的同胞爭取合理的權益。他們和自己的麻瓜親人共同生活了許多年,在此之前都相安無事,生活平和而幸福。請問魔法部,為什麼一道毫無征兆,突然頒發的法令,能夠如此嚴重地破壞所有人原本的生活?那些被隔絕在外的麻瓜不是巫師需要防範的對像,他們是我們的親人!」

  「你只是為了自己而已!」領頭的巫師臉色難看,將魔杖對准他,一道紅光徑直向他襲來。

  「或許有的人不知道,在這裡我可以告訴大家——面前這個義憤填膺、冠冕堂皇的人,根本不是為了什麼全體巫師的權益,只是因為他自己的生活受到了影響而已——他的妻子是個麻瓜,僅此而已!昏昏倒地!」

  「說真的,想要用這種魔法將我打倒的行為,對我本人來說幾乎是一種侮辱。」伊萊的唇邊浮現出一絲冷笑,他甚至沒有動,手上也沒有戴著防御手環,魔法的紅光消無聲息地徑直衝向他,又在他身前悄無聲息地消彌。

  「收起你們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我說過了,如果你堅稱我違法,那麼我不會反抗。」他冷冷地說,抬眼看向所有人,在他們的注視中露出一個微笑。

  「當然,這個人說得沒錯,我在此刻必須要站出來,因為和所有人一樣,這道法令也在切實改變著我的生活,我的妻子也是一名麻瓜。」他平靜地說,漸漸抬高聲音。

  「我的妻子是位不會巫師的普通人,一名麻瓜——我很高興能向你們介紹她。她不是位女巫,但是位優秀的女性,我很愛她,我們的孩子們也非常愛他們的媽媽!為什麼要實行這樣反人類的新法令?因為所有制定法令的人都是純血巫師?一九九三年了,巫師的血統歧視理應已經徹底消彌,是什麼讓這種不正確的風氣再次興起,又是誰在背後推動著這些,攪動起新的紛爭?」

  「不許你再說話!」來抓捕他的巫師狂怒著說,幾名巫師的魔杖杖尖上共同發出光芒,同一時間衝向了他。

  「我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負責,問心無愧,不會有任何動搖!我尊重法律,但拒絕有人以法律的名義想要奴役我的意志,讓我再也無法自由地說出話來!魔法賦予我們自由說話的權利,魔法部無權阻止!」

  他撤下周身的防護,幾道魔法的光芒先後擊中了他。繩索捆上了他的身體,他踉蹌著向後退,撞上身後的大理石石柱,嘴角溢出鮮血。

  「我沒有對任何人實施強制暴力手段,沒有使用不可饒恕咒,並且沒有拒絕抓捕。」他直視朝他而來的幾名巫師,冷冷地說,「所以我要提醒你們,或許有人能夠寬容你們執法時的暴力,但關於我的罪名,只有巫師法庭才能定奪。在我被正式定罪之前,一切施加在我身上的過激暴力手段同樣違法——我是第二十三個,你們之後還要抓多少人?多少人被控制住你們才覺得足夠?」

  「你是第一個!」抓捕他的巫師狂怒著說,「沒有前面的二十二個,所有你剛才說的話都是胡說八道——」

  「這道不合理的法令需要被修改,需要得到所有人的反對,所有人需要團結起來,這與每個人都息息相關!」伊萊重重地說,「一道不合理的法令,一個殘忍的暴君,一個只會用抓捕手段進行控制的機構,最害怕的是什麼?是當所有人都在議論著這件事,懸在每個人頭上的屠刀斬不盡所有巫師,浪潮般的聲音響徹魔法界!權力要自己爭取,我們要找准抗爭的對像——你們在害怕什麼呢?說出它的全名——巫師麻瓜親屬管理法!」

  他被強行控制住,在粗暴的幻影移形當中消失不見。在他周身依然留有一大片空地,所有巫師面面相覷。

  「他說的對。」人群中改換了面容的萊姆斯.盧平顫抖地深深吸了口氣,大聲說,「有什麼不能說的?我不相信魔法部能抓走我們所有人!如果真的要抓,我無所謂當第二十四個——巫師麻瓜親屬管理法!這就是個見鬼的法令,我會一直說到它被撤銷的那天!」

  「巫師麻瓜親屬管理法!」雷古勒斯在人群中第一個響應了他。面面相覷的巫師們互相注視著,漸漸的,越來越大聲的議論終於響起。

  「這裡有這麼多人,阿茲卡班有那麼多地方關嗎?我因為說了一個法令完整的名字而關進阿茲卡班?這聽上去的確是有點搞笑了——巫師麻瓜親屬管理法,我說了,能怎麼樣?」

  「讓這個巫師麻瓜親屬管理法見鬼去吧,我不是傻子,知道不能把自己是個巫師的事情告訴我的鄰居,他們會把我當瘋子看。可我不可能不告訴我的麻瓜妻子,還有她的父母——不然我在他們眼裡豈不是變成了一個每天都不明理由消失的人?梅林作證,我可是個好丈夫。」

  「現在英國能有多少純血巫師?我知道很多自詡純血的巫師都有麻瓜血統,只是自己不承認而已。這些人都要被迫接受自己的家人施遺忘咒的事實?如果這個見鬼的巫師麻瓜親屬管理法不修改,我真要考慮搬到美國去了。」

  「現在是十二國魔法部聯合發布,誰知道哪一天就會蔓延到全世界。伊萊.史密斯說得對,抗爭才是該做的事,不是和麻瓜抗爭,是和巫師——那些制定出巫師麻瓜親屬管理法的家伙,毫無疑問。」

  嗡鳴聲越來越響。

  浪潮席卷了每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追更的文都坑了的地雷~


第214章

  「大致的情況就是這樣。」金斯萊說,微微有些遲疑,「希望你能保持冷靜,佩妮……」

  「謝謝,金斯萊,我很冷靜。」佩妮說,深深地吸了口氣,「或許你不相信,但我現在冷靜得能和伏地魔當庭辯論。我聽伊萊說了關於反對新法令的事,不過他顯然沒有和我說在被捕前他還當眾提到了我,感謝你的轉述,金斯萊。」

  好吧。金斯萊頓了頓,聳了聳肩,看了看左右,謹慎地給周圍施了個閉耳塞聽,才繼續他們之間的談話。

  「現在伊萊在當眾抓了起來,這件事通過現場巫師的發酵,正在變得人盡皆知。雖然目前除了霍格沃茨校報,並沒有媒體公然去談論這件事,但好消息是,校報的發行量一再上漲,這方面我們著實要感謝內閣政府,佩妮,感謝你們暗中的英鎊與發行支持,我必須承認,在報紙發行這方面,貓頭鷹郵政確實有點慢了。」

  「不客氣,為了共同的事業。」佩妮言簡意賅地回答,對這個話題無意多談,不認為目前的對話重點在這身上。

  「伊萊呢,金斯萊?他現在被抓進了魔法部,有人能保證他的安全嗎?」

  金斯萊為難地清了清嗓子,臉上顯出幾分不安。

  「抱歉,我沒沒辦法做這個保證,佩妮。」盡管周遭並不會有人聽見,金斯萊依然低落地放輕了聲音,「我們原本的計劃是當眾公開反對伏地魔,鳳凰社裡沒有人是懦夫,不會有人擔憂自己的生命,我們願意為了自己所堅持的道路而傾盡所有——但是伊萊制止了我們,他不希望鳳凰社成為明面上的靶子,在這件事情上有一些更聰明的選擇,得到支持總比獨自戰鬥要好。」

  「永遠冷靜的史密斯先生。」佩妮輕輕地說,她的臉色緊繃著,但唇角依然淺淡地彎了彎。

  「是他會說出的話,有時候我也覺得沒辦法。」她說,「我並不總是他那麼冷靜的人,有時候我選擇的方法會與他截然不同。」

  具體是指哪方面?金斯萊疑問地看著她,但佩妮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輕輕捏了捏眉心,臉上呈現出一種冷肅的凝重。

  「庭審確定是一周後?沒有新的變動?」她問,「我需要視時間考慮自己能不能忍到那個時候。孩子們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他們的情緒比我更難以按捺住,現在說不定已經鬧成了什麼樣子。」

  「你說得對。」金斯萊嘆了口氣,卻是笑了一下,「霍格沃茨現在簡直一團亂——不管怎麼說,這個麻瓜親屬管理法實在是太離譜了,引起了眾怒。值得驚訝的是,這一次甚至連純血小巫師好像也沒有跳得太厲害,比他們平時顯得收斂多了,這讓霍格沃茨空前一致的團結。當然,這肯定是個好現像,我只是忍不住感到詫異萬分。」

  「那些小家伙會閉上自己的嘴的,他們也只是一群要仰仗父母生存的未成年而已。」佩妮冷哼一聲,稍稍眯起了眼,「巫師和麻瓜的友好合作已經徹底結束,普通巫師或許可以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當中,那些熱衷於積攢財富的純血巫師反倒忍不了。」

  「來自經濟上的干預?」金斯萊若有所思地說,「有趣的方向,我之前沒想到和麻瓜的生意往來他們會看得那麼重要。」

  「這十年的和平合作當然有它的意義。」佩妮簡單地說,而後微微皺起了眉,「說起這個,我一直有一個疑問,沒有得到過解答。伊萊說這背後的原因很復雜,在魔法界,足夠強大的個人力量有時候比道理更盛行。」

  「我認為他說得對。」金斯萊嘆息著點頭,「伏地魔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他用他個人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十二個國家的巫師?」佩妮問他。

  「目前來看,表面上的情況是這樣。」金斯萊微微遲疑,而後搖了搖頭,「但我們有一個未經證實的猜測,萊姆斯曾經受到過這個伏地魔的一次控制,他是一個操縱心靈領域的高手,操縱和洗腦的情況大概都有。」

  「不管出於什麼原因,既然各國魔法部的官員在任上做出這樣的事,那麼就已經沒有無辜可言了,在內閣,這樣的官員應該引咎辭職。」佩妮評價道,兩人一路穿過走廊,來到文森特首相的辦公室門口。

  「涉及到跨國合作,到了需要我們的首相做出決定的時候了。」佩妮說,「這個決定下得不會太遲,需要來自巫師的最堅定的支持和配合,如果順利的話,巫師和麻瓜會共同創造歷史,金斯萊。」

  聽起來有點危險。金斯萊臉色一正,而後看到佩妮的臉色微微一黯,那種凜然的神色中頓時摻雜了明顯的擔憂。

  「希望時間來得及。」她喃喃地說,「最好伏地魔沒時間做更多的事。」

  斯克林傑坐在伊萊對面,無聲而長久地注視著他。

  這裡不是阿茲卡班,而是魔法部中一間特殊的審訊室。在抓捕的嫌犯還沒有徹底定罪之前,他們會被收容進這裡,使用吐真劑等一系列合法或非法手段進行拷問。大多數人在這裡收到的折磨都會成為他們一生的噩夢,每一個出席庭審的嫌疑人的驚惶與恐懼都誕生於這裡。

  但此刻,這個魔法部部長親自來見的嫌犯卻似乎並沒有表現出這種負面情緒,他和斯克林傑坦然地對視,黑色的瞳孔眸色極深,似乎要深深望進他的眼底,那份明晰與銳利叫人心悸。

  「你在看什麼,史密斯?」部長先生忍不住問,表情剛硬而嚴肅。

  「在看你眼睛裡隱藏的那一絲猩紅色的光芒,小巴蒂.克勞奇。」伊萊平靜地說,「既然你們已經控制了多達十二國魔法部,為什麼一定還要繼續這麼藏頭露尾下去呢?我不太明白你主子的想法,也不太明白你的。你難道就打算用斯克林傑的身份,裝成正氣凜然的樣子過一輩子嗎?如果永遠只能隱姓埋名,成為別人的替身和影子,成為你主子的心腹又有什麼意義呢?」

  「黑魔王的智慧和謀略是你無法想像的。」小巴蒂.克勞奇冷冷地說,臉上露出了一絲玩味的輕蔑,「你如此鄙視著他,現在卻又被抓到了這裡,不是正說明了你的能力遠遠趕不上黑魔王?這算不算是不經意間暴露了內心的膽怯?」

  「別開玩笑了,克勞奇。」伊萊好整以暇地笑了起來,脊背挺直地坐在審訊室的椅子上,雙手被束縛在身後。他被迫維持著這樣一個辛苦的姿勢,神情卻是輕松而游刃有余的,目光明亮而篤定。

  「究竟是誰暴露了異常的狀態,你不是最應該心知肚明嗎?伏地魔新法令的實施突兀而用意明顯,幾乎完全失去了他以往平穩的節奏,他開始著急了,為什麼?這世界上除了阿不思.鄧布利多,還有人能讓他失去冷靜到這個地步嗎?我想沒有了,而據我所知,阿不思最近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行動,你的主子本來不應該感到這麼強烈的威脅。」

  「胡說八道。」小巴蒂.克勞奇說,面無表情。

  「他有段時間沒出來了。」伊萊繼續說,眉宇間露出一個思索的表情,「讓我想想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什麼時候——在首相辦公室拿走他兄弟兩個靈魂碎片的那天?非常完美的一次伏擊,我們所有人都沒想到,那一次是他贏了,毫無疑問。不過沒有乘勝追擊,這可不是他的作風,他因為吞噬靈魂碎片而變得更強大了嗎?為什麼不站出來,讓我們感受一下那種力量與恐懼呢?」

  「你在指導黑魔王的行為?」小巴蒂.克勞奇諷刺地笑了,搖了搖頭,「他們都說你是個冷靜理智溫和推進派,看來他們都說錯了,你似乎很依賴於自己的樂觀猜想,叫你空想派才對。」

  「謝謝你對我猜測的過激反應,我相信我正在接近事實真相。」伊萊從容地說,朝他笑笑。

  「你爸爸是我去逮捕的,克勞奇。」他說,「違反法律,私自把你藏起來,在你逃走之後還試圖掩蓋這件事,我將他送進了阿茲卡班。因為這件事,我非常關注你,和你那個被你叫醒的舊主人,他吞噬靈魂碎片的事情我也第一時間知道了消息。」

  沒有回應,他絲毫沒有介意,將自己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但他選擇親自刺殺首相的行為極其愚蠢,在現場面對黑魔法也沒有展現出任何奇特的能力,他的兄弟甚至都能從那裡出去。」伊萊揚起眉毛,臉上配合地表現出詫異,「這有點不像一個吞噬掉自己兄弟的強者了,是不是?」

  小巴蒂.克勞奇沒有說話,他透過斯克林傑的眼睛,深深地注視著他。

  「這讓我有了一個有趣的猜測。」伊萊說,「據我所知,融合靈魂只有一個辦法,一個你的主子絕對做不到的辦法。我曾經以為你的新主子足夠聰明,但拿到兩片靈魂碎片後,我想貪婪最終戰勝了他的理智,他做了和他的兄弟一樣的選擇。對於這件事,我有一個很感興趣的問題想問。」

  坐在他對面的斯克林傑眼睛漸漸鍍上一層充血般的猩紅,伊萊注視著那雙眼睛,滿是嘲弄地笑了起來。

  「你終於意識到了嗎,伏地魔?」他說,「吞噬自己的靈魂碎片並不能讓自己變得強大,這與融合不同,帶來的是一種負面影響——你敗於自己的貪婪,這是一件注定的事,你總是這樣,這就是你的命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Einmalig的地雷,sugars的火箭炮~


第215章

  世上僅存的最後一個伏地魔正透過斯克林傑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他。

  「黑魔王被削弱了?」他輕聲問,唇角淺淺地勾了起來。

  「你總是有一些奇妙的想法,伊萊.史密斯。」他說,「偉大的伏地魔不會被削弱,不要用你的異想天開去揣摩一個超出你想像的強者,那些你所熟知的規則在比你更強大的身上不適用。」

  「為什麼不從斯克林傑的身體裡出來,面對面地和我進行這場談話呢,伏地魔?」伊萊說,「恕我直言,你們是在侮辱一個因對抗黑魔法而犧牲的光榮傲羅。我不想稱他為魔法部長,真正的他一天都沒有當過這個職位。但他的堅毅無可置疑,你在侮辱這位烈士。當然,侮辱正派的巫師是你們做習慣的事情,或許我不應該對你抱有過分的希望。我只是在想……」

  他直視著那雙猩紅色的眼睛,微微一笑。

  「曾經的你是多麼囂張地公然出現在人前,宣稱沒有實體的自己不會被打敗啊。」他輕聲說,眉宇間嘲弄的神色越發明顯,「在被我們說中魂器就藏在你的靈魂中時,再也不敢以靈魂的方式出現了,是不是?你膽小得讓人發笑。」

  伏地魔操縱著斯克林傑,惱怒地抬起魔杖,對准了他。

  「我應該對你用什麼魔咒呢,奪魂咒?」他森冷地說,「我喜歡這個。你爸爸也曾經經歷過這個,還記得嗎?」

  伊萊注視著他,目光有短暫的凝滯。而後微微闔眼,淡淡地笑了起來。

  「我記得,當然。」他輕聲說,「我媽媽帶走了拉巴斯坦,我將羅道夫斯送進了阿茲卡班。自從攻擊過我之後,他就一直在受我媽媽血脈詛咒的折磨,在阿茲卡班惡劣的環境中,他最終沒有堅持到你的兄弟將食死徒接走的那天,死在了裡面。」

  他睜開眼睛,注視著面前那雙血紅色的眼睛,神情平靜。

  「我記得造成傷害的每一個人,也努力用合法的手段讓他們付出了代價。」他說,「造成過的傷害無法抹平,但我知道我的愧疚不能彌補任何事,只有盡快將你解決才能阻止類似的悲劇再次發生,你向我說這番話無法改變什麼,我們打交道許多年了,伏地魔,我知道你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但你明白嗎?無論你說什麼,都無法動搖一個戰士的決心。」

  「是嗎?」伏地魔冷笑著說,「每個巫師在被奪魂咒操縱之前都是理智的,等到中了魔咒後他們就不會這麼嘴硬了,會成為強大力量的奴隸,做他的主人想要他做的任何事。你又會怎麼樣呢,伊萊.史密斯?」

  「你的算盤不會成功,伏地魔。」伊萊搖了搖頭,冷靜地說,「你在這裡對我施加的控制類魔咒,在我回去之後,一劑清醒藥劑都能解決。十幾年前清醒藥劑發明出來之後,你在魔法部的暗棋損失慘重,我以為你那之後就懂得放棄這種笨辦法了呢,又或者吞噬靈魂碎片確實嚴重損傷了你的腦子,你正在大幅度退化。」

  「為什麼要等到你離開後才見證結果呢?」伏地魔輕聲笑了,將魔杖對准了他,「或許我只需要你在魔法部裡公開發表一個讓人接受不了的聲明,或是簽署一封自己無法解釋的通告。外面你的那些支持者們就會大失所望,認為你是個道貌岸然的騙子。你覺得這種新的奪魂咒應用方式怎麼樣?」

  伊萊無暇回答他的話,在伏地魔將魔杖對准他的時候,他集中精神,腦中一直在反反復復默念同一個魔法。

  盔甲護身。

  「無聲魔咒,無杖魔法。」伏地魔放下魔杖,神情看起來並沒有明顯的惱怒,「當然,一名強大的巫師能夠做到這點,正面的襲擊總是容易防守的。事實上我也沒有抱更大的希望,但試一試當然沒有什麼損失。」

  伊萊張了張嘴,但還沒來得及說出任何一個詞,斯克林傑的魔杖就以閃電般的速度,迅速地又一次對准了他。

  「鑽心剜骨!」

  被束縛住手腳,綁在椅子上的伊萊沒有辦法閃避,也沒有來得及集中精力,給自己施加嚴密的保護,他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痙攣,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你爸爸和媽媽都經歷過。」伏地魔輕聲說,「我見過你媽媽中這道魔咒的樣子,就在我面前,她很堅強,你很像她。」

  鑽心咒的疼痛尖銳而漫長,等到身體的抽搐終於停止的時候,汗水浸透伊萊的額發,他的身體依然在應激地輕輕顫抖。他垂著眼睛,面無表情,在伏地魔的嘲弄聲中,抬眼看他。

  「我在思考。」他說,「你的下一個魔咒會不會是阿瓦達索命。」

  伏地魔把玩著手裡的魔杖,似笑非笑地說:「你思考的結果是什麼,偉大的黑魔王會不會饒過你的生命?」

  「他會的。」伊萊輕聲說,平靜地彎了彎唇角。

  「這個懂得用政治手段侵襲魔法界的伏地魔,能不能承受我的死亡帶來的連鎖反應呢?在明知道我的妻子是麻瓜特別行動處處長的情況下?他已經死過一次,現在又僅有最後一次機會,他是否能夠承受住來自麻瓜不計後果的報復?那些致命的威脅如果降臨到頭上,他以後還能去統治誰,還會有多少巫師敢於抒發自己的野心?如果他的腦子還沒有完全壞掉,這都是他需要考慮的問題。」

  斯克林傑猩紅的瞳孔注視著他,沒有說話。伊萊搖了搖頭,忽地笑了起來,聲音越笑越大,到最後身體都因笑聲而微微顫動。

  「真希望你的那些食死徒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他稍稍止住笑聲,依然忍俊不禁地說,「一個膽小鬼,這就是他們用生命追隨的首領,一個怕死到極致的懦夫。」

  斯克林傑一言不發地霍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將他一個人留在審訊室裡。四周又恢復成無聲的寂靜,伊萊坐在椅子上,四面八方都是空蕩蕩的虛無。

  一個人坐得久了,精力就很難再高度集中。伊萊沉默下來,在四周的靜默無聲當中,突然說起話來。

  「你在這裡,是不是?」他輕聲問,「我猜到了你要做什麼,伏地魔。你想悄無聲息地控制住我,用你洗腦其他魔法部部長的方式。」

  沒有任何聲音回答他,他的聲音卻沒有停下。伊萊面色平靜,注視著前方的空氣,聲音平和而篤定。

  「你的控制人的方法,一定是有上限的。」他靜靜地說,「我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對像,如果你決定侵蝕我的思想,必然要調動自己的大部分力量,尤其是在你本身已經越來越虛弱的情況下。你做好揭開這場豪賭的准備了嗎,伏地魔?要麼控制住我,最大程度打擊反對派的士氣和信心,你的事業取得飛躍式進展。要麼被我驅逐,對其他人的控制也出現松動,我們反抗的機會被你親手送來。」

  依然沒有人回答他,四周的空氣卻好像更加安靜了一些,那種緊繃的氛圍散溢到房間裡的各個角度,有什麼東西一觸即發。

  「我主動參與進了這場豪賭。」伊萊低聲說,露出一個微笑。

  「現在雙方都到場了。」他說,「開始吧,伏地魔,這場游戲不以我們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只能以我或你生命的結束為終止。」

  有什麼東西入侵了他的思想,伊萊驟然失去意識,陷入無邊的黑暗。

  關於伊萊.史密斯被捕及開庭的事情,在校報的傳播下,正以一個飛快的速度,傳遍整個魔法世界。

  所有人都知道了在伊萊.史密斯被捕後的第七天,魔法部要進行公開庭審。但在第六天的傍晚,亞瑟.韋斯萊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闖進魔法部,神色慌張。

  「鄧布利多!鄧布利多在哪兒?!」他焦急而慌亂地大聲說,「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但是關於伊萊的庭審似乎半小時後就要開始了!我不確定——鄧布利多在哪兒?!他需要知道這個消息!」

  「亞瑟?!」恰巧在鳳凰社值班的莫麗吃了一驚,奔向自己的丈夫,「鄧布利多教授在學校裡——你在說什麼,你從哪裡得知的消息?可靠嗎?!」

  「我不能確定!」亞瑟喘著粗氣說,「我偶然聽到了盧修斯.馬爾福和別人的談論——」

  「這個消息值得讓鄧布利多知道。」剛出辦公室的雷古勒斯當機立斷,立刻回身向辦公室走去,「我去給校長辦公室打電話——但願他現在就在辦公室裡。」

  但很遺憾,這個簡單而奢侈的願望並沒有得到實現。時間不等人,雷古勒斯看向亞瑟和莫麗,鄭重地說:「我去霍格沃茨找他,然後我們直接去魔法部。莫麗,繼續給校長辦公室打電話,鄧布利多如果回到辦公室能第一時間收聽到。亞瑟,你如果方便的話,回到魔法部那邊,聯系西裡斯,讓他接應你。」

  明白。莫麗和亞瑟重重地點了點頭,雷古勒斯大步走出鳳凰社總部,身影迅速消失在對角巷的街道上。

  霍格沃茨的城堡外,剛上過保護神奇生物課的哈利、羅恩和赫敏走在回禮堂吃飯的路上,一個他們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出現在他們面前,步履匆匆,讓他們都吃了一驚。

  「喬納森教授?」赫敏吃驚地說,「他怎麼在這兒?」

  「我們的黑魔法防御術課又要換教授了嗎?」羅恩說,「不過如果可以選的話,我倒是希望他能去當海格的助教,他肯定能當得很好……」

  哈利也吃了一驚,但隨即,他的腦中電光石火地一閃,迅速反應了過來。

  「伊萊姨父的庭審就在明天!」他說,壓低聲音,「肖恩叔叔很可能是為這件事來的——我們跟上他!」

  他們緊張地喘著氣,在夕陽的余暉中快步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格林夜話、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的地雷,田中崩壞子的淺水炸彈~


第216章

  雷古勒斯在去往校長室的三樓走廊上,幸運地和鄧布利多打了個照面。他急切地叫住鄧布利多,快步走過去,神色焦急。

  「鄧布利多!」他抓緊時間說,一時沒太控制好音量,「亞瑟帶了消息來鳳凰社,說伊萊的庭審時間提前到今晚——」

  「我爸爸?!」羅恩驚愕地說,哈利和赫敏連忙捂住了他的嘴。三人緊張地縮在牆角後面,偷聽著那邊說話的動靜。

  「我剛才回辦公室接到了電話,肖恩。」鄧布利多打斷他的話,言簡意賅地說,面色凝重得驚人。

  「在我的印像裡,最近幾十年都沒有過傍晚開庭的庭審。」鄧布利多說,「這不是個正常的現像,我也不認為突然提前一天庭審會帶來什麼顛覆性的結果。這個決定做得太反常,沒有任何道理。沒時間商量更妥帖的對策了,肖恩,我們現在必須去看看,掌握最新的情況。」

  「我也是這麼想的。」雷古勒斯低聲說,深深皺起眉頭,「我們現在就去魔法部——我讓亞瑟回去找西裡斯接應,這一路上我都在擔心我這個決定,我真怕西裡斯一個衝動,直接衝進審判廳把伊萊帶走,那樣伊萊辛苦布置的公平的反抗氛圍就完全失去了應有的效果。」

  「這不是最糟糕的情況。」鄧布利多輕聲說,沉沉地嘆了口氣。

  「最糟糕的是,我們已經救不回伊萊——伏地魔隱藏在魔法部背後,而伊萊落在了魔法部的手裡。他的做法太大膽,也太冒險了,我們只能寄希望於他沒有在和伏地魔的對峙中落於下風。我們走吧,肖恩,時間緊張。」

  雷古勒斯點了點頭,他們迅速穿過走廊和草地,身影迅速消失不見。在他們身後,哈利、羅恩和赫敏擠在走廊拐角,面面相覷,他們的臉色都帶著蒼白。

  「天吶,哈利,史密斯教授的庭審時間改到了今晚。」赫敏小聲說,看了眼外面的時間,露出了憂慮的表情,「這不是一個正常的時間——什麼人要把對史密斯教授的審判安排在沒人的時間進行?他們——他們是故意的——」

  「不知道我爸爸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羅恩說,深深地吸了口氣,「哪裡都有可能,他人緣一直挺好的。魔法部這幾年本來就一直在走下坡路,那個新上台的斯克林傑部長越來越古怪,他原本是一個正直固執到不討人喜歡的傲羅,和穆迪的風評差不多,現在倒是越來越和純血巫師站在一邊了,活像是伏地魔的走狗。我懷疑我爸爸聽到的消息是真的,他們又要做什麼惡心的事情了。」

  哈利深深地吸了口氣,定了定神,他看向他的兩個朋友,壓低聲音。

  「所以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他低聲問,「冷靜想想,我們能做什麼?伊萊姨父現在被關在魔法部裡,這一周我們沒有任何人得知他的情況。我不知道,艾薩克和多蘿西不知道,佩妮姨媽也不知道。一般被抓起來的人,如果外面有人願意奔走活動,總還能和裡面的人見上一面的,因為在庭審之前沒人被定罪,僅僅是有嫌疑。但這次沒有,你們明白嗎?我們一周沒聯系上伊萊姨父了。」

  「我明白這肯定不是件好事……」赫敏喃喃地說,臉色蒼白,被他問得有點愣住了,「雖然我明白,但是……但是我們能做什麼嗎?我不明白……」

  「你想怎麼做,哈利?」羅恩看向他,意識到他已經有了想法,「說出來聽聽,看看我們能不能幫得上忙。」

  「在學校裡只能等待被動的結果。」哈利壓低聲音,「鳳凰社的大人們有自己的顧慮,他們並沒有公開違反法律,他們能做的事情有限。或許一些事情應該由我們來幫忙完成,我們是D.A,我們應該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比如?羅恩和赫敏都看著他。

  「魔法部想要偷偷摸摸地開庭審理,是對這件事情感到心虛。」哈利來來回回地走了幾步,猛地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他們,「所以我們就應該讓更多人知道這件事,讓它從一個偷偷進行的秘密事件,變成大家都在關注的焦點——」

  「報紙!」赫敏驚聲道,但隨即她就面露焦急,「不行,哈利,我們的確准備了新的校報,但我們是原定後天發行的,頭版預留給了史密斯教授的庭審結果,現在報紙還沒有完全做好……」

  「不,報紙來得太慢了。」哈利堅定地說,「我們需要傳單,讓所有人知道提前庭審的消息——貓頭鷹來不及送達,我們要把消息及時送到每個人手上!」

  走廊拐角後的小小空間裡安靜下來,一時間沒人說話。

  「你的意思是。」羅恩有點遲疑地說,「我們出學校去發傳單?但是我們應該出去……不,我們怎麼出去?如果你要去對角巷的話,離學校太遠了,我知道你爸爸和西裡斯告訴了你好幾條學校裡的密道,但我覺得他們不可能可以讓我們直接來到對角巷。」

  是的,這根本不可能。哈利發熱的頭腦冷靜了一點,赫敏卻在這時咬了咬嘴唇,看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對的……」她看著兩個男孩,猶豫著說,「不過或許,如果必須馬上做這件事的話,我們可以問問其他D.A成員,或者,嘗試求助一下有求必應屋?」

  半個小時後,十幾個D.A成員從對角巷鳳凰社總部的壁爐裡爬出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恍惚的神情。

  「我從沒想到,有求必應屋還可以做到這個。」喬治感慨地說,臉上滿是奇妙的表情,「多麼神奇的魔法啊,我想我用一輩子也沒法鑽研清楚其中所有的奧妙,只希望能夠多發掘出一些其中的神奇,應用到我的把戲產品事業裡……」

  「擋住路了,喬治。」弗雷德在他身後說,把他拉到一邊,「你說得好像有求必應屋把我們送進了鳳凰社總部的壁爐裡一樣,它只是開啟了一條通往豬頭酒吧的密道而已,我們要感謝把我們送過來的阿不福思。這真是讓我沒想到,他平常看起來挺凶的呢。」

  「你們平常去豬頭酒吧干嘛?」塞德裡克好奇地問,將女朋友秋.張從壁爐裡拉了出來。

  「我們又不是你,平常只去帕笛芙夫人茶館坐大半天……」

  「感謝你們的英勇同行。」艾薩克從壁爐裡出來,行動力極強地快步走到門口偵查情況,「拿好自己要發的傳單,三個人一組,手環戴好,有需要的時候一定要互相聯絡——好了,阿不福思把值班的人支開了,我們現在就出去,小聲一點,別讓太多人發現。」

  「今天值班的人是誰?」羅恩問,他和哈利赫敏自動自發地湊在了一起。

  「是你媽媽。」多蘿西朝外面張望了一眼,悄聲說。

  羅恩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韋斯萊家的其他兩個兄弟也是一樣。他們躡手躡腳地打開窗戶,給自己施了個羽加迪姆.勒維奧薩,從鳳凰社總部的二樓悄無聲息地翻了出去,來到了對角巷上。

  在上學期間公然跑出來,這種感覺驚恐中帶著一點刺激,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次新鮮的體驗。他們每個人都服用了幾滴增齡劑(衣服和藥劑由有求必應屋贊助),又用喬治和弗雷德的試驗品餅干給外形做出了一些改變,大多都不成功,看起來過分滑稽,但是現在也顧不上這些。

  他們奔走在對角巷裡,傳單雪片般散落向天空,送入每一個經過的巫師手裡,學生們在一遍遍地高喊。

  「伊萊.史密斯的庭審提前到今晚舉行——魔法部在搞什麼名堂?他們想要趁著黑夜悄悄做出什麼樣的判決?庭審已經開始,我們需要一個透明的結果!」

  「今天?」拿到傳單和聽到聲音的巫師們愕然對望,「不是明天嗎?校報上是這麼說的——突然提前了?」

  「聽起來不是好事,不過既然消息已經傳出來,或許我們應該見證一下這個結果。魔法部總部的大門離對角巷並不遠,是不是?」

  「有道理,剛好我沒什麼事。」

  在學生們的宣揚與竄動下,越來越多的巫師開始談論起這件事。他們表現出強烈的關注,向魔法部建立在對角巷上的大門口靠近,積少成多,漸漸彙聚成一股聲勢浩大的人潮。

  黃昏的最後一絲余暉悄然隱去,黑夜初露頭角,將所有人籠罩其中。巫師們的魔杖尖發出照明的光亮,星星點點地照亮魔法部的門口,他們從各個方向走到一起,等待著這場庭審的結果。

  「大門外面好像聚集了很多人?」魔法部裡,一名終於注意到這個奇異場景的巫師表情愕然。

  「我想他們是在等一個公正的結果。」佩妮.伊萬斯平靜地說,直視他的雙眼,目光堅定。

  「——我們所有人都是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萩原研二和李澤言的貓的地雷,蒼白BT的人的手榴彈~


第217章

  「事實上,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伊萬斯女士。」

  盯著大廳外面目露震驚的魔法部對麻瓜特別聯絡處處長安迪.斯通回過神來,轉頭看向佩妮,嘆了口氣。

  「我們已經打了多久的交道了,伊萬斯?十四年?」他說,無聲地搖了搖頭,「在魔法部發現需要保持聯絡的麻瓜不止內閣首相一個人之後,魔法部對麻瓜特別聯絡處也就應運而生。我在處長的位置上工作了十四年了,伊萬斯,因為我是個混血,了解麻瓜社會的情況,又和你丈夫伊萊.史密斯不同,我選擇站在了「巫師這邊」,所以我被選派來和你們進行對接,從我們雙方開始合作,一直到現在。」

  「是的,我記得,中間這些年的合作一直還算愉快,斯通。」佩妮說,「是你讓我發現在魔法部工作的巫師也不都是那麼傲慢,我記得你說起過你的家人,你的麻瓜父親。他是個普通的郵差,你並不避諱說起他的身份,不以他的地位為恥。」

  「當然,那可是我爸爸。」安迪.斯通說,「孩子是不應該以父母為恥的。」

  「很高興我們能就這個問題達成共識。」佩妮平靜地微微頷首,聲音輕而冷,「那麼我多少有點不理解你現在的立場了,斯通。你研讀過新版的巫師麻瓜親屬管理法嗎?你有沒有注意到,按照裡面對於混血巫師麻瓜親屬的規定,你的麻瓜父親也要被施展一忘皆空,因為你的巫師母親知情,他就被剝奪了知情的權利?」

  「我當然看過。」安迪.斯通嘆了口氣,放低聲音,「我承認,這個法令確實有他不合理的地方。但是……但是起碼我的父親並不會因此遭遇到生命危險,是不是?法令其實已經比我想像得溫和了,畢竟我們都知道,現在站在魔法部身後,操縱著一切的,其實是……是那個人。」

  他的聲音含糊了一下,沒有將伏地魔的名字說出口,只是轉而看向外面等待著結果的人群,搖了搖頭。

  「沒用的,伊萬斯。」他說,「你們派人煽動起了巫師們的憤怒和不滿,我承認,這是件讓人熱血沸騰的事情,我也看到了你丈夫史密斯演講的完整內容,他很有勇氣,比我,比大多數只能默默忍受的巫師都有勇氣。但是你明白嗎?這是沒有用的。」

  他的神色間籠上層灰暗的陰霾,帶著她向審判廳的方向走,兩人沿著長長的走廊向前,腳步與低語聲在幽長的走廊裡絮語,淺淺的嗡鳴聲縈繞在他們周圍。

  「在沒有生命危險的時候,大家當然都能堅守著內心深處的善良。他們被你們的堅持與努力打動,他們願意大聲念出新法令的名字,他們願意聚集在這裡等伊萊.史密斯審判的結果。他們願意,因為冒著生命危險的人不是他們,危險不會降臨到他們每一個個體身上。他們長期被報紙的言論影響,他們許多人至今依然不明白,他們想要討個說法的不是風評不好的魔法部愚蠢官員,而是他們到現在都不敢將名字叫出口的神秘人,他們甚至不知道神秘人已經回到了他們身邊。」

  在將這個名字說出口的時候,安迪.斯通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顫,在經歷過伏地魔那個時代的人心中,伏地魔和他的食死徒帶來的陰影是無法被遺忘的。生命安危時刻受到考驗、害怕被黑魔王注視到的恐懼深藏進他們心裡。他們在當時深深地低下頭去,黑魔王被打敗過,但許多人心裡的恐懼也膽怯從來沒有。

  「如果外面被呼喚起心中些許熱血的巫師知道,他們正在對抗的是什麼人,他們會像一團散沙一樣,迅速地奔逃散開。」安迪.斯通輕聲說,「後者我可以說,如果提起新法令時面對的不是可能被抓捕的風險,而是直接被食死徒抹殺,那麼所有人就都會因膽怯而沉默不語,他們從來不是你們堅強的後盾。」

  「我們沒有人,從來沒有,把那些當做堅強的後盾過。」比往常更加沉默的佩妮.伊萬斯終於開口,語氣冷靜而堅定,「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戰士,我們沒有這種奢侈的期望。如果我們這些人當真是戰士,那麼我們所一直堅持的使命就是捍衛一個秩序與和平,讓所有的普通人都不必面臨生死大義的抉擇,能夠自由平靜地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安迪.斯通短暫地沉默了,他的呼吸稍稍急促了些。

  「很偉大。」他喃喃地說,「我沒有那麼勇敢,沒有你們這些人勇敢……但是我想我的某部分是被打動了的,所以我現在正在帶著你去到審判廳。但是這沒有用,伊萬斯,你們的正義和決心不會改變結果,神秘人是不可戰勝的——你明白嗎?你們正面對著的敵人到底是誰。」

  「我當然明白。」佩妮平靜地說,「伏地魔,曾經用自己恐怖的武力掀起過一次巫師戰爭,影響惡劣且嚴重,最終在麻瓜武器摧毀性打擊中銷聲匿跡。雖然沒有完全死透,但這麼多年都再不敢公開露面。我當時就在現場,對這件事記得很清楚。我不明白為什麼到現在都有巫師覺得伏地魔不可戰勝,他明明已經被正面戰勝過一回了,不是嗎?」

  「那難道不是因為……」安迪.斯通下意識反駁,說到一半又猶豫了一下,不過最後還是說了出口,「因為……哈利.波特,救世主?大家都這麼說。」

  「是的,魔法界的書籍都這麼說,寧可把全部的功勞都推給一個一歲的孩子,也不願意承認麻瓜武器在摧毀伏地魔的事情上發揮了大作用。」佩妮諷刺地笑了笑,簡潔而准確地說,「一群捂住耳朵和眼睛,不願看清現實的膽小鬼。」

  安迪.斯通被她說得張口結舌,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才好。他有心想多說說他們巫師界的救世主,不過隨即他又後知後覺地想起,眼前的這個人不光是麻瓜特別聯絡處的處長,她事實上還是伊萊.史密斯的妻子,哈利.波特的姨媽,在她面前聊起這兩個人,大概會讓她覺得額外好笑吧。

  他沉默下來,只是潛意識裡依然不願意相信佩妮的話,於是最後只說:「等到你真正見識到神秘人的可怕,後續你就不會再堅持這種天真的念頭。他已經回來了,用更隱秘的方式,帶著更深層的恐懼回來,藏身在魔法部身後,掀起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伊萊.史密斯的被審訊只是一個開始。」

  他們並肩站在電梯裡,一路向下墜。佩妮聽見他的話,唇角忽而淡淡地彎了起來,轉頭看向他。

  「斯通。」她說,「你知道沒有硝煙的戰爭,又被稱為什麼嗎?」

  什麼?安迪.斯通張了張嘴,臉上顯現出一絲迷茫。他沒有說話,佩妮也並不是真的需要他的答案,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將答案告訴他。

  「政治。」她說,「政治就是沒有硝煙的戰爭,伏地魔現在想掀起的無非就是這個。他和十幾年前的自己相比,謀略上有所進步,換句話說,也等同於武力上有所退步。他在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力量上被正面打敗過一次,從此就開始轉而尋找另一條可行的道路。但是從本質上來說,我們可以承認他是英國有史以來力量最為強大的黑巫師,但如果戰爭轉移到不以力量為主的政治層面。」

  她稍作停頓,而後淡淡地笑了一聲。

  「恕我直言,巫師的政治水平差得令人震驚。」她說,「很難相信你們是個無間斷傳承了上千年的秘密群體,或許你們不得不承認,過分安逸的生活確實讓會讓人喪失進化的能力,和麻瓜比玩弄政治,伏地魔選擇了他最弱小的部分,他現在退化得令人震驚。」

  他們走出電梯,來到大門緊閉的第一審判廳。

  推開門的時候,裡面已經坐滿了人,裡面太過擁擠,讓寬大的審判廳更加多了幾分莊嚴與壓迫。聽到門被推開的聲音,不少人都轉身向後看,魔法部歷經兩任部長,位置依然穩固,甚至混得更加如魚得水的副部長多洛雷斯.烏姆裡奇盯著她看,在短暫的錯愕中,迫不及待地用尖細的少女音說起話來。

  「天吶,這是什麼?我在巫師法庭上看到了什麼?」她誇張地尖叫起來,做作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個麻瓜?!魔法部現在真的什麼人都能進了嗎?」

  「是的,我想魔法部確實已經到了這種落魄的水准,什麼人都能被放進來。連沒有身體的靈魂和已經死去的屍體都可以,我認為我當然也不差什麼。」

  佩妮輕描淡寫地說,在烏姆裡奇不可置信的目光,安迪.斯通難以置信的驚呼,以及審判廳裡所有巫師目不轉睛的注視中,向前一步,利落地踏了進來。

  「還在等什麼?!」烏姆裡奇尖叫起來,聲音尖銳得刺耳,「將她趕出去!不,將她抓起來!她應該受到懲罰!」

  「不,我想不用那麼著急,烏姆裡奇部長。」底下坐著的人裡有人突然說起話來,盧修斯.馬爾福動了動嘴唇,臉上的表情稍暗,帶著一點莫測的神情,出人意料地開了口。

  「這位女士是有資格旁聽的,我想。不論是她麻瓜政府特別聯絡處處長的身份,還是伊萊.史密斯妻子的身份,都有資格,你說呢,烏姆裡奇部長?」

  「這是個嚴肅的場合!」烏姆裡奇尖叫著說,「好幾個國家的部長都坐在這裡——」

  「不再是了,這位聒噪沒禮貌的女士。」佩妮.伊萬斯站在門口,遙遙地看向她與她周圍那些重要的客人,唇角逸出一絲冷笑。

  「你該收看一下最新消息了,女士。」她說,「多國魔法部已經啟動部長罷免程序,因為他們對與麻瓜和平共處守則的違背。據我得到的消息看,英國也在程序啟動的名單裡——你叫烏姆裡奇嗎,女士?擬罷免名單上似乎也有你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兮山有奈的地雷,一塊兒巧克力的手榴彈~


第218章

  烏姆裡奇臉上嬌俏與怡然的神色完全消失不見,她的眼睛微微鼓起來,臉上是一種混雜著荒謬、匪夷所思、不可置信,與微微恐懼的復雜表情,這些情緒復雜扭曲地結合在一起,體現在她的臉上時,看起來有些滑稽。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你在這麼重要的場合裡說一些異想天開的胡話!一個麻瓜!!」她叫起來,聲音尖銳到有些破音,在她身旁坐著的那些陪審庭成員竊竊私語,灰色短發的阿米莉亞.博恩斯清了清嗓子,周圍的議論嗡鳴聲下意識弱了下去。

  「魔法部的官員任免詳情後續可以先放放,等結束這場庭審,我們回去後再研究。」她用冷靜而禮貌的口吻,平靜地說,「我建議庭審按照計劃如期開始,當然,如果你們現在有要事處理,臨時離場也是可以理解的,烏姆裡奇部長,以及各位友好國家的部長們。」

  「博恩斯,我認為未知的魔法部官員變動是更重要的事情!」烏姆裡奇氣急敗壞地說,她的聲音失去了嬌俏的偽裝,變得尖利難聽。

  「是的,我尊重你的想法,烏姆裡奇部長。」阿米莉亞.博恩斯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對她突如其來的發難露出疑惑的神情,「所以你為什麼不馬上去處理,而是依然留在這裡?這裡是審判廳,這裡有這裡的要事。」

  烏姆裡奇冷冷地盯著她,短暫的斟酌與考慮後,她壓下了自己惡劣的脾氣,不再理會周遭響起的細微議論,仿佛是在和誰賭氣一般,惡聲惡氣地說:「是的,我認為可以開始了,博恩斯!感謝你的提醒!還有那位新進來的——麻瓜——如果你要參與庭審的話,就請你在接下來的時間站在那裡不要動,保持安靜!如果麻瓜也懂得任何一點禮儀的話——」

  「很遺憾,我做不到,並且我認為你也管不到我,不如想想你自己被罷免的事,烏姆裡奇。」佩妮輕蔑地說,在烏姆裡奇糟糕的臉色中轉過頭,看向在這個人滿為患的審判廳裡唯一空無一人的位置。

  被審判席。

  那裡按理來說應該正站著伊萊.史密斯,鳳凰社的官方發言人,霍格沃茨形勢與政策公選課教授,他們孩子的父親,她的丈夫,知己,人生路上的同行者。他溫和而理智,卻又從不缺乏勇氣與善良,一個從出生起就被魔法眷顧的幸運兒,而在他十一歲時,又慷慨地眷顧了她。

  他本來應該站在這裡,被束縛住雙手,但神情一定沒有半點落於人手的慌亂與恐懼,只會平靜地迎接這場對於自己命運的審判。

  他會站得筆直,冷靜而從容地與所有質疑他的人對峙,運用正義的手段,得到自己應得的結果。他是聰明而堅定的戰士,擁有捍衛正義的信心,更有讓正義始終被認定是正義的能力,一切顛倒是非黑白者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但他現在不在這裡,他應該站立的地方此刻空蕩蕩一片。

  但凡他能夠清醒地站在這裡,或者哪怕不夠清醒,只要能站在這裡,魔法部都一定不會將他藏起來。讓大名鼎鼎的伊萊.史密斯認罪得到懲罰是個多麼誘人的提議啊,他們都渴望著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審判他,最好他能站在這裡,親耳聽見,被動接受自己的結果,或是掙扎過但沒有半點作用……

  但他消失了,這場庭審的主人公沒有出現。

  或許現在最好的情況,是他僅僅只是陷入了一場不明原因的昏迷。

  佩妮的心緊緊揪了起來,她在面對烏姆裡奇,面對魔法部部長,乃至面對著伏地魔本人的時候都曾經堅毅果決地發出自己的聲音,而現在,她要拼命克制住自己,才能讓聲音中不出現明顯的顫音。

  「我不知道巫師的審判流程和麻瓜竟然有這麼大的不同。」她輕聲說,偏偏大家又在此刻安靜了下來,於是她的低語也讓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一場沒有被審判人的審判?」她冷冷地問,注視著高高在上的那些審判者,眼中露出森嚴的寒意,「我以為魔法部起碼會要一些基本的臉面,即便不講道理地提前庭審,至少也會把被審判的人帶上庭呢。」

  「只是一點點小意外而已,麻瓜。」烏姆裡奇再次開口,這一次突然又恢復成嬌滴滴的語氣,朝她刻意而惡意地微笑起來。

  「在魔法界,有一種情況是不需要庭審,可以直接定罪的。」她輕聲說,迫不及待地彎起了嘴角,笑容越來越大,「你一定不知道是什麼,沒關系,我可以慷慨地告訴你——那就是和神秘人那樣邪惡的巫師混跡在一起。」

  在她的話音落下後的幾秒鐘裡,整個審判廳都鴉雀無聲。大家目瞪口呆地看著她,似乎一時沒明白她在說些什麼。以盧修斯為首的純血巫師們同樣表情驚愕了一瞬,他們面面相覷,進而漸漸都想到了什麼,表情變得神秘莫測。

  「這倒真的有點沒想到了,是不是,盧修斯?」一個坐在盧修斯.馬爾福身旁的巫師對他輕聲耳語,「原來烏姆裡奇竟然不是個食死徒?我一直以為她肯定是,不得不說,她比我知道的一些食死徒要壞得多了。」

  盧修斯.馬爾福沒說話,他看了眼依然站在大門附近的佩妮.伊萬斯,她孤零零地站在那裡,身邊一個並肩戰鬥的人都沒有,看起來形單影只到可憐。

  但是沒人能小瞧她,她的身後有著麻瓜的支持,另一個世界的力量與財富。

  或許再等等看事情的發展比較好。他謹慎地對自己說,魔法部和伏地魔是不是一伙人,魔法部現在想要除掉的究竟是誰,是伊萊.史密斯為代表的鳳凰社,抑或是正忙於和伊萊.史密斯對抗的伏地魔本人,都不是那麼的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是究竟誰能站在最終勝利者的位置上,和他繼續進行金加隆的交易。

  「你希望是誰贏,盧修斯?」身旁的人突然問,盧修斯短暫地一驚,機會以為自己愚蠢地把心裡的思想說了出來。

  但是他當然沒有,他們只是默契地想到了一起。盧修斯短暫地沉默了一下,眼神莫測,輕聲開口。

  「我不清楚。」他低聲說,「不過或許,說不定,麻瓜也是一個可以接受的選擇。雖然在後續打交道中多少會受點委屈,需要忍耐一番,不過他們有一個不可忽視的優點,在做生意的時候比較講信用,簽訂的合同一般都作數。」

  其他人的嗡鳴聲依然沒有停止,實在無法忍耐的西裡斯霍然站起身,他旁邊的亞瑟想要將他拽回來,但完全沒有成功。

  「你這個伏地魔養的蠢東西!」他咆哮著說,以魔法部傲羅的身份,對著他的頂頭上司大喊大叫,「去你媽的——怎麼,你竟然是個有膽子審判活著的伏地魔的人?去你的神秘人,跟著我念,伏地魔——誰幫著伏地魔禍害其他遵紀守法、熱愛和平的巫師,梅林就讓誰現在就變成一只癩!□□!」

  現場因為他的憤怒高喊而陷入短暫的混亂,烏姆裡奇的臉色漲紅了,她憤怒地拍著桌子,幾乎用同樣的音量和西裡斯對喊。

  「你被開除了!西裡斯.布萊克!你被開除了!」她聲音尖銳地說,「因為你言語侮辱你的上司——」

  「現在不是了!」西裡斯抽出魔杖,大步向前走去,周圍的人試圖攔他,但也有一些被衝昏頭腦的人——藏在人群中的鳳凰社成員——抽出魔杖,擋下其他攻擊,讓他衝破阻礙,來到那些高高在上的審判者面前。

  「回去,西裡斯!」阿米莉亞.博恩斯皺著眉說,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或許你有各種各樣的合理原因,但你不應該影響審判庭的秩序。」

  「抱歉,阿米莉亞,現在沒空和你說話。」西裡斯百忙之中回了她一句,這句話用盡了他的禮貌額度,他用自己的魔杖指著烏姆裡奇的鼻子。

  「伊萊現在在哪兒?」他黑著臉大聲問,「把他交出來!你們想怎麼樣?連他的人都不帶出來,就要給他定罪?憑什麼?他犯了什麼罪?你們要將什麼樣的髒水潑到他頭上?」

  「我說了,他和神秘人勾結在一起。」烏姆裡奇同樣抽出魔杖,她的臉上露出快意的笑容,整張臉因興奮扭曲起來,「連你們這些所謂的同伴也不知道嗎?真令人可惜。他和神秘人勾結在一起,准備越獄,甚至還劫持了我們可憐的斯克林傑部長,將他殘忍地殺害。幸虧英明神武的魔法部高級官員們及時發現,制止了他們聯合的可怕行為,並為他們賜予了攝魂怪的吻——但實際上,按照神秘人的邪惡程度,處死他們也不為過,是不是?」

  在西裡斯因驚愕和恐懼放大的瞳孔裡,她難掩興奮,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覺得,死刑是一個最為貼切的判決結果,你覺得呢?」

  西裡斯還沒有來得及從自己混亂的語言系統中調取出任河成句的話,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大聲說了句什麼,他面前的烏姆裡奇的笑容還凝固在臉上,在一道光芒後,突然變化了形狀。

  「不好意思,沒忍住。我覺得還是這個樣子適合你,你覺得呢?」

  詹姆.波特拿著魔杖,大步走了過來,對桌子上經過了變形的烏姆裡奇說。

  肥大的癩.□□憤怒地呱呱叫著什麼,沒人能聽得懂。詹姆轉向西裡斯,他們兩個互相對視。

  「鄧布利多去找伊萊了。」他說,「他們把他藏了起來……一定要盡快找到他,要比攝魂怪、伏地魔的准備、以及魔法部的後手更快。」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萩原研二和李澤言的貓、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傾漓的地雷~

  簡單捋一下各方的行動:

  伊萊:昏迷中,和伏地魔在夢境世界中進行較量

  伏地魔:在伊萊的夢中世界裡,雙方進行較量

  鳳凰社:一部分混入審判廳機動行事,一部分留在外面接應

  孩子們:發傳單煽動普通巫師等待結果

  內閣政府:聯合其他國家政府反制各國魔法部

  純血家族:為利益反復橫跳騎牆

  魔法部:曾經受制於伏地魔,但現在伏地魔暫時消失在伊萊那裡,雙殺他們變成了個極其誘人的想法。殺掉了早先已經察覺不是斯克林傑的部長(小巴蒂),和部分國家魔法部首相(被洗腦中)進行著反伏地魔統治的反殺,伏地魔對他們的控制因為他本人自顧不暇而前所未有地減弱,將伊萊藏了起來


第219章

  西裡斯和詹姆並肩奔行在魔法部長長的走廊裡,長袍在身後飄動著。他們時間緊迫,來不及進行更多沒有意義的無效交流,不過西裡斯依然抓緊時間,爭分奪秒地誇獎了詹姆剛剛英勇的舉動。

  「干得漂亮,詹姆!」他大聲說,「多麼完美的變形術!我要是麥格教授,就給格蘭芬多加上五十分,還要送你個人一個學校的特殊貢獻獎——你完美地讓一個邪惡的魔法生物現出了她的原型!」

  「謝謝,西裡斯,我也這麼覺得。」詹姆一邊向前疾行,魔杖握在手中觀察著左右的動靜,一邊抽空回應他,「回去之後我可以考慮給麥格教授寫信,真的讓她考慮一下這件事。雖然她大概率不會采納這個建議,並且還會回信說我一通,不過她可以偷偷把分加到哈利身上,比如他哪天變的鈕扣特別漂亮之類的,或者因為左腳先邁進教室的動作足夠帥氣瀟灑……什麼人在那邊?出來!」

  他突然打斷自己的話,將魔杖對准那邊厲聲開口。常年在國外追查線索,躲避食死徒們的抓捕,讓他的偵察能力變得極其出色,比西裡斯這個訓練有素的傲羅還要快上那麼一步。

  不過西裡斯也在下一秒就將魔杖對准了那邊,他眯起眼睛。

  「不止一個人。」他說,「呼吸聲很雜亂,三個人,或者更多?誰在那裡?如果想埋伏我們的話那就有點搞笑了,怎麼,魔法部現在這麼流行不簽署法令就襲擊人嗎?我們被捕的罪名是什麼?把烏姆裡奇變回原型?」

  他精彩的提問沒有得到回答,對方在聽到了他們的聲音後沉默片刻,一個腦袋直接從對面藏著拐角後面探了出來。

  詹姆和西裡斯的嘴都張開了,驚訝地瞪著這顆腦袋。

  「哈利?!」詹姆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倒吸一口涼氣,「你的腦袋不應該出現在魔法部——身體的任何一部分都不應該,你現在難道不應該在學校嗎?你還喝了增齡劑?!還有一點什麼奇怪的偽裝……天吶,你是哈利吧?你在熟悉中變得有點陌生了,或許你媽媽醒過來後看到你就會是這種感覺。」

  「呃……」哈利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西裡斯放下魔杖,朝他們走了過去。

  「你旁邊是羅恩和赫敏?」他問,「不用露出那種驚訝的表情,我當然知道是你的好朋友們,我和詹姆干壞事時也是叫上對方的。當然,我們做的那些事還沒有你們這麼出格,我們沒有在上學期間出現在魔法部裡過。」

  「你們怎麼過來的?」詹姆問,也快步走了過去,推著他們向前走,「我們在找伊萊——來不及了,路上說。」

  在路上聽三個孩子講述了他們這一晚的偉大冒險之後,西裡斯和詹姆都發出了由衷的感慨。

  「你有點超出我們的想像了,哈利。」西裡斯評價道,「我們只是希望你雖然是被伊萊養大,但行事風格依然能朝著詹姆靠攏,但我覺得你已經超越詹姆了,或許伊萊也在其中占據了一些原因。他這個人平常雖然行事縝密謹慎,不過偶爾會不聲不響地弄出個大的,你顯然也繼承了你姨父的這種令人震驚的特質。」

  「伊萊姨父怎麼樣了?!」哈利急切地問,「我們聽肖恩叔叔說——(肖恩會和你們說?西裡斯發出疑問)——好吧,聽到肖恩叔叔和鄧布利多校長說,伊萊姨父會在今天被提前審訊。現在結果怎麼樣了?我們給很多巫師都發了傳單,大家現在都還聚集在魔法部外面等結果——」

  「情況很糟糕。」詹姆嚴肅地說,把最新緊張分享給了他們。

  哈利、羅恩和赫敏聽得倒吸一口涼氣。

  「史密斯教授會被魔法部藏在哪兒?」赫敏慌張地問,「我在書上看到過攝魂怪,書上說它們是一種以吸食人的快樂為生的奇特物種,看守著阿茲卡班,攝魂怪還能吸走人的靈魂——」

  「是的,向來被人們認為是種威脅性極大的生物。」西裡斯臉色陰沉地說,「不過聽了你的描述,我突然覺得它們也不是那麼的令人恐懼了,和伏地魔比起來,他們聽著都可愛多了。」

  「伏地魔現在是在……伊萊姨父的夢境裡?」哈利著急地問,擔憂深深地攥住了他的心髒,「他現在的情況一定不會太好,怪不得我的傷疤最近老是疼……」

  「你的傷疤在疼?」詹姆和西裡斯異口同聲地問他,兩個人都盯住了哈利,帶著疑問也帶著關切。

  「是的,它老是疼。」哈利沒想到他們非常在意這點,他已經差不多疼習慣了,最近相比之前並不是太劇烈,只是比較頻繁。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向父親和教父描述了自己的感覺,詹姆和西裡斯對視了一眼。

  「鄧布利多之前說什麼來著?」詹姆向西裡斯確認。

  「哈利的傷疤和伏地魔似乎有種特別的聯系。」西裡斯說,「他強調這僅僅是一種猜測,但我們都知道,他的猜測向來准得驚人。」

  「我能幫上什麼忙嗎?」哈利立刻問,「伊萊姨父現在不安全,我很想盡快找到他……我很想幫上忙!」

  「你有特別強烈的感覺嗎,哈利?」詹姆問他,「就像那次聖誕節一樣,你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些畫面,然後我們就根據那些畫面找到了伏地魔內鬥的奇妙現場。」

  好像沒有。哈利皺著眉搖頭,困擾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自從伏地魔出現之後,他的傷疤就會時不時地疼起來。最開始十分劇烈,他根本無法忍受,夜裡開始疼的時候甚至會被突然疼醒,在那次聖誕節時達到了頂峰,那種疼痛似乎深入靈魂,似乎將他整個人都撕扯成兩半。

  他告訴了信賴的大人,自己也對這樣的情況有所猜測,覺得傷疤的疼痛應該的確和伏地魔有關。疼得特別強烈的時候,大概就是他的狀態變化得特別大的時候?出於一種莫名的原因影響到了他,讓他跟著受苦。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大概就是最近幾個月……他的疼痛狀況,突如其來地減輕了許多。

  盡管疼痛變得越來越頻繁,他卻越來越能忍受了。從最開始疼得無法站立,蜷縮在地,漸漸的只剩下一種類似乎休息不好的青筋跳動感。如果他剛好在寫論文(尤其是魔藥課論文)的話,這種傷疤的疼痛就會完全混入他的頭疼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是因為他的耐受度比之前高了嗎?哈利不明就裡。他之前也覺得這是件好事,但在此時此刻,卻開始懊惱於自己忍耐度的提高,想要通過劇烈的疼痛讓自己的大腦清醒,借此看到一些有關伏地魔的東西。

  拜托了,拜托了。他在心裡無能為力地默默懇求命運,我現在需要傷疤疼起來,我要找到我的姨父……他被藏在不知道什麼地方,我想將他安全地救出來,時間緊急,請務必……務必讓我的傷疤疼起來,讓我看到伏地魔……

  他知道此刻自己其實沒法做什麼,傷疤的疼痛向來不受他的意志控制,只是下意識在心裡發出懇求。但不知道冥冥中有什麼樣神奇的力量,傷疤似乎在回應他的請求般,時隔幾個月,再一次劇烈地疼了起來。

  哈利痛得眼前發黑,搖晃了一下,險些站不住。四雙手同時扶住了他,他們驚愕地看著他突然之間雙眼緊閉,臉色蒼白,額頭上布滿了冷汗。

  「我……看到了……」哈利艱難地說,在頭痛欲裂中大口喘著氣,「他在……伊萊姨父在……一個有很多門的地方,他在其中一扇門裡……」

  有很多門的地方?詹姆愣了一下,西裡斯突然猛地喘了口氣。

  「神秘事務司!」他大聲說,「我知道在哪裡——跟我來!」

  其他幾人都看向他,而後迅速反應過來,詹姆背起自己的兒子,他們追著西裡斯的腳步,大步跑了起來。

  「他們有線索了——追上他們!」佩妮急切地說,高跟鞋已經被甩飛,赤著腳向前奔跑,萊姆斯和唐克斯一時竟然都被她甩在身後。他們循著聲音來到這裡,正好聽到西裡斯的大喊,過來時只看到他們向前奔跑的背影。

  「我怎麼好像看到了哈利?還有羅恩和赫敏?」萊姆斯一邊跑一邊疑惑地問,尋求著同伴的答案。

  「我也覺得像。」唐克斯說,「太酷了——對不起,我是說,太不像話了,他們應該在學校裡——不,我還是要說,太酷了!他們真了不起!」

  他們追著西裡斯一行人的腳步,向神秘事務司跑去。穿過僻靜的走廊深處緊閉的大門,神秘事務司的十二扇門出現在他們面前。

  「第三扇!」哈利強撐著說,離神秘事務司越近,傷疤越是痛得幾乎要裂開。他幾乎有種錯覺,似乎伏地魔正在極力阻止他帶人來到這裡,但有另一種力量在堅決地保護著他,庇護他向著這裡堅定地靠近。

  「我們進去——咦,佩妮?萊姆斯?唐克斯?你們怎麼……算了,不重要。哦,萊姆斯,干得漂亮,我忘了能用守護神通知鄧布利多和其他人……我們進去!」

  他們在赫敏的提醒下在門上做了記號,衝進第三扇門裡,伊萊.史密斯果然就在這裡,無知無覺地漂浮在半空,安靜得幾乎沒有聲息。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招財財、愛shi回音哥了的地雷,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的火箭炮~


第220章

  唐克斯在進入到門裡後,先是和大家一樣,查看了一下伊萊的情況。他無知無覺地漂浮在半空中,不知道身體裡具體是什麼狀態,大家謹慎地不敢動他,在鄧布利多到來之前,只能圍著伊萊站定,焦急地凝視著他。

  這帶不來任何結果,他們現在什麼做不了。唐克斯的視線從伊萊身上移開,謹慎而好奇地打量起這扇門背後的陳設來。

  神秘事務司,這是一個魔法部裡絕對神秘的地方,她進入到魔法部成為實習傲羅已經一年多了,至今都還沒認識過任何一位在這個司裡上班的同事,盡管他們天天都在一起上班……大概吧,她其實並不是很確定。

  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入到這裡,盡管只是十二扇門其中之一。這裡有一些……她的視線轉動著,看向在屋子裡的其他東西,一時間有些遲疑。

  「這是一些什麼?」她困惑不解地問,「看起來像什麼東西的大腦。」

  「人的大腦,我想。」她的未婚夫被她的問題吸引了注意力,朝她目光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微微古怪,「我從來不知道人的大腦還可以被這麼存放,它們看起來有點……有點古怪。」

  大家也下意識向四周打量,發現萊姆斯說得沒錯,這裡確實處處都透著古怪。那些大腦看起來溫順而無害,不過它們既然被存放在這裡,本身就透著種說不上來的詭異。

  「小心一點。」赫敏對羅恩說,將他向旁邊拉了拉,離他身後的大腦遠了一點,「它們或許會很危險,頭腦代表思想,而即便是魔法,對思想的研究也都還十分匱乏。」

  「你總是對的,赫敏。」羅恩咕噥了一聲,謹慎地回身看了看那顆腦子,確認自己沒有哪個部分和它觸碰上。

  「伏地魔正在探究的路就與思想有關。」萊姆斯說,想起了自己曾經被伏地魔控制的經歷,「那是一種純粹發生在思想層面上的爭鬥,不得不說,魔法部把伊萊藏在這個房間裡,倒是還挺合適的。」

  「我們需要把伊萊移動走。」西裡斯說,皺起眉,抬起了自己的魔杖,「你們有沒有覺得,周圍的空氣好像變冷了一點?」

  「你也這麼覺得?我也是。」詹姆點點頭,兩人對視了一眼,幾秒鐘後,突然雙雙臉色一變。

  「攝魂怪!」他們異口同聲地說,臉色都開始發青。

  「我去阿茲卡班查那些消失的食死徒時見過它們。」西裡斯厭惡地說,眉頭緊皺,「一群會吸食快樂和靈魂的生物,我一直懷疑它們也會吸食腦子……它們已經被烏姆裡奇叫來了,誰知道它們進入這個房間後看到這麼多腦子,會不會變得興奮到狂暴,我們需要撤離了,保險起見。」

  「是的,我也這麼認為。」詹姆凝重地說,依然背著自己的兒子,臉色嚴肅,「來不及等鄧布利多了,哈利的狀態也很不好,等到攝魂怪出現,大家的戰鬥力都會大打折扣——那些東西會讓人變得軟弱,沒辦法發揮出自己的全部實力,除了呼神護衛,其他魔咒對它們都沒什麼用,我們這裡一半人都沒法施展這個魔咒,情勢很不安全。」

  他的目光掃過能施展出來的西裡斯、萊姆斯和唐克斯,三個孩子與佩妮被他劃分到不會施展的範疇裡。

  「哈利也會。」赫敏嘴快地說,「他學這個魔咒學得很快,是我們中最擅長的,我們D.A.在有求必應屋印校報之余嘗試過,他比很多高年級的學生做得都好。」

  啊?詹姆驚訝地扭頭望向自己的兒子,哈利捂住自己疼痛欲裂的傷疤,朝他搖了搖頭。

  「只是能施展出一團銀白色的東西而已,沒有實際的形狀……」他尷尬地說,「這個魔咒對我們來說還是太難了。」

  「已經很厲害了,哈利。」萊姆斯溫和地說,朝他鼓勵地微笑,「我在教你這個魔咒的時候,沒想到你的進度這麼理想,你才三年級,這是很高級的魔法。」

  「可我們面對的並不是真正的攝魂怪,萊姆斯叔叔。」哈利說,「有求必應屋給我們弄過來了一個……大概是仿制品?它是個神奇的地方,能滿足我們對各種魔法練習的訴求。我剛想起這個守護神咒,它就變了個很像攝魂怪的東西出來,我們當時都嚇了一跳。」

  「大概是個博格特。」西裡斯說,「不過有求必應屋是怎麼做到的,這真是一個謎,我總覺得它能無視許多我們認為的既定存在的規則,如果它曾經是個人的話,那麼大概它才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巫師。總之干得不錯,哈利。」

  「我也沒辦法,多比每周都會來提醒我伏地魔要殺我,我這一年已經在他的督促下學會了太多。雖然他總是在幫倒忙,弄出一些更危險的事情,不過我想我可以確定,他其實沒有惡意。」哈利無奈地說,「或許我是比別人學得快一點,我覺得這可能是因為……我比較幸運,沒有什麼真正特別恐懼的記憶,所以很容易戰勝它。」

  「並不是這樣,哈利。」萊姆斯搖了搖頭,「能夠坦然面對你內心最深處的恐懼,並不是因為你很幸運,而是因為你足夠勇敢。」

  哈利愣了愣,而後忍著疼痛,微笑了一下。

  「我想這是理所應當的。」他說,「我是個格蘭芬多啊。」

  一個典型的格蘭芬多。他信任的長輩們都因為他的話而微笑起來,他們鼓勵地摸摸他的頭發,一起研究怎麼將伊萊的身體移動出去。

  「搬運類的魔咒可以嗎?」詹姆猶豫地問,謹慎地拿起魔杖,小小地嘗試了一下,「好吧,不行,他身體裡的靈魂濃度現在大概過高了,魔法變得對他不怎麼起作用。」

  「只能觸碰他一下試試看了。」萊姆斯說,「不知道這會帶來什麼後果,不過這是我們現在唯一的選擇。」

  「那我就來試試……」西裡斯話說到一半,臉色忽然一變,急忙探身向前,去抓身旁人的胳膊,「佩妮?!回來!你不會魔法!你——」

  他的動作晚了一步,在他說話之前,佩妮已經上前,抓住了伊萊的手。

  在剛才他們圍繞著門後的房間進行討論,進行相互之間的短暫談話時,唯一始終沉默,沒有加入他們的就是佩妮。這個在烏姆裡奇面前也能目露輕蔑、神情高傲的勇士此刻顧不上任何其他人,就只定定地注視著自己的丈夫。

  他看起來和平常沒有任何變化,好像只是普通地沉沉睡去。佩妮還記得他被抓捕進魔法部的那天,那個早上孩子們去上學,妮娜在自己的窩裡睡午覺,伊萊十幾年前送她的那只貓頭鷹已經很老了,和同樣年邁的伊萊自己的貓頭鷹站在同一根橫木上,它們的孫女從窗外飛進來,把兩份報紙放到他們的餐桌上。

  那個早晨他們因為睡得比平常晚,所以起得也稍微晚了一點。好在並沒有什麼來不及,他們和平常一樣一起吃完了早餐,交換了一下各自報紙上的話題,在門口吻別,各自奔赴自己的工作。

  「回見,親愛的。」伊萊對她說,「如果我回來得比較早就去接你,別加班到太晚。」

  「如果你去的話,我就快一點。」她對自己的丈夫說,「所以如果可以的話,你最好也來得早一點——我等你過來。」

  她那時心裡在想,如果一切順利,或許他們還來得及晚上一起在外面吃個晚餐,妮娜有自己的魔法喂食器,貓頭鷹的食物很充足,孩子們在學校裡學習知識,他們兩個目前要做的只有照顧好自己與對方。

  和過往的每一天一樣,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她無法接受那一天就是永別。

  在聽到詹姆說的話,表示魔法沒有太大辦法之後,佩妮頓時找到了自己跟來這裡的意義。高跟鞋已經被甩飛到不知哪裡,她赤著腳向前邁了一步,緊緊地拉住了自己的丈夫,握緊了這個屬於自己的人的手,緊緊攥在了掌心裡。

  無論是好是壞,是生是死,是希望還是絕望。

  都是他們共同的未來,她怎麼能不和自己的丈夫一起面對呢。

  她沒用任何人幫忙,背起了自己的丈夫。她是個高挑瘦削的女人,從她的外表看不出她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我來就好。」她冷靜地說,「背著人影響你們用魔杖戰鬥,我在這方面幫不上忙,但我可以保護好他,無論用什麼辦法,我做得到。」

  他們無聲地看著她,在周圍越來越冷的空氣中,最終沒有阻止她。他們衝出了房間,而後在回到神秘事務司大廳的時候,猛地停住了腳步。

  十來個攝魂怪已經出現在了這裡,靜默無聲地封死了大廳的出口,站在他們的對面,等待著他們的自投羅網。

  魔法部的官員陸續出現,另一些穿著黑色兜帽的人也出現在了這裡。沒有人說話,只肅穆地將他們團團圍住,仿佛要將這裡變成最後的戰場,親眼見證他們的滅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蘭亭、慕卿紫涵的地雷~


第221章

  真正接觸到攝魂怪,是一種令人很不愉快的感覺。

  它們讓周圍的空氣變得寒冷……越來越冷,那種寒意浸透進人的四肢百骸,五髒六腑,從呼吸中帶出冰冷的氣息,他們幾乎被凍得想要顫抖。

  不光是寒冷,不光是令人膽寒的低溫,更有一種悄然蔓延的絕望……仿佛畢生所有的快樂都被帶走,所有人都再也不會發自內心地快樂起來。

  哈利的腦海中像每一次面對博格特變成的食死徒一樣,出現了一些奇怪的畫面。冰冷殘酷的大笑,震耳欲聾的爆炸,幾乎讓人完全失明的強烈光芒,以及那一個瞬間作為嬰兒的他也能感覺到的,似乎靈魂也被撕成兩半的痛楚……這一如既往地讓他呼吸急促,感到一種窒息的艱難。

  但現在他趴在自己父親的背上,這又讓他奇異地感到安心。攝魂怪帶來的影響變得不那麼難以忍受了,一種莫名的勇氣與力量充盈在他的心底。

  「哦,不……」在他的身旁,赫敏輕輕地顫抖,拿著魔杖的手不是很穩,但她依然勉強將它舉在身前,盡管知道自己並不能施展出那個最有效的守護神咒。羅恩在她身邊,同樣臉色煞白,他們緊緊地依偎在一起,互相給予彼此力量。

  「魔法部越來越厲害了。」西裡斯輕聲說,率先開口,聲音在寂靜的神秘事務司大廳裡回蕩著,顯出濃重的嘲弄與諷刺,「這是在干什麼,以什麼樣的罪名逮捕我們?和你們身邊的那些食死徒一起嗎?你們終於徹底不裝了,開始合作?」

  他昔日的魔法部同事們看向那些帶著兜帽的人,很快收回視線。

  「他們是其他國家魔法部的工作人員,跟隨各位部長一同前來。」一個魔法部官員面無表情地說,「我們不會介意你的合理質疑,西裡斯,你有權這麼做。我們會在之後再次核實這些人的具體身份,但是目前來說,他們沒有違法,而你們在審判廳公然襲擊魔法部副部長,並逃逸到這裡,我們很遺憾地通知你,你被捕了,或許幾天之後也會在那個廳裡接受審判,希望你到時候能老實一點。」

  「嘿,你們抓錯人了。」詹姆背著自己的兒子插話,不滿地說,「使出那個魔咒的明明是我,西裡斯使用那個變形咒絕對沒法做得那麼漂亮。」

  「我可不這麼認為,詹姆。」西裡斯語調輕松地說,「給我一個機會,我完全能做得比你更好。不過現在你也不用著急,這些人根本沒有把你漏掉,你看,他們來了這麼多人呢,明顯是想把我們一網打盡。」

  「也包括我嗎?」唐克斯問,「我好像什麼都沒做,也還沒有辭職——不過好吧,如果你們一定要抓我的朋友,我也只好這麼做了……呼神護衛。」

  她召喚出自己的守護神,一只銀白色的巨狼,它安靜地戒備在主人的身旁,與她主人的伴侶一樣溫和而堅定。

  這是一個高級的咒語,魔法部裡的人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召喚出來,食死徒們更是辦不到這件事。他們謹慎地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顯然也是突然意識到,引入攝魂怪似乎並不是一個特別英明的決定,它的攻擊是不分敵我的,而且並不是十分聽話。

  帶頭的官員當機立斷,魔杖指向被他們掩護在身後的那個昏迷不醒的人。

  「襲擊伊萊.史密斯。」他對攝魂怪說,「你們肯定分得清楚哪個是他,那個身體裡有著最強大的靈魂的就是。你們會喜歡他的,去享用你們的食物吧,這是審判廳對他的最終宣判。」

  「保護好伊萊和佩妮。」萊姆斯低聲說,召喚出自己的守護神,另一匹狼出現在眾人面前,他的主人曾經很不喜歡將它展現在人前,不過自從它找到了自己伴兒之後,情況立刻變得好多了。

  攝魂怪徑直向著伊萊的方向飄來,戰鬥頃刻間拉開序幕,他們在伊萊面前組成一道人牆,在令人牙齒打顫的冷意中,努力地貢獻出自己的每一分力量。

  「火焰熊熊!」赫敏聲音顫抖著喊,有了幾個銀白色的守護神在身邊,情況變得好了一些。只是對於她來說,襲擊魔法部的官員還是存在著一些心理障礙,不過在喊出第一句之後,她的情況就變得好多了。

  「霹靂爆炸——這些人會因為我在這裡開除我爸嗎?」羅恩在喊出魔咒的同時躲過一道綠光,恐懼地盯了一眼朝他發射出魔咒的人,擦去臉上的冷汗,「好吧,如果他去鳳凰社全職上班的話也不錯,不過我還是希望我的偽裝改變得足夠大,不然我媽媽那關可不好過……或許我也該穿件黑袍子再過來,他們如果問起,我就也說自己是其他國家的部長帶過來的工作人員。」

  「這種話根本沒人會信,為了這個把自己打扮成蝙蝠沒什麼必要。」西裡斯匆匆地說了一句,隨即被迫彈開幾步,跳上另一邊的台階躲避。上面有一道帷幔靜靜地矗立在那裡,不知道是什麼作用,看起來很無害,不過他謹慎地沒有鑽到那後面去,覺得它並不算一個出色的掩體。

  「煩死了,這群家伙追著伊萊不放……詹姆!想辦法把它們引開一點!佩妮可能也撐不了太久——」

  「我沒問題!」佩妮果斷干脆地反駁他,背著自己的丈夫,敏捷地躲過一次刺眼的綠光。

  另一道紅光在她顧及不暇時擊中了她——作為一個沒有魔法的麻瓜,又帶著一個重要的人,她在這裡顯然會成為最顯眼的集火對像。

  那道紅光切實地打在了她身上,不過沒有產生什麼更具體的傷害。施展魔法的巫師愣了一瞬,佩妮朝他帶了一眼,帶著輕蔑也帶著一絲驕傲。

  「很顯然,你的魔法突破不了我丈夫的防御。」她說,「這位巫師先生,你多少有點自不量力了。」

  雖然沒有魔法,不過她似乎也不能被稱為一個弱點。她的丈夫花費超出所有人想像的精力嚴密地保護了她,他用漫長的時間做好了准備,避免在自己的家人身上再一次發生不可挽回的悲劇。

  「放我下來,爸爸。」哈利焦急地說,握緊自己的魔杖,努力施展著鐵甲咒,「我也可以戰鬥——西裡斯還讓你把攝魂怪引開,你應該更加集中於戰鬥,而不是帶著我這個累贅跑,爸爸!」

  「這可不行,哈利。」詹姆喘著氣說,很明顯,他並不是不感到吃力,不過依然把自己的兒子背得更緊了些,「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兒子。我在保護著所有我想保護的東西,這不是累贅,而是我所守衛的光榮的寶藏。」

  但是他並不需要這樣的保護,他是組織起D.A的人,他可以正式參與進戰鬥,他也有想要守護的東西。哈利張了張嘴,正要反駁,越聚越近的攝魂怪已經先一步進入了他們的眼簾,它們的目標非常明確,始終是衝著伊萊而來,如果再不想辦法將他們引開,詹姆這邊將會變得異常吃力,所有人都在陷入苦戰,沒人能空出手來支援他。

  這樣不行。哈利想,他在頭痛欲裂中握緊自己的魔杖,回憶著施展守護神咒的要領。

  快樂……想起自己快樂的事情……

  和羅恩認識的時候?和赫敏成為朋友的時候?代表格蘭芬多隊出戰贏得魁地奇勝利的時候?十一歲的生日,他的爸爸帶著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出現的時候?使用格蘭芬多寶劍戰勝了伏地魔的其中一部分的時候?

  許多紛雜的畫面在他的面前閃過,當然都是些快樂美好的回憶,不過似乎又有些不夠分量,不能算是他最快樂的事情。他總覺得他每次的不順利也都正是源自於此,或許施展守護神的快樂的記憶需要的是一些更特殊的東西……

  他還沒有想到更好的回憶,攝魂怪們已經朝他們靠近過來,放下了自己的兜帽。

  那下面張著一個圓圓的洞,攝魂怪的嘴。

  它們要攻擊了,攻擊我的姨父,我的姨媽,我的爸爸。

  哈利張著嘴看著他們,腦中那些快樂的記憶頃刻間消散無蹤,腦海中一時間只剩下這個念頭。他瞳孔緊縮,這一刻什麼都沒有想,心中回蕩著的卻並不是恐懼和焦急,而是一種義無反顧的堅定的力量。

  他舉起了魔杖,這一刻似乎有另一個人與他一起,堅定地握著他的手,傳遞給他了一種溫暖而堅決的熱流。

  「呼神護衛!」

  一頭銀白色的鹿驟然出現在他面前,它長得和他爸爸的那只如出一轍,瑩白凝實得驚人。它也正如他所想的那般,護衛在他的爸爸身前,他爸爸驚愕地瞪著那只守護神,又轉頭去看自己的兒子。

  「哈利。」詹姆說,微笑起來,「感謝你的幫助,我的戰士。」

  他將他放了下來,牽起他的手。

  「是的,你應該參與戰鬥。」詹姆說,「和我一起好嗎?我們互相掩護。」

  攝魂怪被守護神的光芒所逼退,佩妮對這一切尚還無知無覺。就在剛才,在看到攝魂怪的那一刻,她幾乎被攝走了全部的注意力,恐懼和絕望不受控制地淹沒了她……

  她能做且僅剩的念頭只有一個,如本能般守護在了自己的丈夫身前,視死如歸地緊緊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在她身後,伊萊.史密斯的眼皮輕輕顫了顫,手指微微抽動。

  「小心!詹姆,哈利!」西裡斯被這邊的攝魂怪吸引了注意力,焦急地朝他們大聲喊,將魔杖對准了這邊,想要支援他們。

  但他的那邊同樣有緊盯著他的敵人,容不得他這樣的分心——在被擊中的那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凝固在焦急上,睜著眼睛,緩緩向身後的帷幔栽倒。

  卻又在徹底倒進帷幔之前,被一只手猛地拉住。

  「西裡斯?!」雷古勒斯劇烈地喘著氣,鄧布利多與其他的人都還在他身後,剛剛舉起魔杖,而他第一時間看到了自己的哥哥,一瞬間衝了過來。

  「你還好嗎?我剛才看到那不是死咒——」他一邊焦急地詢問,一邊手上一個用力,將自己的哥哥拉了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輪回、花落驚風雨的地雷~

  還剩下三章。


第222章

  在被自己的弟弟拉回來時,西裡斯並不知道自己剛剛從怎樣的危險邊緣幸運逃脫。但本能依然讓他感受到了一絲危險,他屬於動物般的本能向來精准。

  「……肖恩?」他驚愕地看著自己的弟弟,被他拉著向前走了幾步,莫名地回身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帷幔,舒了口氣。

  「謝天謝地,你們來得正是時候……對面那群家伙的戰術太無恥了,躲躲藏藏不說還要以多欺少,真遺憾這裡沒有盥洗室,不然我一定要把他們的腦袋都按進抽水馬桶裡洗洗。」

  「希望下次你足夠注意自己的處境,不至於不小心自己被按進去衝走。」雷古勒斯板著臉說,上下打量他兩眼,見他雖然抬手按住了肋骨,不過並不是很嚴重的樣子,這才稍稍放心,看向一旁與他共同出現的其他人。

  「他們都來了。」雷古勒斯輕聲說,「鄧布利多教授,還有鳳凰社的大家。孩子們幫我們在門口聚集起了大量的巫師,現在對角巷裡那塊商業大屏被搬了過來,實時直播這裡的動靜,鄧布利多連接起了轉播,我們因此稍微耽擱了一下。」

  「酷。」西裡斯吹了聲口哨,笑著開口,面露嘲諷,「嘿,聽到了嗎,你們這些家伙?戴兜帽和成為魔法部的僕從會不會影響聽力?我不確定,我只知道對智力的影響比較大。還要繼續嗎,在外面所有巫師的見證之下?」

  一些魔法部官員臉上的表情變了,他們露出些微焦躁和不安的神情。在魔法部外面聚集的巫師們則一片嘩然,他們認得出鄧布利多,認得出從十幾年前就出現在大屏幕上的伊萊,他們終於相信,魔法部竟然真的干出了這種事。

  在伊萊.史密斯昏迷不醒的時候提前審判他!他到底犯了什麼錯?要遭受這樣的待遇,經受這樣的苦難,就僅僅是因為他指出了魔法部的法令問題?

  「我們應該進去。」多蘿西不安地說,緊盯著屏幕上的轉播畫面。鏡頭視角是固定的,她只能在角落裡看到自己的媽媽和爸爸,這讓她變得焦躁不安,覺得在外面完全待不下去,想要進入到裡面參與進去。

  「來不及了。」艾薩克的聲音響起,他抬起頭,看向不知從何時起,逐漸變得黑沉一片的天空。

  厚重的霾雲漸漸躁動起來,如沸騰一般翻滾,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頭頂上的異像,他們變得躁動不安,竊竊私語,緊緊盯著天空上方的動靜。

  有什麼東西在朝這裡靠近。

  離得越來越近後,他們發現那是一群眼睛猩紅的巫師。他們像是失去了自己的意志一般,臉上帶著如出一轍的恍惚與狠戾,舉起自己的魔杖,毫不遲疑地指向隱隱躁動的人群。

  最開始的幾道魔咒打中了在場的幾名巫師,這幾個人立刻捂著自己的胸口倒了下去。其中一個顯得格外痛苦,四肢在痛苦地抽搐,人群中有見識的巫師聽清了這個咒語的發音,恐懼地尖叫起來。

  「鑽心咒——不可饒恕咒!是黑巫師!」

  被正義所聚集起的人群頓時驚恐地四散奔逃,尖叫與哭嚎聲迅速響起。許多人都在匆忙地幻影移形,但這本來就不是一個誰都能掌握的高級魔咒,混亂當中的成功率進一步降低,並沒有多少人成功地逃離。

  「食死徒?!」塞德裡克震驚地舉起自己的魔杖,和秋.張對視一眼,臉上帶著一抹不可置信,「這麼多……?神秘人到底有多少手下?這些人都是……都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看長相都是外國人。」艾薩克簡潔明了地說。施展魔咒會出問題的他在這種場合下沒有任何戰鬥力,他的妹妹和伙伴都自然地擋在了他身前,「他們和裡面的那些食死徒好像不太一樣,他們看起來不夠清醒。」

  「……是食死徒。」納威喃喃地說,直直地盯著那個中了鑽心咒的無辜巫師,緊咬著牙,舉起了自己的魔杖。

  「不能讓這些人再傷害普通巫師。」他堅定地說,衝向混亂的人群,義無反顧地舉起了自己的魔杖,用上了自己能順利施展的一切適宜的魔法。

  「納威?!」秋.張嚇了一跳,盧娜在她不遠處點了點頭。

  「那些食死徒的頭上有騷擾虻。」她對金妮說,「在他們的腦子周圍嗡嗡地轉,這些小生物顯然影響了他們的思想。」

  「對不起,盧娜,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也要行動起來!」金妮匆匆地說,舉起自己的魔杖。她還沒有學到太多魔法,依然努力地對准了一個臉色木然的外國巫師,向他發射了昏昏倒地。

  「解決騷擾虻的辦法當然是驅散它。」盧娜說,「啊,可惜我做不到,不過直播屏幕裡的那個人似乎可以,他驚人地清醒。」

  誰?周圍聽到她話的巫師在混亂中都不由自主地向屏幕看了一眼,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發現她盯著的正是依然昏迷不醒的伊萊。

  大家:「……」

  在他們無暇顧及的屏幕裡,神秘事務司中也已經展開了更加激烈的戰鬥。在鄧布利多和鳳凰社成員的加入下,戰局的壓力被大大緩解。如果沒有伏地魔本人出現,那麼鄧布利多無疑就是能夠左右戰鬥勝負的天平,不光是他們這些人,就連他們的對手也在心裡承認這點。

  「鄧布利多,魔法部不想與你為敵。」烏姆裡奇終於匆匆趕到了這裡,她在不知道誰的幫助下恢復了她本來的樣子——或是她偽裝的樣子。在帶著人趕到神秘事務司,看到鄧布利多的時候,她的神色猛地僵硬了,謹慎地權衡了片刻之後,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這只是一場正常的審判。」烏姆裡奇說,佯裝出萬分的確切與自信,只在面對鄧布利多本人時,聲音因緊張顯得干巴巴的,「審判結果已經出來了,伊萊.史密斯先生因和神秘人來往過密,被處以最高刑罰——你為什麼一定要來干涉這一切呢,鄧布利多?我和我身後的各位其他各國部長都可以證明——」

  「抱歉,再提醒你們一句,你們所有人都已經不是部長了,正常的流程結束後全部撤職。」佩妮在一旁冷不防說,烏姆裡奇朝她投去陰毒的冷冷一瞥。

  在她身後的部長們原本都還算安靜沉默,但隨著在神秘事務司大廳停留的時間逐漸加長,他們漸漸都浮現出異常的症狀。眼睛慢慢變得猩紅,瞳孔漸漸顯得渙散,眼神木然,面無表情,和此刻在魔法部外大肆搞破壞的外國巫師們似乎正變得一模一樣。

  他們似乎在按捺住自己前進的步伐,但這只稍稍延緩了發自他們內心深處的渴望。他們漸漸朝著伊萊.史密斯包圍過去,鳳凰社的所有人嚴陣以待地看著他們,魔杖對准了每一個人。

  「關於審判這件事,我認為可以等到伊萊清醒之後讓他親自參與進來,嫌疑人都是有權為自己辯護的。」鄧布利多彬彬有禮地說,語氣中不見憤怒,但半月形鏡片後那雙藍色的眼睛中確實浮現出冷意與怒火,「越過本人的宣判是不夠令人信服的,伊萊只是陷入了昏迷,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忙叫醒一下他,他這一覺確實睡得已經夠久了。」

  在烏姆裡奇與所有人的猝不及防中,他魔杖的杖尖中突然迸現出一道金色的流光,將伊萊的身體整個籠罩。烏姆裡奇大意之下被他搶先一步,懊惱失態得當即厲聲喊了出來。

  「執行判決結果!就現在!殺了他!快殺了他!」

  不光聽她命令的攝魂怪,連那些來自國外的前魔法部部長們也都陸續舉起了魔杖。德國的前魔法部部長舉起魔杖最晚,但動作最快,一道紅光已然朝著伊萊飛了出去。

  鳳凰社的眾人敏捷地去攔截這些齊齊湧現的魔咒,現場一時間再次混亂起來。伊萊被所有人保護在最後面,佩妮緊緊地抱著他,時刻觀察著周圍的動靜,躲避著零星濺來的魔咒,實在躲不掉的寧可用自己的身體稍微擋一下,也不想它們觸碰到自己的丈夫分毫。

  在他們都專心致志地戰鬥著時,沒有人注意到,來自腳邊一條細細的軟骨冷血動物正在悄悄逼近,無聲無息地爬向了伊萊.史密斯。它前進的道路被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阻擋,於是它探出自己的毒牙,咬向女人裸露的腳腕。

  在它毒牙刺入皮膚前一秒,一只手伸了出來,將它捏在了手裡。

  佩妮後知後覺地注意到腳邊的動靜,猛地低頭,看了腳邊被握住的毒蛇一眼,看到那只手後愣了愣,而後滿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丈夫。

  他的眼睛依然閉著,但眼睫已經在輕輕地抖動。在她的注視中,時隔許久,終於再次睜開了眼睛。

  在他睜開眼睛的一瞬間,魔法部外面的霾雲處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雷聲。在這樣的巨響中,那些外國巫師的動作猛地停了下來,突如其來地定格在原地,像是為靈魂中的召喚而來,又在這一刻突然斷線,陷入了無法接通正常信號的遲滯中。

  在伊萊身前的半空中,幾個破碎的黑影扭曲著浮現出來。

  「你輸了。」伊萊輕聲說,注視著那些半空中的黑影,露出了笑容。

  「該和哪個你打招呼?」他問,「聽得到嗎?還能說話嗎?還能趾高氣昂地放出什麼威脅的話嗎——伏地魔?」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56890017的地雷~


第223章

  在伊萊終於睜開眼睛之後,在場的所有鳳凰社成員臉上都露出驚喜交加的表情。詹姆和西裡斯狂喜地看向他,盧平眉心舒展地微笑了一下,即便依然處在緊張的戰局裡,整個人依然仿佛頃刻間就放松下來。

  太好了。雷古勒斯喃喃地說了一句,視線從伊萊身上轉開,轉而看向半空中漂浮著的三個霧蒙蒙的黑影,表情一時間極為復雜。

  這是他在少年時代曾經狂熱追逐過的魔王,擁有強大的力量和一流的蠱惑能力,他曾經深深為他的理想和道路著迷,頭也不回地踏上追隨他的道路,卻又在得到想要的殊榮後遲來地發現他的殘暴無情,心生退意。

  他無法忘記還是十幾歲少年的自己,在第一次知道魂器秘密時的心情。一個巫師用殺戮的方式制造出了魂器,他將自己偽裝成一個野心勃勃的純血主義者,他曾經認為自己與他志同道合,他選擇成為他的幫凶……

  雷古勒斯在這十幾年裡,無數次地回想起改變自己人生的兩個重要決定。

  成為食死徒,與前往岩洞銷毀魂器。

  因為對家人與家族的重視和保護,想要撐起家族的榮光而加入食死徒,在意識到伏地魔是以無辜人士的生命而鮮血為踏腳石後戛然而止。他因貪婪被蒙蔽了雙眼,又因良心而懸崖勒馬,停在了地獄邊緣。

  幸好一切還來得及,幸好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岩洞中,有這樣一個人,他的哥哥,伸出了手,將他從冰冷的湖水中拽了出來。

  他因對親人的重視而走上歪路,因心底留存的那一絲善良而回頭,最終被心存正義與善良的親人所救,或許命運就是這麼神奇,人選擇做好的事情,就會得到好的結果。

  而伏地魔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他不曾為他殘酷的惡行有過半分懺悔。

  「雷古勒斯?」離他最近的西裡斯注意到他的出神,敏銳地轉過頭來,叫了他的名字。

  或許這樣的場合特殊,西裡斯下意識叫出了他的本名。在為雷古勒斯的時候,他們真正友好相處的時間其實還不如作為肖恩的時間長,但雷古勒斯這個名字依然深深留在他們的心裡,是家族與時光的烙印,無法拋棄與割舍。

  「沒什麼。」雷古勒斯笑笑,搖了搖頭,注視著那幾團霧蒙蒙的黑影,輕聲開口。

  「我好久沒見他了,西裡斯。」他說,「隱姓埋名,躲了他很久。現在終於再次和他見面,我突然發現,他其實並沒有我記憶中的強大,只不過就是一個有天分的,野心勃勃的,足夠殘忍的黑巫師而已。消滅他這樣的人,是每個渴求正義與和平的人不可推卸的責任。」

  沒有人能成為神明,行過的善,做過的惡,一切命運自有定奪。

  「還好嗎,伊萊?」在離他們不遠處,鄧布利多溫和地看向伊萊,朝他微笑著,能夠看得出來,他對於他清醒過來這件事感到非常高興。

  「不算太好,阿不思。」伊萊坦誠地說,神色平靜。

  「我感覺自己做了很久的夢,重新經歷了自己人生中所有的遺憾,還看到了另一些嶄新的東西,那不是一些好的幻像,讓我感到痛苦,不過當然,也從中汲取到力量。」

  那條小蛇已經被他石化住,就那麼定在原地,佩妮在旁邊關切地看著他,她的丈夫偏過頭來朝她輕輕笑笑,眉宇間帶著溫柔與眷戀,還帶著一種久別重逢的感慨,仿佛跋涉過千山萬水,歷盡千辛萬苦,才終於重新睜開了眼,得以與她重新相見。

  「伊萊?」佩妮低聲叫了他一句,隨後感覺到他的手緊緊地握住了她,與她十指交握。

  「真高興還能再次見到你,佩妮。」他輕輕地說,眉眼舒展,盡管眼中依然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但這一刻的確是純然的繾綣。

  他用魔杖指了指她的腳尖,她低下頭去,看到自己將高跟鞋甩飛之後就一直光著的腳,上面的灰塵被清潔一空,一雙柔軟舒適的合腳的鞋套在了她的腳上。

  赤足在不屬於自己的世界裡跋涉穿行,這當然是她自己毫無怨言的選擇,到這一刻也絕未後悔。可伊萊.史密斯,她的丈夫,總會是那個看得見她的狼狽,溫柔地維護著她的體面與尊嚴的人,從她十二歲到如今,從來都是如此。

  佩妮用力偏過頭去,眼中泛起朦朧的霧氣。她在十二歲時已然能倔強地忍住哭泣的衝動,這一刻卻無聲地落下淚來。

  大抵是因為足夠堅信,眼前的這個人永遠能為她擦去眼淚,將她的委屈與傷心撫平,他用漫長時光中不變的一切證明了這點。

  「太好了。」她輕輕地說,再說不出更多話來。

  伊萊握著她的手,緩緩轉頭,看向在半空中漂浮著,一直沒有發出聲音的伏地魔的靈魂碎片。

  「為什麼還不肯消失呢?」他輕聲問,「我說過,這場對決一定會以我們之間其中一方的死亡為終止。你已經輸了,伏地魔,你舍棄自己的身體,用純粹靈魂的力量將我拉入夢境,想要吞噬我的靈魂,覺得這能讓你徹底變得無敵。可是你真的還沒意識到嗎?從你走上殺戮與吞噬這條路開始,你就已經注定輸了。」

  伊萊揮動魔杖,在三團伏地魔朦朧的黑煙周圍,漸漸亮起許多道朦朦朧朧的光點。它們細細密密地圍繞在伏地魔的周身,那些黑氣越來越淡。

  「每一個被你惡意殺死的無辜的人,都始終在你身邊。」伊萊平靜地說,「在夢境中糾纏著你的過去,震懾著你的嘗試,將你拖拽回深淵裡。你並不是輸給我,伏地魔,是輸給了這些死在你手裡的人最後的力量與希冀,他們將這份強大的力量借給了我,因為不想看著你繼續殘忍地傷害更多無辜的人。」

  他沒有細說自己是如何艱難地尋找到這些微弱的余音,在漫長的黑暗中獨自跋涉前行,從與伏地魔的一次次交鋒中找到機會,他沉默著,看向那些金色的光點,沒有繼續說話。

  那些金色的光點也在漸漸黯淡,每一個光點的消失都是一次永別。他們完成了自己最後的使命,心滿意足散落成微不可見的塵埃,消失在世界裡。

  爸爸,媽媽。伊萊的神色有片刻的惆悵,他清楚他們的靈魂並不在這些金色的光點裡,但他依然注視著這些勇敢的靈魂進行著最後的戰鬥,向每一個他們默然無聲地珍重道別。

  那些伏地魔的黑煙漸漸被擠得越來越小,越來越淡,他們從三團互不相關的煙團漸漸聚在一起,發出了支離破碎的聲音,虛弱而充滿惡意。

  「沒用的。」伏地魔怨毒地說,「你們的想法不會成功,我的魂器沒有被找到,那裡寄生的靈魂就還有卷土重來的可能。我為這一天早早地做足了准備,寄生了更多的人,只要他們還活在世上,他們每個人都可能會成為新的伏地魔。」

  大家因他的話紛紛猛地抽氣。原本一直表情扭曲地看著鄧布利多和伊萊的烏姆裡奇表情變得更扭曲了,她瞪著伏地魔,突然尖銳地喊出了聲音。

  「殺死他!先殺死他!」她的手指向伏地魔,臉上混雜著恐懼與野心勃勃,「不要給他卷土重來的機會,不管是誰都好,快徹底殺了他——」

  「看你叫得這麼歡,我還以為你要親自去呢。」西裡斯嘲諷地說。但隨後,他就猛地睜大了眼睛,看著伏地魔的三團黑氣突然徹底凝成一個小小的黑色光球,利箭一般朝著神秘事務司門外激射而去。

  「他要逃了?!」金斯萊驚愕地說,沒有人能回答他,看伊萊在短暫的怔忡過後,臉色突然猛地一變。

  「多蘿西。」他喃喃地說,拉著佩妮的手,立刻原地幻影移形,來到了魔法部外面。

  多蘿西此刻就站在魔法部門外的直播屏幕前,這道屏幕並沒有太多延時,她第一時間就看到了伏地魔遁走。但她也來不及做更多准備,伊萊幻影顯形到她不遠處的空地上時,正看見一道黑色的光球進入了多蘿西的身體。

  在他身後幻影顯形的眾人也都愣住了,時間像被按下了定格鍵,他們怔怔地看著多蘿西,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多蘿西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著她,而她的反應比所有人想像得都快。

  她搖晃了一下,隨即停住,從自己隨身帶著的小包裡,抽出了……

  格蘭芬多的寶劍。

  她拿著這把劍,在人群中看了眼自己的哥哥,又對自己的父母遙遙微笑了一下,而後堅決地將寶劍刺入自己的身體。

  她緩緩倒下,身上迅速蒸騰出刺目的黑煙。

  伏地魔的聲音尖銳地回蕩在天空上方,充滿了凄厲與不可置信。

  「為什麼——?不——!」

  「為什麼沒有占據我的身體?吞噬我的靈魂?」多蘿西劇烈地喘著氣,抬手擦掉自己嘴角的血,「這個問題你肯定知道答案,但你沒有往那個方向想過。」

  「是另一個你曾經教給我的一種黑魔法,將別人的某種特質轉移到自己身上,或者轉交出去。」艾薩克的聲音在黑煙的身後輕聲響起,詛咒的紅痕已然蔓延至他的臉頰,而後又慢慢消退。

  「黑魔法不是只有你能用。」艾薩克用耳語的音量,說出了這個他和多蘿西一直瞞著所有人的秘密,帶著冷冷的嘲諷,「你附身錯人了,伏地魔。」

  哈利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感到震驚與不可思議。但不論如何,或許……大概……伏地魔就這麼消失了?被徹底打敗了?

  他還沒有來得及高興,額頭的傷疤突然傳來前所未有的劇痛,讓他猛地失去意識,徑直向下栽倒。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蒼白BT的人的地雷~

  三個小團伏地魔合成一大團去搶占多蘿西的身體,被多蘿西用格蘭芬多寶劍刺中魂器反殺,團滅。哈利額頭裡的最後一塊伏地魔靈魂碎片蘇醒了


第224章

  「哈利?!」詹姆嚇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扶住自己向下栽倒的兒子,他的手變得冰涼,鼻尖上頃刻間滲出細密的冷汗。

  「什麼?不,伏地魔最後附身的容器已經被我刺中了,我感受得到他把那個東西具體藏在哪兒。」多蘿西驚愕地說,無措地提著格蘭芬多寶劍,上面確實在刺中東西後顯現出一個器物的外形,現在已經碎裂。

  赫奇帕奇金杯,大家在過後檢查這件魂器時,都發現了這點,這讓她的說辭變得非常有可信度。

  她艱難地想要上前,向哈利靠近一些,但自己的身體虛弱地搖晃了一下,提醒著她實際上還在負傷的事實,這讓她變得很難動彈。

  「是的,我想的確是這樣,這一點上不該有疑問。」伊萊輕聲說,看向自己的女兒,又看向不遠處的鄧布利多。

  周圍的巫師們因食死徒的出現而散落奔逃,當時沒來得及撤離的也在食死徒們定住不動後迅速狼狽地離開。現場一時間又只剩下他們這些人,原本擁擠的魔法部門口變得空蕩蕩,人類的趨利避害是一種本能。

  但在一些人的心中,生命中總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他們一直以來在做的就是這件事。鄧布利多與他短暫地對視了一眼,向哈利走近,垂眸看著他昏迷的臉,手在他的傷疤處輕輕碰了碰。

  「魂器。」他慢慢地說,「我們一直以來都相信著,我們所掌握的魂器就是全部。但這畢竟是個我們比較陌生的領域,如果實際上伏地魔的靈魂,在其他地方依然還有呢?比如現在就在我們面前。」

  這個恐怖的猜想讓現場驟然間一片死寂般的安靜,詹姆懷裡抱著倒下的哈利,他愣住了,無論是面對食死徒的追捕還是面對伏地魔本尊都沒有半分畏懼的人,手臂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

  「不……不應該是這樣。」他艱難地說,聲音干澀得要命,「哈利他……」

  他的身體裡怎麼會有伏地魔的靈魂碎片呢?就因為他是預言中的救世主?伏地魔又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他以為他們一直都將哈利保護得很好……

  他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但過往沒有答案的現像在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慢慢浮現,一樁樁一件件提醒著他。

  哈利是個罕見的蛇佬腔……他和莉莉都沒有這樣神奇的能力傳承。

  他在大戰中被伏地魔留下的那個傷口會時不時疼痛,每一次的疼痛似乎都與伏地魔的動向有關。

  他甚至在劇痛中能看到伏地魔那邊的畫面,這件事用他身體裡有伏地魔的靈魂碎片解釋,似乎比用他是救世主來解釋要合理得多。

  他……

  「他是救世主!」西裡斯驚愕地說,快步走上前,來到教子的身邊,「那個預言不是說他能終結伏地魔嗎?在我們所有人共同的努力中,伏地魔也確實在今天玩完了。他怎麼可能還剩下什麼靈魂碎渣在哈利身體裡,這樣的話那個預言豈不就是……」

  他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猛地閉上嘴,驚恐地意識到了另一個可能。

  「……你一定不是那個意思,鄧布利多。」佩妮艱難地說,聲音輕而不可置信,「你不是在說……或許哈利的死亡才代表伏地魔被徹底終結,對嗎?」

  鄧布利多短暫地沉默,他深深凝視著哈利的臉。

  「我不願意這麼想。」他輕聲說,「但關於靈魂碎片的事情,或許就是我們要面對的事實,或許我們現在需要的……是虛驚一場,或者一個奇跡。」

  「事情總是以它最壞的猜想發生,過分的樂觀不應該出現在一個理智的人身上。」伊萊聲音低低地說。他站在原地,深深地凝視著哈利的臉,而後轉眼看向其他人。

  「但我們已經創造過很多個奇跡了。」他說,「不差這一個,沒道理這一次變得特殊。哈利是個勇敢的戰士,足夠優秀的孩子,這不在於他有沒有救世主的光環,而是完全基於他這個人本身。」

  羅恩和赫敏,以及其他D.A成員都慢慢走上前,他們圍在哈利身邊,看著他,帶著擔憂與關切,也帶著恐懼和希望。

  「他會沒事的,對嗎?」金妮小聲問,注視著哈利的臉。

  「我看不清楚,他現在看起來很混亂。」盧娜用一種做夢般的聲音說,「看起來像是有三個他,或許是彎角鼾獸的奇妙效用,值得研究。」

  在他們的注視中,哈利漸漸睜開了眼。在他睜開眼的瞬間,大家猛地一愣,而後心裡猛地一沉。

  他碧綠的眼睛裡蘊藏著一彎極淡的猩紅底色,看向他們的時候依然是屬於哈利的眼神,每個人這一刻卻仿佛都能從他的身後,看見一道虛幻透明的影子。

  那是屬於伏地魔的陰影。

  「……羅恩?赫敏?」哈利在父親的懷裡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近在咫尺的摯友。他被兩人眼中的震驚與恐懼嚇了一跳,下意識脫口而出他們的名字,對著他們的異狀,不明就裡。

  「……哈利?你還認識我嗎?」羅恩喃喃地問了一句,在哈利疑惑的眼神中愣了半晌,試探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你……」他張口結舌地哈利,半天沒說出完整的話來,感到詞窮。赫敏握住了哈利的另一只手,深吸口氣,朝他露出微笑。

  「你永遠是我們最好的朋友,哈利。」她真誠地說,和羅恩一樣握著他的手,久久沒有放開。

  我……我怎麼了嗎?我剛才似乎昏迷了,但是……哈利被他們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搞不清他們現在的反應是因為什麼。他下意識移動視線,轉向其他人,目光掠過他的朋友們,長輩們,唐克斯,佩妮姨媽,伊萊……

  他的眼神突然在伊萊姨父的臉上定住,盯著他的臉,這一刻心頭竟然不受控制地湧出強烈的憎恨。

  ……我,憎恨伊萊姨父?不不……哈利愣了一下,用力晃了晃頭,再將視線盯住伊萊姨父時,心中那份強烈的憎惡沒有半點消減。

  他怔了半晌,強行將自己的視線慢慢再次移動,落在了鄧布利多身上。

  他盯著尊敬的鄧布利多校長熟悉的臉。

  心中荒草瘋長般,冒出了冰冷的殺意。

  哈利張著嘴,一時竟是有些呆住了。他半張著嘴,久久沒有動彈。

  盡管所有人都為他眼中淡淡的猩紅膽寒,但大家看著他的異狀,還是忍不住感到擔心。詹姆將臉湊到兒子身前,關切地看著他。

  「哈利?」他不確定地詢問,「你現在感覺還好嗎?」

  「不太好,爸爸。」哈利輕聲說,他正常的思維和語言功能讓大家高懸的心暫時放下來一些,「我想我需要……休息?靜養?我想要去一趟聖芒戈,我總覺得我在昏迷時似乎看到了媽媽。」

  「莉莉?」詹姆一愣,而後猛地倒抽了口氣,用力抓住他的胳膊,「你在哪裡看到她的?!你的夢裡?!她——」

  「我不是很確定,爸爸。」哈利說,「我說不清楚,這只是一種感覺。」

  好吧,眼前的一切暫且已經結束,這是個接下來的好去處,檢查一下哈利的情況是非常有必要的。大家都對這個目的地感到贊同,成年巫師走向孩子們,准備帶著他們進行幻影移形。

  鄧布利多走向哈利。

  「需要我來幫忙嗎,哈利?」他溫和地問。

  「我來就可以了,鄧布利多。」詹姆說,「我帶哈利過去……」

  「可以嗎?」哈利不受控制地說話,笑了起來,「太榮幸了,校長,我一直都很崇拜您。」

  「太謙虛了,哈利。」鄧布利多愉快地說,朝他伸出胳膊,「來,哈利,抓緊我。」

  「好的,校長。」哈利面色如常地應了一聲,握住鄧布利多手臂的同時,垂握在手裡的魔杖悄悄地抬了起來。

  我在做什麼?哈利覺得自己張不開嘴,不想說任何話,突然間只剩一點清醒的思維在疑惑地思考。我在舉起魔杖嗎?我要施什麼魔咒?我要對准誰?……是鄧布利多教授嗎?

  「教授。」在鄧布利多帶著他幻影移形前,哈利突然開口,完全不受控制地說著話,「我一直以來都……」

  他的魔杖杖尖對准了鄧布利多。

  不。

  「非常……崇拜……」

  他打算施什麼魔法?他不能這麼做。

  「不!」哈利突然大聲說,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中,緊盯著鄧布利多,艱難地開口。

  「不……」他喃喃地說,「鄧布利多教授,我……我不想……不能……我是說,我非常崇拜你,是真的,但是我,那不是我說的,我不會這麼做,我不會嘴裡說著喜歡,做一些傷害別人的事,那不是我。」

  魔杖的杖尖連一絲光芒都沒有閃現,他用力地將魔杖向旁邊一偏,沒有對准任何人,避無可避地指向了自己。

  伊萊悄無聲息地站在了他的旁邊,魔杖握在自己的手裡。在哈利的魔杖對准自己的瞬間,他於電光火石間伸出手,和鄧布利多一起去阻止哈利。

  但比他們更快一步的是哈利自己。他的周身突然冒出瑩白色的光芒,柔和而溫暖,他在這層光暈籠罩中眼神錯愕而茫然,和他們隔著這層光對視,一道道黑色的黑煙從他的身體中浮現出來,被迅速蒸騰而去。

  和哈利同樣反應的還有那些像失去了信號聯系的食死徒……或者說被控制的外國巫師們。他們身上一縷縷青煙正在淡淡地蒸騰,眼中猩紅色的光芒一點點褪去,重新浮現出眼睛本來的顏色。他們的眼神漸漸清明,拿著自己的魔杖,互相對視,眼神中滿是恐懼,以及劫後余生的慶幸。

  很顯然,他們在被控制的時間裡也有著自己的記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不受控制地做出邪惡瘋狂的事,卻沒有反抗的能力,一直到這一刻,才終於得到久違的安寧與解脫。

  艾薩克和多蘿西互相對視,視線落在對方身上。隔了幾秒,他們緩緩低下頭,看向自己。

  那個從出生起就帶著的詛咒,近幾年蔓延開來的血痕,像從未出現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雷古勒斯若有所覺地拉起自己的衣袖,看到自己左臂上的黑魔標記正在變淺變淡,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記錄著他曾經的過往。

  哈利眼中淺淺的猩紅色也徹底褪去。他不可置信地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毫發無傷,全須全尾,他不知道自己在剛才那個充滿殺意的危機關頭做了什麼,但毫無疑問,他拯救了自己。

  ……不,或許不光有他的努力。

  他看著前面的那道光暈,試探著伸出手,輕輕地抵在了那上面。那層光暈溫暖而和煦地將他籠罩,像是佩妮姨媽的掌心的溫度,卻又並不完全一樣。

  「……媽媽。」哈利喃喃地說,「是你嗎?」

  光暈在他的掌心下慢慢消散,化為一道流光,消失在了遠方的天際線,正是聖芒戈的方向,分離許久的靈魂碎片終於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裡面,聖芒戈的病房裡,莉莉.伊萬斯的眼皮輕輕顫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剛才那是什麼魔法?」佩妮驚愕地問,站在丈夫的身邊,「我似乎沒有見你們任何人用過……」

  「我們同樣不知道這個答案,親愛的。」伊萊說,「魔法是一種奇妙的力量,賦予巫師運用它的能力,但巫師從來沒有真正研究透徹它。這是一個神奇的秘密,我們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探知它的神奇。」

  他的視線看向自己的一雙兒女。

  「你們還好嗎?」他問。

  「好極了。」多蘿西說,「雖然我的身體上依然還有一個血洞,不過我感覺現在前所未有的健康。」

  艾薩克將自己的魔杖舉到自己面前。

  他盯著它,難得有些遲疑地頓了一會兒,而後才盯著自己的魔杖,不確定地輕聲說:「熒光閃爍。」

  魔杖前所未有地乖順地亮起一道光,並不顯得十分明亮,只輕輕地閃爍在他的杖尖上,他一時間卻是愣住了,怔怔地看著這道光許久。

  「真美。」他真心實意地說,微笑起來。

  ——FIN——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淮桑梓tt、名無名的地雷,RICQ的火箭炮~

  寫完了……(恍惚)

  從去年11月29號開文,到今年8月31號寫到結局,二百多天更了二百多章,差不多算是順利地日更下來了,對於兼職寫作還在雙開原創的工作黨作者來說蠻艱難的。尤其是這兩個月,這本加上隔壁,每天差不多要寫一萬字,真是從下班就開始寫,一直寫到睡覺,人生異常枯燥……

  開文時其實沒想到會寫這麼長,刷新了我個人的最高連載天數和最多連載字數,零預收激情開文為愛發電,非常感謝大家一路以來的陪伴、喜愛和支持。

  我第一次翻開哈利波特的時候還在上小學,HP4火焰杯剛出,一路追著連載讀完了全系列,每一兩年都會完整地再把書看一遍。非常喜歡這個陪我長大的魔法世界,也有過很多不成熟的奇妙腦洞,去年的魔法覺醒手游雖然沒玩多久,但促使我動筆寫下了這個故事,依然表示感謝,回憶起自己熱愛的感覺是件很美好的事情。(沒有推薦手游的意思,快跑)

  真的非常喜歡這套書,對裡面的人物抱著很珍重的感情。在一遍遍的重新閱讀中一次次注視著每一個角色,這種珍視是我寫下這本書的基礎。因為覺得這個世界很美好,所以想讓它變得更加美好,撫平一些遺憾,給予角色更多的可能,佩妮的故事由此而生。如果每個人都能在原著裡擁有其他選擇的機會,那她沒道理沒有,抱著這樣的想法開始了創作,希望有將自己的想法准確地表達出來。

  作為一個習慣寫原創的作者,同人創作對我來說最需要鄭重注意的不是劇情的構建,是不搶奪原著人物高光。我認為苦難是一個偉大的人所必要經歷的一部分,如果想要構建一個真實的世界,就不能剝奪他們的苦難,把他們都放進溫室裡,那會讓他們失去自己的一些東西。所以哈利依然要是救世主,親世代依然要走過人生一段坎坷的路,沒有隨隨便便的成功,那也不足以讓人成長,我希望寫出他們偉大的抗爭與努力,而後給這份努力一個更好的報答。

  也是因此才有了伊萊這樣的主角,不是穿越角色,不會站在上帝視角給每一個人貼標簽,不帶有任何刻板印像,從零開始去認識每一個人。他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卻肩負著彌補未來每一個遺憾的重任,要做別人做不到的事,所以他強大而善良,溫和而包容,我認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看見每一個人,在每一個人需要的時候,給予他最想要的那一雙拉他上去的手。

  對於佩妮來說,伊萊是個趨近於完美的另一半。我沒有刻意讓佩妮從一開始就完美得與之相配,好的感情,好的朋友,被溫柔對待,會徹底改變一個人。沒有人生來就是別人故事中的反派角色,希望大家有從故事最開始那個敏感尖銳的小女孩身上,看到原著裡的佩妮一步步走向另一條不同的道路,每個人都有這樣美好的可能,祝福每一個看到這裡的你。

  還有兩章番外,明後兩天一起發出來w


第225章 番外一:入夢

  伊萊.史密斯知道自己正在夢中。

  無休止的場景變換,如影隨形的各種騷擾。伏地魔可以稱得上是走在靈魂研究最前端的巫師,他在這方面並沒有顯著優勢,只能憑著自己的勇氣和毅力,在與伏地魔的交鋒中突破重圍,尋找贏下這場靈魂決鬥勝利的契機。

  剛才那些縈繞在伏地魔周身,轉瞬即逝的光點是……?伊萊眉頭緊皺,苦苦思索。他剛從一段奇詭的記憶中掙脫出來,那來自於一個伏地魔獲得最終勝利,統治世界的幻想,他是那個世界裡的王者,蔔鳥飛翔在他的身側……

  真是異想天開,他這種暴力操縱別人的統治,幻想中手底下的人倒都是正常的,這不是自己也知道這種做法根本不對嗎。

  他在心裡腹誹了一句,漫長的戰鬥讓他感到由衷的疲憊。他疲倦地揉著自己的眉心,即便沒有實體,也感到自己的太陽穴位置在突突地跳,精疲力竭地向前走,卻猝不及防地再次走入一片明晃晃的天光。

  不是吧,又來?伏地魔把靈魂切片之後,真的就每次只累三分之一嗎?伊萊頭痛欲裂,深深地嘆了口氣,不得不握緊了手中的魔杖,抬頭向四周看去,以一個久經考驗的戰士的敏銳,觀察起周圍的情況來。

  這一觀察,卻著實讓他愣了一下。他發現這裡沒有任何魔法痕跡,來來往往的都是麻瓜,街上有小汽車和嬰兒車在穿梭,一切都正常而普通,穿著巫師袍、拿著魔杖的他倒成了這副和諧畫面裡唯一的異類。

  怎麼回事?這是哪兒?伊萊難掩疑惑,他想了想,調動自己的意識,給自己換上了一身西裝——他在麻瓜世界常穿的一套。並不十分正式,偏向休閑,他一般在和妻子出門約會時穿,他的妻子曾經誇過,說這件衣服他穿起來顯得格外英俊年輕。

  不過再怎麼顯得年輕,他也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孩子們都到了上霍格沃茨的年紀,雖然外面或許沒有太大的變化,心態卻和十七八歲時完全不一樣。他一心兩用地感慨了一下,沒想太久,被旁邊房子裡傳來的哭聲打斷。那哭聲雄渾響亮,中氣十足,因此顯得更加尖利刺耳,讓他的精神愈發受到摧殘。

  簡直不像是個孩子的哭聲。伊萊煩惱地嘆了口氣,加快腳步,就要遠離這棟陌生的房子,裡面突然傳來了一個慌張而熟悉的聲音。

  「達力——寶貝,親愛的,是你在哭嗎?媽媽在這裡——」

  他的腳步突然定在原地,愣了半晌,慢慢轉頭,向房子裡看去。

  這是一個正常的中產階級家庭的房子,看得出來它的主人是家循規蹈矩的普通人,和周圍的每一棟房子一樣規規矩矩,伊萊個人不討厭這樣。雖然覺得它稍微有點太像模板房,不過沒什麼關系,許多普通人的生活就是穩定而一成不變的。

  可是誰能告訴他,這棟普通的房子裡,為什麼會出現他妻子的身影?

  她的頭發沒有任何精心打理的痕跡,缺少那種挽成利落的發髻時發絲服帖的保養,比他分別前見到的年輕許多,臉上卻已經出現了更多的細紋。穿著一件……完全不講究款式的衣服,以他的眼光看,除了合身再沒有任何優點。或許胸口那朵花經過了一些設計,但庸俗得毫無意義。

  他可以發誓,如果他將這件衣服作為禮物送給自己的妻子,一定會被她趕出臥室一周以上,她是一個完美的妻子,不過這當然不代表她沒有自己的小脾氣。

  「……佩妮?」他喃喃地說,不可置信地走近了幾步,站在這棟普通房子的樹籬外,驚愕地注視著裡面的自己的妻子。

  她疲憊地匆匆從廚房裡快步出來,依然拿著鍋鏟,熟練地從客廳的嬰兒車裡抱出自己的孩子……一個巨大的襁褓,看起來和艾薩克與多蘿西加起來一樣大。她和記憶中一樣瘦削,或許要更瘦弱一些,伊萊看得出眼前的這個妻子似乎並沒有定期健身的習慣,胳膊看起來完全沒有力氣。

  但她依然抱起了那個巨大的襁褓,細瘦的胳膊用足了力,兩人的比例看起來誇張得有點滑稽。她溫柔地哄著自己的孩子,搖晃著那個對她來說過於巨大的襁褓,動作幅度不夠大,她很難真正做到這點,這引起了她的孩子的不滿,哭嚎的聲音變得更大更尖利。

  「達力,不要哭,媽媽在這裡……」她有點無措地哄著自己的孩子,顯得有些慌張,但並沒有人能解決她的問題,這個家裡似乎並沒有其他成年人。

  她想了一會兒,決定放下鍋鏟,騰出全部的力氣哄孩子。她將這個被她稱作達力的孩子放進去,這同樣引起了這孩子的不滿,他嚎得更厲害了,佩妮在旁邊不斷小聲安撫著他,聲音裡漸漸帶上了哀求。

  「哦,不,達力……爸爸和媽媽才剛帶著你搬到這裡,周圍都是些體面的鄰居,我不想克裡曼斯夫人再說你哭的聲音過吵了,她真的很沒禮貌……你想吃什麼?奶粉好嗎?你是不是餓了?」

  她突然領悟到這點,手忙腳亂地去衝奶粉。在喝到奶之後,達力的壞脾氣終於得到了短暫的遏制,他閉著眼睛啜吸著奶瓶,總算稍微安靜下來。

  另一個細細的哭聲卻也跟著響起。

  「你也餓了?」佩妮說,她聲音裡的慈愛和溫柔突然間消失了,伊萊怔怔地看著她,看到她走向一個他視線的死角,從不知道哪裡抱過另一個孩子,在這孩子細弱的哭聲中有一會兒沒有說話,只會凝視著他。

  那道細弱的哭聲依然在持續著,她煩躁地眉頭緊皺。

  「好了,我知道你也餓了。」她沒好氣地說,情緒明顯地壞下來,「聽著,如果你今天不把奶瓶突然弄炸掉,濺得四周都是,我就給你喝奶,不然你就干脆餓一頓。」

  這麼小的孩子,餓一頓?伊萊愕然地瞪著她,仿佛眼前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或許事實上也的確不是,這個人和他妻子只是長得非常相像,比作為妹妹的莉莉還像,但是她明顯不是……

  「哈利!」佩妮突然尖叫起來,聲音中充滿恐懼與歇斯底裡,「你不能讓達力的奶瓶飄起來!停下!快停下!!如果有鄰居看見——」

  她緊張而神經質地向外張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樹籬外的伊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佩妮小聲說,緊張地抽著冷氣,立刻站起身朝他走來,結結巴巴地試圖辯解,「這實際上只是,只是一個魔術,對,魔術。我讓我的侄子配合做那種表演的,他只是個孩子,一個正常的小孩……」

  「對不起。」伊萊打斷她的話,他的聲音和表情都是僵硬的,他定定地看著她,看了很久,才艱難地擠出一句話。

  「我只是路過這裡。」他慢慢地說,每一句話說出口都似乎要花費極大力氣,「抱歉,我現在太累了,能給我一杯水嗎?我可以在這裡稍微多站一會兒,休息一下嗎?」

  佩妮愣了一下,她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片刻。

  作為他妻子的那個佩妮曾經說過,很喜歡他的長相,俊秀而不帶有攻擊性,總是顯得彬彬有禮,能讓任何尖銳的人卸下防備和攻擊性。他聽過好幾次這樣的說法,但現在並不能確認這是否依然成立。

  「我……很會哄孩子。」他突然說,看向客廳裡的那兩個孩子,「我想我可以幫上一些忙,如果女士你允許的話。」

  「站在我家的樹籬外似乎更加顯眼。」她咕噥了一句,態度稍稍有所松動,不過看著他的視線依然充滿警惕。

  「我丈夫很快就會回來。」她向他強調,「希望你足夠禮貌,先生,我丈夫一個人能打兩個你。」

  再強壯的麻瓜也沒法奈何巫師,伊萊對佩妮的話不以為意。但是等到他坐在客廳裡,當真見到了這家人的合照之後,他差點沒能維持住臉上平靜的神情。

  打肯定完全打不過他,但裝竟然倒是真的能裝得下兩個他。

  這是個他妻子的審美發生顛覆性改變的世界?!伊萊的心中冒出了個巨大的驚嘆號,他有些僵硬地捧著茶杯,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作何表情,最後選擇像他承諾的那樣,當真去哄兩個孩子。

  他先看的是哈利,對另一個孩子,他本能地排斥。襁褓裡的哈利和他印像裡差不多,除了似乎比原本到他家時顯得更瘦弱一些,不過不是很重要,無論是傷疤還是那雙綠色的眼睛,所有的樣子,都證明了這的確就是哈利.波特,莉莉和詹姆的孩子,他的侄子。

  那個飄在空中的奶瓶已經被哈利抱進了懷裡,正吸吮個不停。瓶子已經見底,前頭那個喝得實在太多。

  這個問題很好解決,伊萊不動聲色地用魔杖輕輕點了點奶瓶,它裡面的奶頓時變得取之不盡。小小的哈利又喝了一會兒,終於喝飽,放下奶瓶,滿足地微笑起來,快樂地稍稍咧開嘴。

  「裡面的奶是不是喝完了?」佩妮的聲音從一旁響起,疲倦地嘆了口氣,「把奶瓶拿給我,我再去加一點。」

  「我想他已經喝飽了。」伊萊不動聲色地說,又用魔杖點了點奶瓶,將空瓶子還回去,「他已經不哭了,脾氣很好。」

  他……佩妮張張嘴,嘴唇卷了起來,這個動作顯得刻薄。

  「感謝你的幫忙。」她勉強地說,「你似乎真的還挺會照顧的。對了,再說一遍,你剛才看到的完全都是……」

  「魔術。」伊萊趕在她前面說,對她微笑了一下,「很奇妙的表演,女士,我很喜歡。」

  你……佩妮張了張嘴,顯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繼續這個謊言。她含糊地咕噥了一聲,拿過空奶瓶,看了看,遲疑了一會兒,

  「他喝得太少了。」她板著臉說,回身去衝奶粉,「讓他再喝一點,不然很快就會再餓,又會哭個不停,吵得我心煩。」

  那個叫達力的明明更吵。伊萊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轉頭又去看餐桌上一家三口的相框。

  「抱歉。」他說,「是我多嘴了。但是……那個,達力,是你的兒子?」

  「什麼?當然。」衝奶粉的佩妮回過頭來,皺著眉看他一眼,「當然是我的兒子,他和他爸爸長得非常像,餐桌上有照片,我以為你已經看到了。」

  看到了,只是很難接受。伊萊看向那張照片,沉默了一會兒,忽而說:「忘了自我介紹,我是伊萊,伊萊.史密斯,女士。」

  「哦,你好。」佩妮應了一聲,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特殊的停頓或觸動,語氣平常地說,「這是德思禮家,我是佩妮.德思禮。」

  德思禮。伊萊無聲地咀嚼著這個姓氏,注視著照片裡肥胖寬闊的男人,意識到在他進入夢境後所跋涉過的所有夢境之中,這是最糟糕的一個。

  「他呢?」伊萊低聲問,看向襁褓裡的哈利。

  「哈利,哈利.波特。」佩妮說,語氣冷淡下來,「是我的侄子,我妹妹和妹夫的孩子。他們死於一場車禍,又沒有其他親人,將這個孩子留給了我撫養。」

  伊萊被繃得極緊的神經突然斷了一根,他猛地轉頭,看向這個陌生的妻子。

  「他們死了?!」他驚愕地問,臉上的吃驚無所遁形,「怎麼死的——你剛剛說,車禍?!」

  這怎麼可能?!這個世界並不是沒有巫師,哈利和他都還有魔力波動。這樣的話,詹姆和莉莉怎麼死在了這個時間?伏地魔……

  佩妮沒有回答,她的視線突然盯緊了伊萊,臉上露出奇異的表情。

  「你認識他們。」她用一種肯定的語氣說,仔細地看著他的眼睛。

  「你認識。」她慢慢地說,聲音很輕,「你是個……巫師。」

  短暫的沉默。

  佩妮霍地走過來,一把拉起他,用力向外推:「滾開!滾出我的家!這裡不歡迎你!不歡迎任何巫師!!」

  「對不起,佩妮。」伊萊被她推著向前走,張口結舌地說,「我只是……我並不想騙你……我是個巫師,但是……但是我對你沒有惡意。」

  「沒有人會信怪物的話!」佩妮歇斯底裡地尖叫起來,這種時候也不在意會被鄰居聽到了,「你們為什麼出現——我的妹妹死在你們的世界,你們看不起我,覺得我只是個麻瓜,卻把我妹妹的孩子扔給我!你們知道他會給我帶來多少麻煩嗎?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小怪物——」

  「別這麼說,佩妮。」伊萊不得不打斷她的話,他覺得自己的心被揪緊在一起,「他不是怪物,我也不是……我理解你的痛苦和難處,但是我沒有看不起你,我……」

  他張了張嘴,艱難地將應該對自己妻子說的那些話咽回去,抽出了藏在袖口的魔杖。

  佩妮的尖叫聲充滿驚恐,她倉皇放開他的胳膊,踉蹌著連連後退幾步,看著他的眼神中滿是恐懼。

  「你想干什麼?」她用一種窒息般的聲音問,盯著他魔杖的視線中滿是絕望,臉上譏諷的神色越來越重,驀地笑起來,聲音中帶著譏誚與顫抖。

  「是的,當然了,有什麼好奇怪的呢?你們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毀掉我的生活……」

  「抱歉。」伊萊低聲說,揮動了下魔杖,一塊嶄新的手帕飄落下來,他接住它,將它遞了出去。

  「我只是覺得你需要這個。」他輕聲說,「我希望它能擦去你的無助和委屈……更希望你能將你的難處和我分享,我想要做些什麼。當然,這始終是你的自由,佩妮,我絕對不會強迫你。」

  佩妮.德思禮瞪著他遞過來的手帕,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魔法竟然能變出一個不會傷人的東西。或許她的妹妹也並不會傷害她,可是自從莉莉去了霍格沃茨之後,她們就逐漸走散。

  她的妹妹什麼都有,美貌,智慧,魔法的眷顧,愛她的父母。在她十一歲之前,佩妮都並不當真覺得嫉妒,這畢竟是她的妹妹。

  但她什麼都有,和那些看不起她的待在一起,最後卻又突如其來地一走了之,把余生的麻煩都重新丟還給她。

  佩妮.德思禮沒有伸出手。

  「不需要你的假好心,巫師。」她冷冷地說,「你想知道什麼,問就是了,但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你表現得這麼吃驚,連他們的事情都不知道,或許是外國來的?那我勸你最好趕快離開,鄧布利多不允許其他巫師來打擾他。」

  她朝襁褓裡努了努嘴,帶著自嘲與嘲諷。

  「真奇怪的邏輯。」她說,「把一個小巫師交給麻瓜撫養,又不要其他巫師來看他。鄧布利多指望哈利從這裡得到什麼呢?一個照顧他生活起居的保姆?我不得不強調一遍,還是沒有薪水和酬勞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我遇到了這種事情,大概是因為我欠我妹妹一家的吧。」

  她臉上的譏誚與諷刺太過刺眼,伊萊不知道如果是別人坐在這裡,會不會有人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告訴她,這是你妹妹的孩子,你們有著相同的血脈,撫養他是你的義務。但他看著這個熟悉而陌生的人,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你當然不欠莉莉什麼。」他說,「我注意到你住的屋子稍微有點太小了,養兩個孩子的話可能有些施展不開。我家裡養了三個孩子,都不是非常活潑調皮的性格,有時候吵起來也會讓我覺得滿屋子都是他們……你介意我用一些小小的方法,改裝一下孩子們的臥室嗎?可以讓它比看起來更大一些。」

  「不用了。」佩妮想也不想地拒絕,臉上露出深深的厭惡,「不要讓這個家裡出現魔法——我丈夫是個正常人!他不會喜歡這些!他下周就要去接他姐姐瑪姬姑媽過來小住,她更加討厭一些不會常理的東西——」

  「但是他們不會在你帶兩個孩子支撐不住的時候幫助到你。」伊萊敏銳地說,佩妮忽地沉默了一下,看他一眼,沒說話。

  「如果我沒理解錯,這是「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麼花樣」的意思嗎?我認識一個人,和你眼神傳遞的語言很像。」伊萊說,站起身,拿起魔杖,「他們的臥室在哪兒?我可以幫個小忙。」

  夢境裡的無痕伸展咒一瞬間就完成得很完美,他沒有做得太誇張,佩妮.德思禮站在門口,盡管極力掩飾,依然露出了一個有點滿意的神情。

  但她什麼都沒說,佩妮.德思禮並不擅長贊美,她的表情總是很苛刻。

  伊萊看著她,想了想,在虛空中抓了一下,遞給她一枚戒指。

  「我三年前的發明。」他說,「戴上的時候可以減輕手裡東西的重量,有一定的重量上限,但對於日常生活應該是夠用了。」

  佩妮.德思禮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沒有回應。伊萊怔了怔,很快反應過來,將外形從戒指變成一條手鏈。

  「抱歉。」他喃喃地說,「我一時……總之還請務必收下,就當是詹姆和莉莉的朋友向你致以的道歉和謝意。」

  佩妮.德思禮注視著那條手鏈。

  「不需要你的憐憫。」她冷冷地說,高傲地揚起了頭,「我自己做得到,我現在的生活平靜而完美,不需要你這個巫師再額外地——」

  「不,我並不是憐憫你!」伊萊驚愕地說。他注視著她的眼睛,微微恍惚,而後轉開視線,看向那個嬰兒所住的房間。

  這個年紀的嬰兒已經不滿足於襁褓,開始在地上到處亂爬。房間裡能看出明顯的凌亂,總是這樣,一個轉身的功夫小孩子就能制造出一個台風現場。

  但他依然注意到,窗台上放著一瓶花園裡摘下的花,帶著新鮮的水珠,品種普通,但被人精心地扎成一束,用買東西送的包裝絲帶打了個漂亮的結。

  「我知道你始終在非常努力地生活,總是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做到最好。我知道你勤勞,要強,習慣於自己撐起一切,你的意志堅定,我知道。」他輕聲說,注視著那條絲帶熟悉的打結方法,他的妻子也總是會在花上有一些這樣的巧思,熱愛著每一天的生活。

  「已經非常厲害了,無論在什麼處境裡,你都非常積極努力地生活。」他微笑起來,真心實意地說,「辛苦了,佩妮。如果可以的話,給鄧布利多寫封信吧,讓他給你提供一些額外的幫助……撫養兩個孩子真的有一些辛苦,小巫師並不太好帶,他應該能幫得到你,」

  佩妮、德思禮驚愕地看著他,短暫的出神後,她的神情漸漸變得憤怒。

  「……你在羞辱我嗎?讓我去向你們——你們這些人求助?你們這些怪物?!」她生氣地說,眼睛露出凶光,「不需要你安排我的生活,巫師!不要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你們明明就——明明就根本看不起我,因為我是一個……一個麻瓜——」

  伊萊看著她,慢慢地搖了搖頭,這個瞬間鼻酸得難以自抑。

  「不,佩妮。」他喃喃地說,「我不能代替其他人否認你。但是……但是我沒有。巫師裡同樣什麼人都有,我正在去做這樣的事,為了讓巫師和麻瓜平等地相處,大家有一個共同的未來。」

  佩妮.德思禮忽地沉默下來,她看著眼前這個……這個完美得幾乎會發出光芒的巫師,不明白這樣的巫師怎麼會站在自己面前,和她耐心地說這麼多話。

  明明那些巫師,都是……都是那麼的看不起她。

  四周的場景水波般微微蕩漾,伊萊看向四周,露出個心力交瘁的神色。

  「我無法在這裡停留更久了。」他說,眸光依然悲傷而溫柔地注視著她,「或許這對你是一種打擾,但是我正處在一種未知的命運裡,不知道下一道旅程會通向哪裡。所以容許我自私地說……見到你很高興,佩妮,盡管你並不是我所熟悉的那個,但我相信你始終是你。」

  佩妮神色僵硬地看著他,面前的巫師就如同突然出現一般,在她面前漸漸消失不見。

  佩妮在走廊裡怔怔地站了一會兒,不明原因地出神。她的眼前突然之間,似乎快速湧現出許許多多陌生的畫面。

  穿著職業套裝,高跟鞋踩在市政大廳的她,步履如風地匆匆向前走,周遭路過的人向她輕輕頷首,目光飽含尊敬。

  逛著高級的商場,眼都不眨地刷卡,拎著一堆購物袋運回車裡,過著不為金錢困擾,隨心所欲生活的她。

  端著杯咖啡經過路邊,欣賞街道上每一首悠揚動聽的樂曲,和誰走在一起,慷慨地為流浪歌者買下一個自由夜晚的她。

  穿著婚紗在一個陌生城堡奔跑的她,她不知道那是哪裡,卻讓她的心猛地激烈地跳動起來。

  坐在寬敞明亮的客廳裡喝下午茶的她,孩子們在瘋玩,似乎有另一個人在管,她倚靠著沙發,翻著本晦澀難懂的書,在下午的陽光中昏昏欲睡。

  手指落在鋼琴上彈出動聽音符的她,她是完全不會彈鋼琴的,但夢裡的那個她會。她的指尖流淌出動聽的樂曲,有什麼人在為她拍攝著錄像,目光一直溫柔地落在她的身上。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美好的可能,她心知肚明只是一場荒誕不經的夢,卻依然怔怔地出神了許久。

  你看到了嗎?冥冥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問她,看到了嗎,那些在你生命中的其他可能?

  佩妮.德思禮低垂著眸,沉默了許久。

  最終的最終,她抬起頭,對著面前空無一人的走廊,輕輕地開口。

  她說:「沒有。」

  說完這句話,她愣了一會兒,忽然間攥緊手指。

  但是,但是她說不定真的可以……試著給鄧布利多寫封信,鼓起勇氣,充滿希望地……再寫一次。

  或許這次會是不一樣的結果,她不會被拒絕。

  ——FIN——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Eris、阿千、圓柚子、櫻kurasum、若素、ggad粉頭、招財財、桃子酒、Kuroihitsuji、白飄飄、VII的地雷,六價硫、郝子安、F6的手榴彈,過期蘿莉的火箭炮~


第226章 番外二:旅程

  伊萊.史密斯有好幾年沒進入到這麼真實的夢境中了,這一次的進入毫無征兆,如同在他平靜的生活中突然出現個重重的驚嘆號,令人莫名其妙。

  所以這是哪裡?伊萊環顧四周,很快就錯愕地發現,這裡似乎是國王十字車站——一切都是純白色的,他分辨不清這裡是不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這算什麼,因為他今年沒過來,所以夢境讓他再舊地重溫一次?伊萊疑惑地揚起了眉毛。

  他站在這裡,不知道來因,也沒有目的,但奇怪的是,他的心中沒有生出半點嘗試離開的想法,莫名地覺得,他應該繼續留在這裡,耐心等待。

  他要等待的是什麼呢,一輛列車?或是一個人?

  他沒有思考太久的時間,車站盡頭響起了列車的鳴笛聲。有輛列車即將進站,而他冥冥之中感覺得出,他要等待的人已經到來。

  火車在他面前停下,從車廂裡走出一個令他意想不到的,熟悉的身影。

  「哈利?」他驚訝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注視著自己的侄子。

  在照面的打量之中,他很快意識到,或許這並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他們長著一模一樣的臉,但面前的這個相對來說要更矮一點,更消瘦一點。他穿著普通的麻瓜衣服,搭配正常,但不夠講究,他的侄子如果穿著麻瓜的衣服出門,肯定不會穿得這麼隨便。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眼前的這個人和他的侄子最大的區別是,他有一雙寫滿疲憊的眼睛。

  在十幾歲的年紀裡,被生活與現實抹去殘存的天真稚氣。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成熟得驚人,仿佛他的身體裡住著的不是一個十幾歲的靈魂,才會是這樣被苦難深深磨礪過的眼神。

  這雙疲憊眼睛的主人看向他,並沒有什麼激烈的情緒,驚喜、驚訝、或是憤怒,全都沒有。他平靜地朝他看來,帶著一點好奇,禮貌地向他打了個招呼,客氣而陌生。

  「你好,先生。」他說,「你認識我嗎?你是來……接我的?」

  說到後半句,他的神色中明顯出現了些許遲疑,被自己不認識的人迎接顯然有點奇怪。

  「我想是的。」伊萊收起思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溫和地說,「雖然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接你,但魔法總是非常神奇的,我們所了解到的還太少。總之先自我介紹一下吧,哈利,我是伊萊.史密斯,你的姨父。」

  哈利愣了幾秒,露出了一種仿佛被雷劈到的表情,張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對不起,雖然不禮貌,但我想我確實需要確認一下……」他結結巴巴地說,「你的妻子,或許也是我的姨媽,叫什麼名字?你確定沒有認錯人嗎?我是哈利.波特,我的父母是……」

  「詹姆和莉莉,如果是他們的話就沒錯了。」伊萊說,「我的妻子是佩妮.伊萬斯,應該確實是你的姨媽。不過看起來,在你的世界裡,我並不是你的姨父,所以你才顯得這麼吃驚。」

  哈利將自己的嘴慢慢合上了,但他的震驚顯得比剛才更甚。他張口結舌地瞪著他看,顯得十分詞窮,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其他的事情一會兒再說吧。」伊萊溫和地說,「你看起來很疲憊,哈利,你需要徹底的放松和休息。我想我明白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了,你需要吃一頓美味的午餐,洗一個熱水澡,在一個安全的房間裡,好好睡上一覺。」

  果然一如伊萊所想的那樣,他順利地帶著哈利回到了家裡。這棟美麗的別墅顯然又帶給了哈利新的震撼,但他什麼都沒問,比他的侄子要沉穩得多。

  「感謝你的午餐,史密斯先生。」哈利狼吞虎咽地吃了頓飯,喝完最後一口湯時終於長長地呼出口氣,坐姿終於明顯地放松下來。伊萊搖了搖頭,示意他不必介意,坐在他的對面,一直平靜而柔和地注視著他。

  「不用客氣。」他說,「很遺憾,我發現這個夢境裡我的自由度比較低,無法自由地使用魔法,也沒法帶你去找其他人,你大概只能面對我了,我很抱歉。」

  不不,完全不用這麼說。哈利趕緊搖頭,聽見這個陌生的姨夫問他:「所以你為什麼出現在車站,哈利?我以為除了進出學校,大家不太會去那個地方。」

  哈利頓了頓,記憶中的那一幕重新湧上心頭,他眉宇間的神色微微暗淡。

  「我想我是死了。」他平靜地說,搖了搖頭,「被阿瓦達索命正面擊中,好像沒有生還的可能。我失去意識後就來到了這裡,最開始我以為這裡就是死後的世界……但我遇到了鄧布利多教授,他告訴我,這只是旅程中的一站,我需要登上火車,坐一次漫長的旅行,靜待命運的列車最終究竟將我載向哪裡。」

  「你為什麼會中阿瓦達索命咒,哈利?」伊萊皺起了眉,表情嚴肅,「這是懲罰最重的一條禁咒,是誰在殺害你?他應該付出相應的代價,接受法律的制裁。」

  「伏地魔,當然。」哈利扯了扯嘴角,後知後覺地看向他,面露歉意,「我是說,神秘人——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會害怕聽到這個名字……」

  「沒關系,哈利,我當然不怕。」伊萊不以為意地說,哈利從他的表情觀察,發現他這麼說確實不是勉強。

  「這麼說,在你的世界裡,伏地魔還沒有被消滅?」他問,哈利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是的。」他低聲說,深深地吸了口氣,「鄧布利多教授死後,我和羅恩、赫敏沒有再去學校上七年級,亡命天涯,開始了消滅魂器的旅程。我們已經消滅了好幾個,日記本,掛墜盒,戒指,金杯,冠冕……我們快要成功了,現在回到了霍格沃茨,伏地魔帶著食死徒包圍了學校,他從鄧布利多教授的墓裡拿走了老魔杖,並且一直在試圖殺了我……我想他現在已經成功了。」

  長久的沉默。

  「抱歉。」伊萊低聲說,「我沒想到會聽到這些……在我們的世界裡,阿不思還活得好好的,而伏地魔已經被徹底消滅三年多了。你在這個世界裡也是七年級,正在學校裡上學,准備即將到來的N.E.W.Ts考試,每次打電話回來都有一大堆的學業煩惱要講。」

  哈利微微愣住了,片刻之後,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看來這個世界的我過得很幸福。」他感慨著說,真心實意地微笑起來。

  「真好。」他說,「在我旅行過的這麼多個不同的世界裡,這個世界的哈利似乎是最開心的幾個之一。」

  「你已經去過很多個關於你的世界了?」伊萊問他,「按照麻瓜的說法來講,平行時空,是嗎?」

  「我想是的,你對麻瓜文化很了解,史密斯先生。」哈利點了點頭,真誠地誇贊他。

  「這不稀奇,我是個混血。」伊萊微笑了一下,哈利恍然地點點頭,開始向他介紹起那些平行世界的各種情況來。

  「有些更好,有些更糟。」哈利說,「我到過西裡斯沒有更換赤膽忠心咒保密人的世界,納威成了救世主的世界,也到過伏地魔徹底統治魔法界的世界,我的朋友們在戰鬥中逐漸犧牲,所有掙扎和反抗都是無用功,那真讓人絕望。」

  他想了想,看向面前的伊萊.史密斯,將話題繼續下去。

  「說起來,我還到過一個讓人很驚訝的世界。」他說,「在我的世界裡,我的姨媽……佩妮姨媽,對我不是太好,她對和魔法相關的東西都非常厭惡,包括我。但我還去過一個世界,直到我兩歲多的時候,一切和我記憶中都沒有任何不同,但是就在那一年,佩妮姨媽突然決定要學鋼琴,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伊萊微微錯愕,看著對面的人,一時間沒有說話。

  「她很有天分,我從來不知道原來她還有鋼琴上的天分……雖然她起步太晚,沒有成為職業鋼琴師,但她成為了一名鋼琴家庭教師,薪水足夠養活自己,差不多算是一份長久穩定的工作,她對生活一直都很滿足。」

  「那很好。」伊萊終於開口,無聲垂眸,輕聲說,「她很要強,總是做什麼事都能成功,一直都是這樣。我很早就這麼覺得了,我們的人生是由無數個選擇組成的,面臨著許多種不同的人生。而在一次次的選擇中,我們逐漸走向了唯一的自己,在那之前,每個人都有著無數的機會,和無限的可能。」

  「我主要是有點沒想到她會喜歡鋼琴。」哈利說,「在我的世界裡,她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但在那個世界裡,佩妮姨媽對我說,她喜歡自己彈鋼琴時優雅從容的樣子。在那個世界裡,她甚至還和鄧布利多教授聯系上了,讓我小時候的生活過得還算可以……她不像喜歡她的孩子一樣那麼喜歡我,但也沒有苛待,在我十一歲的時候告訴了我是個巫師這件事,將我送去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送上霍格沃茨特快,像一個……像一個真正的媽媽一樣。」

  他說到這裡,頓了片刻,而後搖了搖頭,略帶自嘲地笑了起來。

  「真遺憾。」他輕聲說,「即便在那個好了很多的世界裡,我也還是失去了父母。」

  「我想我可以很高興地告訴你,哈利,在你現在身處的這個世界裡,詹姆和莉莉都還活著。」伊萊安撫地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溫和地說,「你在學校裡上學的這段時間,他們去度蜜月了。雖然這個蜜月已經度了三年多,不過伏地魔讓他們被迫分離了很久,激動一些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總要將在漫長時間中錯過的事情逐一補回來。」

  即便是在西裡斯沒有更換保密人的世界裡,和納威成了救世主的世界裡,他的父母也總是以英勇的姿態早早墜落,他幾乎以為這是一種針對他的詛咒。但現在親耳聽到自己父母在這個世界中還活著的消息,哈利直直地盯著他,心髒不可避免地狂跳起來。

  「……我對我的唐突感到抱歉。」哈利艱難地開口,聲音頃刻間完全啞了,「但是……但是有照片嗎?我能看看嗎?我想……我很想……多看看他們……有照片就很好……」

  「當然,哈利。」伊萊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不用感到唐突或是抱歉,哈利,你還是個孩子,做的任何事情大人都不會介意。」

  史密斯家的照片很多,有厚厚的好幾本,每本都為一個家庭成員所屬。哈利逐一翻過去,從中看到了這個世界特殊的發展歷史,看到他總是笑得極其開心的父母,看到他截然不同的姨媽,看到他的表哥表姐,以及這位溫和而睿智的姨父。哈利的指尖摩挲著照片,那些會動的人影都在興高采烈地拼命和他招手。

  甚至連斯內普都在微笑著和他招手。哈利等著那張照片裡的斯內普和他媽媽,感到十分驚悚。

  「哦,西弗勒斯的確不怎麼笑。」伊萊注意到他視線的落點,向他解釋了一句,「這是莉莉蘇醒後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氣氛一度非常尷尬,不過最後,他們還是微笑著面對了彼此,他們曾經是很好的朋友。」

  這件事我在來到這裡之前剛剛知道。哈利點了點頭,將照片繼續向下翻。

  「西裡斯成為了一名傲羅?」哈利看到了西裡斯穿著傲羅制服,攬著一個比他在冥想盆中看到過的大了十幾歲的成年放大版雷古勒斯,很顯然,在這個世界裡他沒有死。

  下面還有一張人數很多的照片,上面的成年男女巫師們笑容燦爛,西裡斯和雷古勒斯都在其中,照片的上面用金色的花體字寫著:霍格沃茨校報社第一屆社員二十周年紀念合影。

  「是的,他喜歡追求新鮮和刺激,和平之後,傲羅差不多就成為唯一能總是戰鬥的職業了。」伊萊說,「之前他曾被魔法部副部長烏姆裡奇親口開除過,不過鑒於烏姆裡奇在同一時刻已經被罷免,她的決策最終沒有落實,西裡斯上周去阿茲卡班送犯人時還看到了她,她被判決終身□□在阿茲卡班裡,不少人認為這正適合她。」

  西裡斯也沒有死,太好了。哈利繼續向下翻動相冊,看到唐克斯穿著婚紗,挽著萊姆斯.盧平的手臂,滿臉幸福的光輝,又翻過幾頁後,還看到了他們的孩子,和他的世界裡一樣是個易容馬格斯,在照片裡正頂著一頭鮮艷的紅毛,爬得飛快,他的爸爸在辛苦地追趕著他。

  盧平教授的家看起來很漂亮,看來這個世界的他並沒有那麼拮據。哈利翻到下一本相冊,這本是他自己的,他的手顫動了一下,才慢慢向下翻。

  騎著掃帚的嬰兒,和小貓睡在一起的孩子,與表哥表姐頭碰著頭玩跳棋,跟羅恩赫敏在客廳裡看電視,和韋斯萊家的孩子們在院子裡放煙火,與金妮略顯拘謹地並肩站在一起,朝鏡頭有點羞澀地微笑……他一頁頁翻過照片,對每一個他所沒有去到過的地方提出疑問。

  他一點點了解到這個世界的一切,魔法學校交流季,國際巫師運動會,魁地奇世界杯,小巫師夏令營,魔法發明大獎賽,神奇生物博覽會……這個世界的他喜歡熱鬧,熱愛旅行,在許多地方留下了自己的足跡,每一張照片上的自己看起來都很開心。

  「真好。」哈利喃喃地說,「他過得很幸福……我做夢都沒想到,無數個世界中有一個我,能過得這麼幸福。」

  「這個世界的你也吃過苦,母親長久地昏迷,父親不得不浪跡天涯,住在姨媽姨父家裡,傷疤時不時地疼痛。」伊萊輕聲說,「或許沒有辦法和你經受的那些苦難相比,但事實上,他在面臨選擇的時候,和你的選擇總是很像。你們在不同的世界裡遇見不同的命運,但最終還是一樣成為了那個善良。勇敢、正義的自己,哈利,我為你感到驕傲。」

  「謝謝。」哈利低低地應了一聲,扯了扯嘴角。

  「原來我的世界也有這麼圓滿的可能。」他帶著點恍惚地說,凝視著讓他動作停下的那一頁照片。

  那是去年他十七歲成年時的生日會,所有他想見到的人都在那張照片裡,為慶祝他的生日聚在一起,每個人臉上的笑容都快樂而無憂無慮。

  「你的世界對你似乎太殘忍了些。」伊萊嘆了口氣,擁抱了他一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竭盡全力,做得很好了。」

  「不。」哈利喃喃地說,「我希望我能做得更好,徹底打敗伏地魔,哪怕我為此死去。我希望在我之後的其他人都能生活在平安幸福的世界裡,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能像這個世界的我一樣,過他們最想過的生活,抓得住每一個他們想要珍視的人,擁有一些細碎真實的煩惱,和值得期待的未來……我希望他們都能這樣。」

  「那會是一段很艱難的旅程,哈利。」伊萊憐惜地問他,「你已經做好准備了嗎?」

  「是的。」哈利合上相冊,朝他露出一個微笑。

  「我不能停在這裡。」他說,「我會繼續前行。」

  去往下一個目的地,找尋萬中無一的奇跡,承擔起救世主的重任,救下他所在的世界,他想要保護的每一個人。

  「辛苦了。」伊萊說,「拯救世界的英雄,你一定會成功。」

  ——FIN——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逸的地雷,meh的手榴彈~

  番外也更完啦,感謝大家一路以來的陪伴!更多想看的番外可以評論區許願,或者自助做飯!汐老板魔法食堂定食營業時間結束,歡迎大家開啟自助餐時間!

  完結五星好評拜托大家點點!方便的話作收也點點,隔壁原創V文也點點(喂

  旅程總有終點,和大家說再見啦~有緣再會!愛你們!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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