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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海賊王)守墓人》作者:翡唐【完結】

《(海賊王)守墓人》作者:翡唐【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7202個瀏覽者
文案:

艾斯BG。作者放飛自我的作品,為的是讓你們知道我也是可以寫甜的!!!

她年幼時有一個人將她救於水火之中,那個人有著一個守墓的使命,而為了救她,那個人替她死去,於是,她便替那個人守起了那座墓。
守墓人要求處子之身。
於是她也就做好了一輩子孤獨一身的打算。
然而——
就在某個夜晚,說是倒黴悲催了也好,說是上天安排也罷,某個男人打破了她一切的計劃。
好吧,她守不了墓了。
從此,糾纏一生。

內容標簽: 海賊王 情有獨鍾 少年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艾斯,桑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跟艾斯cp的藥師

立意:立意待補充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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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呵呵噠

  早上。

  桑茉跟著自己的生物鐘准時地在早上六點醒來。

  啊,今天早上頭格外地疼,身體也滿是酸痛,是因為之前從山坡上滾下來的傷還沒好全嗎

  早上的風有些冷,雖然身體很不舒服,但她扯著被子坐起身,然後習慣性地從床邊的那扇窗向外看去。

  今天似乎會是個好天氣。

  那應該能出門采藥。

  此刻她手中的被子傳來一股牽扯力,漸漸地將被她抱在懷裡的被子扯了出去。

  被子為什麼在動是滑下去了嗎

  還處於將醒未醒的桑茉保持著看著窗外的姿勢默默地將被子扯了回來,然而安靜了一會兒後,那被子又從她的懷裡溜走了。

  她又默默地扯了回來。

  然後再次被扯走。

  幽幽靈

  她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

  不不不,不可能的,怎麼會有幽靈這種東西

  抖了一下,她終於將視線從那窗戶上移開,僵硬地轉過頭,她看向那被子被扯去的方向,床的裡側一道晴天霹靂登時擊中她。倒不是因為真的有鬼,而是因為她遇到一個可能比看見鬼更糟糕的事。她的旁邊,躺了個人,還是個男人。此時黑發的男人正抱著被子,不過雖說是抱著被子但是也沒蓋住多少,精瘦的腰身和刺著骷髏的背部都裸露在了外面,因為姿勢還能稍稍看見一些對方結實性感的腹肌。

  她僵硬地轉回頭,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扯到沒法看了。坐在床上扯著被子,看著四周。此刻床上一片凌亂,她身上衣服凌亂,房間裡也是一片凌亂

  再次轉過頭,她表情呆滯地看著此刻正躺在她旁邊的裸著上身呼呼大睡的黑發男人,她的腦子裡此刻也是一片混亂。

  誒

  等等

  這是什麼狀況

  等,等等

  誒

  等等,桑茉,冷靜下來,事情說不定沒有她想的那麼糟糕,其實他們只是在床上睡了一晚而已,身上的酸痛也只是之前摔下山坡的後遺症,女人第一次不都有那個的嘛,沒看到那個就是什麼也沒發生過

  然後她的眼睛瞄到了床單上的一抹不再鮮紅但疑似血跡的可疑赤色。

  靠

  她終於忍不住地抬手捂面,忍住在那一瞬間把身邊的人人道毀滅的衝動,開始悲痛地思考起事情究竟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

  而這一切的開始,還得要回到幾天前

  那本來應該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第2章 藥師君

  德格島是藥師協會的所在地,這裡遍布著大大小小幾百個藥師工會,也是藥學發展的最前線,這座島上有著上千個藥師,以及到處可見的藥田中栽培著世界上最全的草藥品種。而她就是一個藥師,一個野生藥師。無證,無工會。

  無證,說明她不能到藥店中以個人名義購買草藥和配置草藥的工具,也不能替人診治。

  無工會,說明她不能成為藥師學徒,也不能去考藥師證。

  她甚至連野生的草藥都是不能摘的。

  嗯,規定上來講。

  但有句話是這麼說的,規則就是拿來被人給打破的。

  所以這一天在太陽還沒完全升起的時候,她按照慣例來到山裡找野生的草藥,偷偷地。

  這一天她的主要任務是沙夜玫瑰,梅思麗,無根草,傑羅葉。這四樣東西分布的地域不挨著,所以雖然種類不多,卻要費不少的時間。於是當她摘無根草,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微微仰頭看了看那已經爬上天空的太陽,她將最後一株長在陡立斜坡邊上的無根草放入自己的布袋子裡,長長地舒了口氣,扶著旁邊的樹干站起身。然而不知道是因為昨晚沒睡好,還是因為早上沒吃早餐又忙活了兩三個小時,她一起身,眼前便瞬間一黑,然後一片天旋地轉,而下一秒,她那算不上嬌弱但也絕對算不上強悍的身體就挨上了那親愛的土地,然後在地心引力之下沿著那斜坡往下滾去。

  斜坡上零零散散的從土裡露出石頭尖來,這一滾起來可就不得了,她只覺得到處都是火辣辣的疼,不過一顛起來她也就顧不上疼了,只覺得自己五髒六腑都要被撞出來了。

  她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什麼來停住自己,然而這斜坡上除了石子什麼也沒有,反而是將她的手還折了一下。

  很好,大概是脫臼了。

  很好,這次估計沒個十天半個月是好不了了。

  身為藥師的她此刻下意識的診斷起自己的狀況。

  當然,前提是她活下來了。

  不過這斜坡其實並不長,滾了幾圈後她就該到底了。而事實上就是這樣,她腦子裡有過那麼多的想法,但其實也就是現實中的幾瞬而已,過了大概一分鐘,她就從斜坡的盡頭飛了出去然後砰地一聲撞上一樣東西停了下來。

  伴著兩聲哀鳴。

  這下慘了,撞上了東西,不知道腦子會不會受傷,腦子受傷了就麻煩了不過她現在還能思考大概就是說明腦子還沒問題

  等等

  兩聲悲鳴

  一聲是她的,那另外一聲呢

  這麼說起來,她撞上的好像不是石頭或者樹什麼的,感覺似乎並沒有那麼痛

  她那被磕的,轉的一片混沌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些,只是她依舊是頭昏目眩,有些搞不清狀況,等到她的大腦稍稍跟外界有了聯系的時候,她就聽到了一道十分驚嚇的聲音。

  「喂,你沒事吧」

  她下意識地回答,「有事」她渾身疼的完全動不了,簡直就跟散架了一樣,稍微動一下身上就會發出悲鳴。

  「能說話看來還不會死。」

  「別吵」那人說話的聲音讓她的腦子更加疼痛,她惱怒地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開始默默地在緩著自己那強烈的難受感。

  好一會之後,她才真正地算是意識清醒了,「嘶」她下意識的微微一動就忍不住因為疼痛而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一陣疼痛過去後,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大半個身體都賴在一塊溫熱的東西上面,有些硬邦邦的,但卻又不是石塊那樣的硬,而是肌肉的硬度,還有那微微的,帶著呼吸頻率的起伏

  往下看去。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下有個墊背的,是個人,還是個沒穿衣服的人

  變,變態

  她也顧不上自己散架的身體,勉強地用著自己另外一只沒有骨折的手撐著自己坐了起來,然而這一起來,她又是一陣頭暈想吐。

  腦震蕩腦震蕩,這絕對是腦震蕩了。就是不知道是輕度的還是中度的

  壓著自己的難受感,她緩緩開口,「那個對不起。」

  在她起身後,那人也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她下意識地注意了一下,嗯,有穿褲子,還好,不是變態。

  盤著腿坐在她面前,那人很是好心地在她眼前揮了揮手,然後很嚴肅地問「你沒問題吧還記得自己是誰嗎認得出這個數字是幾嗎」他在她的眼前比了個二。

  後面那個問題有點白痴她不想理,至於前面一個問題

  她認真地想了一下,將自己的姓名和常識在腦子裡過了一下,點了點頭,「嗯,記得。」沒有出現短暫性失憶,看來只是輕度的腦震蕩。

  那個人看她如此認真的態度倒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後覺得頗為有趣地笑了笑,笑完後可能是覺得不合時宜,又皺起眉來一臉關懷,「我看我還是先送你去醫生那吧,你這樣子」他似乎是審視了一下,「看起來很糟糕。」

  到處都是刮傷,青青紫紫一片,一只手還折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狀況肯定不好。於是他這麼一說,她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本來是想下意識的點頭,然而現在頭一晃就不行,於是她只好將那下意識的動作收回去,答應道「好,謝謝。」

  那個人倒也不扭捏,從坐著的姿態改成了蹲著,直接在她面前利索地轉過身。

  這一轉過身,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就落到了他背上的那個十分誇張的十字架骷髏頭紋身。倒不是她有多在意,主要是它的存在感太高。

  攀上他的背,對方的體溫便沒有任何阻擋地傳來,好險她的衣服沒怎麼破,不然就太尷尬了。不過她還是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那直接觸碰到對方肌膚的手臂。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熱,還是因為對方體溫本來就高,她那與對方赤裸相觸的肌膚感覺都要燒起來了。

  他穩穩地背著她站起身,然後問道「你知道醫生在哪嗎」

  原來不是島上的人。也是,她從來不知道有這樣的人。

  說起來,她似乎還沒有仔細看清對方長什麼樣子。

  心裡想著別的事,她嘴上倒是毫不含糊的回答,「嗯你沿著這條路下山,等會有一個岔路口,然後往裡拐,然後一直走,有路標。」

  對方已經盡量走的平穩,但是她還是覺得十分難受,那感覺就像是五髒六腑都錯位了,骨頭也都被碾碎了一遍,就連腦子裡也被一根棍子狠狠地攪了一通。她想著自己不如干脆就這樣暈過去得了,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願望太強烈,還是她本來就應該暈過去的,最後她真的就在這樣一個陌生人的背上暈睡過去。

  事後回想起來才覺得自己那個時候真是太馬虎,要是遇上圖謀不軌的人她就真的是任人擺弄了。

  不過好險,等她再度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躺在了自己那小木屋裡的床上,而且也已經夕陽西下。她看著那從木窗外透進來的昏色,她有些遲鈍地運轉著自己的大腦。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人走了進來。

  「啊,你終於醒了。」那人從小廳裡走進來,看見她睜著眼睛,十分自然地與她打招呼。

  是那個將她帶回來的人。

  這時,她才看清楚他的樣子看起來十分軟但卻有點凌亂的黑色頭發,一雙鋒利堅硬的黑色眉眼,堅挺的鼻子,落在臉頰上的雀斑,以及薄薄的,此刻正勾著一個十分爽朗又有些匪氣笑容的嘴唇。

  其實單看樣子,真不像是個會好心幫助別人的家伙。

  「你怎麼找到這的」雖然她給他指了路,但是這裡還是比較隱蔽,路標也只是到這附近而已。

  他走進來,手上還拿著一壺水,他站在桌子旁,拿著杯子給她倒了一杯水,「靠著直覺就走到這了。」也不知是玩笑還是認真的,然後他有些無奈的說「不過這裡看起來像是個醫館,但卻沒找到醫生。」他聳了聳肩。

  撐起身,她輕聲道了謝接過水杯喝了幾口水之後才開口說「唔這才是正常的,因為這裡是我的家。」

  他坐到桌子旁的椅子上,大大咧咧地翹起個腿,然後把手往上面一支,弓著個身撐著下巴看著她,「所以,你是醫生」

  「算是,算不是。」這裡的藥師其實就是醫生,但她其實嚴格意義上連個藥師都算不上。

  他倒沒有繼續追問這個敷衍的答案,而是完全不在意地問「那你准備自己處理自己的傷口嗎」那眼中倒是帶了幾分好奇。

  她毫不猶豫給出肯定的答案,這畢竟涉及到她作為一個藥師的自尊,「嗯,雖然有點輕微腦震蕩,不過我還是可以處理的。」

  他伸出一只手,戳了戳她那脫臼了的左手,「這個也能自己處理」

  這個

  「」還真不能。

  那個人看著她僵住的臉,本來在戳的手改成了握住,還不等她有所反應,他伸出那只支著腦袋的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掌住她的手臂,接著他抓住她手掌的手一使勁一聲脆響,一陣戳心窩的劇痛,她驚叫出聲。

  「啊痛」

  始作俑者現在松掉手,說「現在這個你不能解決的弄好了。」然後他又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手掌,「你試試,有一陣子沒用過了,有點手生呢。」


第3章 海賊桑

  始作俑者現在松掉手,說「現在這個你不能解決的弄好了。」然後他又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手掌,「你試試,有一陣子沒用過了,有點手生呢。」

  她驚恐加指責地瞪大了眼睛。

  手生他沒有把握居然就直接動手了嗎也太不負責了

  他十分自信地說「放心,就算手生,問題應該也不大,我以前可經常處理這種事情。」

  眼帶懷疑地動了動自己的手,桑茉有些驚訝,「啊,真的好了。」

  他露出得意的笑,「說了吧。」

  「唔謝謝你,我叫桑茉,你叫什麼名字」

  「艾斯。」他加上一句,「是白胡子海賊團的海賊。」

  桑茉看著那飛揚的表情,微微愣了一下,「你是海賊」

  他轉過身,露出自己背上的骷髏頭紋身,「沒錯喲,這是我們的標志。」臉上頗有一種小孩子獻寶一般的得意神情。

  海賊與普通民眾之間的關系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近了嗎

  居然還特意說自己是海賊,不怕她去叫海軍嗎

  思及此,她忍不住地問道「你不怕我去告訴海軍嗎」

  轉回身的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後毫不在意地反問,「哦,那你會嗎」

  「不會。」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怎麼可能會恩將仇報。

  他聳聳肩,「那不就得了。」

  「」

  「而且,我看你也不怕海賊。」他饒有興趣地說。

  她想了想,說「會救我的海賊也可怕不到哪裡去。」她實際上還是很惜命的一個人的,若是平常遇到一個凶惡嘴臉的海賊,她可能就會跑路了。

  「原來是這樣。」

  此刻已經有些疲憊的桑茉說「今天真是十分感謝你了。」桑茉再一次道謝,不過這次她更多的意味是下逐客令,雖然不太禮貌,但她現在更想要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按道理來說,一般人聽見這句話,再配上如今的狀況,應該都會說一句,「不用謝,你好好休息吧,不打擾你了」。這也是她為什麼會說這句話的原因,然而,事實證明,眼前的人並不是一個一般人,因為他十分有禮貌地說「也沒什麼,不過你能做點吃的給我嗎說實話,我從昨晚開始就沒有吃東西了。」

  原來他圖的是這個

  月上枝頭,點著燭光的房間裡,那四四方方的木桌上,一個黑發的青年以幾乎將自己的腦袋埋到飯碗裡的架勢吃著,而此刻在他的身旁已經擺了好幾個空盤子。坐在他的另外一側的是一個頭上綁著繃帶的棕發的清秀少女,她瞪著眼睛看著那吃飯的人,那樣子簡直就像是看見鬼一般。

  「你你你這是多久沒吃飯了」覺得身為男的飯量應該會大些,再加上今天是兩個人,她特意多煮了兩倍的飯量,她還想著如果吃不完她明天就可以不用做飯繼續吃了,結果,別說吃不完,她一口沒吃都還怕眼前的這個人吃不飽

  腮幫因為嘴裡塞滿了飯而變得鼓鼓的,此刻看起來有幾分孩子氣的青年看著她,一邊嘴裡不閑著,一邊口齒不清地說「從昨晚開始啊。」

  可這樣子說是餓了半個月還差不多。難道是之前吃的都太差了想到這裡,桑茉的眼神帶上了幾分憐憫,沒想到看起來那麼壯實,過得卻如此不堪嗎那個什麼白胡子的,肯定天天壓迫他們的船員吧。禁不住,她就問,「你夠嗎要不要我再做點」

  「誒可以嗎你不是受傷了嗎」啃著一塊肉,艾斯關心地詢問。

  他敢在一開始讓她做飯的時候說這句話嗎桑茉抽搐了幾下嘴角,客氣地說「沒事,傷已經處理過了不礙事」

  「那就麻煩你了。」艾斯一臉認真。

  「」他敢別接的那麼快嗎他敢再多客套幾句嗎

  算了算了,誰讓這家伙救了她呢。

  於是她起身去廚房又做了幾碗撐肚子的菜,然而當她端著菜出來看見艾斯的那一瞬間她差點嚇得沒把手上的盤子扔了,連忙衝過去她將菜放下然後搖了搖那頭倒在菜碟子中的人,「喂,喂,喂,艾斯先生,你沒事吧」

  明明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難道是她一不小心往菜裡放了什麼草藥不對啊,草藥從來不會出現在廚房的啊。

  她拍了拍艾斯的臉結果對方一點反應也沒有,湊近了,她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氣息還很強,然後又看了看他的嘴唇,並沒有發現中毒後變青黑的現像,於是她伸出手去撐開艾斯的眼睛想再檢查一下,然而剛一撐開她就看見那眼珠子有神地看著她,她一嚇,緊接著那原本倒在盤子裡的人猛地一下坐直了身,嚇得她往後跌了一下。

  「啊」

  結果那始作俑者已經像是什麼都沒發生般地抓著那吃的往嘴裡塞去,然後還一臉奇怪地看著她,「你在干什麼」

  「」桑茉一臉震驚,「你,你沒事嗎你剛才倒下了你都沒有感覺的嗎」

  艾斯眨了眨眼睛,像是思考了一下她在說什麼,然後他不在意地笑著說「啊我剛剛是睡著了,很正常的。」

  桑茉終於沒有忍住,「這哪裡正常了」有人吃飯吃到一半睡著然後趴碟子裡的嗎這是得多困才能這樣

  等等

  想到他連一頓正經的都沒好好吃過,桑茉忽然一下理解了。原來他不僅吃不好,連睡覺都不能睡嗎

  眼前瞬間就發現出一個黑發的爽朗青年被用鞭子抽著日日夜夜不斷工作的畫面,桑茉本來想要質問的話也一下吞了進去,她默默地將那新的兩碟菜往艾斯的面前推了推,然後充滿悲憫地說「你等等,廚房裡還有兩碟我給你端來。」說完,她就轉身去了廚房。

  一邊嚼著肉塊,艾斯一邊看著那離開的背影,然後他忽然猛地打了一個冷顫。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剛才這姑娘看他的眼神跟之前他在街上看見的一小女孩看著流浪狗的眼神有點類似。

  一定是他的錯覺。

  隨著最後一個碟子被掃光,艾斯終於心滿意足地停了下來,拍了拍自己那撐著圓鼓鼓的肚子,他感激地說「真是幫了大忙了,還以為要餓死了。」接著,他後知後覺地說「不過你剛剛好像什麼都沒吃,你不餓嗎」

  她不是不餓而是看著他那吃飯的樣子完全不忍心下手去夾菜。

  揉著額頭,桑茉心累地說「沒事,我看著你就飽了。」

  「這樣嗎不過還是要吃東西比較好。」

  「真是多謝關心了。」

  艾斯環顧了一下周圍的陳設,這時候才關心起來環境,所有的用具都只有一個人份的,就連他的碗筷也是剛剛她從櫃子裡拿出來的而且還跟她的不一樣,這家伙看來是一個人住的啊。

  「你是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一般伸手收拾著桌子,桑茉點點頭,「嗯。」

  「一個人住在這樣的深山裡,你的膽子倒是挺大。」

  桑茉漫不經心地回答,「住在山裡比較方便。」

  艾斯也起身幫忙,他手一伸,直接從桑茉手中將碟子端在自己手上,一邊穩穩地往廚房走去,他一邊問道「桑茉你是藥師,那應該對草藥很熟悉吧。」

  被艾斯拿走盤子的桑茉微微愣了一下,回答「嗯,這是當然的。」不然怎麼能算作藥師呢。

  「那,你聽說過雪女嗎」

  正准備彎下腰擦桌子的桑茉瞳孔微微一縮,她抬起頭有幾分震驚地看著那忙碌的背影,「艾斯先生你問這個做什麼」

  艾斯轉過頭,正好對上桑茉的視線,一臉欣喜,「那你果然聽說過。看來我來這裡果然是來對了。」

  桑茉連忙撇開自己的視線,只是低頭繼續自己之前正要做的事情,她微微一笑,「這個聽說當然是聽說過,畢竟是傳說中能從死神手中搶人的草藥。」

  「你知道我在哪裡可能找到雪女嗎」艾斯洗著碟子,很是頭疼地問,「雖然來到了這裡,可是卻一點頭緒也沒有。」

  桑茉抓緊了自己手中的抹布,「艾斯先生可真會開玩笑,那可是傳說中的草藥,存不存在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會有人知道在哪裡找到它呢就算是有人說知道,那也是騙人的。」

  「不,我一定要找到它。」

  桑茉有些驚愕地抬起頭看向廚房,「為什麼」

  「為了我的老爹,我最尊敬的人,我一定會把雪女帶回去給他的。」

  桑茉蹙起眉心,「為什麼非得要雪女不可這種草藥先不說存不存在,就算存在,它的藥性也只是聽說而已,根本就沒人試驗過,若是用的不好,說不定反而會加重病情。」

  那正側對著她的男人聞言歪了歪腦袋,似乎是很認真地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是這個思考的過程極其短暫,幾秒之後,他便十分認真地說「但是我們船上的醫生說了,目前只有雪女或許能夠讓老爹徹底好起來,雖然只有個可能性,但也夠了。」

  桑茉頓時啞口無言。同為醫治者,她從艾斯轉述的話中聽出來了那位醫生的意思,不過是在無可奈何之下將希望寄托於那傳說中的草藥之上。這樣的話,或許也根本就不是表達著救治的希望,而是換了一種方式表達著救治的困難。

  但是這個人就為了這樣的一句話真的跑出來尋找雪女了。

  不知道是該說他笨好呢,還是該說他太執著。

  最終,桑茉只能說「看來,你的老爹對你來說真的很重要。」

  那張帥氣五官立體的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爽朗笑容,「當然,老爹是能讓我心甘情願付出生命的男人」

  神采飛揚的神情以及眼中堅定的目光,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後來桑茉想了許久,這究竟是為什麼,最後,她恍然大悟。

  大概因為那個男人就和他的能力一樣,是一團火。火焰灼灼,是人間中的太陽,代表的總是一種美好的精神,是不屈不撓的生命力,也是不顧一切的自由奔放。古時人們便崇敬著火焰與太陽,即使現在,人們對於火焰也依舊抱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向往。

  是以,飛蛾撲火。

  他並沒有久留,第二天一早,便未留下只字片語離開了。桑茉起身時,發現對方已經離開後,微微愣了一下,便將這段短暫的緣分丟在了腦後,然後轉身去准備草藥。每一周的第一天都是她去村裡給人送草藥的日子。

  不過他們都是要下山,其實是可以一起的,只是那個人完全沒有給她機會讓她提出來而已。說到底,還是個我行我素的家伙。

  收拾了好東西,又吃了個早餐,桑茉這才慢慢悠悠地背著她的腰箱子下了山。山腳下的這個村很小,只有幾百戶人口,走過這個村莊不遠就是德格的港口城市夏特裡。只是雖然離得不遠,桑茉卻很少去城裡。

  「快快抓住那個家伙」然而剛一走到村口,這個本來十分平靜的小村莊卻十分反常地以無比的熱鬧來迎接著桑茉。

  桑茉一頭霧水地走進村子,然後便看見村上那家開著飯館的瑞安大叔正舉著棍子一面大喊一面追趕著,他身後還跟了一些熱心的村民,當然,也有許多村民與桑茉摸不著頭腦的一臉疑惑站在旁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桑茉尋思著看向了瑞安大叔正在追的那人。

  著上身,戴著橘色的帽子,脖子上還戴著一串酒紅色珠鏈的黑發男人背著他那西瓜樣的背包正一臉狼狽地朝村口也就是桑茉這個方向跑來。

  面對對方那看見她後有些驚喜的表情,桑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嘴角。

  誰來跟她解釋一下,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第4章 義診中

  「喲桑茉還真是巧啊,又見到你了」那向她這個方向奔跑而來的男人高高地舉起手朝她揮舞著打招呼,桑茉有些尷尬地抽搐了一下嘴角。

  現在是打招呼的時候他怎麼跟個沒事人一樣他身後可是跟著一串的村民啊

  「他認識桑茉小姐」

  「什麼他是桑茉小姐的熟人」

  驚訝疑惑的聲音四起,那始作俑者長腿一邁,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只是在桑茉身邊原地跑著,一副做好下一秒狂奔出去的姿態,事實也的確是這樣,「雖然很高興,但是我現在很忙,就先這樣啦」然後就要撒腿跑開。

  眼疾手快的桑茉一把抓住對方背上的那西瓜包,「等,等等」此刻追在他身後的村民也趕了上來,「艾斯先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啊他們追上來了」

  「別跑欸小桑茉」揮舞著棍子的瑞安大叔和一干村民一個急剎車停在桑茉面前,「你認識他他是你的朋友嗎」他瞪著眼睛看著桑茉。

  桑茉咳了幾聲,她的視線飄忽了一下,雖然不太想說跟對方認識,但她還是很善良地說「嗯昨天出了點事,他救了我。」

  「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此刻見事情有轉機的艾斯也停止了逃跑,任由桑茉扯著他,乖乖地站著。

  瑞安大叔看了看艾斯,他放下手中的棍子,剛才還憤怒的臉一下子雨過天晴,翻臉比翻書還快,他大力地往艾斯那赤裸的背上重重地一拍,「什麼啊原來是小桑茉的恩人早點說嘛這樣別說一頓飯了,我還能多給你做幾道拿手菜來呢」

  「」艾斯一臉懵逼。

  桑茉則是皺皺眉,十分疑惑,「飯」

  瑞安大叔拉過艾斯,搭著他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哦沒什麼,就是這小伙子,剛才吃完飯沒給錢就想跑,所以我們這才追著他,不過現在沒事了,沒事了。」

  「」桑茉斜眼看著艾斯,而後者則是完全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因為錢用完了。」

  「」

  桑茉從自己的背包中掏出錢袋,「瑞安大叔,他吃了多少錢,我替他付吧。」

  瑞安大叔連忙擺手,「不用不用,哪能要你的錢」他說「說起來,小桑茉,你吃早飯了嗎要不先上我那去吃個早飯吧」

  「啊,不用了」

  此刻其余的一些村民們也圍了上來,一些手裡拎著東西像是剛采完東西,或者是旁邊擺攤的人直接從自己的手中拿著一些水果遞上來,「桑茉小姐,我今天剛摘得,可新鮮了,嘗一個吧。」

  「這個是隔壁阿裡家送來的,據說非常甜,沒吃早餐的話吃吃這個吧。」

  「我家裡做了早餐,不如去我家吃吧。」

  「我這有一些湯和面包」

  看著那不斷湧上來噓寒問暖的村民們,被愛屋及烏手中也塞了幾個點心水果的艾斯一邊啃著那水果,一邊驚訝地感慨,「她可真是受歡迎啊」

  「那是當然的。」一道年邁的聲音在他旁邊響起,艾斯轉過頭,便看見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奶奶站在他身邊,「桑茉這孩子心地善良,是我們村子的大恩人。」她將一袋棗子顫顫巍巍地遞給艾斯,「小伙子,你救了桑茉,就也是我們村的恩人,這個給你。」

  艾斯連忙接過,「謝謝。」他抱著那一袋棗子,疑惑,只是正待他細問時,那老太太已經轉身離開了,徒留艾斯一頭霧水。

  在桑茉的周旋之下,熱情的村民們終於散去,此刻已經雙手拎滿了東西的桑茉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真是的都說了不需要了」這麼多,得吃到什麼時候。

  此刻一雙手替她解下重擔,桑茉看去,那些東西已經拎在了艾斯的手上,「我幫你拿吧。」他說。

  「謝謝。」

  「沒什麼,還得多謝你替我解決了飯的事。」

  桑茉有些不贊同地說「艾斯先生,吃霸王餐可不是個好習慣。」

  「嘛嘛嘛」對方一臉敷衍。

  桑茉嘆了口氣,「若是你真的那麼缺錢用的話,我可以借你。」

  「這個到時候再說吧。」他有些好奇地問「剛才有位老婆婆說你是這個村的恩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桑茉聽見後揚了揚眉毛,最後平淡地說「他們誇張了而已,我也沒做過什麼,只是偶爾來替他們看看病。」

  看病

  稍後,艾斯便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桑茉替這些村民看病,完全沒有收取一分一毫,就連草藥也是用著交換食物和生活用品的方法給的,而且拿走的東西十分少,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那根本達不到那些草藥的價值。

  艾斯站在那裡,看著那忙碌的身影,此刻桑茉正在替一位老人家檢查之前留下的腿傷,她蹲著身體,小心地捏打著那受傷的地方來看骨頭的愈合程度,抬起手時,衣袖滑下,露出了幾道開始結痂的傷口。

  艾斯這才想起來,這個人昨天還才從山上滾下,甚至昏迷不醒,脫臼過。

  真是明明是個女孩子,卻還真是能對自己狠下心。

  為了照顧到桑茉,村中需要看病的人都自動的來到村長家,只有一些行動不便的,需要桑茉一一上門拜訪。村子不大,但是也有兩百多口人,需要看病的也有幾十來個,所以等到忙完時,已經是將近夕陽西下的時候了。

  因為昨天的傷勢,今天桑茉比平日更加累一些,有些精神不濟的她撐了個懶腰起身出門,看見外面的天空,她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位同伴,張望了一圈,卻是沒有看見艾斯的身影,於是她走出院子,往外面找去。

  然後她便聽見一陣敲敲打打的聲音,還有艾斯和村民們的聲音。

  他們在干什麼

  她疑惑地循聲走去,然後便看見那黑發的男人坐在屋頂上,正拿著木頭和錘子,在修補著屋頂,映著夕陽的余暉,他嘴中叼著釘子,垂著頭,眼中滿是專注和認真。

  她忍不住出聲喊他,「艾斯先生。」

  那專心的人轉過頭看向她,將口中的釘子拿走,他問「你忙完了嗎」

  桑茉點頭,「你在干什麼」

  艾斯拋了拋手中的錘子,完全不擔心那錘子會落空,他挑眉說「啊,大叔家的屋頂出了點問題,我就來幫忙修一下。」

  「誒」

  那人咧開嘴,非常得意地說「別看我這樣子,我對這種事情還是很擅長的。」

  這樣子是什麼樣子

  桑茉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喊道「弄完了就下來吧,該吃晚飯了。」

  「哦,很快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要吃飯了,對方很快就扛著東西從屋頂上下來,放好東西後,艾斯走到正陪著這家人的小孩子玩的桑茉旁邊,說「我們走吧。」

  揮手與那小女孩告別,桑茉站起身,與艾斯一塊往瑞安大叔所開的那家酒館走去。

  「你」「你的」

  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微微一愣後,他們兩個都笑了起來,然後艾斯說「你先說吧。」

  「艾斯先生怎麼沒有離開」他不是要去城裡的嗎怎麼還留在這

  「吃了頓別人的飯,總是該做點什麼。」

  桑茉有些訝異地看著他,眼中滿滿的是不信,畢竟這個人可是在一開始准備逃跑的呢。

  不過對方留下來還是離開,都是他的事,於是桑茉也沒有多問,只是長長地哦了一聲,意味深遠。然後,她問「你之前想說的是什麼」

  「你的身體沒問題了嗎」艾斯斜眼看著她。

  桑茉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已經沒關系了,只是些小傷而已。」

  小傷

  那怎麼也算不上是小傷吧

  嘛,雖然對於他來說那就是小傷了,只不過她可是個普通人。

  「就算是小傷,也是得要休息的吧,為什麼不休息一天」

  「今天是約好的日子,不好爽約,也沒有什麼必要。」

  艾斯看了看她那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最後沒有再說話。

  每次桑茉義診結束,村民們都會熱情款待她,而這一次瑞安大叔就在自己的酒館裡做了一頓盛宴,桑茉和艾斯兩人都十分興奮。艾斯是因為吃的,而前者

  艾斯有點驚嚇地看著那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少女此刻正抱著酒罐子海飲的樣子,眨了眨眼睛,十分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

  「哈哈別看小桑茉這樣子,她可是個不折不扣的酒鬼她也最喜歡喝我釀的酒了。」瑞安大叔此刻已經完全哥倆好的站在了艾斯的旁邊,笑著和他談話。

  一邊往嘴裡塞著吃的,艾斯意味深長地「誒」了一聲。

  桑茉的酒量十分好,胡喝了兩桶酒,還能清醒地知道夜色晚了,自己要回家了。但是就算是這樣,有眼睛的人也看得出來她兩眼已經有些發直,一張臉更是紅霞滿面。

  只可惜在場的大部分人都喝醉了,剩下清醒的人也都是些女人們和小孩,他們想留桑茉下來留宿一晚,但是卻也知道桑茉從來不會在外面逗留一夜的習慣,想送桑茉回去,可他們一群也都是沒什麼力量的人,也不敢。

  「我送她回去吧。」也喝了一些酒,但還意識清醒的艾斯推開自己面前的碗站起身,說。

  「這可是太好了」

  桑茉斜睨了這朝自己走來的人,皺著眉,「我不需要。」這上山的路她閉著眼睛都會走。

  桑茉長得不醜,甚至可以說的上是漂亮,只是五官清秀,達不到讓人一眼驚艷的成就,但此刻她眼角泛紅,白皙的臉上點著朵朵紅暈,兩眼也因為酒醉多了幾分意亂下的嬌嗔,讓走到桑茉面前的艾斯微微一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也有些喝醉的原因,他還有幾分慌神,但很快他便回過神,並且更加堅定了不能讓對方一個人回去的想法。

  別開玩笑了,這樣子走出去,太容易遇到危險了。

  「你到底喝了多少啊。」他很是無奈地如此說,

  「沒多少。」

  艾斯與人告別後,走到門口,倚在門柱上,他側首看著桑茉,「走吧。」

  桑茉抬頭,看著他愣了愣,酒精讓她的腦子遲緩了不少,她有些木楞地問,「走去哪」

  「明明是自己說要回去的,現在是就忘了嗎還說沒醉。」艾斯有些郁悶地小聲嘀咕了一句,然後揚聲對桑茉說「走,回去了。」

  哦,對,他說他要送她回去。

  本來還想拒絕,但是桑茉看著等在門口要和她一塊回去的那個高大身影,忽然又哽住了話。

  有人等過她回家嗎

  她的腦子裡忽然浮現出這個問題。

  然後她又自嘲地笑了笑,為自己這一瞬間的傷感悲秋。但是最終,她還是沒有再拒絕艾斯,而是抬步,往那等著她的身影走去。


第5章 深夜時

  夜色濃厚,樹叢裡各種各樣的蟲叫聲此起彼伏,山林中的小路崎嶇不平,視野昏暗,走起來十分地困難。

  更何況這還是個喝醉酒的人。

  她倒的確是對這條路熟悉的狠,哪有坑哪有坡,跨腳抬腳完全不用眼睛看。畢竟這條路她走了十幾年。

  只是她總是走走停停,艾斯走在前面,一不留意,回頭一看就沒人了。

  幾次之下,艾斯無可奈何,只好伸出手拽著她。

  因為太暗,艾斯伸出手,手掌心勿地冒出一團火,火光輝輝,照亮了他們面前的路。

  「」桑茉眯了眯眼睛,「火」似乎是很不理解這火是突然從哪裡冒出來的。

  「我是惡魔果實能力者,燒燒果實。」

  因為酒勁上頭,桑茉此刻腦子有點蒙,她聽到惡魔果實,腦子裡的一個弦動了一下,「惡魔果實那垃圾玩意兒」

  「」艾斯默了一會兒,似乎是一瞬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最後他笑了聲,「惡魔果實有價無市,怎麼就是垃圾玩意了」

  「哼,有價無市。」她冷嘲了一聲,「只能傷人,不能救人,對於醫者來說,就是垃圾。」頓了頓,她又加了一句,「手術果實不一樣,不過那個以命換命,雖然加了個不老不死,但還是不值得。」

  「為什麼不值得」艾斯好奇地看著她。

  她清秀的臉上一副平靜,「這以命換命,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那個人自願為他人續命,一種是被逼的。」她雖然喝醉了酒,但此刻說話邏輯條理清楚,「被逼的,自然不用說,那這就不是救人,而是在殺人。」

  「那自願的呢」

  她的眼睛沉了下來,「自願,能讓一個人自願舍棄自己的性命,去換另外一個人,那他們之間的情誼一定很深厚。」

  「被一個愛自己的人,以及自己所愛的人,永永遠遠地,徹底拋下,還將背負那個人的性命不老不死」她笑了一聲,「還有比這更可怕的懲罰嗎」

  「每個人生死有命,誰也不應該替誰死。」

  艾斯感覺到那被他拽著的手有些顫抖,他不明所以,卻是下意識地握緊了一些。

  「生死有命這種話,可不像是個醫生會說的。」

  「是啊,醫生要救人,跟死神鬥,怎麼能信生死有命呢」

  「你沒事吧」艾斯聽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弱,他側首問道。

  她搖頭,然後嘟囔了一聲,「我有點困了。」

  艾斯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後走到她面前蹲下,「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桑茉也不扭捏,直接就往那背上倒去。他的體溫因為果實的原因總是會比常人略高一些,但此刻那軟軟的身體倒在他背上時,卻讓他覺得格外的燙,好像背上有一團火一般。

  果然是喝酒喝多了。

  托著她的腿他穩穩地站起身。

  「真是奇怪才認識了你兩天不到,你就背了我兩回了」

  「那可得好好謝我。」

  「謝你」她笑了幾聲,「你想要什麼」

  艾斯正想說話,對方那微弱卻因響在耳邊而格外清晰且醺暖的聲音響起,「對,你想要雪女。」

  「嗯。」

  「但是這個我不能給你。」

  艾斯皺眉,「你說什麼」剛才的那句話聲音實在太小,讓他聽的很不清楚,但是等他再問,桑茉已經睡著了。

  往上托了托,艾斯很無奈地繼續往前走著。

  桑茉所居住的這座山中有著許多的野生藥草,然而凡事都是陰陽相伴,相輔相成,藥草多,與藥物伴生的毒物也就多。這座山中潛伏著許多稀奇古怪的毒物。

  有能奪人性命的,也有讓人無法動彈的。

  一條蛇纏在樹枝上,探出一半的身體,對那即將走近的人虎視眈眈,等到人走近後,它眼露凶光,猛地朝艾斯他們襲去

  然而,一陣火光迅速將那狡猾的小家伙吞沒,成為一團焦灰,發出一陣肉香味和詭異的花香。

  艾斯再在自己的手掌中升起一團火,聞了聞那有些妖異的香味,沒有絲毫在意地繼續前行著。

  此刻距離桑茉的小木屋還有大概十五分鐘的路。路途不遠,但是艾斯卻走著走著覺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對勁了。

  很

  熱

  而且,頭還很暈。

  是酒勁上來了艾斯皺起眉,此刻他覺得自己身體中好像燒起了一團火,尤其是下腹那裡,背上托著的身體存在感也變得格外強烈。這種種詭異的感覺讓他這不長的路變得格外漫長。終於到了桑茉的那個小木屋,他幾乎是像丟燙手山芋般地將背上的人丟到了床上,動作沒有絲毫的溫柔。

  然而在他松手的那刻他卻本能地升起了一種不樂意的感覺。

  這感覺讓他更加狼狽。

  他坐在離那床遠遠的椅子上,盯著床上那因為被猛地摔在床上而慢慢醒來的人,努力地從自己那混沌的腦子中找回自己的清醒。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嗯」因為被砸到床上而醒來的桑茉捂著自己發昏的腦袋,難受地發出幾聲呻吟,睜開眼睛坐起身,此刻已經清醒了些的桑茉看著坐在那邊的艾斯,猛地一下睜大了眼睛,「艾斯先生」她看著對方那雙頰通紅的樣子,一副十分難受的樣子,她一個激靈,雖然此刻她的腦袋還很暈,但是作為醫者的本能,她馬上關心起對方的狀況,「你怎麼了」她驚呼了一聲,然後馬上下床想去查探艾斯的狀況。

  然而就在她靠近艾斯的時候,卻被艾斯厲聲一喝,「不要過來」他急促的呼吸聲在屋子中格外明顯,因為過度忍耐,他的額頭上甚至滴下了汗水。他緊緊地用雙手抓著桌沿,青筋暴起,好似他一松開手,就會被拉進黑洞中一般。

  被他的喝聲一嚇地立在了原地,但是見艾斯的狀況實在是太糟糕,她抿了抿嘴唇,還是大膽地走上去,「你到底怎麼了艾斯先生你哪裡不舒服嗎」她走到艾斯的面前,半跪著,她一面觀察著艾斯此刻的症狀,一面伸出手去探艾斯的脈,然而一碰上對方的手,她就被他此刻那灼燒一般的溫度給嚇到了,對方的身體也因為她這一碰而猛地一顫。

  意識到目前狀況的嚴重性,桑茉皺起眉,她湊近艾斯,「艾斯先生,麻煩,張開嘴讓我看一下」

  測著脈搏的手猛地一下被緊緊地反握在那滾燙的手掌中,另一只手用力地箍住了她的後腦勺,逼著她高仰起頭,在她呆愣的雙眼中,那一張帶著掙扎和狂亂表情的臉一下子壓下,那灼熱的呼吸排山倒海般地將她徹底淹沒。

  她被對方這突如其來的好似暴風雨一般的吻弄得大腦瞬間空白。

  等,等一下

  反應過來後,她開始掙扎起來,但對方的力氣大的讓她根本撼動不了一絲一毫,「嗚嗚嗚嗚」對方狂暴的吻掃蕩著她嘴中的空氣,一會兒後她便有些缺氧了。

  掙扎漸漸褪去,酒精加上缺氧帶來的暈沉讓她一下子徹底地墮落在這一時的意亂情迷之中。

  一邊擁吻著,兩人一邊往床走去,撞倒了桌子椅子等一干的家具以及用器,采藥用的鐮刀甚至在桑茉的小腿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泊泊,但是此刻兩個人都沒有功夫去管這些。

  兩人倒在床上,男人那結實的身體罩著那嬌小的身體,兩人之間一片旖旎,荷爾蒙的作祟讓他們失去理智,只是追尋著人類的本能衝動。

  然而,他的眼中卻閃現出了幾分掙扎。

  那掙扎的神色,像是螢火,若隱若現。

  但他只是停不住地動情地挑撥著身下的人。

  一夜混亂。

  時間回到現在,清晨時分,桑茉表情呆滯地坐在床上,不知道此時此刻是該掐死身旁熟睡的那人還是掐死昨晚的自己。

  在她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時,她身邊的人動了動,醒了過來。


第6章 對不起

  夾著被子的男人動了動,翻了個身,露出自己精壯的胸膛和腹肌,伸手往肚子上撓了撓,然後他迷迷糊糊地睜開了一下眼睛。被陽光一刺,他又反射性地閉上了眼,發出了幾聲毫無意義的聲音,他手臂擋在自己的額頭上,遮去陽光後,他再次睜開眼。

  起身的那一剎那,他便倒抽了一口涼氣,只因為自己的後腦勺往下脖頸的那一塊酸痛不已,甚至讓他無法自由活動自己的脖子。

  這是落枕了

  他第一時間想到這個。

  然而當他坐起身,對上了旁邊那慌亂無措的視線時,看著對方裸露在外的肌膚上醒目的斑駁吻痕,昨晚的記憶一下子衝上腦海,艾斯瞬間定在了自己捂著自己脖子看著對方的動作上,一下子傻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大腦都徹底當機了。

  好了,現在問題來了。

  睡了一晚的男女第二天起來後該說些什麼。

  睡了一晚但之前完全不熟悉的男女第二天起來後該說些什麼。

  睡了一晚但之前完全不熟悉並且還都是在不清醒情況下的男女第二天起來後該說些什麼。

  你好嗎

  好你大爺。

  桑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看著艾斯那瞪大的眼睛和一臉不可置信無法接受宛若遭受了晴天霹靂般臥槽的表情時,不知道為何她忽然有種好像自己強迫了對方的感覺,雖然昨晚是這家伙先先動手的

  雖然昨晚對方明顯情況很不對勁,然後她卻沒有反抗還回應了他,即使她現在記憶有點斷片,但是這樣看來她也有很大一部分的責任誒她不是想要說是對方的錯來著嗎怎麼越說越覺得愧疚

  在如此的混亂之下,桑茉有些不自在地開口,「那個」而此時,對方卻是掀開了被子,越過她,下了床。然後在桑茉還未反應過來時,那個高大的男人便猛地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他垂著頭,臉上布滿陰影,因為壓抑著自己此刻的情緒而變得緊繃的聲音尚帶著剛醒來的低啞,他說「對不起。」

  桑茉愣住了。誒

  「我不會找任何的借口,這都是我的錯。「他低沉的聲音裡沒有平日的朝氣,只剩下自我責備和厭惡所帶來的低落和對自己的憤怒,「這件事情,我會負責的。」他說。

  他的歉意不是騙人的,他此刻聲音中的憤怒和失望也不是裝出來的。桑茉這樣感受到了,我會負責這樣的話似乎很符合現在的發展,但她卻下意識地感受到對方所說的會負責和她想像中的可能會有些出入。

  於是,她傻傻地問「負責你要怎麼負責」不是在質問,只是單純地疑問而已。

  果不其然,艾斯說「你想讓我如何,便如何。昨天我用這雙手強迫你,你要想,我便手砍下來。」他抬起頭,那雙沉澱著痛苦的眼眸中滿是認真,好像只要現在桑茉點頭,他下一秒便能馬山那刀將自己的手砍下來。

  誒誒誒誒

  桑茉瞪大了眼睛,「等,等等等」她現在甚至顧不上自己失身了這一件事,而是被目前的發展給驚呆了,「你你砍什麼手我為什麼會想要砍你的手不對,你怎麼強迫我了昨天我也有錯,我也沒反抗」

  他的眼中滿是暗色,「昨晚你喝醉了,我明明知道,卻還是趁人之危。而且」他捏緊了拳頭,昨天他的狀態可以說,昨天的那一晚並不是因情而起,只是他在發泄自己的情欲罷了這樣的他,和禽獸有何區別雖然他知道昨天肯定是有什麼原因導致了他那樣,但是不管是什麼原因,沒有控制住自己,任由自己做出這種禽獸之事,就都是他的錯

  他沒法辯解,也不願意去辯解。

  「不不不,昨晚我是喝多了,但是也沒醉到那種程度,一個巴掌拍不響,你要說你有錯,那我也有錯。」看著艾斯痛苦的樣子和那一臉厭生的心灰意冷,桑茉就好像是在跟他搶著承擔責任一般地說「更何況,事情也沒那麼嚴重只是,睡了一晚而已。你我都是成年人,這也不算什麼」才怪。桑茉本來才是最應該頭疼的那個,甚至若是在正常的情況下,她還會因為這一件事情而迷茫和掙扎許久,但是她現在被艾斯這一出搞得完全沒有心情想那些了。

  雖然作為女方她才是比較吃虧的那方,但是她覺得此刻艾斯受到的打擊更大。

  別的不說,跟她上床了真的就這麼打擊人麼。

  桑茉的嘴角抽了一下。

  她看著那昨天還意氣風發的人此刻卻垂頭喪氣地跪在她面前,她怎麼都覺得不舒服。皺起眉,她走下床,「總之,你先起來,起來再說。」她想伸手去拉對方,但是想到昨天的事情,她又有點不好意思,只好又收回了手。

  「你不是說聽我的嗎我不喜歡被人跪著,我又不是死了,你不要咒我。」

  像是這句話起了作用,艾斯終於站起了身,抬頭的那一瞬看見桑茉那裸露在外的肌膚上的痕跡,眼神又是一暗,然後便撇過眼不再看。注意到艾斯的視線,桑茉這才後知後覺自己此刻狼狽的樣子,她有些尷尬地連忙抓過丟在旁邊的外套穿上。

  「咳咳。」她干咳了兩聲,十分認真地說「反正我的態度很明確了,昨天的事不是你的錯,我們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我不需要你的手,我也不需要你負責。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把昨天的事情全忘了。」

  然而艾斯依舊垂著頭,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就像是一只慘遭遺棄的大型犬一般。

  「聽見了嗎」桑茉確認地問道。

  艾斯此刻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最終,他說「我明白了。」

  桑茉松了口氣。

  「我以後一定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等等他到底明白什麼了

  「我也不會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桑茉一臉呆愣。

  他說的好像是她說的意思,怎麼聽起來就是不對勁呢

  「對不起,我等會就離開。」

  「」

  幾分鐘後,對方收拾好自己,走了。

  啊。

  他走掉了。

  桑茉呆立在原地,抽了抽嘴角。

  她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木屋旁邊有一塊地方被桑茉圈出來做了藥田,因為害怕被發現時不要掩蓋所以並不是很大,只有小小的十平方米左右。而在藥田旁邊,卻是有一座墓,立著一個石碑,上面篆刻著花體字的斯特利蘭,以及一句我與死亡同行。這座無名墓四周一點雜草也沒有,可見時常有人清理打掃。

  過了一會,這座墓有了位客人,這人正是收拾好自己了的桑茉。

  她立在墓前,手上還拿著一個盒子,表情是之前完全沒有的迷茫和沉重。她蹲下身,沉默了很久,說「抱歉,我毀約了。」

  「自顧自地跟你立下了約定,現在又自顧自地打破了約定」當初,她為了能夠替他完成斯特利蘭一族的遺願,為了能夠有人繼承他的家族,便以斯特利蘭一族的守墓人而自居,也因此冠上了斯特利蘭這個姓氏,只是

  「斯特利蘭一族的守墓人必須是至純至潔的處子之身我現在已經沒資格了。」

  「本來是完全無法想像的事情,卻就這麼發生了。」她苦笑了一下,「而且因為那個人的緣故,連對這件事情的感覺都淡了許多。」她守了十幾年的約定就這麼被打破,她是該感覺到不安和茫然以及無措的,結果艾斯的反應卻是喧賓奪主,讓她一時之間無暇顧及自己的事,等到有心情顧及時,卻又已經沒了驚慌感。

  就像是一個人突然被另外一個人嚇了一跳,本是要生氣的,卻在那一瞬間被另外的事吸引去了注意力,等到回過神來要生氣時,卻又已經沒那個情緒了。

  一口氣沒上來也沒下去,卻是有點無可奈何的胸悶和難受。

  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她打開蓋子,看著裡面的三朵被分別封在三個玻璃罐中的花朵,她將它們拿了出來,「這雪女,我至今也未再成功栽種出來,現在還來了尋找它們的人暫且就先讓它們陪伴著你吧。」

  「當初你教我醫術,讓我繼承了斯特利蘭的遺物,我便以守護你家族最後一點榮光作為交換。」

  「所以,斯特利蘭這個姓,我便就先不還你了。」


第7章 留下來

  昏暗潮濕的地穴中,死屍腐爛的味道和排泄物的味道混雜在一起,令人作嘔。被鐵欄拘禁起的一角,一坨陰暗的影子縮在角落。

  一個冰冷的因為發霉而泛青的面包丟在了那滿是泥濘的地上,過了一會兒,那坨影子動了動,走上前,暴露在燈光之下,那是一個幾乎看不出人形的人。因為還有著眼睛,所以看得出來是個人。瘦骨嶙峋的小手將那面包撿起,捧在手中,沒有擦拭那上面沾著的泥水,這個人便直接將它往嘴裡塞。也沒有擦的可能性,因為他她身上也沒有干淨的地方。

  「小醜八怪,這樣的東西你也吃。」嘶啞中帶著幾分嘲弄的聲音傳來,這是個剛進來的犯人,這個小孩馬上就知道了,因為在這裡呆久了的人是不會說這樣的話的。他說「會死的。」

  「」黑暗中沉默蔓延了一會兒,一道細弱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響起,「不吃,也會死。」

  「」那個人頓了頓,然後笑了起來,帶了些瘋狂,「那就死吧。」

  小孩兒抬起頭,往旁邊看去,便看見了一個被鎖鏈纏繞住,有著好似惡獸般的待遇的人,黑暗能吞噬一切的地方,那雙眼睛卻好似明星熠熠發光。

  「不要。」小孩兒轉過頭,繼續啃著自己手中的面包,吞了一口後,那變得格外干澀的嘴張開,說「我想要活著。」

  清晨到了,但今日桑茉卻沒有像往日那般起的輕松,掙扎了好一會,她才搖搖晃晃地坐了起來,身上還帶著一股濃烈的酒味。

  看著自己躺在床上,她晃晃那今日十分昏沉的腦袋。嗯今天又自己迷迷糊糊跑進來了

  這幾天晚上她都睡得不是很好,所以就干脆在睡前喝些酒了,好幾次明明是記得自己喝多了就趴在外面睡了,但是第二天早上自己又都是在床上醒來,看來她的酒力又上升了不少,還能記得自己跑回來睡覺。

  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這股味,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沒有什麼耐心去燒火,她直接裝了一桶冷水,然後往裡面一跳。

  冷冷更健康。

  她抑制著自己想要跑出去的衝動,對自己這樣說。不過反正以她的體質來說,也不怎麼會感冒發燒,這樣冷一冷的確沒什麼關系。

  上次感冒發燒都該是好幾年前了

  兩個小時後,臉燒得通紅的桑茉躺屍在床上,一臉哭笑不得。

  真是話不能隨便亂說,fg不能隨便亂立。這麼多年沒發燒過了,今天也就想了一下,居然就發燒了

  桑茉作為一個藥師,沒有自己的藥人,就只能自己試藥,試著試著到現在也沒死,沒死的藥人就是對所有的病都有了很強的抵抗性,也對許多藥草有了免疫。她雖然做不到百毒不侵,但是所有病毒,藥物,不管好的壞的對她身體的影響都會比對平常人的影響小上好幾倍。

  也因此,她基本不怎麼生病,而一旦生病,就只能抗了。

  不過桑茉其實也知道,這並不是因為什麼立了fg,而是因為這些天她根本就沒睡好,十分疲憊,又喝了那麼多的酒,前些天還受了傷,還受了驚嚇她的身體怎麼說也是人的身體,這麼一通折騰,她又不是鐵打的,生病是遲早的事。

  穿著厚厚的外套,眼睛幾乎已經睜不開,在這樣昏昏沉沉的狀態下,她給自己燒了一大壺的熱水,然後放在了自己那立在床邊的小桌子上,雖然藥已經沒什麼用了,但是她還是抓了一把退燒的藥,又准備了一盆涼水和毛巾和鹽,明明已經是夏天,她鑽入那厚厚的棉被,自己把那浸了冷水的毛巾往頭上一擱,喝了一肚子的熱水,等著自己退燒。

  她是個醫者,很清楚怎麼照顧病人。

  她迷迷糊糊之中半暈半醒。

  人在發燒中的時候,其實是很難睡著的,雖然在旁人眼中看來像是睡著了,但是那都是因為病人自己沒有力氣睜開眼睛。在高溫的煎熬下,他們幾乎都是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意識支持不出了,就睡過去一下,但是很快就會醒來。

  桑茉現在也是這樣子。

  好不容易失去了意識一下,過一會兒又被折騰醒,不過這樣也好,她還能起來給自己喝點鹽水。流多了汗,她必須要補充鹽水。

  熱極了,她總有點害怕自己會不會因為溫度太高而把腦子燒壞了,於是便忍不住將自己的手腳伸出去,但是剛一伸出去,就被一雙手強迫地塞了回去。

  意識恍惚之中,桑茉也沒注意到,只是在嘗試了好幾回後,她才意識到不對勁地勉強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一張算不上十分熟悉但絕對是印像深刻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即使穿上了衣服也不好好穿,扣子一顆沒扣大大咧咧地露著自己的胸膛和腹肌的男人不知何時坐在了那裡,此刻正垂著頭,重新浸著那已經不再冰冷的毛巾,神情認真,就好像是一個正在考試的學生般那樣嚴肅。

  桑茉忍不住笑開。只是因為沒有什麼力氣,她也只是勉強扯動了嘴角而已。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半眯著眼睛,聲音像是蚊子一般。

  艾斯聽見她的聲音,愣了一下,黑漆漆的眼睛直看著她,「你醒了」他的手附上她的額頭,她記得他的體溫比常人略高一些,但此刻她卻一點也感受不到。他皺起眉,「你還是在發燒。」擰干了毛巾,他將毛巾壓在她的額頭上。

  「醒了可不代表燒退了。」她有些堅持不住,映著他的畫面逐漸縮小成為一條線。

  但她卻有些不死心地在掙扎著,於是她閉上了又睜開,睜開了又慢慢地再閉上,周而復始。

  最終,他說「你睡吧。不必在意我。」

  她是很累。於是她說「我有事要問你,等我一下。」然後下一秒,她就堅持不住,閉上了眼。

  她沒有睡深,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她只是沒力氣睜開眼睛,沒力氣說話。但是她也的確徹底失去過意識好幾次。但是她沒有允許自己這樣太久,她很急迫地要醒來,因為她怕等會兒這個人就走了。

  可能是這樣的意念太過強大,沒多久她就再次醒了過來,而艾斯還在。

  她支起身,想給自己倒點水,下一秒,一杯重新燒過所以現在還是溫熱的水遞了過來,愣了愣,她接過杯子,喝完後,那個杯子又被拿走。

  她看著他,再次問了一樣的問題,「你怎麼在這」這下她的聲音稍微回來了一些力氣。

  艾斯微微一僵,然後他說「你發燒了。」

  桑茉看著他的視線中帶上了幾分狐疑,「我知道,但是,你怎麼知道」

  「」

  想到這些天自己總是在院子裡喝醉了結果第二天卻又仍然在床上醒來,桑茉挑了挑眉,「你根本就沒離開吧。」

  「」

  「」

  桑茉也沉默了。這一刻她居然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面前的人。明明看著挺灑脫的一個人,怎麼關鍵時刻這麼死心眼呢

  嘆了口氣,她看著艾斯那完全不准備搭理她的樣子,又說「所以,你這幾天一直在偷窺我。」

  「咳咳咳咳。」艾斯被口水一嗆後瞪著眼睛反駁,「喂我才沒有做那種事」

  「那你在干嘛」

  「」破罐子破摔的艾斯一揉自己的頭發,有些煩躁地說「雖然你不想看到我,但是我沒有辦法就這樣走了,我艾斯可不是這種」上了就跑的人,但是考慮到這句話有點粗,他忍了忍,然後跳過它,繼續說「而且,本來我也沒打算出現在你面前,要不是你發燒了」

  「要不是我發燒了你就准備一直做個田螺姑娘」這下桑茉不禁意識到了每天自己都會乖乖回到房間的真相,還發現了一些其他奇怪的地方。比如說怎麼用好像也沒怎麼少的柴火,最近忽然少了很多的毒蟲

  這些天他就差沒給她做好飯打掃好衛生了。

  艾斯尷尬地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你一個人,我就順手幫一下忙。」

  「」

  桑茉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她住在這裡,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這裡偏僻,沒什麼人來,轉而言之,這方圓百裡之內也是不會有別的人居住的,也不會有房子,那麼問題來了,這些天他住的哪

  而且還要離得她近,不然他不會那麼快就發現她發燒了。

  「你,住的哪」

  艾斯大大咧咧地說「這個你就不用關心了。」

  「」這家伙絕對是最近都睡在野外的吧。

  覺得頭更疼了的桑茉直接伸出手扯住對方的褲子,在艾斯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下,她很無賴地說「嗯,要麼脫下褲子溜著鳥出去,要麼把我的手砍了,你自己決定吧。」

  「」

  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會,最終艾斯有些挫敗地說「我知道了。你放開手吧,我不會走的。」

  桑茉依舊十分懷疑。

  艾斯無奈,再三保證,「真的你還在生病,好好休息吧。」

  桑茉眼睛咕嚕一轉,想到艾斯應該是個十分重承諾的人,於是就放心了些,但是為了以防萬一,她囑咐道「那行,你在我睡得時候幫我把藥房裡桌子上的草藥鋪開曬在院子裡不准走哦,走了的話會有什麼鳥啊蟲啊過來搗亂,我的藥草毀了我就跟你沒完。」

  「好。」

  「嗯,那我先睡一下下」聲音越來越弱,等到艾斯說了句,「你睡吧」,桑茉就真的睡著了。原來她剛才其實一直都很累,尤其是現在燒有點退了,她的困意早就襲了上來,只是因為惦記著艾斯,而勉強打起精神的而已。

  看著桑茉下一秒就睡了過去,艾斯將她忘記松開的手拿起放入被窩,他有些頭疼地皺起眉。怎麼反倒好像給她添麻煩了


第8章 其罪為

  手裡一邊玩著一根藥草,艾斯一邊撐著下巴蹲在那雖小但卻十分整齊的庭院裡,桑茉還在睡覺,看樣子也還有一段時間才會醒來。

  就如桑茉所猜想的,這幾天艾斯一直都沒有離開,甚至都沒有走遠。雖然桑茉已經說了不需要在意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是他卻並不能那麼容易地放下。不單單只是因為普通男人對自己女人的那種責任感,更多的是一種負罪感。

  自私地來說,他放不下的原因甚至都不是因為桑茉,而是因為自己。

  他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居然在明知道對方不清醒,也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情況不對的時候,喪失理智和自控力,強迫了對方。

  對的,在艾斯心裡,那天的事情始終都是他強迫了她。

  因為自己是海賊王羅傑的兒子,背負著這種罪惡的血液,從小他便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降生到這個世界上,這是種消磨不去的自卑和負罪感。但是因為一路上遇到了路飛薩波山賊他們,到最後,遇到了老爹白胡子,他才漸漸地從那身世的枷鎖中解脫。尤其是在老爹白胡子接受他成為自己兒子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終於得到了解放。

  可是,現在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他甚至懷疑那天的放縱其實就是他的本性,是那深藏在他內心深處的野獸。一直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在此刻卻有些害怕了。

  他不怕痛不怕死,只怕自己泯滅人性,成為一個被欲望驅使的野獸。

  白胡子的海賊團很隨性,就像白胡子所說的那樣,所有人都是他的兒女,在船上的都是一家人。但是,白胡子海賊團卻有三條鐵規,是誰也不能觸碰的底線。

  船規之一,不得背叛自己的伙伴。

  船規之二,不得殺害無戰鬥力的老少婦孺。

  船規之三,不得在外行奸淫擄掠之事。

  三條船規,觸及任何一條,都是會被從白胡子海賊團徹底除名並且處於重刑的絕無法饒恕的罪。

  而他則觸犯了第三條,奸淫之罪。

  艾斯不在乎處刑,他覺得那是自己應得的,但是他卻對被除名這一條感到無比沉重。白胡子海賊團是他的家,白胡子是他的老爹,船上的船員們都是他的兄弟,他不想要以這種令人失望的樣子離開他們。

  但是

  艾斯自嘲地笑了笑。

  就算他們能原諒他,讓他繼續呆在船上,他又能有什麼顏面繼續呆在船上呢

  眸色越沉越暗,手中的草藥已經被手中熾熱的溫度而焦烤成灰,艾斯闔上眼,將眼中的掙扎和翻滾的情緒收斂。想到這幾日自己所看見的,桑茉每日晚上瘋狂喝酒的樣子,他捏緊了拳。

  「一直都只想著自己,艾斯,你還真是個混蛋。」他低低地說。

  其實,現在錯已經犯下了,懊悔是最無濟於事的,他早已下定決心,該承擔的他一樣也不會逃避。婆婆媽媽的不是他的風格,也不是他該做的事。

  他會跟老爹坦白一切,也會盡自己所能去彌補她。

  他自己的心情如何,那是最不重要的事。

  艾斯以為桑茉每晚喝酒是因為那晚的事,這有一定的正確性,但實際上和他想的卻有些出入,桑茉之所以喝酒,更多的是因為那個誓言,和艾斯並沒有多大的關系。

  她也不知道艾斯居然會因為她這些天的舉動而更加煎熬,在睡夢中的她更是沒法解釋。

  桑茉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整個人就像是被搓揉過的玩偶一樣,渾身虛脫,還餓得不行。於是她起身,正想要去給自己折騰點吃的時候,忽然想起艾斯,她整個人一激靈。

  「艾斯先生」她將本來要朝廚房邁去的腳轉了個方向,往後面的庭院走去,此刻已經到了黃昏,她一走出來,就看見那個男人躺在院子中的一棵大樹的樹干上,一只手墊在腦袋後,一只手遮著眼,嘴裡還叼著根不知道是什麼草的綠色東西,一條垂在空中的腿還在那裡一蕩一蕩地,看著十分悠哉。

  聽見她的聲音,他支起自己的手,露出他的眼睛,眯了眯,他說「你好了嗎」

  桑茉點點頭,「好了,燒也已經退了。」頓了頓,她說「今天,真是多謝了。」

  「沒什麼。」想起之前桑茉囑咐的事,艾斯揚起眉,說道「哦對了,你讓我曬的草藥,我也已經曬好了。」他此刻輕松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之前半分消沉的樣子。

  桑茉這才想起來之前自己為了留下艾斯,而拜托他的事,她本來也就是隨口囑咐的,此刻也沒多大在意,「哦,多謝了。」她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他曬好的草藥,本來也就是想隨便看一眼的,但是在看了一眼後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瞪大眼睛,「你,你,你,你,你,你都做了什麼」

  艾斯看著她的反應不對,撐起身體,盤著腿坐在了樹干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和那鋪在竹筐裡的草藥,「怎麼了」

  桑茉看著那完全混在一起跟大雜燴似的草藥們,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滴血,此刻也顧不上艾斯,她終於忍不住地走上前,顫抖地撿起一棵因為跟屬性相抗的草藥放在一起而徹底枯了的草藥,她欲哭無淚,「我的無葉草」她又撿起另外一朵白色的花,「我的雪色花qaq你們死的好慘啊」她辛辛苦苦摘來的草藥啊她一個月的努力她的心血她的寶貝

  「我對不住你們啊嗚嗚嗚嗚。」她怎麼就忘了艾斯是個沒有草藥知識的白痴呢不對,就算是沒有草藥知識,難道把不同的東西分開不是常識嗎就算不是常識,她明明在藥房那裡的時候就是把它們分開放著的呀,他到底是怎麼想的要把它們混在一起

  艾斯看著桑茉那樣子,再怎麼不懂他也知道自己估計做錯事了,而且那天醒來對方都還沒有這麼強烈的反應他忍不住流了幾滴冷汗。

  正當他准備往後縮縮,把自己藏到樹葉之中時,桑茉抬起頭,一雙明亮的眼中燃燒著熊熊烈火,「艾斯你賠我草藥」

  「你快滾下來對它們的屍體跪下來賠罪啊混蛋」

  「」艾斯抽了抽嘴角,「喂喂喂,你又沒說要怎麼曬我覺得曬得挺好的」

  所以說認真地贖罪什麼的,本身就是不靠譜的。

  凌晨,渾身裹得嚴實的一男一女出現在一座藥山之中,女的走在前面,仔細地看著周圍,男的則背著簍子和工具,一邊打著呵欠一邊跟在女的的身後。

  「這也太早了吧現在五點都不到。」艾斯看著那還掛在空中的月亮,十分懶洋洋地抱怨。

  桑茉頭也不回地小聲說「閉嘴是誰毀了我的草藥,害我不得不重新來摘的」

  「那也不必這麼早。」艾斯皺起眉,「這麼黑,根本也看不見。」

  「習慣就好了。」桑茉嘟囔著說「你以為我想啊,這裡可不是我住的那座野山,這裡可是被登記在冊的藥山,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巡邏的,這個時間點是他們最松懈的時候,最不容易被發現。」被毀的幾株草藥只有在這裡才能找到,不得已之下,她只能冒險。

  艾斯有些好奇,「被發現了會怎麼樣」

  「會被抓起來,大概會關幾個月然後罰錢什麼的。」桑茉彎著腰仔細地在一棵樹前尋找著,「不過也得看情況。」

  「為什麼不給人摘這裡的草藥這麼多。」

  「嗯也不是不給人摘,只是只能給有藥師資格的人使用,我並沒有藥師證,所以不被允許而已。」

  「為什麼藥師證很難拿嗎」

  「也不是。」桑茉語氣輕松,「只要加入工會,做藥師學徒,之後獲得師父的推薦,就能去參加藥師的考試,然後就能獲得藥師證了。」

  「」

  「但是我不會加入工會。」在艾斯問前,桑茉就主動交代了。

  敏銳地察覺到其中有一些不對勁的艾斯皺起眉頭,「有什麼原因嗎」

  「姑且吧。」

  此刻,不遠處的樹叢一動,一道亮光射了過來,「那邊是誰在說話」

  糟糕

  桑茉抓著艾斯連忙往樹干背後躲去。

  而此時,那一對穿著灰綠色的巡邏兵已經走近,躲在樹干背後的桑茉心跳加速的同時不免也有些責怪自己的大意,她一手緊緊地抓著艾斯的手,一手捏住了自己的口袋,裡面裝著迷藥。

  和桑茉的緊張不一樣,艾斯被桑茉抵在樹干上,兩人此刻靠地極近,他神色怪異地看著他們緊緊握著的手。

  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他開口,「喂」

  「噓。」桑茉瞪了他一眼。

  然而就是這點動靜,那對巡邏人員厲聲一喊,「誰在那裡快點出來」

  桑茉責備地瞪著艾斯,一臉氣鼓鼓的樣子。本來可以躲過去的

  艾斯有些心虛地移開了眼神。

  而此刻,那些巡邏兵已經呈包圍狀逐漸靠近。

  桑茉緊張地抓緊了手,呈包圍狀過來的話,她的迷藥只能迷倒一邊的人。


第9章 好糾結

  凌晨時分,偌大靜謐的藥山之中,在一棵大樹後,嬌小的少女幾乎整個人都靠在了青年的身上,僅僅到對方肩膀高度的身高更是讓少女看起來好像整個人都埋進了青年懷中,這本應該是無比浪漫的一幕,但是情況卻完全不是這樣。雖然是趴在對方懷裡的姿勢,但是桑茉卻一點旖旎的心思都沒有,她一只手緊緊地抓著自己那裝著迷藥的口袋,一只手抵在艾斯的胸前,做好隨時出擊的准備。

  只是,她做的迷藥並非是吸入式的,而是靠接觸到人體皮膚發生作用,所以如果想要不傷及到自己人,她只能往一個方向攻擊。而現在,巡衛隊的人卻因為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而包抄了過來。這也就是說明等會必定有一個方向她是顧不上的。

  這可該如何是好呢。

  她是絕對不能讓任何一個人看見她的樣子的。

  此時艾斯也知道自己闖了禍,壓下此刻不自在的心思,他伸出手拉了拉桑茉,示意她看向自己,等到她轉過頭來後,他指了指自己,然後又做了一個出拳的動作。

  我去打倒他們。

  桑茉領悟到他的意思後搖頭。打鬥起來太引人注目,如果不能一舉將他們全部擊倒的話,就會引來附近其他巡邏的人,到時候就愈發不可收拾了。

  她想了想,不知該如何表達,便踮起腳尖,湊到了艾斯的耳旁。

  「動靜太大」因為害怕被發現,她幾乎沒有發出聲音,只有微弱的氣流在艾斯的耳邊,氣流掀起一股癢意,像是小蟲一般,從耳廓直接鑽了進去,在那一瞬間,艾斯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那天晚上他啃咬上對方那雪白修長的脖子時她那在耳邊的喘息聲。

  電流猛地躥過艾斯的背脊,他幾乎是慌張地往旁邊躲了一下。一腳踩到了旁邊的落葉,那微乎其微的脆響聲在這氛圍中卻無比醒目。這聲脆響將艾斯瞬間拉回了現在的狀況之中,幾乎是在響聲結束的那一秒,他將桑茉猛地推開,還不等任何人反應過來,他已經一個躍身從樹干後閃出,直接落到了第一個巡邏隊員旁邊他手肘一頂從下而上將那個人直接打暈過去。接著,他用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剩下的七個隊員通通撂倒。那些巡邏員只來得驚呼了一聲,便已經倒在那裡不省人事。

  解決完人之後,他轉過身,便對上了那個因為剛剛被他一推現在還坐在地上的桑茉的視線。那一推,雖然是為了讓桑茉離開打鬥範圍,但更多的還是因為他那個時候的慌亂。所以艾斯臉上帶了幾分歉意,只不過因為剛才的聯想讓他此刻有些無法正視對方,他只能移開視線,看著旁邊的那群人說「現在解決了,你要摘草藥就趕緊吧。」

  桑茉眨了眨眼睛,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此刻她也顧不上剛才自己被推的事情,而是非常震驚加欽佩地說「你好厲害啊。」因為對方是海賊,再加上對方那身材,她是知道他肯定是有些身手的,但是卻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厲害。

  她湊到那群被打趴的人旁邊,看了看,然後抬起頭看著艾斯,十分感慨地問「海賊的武力值都這麼高嗎」

  艾斯的視線往下一撇,就看見對方那真誠無知的眼睛,可是偏偏現在他腦海裡想著的都是那天雪花似的片段。說實話,那天晚上他的意識並不是十分的清醒,以至於他的記憶斷斷續續,並不是十分的清晰,但是這些其實都並不影響到什麼,因為那一晚隨便拉出一個片段一個畫面,都是妥妥少兒不宜的不可描述。

  比如說,他們那幾乎瘋狂的接吻,

  比如說,他剛才想到的啃咬對方肌膚的畫面。

  然而偏偏越是讓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回憶在腦海裡叫囂的就越是厲害。

  這要是正常的情況,他還可以回味一把,但是偏偏那一晚又是禁忌中的禁忌

  他簡直要被自己逼瘋了。

  其實如果桑茉不在的話,他的感受大概會好一點,一來,正主不在眼前,他的羞恥感可以少一點,二來,她不在眼前,也就不會一直讓他回想起來。可是現在他又不能將她一個人丟在山林中自己跑路。

  他有種很悲哀的預想那就是如果他不趕緊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的話,那可能在天亮之前他就要變成精神分裂了。

  於是他沒話找話說「你要找的是什麼草藥做什麼用的」

  「雪色花,無葉草,琉璃根,八方果子,綠牛山。」

  艾斯挑了挑眉,「名字都好奇怪,是干嘛的」

  「每種藥的功效都不一樣,我要怎麼跟你說」桑茉很無奈。

  「你要今天全部采齊嗎」

  桑茉點點頭,「必須得今天采齊。」然後不等艾斯問,她就直接說「這些藥還得曬上兩三天呢,四天後我就得用了。」

  艾斯有些好奇,「四天後」

  「四天後是我進城去幫人看病的日子,有幾種病都需要這些草藥。」

  艾斯此刻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了,他想到之前桑茉所說的這座島上的規則,他問「你不是沒有藥師證」

  此刻走在他前面的少女回過頭來,對著他嘲諷一笑,「他們還不讓我摘草藥呢。」

  四天後,一輛從村莊去得梅城的運貨馬車上,艾斯和桑茉兩個人靠著貨物坐著,桑茉皺著眉頭看著艾斯,「艾斯,你干嘛非得跟著我來」

  今天她出門的時候,就看見艾斯等在門口,她一臉疑惑,問了之後對方反倒是問她今天不是要去給人看病的嗎。

  等一下,她是要給人去看病沒錯,可是關他什麼事啊

  但是她讓他就呆在家裡,實在不行去村莊裡給大叔大嬸們做苦力,他卻硬是跟了上來。

  艾斯挑眉,「我哪跟著你了。」

  「」

  「我只是也要去城裡而已。」他此刻用手墊在腦後靠在那貨物上,本來戴在頭上的那頂橘色的牛仔帽此刻因為他的姿勢而前傾著,將他的臉遮擋了起來。

  那麼多天不去偏偏挑著今天和她一起去

  但她還是問,「你去城裡做什麼」

  艾斯的聲音從帽子下有些悶悶地傳來,「打聽雪女的消息。」

  她愣了一下,這才恍然想起來對方來這座島的目的,她松了力,提不起興趣再問,「哦。」只是此刻她忽然看見艾斯的小腿上被刮了一道口子,看著似乎是才刮不久,還未結痂,她伸出手,貼上那道傷口附近的肌膚。

  艾斯感覺到她的觸碰,他伸出手將自己的帽子頂了頂,露出自己的眼睛,他看著她,一臉莫名其妙,「你在做什麼」

  「你腿上有傷口。」

  「嗯」他看了看,「可能是不小心刮到了」

  看著對方的手還在自己的腿上,艾斯特別有種衝動想將自己的腿縮回來,他眉尾抽了抽,「那你的手在干什麼」

  怎麼這句話問出來感覺意思好像有點不太對

  好像是被調戲的人說的話。

  艾斯的臉黑了黑。

  「測測溫度,看看傷口有沒有異常。」桑茉十分理所當然地回答。

  對方若無其事的態度顯得他之前的反應更為微妙沉默了一下,艾斯有些郁悶地說「只是一道刮傷而已。」

  她皺起眉,教訓起艾斯,「你別以為這種小傷沒事,這裡到處都是草藥,如果是被什麼沾染了毒物的東西刮到,不及時處置後果可是會很嚴重的。「

  「」

  然後下一秒,桑茉就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了外傷用的消毒藥粉,這種藥粉可以中和毒素,覆蓋在傷口上後也可以防止其他的毒素入侵,是她很常用的東西。於是艾斯就看著對方仔細妥當地給自己那一道只有一根手指那麼長的刮傷上好了藥。

  突然有一種自己是瓷娃娃的感覺。

  十分不習慣被這麼小心慎重對待的艾斯此刻心情十分的微妙。

  想到之前因為對方的觸碰而大驚小怪的艾斯心情更加微妙。

  其實在船上的時候他也經常被那些護士摸來摸去的,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就算不是船上的人,有的時候別的女人碰到他他也不會覺得很奇怪。只是每次桑茉一碰到他,他就有種惶恐的感覺。

  上次因為對方在他耳邊說話讓他想起那旖旎的畫面,讓他現在碰到對方總會有些不自在。

  可是對方卻完全一點也不在乎,不知道是不是她把那天的事真的全忘了,她對待他的態度實在是太不像一個女人對待一個男人的態度了。

  哦是的,他所指的一點也不在乎不是說對方一點也不在乎當晚的事,而是一點也不在乎他是個男的。

  雖然他也並不是那麼在意,但是他印像中普通的女孩子難道不是那種會因為跟男性有了親密接觸後而感到害羞的那種生物嗎普通的女孩子難道不是應該非常注重男女之別的嗎還是說這種關於普通女孩子的描述其實都是書上騙人的

  她的畫風不對啊

  這種隨隨便便對一個異性上下其手,還是對一個才剛發生過關系的男人,這怎麼想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難道是

  艾斯的臉黑了下來。

  他那晚的表現讓她覺得自己不像個男人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下面。

  不不不,雖然後面的事情他完全記不得了但是按道理來說不應該的,他要相信自己。

  本來那晚的他就已經不像個男人了要是在那方面上還不像個男人,那他就真的是要被打擊的體無完膚了。

  等等他都在想些什麼東西orz。

  桑茉看著艾斯的臉一陣白一陣黑的,很懷疑地想,該不會那道傷口真的出了什麼問題但是她上了藥應該不會有事的啊才對


第10章 德格島

  去得梅城中看病跟在山腳下的那個小村莊裡看病可是完全不一樣的事情。小村莊遠離城市,藥師協會的人根本不會到這樣的偏遠地方,所以在那裡行醫雖然也是被禁止的,但是被發現的幾率卻十分小。可是得梅城中有著數十家的藥師工會,也有藥師協會的分部在,在這樣的大城市中,違反藥協便會很容易被發現。也就是說,桑茉來這裡幫人看病,她自己就會有很大的危險。這便是艾斯一定要跟她一塊來的原因。

  畢竟上次不過是去采個藥便有那麼大的風險,更別說是在老虎眼皮子底下行醫了。

  只是,究竟是給什麼樣的人看病,才能夠讓桑茉甘願冒這麼大的風險呢

  他們下了車後,桑茉便對艾斯說「現在得梅城到了,你去打探消息吧,我們日落的時候在這裡彙合就好了。」

  艾斯來的確是想要打探消息,但是就如之前所說,他來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放心桑茉,所以他回答,「不了,我等會再去,你去哪,我跟你一塊過去。」

  桑茉皺了皺眉,她望了望四周,然後小聲地說「我等會幫人看病,你又不會,你去干嘛你傻站在那裡會無聊的。」

  「沒事,看看也挺有趣。」

  見艾斯沒有離開的意思,桑茉很無奈地妥協,「那好吧,等會你要走的話你也可以走。」

  「放心。」

  於是艾斯便跟著桑茉上了另外一輛由馬拉著的大箱車,桑茉給了那車夫幾個硬幣作為她和艾斯的車費。艾斯看著這車廂中擁擠著坐著的人,一個個都穿的十分破舊,有些人手上拿了些貨物,有些人則是兩手空空。他將桑茉拉到了自己的身邊,隔在她和一個散發著詭異氣味的大漢中間,他很是疑惑,「你准備去哪」

  桑茉挑了挑眉,「說了讓你別跟來,那可不是什麼有趣的地方。」

  這個不是什麼有趣的地方,就是得梅城中的貧民窟。

  坐落於得梅城的西邊,破舊的就像垃圾一樣的房子挨肩疊背,小的只能容下兩人的小巷中污水泛濫,偶爾還有一些廢舊品堆在路上讓人更是無法通過。

  艾斯看著這裡的環境,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看來哪裡都有這樣被人遺棄的地方。

  桑茉熟門熟路地在小巷中穿行,竟是完全不在意地上的肮髒,遇到污水口時她直接一躍而過,看起來十分的熟悉。

  走了大概十分鐘後,他們來到了一個勉強比較整潔的院子前,桑茉敲了敲門,幾秒後,一位老婦來開了門。

  「桑茉小姐,您來了啊,真是太感謝了。」

  桑茉衝著她笑了笑,「沒事。」見老婦一臉疑惑地盯著她背後的艾斯,她介紹道「這位是我的朋友,艾斯。」

  「哦哦哦,艾斯先生啊,請進請進。」

  門內是一個寬敞的小院,此刻坐著不少的人,都一副衣衫襤褸面色不健康的樣子,見到桑茉,都紛紛地打招呼,老婦說「照例,我讓他們按照病情嚴重都已經排好隊了,還有些人等會才來,房間我也清理好了,東西按照您以往的習慣也已經准備好了。」

  桑茉笑的眉眼彎彎,「麻煩你了。」

  「哪呢,桑茉小姐能來替我們看病,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才好。」老婦將他們領到屋子裡的一個房間前,「那您先進去吧,我等會讓他們進來。」

  「好的,謝謝。」

  走進房間後,桑茉在一張大桌子上放下自己的背包,並將裡面裝著的東西往外拿,另外一張桌子上擺了一些十分簡陋的醫用器材,看著十分破舊,應該是從哪裡撿回來修好了再用的。

  艾斯看著桑茉套上了白大衣,戴上了手套和口罩,他問「外面的人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戴上了口罩,桑茉的聲音蒙上了一層悶重,「看也能看出來吧,他們都是這裡的居民。」

  沒有傻到去問怎麼沒有人去管他們反而需要讓桑茉這麼一個無證藥師來管他們死活,艾斯想起自己小時候所居住的那個國家,心中一片復雜,「所以,你多久來一次」看桑茉那熟門熟路的樣子,肯定是經常來這裡。

  「一個月一次,也不能來的太頻繁,否則很容易被人發現」她笑了笑,有些嘲諷,「不過其實這種貧民窟,也沒人管就是了。」

  桑茉手上的動作忽然頓了頓,她看著艾斯,說「等會我替人看起病來,大概沒什麼功夫管你,你」

  艾斯聳了聳肩,「沒事,你不必管我。」他走到桑茉那此刻已經放滿了東西的桌子旁,隨手拿起了一個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圓形東西,說「我來幫你吧。」

  桑茉詫異地挑起眉尾,「你不是要去打探雪女的消息」

  「不急,我下午再去也可以。」

  「那好吧。」想想艾斯站在這裡也是無聊,幫個手也還能發揮發揮他的存在價值,桑茉便點頭同意了,「那等會你就幫我做記錄好了。」

  做記錄

  艾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感覺挺新鮮的。雖然並不喜歡這種書面東西,但他點點頭,很豪爽地說「行」畢竟這是治病,也沒多少簡單粗暴的活可以讓他做。

  然後他拿著紙和筆,往一張小台子上一坐,翹著地盤著個腿,他揚了揚自己那撐在一只手上的下巴,「我可以開始了。」

  「」你這樣一幅討債的樣子是想干嘛

  桑茉有些頭疼地去外面叫進了第一個病人,那是個三十歲出頭的男人,大腿上之前不小心被砍傷,最近傷口好像惡化了。聽了對方的描述,桑茉點點頭,鑒於對方傷口的位置,她很淡定地說「行,你把褲子脫了吧。」

  啪嗒一聲,艾斯手中那只脆弱的筆一斷,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見的,他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桑茉,「喂」

  結果不等他說什麼,那個男人就已經脫下了褲子。

  一雙毛茸茸的腿和那白色的內褲瞬間露了出來,艾斯手上的筆滾了下去。

  嘴角抽了抽,艾斯看著那臉色沒有任何變化的某人,甚至現在還湊近了去盯著那男人大腿看的家伙,他此刻的心情十分復雜。

  他覺得自己是應該要高興的,畢竟對方對自己沒有男女意識並不是因為那天他的小艾斯出了狀況,而是因為對方根本就沒把男人當男人看。

  嗯這句話好像有點問題。

  不過,總之,大概在她的眼裡,性別估計一點也不重要。

  嗯這麼說來,他在她眼裡他仍然不是個男人。

  艾斯又把自己繞進去了。

  木然地看著桑茉對著那些男人們的肉體摸來摸去的艾斯因為一個女性患者需要脫衣服而被趕了出來。

  現在知道男女有別了

  之前干嘛去了

  艾斯蹲在門口,看著外面那些面露頹色的病人,此刻那位給他們開門的老婦走了過來,「艾斯先生,喝點水吧。」

  艾斯站起身,「謝謝。」他喝了一大口水後,問「還有很多嗎」現在都過去三個小時了,人卻是不見一點少。

  「哎,可不是呢。」她說「桑茉小姐一個月才來一次,有病的都得趕緊趁著這個機會看,這貧民窟那麼多人,其實這都算少的了。往往這麼一看啊,就得從一大早忙到晚上九十點,有的時候連吃飯也顧不上,哎,桑茉小姐也是辛苦。」

  艾斯皺了皺眉,「那麼多藥師工會,沒有一家可以來幫忙嗎」

  老婦一臉慌張,連忙搖頭,「哎這事可不能讓藥協的人知道,有任何人知道,桑茉小姐可就慘了」

  艾斯見對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那麼多藥師工會,藥師也很多,他們不會過來看看病嗎」艾斯說這句話並不是覺得那些人有多善良,而是從利益上來說,藥師們需要掌握知識便需要練手,可是藥師那麼多,病人卻不會那麼多,能願意拿自己給藥師新手或者藥師學徒練手的就更少。而這些窮人付不起錢,按道理來說,應該是會有工會提出免費醫療,然後給新的藥師們練手的才對。

  「那些藥師哪裡會有空來管我們。他們忙著呢。」說完,老婦便端著水壺和碗去給其他病人們送水喝了。

  艾斯沒有很明白,便在回到屋裡的時候對桑茉再次問了這個問題,桑茉聽完後笑了一聲,此刻她摘下了口罩和手套稍作休息,露出的潔淨的臉上帶著些諷刺。

  「艾斯,你對德格島可能有點誤解。」她說「德格島,是藥學的天堂,卻是醫學的地獄。」

  艾斯那兩道鋒利的眉毛中心攏起,「什麼意思」

  「醫生給人看病,藥師卻是主要負責研制藥物。雖然藥師也掌握著醫生的技能,但是他們的任務卻不是給人看病,而是研究和制造藥品。所以,讓新人藥師來免費給病人看病,以此來獲得醫治的經驗,是根本就不可行的,他們根本不需要醫治的經驗。」

  艾斯更不解了,「那醫生呢既然藥師不是醫生,那這座島上總該有醫生在。」

  桑茉又搖了搖頭,「在這裡做不了醫生。首先,要想學習醫藥,只能夠通過進入工會的方式學習,因為關於醫藥學的知識是被嚴格掌控的,在外面,醫學知識不能私自傳授,也不允許有相關書籍的買賣,相關器材更是受到嚴格管制。

  所以,如果你想學醫,就只能進入工會。但是在獲得了藥師證後想要維持自己的藥師身份,你就需要每四年至少提交一份研究成果。」

  看著艾斯那正經起來後而顯得有些嚴肅的臉,她笑了笑,「嘛,這些規定一開始也不是壞的。制定它們的人本意是好的,不允許私自傳授醫學,是怕有些人誤人子弟,最終害人性命。管制相關器材,也是為了杜絕非正規的藥品制作。」

  艾斯聽著桑茉的話,抓住對方話中的一個詞,他眉毛一挑,「本意」他帥氣的臉上露出幾分深思,「那就是說,現在已經變了。」

  桑茉的眼睛越過艾斯,落到那一沓的病例上,「你說呢」

  明明是藥學發展的最前線,卻有那麼多人因為得不到救治而死。

  不管制定這些規則的人的本意是如何,現在,這些規定成了殺人的利器,這是事實。


第11章 大海賊

  因為自己的確想要打探關於雪女的消息,艾斯在吃完午飯後便自己一個人溜達了出來,只是逛了一圈後他都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說雪女其實就是一種精靈的屍骸的有,說雪女在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人幻想出來的也有,又有人說其實雪女就在島上,不過要有緣人才能見到,因為雪女有靈魂

  總之,說什麼的都有,艾斯聽得倒是興趣盎然,跟聽故事似的,但是要說能信的,一個也沒有。

  不過只除了一點,那就是雪女與一個叫斯特利蘭的家族有關系。

  每個傳說,都一定會涉及到斯特利蘭家族,比如說是斯特利蘭家族的創始人發現了雪,又比如說是斯特利蘭家族的子孫研究出了雪女,找到了雪女,而如今雪女也一直守護著斯特利蘭家族等等

  而這斯特利蘭家族又是什麼人呢艾斯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斯特利蘭就是藥協的創始人,也是德格島最開始的主人。只是後來家族漸漸沒落,然後就銷聲匿跡了,掌控藥協的家族也換了,據說,在幾十年前還有一個藥學天才自稱為是斯特利蘭家族的人,但是那個人也只是曇花一現,後來就不知道去了哪。

  結果跑了一趟,還是不知道該去哪找雪女。

  艾斯仰起頭,手指頂起那橘色的帽檐,看著那已經開始西斜的太陽,他想了想,還是將腳步改向去車站。

  雖然桑茉說回去的時候在廣場這裡等就好了,但是貧民窟那裡人員雜亂,他並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回來。

  還是去那裡找她好了。

  艾斯可比他那不省心的弟弟路飛可靠的多,最起碼回去的時候那條路雖然復雜了點,讓他險些迷了路,可是在有禮貌地詢問之下,他並沒有多走什麼冤枉路。

  只是,當他回到那個院落時,人卻都已經不見了。

  」難道已經結束了」他想著自己是不是在來的路上錯過了,走進了門,一雙本是染著些懶散的眼睛在看到地上的痕跡時瞬間銳利了起來。

  他停下了自己的腳步,臉部的肌肉微微緊繃起來,露出硬朗嚴肅的線條。手依然插在口袋裡,動作依舊隨意,只是身上的氣勢卻是一改,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劍。

  眼睛冰冷地在那摔到在地的椅子,以及被打破的花盆,和那些步伐整齊並且形式一樣的鞋印上一掃而過,他薄唇一抿,在眉間染著無奈的同時噙著一抹囂張的笑,就像烈焰。

  「那個家伙可真是會給人添麻煩。」身上的氣勢一收,他轉過身離開了那早已人去樓空的院落。

  得梅城的地牢之中,黑暗包裹著顫顫巍巍的燭光,潮濕的氣味就像一只巨獸血口大張將你一口吞下。發鏽的鐵門吱呀一響,一個人便被推進了牢房之中。

  鐵面無私的士兵將門迅速上鎖,一句話也沒說,就轉身離開。

  也沒什麼好說的,違反了藥協規定,私自行醫的人必定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桑茉私自行醫不知為什麼最近霉運上頭斯特利蘭揉了揉自己那因為一直被反擰在身後而酸脹疼痛的手腕,她皺著眉頭,看了一圈這牢房,然後便靠在了柵欄旁邊的那堆草上。靠近走廊,會有燈光,還有聲響,老鼠什麼也比較收斂。

  「真是奇了怪了,今天這萬年不進貧民窟的藥協的大人們居然跑到貧民窟來做視察還好巧不巧撞上我」她納悶地小聲嘀咕著,「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了,難不成是那家伙見自己破壞了約定看我不順眼在陰間裡詛咒我」

  既然都到陰間了,那就干脆去投胎嘛,還盯著人間的事做什麼。

  希望艾斯能自己知道回去。

  不過他都這麼大個人了,如果找不到回去的路那估計就會走了,反正他也不是要長留的人。

  打了個呵欠,桑茉閉上眼睛。

  今天幫人看了一天的病,她其實也很累了。

  然而眯了小一會兒後,一陣與這地牢畫風不符的腳步聲響起。高跟鞋踏在石頭地板上,發出清亮的撞擊聲,聲音不急不緩,每一聲之間都有著半道呼吸的間隔。

  最終,那矜持端莊的腳步落在了桑茉的牢籠之前。

  「也真虧你睡得著。」男人聲音中的年輕朝氣衝散了原本聲線中的低沉,只余下絲絲粗啞,傳入耳中,像是帶著繭的手指輕輕地撓在身上最柔嫩的那塊肌膚上,讓人有些癢意。

  桑茉睜開眼,看著此刻站在外面插著口袋的人,昏黃的燭光忽明忽暗來來去去像是一層飄忽不定的紗,罩在他線條分明硬朗帥氣的臉上,多了一分柔軟,也多了一分深邃。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一雙黑色的眼睛在帽子的陰影下輪廓有些模糊,但是卻能感覺到那雙眼睛中的神采。

  她愣了一下,「艾斯,你怎麼在這」她第一反應是對方也被抓進來了,但是馬上便否決了這個想法,因為並沒有押送他的士兵。

  艾斯走上前,撥弄了一下門上的鎖,「我當然是走進來的。」

  「」別說是沒有押送的士兵,就連看守的士兵也沒了,桑茉仰著頭看著他,「你不會是把他們打暈了吧」

  「嗯。」

  「」桑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臉上略有些扭曲,「你怎麼,怎麼這麼膽大」知道對方是來救自己,她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嘆了口氣,說「你來找我做什麼你不知道怎麼回去嗎其實你不知道怎麼回去也無所謂,得梅城這麼大,你隨便找個地方睡了也好啊」

  艾斯聽著她的話怎麼都覺得不對,他皺起眉頭,蹲下來,與桑茉平視,「你沒想過我會來救你嗎」

  桑茉被他的視線盯得有一股灼燒感,她傻愣了一下,心中雖然想的是,但是卻是不知道自己該點頭還是搖頭好,糾結了一會兒,她說「其實你來不來也無所謂,他們也不會用刑,我在這裡也不會受什麼罪。」

  「你不害怕嗎」他問。

  桑茉搖了搖頭,「還好吧。」她笑了笑說「我其實衣服裡藏了驅蛇鼠毒蟲的藥,還自己帶了點祛濕解讀的藥丸,也有補充營養消除飢餓感的,所以在這裡根本不會有事。」

  艾斯的眉頭卻是皺得更緊了,他總覺得哪裡有一股違和感,可是他就是說不上來,而且在聽了桑茉所說的話後,他反而覺得更加不舒服了。

  之前也曾經有過這種感覺。

  桑茉看著艾斯忽然不說話了,有些奇怪,她開口,「艾斯,你怎麼了」

  艾斯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算了,我先救你從這裡出去吧。」

  「等等」桑茉阻止了艾斯的行為。

  艾斯一臉疑惑。

  「你還是先回去吧,你現在救了我出去,事情反而會鬧大。我過幾天就可以出去了。」

  「過幾天你怎麼知道」

  「這你就別管了,總之,事情沒你想得那麼嚴重,我在這裡呆幾天不會有事。」桑茉想了想,說「你要想自己先回小木屋,你就先回去,你要是想在這裡多留些日子,你就去找家旅館住下」

  艾斯忽然打斷了她的話,「你說我救你出去了,事情會鬧大,會鬧得多大」

  「那還用說,有人劫獄,那不就是在明著打藥協的臉,那他們肯定會全城通緝」

  啪的一聲,那鎖著門的鐵鏈被艾斯扯斷了,打開門,因為那門的高度,他微微彎了彎腰走進來,「走吧。」

  桑茉瞪著眼睛,一臉不可思議,「不是,我剛剛不是說了」

  「嗯,我聽見了。」

  「那你還」

  「打臉嘛。」艾斯用手指摩挲著自己的下巴,琢磨了一下這個詞,他的臉上揚起一個狂妄無比的笑容,「我最喜歡做這種事。」

  「誒」

  「再說了,懸賞令,這可是一種榮譽。」彎下腰,他伸出手直接拉著桑茉站了起來。

  「你到底在想什麼」什麼懸賞令是榮譽,她怎麼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那剛剛直接扯斷了一條鐵鏈的手牽著她,強勢卻也溫柔地,拉著她往外面走著,此刻艾斯正背對著她,背上的那個骷髏頭明晃晃地落入她的眼中。

  「嗯你不知道嗎海賊們之間的介紹都是自己是賞金多少多少的海賊。賞金這種東西,可是種實力的代表。」

  桑茉傻愣愣地被他扯著往前面走,她眨了眨眼睛,「是這樣嗎」隨即,她又皺起眉,「我又不是海賊,我怎麼可能知道這種事。」

  「嘛,那你現在知道了。」

  「」

  難怪他不在乎通緝令。

  他們走過那昏暗的走廊,桑茉看著那些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士兵們,又看著艾斯肌肉線條流暢的背部上那個占據了一大片面積的十字骷髏頭紋身,牽著她的手寬大溫暖,心緒一動,她忽然問「那你呢你的賞金是多少」

  「嗯我嗎」他想了想,然後說「5億5000萬貝裡。」

  「不過我一般不喜歡這麼自我介紹,我都喜歡說自己是白胡子海賊團的。」他轉過頭來,衝著她笑了笑,笑容中滿是對那個名為白胡子的海賊團的驕傲。

  桑茉一下子愣住了。


第12章 霸王餐

  「5億5000萬」桑茉瞪著眼睛看著那個跟大孩子似的男人,整個人都傻了。

  5億5000萬貝利是多少,數字太大了以至於不真實到讓她沒有一點概念。

  但是她知道,對方很厲害,非常厲害,甚至是可能在外面隨便一說便會有人知道的那種人物。

  只是她太孤陋寡聞,所以才會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想了想,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差點就讓這麼一個大海賊自砍手臂,還跟對方滾了一夜,桑茉嘴角抽了抽。他剛剛說他是什麼海賊團的白胡子,好像是這個,那也應該是個很厲害的海賊團,畢竟他一個船員賞金都這麼高,那他們船上的人要是知道了艾斯和她之間的事,會不會過來給他們的弟兄找場子啊

  居然敢讓我們的兄弟給你下跪,你不想活了

  這樣子。

  桑茉抖了一下。

  她可沒對對方動手,都是他自己做的。

  想著一堆有的沒的,兩個人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從地牢裡走了出來,離開了藥協分部,艾斯開口問道「現在我們去哪」

  聽見他的聲音,猛地一下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街道上的桑茉不由得再次感嘆了一句,不愧是懸賞5億5000萬的男人,闖地牢跟過家家似的。現在已經晚上九點,街上並沒有太多的人,出城的馬車肯定是也沒有了。桑茉還未開口說話,此刻一陣如雷聲般的肚子叫的聲音響了起來,桑茉沉默地看著那在一瞬間立馬萎了下去的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也有點餓了。

  說起來他們好像只吃了中午飯,晚飯還沒吃。

  她嘆了口氣,「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我贊成。」

  桑茉此刻眼睛一亮,「我知道有一家酒館家的菜和酒都很美味,尤其是那酒,飄香千裡,味醇甘美,堪稱一絕」

  艾斯看著對方那痴迷的樣子,這才想起來,桑茉是個愛酒的人來著

  她的話,一定能馬上跟船上的那群酒鬼打成一片。

  想到船上的伙伴,艾斯笑了笑,但從酒又聯想到自己那晚做的事情上,他嘴角的弧度又下去了點,就像是被壓上了鉛塊一樣。

  他想船上的伙伴們,可他卻沒臉去見他們。

  桑茉所說的那家酒館並不在主街上,它在他們今天搭車的那個車站所在的廣場旁邊的一條小街中,藏得挺隱蔽,但人卻不少,倒是應了那句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話。

  兩個人坐下來點了一堆的菜和一大壺的酒,然後各司其職,艾斯埋頭大吃,桑茉則抱著自己的酒杯子不亦樂乎。

  桑茉一邊喝著酒,偶爾夾點菜下酒,一邊看著那吃飯速度堪比光速的男人,她覺得十分的不真實。

  很多事情都不真實。她明明前不久還在地牢裡,現在卻已經坐在了這裡吃飯。明明他們兩個一個逃獄一個劫獄,本該是逃命的劇本,現在卻悠悠哉哉的,完全沒有一絲危機感。還有,明明對方就是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一個這麼真實的人,但是他卻是本應該只出現在人們口中的人物。

  簡直就好像是夢一樣。

  事實上,從那一夜開始,一切都像個夢了,以至於她到現在都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們兩個,本應該只是個有幾面之緣的彼此生命中的過客。

  其實桑茉並不像艾斯所想的那樣,也不是像自己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對與他發生的那一晚完全不在意,這是不可能的。倒不如說,因為那件事太過衝擊,再加上其實在那一夜裡,桑茉後來一不小心撞上了牆,整個人都不省人事了,以至於她其實根本就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讓桑茉至今都缺乏一種它真實發生了的感覺。當然,前面所發生的事情也已經很讓人臉紅心跳了,但是

  桑茉感覺的出來,艾斯非常在意自己那晚的行為,那深深的自責感這麼幾天過去了,也沒見一點消退,所以她只能盡量表現出一副什麼也沒發生過的樣子。結果裝著裝著,她也就真的好像不在意了。

  不就是接個吻嘛,不就是啃啃脖子啃啃肩膀嘛,不就是肉碰肉嘛,村子裡的那條大黃也老喜歡舔她了,肉碰肉就更沒啥了,她看過的病人那麼多,肉摸得還不少嗎

  在每晚的洗腦之下,每次腦子裡一不小心回想起那晚他們糾纏的樣子,桑茉的腦海中就自動浮現了上面的一串話。

  後來那些畫面就干脆不怎麼出現在腦子裡了。

  所以,越想忘只會越忘不了,只有真正地面對了那件事情,才有可能徹底地將它拋到腦後。

  「艾斯,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那的」本來還拿著酒杯在喝,後來覺得不過癮的直接拿起酒瓶喝的桑茉放下酒瓶,忽然想起這件事,便如此問道。

  「」

  「先把嘴裡的東西吞下去了在說話。」

  咕咚地一聲將嘴裡的東西咽下去後,艾斯說「回去的時候看到院子裡亂七八糟的就知道出事了,後來打聽了一下就知道了。不過路上有些餓了,所以先去吃了點東西,所以去的晚了一點。」他咧開嘴,笑的沒有一絲歉意,「不好意思啊。」

  「」

  等一下,既然這樣,那他就是吃過晚飯的了吧那現在只是才過了兩個多小時吧

  桑茉有些不可思議地盯著此刻那已經空了的五六個盤子,視線再落到艾斯身上的時候,便帶上了幾分看怪獸的意思,比她之前知道對方賞金金額的時候表情還要誇張一些。

  「艾斯,你的胃是個什麼構造」

  「嗯」

  「是人的胃嗎還是說惡魔果實能力者的五髒六腑跟普通人的不一樣」

  艾斯一臉懵逼,「啊」他眨了眨眼,說「應該跟普通人一樣吧。」

  「不不不不不,你肯定是在逗我。」桑茉想了想,很嚴肅的說「為了醫學的發展,不如你借我解剖一下看看可好」

  「」

  「說起來你賞金那麼高我要是把你賣給世界政府的話那我就發了」

  「」

  喂喂喂,少女你現在的思想有點危險啊。

  此刻桑茉忽然一愣,「等等,錢。」

  剛往嘴裡塞了一只雞腿的艾斯看著臉色忽然變了的桑茉,他口齒不清地問「怎麼了」

  桑茉抽了抽嘴角,臉有些扭曲,她用看著最後一根稻草的眼神看著艾斯,「艾斯,請你務必要告訴我你身上有錢。」

  又從那雞腿上咬下一塊肉,艾斯眼睛眨也沒眨,對著桑茉那希冀的視線,他很果斷地說「我沒有。」

  「噢。」桑茉一巴掌拍上了自己的臉,她絕望又哀涼地說「我才想起來我的背包被士兵給收了。」

  「嗯然後呢」

  「所以,我現在身上一點錢也沒有。」

  「唔那是挺麻煩的。」艾斯嚼著肉,說。

  「」桑茉崩潰地瞪著他,「喂你這是什麼反應我們現在可是沒錢付賬」考慮到此刻的情況,說到後面的時候桑茉壓低了聲音,還慌張地瞄了一眼周圍,確認了一下沒人聽到她說的話。

  機械地動著腮幫子,艾斯表情未變地將擺在旁邊的一盤肉餅端了過來,然後在桑茉的注視下一口一塊,迅速地將那一盤解決了。

  桑茉正想說對方怎麼還有心情吃飯時,艾斯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用餐巾仔仔細細地將嘴和手擦干淨後,他滿足地說「我吃飽了。」

  「等會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

  艾斯衝著她笑了笑,「別急,你等一下。」

  桑茉正奇怪對方想要做什麼,就見他低下頭又拿起餐巾擦拭起那餐具來。

  「」等一下這畫風是不是有點不對。

  擦干淨後,他把餐巾疊好放在桌上,「好了。」

  接著,艾斯站起身,然後示意讓桑茉也站起來,桑茉完全不知道艾斯想要做什麼,但還是一頭霧水地站了起來,「你要啊」眼前身影一晃,桑茉眼前的世界瞬間顛倒了。

  麻溜地將人攔腰一扛,幾乎沒有一絲停頓艾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撒腿就跑。

  「老板飯菜很好吃多謝款待」

  老板和服務生們傻楞了好幾秒,終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老板一拍桌子大吼「吃吃霸王餐啦快追啊」

  誒

  誒

  等一下

  誒誒誒誒

  桑茉終於從懵逼的狀態中回過神來,看著面前顛倒的世界,「等,等等,艾斯你在做什麼」

  即使扛著一個人但是速度一點也不慢的艾斯此刻語氣還十分輕松,「那還用問嗎當然是逃跑啊。啊,前面這條路不行,你抓著點啊。」

  桑茉聽他這麼一說,下意識地就想抓住什麼,但是「不,不是,你讓我抓哪啊」他又沒衣服給她抓

  而下一秒她就因為艾斯的急轉彎大半個身體被甩了出去,然後又因為腿被人緊緊箍著而上半個身體又蕩了回來。

  好,好想吐

  腦充血,剛吃飽的肚子又因為奔跑而在他那硬的跟石頭似的肩膀上顛簸著,在這麼一蕩,桑茉真的覺得自己剛才吃的那些東西此刻全都湧上嗓子眼了。

  「艾艾艾斯,我我不行了,我好難過」

  d還不如放她在地牢裡

  「你再忍忍,現在停下來就要被抓到了。」

  「」忍不了的桑茉用手撐在他的背上支著身體,對他吼道「要麼放我下來要麼給我好好用兩只手抱著啊混蛋」

  「這樣不是比較方便點嘛。」雖然這樣說,但是艾斯還是用手將桑茉的腿往前一扯,然後另外一只手接住她的上半身,將她順勢抱在了身前。

  被絲毫不溫柔一把扯到前面來的桑茉,「」

  艾斯先生你知道你這樣是會注單身的嗎

  兩人跑了一會兒後,終於再也聽不見後面喊著吃霸王餐的聲音,此刻艾斯終於放緩了自己的速度,最後停在了一個路口前,他轉過身往後面看去,「好像是甩掉了。」

  放下桑茉,他說「現在沒事了。」

  雙腳落地後忍不住想要大唱一句土地媽媽我愛你的桑茉面無表情地看著艾斯,很認真地說「艾斯,你實話告訴我,其實你的5億5000萬都是你吃霸王餐所欠下的錢吧,飯館老板們不滿所以全部報到了世界政府那裡去讓海軍幫他們討債的吧。」

  艾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皺著眉頭像是很認真地思索著,他斟酌著說「應該不會吧,我感覺我欠的也沒那麼多,我有的時候還是會付錢的,只有身上沒帶錢的時候才會吃霸王餐而已。」

  他抱著肩,很理所當然地說「俗話說出外靠朋友,四海皆兄弟,兄弟之間吃頓飯是很正常的事。」

  誰跟你兄弟。

  這什麼強盜理論。

  那話也絕對不是這麼用的

  不過

  看著別人氣急敗壞,卻也耐自己無何。

  桑茉忽然笑了起來,一雙如清冽泉水般的眸子此刻彎如月牙,「還挺好玩的,這還是我第一次做這種事。」肆意妄為,任性的絲毫不用顧慮其他,自由到好像沒有任何東西能束縛到自己。

  這是和她往日的笑完全不同的笑容,若說以前的笑是春風和煦,此刻的笑容卻是夏季繁花似錦的燦爛。

  艾斯在愣了一會兒後,他仔細地回憶著,發現這還是第一次,他在她的臉上看見了這樣肆意的笑容。

  嘴角的弧度慢慢擴大,他卻也是止不住地笑了。

  此刻

  她喜歡他給她帶來的自由放肆的刺激輕松和快樂。

  他喜歡她破閘而出的花朵在陽光下怒放般的美麗。

  他能給她帶來笑容,他自己也會因為她的笑容而感到歡喜,其實很多時候,這樣就足夠了。

  夜色中,安靜的街道上,兩人相視而笑,其中的情意讓整個畫面,即使無皎潔的月光,即使無浪漫的燈光,即使此刻狂風大作,亦成為一幅極美的畫卷。

  只可惜,美麗往往稍縱即逝,幸福之中也總是會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哦,字面意義上的。

  夜空忽如白晝後,轟隆隆的一聲,桑茉和艾斯兩個人的臉瞬間僵了。

  「艾斯,你說我們有可能會被雷劈死嗎」

  艾斯望著那像是要將天空撕裂開的閃電,說「這世界上萬事皆有可能」

  桑茉沉默地看著艾斯幾秒,然後十分悲痛地說「為什麼我覺得好像每次跟你在一塊都沒什麼好事」

  嗯是誰說彼此能夠歡喜就足夠的八字不合的,還是多考慮一下吧。


第13章 龜殼呢

  艾斯不喜歡下雨。

  因為他燒燒果實的原因,他對這種濕漉漉的天氣非常不喜歡。總覺得好像全身的細胞都消極起來了。雨對他的能力不會有影響,只是會讓他的心裡有些不舒服。

  桑茉倒不討厭下雨,她其實還挺喜歡下雨天的,涼快,舒服,適合睡覺,只是一下雨了她就得要把院子裡曬得藥草收回來,這點還是很討人厭的。

  但是她很討厭打雷,非常討厭,是生理性的厭惡以及恐懼。

  那種平地而起的好似要把人腦袋錘破的轟鳴聲就像是在咫尺之處發生了一場大爆炸,讓人有種想逃命的衝動。桑茉對生有一種病態的執著,她很不想死,所以對這種威脅性的東西她便非常的討厭。

  再加上她小時候在雷雨中逃命的經歷,更讓她對雷聲充滿了陰影。

  偏偏一打雷,怎麼躲也躲不了那聲音。

  尤其打雷前還有閃電,這更讓人討厭。你說你要打雷就打雷吧,你還給個預兆,讓人在雷聲還沒來之前心就高高地懸起了,就開始害怕那不知會在幾秒後到來的雷聲。這就像是給人打針,直接戳下去可能別人還沒什麼感覺,偏偏在打針前還要在那塊肉上拿著棉簽消消毒,動作慢悠悠地,讓人緊張地不得了。

  一道重錘落在緊繃的弦上,那弦是會斷的。

  德格島是一座夏島,後來為了藥草培植在一些特定的地方人工創造了四季,但是很多的地方還是夏島的天氣,很不幸,桑茉所居住的這一塊地區就還只停留在夏島的天氣中。夏天什麼多呢,夏天的雷暴天氣最多。

  好多次桑茉都有些崩潰地想要搬去四季地區居住,但是那些地方藥協的人也多,所以最終她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搬家是不行了,後來她自己想了一個解決之法,那就是帶上耳塞吃下自己做的一種能讓人雷打不醒的迷藥,因為它的用途她稱之為抗雷藥,被她當做了必備藥隨時帶在身上。

  然而,這次她偏偏把這藥放在了自己的背包裡,連同耳塞一起。

  她覺得非常崩潰。

  兩個人渾身濕漉漉地躲在一處偏僻的倉庫之中,倉庫並不大,屋子中間堆滿了不知裝著什麼的箱子。倉庫有六扇窗戶,本來都是被封死了的,但是其中一扇已經在剛才被艾斯給打破了,為了讓他們能夠進來。他們兩個此刻就並肩靠著箱子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面前直對著那扇破開了的窗戶,那帶著潮濕氣息的風對著他們狂吹不止。

  艾斯摘下自己的帽子,雖然有帽子擋著,但是他的發梢還是被淋濕了,他有些討厭地甩了甩自己那沾著水珠子的頭發,「這雨還真是說下就下。」

  雖然是夏島,但是這樣淋了雨在大晚上吹風,還是會很冷,艾斯想了想,轉過身,一手舉著兩個一立方米的箱子,走到那扇被他打破的窗子前,碰的幾聲,將那四個箱子疊在一起擋住了窗戶的一半,「這樣就好多了。」將窗戶全部擋住的話裡面就太悶了。

  身上雖然還是濕漉漉的,不過這對艾斯來說就是小菜一碟了,他的表皮溫度猛地竄高,燙地似乎下一秒就要躥出火焰來,但是那明火卻被他壓了下來,身上以及衣服上的水珠伴隨著一陣滋化成肉眼可見的白霧,五分鐘後,他的褲子就變干了。

  在這五分鐘中,他隨手將一個木箱打破,然後將那木箱的碎片堆在了地上,他攤開手掌,丟了一個火球過去,瞬間火焰躍起。

  「你過來烤烤火把衣服烤干一些吧。」他的衣服很好解決,但是桑茉身上的衣服他就沒辦法這麼簡單粗暴了,所以他只能給對方升起一堆火。

  「你的果實還真是便利」

  「嗯,烤烤吃的什麼都挺方便你怎麼了」當女孩挪到了那堆明火邊時,艾斯才看見對方此刻神情有些不自然。

  「沒什麼」她那缺乏了幾分活力的聲音拖長著回答。

  艾斯狐疑地挑起眉尾。

  此刻正巧一道閃電劈過,整個倉庫都被照亮了,他在這明亮的白光下看到她的肩膀僵硬地上縮,那面部的肌肉更是僵硬了起來。

  艾斯眨了一下眼睛,恍然明白了一些。

  三秒後,震耳的雷聲到來,整個屋子好似都因此晃動了起來,然後艾斯看見她的身體猛地一顫,緊接著就露出了輕微的顫抖。

  雷聲一陣一陣,持續了幾秒,雷聲剛落,新的閃電又登場,她那本來要舒出去的一口氣也被憋在了喉嚨裡。

  艾斯這下是徹底明白了,他說怎麼這一路上對方都無比的沉默了。他詢問的聲音中帶著詫異,「你怕打雷」

  詫異是因為桑茉在他心中的印像一直是個女漢子,雖然人小小的,但是卻要強的厲害,好似什麼也難不倒她,什麼也不會讓她害怕一樣。

  「」桑茉沉默地斜睨著他。

  察覺到自己聲音中的情緒太過明顯,他訕笑了兩聲,「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她居然也會有這種普通女孩子的樣子,讓他挺新奇。

  「我只是討厭而已。」桑茉嘴硬地說。

  艾斯有點想笑,但他還是忍住了,他關心道「應該不會太久,頂多一個小時。」

  「」她當然也知道,但是度秒如年之下一個小時那就是一輩子啊

  「要不,你把耳朵遮住好了。」

  其實她之前就想這麼做來著,但是她覺得做出這樣的舉動有點太小孩子氣,有艾斯在,她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我還沒那麼」

  一道閃電之後,轟隆隆隆

  即使有著火的暖光,但是艾斯還是能感覺出她此刻臉上的慘白。

  再一道的閃電劈來,在雷聲響起的那一刻,上一秒還要強的桑茉馬上丟到了自己的糾結,用雙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的身體下意識地蜷在了一起,她緊緊地閉著眼捂著自己的耳朵低著頭縮著脖子,就像是一只受到攻擊的小龜,恨不得把自己全縮回到自己的龜殼裡。

  「我,我沒事的,只是一會兒就好」

  艾斯本來還覺得很有趣,但是看見她現在瑟瑟發抖的樣子,便一點也不覺得有趣了。不僅不覺得有趣,還覺得有些心煩,就好像是雨滴鑽到了他的毛孔裡,跑到他的身體中要將他的火熄滅一樣。

  「喂,你沒事吧」

  閃電雷聲不止,她瑟縮成一團,卻是完全顧不上他在說什麼。

  艾斯那英氣的眉毛死皺著,嘴唇也緊抿成一條直線,他那垂在兩側的手下意識地抽動了一下,傻傻地站在那裡看著對方了好幾分鐘,最終,他還是動了。

  他走到她的身邊坐下,然後側過身,伸出手將她拉到了自己的懷裡,和她完全不一樣的寬大的手掌按下她那因詫異而抬起的頭,緊緊地壓在她蓋在左耳的手背上,讓她的臉緊密地貼上了他的胸膛。

  穩健的心跳聲充斥著她那緊貼對方胸膛的右耳裡,滾燙到好似要將她燃燒成灰燼的體溫帶著那被溫度熏暖的干淨味道將她一絲不漏地包裹起來。他的擁抱一點也不柔軟,有著強壯肌肉健瘦的胸膛硬的像石頭一般,還有那壓著她的手也絲毫不溫柔,強大的力量讓她感覺那就像是鐵做的桎梏。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的懷抱,讓她此刻覺得無比的安心。就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寒冷和苦難都不會再傷害到她。

  她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有些傻氣地開口,「你在做什麼」

  胸膛傳來震動,他那依舊散漫的聲音被蒙上一層厚重和不真切,說「看你蜷在那裡跟個烏龜似的,就缺個殼了,所以我想了想,決定就暫時給你當當龜殼吧。」

  龜殼,這麼堅硬的懷抱可不就像個龜殼呢。

  不知為何眼眶一下酸澀起來,她松下了自己緊繃著的肩膀和背脊,咬了咬唇,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她低聲地說「誰像烏龜了」

  這一切都不像真的。

  從與他相遇開始,一切都開始變得虛幻起來。

  那些她從未想過,甚至不敢想過的事情逐漸發生。

  這個擁抱也一樣。

  她覺得從遇到他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是她的夢境了,有可能某一天就突然醒過來了。

  只是,就算這一切是夢,她在這一瞬間也動搖了。

  就算是會夢醒,她現在也不想去否決這一切的存在。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早已疲憊不堪,當那心跳聲響在耳邊之後,那雷鳴便變得遙遠,變得不再那麼猙獰,甚至外界的所有殘酷都變成了襯托這個擁抱更加溫暖的存在。她那捂著耳朵的手逐漸脫了力,只是接著艾斯手上的力還保持著本來的姿勢。

  察覺到對方的呼吸變得綿長起來,艾斯稍稍吐了口氣,紋絲不動的手微微松了些力,此刻天氣已經好了許多,雖然狂風依舊,但是電閃雷鳴卻已經不在了,只是他卻沒有移開自己的手。他覺得風的聲音也很大,也吵人的狠,他不想讓那風將懷裡的人吵醒了。

  更何況,對方的衣服還是濕的,晚上肯定會冷,他把體溫升起來後還能暖暖她。

  嗯之前燒起來的那堆火

  早滅了。

  沒滅也該滅了。

  艾斯此刻大腦空白一片,什麼也沒想,什麼也不想想。他覺得自己最近想的已經夠多了,現在就該讓自己的大腦休息休息。

  怎麼做是最好的,他應該怎麼做,這些問題都讓它們死到一邊去。

  現在他就想憑借著自己的感覺走。

  比如說,他現在就想讓她在自己的懷裡多呆一會兒。


第14章 有變態

  口

  她,她昨晚做了什麼

  從那個暖暖的懷抱中醒來的桑茉開始了日常懵逼,自從認識了艾斯之後,她早上起來後就經常懷疑這個自己的人生。

  她每次都有種不是這個世界是假的那就是她被人穿了。

  因為太過怕打雷結果躲在人家懷裡還這樣睡了一晚上

  d昨天的雷電怎麼不直接劈死她呢

  丟臉丟到上輩子去了

  失意體前屈的桑茉此刻非常有一種酒醒後的第二天忽然回憶起自己昨晚上發酒瘋的羞恥感。

  她需要時光機。

  她需要失憶藥。

  她一顆,給艾斯也塞一顆。

  說起來,酒

  桑茉忽然回憶起來昨晚在飯店裡喝的那些酒,她宛若找到救星般的眼睛一亮。

  對,沒錯,一定是那些酒,她昨天肯定是喝醉了才會跟個小白兔似的躲在人家懷抱裡瑟瑟發抖。

  不對,不是兔子。

  哦,他怎麼說自己來著,烏龜,呵呵。

  桑茉一巴掌拍上自己,懊悔地再次垂下頭。要不然還是把對方迷暈了然後殺人滅口吧

  「喂你怎麼了」和桑茉不一樣,完全跟個沒事人的艾斯奇怪地看著桑茉那表情變化莫測還滾燙到快要冒煙的臉,有些擔心地問。

  誰想,他一開口,本來還站在他旁邊的桑茉立馬跟看到什麼致命病毒般的一竄五步遠,差點張嘴就要喊出你別靠近我這種讓人誤解的話,她十分尷尬地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落到艾斯身上,「我,我沒事」因為心虛那聲音小的簡直就跟蚊子似的。

  臉那麼紅,哪裡像是沒事不會是昨天感冒然後發燒了吧

  因為桑茉在第二天面對剛跟自己昨晚共度一夜春宵的男人都沒有露出任何羞澀表情,艾斯此刻完全沒有將桑茉的反常聯系到害羞上面去。

  於是他走上前,很隨意自然地摸上了她的額頭。

  「這溫度,算是發燒還是沒發燒」好像並不高,但是他的體溫一向比較高,所以說不定就是發燒了。

  因為對方接近而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的桑茉臉越憋越紅,偏偏眼前的那人手還在她的額頭上反復測量著,就是不拿開,最後她終於忍不住,推開艾斯,「我沒事。」她轉過頭,對著外面呼吸了一大口新鮮空氣,「就是就是裡面太悶了,我們還是趕緊走吧」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要讓她再多看這黑歷史所發生之地一秒了

  然後,她便大步地率先往外面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在意,她現在覺得只要看到對方她都呼吸不順暢。

  被她拋在身後的艾斯此刻眼中落入幾分深思,一閃而過的正經後,他戴上自己的牛仔帽,背著那西瓜背包,跟了上去。

  雖然兩人一直都沒有緊張過,但畢竟還是兩個逃獄加劫獄的人,他們沒有打算在城裡久待,出了那倉庫,他們便直接去到了廣場車站處准備找輛出城的馬車。正當桑茉與人商量的時候,等在旁邊無所事事的艾斯忽然眉眼一凜,眼神宛若刀子般地掃向了一個小巷,他眯了眯眼睛。

  「桑茉,你等一會,我先離開一下。」

  桑茉轉過頭,但是發現艾斯已經走開,她衝著艾斯的背影喊,「你去哪」

  「馬上回來。」

  巷子裡,有兩個做商人打扮的男人正販賣著一些水果,艾斯走到他們面前,彎下腰,他拿起一個蘋果拋了拋,「這水果看著挺新鮮的嘛。」

  那老板諂媚地笑著說「那是,今天剛摘的,可新鮮了,先生,要來一點嗎」

  「嗯,我就要這一個就行了」話音一落,艾斯就將手上的蘋果給眼前的人送了過去蘋果宛若子彈迅速且有力地朝那人的臉上撞去,那人表情一肅,馬上躲開了。

  艾斯並沒有下重手,所以很容易躲開,但是一個普通人,是絕對無法躲開的。

  於是,見自己露出了馬腳,兩人對視一眼之後立馬跳了起來,做出備戰的警戒姿勢。

  「下次監視人的時候,把自己的視線收一收,這麼明顯,真是讓我想裝瞎子都不行。」艾斯友善地提點到,隨後,他揚著眉,語氣中滿是倨傲,「我以為是士兵,但是士兵的話沒必要做偽裝,那麼你們到底是誰為什麼要監視我們」

  此時,有一道俏生生的女人聲音插,了進來,「不愧是火拳艾斯,果然瞞不過你。」

  艾斯往聲音傳來的方向,巷子的拐角處看去,幾道人影從暗處走到了前面來。總共有五個人,四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以保護的姿態護著中間的那個穿著一身暗紫色高腰長裙的少女,看著和桑茉差不多的年紀,一頭金黃色的長卷發用著一條黑色綴紫寶石的緞子側扎在胸前,留著幾抹垂在溫柔可人的臉頰旁。她微微笑著,一雙棕色的眼睛中沒有一絲被發現的慌亂。

  艾斯皺了皺眉,「你是誰」

  「艾斯,你在做什麼」此刻,桑茉那滿是疑惑的聲音從艾斯背後傳來。

  艾斯眉頭一皺,下意識地略抬起手,做出了一副阻擋保護的姿態。

  那個少女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艾斯的舉動,然後她開口,「桑茉,早上好。」

  從艾斯身後走出來的桑茉看到眼前的人,驚異地一愣,然後她問「愛卡,你怎麼在這」

  喚為愛卡的少女微笑著偏了偏頭,「這個問題,或許該我問你,你怎麼會在這桑茉,這可跟我們說好的不一樣呀。」

  桑茉一僵,然後有些心虛地笑了笑,「這個」

  艾斯在旁邊,一臉不明所以,不過意識到眼前的人並不是敵人,他也收回了警戒的狀態。

  事情還得回到昨天在牢裡的時候。

  在艾斯來之前,還有另外一個人也來了監獄之中,那就是愛卡

  「你倒是挺自在。」微微含著笑意的聲音響起,桑茉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向站在牢籠外的那個人。

  穿著一身做工考究的連衣裙的少女站在牢籠之外,跟裡面那個窩在草堆上的桑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見她,桑茉懶懶地又松了自己的肩膀,「你的消息倒是得到的挺快。」

  「畢竟是你,我怎麼能不時時刻刻地關注著呢」愛卡,亦是如今掌管藥師協會的格倫姆家族的千金小姐,此刻正關懷地看著桑茉,但是配著臉上的那一抹微笑以及這陰暗的燈光,卻是看起來有些詭異,「讓你呆在這種地方,真是難為你了。」

  「沒什麼,早就習慣了然後呢藥協的人怎麼會今天突然跑去貧民窟」桑茉直戳中心地問。

  「我親愛的母親為我弟弟鋪的路罷了,最近貧民窟附近都會有藥協的人在,你還是別靠近為好。」頓了頓,她說「嗯,我本來是想提前告訴你的,不過我忘了。」

  「」桑茉面無表情地戳穿她,「你是故意的吧,報復我拒絕了你搬到城裡來的邀請。」

  「怎麼會呢,你可是我最愛最愛的人,我怎麼會報復你呢不過,我也的確為這件事傷心了好久呢。」她蹲下來,撐著自己的下巴,與桑茉平視,完全不顧自己那昂貴的裙子落到了那肮髒的地上,「總之,你放心,我會很快就把你接出去的。」

  「要多久」

  「唔最快應該後天,畢竟我馬上動手的話,也太引人注目了,我可不想你被別人注意到。」明明說著這樣孩子氣的話,但是愛卡的臉上卻始終端著那端莊的淑女微笑,讓人覺得倒像是隨意敷衍的。

  只是桑茉知道,對方是說真的。只是,不想她被別人發現的原因可不是什麼感情,而是利益。

  畢竟,她們是合作伙伴。

  「我會囑咐人,讓他們好好照顧你的,到時候我再來找你。」

  桑茉點頭,「好。」

  事情就是這樣。

  這也就是為什麼在一開始的時候,桑茉會對艾斯說自己會很快出去的原因。

  只是後來艾斯的行動太出乎意料,然後後續發展也太驚險刺激,讓她一下子就把這約定給拋到腦後了。

  只是桑茉卻沒有多少負罪感,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總之,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已經在這了。」

  「這可真是不負責任的發言,以前的桑茉可不會說這樣的話,讓我想想,莫非是因為你身旁的這人嗎」愛卡將視線移到了艾斯的身上,「說起來,桑茉知道他是誰嗎」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艾斯在愛卡看向他的最初的那一剎那,感覺到了十分強烈的惡意,只是一瞬之後,便消失了。

  「他」桑茉看了一眼艾斯,沒想將艾斯牽扯進自己的事情中來,她皺著眉,敷衍道「此次同行的伙伴而已。」

  她完全不知道愛卡已經知道了艾斯的名字和身份,甚至比她知道的更多。

  艾斯聽到她的說法,有些不樂意地皺了皺眉。

  「你大大咧咧地出現在這裡也不怕引人懷疑嗎」

  愛卡在他們兩個之間來回看了幾眼,笑著說「嗯,我也該走了,過幾天,我會登門拜訪的。」

  因為愛卡的出現,桑茉早上的那些小心思在一瞬間被衝淡了許多,明明只是多說了幾句話,她卻覺得十分心累地嘆了口氣,「我們回去吧。」只是在說完了這句話,她卻又忽然晃了一下神。

  什麼時候她都可以這麼自然習慣地對著另外一個人說我們回去了

  看著艾斯的背影許久,她皺著眉,心中有些不安。

  但是那不安究竟是什麼,她卻又說不上來,只是覺得自己好像正在做什麼很危險的事情。

  「你在干什麼」艾斯轉過身,眉毛輕挑,對著桑茉說「不是要回去的嗎」

  心在那一瞬間漏了一拍,桑茉搖了搖頭,將自己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拋開,然後跟了上去。

  此刻,愛卡坐在馬車之中,眨著自己的那雙溫柔的棕色眼睛,「你說,桑茉知道他的身份嗎」她有些苦惱地蹙了蹙眉尖,「不過,以桑茉那不問世事的作風,應該是不知道的。」

  「要是桑茉被人騙走了可該怎麼辦。」

  「不過,火拳艾斯出現在桑茉的身邊,他是想做什麼呢他可不能壞了我的好事呀。」

  馬車裡,除了她,卻是空無一人。


第15章 拖延症

  那個名叫愛卡的人是個很危險的人。

  在看見她的第一眼,艾斯就憑著自己的直覺做出了判斷。雖然這樣武斷對於對方來說很不公平,但是艾斯的直覺很少出過錯。而且,在回憶起那個金發少女的那雙眼睛時,他都會不由自主地戒備起來。她是個很漂亮,也很優雅的少女,但是那雙眼睛卻詭異地好像是硬生生地把一對屬於另一個人的眼睛安在了一個精致的玩偶上。

  艾斯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想要問桑茉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但是他畢竟不是那種會對別人的交友說三道四的人,所以最後還是皺著眉頭將那要脫口而出的提醒的話收了回去。

  並且桑茉也沒有和他提起愛卡,一看便是不想讓他知道的態度。

  桑茉的確不想讓艾斯與愛卡交涉太多,所以故意沒與他多說,但是她也沒想到僅僅是見了一面,艾斯就如此敏銳地察覺到了愛卡的特殊。

  並且,過了沒幾天,愛卡就如她所說的那樣來了。帶著兩個隨從,為了掩人耳目而披著一件低調卻暗露奢華的鬥篷,摘下兜帽,她那金子般的長卷發一瀉而出,她柔柔地微笑著打招呼,「桑茉,我來了,沒有打擾到你們吧」她的視線落到了房子裡的另外一個人身上。

  此刻桑茉和艾斯正在吃午飯,兩個人捧著飯碗就這樣有些傻氣地看著那堂而皇之推開門進來的大小姐,艾斯反應過來後繼續吃著自己的東西,然後很不客氣地說「嗯,你打擾到我們吃飯了。」他十分正經地教訓「小姐,沒有人告訴過你進來的時候是要敲門的嗎」雖然他們來的時候他就察覺到動靜了。

  面對艾斯的不客氣,愛卡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地改變,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樣,「啊,抱歉,我跟桑茉之間一直都不需要這種莫須有的客氣,沒想到艾斯先生居然會在這,一時唐突了。」

  「嗯,我現在和她同居,所以你以後來的時候還是客氣點比較好。」

  「習慣一旦養成了就很難改的呢,有可能下次又忘了不過我看艾斯先生也不會在這裡久留,客隨主便,不如以後艾斯先生回避回避。」

  「我現在也是這裡的主人。」艾斯毫不留情地說「你是客人。」

  「咳咳咳咳咳。」猛烈的咳嗽聲響起,艾斯和愛卡兩人都紛紛地看向了那扯著嗓子拼命咳嗽的人。見他們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後,剛才因為這兩人的爭鋒相對而一直處於傻眼狀態中的桑茉開口問「你們之前有什麼過節嗎」

  「沒有啊。」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愛卡笑眯眯地說「我和艾斯先生,之前是初次見面。」

  初次見面

  那怎麼第二面的時候就跟仇家似的

  桑茉狐疑地看向艾斯,艾斯點了點頭,「嗯,沒錯。」

  這是怎麼一回事

  還是說其實剛才的味都是她的錯覺

  最後桑茉放棄了思考這其中的緣故,她站起身,對艾斯說「艾斯,你繼續吃吧。」然後便對愛卡說「我們出去吧。」

  愛卡點點頭,「好啊。」

  離開前,她悠悠地朝艾斯看去,然後對他禮貌地頷了頷首。

  看著她們離開的背影消失在門後,艾斯放下了手中的食物,一貫散漫的表情被收了起來,一雙眼睛寒光若星,即使她掩藏的很好,但是剛才他的確從她的那一眼裡看到了殺意。

  他眯了眯眼睛。

  他可真討厭這個人。

  「我可很少看到你這樣。」走到了桑茉木屋後面的樹林中,轉過身,桑茉對愛卡問「我也很少看到艾斯這樣,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愛卡一雙眼睛緊緊地鎖著對方,好像要拿自己眼中的那藍色淹沒對方般,就像大海,「我和那位艾斯先生的確是不熟唔,要說的話,我也只是有點嫉妒他能跟你住在一起罷了。」

  桑茉無動於衷,「好了,你少在這忽悠我了。你來找我做什麼」

  「想你了,過來看看你呀。」

  桑茉冷冷地看著她。

  愛卡眨了眨眼睛,「這是不信我嗎我是說真的啊,除了這次你被抓,我們都有兩個月沒見面了。」

  「那我被抓的時候不是見過了嗎」

  「那怎麼能夠了,才幾分鐘。」

  桑茉笑了笑,「愛卡,你別給我來這套,你應該是巴不得我不出現在你面前的,你別浪費我的時間。」

  愛卡笑意濃重了許多,「是趕著回去和那位艾斯先生一起共度午餐嗎」

  「」桑茉皺起眉,「他跟我們的事情無關。」

  愛卡直直地盯著桑茉那戒備的樣子,好幾秒後,她才笑了聲,說「看來,你好像真的很在意他。」

  「你喜歡他嗎」她用著極為天真無邪的語氣問。

  桑茉下意識地否決,「當然不是。」頓了頓後,她反應過來,狐疑地瞪著愛卡,「這和你有什麼關系」她提起艾斯的次數也太多了點。

  「只是好奇而已」愛卡想起之前自己所看見的客廳,以前向來只有桑茉一個人的生活氣息而有些冷清的客廳現在卻改變了不少,多了第二個人的碗筷杯子,常年不改的家具也換了些地方,原本大搖大擺占據大片地方的藥草被仔細地收在了避人的角落裡,桌子角還多了幾個補丁原本只屬於一個人的空間裡多出了另一個人的存在。

  「畢竟,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和桑茉關系這麼親密的人。」從來不在別人家留宿,亦從來不邀請別人來自己家中的桑茉從來就像森林中的野獸,對地盤的所屬性極為重視,她不闖入別人的地盤,也不樂意別人闖入自己的。因為這兩者都會讓她感到不安。

  但是,現在那個男人卻被允許了。

  嗯,這可不是個好現像。

  其實,若是桑茉喜歡上了一個人,有了軟肋,對於她來說是件好事,畢竟這樣她就有辦法控制住對方,當然,若是桑茉能喜歡上自己那就更好了。但是火拳艾斯是絕對不能成為這個人的,因為她沒辦法掌控一個白胡子海賊團的隊長。更何況,火拳艾斯不可能留在這裡一輩子,若是桑茉真的愛上他了,那保不定最後桑茉就跟著他一塊離開了。

  這可不行,她想要桑茉留在島上。

  偏偏桑茉又是她所見過的最不容易被影響的人,恐怕不是她隨便說幾句話就能改變對方想法的呢。

  這可該怎麼辦呢

  「那位艾斯先生看起來是個很不錯的人,若是桑茉你真的喜歡他,我也會為你開心的。」

  喜歡

  桑茉下意識地想起那一晚的堅硬的懷抱,和這幾天她在面對艾斯的不自然以及窘迫,難道她真的喜歡上了艾斯

  雖然腦子裡因為對方的話而有些慌亂,但是表面上,她還是很果斷地說「他只是我的恩人而已,你想的也太多了一些。」

  愛卡也不多加糾纏,只是說「你這樣說,那便當我想多了吧。畢竟,艾斯先生是個我們這種小地方留不住的人,若是你喜歡上他了,等到他離開的那一天,你會傷心的。」

  桑茉聽到這裡聽出了點意思,她眯了眯眼睛,精神瞬間高度集中起來,「你認識他」

  「嗯桑茉你說什麼呢。」愛卡雖然知道桑茉應該是不知道艾斯身份的,但她還是做出一副桑茉是在故意裝不懂的樣子,「火拳艾斯,白胡子海賊團裡的二分隊隊長,這麼赫赫有名的海賊,怎麼會有人不認識呢」

  仔細回憶了一下,艾斯的確是說過什麼白胡子海賊團來著,桑茉眨了眨眼睛,「白胡子海賊團嗯,很有名嗎」她聽了艾斯的賞金,知道對方是個大海賊,但是對於這個白胡子海賊團,她還是真的不知道。

  愛卡十分驚訝地說「白胡子可是四皇之一,桑茉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四皇,這個稱呼桑茉是知道的,四皇的地位,她也是有所耳聞,作為世界上幾大勢力之一,每一個都是雄霸一方的梟雄。

  桑茉瞬間愣住了。四皇,難怪艾斯的實力那麼強,他居然是四皇手下的人,而且還是個隊長。

  然而在這個時候,桑茉不知為何忽然就想起了艾斯來這裡是為了自己的老爹找雪女,他的老爹是船長,也就是白胡子

  想要雪女的,居然是這麼大個勢力嗎

  若是讓艾斯知道雪女就在自己這裡的話,那他又會怎麼做呢

  見桑茉臉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愛卡見機說「我出來的時間也有些太久了,就先走了。」

  桑茉此刻正是心亂,也懶得去想愛卡鬧了這一遭究竟是來做什麼的,於是她便很敷衍地說「行,你走吧。沒有事情,你還是少來找我,畢竟若是被人發現,麻煩的是你,不是嗎」

  「好,反正現在事情也快到了收尾的時候,那我就等有了好消息再來找你。」

  「嗯。」

  而桑茉不知道的是,此刻吃完飯後的艾斯為了不打擾到她們一路閑逛,往著那小院的南邊,樹林的反方向而去,而那裡,卻正是桑茉那日日守護的斯特利蘭的墓穴之地。


第16章 題目啊

  等到桑茉從樹林中出來時,她迎面便撞上了從另一個方向回來的艾斯,因為沒想到這麼快就遇上艾斯,桑茉一下子愣在了那裡,傻傻地,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知是為何,艾斯也意外地有些沉默,但是最後他還是揚起了那熟悉的笑容,向她打招呼,「你們聊完了人走了」一邊問著,他還一邊往桑茉的背後望了望,像是想看愛卡是不是跟在她的身後。

  艾斯這一問,讓桑茉回過神來,她點點頭,「嗯,已經走了。」

  「這樣啊。」

  看著艾斯緩緩地朝自己走近,陽光跳動在他黑色的發絲上,的鼻尖上,赤,裸的小麥色肌肉上。桑茉深深地看著他的身影,宛若被攝了魂一般。

  「艾斯,你」她開口,但是說了個開頭,就沒了下文。

  艾斯疑惑地挑眉,「怎麼了」

  桑茉搖了搖頭,「沒什麼。」

  她能問什麼呢

  或者說,她又想問他什麼呢

  嘆了口氣,她笑了笑,問道「你去哪了怎麼從那邊回來」此刻艾斯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高挑的身材讓她每次在挨近他時都必須抬起頭,才能與他對視。

  「我走了走」那朗朗聲音微微一頓,艾斯的臉上劃過一絲猶豫,最終他聳了聳肩,不知是松開了什麼,他語氣輕松,「走,回去吧,碗還沒收呢。」

  她下意識地說「該你洗碗了。」

  「嗯嗯嗯,知道了,我不會偷懶的。」

  桑茉反射性地莞爾一笑,但是隨即那笑容便凝固在了嘴邊。取而代之的,是眉間緊蹙神色中恍若藏了鉛石般的沉重以及深深地迷茫。

  由愛卡一提醒,她才忽然發現她與艾斯相處地太過自然,自然到了奇怪的境界。

  艾斯來這座島上的目標就是雪女,他很明白地這麼告訴她了,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雪女實際上目前就是她的所有物,但是她知道。而在她明明知道一切的情況下,他的目的,他的身份,但是她卻完全沒有防備過他。

  甚至,她漸漸都開始遺忘了,對方其實是個海賊,是個肆意妄為的,被正義所通緝的海賊。

  這根本不應該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不,應該說,這根本不應該是她對待他的態度。

  雖然,在這些天的相處之下,她也能感覺的出艾斯並不是那種作惡多端的人,甚至可以這樣說,他是個十分有原則並且善良的人。他會為了自己的失控而自責,也會主動地替村民們修補屋頂。他不是個爛好人,但他也絕不是一個壞人。她不是一個瞎子,這些事情她都看的出來。但是,他也曾經說過,他的老爹,也就是白胡子,是他願意奉獻自己一切的人。而現在,是那個人需要雪女,並且十分迫切。他說過的,一定要找到雪女帶回去

  她不是不相信他的為人,只是,她不相信自己與他的關系能夠和那位老爹與他之間的羈絆相比。

  畢竟,他與她,不過相處了半個月不到。

  更何況,他們之間的關系

  桑茉苦笑了一下。

  她現在根本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是什麼。

  一開始,他救了她,她只想還他一份恩情。

  後來後來,那一夜便把一切打亂了。

  他們在保留著最生疏的感情下有了最親密的接觸。但是那個時候他們其實依舊只是陌生人。她留下他,也不過是因為察覺到了他的糾結,也無奈於他的暗自彌補,想讓他真正地放下罷了。只是當還了那一份恩情。

  後來慢慢的

  慢慢的,好像他留在這裡成了天經地義般的事情,好像他本來就是這裡的一部分般,她竟是完全沒有想過讓他離開。

  甚至,根本就遺忘了,他是個會離開的人。

  桑茉的眼睫微微一顫,她那暖棕色中的黑色瞳孔緊緊一縮,就像是一個在迷霧中的人終於看見了那濃霧背後的景色一般。

  對啊,他是遲早會離開的人。

  這些日子的相處,都快讓她忘了一件事,一件最重要的事,那便是他是個會離開的人。

  他只是一個過客而已。

  過客過客,一居而過便是客。

  像是那中心的黑色潑灑了出來,又像是從那黑色的空洞中蔓延出了一層灰色,她的暖棕色眼眸略有些黯淡,在無意識之下,她抿緊著唇瓣。

  站在庭院之中,她看著那些已經和之前大相徑庭的擺設,那些各種彰顯著另外一個人存在感的東西,他擺在庭院中的椅子,他所燒焦的木材,擱在角落被他打碎的器具,以及那正毫不認真地清理桌子的人

  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好像有些呼吸不上來。

  「你在干嘛」艾斯見桑茉許久沒有進來,轉過頭,看見桑茉那有些不對勁的樣子,他皺起了眉,「你臉色不太好,怎麼了」

  仿若被抓到的小偷般心虛,她連忙笑了笑,掩飾掉此刻臉上和內心的焦灼,她抬步,走進那個在不知不覺下已經面目全非的客廳,她說「就是走了神。」站在桌子旁,她忽然看見那本該是完好無損此刻卻多了幾個補丁的桌子角。

  這是在有一天晚上,他們兩個閑來無事,艾斯給她普及關於惡魔果實和霸氣這些事情,結果在展現武裝色霸氣時,一不小心把桌子角給劈了,最後在她的怒視之下,自己默默地去找來了錘子和釘子在那裡敲敲打打,最後終於補上了。

  其實,一個木桌,是可以換的,反倒是他修補了之後,有了痕跡的東西,更不容易舍棄了。

  她忽然開口,「這桌子都壞了,不如換一個吧。」

  艾斯一頭霧水,「哈」他一手捧著疊的高高的碗,一手拿著抹布,看起來與他本身的氣質十分地不符,「不是都已經修好了而且我感覺用著挺好的。」

  她愣了一下,才意識過來剛剛自己說了什麼,她傻笑了幾聲,「也是,我就隨便說說而已。」

  她在想什麼呢,跟個小孩子似得。

  她晃了晃腦袋,將自己剛才的想法拋出腦外。

  這種一旦決定要遠離對方,就要把關於對方一切的東西丟掉的想法就跟小孩子之間一旦絕交就要把別人給的東西全都丟回去似的。

  此刻,艾斯再怎麼神經大條也無法忽視對方的不對勁了,他放下抹布,習慣性的將手貼上對方的額頭,「你不是又發燒了吧」

  「」

  桑茉嘴角微微一抽,「艾斯,我覺得,有件事我需要仔細跟你說清楚。」

  「嗯」

  「那就是你撞上我發燒那次真的是百年難得一見所以不要在那之後有事沒事就問我是不是發燒了,我沒那麼嬌弱好麼。

  另外」她的太陽穴不斷地凸跳著,「你這手剛剛是才拿著抹布的吧」

  「」

  「快拿開你的髒手」皿。


第17章 鬧別扭

  日起東山,在陽光將夜色撕扯開的時候,桑茉撐了個懶腰從床上坐了起來。洗漱了之後她便如往常一樣的去自己的藥房裡將一些需要吸取露水的藥草拿出來掛在房檐上。藥房旁有個空置的小房間,本來是被桑茉拿來放一些閑置的東西的,但是艾斯來了之後他們便一起將那房間騰了出來給他住。木屋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所以在進入藥房的時候桑茉刻意地放輕了自己的動作。整理好了藥草,她走到院子裡,費盡地將靠在一旁的木梯搖搖晃晃地搬到屋檐前。

  「呼」歇了口氣,她一邊擦著自己額頭上的汗水,一邊用手去晃了晃那梯子,確定站穩後,她將藥草放到自己的布袋之中,一步一步小心地爬了上去。梯子發著吱吱呀呀的聲音,讓人有些不安,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會散架一般。屋檐上早就有以前她釘好的鉤子,將一捆草藥往上一鉤,將自己所夠得著的鉤子都鉤上草藥之後,她低著頭,一步步地緩慢往下爬。然後又將梯子移了個位,繼續之前的步驟。

  慢慢地,她的梯子挪到了艾斯那房門的面前。

  而正當桑茉在梯子上奮鬥的時候,房間裡被之前的動靜吵醒的艾斯從床上爬了起來,「剛才那是什麼聲音」揉著自己那有幾分凌亂的黑發,一邊撐著懶腰打著呵欠,艾斯推開門往外面走去

  「等,等等啊」

  推開門的阻力以及刺耳的尖叫聲讓艾斯一下愣住,原本豎著的梯子因為艾斯的一開門而往後倒去,而在梯子上的桑茉也整個人摔了下來

  身體的反應先於大腦,艾斯慌張地長腿一邁,撲了過去,然後在對方著地的前幾秒他接住了桑茉。

  「呼」抱著還在驚嚇中沒反應過來的桑茉,艾斯松了一口氣,然後砰的一聲,梯子砸在了艾斯的頭上。

  「」

  將桑茉放在了地上,艾斯一揮手把頂在自己腦袋上的梯子丟開,他看著桑茉,有點無奈也有點生氣地問「你這一大早又是再搞哪一出」

  「我,我在掛草藥啊。」桑茉下意識地回答後覺得自己的氣勢好像弱了些。

  艾斯看了一眼那有三米多高的屋頂,又看了一眼那簡陋的梯子,他眉頭跳了跳,「你還真是」他嘆了口氣,「這麼危險的事情你還是下次讓我來做吧。」

  她又瞪著眼睛,「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突然出來,我哪裡會有這種事。」她走過艾斯,彎腰將地上的梯子重新擺了起來,「我也是沒想到你會突然出來。」她正准備爬上梯子繼續自己之前的事情的時候,卻被艾斯一把扯住了手。

  「我來吧。你也真是不怕。」然後不由分說地從桑茉的身上取下那裝著藥草的布袋,自己准備爬上去,「掛上去就好了,對吧。」

  然而卻沒想到桑茉又將那布袋子搶了回去,「沒關系,我自己來就好了。」她說完之後,不等艾斯反應,自己就上了梯子,「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艾斯傻傻地保持著自己本來還拿著布袋子的動作,愣了一下,完全沒想到會被桑茉拒絕的他收回自己的手插在自己的口袋之中,看著那小心地往上爬著的人,因著不解以及在意,眉頭微微皺著。

  艾斯在後面看著桑茉把一切都做完後便去洗臉刷牙了。等他弄完一切回來的時候,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是桑茉很擅長做的小點心,裡面混著一些養身提高抵抗力的藥草,她總是會在周末的時候准備好,每天要吃的時候直接蒸熟。

  艾斯是個無肉不歡的人,但是他還挺喜歡吃這個不知名的點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熬藥和做飯都有相同之處,桑茉做的東西他都很喜歡吃。

  他抬眼往裡面看去,桑茉彎著腰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拿著一個點心,艾斯沒有急著吃,而是高聲問道「你不吃嗎」

  桑茉頭也沒回,回答說「我已經吃完了,那些是你的份,你直接吃吧。」

  自愛卡來,已經過了五天了。

  這也是第五天他們不在一塊吃早餐。

  明明以前他們都會一起的。

  艾斯垂下眼,將那個點心一口吞下。

  此時桑茉已經背著她的竹簍出來了。艾斯看著她要出門的打扮,他在意的問「你要出門」

  「嗯,我今天需要去村裡一趟。」她笑了笑。

  艾斯恍然,「哦,對了,今天是你去村子裡行醫的日子。」他頓了頓,有些猶豫,但還是問道「需要我跟你一塊去嗎」

  不出意料地,桑茉搖了搖頭,她擺擺手,「不用了,我一個人就行,午飯那些我都已經准備好了,你熱一熱就行。那回頭見。」

  「嗯。」

  本來是准備今天再去附近的城鎮裡打探打探消息的艾斯最後還是決定取消了自己的計劃。他這幾天都有去附近打聽過,不過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東西,除了一個斯特利蘭的家族,他得不到任何的信息。

  斯特利蘭這個家族他也仔細打聽過了,除了一開始知道的是以前掌管這座島的家族,艾斯還打聽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家族之所以開始沒落是因為大概一百年前島上的人莫名地得了一種怪病,掌管著藥協的斯特利蘭家族對此病拿不出一個解決的方案,最後是格倫姆家族的人研究出了治療這個病的方法,於是便拯救了島上的所有人。而就因為如此格倫姆家族的地位超過斯特利蘭家族,甚至一舉拿下了島主以及藥協會長的位置。在這之後斯特利蘭家族便一落千丈。再加上當時有著傳聞說那場怪病就是來自於斯特利蘭家族私底下做的醫藥實驗所產生的新型病毒,以及那時他們的處理不當,當時的民眾都十分不滿,甚至到了現在,斯特利蘭家族的外號也是那個騙子世家。

  除此之外,艾斯還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如今格倫姆家族中的長女,名為愛卡。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個單純的巧合。他希望那是,因為他不覺得桑茉跟格倫姆家族的人牽扯上對桑茉有什麼好處。

  今天陽光和煦,清風吹拂,無所事事的艾斯在吃完午飯後躺在外面的長椅上懶懶散散地睡去。這一覺直接讓他睡到了夕陽時分

  「什麼都這麼晚了」坐起身,睡眼惺忪的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轉頭望去,卻發現背後的屋子一片黑暗,桑茉還沒回來。

  德格島是夏島,夜晚來的遲,太陽落山時就已經是晚上七點多,等到點天才完全暗下來。艾斯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半了。

  他皺起了眉。

  此時,在山腳下的村莊中,一眾村民坐在酒館裡,看著位於中心的那人,全都傻了眼。瑞安大叔猶豫了一下,上前說「那個小桑茉啊你今天是怎麼了啊你不高興嗎」

  完全是在瘋狂灌酒的桑茉略停了停自己的動作,此刻她的臉頰已經浮上了紅暈,「嗯怎麼了」

  「不是」瑞安大叔看著那開場才不到三十分鐘,旁邊就空了的兩大桶酒,他眼角抽了抽,「小桑茉,不是你瑞安大叔心疼酒,但是也不是你這麼個喝法啊。」桑茉喜歡酒,他們都知道,桑茉能喝酒,他們也都知道。以往的時候桑茉喝的酒也不算少,但是卻絕對沒有這一次那樣,一上來就對著自己猛灌。

  這麼個喝法,連他們這種粗漢都不一定能承受得起,更何況是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旁邊的女人們也上來勸道「是啊,桑茉小姐,你少喝一點,你這樣對身體不好。」

  桑茉沉默了,她嘆了口氣,「我知道了」放下拿來直接對嘴吹的酒瓶,她拿過酒杯,滿上,「我喝慢一點就是了,你們吃你們的吧,不用擔心我,我沒事。」說完,就仰頭將那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完全沒有覺得好到哪裡去

  因為艾斯在,桑茉最近在家的時候都沒喝過酒,一方面是怕自己喝醉了後又在他面前做出什麼後悔的事,一方面也是知道艾斯並不贊成她每次把自己灌醉的行為,再加上她喝醉了,如果他還清醒著,就必定會來照顧她。她不想給艾斯添麻煩。

  所以桑茉這樣喝,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自己的酒癮上來了,而另外一部分原因,卻也還是和艾斯有關。

  大家看著桑茉那不太對勁的樣子,各個都擔心著,哪還有熱鬧的心思,正當一個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救星來了。

  「晚上好」有幾分懶散的聲音傳來,站在外面的人轉頭看去,便看見了艾斯站在門口。

  他們一臉驚喜,「艾斯先生」然後他們抓著艾斯,連忙說道「哎呀你來的太好了,你快把桑茉小姐帶回去吧。」

  被村民們的熱情一下子弄得雲裡霧裡的艾斯聽見他們說到桑茉,便下意識地跟著他們往裡走去,走沒幾步,他便立馬看見了坐在那裡安安靜靜喝酒的人。

  他也看見了旁邊的空酒罐。

  「怎麼了」他問。

  瑞安大叔低聲說「我們哪知道,小桑茉今天一來就這麼喝,哎呀,這麼喝得多傷身,她一小姑娘家家的。我們也不好勸,艾斯你來的正好,你帶小桑茉趕緊回去吧。」

  此刻正巧桑茉又喝完了一酒瓶,拿過新的,將酒杯滿上正准備往嘴裡倒的時候,艾斯難得的動了火,大步走上前,將她的酒杯壓了下來。

  此刻才發現艾斯來了的桑茉抬頭看著他,有些疑惑,「艾斯你怎麼在這」

  「我來帶你回去。」此刻艾斯的臉上沒有一點笑容。

  「哦為什麼」

  艾斯拉過她的手,將她拉起就往外走,「你沒准備我的晚飯,我餓了。瑞安大叔,我們先走了,這家伙給你們添麻煩了,再見。」

  「哦哦哦好,你們路上小心」瑞安大叔在後面喊道「你們小兩口的事要好好解決啊,別動手啊」

  「」

  不知道是不是被瑞安大叔這句話給弄得哭笑不得,原本很生氣的艾斯此刻也緩了下來,此時桑茉很不解地問「你餓了你餓了那就正好在那裡一塊吃啊。」

  艾斯說「吃白食多不好,我們回去自己做飯吃。」

  每次吃霸王餐的人不就是你嗎

  桑茉無語。

  此時外面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桑茉掙扎了一下想將自己的手扯出來,但無奈對方握的太緊,她試了好幾次都不行,最終放棄了的她看著天色說「天已經黑了啊你還沒吃飯」

  「嗯。我等了你半天。」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他平淡的聲音裡好像有一點控訴和委屈。

  酒意上腦,她笑了笑,「你餓了就自己弄點東西吃唄,下次別等我。難不成你不會做飯應該不會吧,你在外面自力更生那麼多年,不會做東西吃那早該被餓死了。」

  「你今天為什麼喝那麼多」艾斯轉而問道。

  「很奇怪嗎你們海賊不應該經常這樣嗎」

  艾斯揉了揉眉心,「我們船上可沒女的像你這麼喝。」

  「你這是性別歧視。」

  「我」他怎麼就性別歧視了意識到話題被對方給帶外了的艾斯停下來,「我不跟你說這事,我們來說另外一件事。」

  此刻艾斯轉過身,看著她,一臉來算總賬的表情,「你最近怎麼了」

  「什麼」

  「你在躲我,你別否認,我不是白痴也不是瞎子,你表現的這麼明顯我不可能感受不到。」

  「」桑茉愣了愣,有些疑惑,「很明顯嗎」

  原諒她此刻有點醉意,重點抓不准。

  「」艾斯挑起眉說「很明顯。那天,那個女人跟你說什麼了」

  反應了幾秒,桑茉才意識到他說的是愛卡,她搖了搖頭,「她沒說什麼,不關她的事。」

  「你還真是坦白,完全不為自己的行為辯解一下。」

  桑茉奇怪地說「不是你說很明顯嗎。」

  看著那宛若霞雲撲面的臉,艾斯有些無奈,他真不該跟一個喝了酒的人糾結細節,哪怕對方看起來很清醒。「行了行了,我們還是來討論一下你為什麼要躲我這個問題吧,我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情嗎」

  艾斯有些苦惱地說「那個,我有的時候會比較遲鈍,如果我惹你不高興了,你要告訴我。」不管是小時候還是長大後,他相處的人基本都是些神經大條的人,就算是有女性,也是女漢子,他知道普通的女性一般心思會比較敏感,別人他一般也不會去理會,因為他向來我行我素慣了,但是對於桑茉,他卻很在意自己是不是惹對方生氣了。

  不知道是不是觸及到了敏感的話題,此刻桑茉的腦子有些清醒了,她搖搖頭,看著那個在月光下五官深邃的大男孩,語氣略有些復雜,「你沒有。艾斯,這跟你沒關系,這是我的問題。」

  「你」

  「艾斯,你還是想帶著雪女回去,是嗎」桑茉打斷他的話,忽然如此問道。


第18章 喜歡了

  「艾斯,你還是想帶著雪女回去,是嗎」

  提到雪女,艾斯的眼中多了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神色,他看著桑茉好一會兒,似乎是在猶豫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但最後他還是說「是。」

  側過身,他靠在樹干上,姿態有些懶散,從樹葉中漏下的月光零零散散地落在他的身上,銀光給他鍍上一份誘惑神秘,完全和他不符的氣質。「說實話,做出了那樣的事情,我可能再也回不去船上了,但是不管我到時候會面對怎樣的處罰,我還是要將雪女帶回船上給老爹。」

  那樣的事

  桑茉微微一愣,反應過來,「你是說,那一晚」

  看著艾斯沉默的樣子,桑茉略有些驚訝,「艾斯,你你還沒有釋懷嗎我以為」這些天來他表現的很正常,和一開始她所認識的那個艾斯並沒有什麼區別,所以她還以為他應該和她一樣,早就放下那個錯誤了。

  但現在看來,是她想錯了。

  「釋懷」艾斯聳了聳肩,臉上的表情有幾分痞氣,釋不釋懷都無所謂,凡事有因就有果,既然我種下了因,我就得承受那個結果。」他勾了勾嘴角,笑得輕松,「放心,我不會像之前那樣沮喪,雖然這件事的確讓我很受打擊,不過多虧你,我心裡負擔少了很多。」只是他眼裡的神情卻一點也不是輕松,「但是我不會遺忘我做了什麼,即使你不追究我的責任,我犯下的錯還是需要懲罰。」

  桑茉有一點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不會一昧地去後悔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但是他也不會逃避任何一切的後果。他是放下了,但是他沒有忘記。

  「我明白了。那,懲罰會是什麼呢」

  「大概是會被逐出白胡子海賊團吧。」艾斯的語氣裡沒有多少情緒,好像只是在陳述一件完全與他無關的事情般。

  但是他的內心卻遠不如表面的平靜,只是此刻桑茉卻無暇去注意這個,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他的話吸引而去,她微微瞪大了眼睛,「你不當海賊了」這句話中有疑惑,有驚訝,更有些許的期待。

  艾斯笑了笑,「我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時,聲音中難得地帶了一絲迷茫。

  可能是艾斯的情緒影響到了桑茉,她稍稍冷靜了一些,「不知道」

  「沒加入白胡子前我就是個海賊,我小時候的夢想也是出海。海賊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一艘船就是他的家,大海就是他的家鄉。按道理來說,離開了白胡子,我依舊會是個海賊,以天地為家,但是」他的笑容裡帶上了一絲苦澀,很淺,但是桑茉卻看見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還是個海賊,海洋也還那麼大,離開了白胡子,我卻忽然覺得不知道該去哪」

  桑茉張了張嘴,有一句話衝到了嘴邊,但她還是咽了下去,最後她改而問道「白胡子,你的船長,對你就那麼重要嗎」

  艾斯正色道「你不知道,老爹給了我一個家。」他頓了頓,「他承認了我的存在,這對我很重要。」鄭重到連他的眼神中都沒有一絲輕淡。

  她忽然無話可說,她想她大概能夠明白他的那種感覺,她大概也能懂他跟白胡子之間的羈絆,因為她曾經也有過這樣的羈絆。

  白胡子是真的對他很重要,重要到他甘願為那個人付出自己的性命。

  「算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艾斯搖了搖頭,結束了這個話題,他轉過身一面往前面走一面說「不過你別躲著我了,我不喜歡這樣,而且你躲著也沒用,我會更加煩著你。」他有幾分耍無賴地說。

  她終於忍不住,問道「艾斯,你說你不知道去哪,那,你有沒有考慮過,留在一個地方,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

  夜色中一片安謐,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像是讓她懼怕的雷聲般。

  往前走著的人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沒有。」他回答道。

  「我不適合留在一個地方,也不能。」

  她聽見自己有些艱難地問,「為什麼」

  他聲音冷漠,「以我的身份,留在哪都是個災難。」轉過頭,他臉上掛著那吊兒郎當的邪笑,「你別忘了,我可是在懸賞令上的。」

  她笑了笑,「也是呢。」

  畢竟是懸賞幾千萬的人,即使離開了白胡子,世界政府也不會放過他。

  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桑茉覺得自己的眼眶有點燒。

  回到木屋中,桑茉回到自己的房間中,躺在床上,雖然她喝了酒,但是她此刻的腦子卻無比清醒,甚至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艾斯是她留不住的人。

  她剛剛徹底地明白了這件事。

  她的的確確是喜歡上了艾斯。

  這是另外一件事情她同時意識到了的。

  他說他不知道去哪,她那句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將她那隱蔽的心思徹底拉到了陽光之下。

  她想說的是那就留下來。

  桑茉在那一瞬間那麼強烈地感受到了她想要艾斯留下來的願望,但也在之後,她清晰無比地意識到這個願望也僅僅只能是個不切實際的夢。

  她忽然害怕了,就好像突然發現自己原來走在一條鋼絲上而腳下便是萬丈深淵般。

  她不能喜歡上一個會離開的人,她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

  在一切還沒到不可收拾無法停止的時候,她必須要了斷這一切。

  此刻的她思維清晰到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

  桑茉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也是個非常自私的人,她會毫不留情地杜絕一切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傷害的東西。這個傷害並不是指肉體上的,她並不在乎肉體上的傷害,她在意的,是內心上的。心是最柔軟的東西,也是她保護的最好的東西。

  所以當她意識到她對艾斯的感情最終會傷害到自己之後,她便會毫不猶豫地斬斷。

  愛卡很清楚,所以當時她才故意提醒了桑茉,讓她意識到了自己那朦朦朧朧的感情。因為還未情根深種,只要她意識到了危害,她便會遠離艾斯。

  愛卡不願意讓艾斯留在桑茉身邊,因為她需要桑茉留在一個她能掌控的地方。

  而此刻,桑茉也正如愛卡所預料的,做出了她想要的決定。

  愛卡簡直愛死了桑茉這種對於自己近乎殘忍的理智。


第19章 睡午覺

  這幾天的天氣都很好,涼爽不帶寒意,晴朗不帶燥熱,艾斯一大早出了門,桑茉起床後去了一趟墓碑那,仔細地打掃了之後,盯著那埋著斯特利蘭家族遺物的地方許久,最終她擺上一束鮮花離開。

  坐在院子之中,桑茉靜靜地靠著柱子坐著,她今天也沒什麼事可做,看著院子裡的樹影得了趣,便這樣直直地看著地上那搖來晃去的樹影,打發著時間。樹上的蟬鳴和鳥叫聲都是陪伴了她許久的存在,只是最近艾斯在,她也好久沒有這樣仔細聽過它們的聲音。聲音聽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的,但是那些蟬和鳥都已經換了好幾代。

  她九歲開始就一個人住在這裡,一開始這裡也沒有木屋,後來她學著搭了個小草棚,一開始她還摘了野生的草藥去賣,結果卻因為違反了規定而被打的半死不活,之後她也就學乖了,只是找點野菜去賣,然後也就那樣活了一年,一年後草棚在一次雷暴雨中徹底塌了,她用自己僅剩的錢換了把斧頭,不過她那個時候人小,有了斧頭也沒多大用。一棵樹砍了半個月才砍倒,又是一年,她才准備好了搭房子的木材。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她就搭了一個很簡單的木屋。幾根樹干固定在一起就是一堵牆,簡直就是四張木筏扎在了一起然後固定在了地上。

  她一直這樣一個人生活著,不依賴於任何人,也沒想過去依靠任何人。

  唯一在她的身邊的,就是那冷冰冰的一座空墳。

  但是她也從來不覺得辛苦,相比她人生的前九年,她覺得自己活得真的很幸福。最起碼她還活著,最起碼她能看見太陽。

  孤獨對於她來說從來不是痛苦。

  一個人的房間,一個人的家,一個人的世界

  一直都是這樣的

  靠著柱子,桑茉看著那些彰顯著另外一個人存在的生活痕跡,慢慢地,她頭微微點著,眼皮掛著千斤般垂下來,然後便睜不開了。

  一直都是這樣的

  去山腳下的村莊中閑逛了一圈的艾斯回來時,便看見桑茉頭靠在柱子上香甜的睡著的樣子。她棕色的頭發溫柔地垂落,眉眼柔和婉約,陽光與陰影都落在她的身上,光影的強烈對比讓這一切看起來好像都是被精心設計過的油畫般。

  他忍不住放輕了自己的動作。

  在他的眼裡,桑茉一直是漂亮的,不是很有震撼性的漂亮,她第一眼看起來甚至不如那個名為愛卡的少女那樣光亮照人,但是越是相處,他就越能感受到她的美麗。那是種能讓人很舒服的漂亮,也是種讓人會愈陷愈深,讓人上癮的漂亮。

  就像現在,他蹲在桑茉的面前,看著她的眉毛下眼簾修長柔和的弧度,那長長的睫毛下投在那細膩白淨的皮膚上的點點陰影,一不小心就出了神。

  說起來也奇怪,明明她經常會出去采藥,但是皮膚卻很白,像是牛奶一般,手感大概也很像,雖然他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他隱隱約約記得,那是種非常細膩柔滑的觸感,讓人碰上了就不願意撒手。

  等到他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碰上了對方的臉,溫暖滑嫩的觸感傳來,他登時僵在了那裡,就好像整個人都石化了一般。

  幾秒後,他收回自己的手,轉而一巴掌蓋上了自己的臉。

  他在做什麼啊,跟個變態痴漢一樣。

  這樣持續了很久,他的肩膀大大地一起伏,他吐了口氣。抬起頭,他支著下巴,一臉尋思。

  不過

  感覺的確很舒服,嗯,和記憶中的感覺差不多。

  這個念頭剛剛竄過腦海,他嘴角一抽,又是無奈又是別扭又是尷尬。

  他真是夠了,都在想些什麼

  做賊心虛地移開自己的視線,站起身,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挪到了她的旁邊坐下。身體往後一仰,他雙手撐著地板,眼前是一片和海洋不同的清淡的藍色,他感慨,「今天天氣可真好」

  視線從藍天到白雲,從白雲到飛鳥,從飛鳥到樹冠,最終,他偷偷地往旁邊一瞥,棕發少女依舊靜靜地睡著。

  他小聲地嘟囔,「睡得可真熟。」

  不知道是不是旁邊的人的熟睡感染到了他,也或者是此時的天氣實在是太催人入睡,鼻尖繚繞著身旁那人被藥香衝散了香甜的淡雅女子香,他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轉過頭又看了看桑茉,艾斯半眯著著昏昏欲睡的眼睛,他再次抬頭看向此刻雲淡清澈的藍天。

  清涼的風溫柔拂過。

  嘛,這樣其實也不壞。

  安逸的生活啊

  兩個小時多後,棕發少女眼皮微微掙扎了一下,然後緩緩轉醒。腦袋還處於片刻的混沌之中,她正准備支起身體的時候,卻忽然發現自己的腦袋上有一道重量。她懵了一下,然後神智慢慢上線。

  嗯

  她怎麼感覺自己的腦袋上好像有東西

  這時,她聽到了那些知了聲中夾雜著的,一道就在她耳邊的綿長呼吸聲。

  她愣了一愣,這才發現自己的旁邊坐了個人,而自己也並不是靠在柱子上,而是靠在那人的肩膀上。

  嗯這是什麼情況她什麼時候睡到艾斯的肩膀上去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只可惜,此刻能回答她問題的某個人正靠在她的腦袋上呼呼大睡。

  雖然理智告訴她要離開,但是聽著他的呼吸聲,桑茉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算了,就這樣吧。

  哎。

  桑茉嘆了口氣。

  好險他和她睡覺都不會流口水。


第20章 開玩笑

  安靜的時光沒有持續太久,艾斯這種常年在外的人早就有了十分敏銳的警戒心,讓他對外界的動靜無比敏感。只是因為他強大的實力,讓他有的時候即使察覺到了異動也會毫不在意的無視過去,直到他不得不動手的時候。具體體現在有的時候他在一頭巨獸已經在他的面前血口大張時他才惺惺松松地睜開睡眼,然後揮揮手,一邊說著「喲,早上好啊」,一邊用拳頭給對方一個早安吻。

  所以在桑茉醒來時下意識的想要動時,他就察覺到了然後轉醒,於是即使最後桑茉沒有准備打破這片安靜吵醒艾斯,艾斯還是自己醒了來他大大地打了個呵欠,抬起了自己的腦袋,與此同時,桑茉也趁機從他肩膀上擺正自己的腦袋,艾斯肩膀一輕,愣了一下,坐直身,一雙黑色的眼睛此刻還十分迷蒙,他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什麼時候了。」聲音還有些低啞。

  「不清楚。」她也才剛醒沒多久。

  又是打了一個呵欠,艾斯撐了個懶腰,「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也睡過去了。」

  「」桑茉遲疑了一下,說「不好意思,剛才一直靠著你,不過,我明明記得我一開始是靠著柱子的」

  將對方扯過來的艾斯毫無心虛地說「沒事,睡覺的時候一般都比較迷糊嘛。」

  桑茉有些狐疑。

  艾斯大大咧咧地說「睡覺可真是費體力的事,一覺醒來我就餓了,喲西,去弄吃的吧。」然後一撐起身往廚房走去。

  桑茉嘆了口氣,跟了上去。

  今天多做點好吃的吧。

  畢竟

  於是,這晚上,客廳裡擺了一桌子的菜。艾斯疑惑地看著那豐盛到幾乎有些詭異的菜,他遲遲沒有動手。

  「怎麼了」收拾完後走過來坐下的桑茉奇怪地看著他。

  「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艾斯也跟著坐下來,「怎麼做這麼多」

  桑茉挑眉,「你吃不完」

  「嗯那倒不是。」

  「那不就得了。」

  艾斯抱著狐疑地心態扒拉了幾口,但是卻完全食不知味,琢磨了一下,他丟下碗筷,直直地看著坐在旁邊的桑茉,一雙黑色的眼睛裡泛著無奈和無辜,他說「你有什麼事要說你就直接說吧。」突然這麼詭異讓他覺得有點不安。

  「你不吃了」桑茉挑眉。

  「吃不下。」

  瞄了一眼豐盛的飯菜,他頓了一下,說「等你說完我就吃得下了。」

  「」

  桑茉將身體往後一靠,疑惑了句,「你怎麼知道我有事情要說」她吐了口氣,像是也有些猶豫,這樣子讓艾斯更加不安起來,但是這個狀態並沒有持續太久,桑茉沒有躲避艾斯的視線,而是十分坦蕩地看回去。

  「那天晚上的狀況,你還記得嗎」

  艾斯一開始有點懵,他皺了皺眉,「什麼狀況」愣了一下,他的臉忽然僵住了。

  「就」桑茉抿了抿唇,將自己內心的那幾分不自在壓下去,她對自己默念了幾遍她是藥師,她是藥師,她是藥師,只是就當做尋常的診治而已。感覺到自己的情緒穩定了之後,她繼續說「就是我們睡了的那天晚上。」此刻她的聲音裡只有冷靜,就好像是真的是在談論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樣。

  艾斯的眼神略有些閃躲起來,他耳朵有些發燙,「你」注意到桑茉此刻的嚴肅,他又有些疑惑起桑茉問起這件事情的原因,「你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

  「之前一直沒提,是怕你心裡不自在,但是現在我必須得問一問。」她皺起眉,「你那天晚上的狀況很不對勁。」她仔細回憶著那天晚上他的樣子,「我注意到你那天神智似乎也不太清醒,你的體溫很高,身體泛紅,但是並不像是發燒,而且口腔泛甜」

  「喂喂喂喂,夠了。」艾斯一臉不自在地打斷對方,「你,你不用說的那麼詳細」口腔泛甜是怎麼知道的,那還不是他們接吻的時候知道的。她再繼續說下去,那還得了。

  話說回來,明明是在接吻,為什麼她還有心思去注意這麼多奇怪的事情

  進入藥師狀態的桑茉一臉冷漠地看著他。

  艾斯無力地移開眼神,「我說我來說」

  他嘆了口氣,「我那天狀況是不對。」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就是身體不受控制。」他垂下眼,也說不清是因為內疚還是因為不自在。他蹙起眉,「就是身體很燥熱,很」他迅速地瞟了一眼桑茉,沒有繼續往下說。

  因為他那個時候的狀態,說白了就是精蟲上腦,看著她就心裡泛癢,碰到她他就覺得舒服,雖然他現在好像也是這樣

  桑茉仔細地想了想,接著問,「這種情況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艾斯愣了一下,回憶了一會,他不確定地說「好像是在回來的時候就這樣了。」他背著她的時候就覺得很不舒服,忍了一路。

  「回來回來的路上發生了什麼嗎」

  「發生了什麼」艾斯思索了一下,最後他眼睛緊了一下,「路上遇到過一條蛇。」

  桑茉眉毛一挑,心想說不定就是這個,她一下子警惕起來,「蛇你被咬了」

  「嗯」艾斯眨了眨眼睛,然後搖頭,「那倒沒有。」

  桑茉愣了一下,「沒有被咬到那應該就不是那條蛇的原因」她放松下來。

  艾斯點頭,表示他也贊同她的話,「嗯,我也覺得,它還沒接近的時候我就已經把它燒了。」他的語氣正經,只是因為在討論的話題而耳尖上有點紅暈。

  嗯,還覺得有點熱。

  「嗯嗯」桑茉剛是點頭,結果等那句話過了一遍腦子之後,她瞬間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麼」

  艾斯被她這反應給嚇了一跳,他有些猶豫地重復,「它還沒接近的時候我就已經把它燒了」

  「」

  艾斯有幾分不祥預感,眉頭跳了跳,他問「怎麼了,你干嘛用一副無可救藥的眼神看著我,我做錯了什麼嗎」

  「所以說惡魔能力者都是一群跟個嗷嗷待哺的幼崽依賴自己飼養人一樣依賴著自己能力的人。」桑茉面無表情地說。

  為什麼這麼突然地就攻擊起惡魔果實能力者了

  說起來,她好像一直不太喜歡惡魔果實。

  他們哪招惹她了。

  艾斯有幾分無可奈何,「喂」

  誰知道,面對艾斯的不滿,桑茉更是冷笑道「你怎麼不干脆把整座山都給燒了呢。」

  嗯,看來那不滿不是朝著惡魔果實而是朝著他來的。他做錯啥了艾斯很是無辜地說「看你這樣子我好像是做錯了但它要過來襲擊我我總不能就傻傻地站在那裡背它咬吧。」

  你是不能站在那裡被咬但是你可以躲啊

  你不想躲你可以拿刀把它砍了啊

  在內心吐槽了一番,桑茉無力地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臉,「算了,畢竟你不是這裡的人,不知道這裡的規矩。你就先告訴我,你把那條蛇燒了之後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嗎」

  「奇怪的事情也沒有啊,有一陣香味。」他回憶了一下,「很濃,花香味,那股味道有點」

  「妖異。」桑茉那柔柔軟軟的聲音沒有帶著一絲感情的補充道。

  茅塞頓開的艾斯眼睛一亮,他一擊手,「對就是這種感覺你知道」

  桑茉點點頭,「嗯,我當然知道。」

  「」總感覺有點不好。

  桑茉面無表情地說「你的運氣怎麼能就這麼好呢。」

  「」他認為那不好的感覺應該不是錯覺。他現在還覺得少女的眼睛裡有刀子。

  「重金難求的滑環蛇就這樣被你遇上了。」又是有點羨慕的意思,又是有點埋汰的意思,一時之間艾斯都搞不清楚這句話究竟是不是諷刺。

  不過他倒是注意到桑茉話裡的一個關鍵詞,「滑環蛇很珍貴嗎」幸虧他還是個會抓重點的人。

  「嗯。」桑茉點頭,然後她看著艾斯很詭異地笑起來,「畢竟它在達官貴族裡的人氣一直居高不下呢。」她補充道「作為一種。」

  「」

  桑茉語氣平淡地解釋道「滑環蛇,從身體裡的毒液到皮肉,都蘊含著一種名為蹄安素的東西,蹄安素能讓人焚身,一般添加到助興的藥品之中使用也是稀釋了幾百倍。你這麼直接攝入高純度的蹄安素」

  聽到焚身這幾個詞,艾斯有些不自在,雖然這是實話。而聽到後面,艾斯不禁打斷她說「可我沒有被咬到。」

  所以他不可能是受到了那條蛇的影響吧。

  桑茉呵呵笑了一下,然後誠懇地看著那雙有些疑惑的黑色眼睛,語氣溫柔,「嗯,你還不如被咬了,蹄安素如果不經過高熱揮發,根本不會有任何作用,所以它一般也是被添加到熏香中,而不是口服的藥品。簡單來說,如果它咬了你,你不會有事,但是你把它燒了,問題就大了。」

  「」

  桑茉微笑,「要不怎麼說你運氣好呢。」

  艾斯一下語塞,事實上他此刻腦子也有點懵了,所以他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所以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燒了那條蛇就因為燒了一條蛇他的整個世界都變了就因為一條該死的蛇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他悔不當初地垂下肩,「我,不知道」

  看著艾斯那樣子,桑茉也嘆了口氣,她也覺得整件事情荒謬極了。這一切居然這麼戲劇化。如果沒有遇上那條蛇,或者遇上那條蛇他沒有用自己的能力,他們會相安無事,艾斯可能過了幾天就會離開,然後就到此為止。她依舊是她的守墓人,他也依舊是他的大海賊。他們兩個的人生各不相干,她也更不會對他動心。

  收斂起自己的復雜情緒,桑茉說「德格島有一條規定,上島之人不可隨意使用明火,更嚴禁在藥草繁殖之處點火。」

  「」艾斯的身體僵了一下,他好像是聽過這個規定。不過他從來不是什麼在乎條條規規的人,所以早就忘了,聽到桑茉提起,他才恍惚記起來。

  「他們定下這個規則可不是怕什麼著火,而是因為很多藥草在被點燃後有效成分會揮發到空氣中,一旦遇上什麼有毒的,那可就是災難。」

  「」艾斯徹底沉默了。他還能說什麼呢他只覺得上天給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就好像是特地設下這個圈套來整他的一樣。

  桑茉抿了抿唇,將自己的心情平復了一下之後,她終於講到了她今天真正的目的上,她認真地說「但是這也證明了不是你的錯。」

  「嗯」艾斯有點疑惑。

  「那天晚上我也有點奇怪,我一直以為我是喝了酒,但是現在想來,恐怕也是因為蹄安素。」她嘆氣,「我的身體曾經受過各種藥物,所以對藥物早就產生了免疫力,但是這次連我都受到了影響,可見」

  她說「所以那一晚上,你沒有把持住自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

  「從任何一方面看,你都沒有奸淫我。因為我也中了藥。那天晚上不過是意亂情迷而已。」她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將這些話說了出來。

  「你為什麼今天忽然說起這個」

  「」像是忽然戳破了氣球,裡面裝著的情緒一下子兜不住散亂出來,桑茉有些慌亂地對上了艾斯的眼睛。脫去了窘迫的黑色眼睛露出了它本來該有的鋒利和魄力,艾斯的眉毛微微蹙緊。

  今天的這一切都詭異極了,她忽然做了那麼多吃的,一副明顯有話要說的樣子,但是她要說的就是那天晚上的事情不,他覺得不像。而且後來那樣急急地做下結論也很奇怪,就好像早就准備好這麼說了一樣。准備好她准備說這些話是為了什麼

  艾斯雖然看起來大大咧咧,但事實上卻是個有著十分敏銳心思的人,只是他平時懶得去用罷了。

  在男人的注視下,她忽然有些坐立不安,但其實這並沒有什麼必要,因為她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沒有一點不合理之處,她不該為這個決定而猶豫。下意識地捏緊了手,桑茉想著之前自己所做的種種心理建設,以及愛卡所說的話,還有那天晚上她與艾斯之間的對話,她吐了口氣,像是將自己內心的那些重量都吐出來了一般,她抬起頭,認真地說「因為我想這件事情該有個結果了。」

  她冷靜地分析道「你現在沒有犯奸淫之罪,你可以依舊回去你的船上。」

  「你到底想說什麼」皺緊了眉,艾斯像是預測到了接下來的話一般,他臉色凝重,本就漆黑的眼睛更是染上暗色。

  「」

  「你該離開了,艾斯。」

  艾斯睜大了眼睛。

  桑茉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這就是我要說的話。」她轉過頭看著桌上豐盛的飯菜,想起男人之前說的等她說完他就吃得下了,她重新看回男人,說「現在你可以吃飯了。」

  艾斯也想起了自己剛才說的等她說完自己就能吃下這句話,他先是聽話地拿起飯碗,哦了一聲後將食物夾到碗中,但是還沒放入到自己的口中,他又將飯碗放下。說實話,這種事很少見,他很少會在吃飯的時候把飯碗放下兩次,在沒吃完的情況下。

  但是現在去他娘的吃飯,他吃得下才有鬼了。

  他最終還是沒忍住,轉過頭,他的聲音有些沉重,還帶上了幾分緊繃,好像是在壓抑著什麼一樣,他問「為什麼」


第21章 他離開

  當艾斯問出那句話之後,不僅是桑茉,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因為這實在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風。他本應該是那種不在意去留,浪蕩不羈的人。這大概還是他第一次在被人要求離開時會在意地去詢問,這也大概是第一次在他還沒有生出去意時被人要求離開。

  這樣一想,艾斯也忽然意識到自己留在這裡的時間的確長了點。

  這不像他。

  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但是既然他問了,他也不會因為那不像自己的行為而將那個問題掩蓋過去,所以他的眼神在一瞬間的動搖之後便又執著起來。他問了就會要個結果。

  桑茉在愣神了一下之後,沒有掩飾地回答「因為你留在這裡的時間已經很久了。」她想了想,繼續說「誤會既然已經解開,你就沒有必要再在這裡呆著了,你不是要去找雪女的嗎你一直留在這裡也不會有什麼新的發現。」

  聽見她這麼說,艾斯忽然笑了笑,他本來想要反駁對方那並不是誤會,即使現在證明了那天晚上他的失控是可以理解的,他並不是一個控制不了自己欲望的禽獸,船上的人估計也不會因為他的行為對他多加責怪,但是他想要補償對方的心並沒有變。倒不如說,在此時此刻,這個想法更加強烈了。不是因為他犯了錯為了讓自己內心好受點,而是因為他要了她,他想要對她負責。當然,這個想法本身就是很不負責任的。因為他不可能娶她,事實上他從來不打算與任何一個女人建立這種關系,因為他的身份不會允許他這麼做。

  他是個海賊,還是海賊王的兒子,他注定不能留在一個地方,也不能帶著一個女人與自己一起冒險。如果他不喜歡那個人,那他沒有理由要帶著她與自己一起冒險,如果他喜歡那個人,那他更不應該做出這種會將對方置於危險之地的事情。而他也不能做出那種將對方留在一個地方,自己偶爾去看看她的行為,這樣漫長的等待對對方更加殘酷。所以這就是一個無解的題。

  不過此時他卻沒想那麼多,他只是有種衝動,想要給她些什麼。但是在聽到她後面半句話後他就冷靜些了。

  因為他想到最近對方那疏遠的行為,心中便一下子了然了。她恐怕已經有這個打算很久了,不過也對,她一開始留下他的原因也不過是顧慮到他那贖罪的心情。其實他也可以理解,如果他要想繼續尋找雪女,她大概就一定會要求他離開。

  若是雪女真的是在斯特裡蘭家族的手裡,那她就得要防著他。畢竟,她很有可能就是斯特裡蘭家族的後人。

  是的,他看見了那座隱藏在木屋南方樹林中的那座墓。在愛卡來的那天,他為了避嫌而四處閑逛,於是他就去到了那一片他從未去過的區域。在木屋的南面,一直深入,有一個小山坡,山坡下的角落裡,藏著一個墓,上面寫著的便是斯特裡蘭。島上的人都說斯特裡蘭這個家族已經徹底消失了,但是他卻在那裡看見了斯特裡蘭家族的墓碑。

  他事後曾經想問過對方,但是他又忽然想起了一開始他問她關於雪女的事情時她那不願意多談的態度。

  島上關於雪女的傳言那麼多,每一個都與斯特裡蘭有關,那她應該是對雪女非常熟悉的人,但是她卻什麼也沒告訴他。

  她也不曾告訴過他她的姓氏。

  她是不想讓他知道的。

  在後面幾次對方都躲著他去為那座墓清理的時候,他就確定了。

  他其實很矛盾,對方很有可能是唯一一個知道雪女下落的人,他若真的想要找到雪女的話,問她是最有效也是最可靠的辦法。但是他卻又不想逼她說她自己不願意說的事情,更不想打破他們之間的平衡。如果他真的問了,被她知道了自己已經知道她就是斯特裡蘭家族的人,她說不定就不會再信任他。

  這些想法看起來很復雜,但是做出決定的時候艾斯並沒有多猶豫,他幾乎是沒有多加思考地便決定了忘記自己所看見的一切。

  她不想讓他知道她跟斯特裡蘭家族有關系,那他就不知道。

  她不想與他談論雪女,那他就不跟她提。

  這座島上的人那麼多,除了她總會有人知道雪女的下落。

  他不勉強她。

  但是即便如此,她還是要求他離開了。

  既然她想要他離開,那就這樣吧。她根本就不想要他的任何東西,他的彌補也只是一廂情願。她不想要,他卻硬是給她的話,只會給她帶來更多麻煩。而且就如她所說的,他也的確該去別的地方尋找雪女了。

  於是艾斯點了點頭,說「好。」

  只是稍稍有點不高興。

  她就那樣不信他嗎

  然而事實上就是艾斯所想的桑茉讓他離開的理由,與事實差了十萬八千裡。桑茉讓他離開不是因為她防著他,而是因為她得要防著自己的感情。

  此刻看見艾斯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下來,桑茉頓時心中一沉,有些空落落,但卻沉甸甸的難受。她深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情緒掩蓋起來,她點頭,「那就這樣吧,菜要涼了,趕緊吃吧。」這可是他們的散伙飯。

  只不過這場散伙飯,兩個人吃的都不是很走心。

  第二天起來,艾斯背著自己的那一點行李離開,桑茉並不在,她似乎一大早就出了門,只留了一些吃食,藥物和錢在桌子上讓艾斯帶著離開,以及一張寫著「一路好運」落款為桑茉的紙條。

  艾斯笑了笑。對方還真是無情,連送他一下都不願意。難道他們竟然連朋友都算不上

  那不及眼底的笑容淡去,他撇了撇嘴,拿上吃的和那張簡短的紙條離開,錢和藥物卻是留在了那裡。

  本來他是連吃的都不想帶走的,但是他想到這吃的好歹是對方特意為他做的,他最後還是拿走了。

  他轉身離開那間他居住了一個月的木屋。

  而他還沒走遠時,桑茉的身影悄悄從木屋後面走出來,她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

  她不想要他離開。

  在他轉身的那一瞬,她徹底明白了。她對艾斯的感情已經不是說停止便能停止的了。她比自己想像的更要喜歡艾斯。

  桑茉緊緊地抓住門框,忍住自己想要叫住對方的衝動。她舍不得他。給了對方能傷害她的機會也無所謂,她想要他留下。

  哪怕最後他還是會離開,哪怕最後她會被拋下,她都不在乎了。

  此時此刻,她想要他。想要的發瘋。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已經陷的如此之深。

  桑茉用盡了自己所有的理智來讓自己不追上去,不開口喊住對方,但是她明白,只要對方回頭,哪怕只是一眼,她的防線就會全線崩潰,她就會放棄一切理智來告訴艾斯,她後悔了。

  然而,幸也是不幸,艾斯沒有回頭看哪怕一眼。

  當艾斯的身影徹底地消失在樹叢之間時,桑茉的身體瞬間癱軟了下來,她跌坐在地上,好似剛才跑了幾千米那樣的疲軟。她摸著自己那悶痛無比的心,說「好了,好了,過去了。結束了也好。長痛不如短痛,這樣也好。」說到後面,她還有幾分僥幸地笑了笑,只是笑沒一會兒,她的眼淚就無法控制地流了下來,她擦了自己的眼淚,罵了一句,「沒出息不過就是個男人。」

  「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嗎」

  「他也就是長得帥了點,身材好了點,能力厲害了點,做事可靠了點,會體貼了點」她嘆了口氣,苦笑起來。她知道恐怕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遇上這麼個男人了。

  一個像大男孩卻很可靠的男人。

  桑茉因為艾斯的離開而喝了整整一早上的酒,她昏睡了一下午,晚上起床時她面無表情地給自己弄了一壺醒酒湯,一邊喝著一邊發著呆。而就在此時,一道渾厚的聲音由遠而近地響起。

  「桑茉小姐桑茉小姐」

  她抬起眼一看,發現是山腳下的村民,他此刻氣喘吁吁地跑到了院子前,一邊撐著腿喘氣一邊說「您快,快跟我去。」

  她的頭被對方的聲音震地發鳴,她緩了緩,皺起眉,「怎麼了」

  「瑞安出,出事了,他暈死過去了」

  暈死過去了

  桑茉連忙起身,因為起身地太急,她還晃了晃,穩住後她一邊回藥房去拿自己的藥匣子,一邊問「這是發生什麼了」

  「不,不知道啊,下午的時候就不好,一直喊胸悶頭暈,本來以為沒什麼大事,結果剛才人就倒下了,直挺挺地,整個人還不停地顫抖,看著狀況實在不好,我就趕緊跑來找您了。」

  「我知道了,我們趕緊走吧。」拿上東西,桑茉不敢有一絲拖延地往下山的路跑。


第22章 失誤了

  當桑茉趕到時,瑞安大叔一臉青白地躺在那裡,止不住地流著冷汗,手腳還僵硬地顫抖著,桑茉上前看了看,又在他的手腳處摸了摸,發現他手臂內側的血管突起,又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尋思了一會兒,她在瑞安大叔的身上找了找,當看見一個發黑發燙的有綠豆那樣大小的肉球,她說「瑞安大叔應該是被一種叫克丁蟲的東西給咬了,克丁蟲身上帶血毒,會靠血液流經四肢。」

  「呀那可該怎麼辦」

  桑茉安撫地笑了笑,「放心,等會吃點清血毒的藥,然後再多灌些水,蓋多些被子讓瑞安大叔多流些汗,加強新陳代謝,把毒排出來就好了。」說罷,她不可抑制地按了按自己的額頭。

  「桑茉小姐,您怎麼了」

  桑茉擺了擺手,「我沒事」只是早上酒喝多了,現在頭還痛著而已。

  她從自己的藥匣子中拿出一瓶藥劑,「這個就是解血毒的藥,等會就讓他喝下吧。」

  「欸,好,好的,謝謝」瑞安大叔的妻子連忙接過來給瑞安大叔灌下。

  看著瑞安大叔的狀態緩和了些,桑茉便起身離開。

  只是回去的路上,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只是當她回到木屋,看見黑暗的沒有一絲光亮的房子,她那些擔憂就在一瞬間遠去,只剩下了惆悵和幾分寂寞。

  多可笑,她一個人活了那麼多年,而他不過在這裡住了一個多月,她卻忽然覺得這樣孤寂的生活陌生起來,並且讓人難以適應。她甚至覺得以前的自己有些悲哀。

  他改變了她太多。

  這天晚上,桑茉夢見了她被抓的那天,艾斯破開牢房帶她離開的情形。她被他牽在身後,看著他的背影,感受著他手心的溫度,只覺得她願意那樣走一輩子。

  只可惜這終究是夢,而是夢便會醒來。

  第二天,天氣陰沉,是那種桑茉最討厭的日子。因為這樣烏雲密布的天會冒出閃電,會發出怒吼。她很害怕這種天氣,因為她曾經差點在這樣的天氣中死去,所以每次電閃雷鳴時,她都會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個時候瀕死的痛苦,不,應該說是生不如死的痛苦。每次天上劃過一道亮光,她的身體就會不由自主地哀鳴起來。好像那時候受到的苦痛從來沒有消失,只是隱藏在了她的身體裡沉睡著,而一到了時候便會醒來。

  而這次,她也沒有個人會擁抱著她,幫她壓著耳朵,用自己的氣息掩蓋掉雷雨的存在。

  看著窗外的天空,桑茉情不自禁地想,艾斯現在到了哪呢等會就要下雨了,他能找到地方避雨嗎

  而此刻,黑發的男人壓著自己的橘色帽子,抬頭看著天空。

  眉毛不由自主地蹙起,他的眼中劃過幾絲擔憂。

  要下雨了啊,希望不會打雷。

  這樣的天氣桑茉是不會出門的,她一般會在快要打雷的時候吃下為自己特殊研制的強效迷藥直接昏睡過去。然而事情卻有了變故。

  剛吃完午飯,天空愈發陰沉下來,一副風雨俱來之勢,桑茉走在自己的小木屋中將所有的窗子都關上鎖好,然後又去到庭院裡將東西收拾到走廊之下,而就在她擺弄東西的時候,山下的村民卻是急衝衝地找了來。

  「大,大事不好了,桑茉小姐,瑞安大叔的病情忽然加重啦」

  瑞安的妻子按照桑茉所說的將解血毒的藥劑給瑞安喂了下去,還給他蓋了厚厚的棉被來幫他出汗排毒,她甚至還點了冬天才會用的暖爐放在旁邊,一晚上守在旁邊照顧著自己的丈夫,她自己都出了一大身汗,到了早上的時候瑞安看著終於情況緩和了許多,她也就稍稍松了口氣,離開去照看酒館。

  只是心中一直放不下,村民們也諒解,再加上天氣不好,於是她在酒館呆了兩個小時便回家裡去了。然而回到家中卻發現她離開時狀況已經好了許多的丈夫此刻卻面色發白,出的氣多進的氣少,她整個人都嚇壞了。以為是自己的照看出了什麼問題,她又拿來桑茉給的藥讓他喝,好不容易給他灌了下去,卻發現狀況仍然沒改善,甚至胸口上還開始出現了紅斑,她這下才覺得不對,連忙拜托了隔壁家的小伙子上山去找桑茉。

  當桑茉急衝衝地趕到山下,已經過了半個小時,本來只是點點的紅斑現在已經愈發密集恐怖起來,還漸漸地從胸口蔓延到了脖子,桑茉到的時候看見那紅斑,神情頓時一肅,她瞪大了眼睛,連藥箱也來不及卸,急忙察看起來。

  「他這紅斑是從哪裡開始的」

  「胸口,今天我一回來就看見他一臉蒼白,鼻子裡的氣也快沒了」瑞安的妻子此刻擔心的滿臉眼淚,「我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桑茉小姐,您快救救他」一面說她一面責怪起自己來,「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離開的,我看他好像好了一些,我才想去看看酒館的事我沒想到」

  從胸口蔓延的紅斑,氣息微弱,昨晚的全身顫抖和青白,突起的血管,還有那顆肉球

  桑茉將這些症狀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後臉色瞬時一白。

  瑞安的妻子見她的神色,頓時心覺不好,她顫抖著手抓住桑茉的衣服,「桑茉小姐,您,您別不說話,他怎麼了您快救救他,求求您了」

  白著一張臉,桑茉看著瑞安妻子那難過的樣子,她內疚地移開眼神,卻是不敢與她對視。桑茉捏緊手,有些艱難地說「瑞安大叔不是中了毒,是得了一種血斑的病,是我昨天誤診了。」她昨天看著那症狀,再加上在瑞安大叔的腿上看見了肉球,她下意識地便認為他是被克丁蟲咬了,因為被克丁蟲咬了之後,傷口處就會鼓起一個豆粒般的腫囊,於是她便斷定他是中了血毒。然而實際上還有另外一種病的前期症狀與中了血毒一樣,那便是血斑病,但是兩個症狀雖然相似,治療的方法卻是完全相反。血毒是要加強新城代謝將毒排出體內,而那治療血毒的解毒劑則是能夠在這加強血液循環的時候讓身體在短時間內對血毒免疫,所以那帶在血裡的毒不會在這排毒的過程中繼續進入到器官裡,對身體機能進一步損害。血斑是熱病,卻是不能夠加強血液循環,反而應該減緩,否則病情只會加重。

  也就是說,因為她的誤診,反而將對方推入了更危險的境地。

  而且,血斑是一種不常見的病,她現在手上並沒有那制作治療血斑藥劑的最重要的一個藥材。

  瑞安的妻子一下懵了,「那,那,那現在該怎麼辦」

  雖然桑茉此刻很自責,但她在這樣緊急的時候卻腦子更加清醒了,她先是將還蓋在瑞安大叔身上的棉被扯開,「先降溫」

  打開了窗,滅了火爐,還找來了冰塊,桑茉利索地從自己的藥箱中找出暫時能夠抑制住病情的藥,「每過一個小時讓他喝一口,喝不下去也得灌」

  瑞安的妻子愣愣地接過來,然後她看著桑茉拿起了藥箱裡的一個布袋背在身上,她猶掛著眼淚,「桑,桑茉小姐,您要做什麼」

  將小藥鋤放進袋子裡,桑茉說「我去摘能治瑞安大叔的藥,我會盡快回來,在這段時間裡,你讓人回我的屋子,去我的藥房中拿這幾個藥來。」她迅速地低頭將名字寫了下來,「都在我靠牆的那面藥櫃之中,上面都寫著名字,你讓人找來給我。」

  「哦哦,那您什麼時候回來」

  桑茉抿了抿唇,「我會盡量在日落前趕回來。」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要去摘的草藥叫布拉,並不容易找,一般的藥店也很少會賣,但是她恰巧就知道有一處地方長有這種草藥,那就是在離這個村莊五公裡處靠海的一處山崖上。說實話她並不確定那裡是不是還有,她只是在去年的時候路過那裡看見了,那時布拉還未成熟,只是幼苗,她便記了下來准備日後再去,卻是忘了這回事。

  五公裡她差不多要走一個小時,於是她向村民借來了一匹平常用來運貨的馬,翻身往上一騎,她絕塵而去。

  此時狂風大作,她壓低著身體,被風吹的有些難以看清前方。

  她本不應該診斷錯誤,血斑病與血毒雖然前期症狀相似但並不是無法分辨,血斑的話病人會指尖泛紅,血毒卻不會,然而她卻沒有注意到這點。艾斯的離開讓她魂不守舍,昨日她又喝了酒,看病時她既是頭疼又是心煩,在不耐煩之下她沒有細看便做出了結論,自以為自己經驗豐富醫術高超不會有誤,卻不想她竟然犯下這樣的大錯。

  那人教她醫術之時,告訴她的第一件事,便是斯特裡蘭家族的族訓,也是斯特裡蘭家族裡每個人都要銘記於心的一句話,我與死亡同行。醫人者,能救人命,也能輕易地斷送一個人的性命。他們一個失誤,就能給人帶來死亡。

  手腳一片冰涼,桑茉此刻胸腔中的心髒幾乎快要爆炸,若是,若是,她真的害得瑞安大叔死了

  她的唇瓣被她咬的滲出了血珠,此刻天空風卷雲湧,樹叢的樹枝狂妖亂舞,不停地打在她的臉上,她卻是一點也顧不上了。

  她一定要趕緊拿到布拉。

  馬蹄一揚,馬大步地跳過矮樹群,在那狹小的山道上狂奔著。

  「嗯什麼聲音」某個男人攀在樹上,一邊往自己的包裡裝著樹上的果子,一邊有些疑惑地轉頭。


第23章 他來了

  桑茉雖然會騎馬,但並不常騎,現在一路狂奔到了目的地,她整個人顛得都快散架了,再加上路上的時候好幾次差點跌落,她的手上跟腿上都磨出了深深的血痕。下馬的那一瞬間她差點沒穩住直接趴地上了。

  藥草的生長環境都不普通,越是稀奇的藥草挑的地勢愈是險峻隱蔽,而這布拉就長在一處臨海的懸崖邊上,也是在一條去南邊村莊的小路上,之前桑茉也就是在去村莊的路上發現的。

  說實話要真正騎馬到那個山崖上還得繞一大圈,然而時間來不及了,桑茉便跑到了它對面的這裡,這裡有一座吊橋可以直接通過去。

  本就令人生畏的吊橋現在在狂風下更是因為搖晃的厲害而危險。並沒有任何的猶豫,桑茉扶著鐵鏈晃晃悠悠地走著。一條不過百米的橋因為風的原因讓她斷斷續續地走了十來分鐘,但是最終還是有驚無險地到了對面,她必須得要趕緊。憑著記憶她找到了之前看過布拉的地方,上天垂憐,之前她所看見的布拉的幼苗還好好的生存在那裡,而如今已經成熟開花。

  桑茉那一直僵著的臉在此刻終於露出一抹微笑。

  太好了。

  小心翼翼地采下花朵,桑茉看著那陰暗的天氣,皺起眉。

  得要趕緊。

  否則的話

  然而她所害怕的還是發生了,當她腳一踏上那吊橋時,一道晃眼的閃電撕開此刻猶如夜晚的天空,照的桑茉臉色慘白。

  她僵在原地,什麼吊橋高度和搖晃的危險在此刻都毫無存在感了,她滿腦子都只有對接下來馬上要發生的事情而感到的恐懼。

  她幾乎是手足無措地低下頭在自己的袋子尋找著自己的耳塞,「在哪裡,在哪裡」慌忙地從口袋中拿出來,她顫抖著手要將那耳塞帶上,卻不想因為太過緊張,那兩個耳塞卻是不慎從她的手上掉下。

  桑茉連忙要去撿,但一聲驚雷猛然落下

  桑茉全身猛地一顫,還抓著吊橋繩子的一只手因為過於用力都出了青白,臉上也一點血色都沒有。

  「來把這個吃了」

  「臭丫頭還挺拗,給她灌下去」

  「這次的ac藥劑如果能夠成功,就能突破藥劑學上的一個大難題。」

  「這是今天的份。」

  「嘔吐,窒息今天的反應要比之前輕一些,看來這些調整都是對的。」

  「這是xx藥師的所准備采用的新藥草,試試吧。」

  那些黑暗的記憶瞬間湧上,埋藏在身體深處的痛苦再次叫囂起來。

  雨水嘩然而落,厚重的雨幕瞬間籠罩了一切。桑茉正欲低頭去撿自己的耳塞,卻看見掉落在地上的耳塞此時被風一吹滾落到山崖之下。

  桑茉這下徹底慌了。剛才的吊橋和狂風沒有讓她變了臉色,而此刻她卻是睜大了眼睛,手腳冰涼,一副驚慌之色。

  正值此時,一連好幾聲驚雷穿梭在雨聲之中。

  雷聲不斷響起,桑茉只覺得自己面前的空氣不斷地在被奪走。

  「哈哈」被雨淋得全濕,然而桑茉卻一點也管不上這個,她捂著胸口,因為感覺到呼吸困難而曲著身體大口地呼吸起來。

  「藥奴出現了窒息和嘔吐反應。」

  「繼續觀察。」

  「不采取救治措施嗎」

  「沒事,繼續看看,若是撐不下來之後再換一個就是了。」

  閃電,雷聲

  在那陰暗的牢房之中閃電雷鳴是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天氣。只有天的怒吼才能到達那樣的地獄。

  她已經活下來了,她已經逃離了。

  不行,她得要趕緊回去。

  她沒有時間在這裡耽誤。

  在連續的兩聲雷鳴之後,雖然雨勢不減但天空稍稍恢復了一些安靜,趁著這個間隙,桑茉深深呼吸了一口,雖然身體仍在顫抖,但她好歹恢復了行動能力。

  得要趕緊,在下一道電閃雷鳴來之前,她得要到橋對面去。

  吊橋在風的作用下搖晃的厲害,濕滑的木板之間的縫隙顯露出底下波濤洶湧的海浪,桑茉抑制著自己的恐懼大步地朝前走去。

  其中有好幾下因為橋搖晃地太厲害而她不得不停下來,而當走到橋中間時,天猛然一亮,幾乎變成了白晝,桑茉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閃電愈亮,雷聲便也愈大一道能撼動大地的轟然巨響響起。

  「啊」桑茉驚叫了一聲松開了抓著吊橋繩索的手猛然蹲下遮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要,不要」

  「滾啊滾啊」

  「桑茉桑茉」

  此時橋震蕩了起來,但是卻不是因為風的那種搖晃,而是帶著重量的,有人踩上橋的動靜。

  然而此刻桑茉卻什麼也注意不到,驚雷不給她喘息的一聲又一聲地響起,她在雨幕之中,高懸的吊橋之上,緊緊地遮著自己的耳朵。

  「這是黃琉試劑」

  「藥奴身上出現腐爛效果。」

  「在她的身上劃開試試看這藥的愈合效果。」

  「記得多劃幾刀,不同深淺,不同血流量的地方都要。」

  穿著實驗服的人們拿著各種各樣的藥,還有醫藥器械,站在她的面前

  「快過來」

  「喂」

  「夠了夠了不要再繼續了不要再繼續了」

  「桑茉」有一道不屬於回憶也不屬於這片天地的聲音焦急地喊著她的名字。

  她恍若未聞。此刻的她陷在了那可怕的世界之中,怎麼也走不出來。

  究竟還要糾纏她多久

  那些人都已經死了,她已經不再是藥奴了

  他們折磨的她折磨的還不夠嗎

  為什麼為什麼

  此時橋劇烈地搖晃了一下,絲毫沒有扶著吊橋鐵鏈的桑茉身體一晃,似是失了平衡,眼看著就要摔倒從橋上掉下去,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只猶如鐵鉗般強力的手掌抓著她的手臂然後猛地將她往左上方一扯

  本來蹲著的桑茉被拽著站起然後猛然撞入了一個堅硬滾燙的懷抱之中。那是連冰涼的雨水都無法影響的滾燙的溫度。

  緊緊地貼著那人濕漉漉的胸膛,一道快速劇烈的心跳聲和喘息聲撞入她的耳中。

  即使是剛才也沒有落淚的桑茉在此刻卻忽然哭了。眼淚從眼眶中湧出,與臉上的雨水混雜在一起。

  你不是應該已經離開了嗎

  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

  「我們先離開這裡。」攬著她腰的手一用力,順勢就將她一摟夾在了自己的臂彎之中然後大步地朝對面跑去,艾斯不是不想抱著她,只是他需要抓著鐵鏈,沒辦法騰出手來。

  帶著桑茉踩上了土地的那一刻,艾斯那顆一直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將桑茉放在了地上之後,艾斯那剛才一直壓抑著的情緒瞬間爆發,「你td瘋了嗎」一張臉因為心有余悸而產生的憤怒而緊繃著,他抓著桑茉的肩膀大聲地吼道「在這樣的天氣你來這裡你是不想活了嗎明明知道等會要打雷下雨,為什麼不在家好好呆著」他看著那正低著頭不言一語的人,眼中滿是怒火和還未退散而去的焦急。他一想到剛才自己所看見的情況就氣不打一處來。

  明明那麼害怕打雷,為什麼在這種天氣還要外出還是來這種危險的地方

  就算不害怕打雷,刮著這麼大的風她知道過那吊橋有多危險嗎

  天知道剛才她在橋上時好幾次差點被風掀下去時,他的心都跳的快出嗓子眼了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此刻一聲雷響落下,他手底下的身體猛然一顫,艾斯的聲音停住了,他抿緊著嘴唇,看著此刻狼狽無比的人,最終他嘆了口氣,上前一步將她攏在了自己的懷裡。他用手壓著她的雙耳,將下巴頂在了她的頭頂上。

  「算了,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輩子欠你了。」嘟囔了一聲之後,艾斯放緩了語氣說「好了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而此時,桑茉的聲音終於在雨聲之中不是那麼清晰地響起,「艾斯為什麼你會在這裡為什麼你要出現」

  艾斯微微一愣,他平靜地說「我剛才在樹林中看見了你,不放心,所以就跟過來看看。」雖然他的體力很好,但是步速畢竟追不上馬,所以當他追到時她已經上了吊橋,本來他一開始是不准備出現的,畢竟他還沒有忘記是她要自己離開的,她並不想要他管她的事。但是在暗處躲著看了一會兒,在他心髒一上一下驚險地跟過了無數次的顛倒山一樣之後,看見她因為雷聲崩潰而蹲在橋中間時,他便忍不住了。

  等他把她抓回來,他非得好好教訓一下她不行。在驚嚇之余,他這般憤怒地想著。

  但是如今人在手中,他想到剛才她蹲在橋中間那令人心疼的樣子,以及剛剛他抓著她時她那冰涼的好似冰塊般的手,他就不忍心了。

  這次就暫且饒過她好了。

  想到這,他又嘆了口氣,等過了一會兒之後,感覺到手底下的人身體的顫抖減緩了一些,他開口問「好點了嗎還能走嗎我們回去吧」這樣的天氣呆在外面始終不是辦法。

  他懷裡傳來一句微弱的「好」。

  往後站一步,艾斯用手帶著她低著的頭抬起,臉上一片蒼白,唯一的顏色也只有被咬破的唇瓣中所露出的血珠,以及眼眶周圍所帶著的哭了的紅暈,那一雙水潤的眼睛中缺少了平常的靈動,只剩下驚慌過後的呆木,艾斯覺得自己的心髒有幾分鈍痛,他緊緊地鎖著對方此刻臉上的表情,然後緩緩地幾乎是小心翼翼地松開自己的手,就好像在放開什麼易碎的物品一樣。當他完全移開自己的手之後,發現對方臉上的神情沒有變得更糟糕,他松了口氣,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他說「走吧。」

  牽著她冰涼的手,他帶著她往來時所騎的那匹馬走去。

  而此刻,她的聲音再次響起了。

  像是浮絲一般的聲音,微弱而虛渺。

  「艾斯,留下來,好不好。」


第24章 做選擇

  當桑茉看著艾斯離開時,她想,若是他回了頭,她就告訴他她不想讓他離開了,她就告訴他,他可以留下

  但是他沒有回頭。

  所以她告訴自己那就這樣吧,上天注定如此,不給她猶豫的機會。

  但是現在,他又回來了,還是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當他扯著她的手腕將他的氣息徹底把她籠罩時,當她因為聽見那心跳而突然不受控制地流出眼淚時,她知道,她完了。

  或許早在他離開時當她忍不住想要追上去時,也或許是當他在說出自己無處可去時她忍不住想說出留在這裡時,她就該知道自己完了。

  她離不開這個人了。

  她的手指勾在他的掌心之中,她的心髒跳動在他的溫度之中。

  她不願意再回到那樣冰冷而寂寞的世界之中。

  「艾斯,留下來,好不好」

  啊,她說出來了。

  她不該說出來的。

  眼睛中只有那好似能撐著一片天地的可靠的背影,桑茉抿緊著唇。

  她害怕了,問出那句話之後她便害怕了。她不想聽見答案。

  所以拜托,不要給她回答。

  希望和失望都不要給她。

  雨聲那麼大,就當作沒聽見。

  艾斯,不要說,什麼也不要說。

  那道身影略微一僵,良久的沉默之後,艾斯的聲音在一道嘆息之後傳來,「我們回去吧。」

  一片沉寂。

  桑茉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難過地勾了勾嘴角,「好。」

  是的,這樣就行了。

  兩人一起騎上馬,桑茉坐在艾斯的前面,摟著他的腰,幾乎被擁在他的懷裡。雖然天氣依舊陰暗,風雨依舊肆虐,雷電依舊喧囂,但是此刻桑茉的情緒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崩潰,她甚至還能找回幾絲理智地對艾斯說「艾斯,我得回村子。」

  艾斯皺起眉,「為什麼」

  「瑞安大叔生病了,他正在等我的藥。」

  艾斯這下終於明白,他低下頭,看著她,只是因為角度的問題,他並看不見她的神色,只看見她那綴在半垂的眼簾邊緣線長的睫羽好似被雨打著的花瓣般顫動,「所以你才會在這種天氣下跑到這裡來為了摘藥」

  「嗯。」

  艾斯覺得心頭的火一下子又冒上來了,「你就不會找個人跟著一塊嗎非得要一個人」

  她沉默不語。

  艾斯因為深吸了一口氣胸膛而大大的起伏了一下,想了想她現在本就狀況不好,正准備為自己那過於強硬的語氣道歉然後掀過這篇時,桑茉卻回答了他。

  「我不想讓別人看見我這個樣子。除了你以外,沒有人見過我這樣子。」她諷刺地笑了笑,「很窩囊吧。」

  「抱歉。」

  窩囊的日子啊。

  艾斯忽而沉下眼。

  他也有呢。

  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自己,因為對流在自己體內惡魔的血的憎惡,而躲在黑暗的角落之中,嫉妒又陰暗地看著每一個人。

  一個人的世界,拒絕著每一個人靠近的世界,因為害怕而不得不蜷縮成一團的世界,被自己逼著滅亡卻無比渴望光明的世界,真的很無趣。

  曾經的他就在這樣的世界之中,現在的她也正在這樣的世界之中。

  路飛,薩波,爺爺,老爹,白胡子團的伙伴們在將他不斷地拉出這樣的世界。

  那她呢

  她的運氣沒他那麼好呢。

  被他略低上一些的溫度暖在他的胸前,他懷裡摟著的人比之他的身材嬌小無比,就好像他一只手便能將他鎖在自己的懷裡,徹底地遮蓋掉她的身影,而事實上也是這樣,

  此刻她就像一只幼鳥般依賴而眷戀地躲在他的羽翼之下。

  他們在日落前回到了村子,不過因為暴風雨,也沒有什麼日落就是了。桑茉連忙拿著藥去給瑞安大叔治病,之前拜托村民拿的藥材也已經准備好,桑茉將這幾種藥草混合在一起,粗略地研磨了之後放在水上蒸,將過了藥草的水蒸氣化為水珠,凝為一瓶小拇指大小瓶子的藥水。讓瑞安大叔服下藥水後,因為之前的事情,這次桑茉不敢離開,則在那裡停留了好一會兒來查看狀況,等到確認了瑞安大叔的狀況的確變好之後,她才舒了一口氣。

  此時已經到了晚上,大雨早就停了,雨過天晴後的天空露出一輪皎潔如玉的月亮。桑茉走到屋外,看著那月亮恍惚出神。

  「已經結束了嗎」詢問的聲音從左側傳來,桑茉後知後覺地往左邊看去,發現艾斯正靠在一棵枯樹上看著她。

  「嗯。」桑茉扯了扯嘴角,有些不自然地笑著回答,「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

  「嗯。」

  一片沉默蔓延開來,在幾秒之後,兩個人卻又不約而同地開口。

  「他們做了飯你去吃吧。」「我們回去吧。」

  兩個人都愣住了,好似都需要用時間來辨別自己剛才所聽見的話。

  艾斯說「該去吃飯的是你吧,我剛才就已經吃過了,你一直在治療,一晚上都沒吃東西。」

  「哦嗯。」桑茉下意識地點頭,「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沒吃呢。」頓了頓,她問「你剛剛說什麼」

  艾斯笑了笑,「我說,我們回去吧。」

  「回去回哪」

  「你是被雨淋傻了嗎」艾斯有些無奈地看著那一臉呆愣的人,「除了回山上的木屋,還能回去哪」

  「」桑茉傻傻地看著他,「你什麼意思」在無意識之下,她握緊了手,「你不走了嗎」

  艾斯挑了挑眉,「喂,別說的好像是我拋棄了你似的,一開始要我離開的是你吧。」

  「啊是我。」桑茉的視線飄忽了一下,「可是」

  「之前的時候,在山崖那裡,你不是讓我留下了嗎」

  瞳仁猛地一顫,桑茉一下子慌了,就好像忽然被人當面戳破了謊言那般。「你」

  艾斯從那懶洋洋的姿勢站直身,他走近桑茉,「我什麼我。」他皺起眉,漆黑的眼中露出幾分狐疑和譴責,「你不是又反悔了吧」

  「」

  「我說,」艾斯一巴掌拍上桑茉的頭頂,然後使勁揉了揉,「做人能有一次反悔的機會就已經很幸運了,你可不要得寸進尺。」

  「總之,讓我留下來這句話我聽見了,以後你可沒資格再要求我離開。」艾斯有些賤兮兮的笑開,「現在主動權在我手上。」

  桑茉被這不知是喜悅還是驚嚇的情緒弄得有些迷茫,她甚至也沒顧上去拿開艾斯的手掌,「可是,你不用去找藥嗎」

  「這個不用你擔心,需要離開的時候我會離開的。」

  「那」桑茉仰著頭,看著那雙黑色眼睛,好像想要從裡面找到些什麼般的搜尋著,「是什麼時候一周後一個月後」

  艾斯愣了一下,他將手從那被他揉的亂七八糟的頭發上拿開,「該離開的時候。」

  桑茉笑了一聲,她說「真是個自私的人。」她倔強地瞪著他,「別開玩笑了,那是我的家又不是你的,你憑什麼想來就來想去就去該離開的時候離開你把我那當旅館了嗎」

  聽見她憤怒的話,艾斯眨了眨眼睛,他直起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麼一說好像也是」

  桑茉的心跳突了一下,不知為何她忽然有些緊張起來。

  接下來他會說什麼呢

  是就這樣離開還是

  「不過今天先這樣吧,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家。」

  先這樣桑茉那懸在嗓子眼上的心像是坐過山車下猛地墜回到原位上,她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那你呢」

  「送完你之後我就回來,我今晚就先在村子裡住。」

  「」

  當然最後艾斯還是睡在了桑茉的木屋之中,再怎麼樣桑茉也不可能在他送完自己之後將他又趕回山腳下。

  就像他說的,今晚先這樣吧。

  只是躺在床上,桑茉翻來覆去都無法入睡,她現在已經完全喪失了對自己的掌控力。她的身體不聽她理智的話,也不聽她感情的話,兩者勢均力敵地在她腦子裡打著架,讓她幾乎要人格分裂。

  理智告訴她艾斯始終要離開,長痛不如短痛,既然是要離開的人就不要挽留。

  感情又在叫留下艾斯留下艾斯留下艾斯,不管結果如何,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她怕前進,卻也不願後退。

  「啊啊啊啊啊」桑茉用枕頭捂住自己的腦袋,「要瘋了」

  干脆人格分裂好了你們不要再折磨她了分裂出兩個人你們自己慢慢吵

  說到底,她為什麼要喜歡上那個人

  要是沒有喜歡上就好了。

  要是他沒有一次又一次地救了她就好了。

  他為什麼一開始要救她其實當時他不幫她也沒事的,不就是從山坡上滾下來了腦震蕩嘛,讓她在那裡躺一天就好了啊。

  他為什麼要多管閑事

  多管閑事了還不負責

  人渣負心漢

  桑茉嘆了口氣,她疲憊地盯著黑夜中虛無的一點,輕聲地喃喃道「要是一切都沒發生過的話」

  她無力地笑了笑,「也不好呢。」

  他是上天賜給她的最美好的因果呢。

  即使現在她如此的掙扎煩惱,但是她很感謝命運讓她遇見了他。

  第二天,因為晚上沒睡好桑茉並沒有按時起來,而是被一聲又一聲的敲擊聲給吵醒的。她揉著惺忪的睡眼推開門出來,「什麼東西」一直吵啊吵得吵得人頭疼,簡直擾民

  「啊,早上好。」

  活力滿滿的聲音傳來,桑茉定睛看著那跟她打招呼的人,有些懵逼,「你在干嘛」此刻艾斯和平日一樣裸著上身,大大咧咧地秀著自己身上的肌肉和背後那高調的圖紋,只是他身上正扛著幾大摞的木板。

  艾斯扛著木板但絲毫不費力地站在那裡說「你昨天不是說那是你的屋子,我沒有資格住嘛。」

  不,昨天她的話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我也覺得一直住在你那裡不是很好。」他咧開嘴,露出自己潔白的牙齒,「所以我想了想,覺得干脆自己搭個房子好了。」

  「」桑茉的視線越過他的身影,才發現在她院子對面的大樹下已經搭好了一個木屋的框架。

  啊,原來早上她一直聽見的聲音就是他在搭房子的聲音啊。

  啊

  「這座山可不是你的吧。」艾斯得意地笑著說。

  「」

  面對艾斯的笑臉,桑茉選擇後退一步,然後猛地一聲將自己的門摔上。

  然後她一下子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頭疼的腦袋。

  他一定是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

  什麼留不留下對方,現在可好了,就如他所說,現在主動權完全不在她手上了好嗎

  而且他到底是個什麼腦回路為什麼會想到去建一個木屋昨天她那一番話,難道不就是為了讓他決定要麼徹底離開要麼就永遠留下嗎他是怎麼從選項a和b中間找了個c出來的

  現在她該怎麼辦

  有沒有什麼能夠讓人選擇性遺忘的藥


第25章 喬遷宴

  那簡陋的小木屋在第二天成功搭好,說是小木屋,實際上就是用木板搭了個十幾平方米大的房間,放張床,再放張桌子,就差不多了。

  可是就是這麼一間小屋子,在第三天,屋子的主人十分興奮地坐在別人家的餐桌上宣布自己要搞一個喬遷宴。

  桑茉木著臉看著艾斯,有點不確定自己剛才聽見了什麼,「你再說一遍你說你要搞什麼」

  「喬遷宴啊,不是只要搬家了都會搞這個嘛,邀請街坊鄰居來開宴會,聽起來就很有趣,這次難得建了個自己的房子,怎麼說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不,她就沒搞過。

  而且,不過就是間臨時搭起來的小木屋,屋子的主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走,搞什麼喬遷宴

  桑茉的嘴角抽了抽,很無情地說「這山裡面哪來的街坊鄰居,你想要邀請那些蛇蟲走獸嗎」

  艾斯一幅早就料到你會這麼說的神情,「所以我邀請了村民們。」

  「」桑茉詭異地看著他,「什麼」

  「而且,正好瑞安大叔痊愈了嘛,開個宴會慶祝一下也是應該的。」艾斯一本正經地說道。

  「那你倒是去村裡慶祝啊,要一個剛剛痊愈的人爬上山來也太勉強別人了。」桑茉捂著自己頭疼的腦袋,「你根本只是想開宴會吧。」

  「熱鬧熱鬧不挺好的嘛。」

  「」桑茉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地勸說道「而且就你那一間小屋子,你請了人來坐都坐不下」

  艾斯一挑眉,毫不動搖地說「那還不簡單,在外面坐就好了。」他懷念地說「一到陸地上船上的大家都會在外面搞篝火宴會,最近天氣也好,挺合適的。」

  桑茉一聽篝火整個人都要炸了,「你還想著點火呢火惹得麻煩還不夠多嗎」要不是當初他燒了那條蛇,他就不會中藥,那天晚上就不會出事,那他馬上就會離開,後面的事情也不會發生,她也就不會喜歡上他,現在也就不會落到這麼被動的局面。說來說去,就是那晚上的那一簇火惹得

  艾斯也想到那一晚的事,他的視線飄忽了一下,耳根子有些泛紅,「咳咳,放心吧,這次我會看好不會燒到什麼可疑的東西的,而且一般動物也不會靠近火,那次是我攻擊的。」

  這倒是事實,動物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面對明火它們根本就不會接近。

  「可是上山對於村民來講太不方便了,你還是」你還是去村子裡玩吧,話還未說完,幾道人聲就從外面傳來。

  「艾斯我們把東西拿來啦」

  桑茉疑惑地看著艾斯。

  艾斯聳了聳肩膀,「你看,他們都來了。」

  都來了

  什麼意思

  面對著傻眼了的桑茉,艾斯好心地解釋道「忘了跟你說,今晚就是宴會,我昨天就告訴村民們了。」

  「」

  艾斯往外面看了看,「嗯,他們好像帶了好東西來,我去看看,你要一塊過去嗎」

  「」桑茉頭疼地轉過身往屋內走,「別管我,我要靜靜」

  然而她剛走了一步,就被艾斯一把抓住往回一拉,整個人就跟彈簧似地彈了回去,「靜什麼靜,別想偷懶,快跟我過去幫忙。」

  「喂」

  「明明是你自作主張要辦什麼宴會,跟我有什麼關系。」桑茉抗議道。

  「當然跟你有關系,你也是這個宴會的主人啊。」艾斯一手抓著桑茉一手摩挲了下自己的下巴琢磨道「這種時候叫什麼來著啊,女主人。」

  桑茉一下子僵住了,她的臉猛地躥紅,變得無比明顯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好似下一秒就要爆炸了般,「你,你說什麼」

  女主人他什麼意思

  對比於桑茉的慌亂,艾斯十分自然地說「我問過了,你一開始也沒辦這個吧,所以今天正好幫你也補上,所以這也是你的喬遷宴啊。」

  「所以你也是主人,不對嗎」艾斯正要轉回頭看桑茉,就在他轉頭的那一霎那,桑茉狠狠地將頭低下轉向旁邊,留給艾斯一張被發絲遮擋看不清神色的側臉。

  「你在看什麼」

  「什麼也沒有」她死也不會讓他看見她滿臉通紅的樣子的,這個人真的是說什麼女主人到底有沒有常識啊這家伙,這種詞是亂說的嗎

  因為這一茬,桑茉甚至忘了抗議補辦她的喬遷宴的事。她都已經住在這裡有十幾年了,辦什麼喬遷宴啊

  不過其實她抗議也沒有,艾斯所決定的事,沒有人能阻止他。

  於是就在桑茉和艾斯的兩個小木屋中間的空地上堆起了篝火用的木柴,村民們拿著推車將自家的肉,酒,還有自己做的食物從村子裡推上來,一群人圍著篝火擺了幾個簡陋的桌子,將吃食擺在上面,看著還真有那麼幾分意思。男人們忙著搬東西,女人們則在用石頭堆起來的爐子上准備料理。而跟來的小孩兒則在一旁胡亂地玩著。

  「艾斯你的木屋好小啊」賣肉家的本恩帶著一群小伙伴衝進艾斯的木屋中,然後他毫不留情地嘲笑起來,「哈哈哈哈,真小,你是沒木頭了嗎」

  不知何時艾斯已經和村裡的小孩子們玩的很熟,他站在外面從窗口看著他們,「是小了點,怎麼,你要幫我砍木頭嗎」

  「你教我上次的那個招數的話,我就幫你。」說著,他蹲著馬步,向前打出一拳,「就那個,會冒火的」

  「那個你可學不來。」

  「切,小氣。」

  艾斯敲敲窗框,挑挑眉說「給你另外一個酬勞,怎麼樣」

  木恩看了看自己的小伙伴,有些好奇地問「什麼」

  艾斯指了指對面,「帶你去桑茉那玩去。」

  木恩的臉上劃過一絲興奮,但馬上又遲疑了。

  「怎麼了」

  木恩的好朋友萊斯說「要是被發現,我們會很慘的。」

  艾斯皺起眉,「為什麼我還不知道你們這麼怕桑茉。」

  另外一個小女孩海倫回答道「桑茉姐姐是我們村子的恩人,要是被爸爸媽媽知道我們惹得桑茉姐姐不高興的話,會教訓我們的。」

  艾斯沉默了一下,最後他招手把木恩叫到窗子前,木恩一臉困惑,「干嘛」話音未落,艾斯的手從窗子外伸進去然後抓著他的領子把他從屋子裡拎了出來,「喂喂放我下來你要干嘛」

  艾斯將他往自己的肩上一扛,「走吧,帶你去桑茉那,放心吧,她不會生氣的。」

  「喂`o′」

  被留在屋子裡的小伙伴互相看了看,在猶豫之下,還是跟了上去。

  扛著人走到桑茉那冷清的院子裡,艾斯將人往下一丟。

  木恩站起身對艾斯拳打腳踢,「呀啊啊啊啊啊啊,來單挑」

  艾斯一巴掌把對方拍倒,「你們看,沒事吧。」他對跟在後面的一群小尾巴們說「這兒比我那大,你們就在這玩吧,別進那個房間,也別碰走廊上的藥草,不然死了別怪我。」然後他蹲下身,在院子的地上拿石塊擺弄了起來,「來來來,我教你們一個游戲」

  這邊,桑茉正幫著做飯,「還勞煩您特意上來,真是抱歉。」雖然說不關自己的事,桑茉還是下意識地為艾斯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道歉。

  之前在人群中給艾斯送過水果的老奶奶笑著說「也沒有很麻煩,我坐在馬車上來的,不用擔心。」

  「真是拿艾斯沒辦法你們太遷就他了。」怎麼就都來了呢

  「哈哈,艾斯是個好孩子,有禮貌,做事踏實,心地也好,是個不錯的人。」躬著腰,老奶奶十分慈祥地笑著。

  心地好,這個她暫且同意。

  有禮貌你們都忘了他一開始是吃霸王餐的了嗎

  做事踏實不不不不,他絕對不是那種老實的人。

  「而且,這次也是給你補辦的宴會啊,大家才會那麼積極。」

  桑茉愣了一下,「欸」

  「那孩子很喜歡你呢。」笑眯眯地,老奶奶沒頭沒腦地忽然對桑茉這麼說。

  桑茉猛地瞪大了眼睛,手中拿著的勺子也差點沒拿穩,「欸」在震驚過後,不知是抱有怎樣的心態,桑茉小心翼翼地問「亞尼奶奶,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這場宴會,大概不是為他自己辦的,應該是為了你。」亞尼奶奶慢悠悠地攪拌著湯,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說「他是聽了你當初來的時候沒有辦過喬遷宴,才說要辦的。」

  「」被那一雙眼睛看得有點不自在,桑茉低下頭舀了一勺湯,說「他只是自己想要熱鬧而已。」

  「桑茉你也很喜歡那孩子呢。」

  「咳咳咳。」正在試味道的桑茉猛地咳了起來。

  「看來我說的沒錯。」

  「哎,只可惜了科洛佛那孩子。」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這天沒法聊

  你知道的太多了

  將桑茉從這驚嚇的對話中拯救出來的是瑞安大叔的妻子,但其實桑茉此時面對她仍然有些內疚,對著將她叫出來的瑞安妻子,桑茉愧疚地低下了頭,「那個,之前真是抱歉」

  瑞安妻子是個很溫柔的人,她連忙握住桑茉的手說「桑茉小姐請不要這麼說,要不是您的話,瑞安就死了,我們應該要好好謝您。」

  「可是我誤診了,差一點就」

  「每個人都會有犯錯的時候,而且最後您也將他救回來了。」瑞安妻子說「而且,您一直那樣幫助我們,看病也不收錢,大家一直都很感激您。」

  「那個是」

  「我就是擔心您會一直內疚,所以才想來找您談談的。請不要過於自責。」

  桑茉心情有些復雜地看著她。

  「那我還有事忙,桑茉小姐請去休息一下吧。」

  「謝謝。」

  看著瑞安妻子端著食物離開,桑茉輕松地笑了笑,這些日子她雖然表面上沒說,但還是對前幾天自己的誤診耿耿於懷,如今得到了瑞安妻子的原諒,雖然有些卑鄙,但她還是舒了口氣。

  愉快地轉過身,視線下意識地搜尋時,當她看見自己的院子那邊時,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此時,在她的院子裡一群小孩子正在玩著一二三木頭人的游戲。好吧,什麼游戲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的院子

  「看來他們玩的很開心呢。」健朗的聲音從她身側傳來,桑茉轉過頭,發現艾斯此刻正站在她的旁邊。

  「艾斯。」

  「放心吧,我叮囑過讓他們不要碰到草藥,剛才我觀察了一下,他們都很聽話。」

  聽到這裡,桑茉回味過來了,她瞪著艾斯,「你把他們帶過去的」

  「嗯。」艾斯點頭,「他們嫌我那地方小,我就把他們帶過去了。」

  「你」桑茉將腳往他的腳上用力的一踩,艾斯沒躲,於是她踩了個正著,「艾斯先生你這樣對別人的院子,有問過主人的意見嗎」

  艾斯不惱,也沒抽出自己的腳,而是就那樣仍由她踩著,「他們只是借個地兒而已,沒什麼關系吧。」

  「什麼沒關系那可是」可是她的私人地盤,十幾年來除了眼前這個家伙杜絕任何外人的私人地盤。

  艾斯挑眉,「可是什麼」

  桑茉啞口無言。

  「說不出來就抗議無效。」艾斯揉了揉她的腦袋,「好了好了,一邊玩去。」然後抽出自己的腳,悠悠哉哉地走開。

  這個家伙

  而這邊走開了的艾斯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還真像頭看守自己地盤誰也不讓進的野獸。」

  不過要真是頭野獸就好了。


第26章 越界了

  一群人在這裡鬧到了大半夜,這深山裡一向人煙罕至,這還是第一次如此的熱鬧。一開始有些抵觸的桑茉到後來甚至將自己的木屋都讓了出來,給那些女人們睡。或許是見著這自己住了十幾年的地方第一次這麼充滿了人煙氣,桑茉頭一回的沒有了喝酒的興趣。以至於夜深時待外面的男人們已經醉的東倒西歪,裡面女人們也已經睡下時,桑茉仍然清醒著。

  這十幾年來,她住在這裡,雖然與村民們熟悉,卻也從未讓他們涉足過自己的地方,他們最多也就到過門口,也就只有那天她心急,讓村民們來這裡找了藥。這是她一直以來所立的界限,長久以來,村民們也能感覺出來她的態度,所以對於她的態度多為尊敬和感激,雖然對她好,卻一向有禮,從不越界。而如今被艾斯這一攪和,卻是全亂了。

  桑茉在一張桌子旁找到了睡熟的艾斯,他坐在地上,腦袋靠在凳子上,懷裡還抱著一壇酒。看著他呼呼大睡的樣子桑茉嘆了口氣。

  「真不知道你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她蹲下身,將那壇酒從他懷裡拿了出來,她伸出手剛想將艾斯給叫醒,但是想了想又放棄了。

  叫醒了也沒有,艾斯的房間也被占了,也沒他睡的地方。

  想了想,桑茉站起身離開。再度回來時,她手上已經多了一條薄毯。她彎下腰將薄毯蓋在了艾斯的身上,雖然是夏天,夜裡天氣涼,尤其是山裡,幾乎與秋天的溫度差不多,而艾斯因為果實能力,自身體溫高,並不懼寒冷,所以從來不添衣服。平常桑茉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就這樣裸著上身睡一晚,桑茉還是有些顧慮。

  舒了口氣,桑茉轉身走開。

  當她轉身之後,本來眯著眼睛的艾斯卻忽然悄悄地睜開了眼睛,他頭微微一抬,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毯子,放空了一回,嘴角揚了揚,然後便再度閉上了眼睛。

  沒多久之後,輕輕的腳步聲又再次響起了,艾斯心中有些疑惑,不知桑茉又是要做什麼,不會是給他拿枕頭了吧咳,他哪有那麼嬌貴,她真是太小心了。

  他收斂收斂了臉上的表情,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

  只是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見桑茉過來,只聽見腳步聲,他皺了皺眉,悄悄地睜開眼睛,只看見桑茉抱著毯子給其他人蓋上。

  「」

  艾斯抽了抽嘴角。

  真是愛操心的家伙。

  界限被打破了。

  「桑茉姐姐,你看,這是我今天摘得,這是藥草嗎」

  正在院子裡處理藥草的桑茉直起腰,看著歡快地跑進來的小女孩,她愣了一下,「亞美,你怎麼來了」

  「桑茉姐姐,你快看,這個是藥草嗎」她小小的手裡攥著一簇細長的宛若長針般的草葉,蘋果般的臉上滿是興奮的神色,這是村子裡雜貨店家的小女兒。見亞美這樣子,桑茉沒辦法,只好先回答她的問題,她彎下腰仔細看了看,「嗯,這是一種叫銀葉草的藥。」

  「真的嗎真的嗎銀葉草有什麼用呢」

  桑茉笑了笑,指著葉子說「葉子能消腫止痛,根部這點白色的地方能夠治療頭痛。」她指著尾端那一點白色的地方說。

  「好厲害」亞美幸福地跳起來,然後轉身往外面跑去,「艾斯哥哥,這是藥草這是藥草,你輸了」

  「聽見了。」迎面撞上的艾斯一手抵住亞美然後絲毫不溫柔地將她往旁邊一撥,卻很小心地沒讓她摔倒,「還不是我替你摘得。」

  「可是你說那只是雜草我們打賭了的,你輸了」

  「好好好,改天帶你去玩。」

  「我也要去」跟在艾斯身後進來的木恩大聲喊道。

  「沒你的份,小鬼。」

  「太卑鄙了你想拐帶亞美嗎亞美,你會被他賣掉的」

  「對,會被我賣掉的,我可是大壞蛋。」艾斯絲毫不在意地走到桑茉身邊。

  桑茉看著這架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無可奈何地瞪著艾斯說「你又把他們帶上山了。」

  「他們吵著要來我有什麼辦法。」艾斯十分無辜。

  「我這裡是托兒所嗎」桑茉咬牙切齒地低聲說道。

  「放在那裡他們自己就會玩了,也沒什麼事。」艾斯挑挑眉,「雖然有點吵,不過這不是很有活力嘛」大笑起來艾斯拍了拍桑茉的肩膀。

  「你當他們是寵物嗎」桑茉有些無力,她看著艾斯,十分認真地說「艾斯先生,你以後還是不要有孩子比較好。」

  「完全不會是個合格的父親。」

  「這麼正式的叫我就是說這樣的話,你也真是太過分了。」艾斯盤腿往旁邊的木凳上一坐,「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大概也不成為一個父親。」

  桑茉愣了愣,她停下了手中的事,轉頭看著他,「為什麼」

  「沒什麼原因。」艾斯撐著下巴,懶洋洋地說。

  「桑茉姐姐,你快過來看」亞美的呼喚打斷了他們這有些過界的話題,桑茉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有些尷尬地連忙放下東西過去,「怎麼了」

  在桑茉走開後,木恩不知從哪裡冒出來跳到艾斯旁邊,他學著艾斯的樣子坐在木凳上,壓低著那還未變聲的聲音,故作成熟地說「這可不行呢,艾斯。」

  艾斯頭一也不轉一拳敲上他的腦袋,「給我乖乖叫艾斯哥哥。」

  「嘖,我可是來好心提醒你的」

  艾斯一挑眉峰,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哦提醒我什麼」

  「可我不是很想告訴你呢,不過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訴你。」艾斯不屑地移開視線,「巧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你」木恩氣的兩眉倒豎,他從木凳上跳下來,指著艾斯說「你這個笨蛋,再這樣慢悠悠地下去,小心桑茉被科洛佛那家伙搶走」

  「給我乖乖叫桑茉姐姐,你這沒大沒小的家伙。」隨口教訓了一句之後,艾斯再在意起他說的話,「科洛佛什麼人」

  「哼哼,不知道了吧。」木恩昂起頭,一副了不起的樣子,滿臉的想要知道就趕緊來求我的表情。

  艾斯嘲諷地笑了一聲,站起身,懶洋洋地往屋子裡走。

  木恩連忙喊道「艾斯,你去哪」

  「天氣好,睡午覺。」

  「喂你不管科洛弗啦」

  「我又不認識那家伙,為什麼要管他」

  「桑茉可是會被搶走的哦那家伙喜歡桑茉呢」

  艾斯停住了腳步。

  十分鐘後,木恩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滿足地說「他是個畫家,桑茉的那本藥草集上的插圖就是他畫的。」

  「哦」艾斯想了想,那本藥草集他見過,桑茉經常放在她的藥房之中,上面有著藥草的樣子和關於藥性的解釋以及用途,算是桑茉的筆記本。「是村子裡的人沒見過呢。」

  「不是,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好像是個大城市,每年都會來這裡呆上幾個月。」木恩說「爸爸說他很快就要來了。」

  在艾斯將兩個小孩送回去回來後,兩人坐在餐桌上,桑茉一邊夾著菜一邊說「你既然已經有了自己的屋子就別老來我這裡蹭吃的。」

  「反正你每次都會做多,有什麼關系。」艾斯毫不猶豫地戳穿桑茉的嘴硬,明明每次都讓他別來吃飯,結果每次都會做三個人的份,嗯,他吃的是兩人份的。而且每次還會等著他,真是,就不能坦誠點嗎

  「下次絕對沒有了」桑茉惱羞成怒地戳著自己碗裡的肉惡狠狠地說。

  「咳。」把人逼急了也不好,艾斯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說「今天木恩」

  「艾斯,我知道你想做什麼。」桑茉忽而打斷他的話說。

  艾斯眨了眨眼睛,十分無辜,「什麼意思」

  「你」桑茉盯著艾斯那雙被燈光的昏黃籠罩著的眼睛,「你看出來了吧,我跟村民們之間的關系。」

  艾斯轉過頭,將一塊肉塞進嘴裡。

  村民們對於桑茉雖然友好,感情卻更甚於尊重而非親近,小孩子們也會被教導要尊敬桑茉。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就像是照鏡子,你是什麼樣的,鏡子裡所出來的形像便會是怎麼樣的。桑茉這些年來從來不允許他們進入自己的私生活,她從哪裡來,她過去的事情是如何,她為何會獨自一人住在這山林之中,沒有人知道。她也從不會邀請人來自己的木屋之中做客,也從不在別人家中過多逗留。村民們想親近她,卻因為能夠察覺出她的態度而保持著他們之間的距離。

  這種親近也疏遠的關系,是桑茉一手造成的。

  而艾斯卻用了那一場喬遷宴打破了這種關系,當然,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不會那麼容易改變,但是這個界限一旦被打破,後面的事情就很難控制了。就像最近村裡的小孩們總會來她的木屋一樣。

  桑茉並不想傷害這群善良的人的感情,所以當他們一旦主動起來,她就只能接受。

  而艾斯雖然看起來神經大條,但是看得卻很清楚。

  「我什麼都沒做啊。」艾斯很無辜地耍賴說。

  在喬遷宴時,桑茉還有些懷疑艾斯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但是當之後幾天艾斯每天都把村裡的孩子們帶上來之後,她就確認了,這家伙絕對是故意的。

  桑茉鄙視地看著他,「你以為我傻」

  艾斯聳聳肩,輕易地承認了,「好吧,我故意的。」臉上滿是你能拿我怎麼辦的無賴感。

  「你」桑茉瞪著他,一把奪過他手上的餐具,「你為什麼總是這麼自說自話地打亂我的生活」她生氣地說。

  艾斯看著她發火的樣子,愣住了,然後他的表情收斂了些,「我」看著桑茉的怒火並不似裝模作樣的,他不知為何慌了一下。但是那感覺很快被他忽略過去,他皺起眉,「這件事有讓你這麼反感嗎」艾斯問道。「和村民們熟悉起來,有這麼讓你不安嗎」

  「」桑茉沉默了,她像是一個被戳破了的氣球,一下子泄了氣,她深吸了一口氣,「艾斯,你根本不懂。」

  艾斯晃了晃自己的杯子,「我的確是不懂,那不如你解釋一下。」

  桑茉恨極了他這一副將她的生活攪得亂七八糟之後又絲毫不在意的樣子,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解釋道「我是藥師,也是醫生,是他們的治療者。」

  「治療者不能與被治療者關系過於親近,這是做我們這一行要守的規定。」

  艾斯沒想到她的答案會是這個,有些意外。

  「一旦兩者關系超過界限,治療者便沒辦法客觀理性地采取治療方案,當然,病人也會因為感情而對治療結果而有非理智性的期待。沒有私人感情的治療是對病人的負責,更重要的是」桑茉咬了咬唇,「這是對我們,治療者的保護。」

  艾斯臉色沉了下來。

  「醫生畢竟不是神明,總會有心有余力而力不足的情況。而杜絕私人情感,便能讓我們更加適應他們的死亡。」


第27章 有情敵

  「醫生畢竟不是神明,總會有心有余力而力不足的情況。而杜絕私人情感,便能讓我們更加適應,他們的死亡。」

  艾斯聽見桑茉的回答後先是一愣,隨即便是長久的沉默。桑茉見他這樣子,也不願再繼續多說下去,她只是嘆了口氣,說道「所以,下次你還是別這樣做了。」

  卻不想,艾斯忽然開口,「這太奇怪了。」

  桑茉抬頭,便對上了一雙帶著強烈不同意的黑色眼眸,他皺著眉,一開始的震驚消散後,他心中只留下了滿滿的違和感,「這根本不合理。」

  「什麼」

  「如果要杜絕情感才能成為合格的醫生的話,那麼」艾斯一臉正色,「要麼是這個規定錯了,要麼」

  「是醫生這個職業本來就是錯誤的。」

  從來沒有人這麼評判過,就好像一道巨雷打在了桑茉的腦中,她瞪大了眼睛,樣子看起來甚至有些滑稽。

  「因為害怕傷痛而不與人交往過深,即使是醫生,也不過是膽怯的表現。」艾斯毫不留情地說道「所以你說的我不認同。」

  艾斯不後悔自己說的話,也不認為自己說錯了。

  他坐在樹上,一邊拋著一個果子,一邊想著昨晚上的事情,那頓晚餐自然是最後在一片沉默中結束。他覺得這個島上實在是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藥協的規定,還有桑茉的執著。這一切在他眼裡看來都是病態的。

  他並不喜歡干涉別人人生,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自己的生活信仰,他從不認為在這些上的不同既是錯誤,但是他對桑茉的責任感讓他無法就這樣袖手旁觀。他想讓她過得幸福快樂。

  「呼真是讓人心胸開闊的風景啊。」

  艾斯被這陌生的聲音拉回神,他側頭一看,便看見一個背著帆布包的棕發男人正背對著他站在山坡上,他抬著頭遮著陽光,眺望著遠處。

  艾斯繼續拋著自己的果實。

  「有一陣子沒來了,還真是想念這裡的風景啊不行不行,可不能在這裡一直看風景,得要趕緊上山,不讓桑茉得等久了。」

  艾斯一把抓住了那被拋起又落下的果子,握在手中。

  那個男人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清秀斯文的臉,他臉上帶著一道讓人愉快的笑容,看著十分平易近人。

  一對上艾斯那沉默地看著他的視線,男人嚇得一邊驚叫了一聲一邊往後退了一步,等緩過神來,他大大地舒了一口氣,「這位大哥,真是抱歉,剛剛失禮了。」

  艾斯身體微微往前傾,用手支在自己的腿上撐著臉頰,他問「你是誰」

  男人似乎是沒想到這個萍水相逢的人會問這個,愣了一秒後才微微一笑,回答道「你好這位大哥,我叫科洛弗伊泊克西。」

  聽見他名字的那一瞬間,艾斯嘴角一拉。

  他不爽地想到。

  誰是他大哥

  十五分鐘後,桑茉看著坐在她家客廳裡的兩個人一頭霧水,「你們是怎麼一塊的」他們應該不認識才對的。

  科洛弗笑著摸了摸腦袋,「我也很意外呀,我是在路上忽然遇到這位大哥的,沒想到居然就住在桑茉你家的對面,年前來的時候還沒有見到過呢。」

  桑茉從櫃子上拿下一個跟別的長的不一樣的杯子,用茶水涮過一遍後給他倒了杯茶,「嗯,因為他這兩個月才來的。給,你的茶。」

  「多謝,沒想到桑茉也會有了鄰居。」科洛弗笑眯眯地轉過頭向坐在桌子另一端的人說「既然是鄰居,應該再好好自我介紹一遍的,名字你已經知道了,我是個畫師,請多指教。」

  艾斯看著那與眾不同的杯子,又聽著他話裡透露出來的與桑茉的熟稔,他咧開嘴,笑著說「我叫艾斯波特卡斯,是個海賊,如你所見,目前剛剛從這裡搬到對面」

  桑茉一嗆,咳了起來。

  艾斯將自己剛剛喝過的茶杯遞到她手裡,「小心點,來,喝口水。」

  桑茉順手接過便喝了一口,壓下了剛才的驚嚇。這家伙怎麼見人就說自己是海賊的事不怕引來海軍嗎

  科洛弗看著他們倆的互動,眨了眨眼睛,問道「桑茉和這位艾斯大哥的關系很親近嗎」

  不等桑茉回答,艾斯便說「對,沒錯。」

  不僅是科洛弗,連桑茉都直直地看向了他。艾斯毫不在意地聳聳肩,「怎麼了,我說的是實話。」

  「」

  桑茉眨了眨眼睛,她怎麼覺得今天艾斯怪怪的。

  而此時,科洛弗忽然說道「哦對了,桑茉,這次我給你帶了新的藥草錄,我向一位熟悉的藥師借來臨摹下來的。」

  桑茉眼前一亮,她興奮地說「真的嗎太好了,快讓我看看,我前些日子聽說發現了新的一種對g病毒有效的草藥,你有那草藥的畫嗎我一直沒機會見到。」

  「你說的是弗尤草吧,我畫下來了。」

  「科洛弗你簡直太棒了」拿到那一本新的厚厚的藥草錄,桑茉感激地對科洛弗說「這一定花了你很多時間吧,真是太感謝了。」

  「哈哈,沒什麼,我本來也要練習畫畫的,畫什麼都是畫,而且你開心就好。」

  桑茉因為高興臉頰都有些泛紅,她抱著藥草錄就要往自己的藥房走,「我現在就去看看新出了什麼藥性。」

  科洛弗站起身,「我跟你一塊,正好我也有些地方和你說一下。」

  看著兩個人歡聲笑語地離開,艾斯木著一張臉將剛才被桑茉放下的那杯茶一股腦地喝完,然後又重重地將杯子往桌子上一放。

  他納悶地想。

  不就是一本畫冊嗎用得著那麼高興嗎

  他把她從牢裡救出來,還有後來找到她的時候,怎麼就沒聽見她說一句他很棒

  艾斯那不舒服的心情一直到吃了晚飯後桑茉並沒有將科洛弗留宿,而是讓他盡早離開回村子裡才好轉了一些。

  「你跟他看起來好像很熟。」跟大老爺似的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的艾斯看著在院子中擺弄自己藥草的桑茉如此問道。

  「嗯。」

  「你們認識多久了」

  「唔有四年了吧。」

  四年那豈不是十幾歲的時候他們就認識了

  「他不是村子裡的人吧。」

  「不是,他從藥都來的。」藥都,顧名思義,便是德格這座草藥之道的首都。

  「他跑到這種鄉下做什麼」

  桑茉轉過頭,狐疑地看著他,「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就是好奇而已。」艾斯的眼神微微躲閃,幾秒之後,他又理直氣壯地問回去,「而且,不能問嗎」

  「也不是。」桑茉收回自己的視線,重新整理起今天剛曬好的草藥,「他就是來這裡采風,給我送送東西,幫幫忙而已。」

  「幫什麼忙」

  艾斯的一再追問讓桑茉沒好氣地說「幫你不能幫的事情。」今天真是奇了怪了,這家伙以前從不管別人私事,怎麼今天跟吃錯藥似的。

  艾斯不滿地叫了幾聲,「欸欸欸。」然後他認真地說「這話我可不能承認,你這是在懷疑我的能力,有什麼事是他能做的我不能做的他那柔柔弱弱的樣子,哪有我好用。」

  桑茉這下真是被他搞得哭笑不得,「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想幫忙是吧現在正好有事讓你做,你過來幫我把這桌子搬進去。」

  艾斯從椅子上站起身,一邊念叨著一邊走過去,「我可沒跟你開玩笑,這涉及到我的尊嚴問題。」

  「好好好,你比他強,別啰嗦了。」


第28章 去私奔

  第二天早上,科洛夫又來了。艾斯早上一起床,便看見這家伙坐在對面的桑茉的木屋之中,微微抬著頭,與正站在那裡的桑茉說些什麼。桑茉此刻正側著身子,皺著眉頭說這話,神情淡淡,似乎是有些不大高興。

  這個家伙怎麼陰魂不散

  艾斯在看見對方的一瞬間便如此想到,而在看見了桑茉臉上的表情之後,他又開始幸災樂禍起來。讓他這麼煩人,惹桑茉不高興了吧。

  見他們談話的氣氛並不好,艾斯才心情舒爽地去洗漱。等他弄完一切走過去的時候,他們似乎是已經結束了那對話,也似乎是因為看見他過來了才忽然停住了對話,這不免讓艾斯有些好奇他們的對話內容起來。

  「你來的真早。」艾斯衝著科洛夫打招呼道。

  科洛夫笑了笑,「哈哈,因為有些事情需要找桑茉商量,艾斯大哥早上好啊,昨晚睡得好嗎」

  商量商量什麼

  「嗯,睡得挺好,就是晚上蚊子多,煩得很。」

  桑茉聞言莫名其妙地看著艾斯,「這裡哪來的蚊子」雖然這裡是深山中,但因為藥草極多,普通的蚊蟲都靠近不得,而毒蟲又被她種的避毒草給擋在外面了。

  「就是有啊,一直有幾只飛來飛去,不信你今天去我那裡住一晚就知道了。」

  桑茉將信半疑地蹙著眉尖,「住就算了,我晚上去看看吧。」別不是什麼毒蚊。

  艾斯咧開嘴一笑,「好。」

  桑茉見此也不再多說什麼,拿著藥筐准備去自己的藥房,但腳步剛邁出了一步,她又忽然停住,轉過頭,她看著科洛夫,「科洛夫,你還有什麼事嗎」

  「嗯沒什麼事了,今天來主要就是想讓你好好想想那事的。」

  桑茉抿了抿唇,「既然你沒事了,那你就先回去吧,我等會有事,招呼不了你。」

  直接受到逐客令的科洛夫卻也沒見露出絲毫尷尬之色,而是大大方方地站起身,然後開朗地笑著說「那我就不打擾桑茉你了。」他又轉過頭對艾斯說「艾斯大哥,再見。」

  隨後他便果斷地離開了。

  似乎真的是有事來的。

  艾斯問桑茉,「他找你商量什麼事」

  桑茉看著他的眼神微微一變,有些奇怪起來,她看起來有些猶豫,最後她直接轉過身,「沒什麼事,你沒事也走吧,我今天很忙。」

  離開了木屋,桑茉沒有直接去藥房,而是繞著路往後面的墳墓走去。那斯特利蘭的墳墓被她照顧地很好,一點雜草也沒有,每日都還有著新鮮的花朵,她從自己的藥筐之中拿出布巾,沾了水,細細地擦拭起來。

  一邊擦拭著她一邊說「抱歉,明明已經不是斯特利蘭的人了,我還每天都來打擾。」

  「藥協的會長病重了。你高興嗎你說的話我沒忘,我雖然沒有做斯特利蘭守墓人的資格,已經不再是斯特利蘭族人,但是我還是會幫你完成你的願望。倒不如說,一開始做守墓人的目的便是為了幫你完成這個願望。」她笑了笑,「也好,這守墓人不做也罷,反正也已經快結束了。」

  「斯特利蘭的光輝,我會替你拿回來。」

  「拿回來之後,我們便兩清了。」

  「兩清之後,我就自由了」她深色的眼眸中映入了陽光,熠熠生輝。她的手指撫過那墓碑上屬於斯特裡蘭家族的圖紋,那個圖紋在她一直背著的藥箱上也有,她所有治療的器具上都有。

  「艾斯。」

  艾斯覺得這事情太不對勁了,桑茉不是個與人輕易有私下往來的人,她與村民們那麼多年也依舊涇渭分明,除了看病開藥,外加買賣東西,就沒有什麼別的互動,然而這科洛夫,自從他來了之後,艾斯就發現他們總是兩個人躲起來一塊兒說話。

  他們究竟在說什麼

  「艾斯,你那麼在意去偷聽不就好了。」又跑上來山來玩的木恩看著自從剛才桑茉與科洛夫兩人離開後就魂不守舍的艾斯,翻了個白眼。如此說道。

  艾斯此刻正盤著腿坐在樹下,「小鬼頭,一邊玩去,別來管大人的事。」

  木恩鄙視地說「要不是擔心桑茉會被搶走,我才懶得管你呢。沒出息,一點都不像個男子漢。」他人小鬼大地晃著手指說「追女人要果斷,該出手就出手,猶猶豫豫就會被別人搶走機會。」

  艾斯哭笑不得,「你還知道地挺多。」

  木恩昂頭挺胸,十分驕傲地說「那是。」見艾斯說了這句話後又沒了動靜,他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哎呀你還坐在這裡干嘛,你該趕緊去聽聽他們說了什麼啊,萬一他們私定終身了怎麼辦」

  艾斯瞪了他一眼,「什麼私定終身,桑茉對他怎麼可能有那個意思,而且要尊重他人隱私,知不知道。」

  「你怎麼知道她沒那個意思萬一有呢現在是大丈夫做事不拘小節,隱私都是小事」

  艾斯看著他那鼓舞的勁兒,完全是一副恨不得自己上的樣子,他揮了揮手,「去去去,是男子漢就去鍛煉身手,在這裡這麼八卦別人的私事跟三姑六婆似的。沒事就去把擺在院子裡的竹筐收了。」

  木恩氣急,他一跺腳,「哼,等桑茉跟人跑了你就哭去吧我不幫你了」然後扭頭就跑開了。

  艾斯喊道「喂把竹筐收了」

  「那是桑茉叫你做的事,跟我沒關系」

  「切。」他懶洋洋地往樹干上一靠,嘟囔道「人小鬼大。現在的小孩都這樣了嗎哎,想當年我們多純潔」當年他們不過就是偷偷看看女人的胸部啥的咳咳。

  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那人小鬼大的木恩猶如風一樣的跑了回來,一邊跑還一邊很慌張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艾斯」

  艾斯抬眼看向他。

  「桑,桑茉她真的要跟那家伙跑了」

  「」他還沒死心麼。

  艾斯無奈地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一邊玩去。」別打擾他睡午覺。

  此刻木恩已經跑到了他的面前,他氣喘吁吁,臉上的焦急神色一點也不似作假,「不,不是我說的,是真的」他說道「我剛,剛剛不小心聽到了,科洛夫,他要帶桑茉去藥都」

  艾斯見他那樣子不像在撒謊,愣了一愣,但隨即放松地一笑說「別擔心,桑茉不會同意的。」

  誰知,木恩卻一跺腳,焦急地說「她答應了」

  艾斯一怔。

  木恩那時在跑開之後,就去了後面的樹林想去折幾根軟樹枝回去做彈弓,樹林有著上下坡,而他走在下坡處時,正好就聽見上方傳來桑茉與科洛夫的談話聲,本來他是想打招呼的,卻不想他下一秒便聽見了那個科洛夫讓桑茉與他一塊離開。而正當他一邊暗罵科洛夫果然想拐走桑茉,一邊氣艾斯不聽他的話時,他就聽見桑茉答應了科洛夫。一聽到這裡,木恩大感不好,便連忙趕回來通風報信了。

  他急的拉起艾斯的手要帶他往樹林那邊走,「艾斯,你快去阻止他們」

  但是任由他怎麼拉,艾斯都不動分毫,「你還在磨磨蹭蹭地干什麼,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他轉過頭,對艾斯就是一蹬,但是在看見此刻艾斯臉上的表情時,他又忽然收了聲。

  艾斯此刻臉上沒有了平日那漫不經心的樣子,他臉上雖然還帶著笑,但卻淡淡地不至眼底,他說「我會問她的。」

  當晚,兩人正一塊在院子中乘涼賞月時,懶洋洋靠在柱子上的桑茉忽而聽見艾斯問道「你要跟科洛夫離開」

  她那搖著扇子的手猛地一頓,她睜開那雙此刻帶滿震驚的眼睛,坐直身,轉頭看向坐在她旁邊的艾斯,「你」

  艾斯側過頭看著她,黑色的眼睛中情緒翻滾,「看你這樣子,是真的」

  「」桑茉疑惑不解地蹙起眉尖,詫異漂浮在她的眼底仍未散去,「你怎麼知道的」

  「嘛,這個你就不用管了。所以,你們要去哪」

  「藥都。」見他已經知道,桑茉便坦白地回答道。她本來也不准備瞞著他離開。

  「什麼時候」

  「越快越好,可能後天。」她越說越是氣虛,她的眼神飄忽,「其實,我是准備明天告訴你的。」

  「後天」艾斯默默捏緊了手。他吸了一口氣,「你跟他去藥都做什麼」

  被艾斯咄咄逼人的視線逼的移開了眼睛,桑茉低下頭,看起來十分心虛,「我和他有一點事情。」

  「什麼事」

  「」她一下又一下地晃著扇子,「一些私事,艾斯,這跟你沒關系。」

  艾斯聽見她這麼說一下子笑開了,他覺得荒謬極了,有些受傷,他說「好,我知道了。」然後站起身,再一句話也沒說地就往自己的木屋走去。

  桑茉見他沉默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本來想叫住他,但是卻又不知道叫住後能說什麼,只好任由他離去。

  大概是因為她沒有提前告訴他而生氣了吧。

  只是這個決定她做的也很突然,實在是沒有機會提前告訴他。

  木恩說的沒錯,桑茉這下真的要被人拐跑了。

  關上自己小木屋的門,艾斯眯了眯眼睛。

  他們居然後天就要離開了跟他沒關系開什麼玩笑她居然要拋下他跟一個小白臉去那什麼藥都當初讓他留下來的人可是她自己感情留他下來是為了讓她在跟小白臉跑了的時候他可以看著這木屋

  他抿緊了唇。

  那個臭小子


第29章 一起走

  當天,科洛夫很早就來到桑茉的家中准備接桑茉離開,而桑茉也早早地准備好了。離開前,科洛夫好奇地問道「艾斯先生呢他不在家嗎」

  桑茉回望著那兩棟相互對望的木屋,半響,她轉回頭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不知道。一大早就沒看見他可能是生氣了吧。」

  「生氣「

  「我之前沒有提前告訴他要離開。應該早些告訴他的。「

  科洛夫安慰道「艾斯先生也不是小孩子了,應該很快就會消氣吧。畢竟事出突然,你也沒什麼時間准備。」

  「嗯。「桑茉點點頭,只是眉間是依然消散不去的惆悵。或許艾斯很快就會消氣了,但是她卻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他們又是否會再見面。

  一想到,以後他們可能都不會再相見,桑茉的心就有些悶悶地揪痛。但是她沒有別的選擇,她必須得去。

  去藥都需要坐上兩天的馬車,他們需要從村莊坐馬車先去得梅城,再從得梅城坐馬車去藥都。桑茉所帶的東西也不多,除了一些成品藥劑,她沒有帶任何和藥物有關的東西,畢竟她現在要去的是藥都,要是被別人發現她非法制藥的話,那她少不得會面臨牢獄之災,甚至可能會被登記在冊的違法分子。除此之外就是兩件換洗的衣服和財物。走到村落,村民們提前知道了桑茉要離開,雖然時間很早,他們還是聚在了一起來為桑茉送行。木恩揪著桑茉的衣角,仰著頭問道「桑茉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你要去很久嗎」

  桑茉摸了摸他的頭,回答道「我會盡快回來的,你好好照顧奶奶。」

  瑞安大叔遞給桑茉一個麻布做的袋子,桑茉拿過來覺得沉手,她疑惑地看向瑞安大叔,瑞安大叔說道「這是一些糧食,給你在路上吃的。」

  桑茉正要道謝,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他們都准備好了,小桑茉你一路小心,早點回來。」

  桑茉心裡一熱,點了點頭,她說「好的,謝謝了,你們自己也好好照顧自己,藥方子我都留給村長了,缺什麼藥直接去我的藥房拿,藥要按時吃,我不會去太久的」說完之後,她在人群中四處張望著,「你們有看見」頓了頓,她還是將話按下沒有再問。若是艾斯在的話,他肯定會自己出現的,若是他不願意出現,那她問也沒什麼必要。

  一番道別之後,桑茉才和科洛夫翻上馬車的後箱,剛一坐穩,外面傳來馬夫的聲音,「走咯」

  車輪轆轆向前,在安靜的車廂之中,科洛夫突然出聲說道「沒看見艾斯先生,很遺憾吧。」

  桑茉愣了一下,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她看向科洛夫,「沒有,你想多了。」

  「真的嗎「科洛夫認真地說道「可是你從早上開始,就一直悶悶不樂。」

  「我「

  「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你這麼在意一個人。「科洛夫回憶著說「從第一次見你開始,我總覺得這個世界在你面前毀滅了,你也會無動於衷,就連對待村民們,你的溫柔裡都帶著冷漠。但是,什麼時候變了呢這次回來,桑茉你真的變化很大。」

  桑茉別過頭,「這和你無關,科洛夫。」

  科洛夫看著她的後腦勺,嘆了口氣,他往後一仰頭,靠在車廂的木壁上,他語重心長地說「他那樣的人,桑茉你留不住的。」

  桑茉看著車廂外的風景緩緩地後退,她喃喃,「我知道。」

  終於到了得梅城,馬車停在了得梅城的廣場上,桑茉從小憩中醒來,她晃了晃腦袋,正要下馬車,一只手卻是遞到了她的面前,她愣了一下,還是放在了上面然後借著力跳下了馬車,「謝謝」她剛道完謝,抬頭一看,卻是愣住了,她瞪大了眼睛,「你你」

  身後,科洛夫跳下馬車,「怎麼了,桑茉」定睛一看,他驚訝出聲,「艾斯先生」

  沒錯,扶桑茉下車的正是一大早就消失不見的艾斯。科洛夫一頭霧水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

  艾斯松開桑茉的手,他扶了扶自己橘色的帽子,很是安閑地說道「嗯他們沒和你們說嗎車夫臨時有事,所以就由我代勞了。」他伸展了一下自己雙臂,有些平淡地抱怨著,「啊,為了准備我可是一大早就起來了,駕了一路的車也可辛苦了。先吃點東西吧,我有點餓了。」

  看著艾斯若無其事的樣子,桑茉真是啞口無言,她一心驚嚇和歡喜吊在胸口中不上不下,真是差點將她噎死過去。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將那郁悶感發散出去,聽見艾斯的話,她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道「你什麼意思吃完飯你要做什麼」

  艾斯很是無辜地看著她,「去藥都啊還能做什麼」

  「你「桑茉驚詫無比,「你去藥都做什麼」

  艾斯一笑,「私事。」

  想到之前艾斯問自己去藥都干什麼,自己的回答便是私事,桑茉終於明白過來,艾斯這是存心要報復她。想到之前自己一路上的惆悵,桑茉真是又氣又想笑,偏偏自己又無話可說,最後她只能轉身離開。

  艾斯見情況不對勁,追了上去,「誒,桑茉,等等我」

  科洛夫看著他們兩個,嘆了口氣,這一路上恐怕是不能平靜了。

  「桑茉,桑茉「艾斯抓住桑茉,「你怎麼了看見我就那麼不高興嗎」

  「不是」桑茉被迫站住看著艾斯,她語噎,她無法將自己一路上的患得患失告訴他,最後,她只能無奈地問道「你,你要去藥都,為什麼不提前跟我說」

  「你不也沒提前跟我說嘛「

  「你「

  「好了,不逗你玩了。「艾斯見她又要發作,他松開她的手,妥協道「我怕我提前告訴你了,你會阻止我。直覺告訴我,你不會讓我跟你一起去。」

  桑茉皺著眉,「你的直覺沒錯,既然你知道,你就回去。」

  「如果你的不願意有用,我從一開始就不會來。「

  桑茉瞪著他,有些生氣,然而不等她開口,艾斯就繼續說道「我不提前告訴你不是怕你的阻止,而是因為我知道你就算阻止我也不會放棄,那樣的話我們就會吵架。」他非常認真地說「我不想和你吵架。這才是我不提前告訴你的原因。」

  「我不想讓你不開心。「

  桑茉的理智告訴她這很莫名其妙,難道會讓她不開心的事情不正是他要跟著他們去藥都嗎難道不提前和她說就能避免嗎如果他真的不想讓她不開心,他就應該聽她的話不是嗎但是同樣莫名其妙的,在他這樣說了之後,看著他那雙滿是認真神色的眼睛,她竟然意外地無法生氣了。

  但是

  「艾斯,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你不能和我一起去「

  「為什麼「艾斯打斷她,「科洛夫能陪你去,但是我卻不可以嗎」

  「不一樣的,他「

  這次打斷她的是後面跟上來的科洛夫,「就讓艾斯先生一起吧。」他走上前,站在桑茉身邊,說「去藥都的路是大家的,我們沒有那個理由去阻止艾斯先生上路。」他看向桑茉,說「艾斯先生能夠照顧他自己,桑茉你別想太多了。」

  科洛夫一口一個的我們像一根根刺一樣,讓艾斯聽著十分刺耳,以至於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更讓他不舒服的是,在桑茉聽完科洛夫所說的話之後,她看了看科洛夫,又看了看艾斯,最後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隨你們的便吧。」

  得到了桑茉松口的艾斯並沒有多開心,反而多了幾分郁悶之感,他說了半天桑茉都沒答應,結果這家伙輕輕松松幾句話就讓桑茉改變了態度。他默默地瞪了對方幾眼。

  在當天晚上,他們就近在一個小鎮上休息,小鎮上沒有旅店,他們只得找了家普通人家借助,只是房間不多,桑茉作為一個女性,自然是獨自占了一個房間,剩下的,科洛夫和艾斯只能擠在同一間房裡。

  洗漱完,科洛夫對著那張床率先說道「艾斯先生早上駕了那麼久的車肯定比我累,床就讓給你睡,我打地鋪就行了。」他笑了笑,「以前和桑茉獨自出門的話,我也是打地鋪的,我習慣了。」

  艾斯本來准備邁向床鋪的腳頓了頓,但是最後他還是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以前你和桑茉出門,你們睡一個房間」

  「是的。出門在外,讓她一個女孩子睡一個房間不放心,更何況,我很早以前就認識她了,她那個時候年齡不大,也就習以為常了。「

  「現在她年齡可不小了。「

  「是的,她也是個大姑娘了。「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艾斯假裝不在乎的問道。

  「十三四歲的時候吧。「科洛夫比劃了一下,「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長得比普通的小孩還有小些,看起來就跟十歲的小孩差不多。」

  艾斯想像了一下那麼小的桑茉,笑了笑,應該會很可愛,只可惜,他沒有見過。「是挺矮的。」他點頭附和道。

  科洛夫搖了搖頭,「艾斯先生你可別在她的面前說這個,不然她會生氣的。」

  「哦「艾斯打聽道「那你們是怎麼遇見的」

  正在鋪床的科洛夫手頓了一下,他語氣自然地說「就是進山的時候正好遇見了」他微笑著,「那會兒,桑茉還會叫我科洛夫哥哥,我走的時候還會舍不得我,現在長大了,也矜持了。」

  嘖。

  心中不快的艾斯撇了撇嘴,「說不定不是矜持,只是她不親近你了。」他大喇喇地躺倒在床上,「睡覺了。」


第30章 吃醋嗎

  第二天一早,桑茉他們找了去下一個目的地的馬車,科洛夫坐在桑茉的隔壁,艾斯則坐在他們的對面。路上,科洛夫忽然咳嗽了起來,桑茉擔憂地看向他,「你怎麼了」

  「沒事。」說著,他又咳了兩聲。

  「我今天早上就見你臉色不太好。」桑茉仔細地端詳了一下他的臉色,「你是不是生病了」

  「應該只是小感冒,沒大礙的。」

  桑茉皺起了眉,「這裡潮濕,夜晚溫度又冷,你昨天一晚上睡在地上,當然會生病。來,讓我看看。」桑茉靠近了科洛夫,她輕輕地用手撐開了科洛夫的眼睛,但因為車廂內光線太暗,她不禁靠的更近了一些。路上顛簸,桑茉艱難地維持著自己的平衡,正當她要跌倒在科洛夫身上的時候,一只手直直地插,了進來。

  她和科洛夫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手的主人,也就是艾斯。只見艾斯皮笑肉不笑地說「我相信,科洛夫沒什麼問題的。桑茉你還是回去做好,不然等會摔了,問題可就大了。而且,這裡這麼暗,你也看不清楚,萬一誤診怎麼辦,要看病的話,等到了地方再說吧。」

  剛才桑茉自己沒察覺,但是在艾斯這個第三人的眼裡,她幾乎要湊到科洛夫的臉上去了再近那麼幾釐米,他們就要完全挨上了還有那個科洛夫,那麼直愣愣地看著桑茉的臉,一派狼子野心畢露。這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他瞎了都要看不下去。

  聽到艾斯說誤診,桑茉猶豫了,她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也對,等下車了我再好好替你看看吧科洛夫。」

  科洛夫笑了笑,「我真的沒關系的,咳咳。」

  桑茉想了想,從自己的包裹裡掏出一瓶藥劑來,「這可能會讓你舒服一點,是止咳的,你先喝了吧。」

  「好的,謝謝。」

  「我跟你換個位置吧。」作為一個醫者,桑茉很理所當然地想要照顧此刻的病人,而此刻她坐在靠裡的地方,科洛夫則是坐在外面,而外面的位置則是風比較大,也比較危險。科洛夫連忙抓住桑茉,「不用了,我坐這就好。」

  「你確定嗎」桑茉不同意地說「外面風大,你本來就生病了,吹風會加重病情。」

  科洛夫哭笑不得地按住蠢蠢欲動的桑茉,「桑茉,我真的沒關系,我只是得了個感冒,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別太緊張了。」他認真地盯著桑茉的雙眼,然後說「相信我,我沒事的。」

  艾斯忍無可忍,他打斷了他們之間對話,「你也太小題大做了,只是一點感冒而已。而且,只是在地上睡了一晚而已,居然就生病了,也太虛了,科洛夫你真該多鍛煉一下。」

  「艾斯,我必須要提醒你,感冒有時候也是會死人的,尤其是沒得到合理的照顧的話。」桑茉有些無奈地說「而且,普通人在潮濕的地板上睡一晚上,都很容易生病的,科洛夫更是體質特殊。可不是每個人都像你。」

  不是每個人都像他

  的確,有多少人像他呢

  艾斯心中隱隱有些憤怒,因為桑茉對科洛夫的關心,也因為桑茉的行為讓他心中升起了幾分不平衡。

  「的確不像。」艾斯笑了一下,而那笑意未達眼底,「畢竟如果我像個普通人,那我可能活不到現在。我小時候在垃圾堆裡也能睡的很舒服,被巨鱷咬了第二天也能一樣出去找食物。我沒有你們那麼嬌氣的資格」說到一半,看到桑茉臉上的表情,他停住了。她此刻瞪著雙眼,仿佛有著極大的驚訝和委屈以及帶著那麼幾分的陌生,這樣的眼神讓艾斯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事情,他垂下眼,避開了她的視線,「抱歉,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說完,他就將自己橘色的帽子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馬車陷入了一片死的沉寂。

  中午的時候,馬車停在了一棵大樹下休息,車夫捆好了馬,自己去了不遠處的一個湖邊取水。而桑茉他們也終於能夠暫時離開那滿是貨物氣息的馬車以及那令人窒息的氣氛。桑茉是第一個跳下車的,科洛夫隨後,艾斯則是最後一個。

  「科洛夫,坐下來讓我看看你的狀況。」下了車後,桑茉便馬上對科洛夫說。

  科洛夫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艾斯和面無表情的桑茉,他本來到了嘴邊的推脫之語被吞了回去,他坐下來,只能說道「謝謝你了,桑茉。」

  「沒什麼,你的情況我很清楚。」桑茉只是這樣說道。

  診斷完之後,桑茉轉身直接略過艾斯回到車廂裡去拿自己的藥,科洛夫看著靠著樹站著的艾斯,他站起身,走到艾斯身邊,他說「艾斯先生,你別在意,桑茉只是心裡有些不痛快而已。她並不是在生你的氣。」

  艾斯抬眼看向他,「你覺得我以為桑茉生我的氣了」

  「嗯」

  「我知道她不會對我生氣。所以你不用擔心。」

  說完,他就轉身走向湖的方向,「我去裝點水。」

  裝水的馬夫正在往回走,正面對上艾斯,他打招呼道「先生,您也要去裝水嗎」

  「對。」

  「我已經裝了足夠的量,您可以不必多跑一趟。」

  「沒事,就當走走。」

  「誒誒。那您小心點,湖邊還挺滑的。如果有什麼事情就大聲喊,我們那聽得到。」

  「知道了。」

  湖是在一片林子之中,一眼看去就能瞧見它的邊際,繞著湖水走一圈大概也就是十幾分鐘左右的事情。湖邊立著幾塊大石,艾斯走到石邊坐下來,隨手撿了一塊長得奇形怪狀的扁石頭,他揚手一扔,石頭劃過水面然後躍起,這樣起起落落了六個回合才終於沉入了水中。石塊打到水面的聲音將一些本來在湖邊喝水的小動物驚散,頓時,這裡就只剩下了艾斯。

  像是得了樂趣,艾斯又撿起了一塊石頭像湖面扔去。

  一塊又一塊,等他扔到第七塊的時候,人掠過灌木叢的聲音響起,他轉過頭去,便看見了桑茉,她拿著一個水壺,似乎也是要來裝水。

  「來裝水也不帶水壺,你准備怎麼把水帶回去」走近艾斯,她問道。

  見到被戳穿,艾斯覺得有些尷尬,他嘴硬地說「我自然有辦法。」

  「什麼辦法給我看看」

  「既然你已經帶了水壺來,那我就不需要用我的辦法了。」他頓了一下,問,「你來干嘛」

  「裝水。」

  「那你裝吧。」

  然後桑茉真的走到湖邊去彎下腰來取水,湖邊堆砌著石堆,她踩在上面搖搖晃晃,艾斯偷偷瞄去的眼看見,差點忍不住要站起身來去扶她,只是手剛伸到半路,桑茉就突然開口,讓他一下子嚇得將手縮了回去。

  「艾斯。」她背朝著他,喚他的名字。

  「干,干嘛」

  桑茉遲疑了一下,像是在猶豫,又像是在構思自己接下來所要說的話,不過這時間也正好讓艾斯平復了一下心情。「我們和好吧。」然後,他便聽見她這樣說。

  艾斯腦子裡的一根弦跳動了一下,他心想,這兩個人還真是默契,一個叫他不要生氣,一個來和他說和好。他開口,「我們有什麼需要和好的地方嗎」

  桑茉聞言,站起身,她轉過來面對著他,她說「你還在生氣,是嗎」

  「我沒有生氣。」艾斯聲音冷靜,「我沒什麼需要生氣的。生氣的人不是你嗎」

  「」

  「你看著我,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桑茉。」

  桑茉沉默了,好幾秒後,她才說話,「是這樣嗎」她捏緊了自己的水壺,「的確,你那番話讓我很驚訝。我從沒想過你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不像你。」

  「所以你生氣了。」

  「我不是生氣了」桑茉稍稍提高了自己的聲音,但是馬上,她的聲音又低了下去,「我只是覺得你不該那麼說,你不知道科洛夫的過去,你也不知道」我的過去。

  他們都不曾有嬌氣的資格。而艾斯的那句話,則讓她覺得有些可笑和無理取鬧。

  桑茉沒有繼續說下去,艾斯也無法了解,他只是覺得科洛夫這個名字簡直刺耳極了,他笑了一聲,「科洛夫,我的確不知道他的過去,但你好像很清楚。也是,畢竟你和他相處的時間,比跟我相處的時間長多了。我才是個外來者。」

  艾斯認真地看著她,「我承認,我的那番話是魯莽了,我會為我的話道歉。只是桑茉,有的時候,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艾斯的認錯讓桑茉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尤其是他臉上所流露出來的寂寥和受傷,更是讓她傻站在了原地。

  「有的時候」她像一個復讀機一樣重復著他的話。

  「對。」艾斯說「比如說,當我被你和科洛夫的默契隔絕在外的時候,我會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的感到有些,不開心。」

  桑茉此刻被艾斯的話中的信息量弄的有些困惑,但同時,她的腦子裡又有一塊忽然明亮了起來,就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藏般。

  艾斯沒有注意到桑茉此刻眼底復雜的情緒,他只是說著,「我的確不清楚你們的世界,但是桑茉,這難道不是因為你沒有告訴我嗎你從來不曾向我說起你的故事,你也從來沒有問起過我的。你懂科洛夫,可是你卻不懂我,你覺得這公平嗎」

  「艾斯。」桑茉奇怪地看著艾斯,她打斷了艾斯的話,然後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是在吃醋嗎」

  「!」艾斯僵住了,半秒之後,他急急地站起身想要掩飾,然而卻因為站的太過慌張,腳一下子沒踩穩,緊接著,響亮的一聲撲通,他一下子摔到了水中。


第31章 親吻他

  惡魔果實能力者是不會水的,即便湖水不像海水那樣會讓他們全身無力,但是水的淹沒依舊能死死地克制住一個惡魔果實能力者,於是艾斯掉下湖中後,甚至沒有怎麼撲騰,就一下沉入了水中,桑茉愣了一下後沒有絲毫地猶豫,便跟著一起跳入了水中。雖然是夏天,但湖水冰冷,桑茉猛地跳進去,差點凍得有些懵,但是她還是很迅速地在水下找到了艾斯。她拉住艾斯的手,在水的浮力的幫助下,緩慢地往水面上游去。

  當她終於回到岸上的時候,她已經幾乎筋疲力盡,以至於在上岸時被岸邊的石子劃破了腿也沒發現。

  「艾斯,艾斯,醒醒「她拍打著艾斯的臉,然後便用力地按壓起他的胸膛來,幾口湖水被吐了出來,艾斯終於緩緩蘇醒。

  而當艾斯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渾身濕透了的桑茉一臉擔憂和焦急的表情,水珠從她的發梢上滴落,砸在了他剛剛睜開的眼瞼上,讓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以至於沒有看清桑茉那在瞬間明亮起來了的雙眼,他還未開口,桑茉便喊道「艾斯你沒事吧」

  艾斯看著她狼狽的樣子,眨了下眼睛,被水淹了而一片混沌的腦子突然清明,在他掉入水前對方那句話一下子出現在他的耳邊,他猛地一下坐起,結果卻碰地一聲撞上了低著頭的桑茉,他連忙抓住往後倒的桑茉,然後著急地問道「你沒事吧不好意思,我的頭很硬,沒撞疼你吧。」

  他的頭的確很硬,那猛地一撞讓她倒吸了口涼氣,但她捂著腦袋卻沒多說什麼,只是問道「你沒事吧惡魔果實者怕水,你還好嗎」

  「我沒事「艾斯看著她渾身濕漉漉的,連忙站起來,將她拉起,然後很是急切地說「對不起,連累你了,你趕緊回去把衣服換了吧,別感冒了。」 說著,就拉著她往馬車的方向走。

  然而,桑茉卻制止了他,她扯住艾斯,說道「艾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艾斯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他沒想到,桑茉還記著這事。

  「艾斯,我問你,你是不是在吃醋「桑茉鍥而不舍地再問了一遍。

  「」

  艾斯不敢回頭,只是背對著桑茉,他的手還握著桑茉的手,這更讓他害怕,因為通過這點觸碰,仿佛他心中所有想法都能被對方洞悉,他想松開手,卻又怕欲蓋彌彰,顯得他心虛。

  這姑娘怎麼這麼直白呢怎麼就不害羞呢怎麼就這麼讓他沒辦法呢

  這下也再沒有一個滑跤讓他跌入水中來躲避了,即使是背對著桑茉,他也能感覺到對方咄咄逼人的視線,他掙扎著,說道「這重要嗎」

  「很重要,艾斯。「她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艾斯只希望她不要叫他名字了,故事裡都說名字是帶有魔力的,他現在也這麼覺得,因為她每一聲艾斯都跟鼓槌重重地垂在他心上一樣,像是要攻破他的心防。

  可是,不行。

  嘆了口氣,艾斯轉過身,主動迎上了桑茉的視線,他松開了她的手,然後很認真地說道「我沒有。」

  「」這下輪到桑茉沉默了,她皺著眉看著艾斯,半響後,她慢慢地說「你說謊。」斬釘截鐵的樣子仿佛她看見的就是他的內心。

  艾斯心咯噔一下,他還未說話,桑茉便問道「為什麼不承認」她的聲音輕緩,像是在問他,但更像是在問她自己。

  艾斯狠下心來,「沒有做的事,怎麼承認」

  「當真「

  「當真。「

  他背後傳來一聲輕笑,然後她說「好。」

  當天晚上,他們便抵達了藥都,一行人先是在一家旅店中住了下來,一路上,桑茉與艾斯都互不言語,科洛夫不知道他們離開的那一會兒發生了什麼,只能裝作什麼都沒瞧見,盡力地讓他們之間的氣氛沒那麼尷尬。飯後,桑茉叫住科洛夫,她關懷地說「科洛夫,等會我再給你看看,你的身體不好,需要小心些。」

  科洛夫點了點頭,「好,那等會」

  「晚些,我去你房間吧。「

  「啊哦好的。「他答應的那一瞬間,只覺得鋒芒在背,讓他坐立不安,忍住了回頭看的欲望,他抬步回了房間。

  晚飯後過了兩個小時,桑茉拿著自己的藥箱來了,科洛夫看見皺起了眉,「在藥都,還是得更加小心些,藥箱太顯眼了,以後還是不要隨便拿出來,萬一要是被發現了」

  「放心,我知道,只是在旅店中,而且你房間就在我旁邊,才拿過來的。「

  聞言,科洛夫才放心地點了點頭,他坐在房間裡的圓桌旁,桑茉在他身旁落座,一邊看著科洛夫給她倒水,一邊問道「你感覺如何了」

  「其實剛剛我就想和你說了,我已經沒什麼事了,之前只是些小感冒,吃了藥後就已經好很多了。「

  桑茉挑眉,一手很不客氣地將他的臉板正,然後一邊仔細瞧著,一邊說道「科洛夫,你的身體你自己應該很清楚,當初的試藥將你的身體底子毀了個干淨,一點小病小痛如果不好好打理,都能要了你的命。」

  科洛夫垂下眼,「我當然知道這麼多年,也是麻煩了你和愛卡,只是不知道我這吊著的一口氣,還能支持多久」

  桑茉放開他的臉,然後拿出脈搏儀側著他的心跳,她說道「當初既然救了你,就不會輕易放棄你,科洛夫,你也得好好珍惜你這條命。」

  「我「

  「而且,你也不用說麻煩,愛卡的性子難道你不知道「她冷笑一聲,「她既然救了你,還能養你到如今,你若對她沒有一點幫助,她會這麼善良所以你們之間不過是交易罷了,何談什麼麻煩」

  科洛夫苦笑地搖了搖頭,「你還是看的這麼清楚」他的眼中帶上了幾絲探究,「只是,你對你自己的事也是看的這麼清楚嗎」

  桑茉呼吸一止,「你什麼意思」

  「這些天,我看得出來,你喜歡上了艾斯,是不是。「

  桑茉沒有躲避,她如今早已經看清楚了自己的感情,躲避又能有什麼用了,所以她點了點頭,說「是。」

  沒想到桑茉會這麼坦白地承認,科洛夫一哽,他又問,「那他知道」

  桑茉搖了搖頭,「他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科洛夫嘆了口氣,「艾斯,他是白胡子海賊團手下的二隊長,是大名鼎鼎的火拳,其實在我來之前,愛卡多次叮囑我注意他,說實話,這些天相處下來,我一直在想,如果能讓他出手」

  「不可以「桑茉打斷了他的話,「不能將他牽扯進來」

  「但是,如果能有白胡子海賊團的幫忙。「

  「白胡子海賊團與我們有什麼關系更何況,計劃就在眼前,遠水救不了近火,白胡子海賊團勢力再大,也幫不了我們。而艾斯我雖然喜歡他,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與他無關,他又為什麼要幫助我們「

  科洛夫聽出了一點意思,「桑茉,你的意思是他不喜歡你」

  桑茉收回手,她收拾起自己的東西,「這些事與你無關,科洛夫,也與愛卡無關,讓她不要打艾斯的主意。你的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那我先走了。」

  「桑茉「科洛夫叫住她,但對上桑茉的眼神,他將原本自己要說的話咽了下去,只是說道「愛卡說後天會來見你。」

  「知道了。「

  等桑茉離開後,科洛夫喝了口水,他其實原本想說,她怎麼看也不像是單相思的樣子,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但是既然她也說了,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想來也不願意讓別人插手。

  只是科洛夫也沒想到,這他們之間的事情會將他牽扯進去。

  比如說,桑茉對他的關懷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熱切,而他所承受的目光也越來越令人坐立不安,在一次桑茉為他夾菜,而艾斯兀地丟下碗筷起身離開之後,科洛夫小心地對桑茉說道「你們有事不如好好說。」

  桑茉垂下眼,只是沉默不語。

  夜裡,桑茉一個人留在旅店的酒館裡,她向老板招了招手,便要來了三大杯酒,一杯足有桑茉的一個手臂長度那麼高,口徑更是比她的手掌還大。她其實本來就嗜酒,在認識艾斯之前,一周裡可能會喝醉好幾次。醉酒傷身,她倒也無所謂,只是貪戀酒過喉嚨的辛辣與之後的飄飄然。村子裡的人勸了好幾回,她都不曾改過,後來,遇見了艾斯,一開始是以為那一夜荒唐都是自己醉酒所致,以至於犯下大錯,所以後來便決定不再放縱自己,後來則是因為不願給艾斯添麻煩,所以絕不願意讓她在他的面前喝醉。像今天這樣痛痛快快地喝酒,感覺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本來桑茉也不願意這樣放縱,但今夜實在心煩,讓她只想一醉方休,全都忘記了才好。

  漸漸地,三大杯酒就要見底,桑茉卻是仍然不停,腦子已經開始有些飄飄然,但是這還不夠,於是她抬起手,喊道「老板,麻煩,再來一壺。」

  「好的小姐這酒量不錯啊「老板欣喜地又倒了一杯酒送到桑茉的桌上。桑茉伸手就要去夠那新的一桶,卻不料半路被人截了胡。

  那一個大杯子被來人輕松地拎在手上,桑茉還未來得及抬眼去看是誰,便聽見一道辨不清喜怒的聲音,「你喝得這麼開心,怎麼能少了我這桶算我的了。」

  是艾斯。

  桑茉看著他在自己的對面坐下,一手舉起酒杯,就往嘴裡灌,酒水嘩啦啦地湧出,染濕了他未扣上的外套與裸露出來的胸膛,酒水仍在往下,桑茉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對於艾斯這樣的舉動,也不言語,只是伸手向店老板再要來了一份新的酒。

  店老板不知道他們這是怎麼一回事,只能乖乖地上酒。

  在艾斯那樣的喝法下,一杯很快就見了底,酒杯砰地一聲被放在桌子上,然後他手一伸,又將新上的酒給拿走了。

  桑茉仿佛是跟他較量起來了似得,她提高了聲音,「老板,上二十杯」

  「好「

  二十杯酒的量幾乎是一桶酒的量,原本的桌子甚至擺不下,還得從旁邊拼來了一張桌子才放下。二十大杯酒被碼在桌上,頗為壯觀,所幸現在因為晚了,酒館裡的人不多,否則不知道還得引來多大的關注。

  兩個人就像是在比賽一樣,艾斯每次迅速地灌完一杯後就直接將桑茉嘴邊的酒杯搶下繼續後,而桑茉也不管,直接操起新的酒杯開始喝,只見艾斯喝得速度越來越快,以至於桑茉每次幾乎喝不到幾口酒便被奪走,這樣重復了個來回,眼見著新上的二十杯馬上要喝完,桑茉終於爆發。艾斯剛奪去她的酒杯在喝,她伸手搶過那木制的酒杯砰的一聲扔在地上,酒水灑了一地,她站起身,怒瞪著艾斯,「你要喝好,你繼續,我不奉陪了」

  然後便起身離開,店老板見狀連忙追上來,「小姐,錢」

  桑茉看也不看地丟了一個錢袋給店老板,她頂著暈暈沉沉的頭往街上走去,想去找另外一個酒館,卻是走了沒幾步,一道勁力從後將她拉住,並直接將她扯過去。

  緊緊挨著的身軀有著近乎火炭一般熾熱的溫度,燙的她一瑟縮,她抬頭,便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含著狂風暴雨的眼睛。

  「你要去哪「他問。

  「關你什麼事」

  「你該回去了。」

  桑茉掙扎起來,「你是誰憑什麼決定我該做什麼你放開我」

  艾斯似乎被弄得不耐煩了,他低吼,「夠了」然後他語氣放緩,帶著些許的無奈和妥協,「你到底想怎樣」

  桑茉一怔,然後她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她直直地看著他的眼睛,「不如你告訴我」

  「你闖入我的生活,把我的生活搞得亂七八糟,我阻止過你,我有告訴過你,不要再接近了,可是你不聽。你讓我喜歡上你,也讓我相信你喜歡我,但是,你卻告訴我,一切不過是我自作多情,你不喜歡我。「或許是酒精作祟,桑茉此刻十分坦誠地將自己的心思攤開在他的面前,「若你是真的不喜歡我,那我就認了,只要你從現在開始,離我的生活遠遠的,不要再干涉我的人生,保持距離,我不會強求你。

  你明白了嗎,艾斯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要再對我那麼好,就好好地站在你該站在的位置上。」她直直地望著他,他也沒有閃躲她的視線,兩人彼此相望著,好像都想透過眼睛看進對方的靈魂深處般。

  這樣的視線讓桑茉一時之間有些沉醉,於是,她情不自禁地慢慢撫摸上他的臉他們之間的距離在不斷地縮短,慢慢地,她感受到了他灼熱的呼吸,他有力的心跳,然後她吻上了他。

  艾斯腦子一空,呼吸止了一瞬,此刻他的腦子幾乎無法運轉,他想不起自己海賊王之子這禁忌的血統,想不起自己作為海賊這注定漂泊一生的身份,也想不起之前自己為對方思考諸多,所做下的不該再繼續靠近的決定,他動了動手,幾乎把持不住想要伸出手回摟住她的時候,她卻忽然離開他的唇。桑茉笑了,彎著的如月牙般的眼睛裡盛著水波,只是淚光盈盈,卻又帶著些疑惑,看著艾斯,她輕聲低喃「有的時候,我真的不太懂你。口口聲聲說著決絕的話,但是卻又做著與言語相悖的事。就像現在,艾斯,既然你不喜歡我,你為什麼不推開呢」

  艾斯忽然回神,如大夢初醒。


第32章 她是誰

  「有的時候,我真的不太懂你。口口聲聲說著決絕的話,但是卻又做著與言語相悖的事。就像現在,艾斯,既然你不喜歡我,你為什麼不推開呢」

  她的話,她的眼神,還有她的吻,都像是纏住他的海草,拉著他在那深海中掙脫不能,只能下墜

  艾斯在清晨中睜開自己的雙眼,映著初日的雙眸沒有一絲的迷蒙。雖然喝了許多的酒,讓艾斯的腦袋有些發熱的疲倦,但是當他獨自一人時,他卻沒有睡著,本該很疲憊地睡去,但是桑茉的話在他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沒有止境地回響著,讓他無法入睡。

  這一夜,桑茉的話語就像是拽住了線團中的線頭,將一切都抽絲剝繭,讓他再也無法逃避這個問題。

  他喜歡桑茉。

  或許比喜歡還要多一點,他是真真切切地喜歡上了這個人。

  所以他總是不願意離開她,總是不願意被她隔離在她的世界之外,哪怕明知道她不願意,卻還是強勢地進入了她的生活,並且要在她的生命中留下深刻的痕跡。

  所以他不樂意看見科洛夫,因為只要他看見科洛夫有著他與桑茉所沒有的默契時,他就會嫉妒,就會埋怨自己為何沒有早些遇見她。

  她沒有誤解他的心意,他的的確確是喜歡著她的。

  但是他卻不能夠說。

  他怎麼能夠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呢他根本就無法承諾她一個未來。他總是要回去老爹那裡負荊請罪,為自己違背船規一事付出代價。即使在這之後,他願意放棄海上的自由,不再做海賊,與她留在這島上過著平靜的生活,事情又哪會那麼輕易的如他所願他始終是通緝榜上的人,是賞金獵人,海軍和世界政府所追捕的目標,他停留下來,不會代表一切的結束,只會代表著更大的危險。他又如何能將桑茉拖入其中是要與他漂泊一生還是要與他膽戰心驚地隱姓埋名躲躲藏藏地過一生無論是哪個,他都不願意。更別說,他還有著海賊王的血統,這讓他注定無法過著平靜日子的血統。

  他看不見自己所能帶給她的未來。這樣的他,有什麼資格去跟她說,他喜歡她

  他早就明白這點,所以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掩藏著自己的心意,但是他似乎不太擅長這件事。

  桑茉說的沒錯,若是他不喜歡她,就該徹底遠離她。

  他是喜歡她的,但是他不該再為了他那點私心,留戀著她的存在。他既然不想耽誤她,就該對自己狠下心來,離開了。

  他留下來,該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困擾。

  吃完早餐,桑茉正要回房間,便瞧見一個穿著鬥篷的身影站在走廊前,待到她走至面前,那人將鬥篷的帽子掀開,一張似雪如花的容顏出現在她的面前,是愛卡。

  「我說了會來找你。」她說道。

  桑茉點了點頭,科洛夫的確轉告過,走廊上人來人往,她領著愛卡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來我房間說吧。」

  進到房間,愛卡先是打量了一下房間,發現沒有什麼問題後,她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不喜歡藥都,這次叫你來也實在是情勢所逼,情況我想科洛夫應該已經與你說了,不然,你也不會這麼輕易就過來。」

  桑茉坐下,她只手搭在桌面上,背脊挺直,她沒有搭話,但是神情專注,一副認真的樣子。

  愛卡在她面前坐下,繼續說道「我已經得到了可靠地消息,一周之後,格倫姆的現任族長就會宣布退位,並宣布讓提亞繼承族長與藥協協會會長之位。」她神情無波無瀾,仿佛是在說著什麼芝麻蒜皮般的小事,只除了說到提亞,她的眉宇之間閃過了幾絲不屑和嘲弄。

  「之前他們去貧民窟為提亞造勢,我就猜到他們已經按捺不住了。卻是不想那老頭子居然就真的心甘情願退位。」

  桑茉輕輕搖頭,「不一定是心甘情願,也可能是被逼無奈。」對上愛卡的視線,她說道「你讓科洛夫交給我的現任族長的病例,我看了,恐怕如今的族長已經是病入膏肓,時日無多了。」

  「可我看他樣子精神的狠。」

  「可能是用了什麼藥吧,但是藥便三分毒,更何況是這樣的虎狼之藥,他倒是為了自己的兒子,不惜一切。」

  愛卡笑了一聲,「慈父之心嗎」隨即她不耐煩地晃了晃手,「算了,他的事我也不關心,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不讓他們得逞。」

  「你准備怎麼做」桑茉言語之間全然是一副聽她指揮的態度。

  「那小屁孩年紀輕輕,還資質平庸,由他來繼承格倫姆族長的位置本就不合理,更何況他母親一開始不過是個情婦,現在還表現出一副狼子野心的樣子,格倫姆一族的人根本不會願意讓提亞繼承族長之位,不然,他也不會將這個消息藏得這麼嚴實。即便是如今族長病入膏肓,急需有人繼承,也輪不到提亞,族長的弟弟可還在呢。」

  愛卡慢條斯理地拿起一杯茶水,在嘴邊輕輕一吹,她說「但只要族長還在,位置就一定是提亞的。所以他既然已經病重,就別苟延殘喘了,早登極樂才是正事。」

  愛卡言語之中竟是已經決定要將自己的父親謀害,如此驚心動魄之語,但是所聽之人桑茉卻是眉頭也未動一下,她一臉平淡,好像全然沒有在意,只是在聽完,她問「那族長的弟弟呢」

  「族長弟弟一直對這位置虎視眈眈,誰還不知道,這族長的病與他可說不定有什麼關系。」愛卡抿了口茶,涼茶苦澀,讓她很是嫌棄地皺了皺眉,「弒兄奪位的人怎麼能夠當族長」她丟下茶杯,「你這的茶也太次了些,下次我給你帶點好的來。」

  聽到愛卡的嫌棄,桑茉冷笑一聲,「你可多喝點這些次茶,對你身體好,別你到時候死在族長前面。」

  愛卡聞言,重新端起茶杯,仔細端詳了幾秒,問道「你又往裡面放了什麼」

  「連這點你都看不出來。」桑茉擺了擺手,不願多加解釋,「算了,你需要我做什麼」

  「我手底下的人都是各個勢力派來監視我的,我根本不能用他們,殺害族長一事我只能親自動手,但我必須要洗脫嫌疑。」

  「怎麼做」

  「我需要你假扮成我,參加四天之後的宴會,在宴會那時我就會動手。」

  「好。」桑茉一口應下。

  事情談完,愛卡忽然問起,「我聽說你這次來,還多了一個人,艾斯先生呢」

  桑茉呼吸一頓,然後她垂眼,「不知道,或許已經走了。」畢竟她一早起來就沒有見過他。

  愛卡不能消失太久,於是站起身來告別,桑茉送她出去,待到房間空了之後,從櫃子後面走出一道身影,那竟然消失了一個早上的艾斯。

  此刻他面色凝重,眉頭低垂折出幾道深深的痕,他從自己的口袋之中掏出自己一大早出去買的船票,然後毫不猶豫地三兩下撕毀了,隨即,他從窗口一躍而出。

  本來,他已經准備在明天就從藥都的碼頭坐船離開德格島,買了船票後想來與桑茉道別,卻發現桑茉並不在房間中,他發了一下呆,聽見門外有聲音便下意識地躲了起來,本來他覺得自己這個舉動有些莫名其妙,哭笑不得正想出來的時候,卻聽見了她們的對話。

  對話裡的內容驚心動魄,讓他終於意識到這次桑茉來藥都的目的並不單純,她與愛卡還有科洛夫之間,也不簡單。桑茉究竟是什麼人她為什麼要參與到這些事情裡來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愛卡又為什麼要找上她她不過是一個默默無名的無證藥師,她們之間是什麼關系

  艾斯此刻腦子裡有無數的疑問,仔細想來,桑茉的身上本身就有許多謎題。在這座島上不入藥師協會的人無法習藥,可桑茉不屬於藥師協會,也沒有藥師證,她一身的醫術是哪裡來的村子裡的人說桑茉是自己獨自一人去到那的,她為什麼會年紀輕輕獨自一人搬到深山中去

  艾斯想,他或許需要去找找這些疑問的答案了。

  至於離開無論如何,也不是現在。


第33章 資料室

  提亞格倫姆乃是如今格倫姆族長的小兒子,也是愛卡格倫姆同父異母的弟弟。只是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弟弟,卻只小了她不過一個月,兩人幾乎同齡。說是在第一任夫人去世後才找了個繼母照顧自己的女兒,但誰都知道,不過是如今格倫姆族長在自己的夫人懷孕後按捺不住找了情人,以至於自己的夫人抑郁而終,然後又迫不及待地迎入新夫人。也因此,那新夫人一直將愛卡格倫姆視為眼中釘,只欲拔之而後快。尤其是如今愛卡格倫姆在藥學上天賦頗高,為人處事更是大家之風,可算是出盡了風頭,這便讓那新夫人更加地警惕愛卡格倫姆。

  這些都是艾斯從酒館裡打聽來的,大家一言一語的,他總結了一下,差不多就是這麼個意思。

  總而言之,就是愛卡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提亞即將要繼承族長的位置,而愛卡卻呼聲更高的意思。

  艾斯想到今天早上所聽見的,愛卡連桑茉水中放的什麼藥都嘗不出來,說她藥學天賦高,艾斯是不信的,估計是桑茉在背後幫了忙,幫她營造出了這個名聲。

  只是更多的消息也打探不出來了,大多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道消息,不足以為信。

  當然,艾斯也沒想過真的能打聽出來什麼,畢竟這麼輕松就能打聽到的消息,也沒有什麼價值,倒是艾斯對這個島的歷史更加了解了一些。

  原來在近百年之前,藥協協會的主人還是斯特裡蘭家族,斯特裡蘭家族世代行醫,醫術高明,藥協便是他們創建的,而之前桑茉所提起的非藥協的人不能習醫也是他們一族所立下的,理由的確是為了避免一些旁門左道的醫學誤人子弟。而上任的格倫姆家主在當時也只是斯特裡蘭家主的徒弟。只是那時候,即使斯特裡蘭家族醫術高明,德格島還在世界上默默無名,也十分的清貧,據說,每次去外面參加藥學交流會時甚至都會被別人嘲笑,因為無法拿出一流的藥學研究成果。但這也不是大問題,斯特裡蘭家族多行義診,雖然在島外是個不入流的協會,但在島上仍然受島民們的萬般擁戴。直到忽然島上出了一種怪病。得病的人一開始是有些發燒,但是與普通的感冒發燒並沒有什麼區別,但在第三天身上便會起紫色的如雲一樣的斑紋,之後病人便會開始神志不清,並且出現暴力傾向,在第八天便會死去。這病來勢洶洶,短時間內斯特裡蘭家族哪怕傾盡全族之力,也沒有找到救治的辦法。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島上忽然流傳起了一種說法,那就是這怪病的源頭正是斯特裡蘭家族。據說,斯特裡蘭家族不滿外人對他們協會的輕視,決心研究出能震驚世界的成果,因此,他們不惜違禁用活人進行研究,還不小心將正在研究的一種病毒泄露了出來,導致了這場災難。當島民不再信任藥協,救治更加無法繼續,而災情則愈演愈烈,那時成群的人圍繞在藥協門口,逼著藥協的人交出救治的辦法,暴力事件屢出不窮。最後,當時的斯特裡蘭家主引咎辭去藥協協會會長一職,上任格倫姆家主成為了新的藥協協會會長。在一周後,格倫姆家主宣布救治方法已經研究出來,災情得以解決。從此,斯特裡蘭家族便被趕出了藥協,成為了過街老鼠,最後消失在群眾的視野中。

  斯特裡蘭這個名字再一次出現,是在八十年後,一個冠著斯特裡蘭姓氏的藥學天才橫空出現,他年紀輕輕便以一人之力解決了當時藥學上一個久攻不下的難題,從此聲名鵲起。只可惜,這一切不過是曇花一現,因為少年在某一天忽然就消失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也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自此,斯特裡蘭一族便徹底的無跡可尋了。

  當然,這只是對於旁人來說罷了。

  艾斯知道,斯特裡蘭一族不是真的無跡可尋,因為他不久前才看見過,刻著斯特裡蘭家族名字的墓碑,就在桑茉的木屋之後。

  之前,在調查雪女的時候,艾斯就了解過一點斯特裡蘭家族的事跡,但是並沒有細細去了解,畢竟當時他的目的只是雪女的下落。如今聽來,這斯特裡蘭一族消失的可疑,那個少年天才的事情更是讓人疑心。仔細想想,那位斯特裡蘭的天才正是十幾年前出現又消失的,若說桑茉與斯特裡蘭家族有什麼關系的話,從時間上來看,與這位少年天才認識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甚至,桑茉那的墓碑,可能就是這位少年天才的墓碑,只是那墓碑沒有名字,讓艾斯一時也無法確定。

  艾斯想了想,決定從這位少年天才的身上下手來調查,至於從哪

  從關系上來看,格倫姆家族算是從斯特裡蘭家族手裡奪來的藥協,就算不是對立的關系,也絕對不是會對另外一方的舉動無動於衷的關系,斯特裡蘭有什麼動靜,艾斯相信,格倫姆家族絕對是最在意的。那麼,這位少年天才的資料,格倫姆家族不可能會沒有。

  夜晚,桑茉與科洛夫兩人相對而坐,安靜地吃著飯,科洛夫卷起了一口面,卻是怎麼也沒放進自己的口裡,他抬了幾次眼去看桑茉的臉色,然而卻也一句話沒說。最後,是桑茉忍無可忍地直視著他,說道「有什麼話你就直說。」

  科洛夫抖了一下,被抓包讓他有些窘迫,他仔細地思索著是否該開口,最後,他還是問道「艾斯大哥已經兩天不見人了,我們真的不用去找一下嗎」艾斯的房間還沒有退,行李也沒拿走,顯然不是離開了,但是如果不是離開,又是什麼緣由讓他兩天都不曾露面呢

  桑茉只是冷淡地說「他想去哪就去哪,我們為什麼要找他」

  「可是萬一要是出了事「

  「誰能讓他出事他可是大名鼎鼎的火拳艾斯。「

  「海軍呢如果島上有海軍怎麼辦「

  桑茉一愣,她臉色變了變,但是最後,她還是嘴硬地說道「海軍來這座島上做什麼更何況,如果有海軍登島,早就鬧得人盡皆知了,你趕緊吃飯吧,別胡思亂想了。」

  「哦「科洛夫吃了一口面,細嚼慢咽地吞下去後,他又問道「桑茉,你是不是和艾斯大哥吵架了」

  「」桑茉眼神驟冷,讓科洛夫連忙低下了頭,不敢與之對視,看見科洛夫那樣子,桑茉嘴輕輕一扯,嘆了口氣,她說「別瞎操心了,我和他之間,沒那麼多故事。」

  可能連一個故事都不會有。

  飯後,桑茉坐在院子裡,一輪皎月高掛,群星點綴,夜空如畫,只是桑茉卻沒有什麼心情去欣賞。她抱著一瓶烈酒,只是悶頭獨飲。

  她想著之前與艾斯所說的話,覺得艾斯或許是聽明白了她的意思,選擇了離開,但是一方面,科洛夫的話又縈繞在她的腦海裡,讓她有些擔心對方的安危。之前,她只是想著他離開了,內心滿是不舍,但是現在,又添了幾分不安。之前她希望對方或許沒有離開,現在她只希望他是真的離開了,而不是遇到了什麼不測。

  這個人,真是連消失了都不讓人省心。

  「晚上天氣冷,你這樣在院子裡喝酒,可是會感冒的。「科洛夫帶著件外套出來,走到桑茉身邊,他將外套披在桑茉的肩上。

  「謝謝。「

  「我們之間哪需要說什麼謝謝。「科洛夫在桑茉身邊坐下,「我不該在吃飯的時候提起讓你不愉快的事,很抱歉。」

  桑茉頓了頓,搖搖頭,「他不是不愉快的事,只是,心有不甘而已。「

  科洛夫看著桑茉的樣子,嘆了口氣,「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他,去找他不就好了。」

  「」

  桑茉只是說「你不懂。」

  「我的確不懂,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去喜歡一個人,愛卡也不會,我以為你也不會。「科洛夫仰頭,看著群星,他說「畢竟生死看的太多,實在沒有精力去喜歡一個人。所以聽說你有了喜歡的人,我很驚訝,也很好奇,是什麼樣的人。」他聲音中帶上了些疑惑,「既然好不容易喜歡上了,為什麼要放手呢」

  桑茉垂眸,神思惆悵,「感情的事,不是不放手就可以的。」她苦笑了一下,「若他只是不喜歡我就好了,那我還知道該怎麼做。可是」她撥弄著酒瓶,說道「他不願意喜歡我。」

  「不願意「

  「我喜歡酒,若有一天,我跟你說我不願意喜歡酒了,那只能說明,喜歡酒這件事情,多讓我恐懼。「她看著科洛夫,笑道「所以你明白了嗎他恐懼這份感情。這樣的情況下,你讓我該怎麼做」

  同一時間,藥協總部,艾斯打暈了一個藥協的人後,帶著他的身份牌,穿著白大褂往藥協裡面走去。雖然是夜晚,但是藥協研究部的人還是很多,不過大家都忙於手上的實驗,偶爾有一些談話聲,不過大部分的時候都十分的安靜,只有手上儀器的聲音。艾斯穿過研究部,在復雜的建築裡穿梭著,看著牆上的建築指示圖,他往著資料室的方向走去。資料室在藥協的負二樓,需要穿過一片藥田下樓,到了負二樓,人就少了許多,白熾燈照的人有些燥熱,漫長的一條走廊裡幾乎沒有岔道,只有幾個房間,這讓艾斯十分顯眼。

  正巧這時,在艾斯的背後忽然傳來了對話的回響聲,艾斯左右瞧了瞧,只能隨便找了個門刷了身份卡躲了進去。

  所幸這道門裡只擺放著一些實驗器材,沒有別人,艾斯便索性貼著門口,聽著外面的人何時離開。

  然後,他便聽見了他們說道「最近一批藥奴來了嗎」

  「昨天剛到,已經分配到所申請的實驗室了。「

  「嗯,資料也都登記好了嗎「

  「送來的時候就登記了,後續的記錄也都囑咐好了,不過他們也都不是第一次了,自然知道該怎麼去做。「

  「那就好,藥奴們的記錄是我們重要的研究資料,可得好好保管,等會把藥奴的資料整理好就回去吧,這幾天藥協的事可多了,抓緊時間好好休息。「

  「哎,本來就是到了快要交研究報告的日子,上面還讓我們去准備藥學交流會的事,真的是累得夠嗆。「

  「沒辦法,熬過了就好了。「

  腳步聲逐漸遠去,艾斯將藥奴這兩個字在腦子裡念叨了幾遍,有些疑惑,難道是種養藥材的人等到那兩人的腳步聲再次出現在走廊上並且遠去,已經是將近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艾斯這才悄悄地從那房間出來,然後用偷來的藥師證,刷進了資料室。

  艾斯來主要是想要找卡文斯特利蘭,也就是那個少年天才的資料,但是這個資料室就像個圖書館一樣,光是書架放眼看去就有幾百個,要想在這樣的書海中找到一個人的資料,談何容易。艾斯頭疼地看著這好似無邊無際的書架,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苦惱了一下,艾斯只能從第一個書架開始找起,所幸的是,每個書架上都有標注這個書架上的內容,這樣看起來也不算太累。只是粗略看去,大部分的書架都是跟藥理學,醫學有關的,並沒有什麼貯存人物資料的地方。

  兩個小時過去了,艾斯將所有的書架都看了個遍,還是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他皺著眉,心裡納悶,該不會是自己找錯了方向,不可能是在資料室

  這時,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剛才那兩人提到藥奴的資料,可是他在看這些書架的時候,也沒有看到過藥奴的資料。

  可是那兩個人明明是進了資料室,難道這裡還有別的房間

  這麼一想,艾斯便換了個方向,轉而開始尋找起是不是還有隱藏的房間。

  最後,他在一個東南角的書架後面,找到了一個十分低調隱蔽的鐵門,艾斯用藥師證在鐵門旁的身份驗證區刷了一下,哢噠一聲,鐵門打開了。

  艾斯驚訝地挑了挑眉,看來這個被他打劫的藥師權限還挺高的,運氣不錯。

  走進去,鐵門之後是個比那資料室小上許多的房間,這個房間看起來更像個資料室,只有四五十平方米,擺著十個書架,其中有三個書架上標注著藥奴,艾斯有些好奇,走過去,隨便抽出了一本檔案本,翻開來,便看見張發黃的紙面上貼著一張一個穿著白衫的女性照片,旁邊則寫著一串數字,還有姓名,以及身體指數等等,然後在下面,便寫著

  分配給第102號實驗室。

  xxx年10月21日14點15分,接受ju789號藥劑。

  xxx年10月21日14點32分,17865號身上出現紅腫,並伴有嘔吐神志不清的症狀。

  xxx年10月21日15點21分,給17865號打入一針強心劑,症狀開始有所減輕。

  xxx年10月22日08點51分,17865號身上的紅腫出現了初步潰爛

  最後兩行寫著,在11月12日21點09分,17865號死亡,11月13日08點09分,17865號解剖完成。

  艾斯杵在原地,瞳孔緊縮的眼裡滿是震驚和憤怒,他終於明白,藥奴並不是什麼種植藥材的人,而是被拿來試藥和做人體實驗的實驗品


第34章 13890

  薄薄的紙面上,冷漠的文字闡述著幾乎一個人的一生,這讓艾斯忽然覺得這資料薄一下子重如千斤。隨著他一頁一頁地翻開,他發現,像那個女人一樣,只因為接受了一種藥劑而死亡的事情,甚至已經能稱得上是幸運。更多的,是在死亡的邊緣不斷痛苦的掙扎著,藥奴們被治愈後,或者是適應了藥劑之後,便會進行新的實驗,於是他們便就像是被一遍又一遍地按進水中,一遍又一遍地體味著窒息的痛苦,不得解脫,直到,他們徹底失去了利用價值。

  「禽獸「竟然就這樣罔顧他人的性命完全不把這些人當人看他們的人性呢這樣的人,還好意思稱自己為醫者啊,對,桑茉說了,他們只是藥師

  不知在何時,艾斯的手已經緊緊地握在了一起,用力到甚至手都有些在顫抖,以至於在他將那資料薄放回去的時候,一時也沒控制住力氣,竟將整個書架震到晃了幾下。啪嗒一聲,一個被放在書架頂的小冊子掉了下來,艾斯低下頭,並未打量,便下意識地撿了起來。

  撿起來後,他才看清這本冊子的封面寫著「504事件報告「。翻開第一頁,他便看見」1507年5月4日藥奴逃脫惡性事件「的一個標題。

  藥奴逃脫

  他繼續往下看去

  5月4日凌晨3點23分,13879號突然出現嘔血症狀,監守人員發現報告給值守藥師,值守藥師在3點45分到達,在給13879號檢查的時候,忽然受到襲擊,事後調查發現是由i298藥劑和q8藥劑中的成分合成的,通過血液傳播,值守藥師和監守人員失去意識之後,13879號逃出,並打開了其他藥奴的房間,導致大量藥奴出逃,後來經過追捕,抓回了大部分的藥奴,13879號也被成功回收,但13890號藥奴失去蹤影,至今下落不明,據悉,13890的房間就在13879的隔壁,兩人可能一起籌謀了這起惡性逃脫事件

  海圓歷1507年,艾斯想了想,正是12年前,原來12年前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嗎他再往後翻去,就是一些13879是怎麼合成的一些猜測,還有的具體成分描述。再翻了翻,他看見了13879號的資料,照片裡是個金發,五官俊朗的一個青年,但這並不是重點,而是上面原名一欄,竟赫然寫著卡文斯特利蘭。艾斯瞳孔一陣緊縮,雖然他的確如預期那般找到了卡文斯特利蘭的痕跡,卻不想,居然是在這種地方明明是聞名一時的藥學天才,為什麼會變成了藥奴這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難道說,卡文斯特利蘭的消失,就是被抓來當了藥奴那桑茉木屋後面的墳墓又是

  心中忽然極快地閃過了一絲念頭,還來不及抓住,艾斯心中便下意識地一空,不,他可能已經抓住了那絲念頭,否則的話,他怎麼會對接下來要看見的事情產生一絲的恐慌

  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他抿緊了嘴唇,隨後他翻開了下一頁。

  下一頁,便是那個逃脫了的13890號的資料,那是一個年僅7歲的小女孩,名字是伊蓮維恩,那不是他熟悉的名字,但那照片,雖然樣貌已經有所改變,但是艾斯還是在那稚嫩的面龐上看出了幾分熟悉感,那是來自桑茉,那他早已刻在腦海中的容貌的熟悉感。海圓歷1507年,桑茉那時便是7歲。

  艾斯愣了好一會兒,然後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胸腔劇烈地起伏著,一雙眼睛裡的火焰幾乎要竄出,那份報告也快要被他捏成一團。這時,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過身,開始在書架上尋找起來,最終,他在旁邊的一個書架上,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那是屬於13890的記錄。

  明明尋找的這麼急切,但是在翻開的時候,艾斯的手卻忍不住地顫抖,但是他還是沒有一絲猶豫地,翻開了封面。

  原名伊蓮維恩,父母雙亡。

  1505年2月18日,分配給實驗室23號。

  1505年3月12日8點45分,接受了y7u8號藥劑,初步出現呼吸困難症狀。

  1505年3月12日9點03分,實驗體呼吸困難症狀加重,並出現昏厥。

  1505年3月12日9點12分,實驗體蘇醒,但體內出現極度排斥狀態,出現肌肉疼痛症狀。

  1506年7月29日14點27分,接種t5病毒,暫時還未出現任何症狀。

  1506年7月29日16點49分,實驗體出現了瘙癢,並不受控制地抓傷自己,藥師采取了控制行為。

  1506年7月29日19點23分,症狀仍未消退,實驗體因為體力透支暈厥。

  1507年4月24日9點07分,實驗體接觸到u89感染體。

  1507年4月26日21點19分,實驗體出現初步u型感染症狀,主要有腹痛,口腔流血。

  1507年5月1日14點12分,實驗體出現u型感染2階症狀,血小板失常,傷口無法成功止血,抽取血液4管。

  1507年5月2日8點03分,實驗體身體器官出現衰竭。

  1507年5月4日凌晨3點出逃,至今下落不明。

  兩年,兩年多兩年多他們在她身上做了數十個實驗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她被藥的副作用折磨一開始她甚至才只有5歲

  此時此刻,艾斯閉上眼睛都能看見她一開始是如何痛苦地求救,又是如何終於明白,她面前的人永遠也不會救她。他幾乎難以想像,那個時候的她,該有多絕望,又該有多痛苦。兩年多,所有的實驗記錄,加起來有厚厚的二十幾頁,上面的語言描述簡單,但是艾斯卻覺得字字泣血。一字一句,每一個字於他,都如挖心刮骨般的酷刑,這二十幾頁,他看的艱難,好像他就在現場,陪著那個小女孩跟著這上面的文字,經歷了一切。但是哪怕這一切是那麼的不忍細看,他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地看完,幾乎不敢有任何的錯漏,也沒有任何一絲想要放棄的想法,這甚至成了一種執著,好似這樣,他就能彌補些什麼。但他終究是不能夠陪她度過那段痛苦的日子,也不能夠在那樣的時候保護她,他錯過了她最需要有人在她身邊的時候。

  火焰自艾斯的手掌心上猛地竄起,並且迅速地蠶食了那本資料薄,那尤懸在空中的手臂青筋暴起,同樣的,還有他的額頭,宛若滔天巨浪般的憤怒幾乎將他的理智完全吞噬,讓他想要不管不顧地把這個房間,這棟樓,這整個藥協協會,甚至整座島都砸的稀巴爛,燒的一干二淨手心裡的火焰忽高忽低,在幾乎要竄到屋頂的時候,卻又一瞬間熄滅了。艾斯閉上了眼,他深吸了口氣,再次睜開眼,充血的眼睛裡依舊殺氣騰騰,卻不再是即將要噴湧而出的火浪,而是封疆萬裡的冰雪。仍然跳躍著火舌的殘渣落在地面上,他用腳尖狠狠地碾了碾,手指被捏的咯吱作響,但他卻還是松開了手。

  他還有事情要做。

  桑茉與格倫姆家族明明應該是不共戴天之仇,她為什麼要去幫愛卡格倫姆愛卡格倫姆是誰那科洛夫的身份,是不是也在這裡面

  花了近3個小時,艾斯終於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他終於明白了,桑茉與愛卡,科洛夫之間的關系,對於他們的計劃,他也似乎猜到了他們的目的。

  原來,愛卡根本就不是愛卡,而他要的,也不是藥協。

  難怪桑茉要幫他。


第35章 那少年

  兩天後的夜晚,桑茉將准備好的仿音草和伴生花吞下,然後站在她面前的愛卡適時的發出聲音,「每次看見你這樣就會覺得很神奇。」

  桑茉睜開眼睛,將愛卡的容貌刻入眼中,再次張口,她的聲音已經變成了愛卡的聲音,「別說這些廢話了。」幾分鐘之後,她的容貌也逐漸發生了改變,慢慢地變成了愛卡的樣子,「這藥草的功效只有兩個小時,你很清楚,兩個小時內,你一定要完成你的計劃,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你放心。」愛卡在她面前將自己的衣服脫下,桑茉移開視線,「我會很快結束這一切的。」

  桑茉手上被塞進了尚存有溫度的禮裙,再次抬眼,面前的人已經換上了一身侍衛的衣服,然後愛卡在自己的脖子那裡摸了摸,撕下一層假皮膚,露出了他的喉結,他吃下一顆藥丸,咳了幾聲,聲音逐漸從少女的嬌俏聲開始轉變成少年但仍然有些尖細的聲音,「這聲音還是這樣。」

  桑茉看著他這樣子,才覺得總是很神奇,聽見他的話,她說「做了改造之後,你當然不能像正常的男性那樣。」

  「我知道。」他的面容還是那張精致無比的貴族少女,他閉著眼吃下一株伴生花,然後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照片,再次睜開眼,幾分鐘後,他容貌的線條開始堅毅起來,伴生花在吃下之後能夠讓人的容貌變成自己所見到的那個人的樣子。

  再帶上一頂帽子,將那一頭金發收了進去,這下他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副男性的模樣。這讓桑茉有些怔神,畢竟眼前的人,曾經也是一個俊逸的少年,只是現在,她幾乎已經想不起他本來的模樣是什麼了。

  回過神來,她問,「這張臉是」

  「族長弟弟那邊的一個人,你放心,他手裡不干淨,不是白牽連進來的。」

  他直直地看著桑茉,眼光深邃而悠遠,隨即,他笑了一聲,「雖然每天都有在鏡子裡看見,但是只有這樣看,才會讓我有種錯覺,好像那個人就站在我面前。原來她該長成這個樣子。」

  桑茉皺起了眉,她有些想叫他,卻不知道這時候,她該用什麼來稱呼他,畢竟他從來沒告訴過他的真正名字是什麼,她只能放棄稱呼,開口,「你還好嗎」

  「當然。」愛卡臉上露出了一個邪氣放肆的笑容,「一切都快結束了,怎麼能不好。」

  等到愛卡從房間裡的隧道離開後,桑茉便出了房間,前往晚會。

  上流社會的宴會是桑茉從來沒有涉足過的,她也不喜歡,這種杯觥交錯的社交與她完全不相符,所幸愛卡的身份很高,也沒什麼人會隨便來和她搭話,而且大部分的時候,她只需要安靜地聽著,然後回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好了。

  在跟人打了招呼之後,桑茉便站在了窗邊,她沒有離開人群的視線,也不能,畢竟她要做的,就是在這段時間裡保持著一直被注視的狀態。

  這件事對於她來講其實是沒有什麼危險性的,危險的是愛卡那邊,他需要潛進格倫姆家族的宅邸內,並將族長毒殺,然後又要適時地引起別人的注意,讓別人看見他的臉,然後再成功離開,這一切,還都要在兩個小時內完成。

  而現在,還有四十分鐘。

  看著窗外,桑茉忽然回憶起來當初第一次與他相見的事情,那時她只是去一座山裡采藥,卻發現了十幾具屍體,然後在裡面,她發現了一個活口,那是一個黑發的少年,他渾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一只手掙扎地朝著一個方向,那邊躺著的是一個穿著華貴的金發少女,而其余的人,都穿著帶有格倫姆族徽的衣服。

  她本來不想管,但是他卻抓住了她的腳,氣若浮絲地求著她,「救救她」

  對,他的懇求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別人,只可惜,他所在乎的那個人已經徹底地死去了。動了惻隱之心,桑茉便將他帶回了她在那座山中的落腳之地,並且進行了治療。

  治療的過程中,她才發現原來這個少年的身上竟然紋了屬於藥奴的編號,她那時才知道了自己救的人的身份,原來是一個藥奴,和她一樣。

  黑發少年躺了近三天才蘇醒過來,醒來後的第一句便是,「她在哪」

  年少的桑茉看著這個病人,她表情冷淡地說「她死了,我埋在了這後面。」

  少年愣住,隨即他眼中的光彩逐漸黯淡,良久,他笑了聲,「死了也好,死了就算了。」

  「你是藥奴,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少年緩緩地看向她,眼神有些木然也有些敵意,「你怎麼知道我是藥奴」

  也對,普通人都是不知道藥奴的存在的,桑茉自知自己說漏了嘴,於是她說道「這是我的事,和你無關。」

  「你是藥協的人」少年眼光陰鷙,好像淬過了毒一般。

  「不是。」

  「不是那你為什麼會醫術「

  桑茉皺起眉,她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應該救這個人了,「這和你也沒有關系。而且,你該慶幸我會醫術,否則,你就該是一具屍體了。」

  兩人的交流不歡而散。之後的幾天,少年都不曾再開口過,偶爾,桑茉能看見他出現在埋葬著少女的墳墓前,沒有流淚,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堆土包,一坐,便是許久。

  再次開口時,少年的聲音甚至有了些嘶啞,「喂,你幫我吧。」

  桑茉停下手中正在晾曬藥草的動作,眉頭深皺地看著他,他繼續說道「把她挖出來,把我變成她。」

  手中的藥草掉落,桑茉一臉不可置信,「什麼」

  「你的醫術好像不錯,那麼,你能用醫術把我變成她的樣子嗎「

  「你瘋了嗎」

  「我聽說有人能用醫術將一個人徹底地變成另外一個樣子,你幫我做手術。」

  少年執著的目光讓桑茉甚至真的開始思考起這件事的可行程度,過了幾秒,她回過神來,「就算有這種手術,她是女的,你是男的,你到底在想什麼你變成她之後,又能怎麼樣」就算是想擺脫藥奴的身份,也不用變成女的啊。

  「她不是一般人。她是格倫姆家的大小姐,愛卡格倫姆。而我,」他自嘲了一聲,「也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他們為了做實驗,閹割了我。」他語氣平淡,完全不像是在說著自己的事情,「把我變成她的樣子,我要代替她回去格倫姆。然後,復仇。」

  對,如今的愛卡格倫姆想要的從來不是什麼藥協,而是復仇。

  只是至今,桑茉也不明白,他所謂的復仇,究竟是復誰的仇,是他自己的,還是那個躺在地下的人的。

  少年與愛卡的關系,少年從未和桑茉說過,桑茉也不明白,一個藥奴是怎麼與格倫姆家的大小姐認識的,又是怎麼一起出現在了山中。只是她後來得知,當初殺害格倫姆大小姐的便是她名義上的母親所做的,目的,則是為了讓自己的兒子能夠順利繼承格倫姆家族。而當初那躺了一地的屍體,有一些是護衛,有一些則是被派去的殺手,而其中,有許多便是少年的手筆。

  之後,便是少年潛伏回了格倫姆家族,成為了如今的愛卡,忍辱負重了幾年,只等著這麼一個機會,來完成自己的復仇。

  桑茉是他的合作者,也是這一切的見證人,而今天,這一切終於要拉下帷幕了。

  他的復仇,還有她的使命。

  時間還剩下二十分鐘

  一個侍從急急忙忙地從宴會廳外面跑來,他先是跑到了宴會主人那裡悄聲嘀咕了幾句,只見宴會主人臉色大變,然後急匆匆地朝桑茉走來,走到桑茉的面前,宴會主人面色難看地說道「愛卡小姐,您的父親,格倫姆家主,剛剛去世了。」


第36章 雨沒停

  「愛卡小姐,您的父親,格倫姆家主,剛剛去世了。」

  桑茉那拿著酒杯的手一緊,在那一瞬間,她心中情緒滿溢好像眼淚都要湧出來,但又似乎內心空洞,什麼情緒也沒有,只是覺得心中的沉重在那一瞬間消失了,讓她忍不住深呼吸,來感受這真正自由的空氣。

  情緒復雜讓她久久沒有回過神來,這在別人眼裡也成了因為這悲傷的消息而深受打擊,於是那主人語帶憐惜地說「愛卡小姐,您,還請節哀,雖然這件事很令人難過,但是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現在您必須得要回去主持大局。」

  桑茉回過神來,「是,我是該走了。」她喃喃自語道。

  「格倫姆的人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什麼」桑茉愣了一下,如今時間已經剩下不多,藥效就快要失去,她必須得要趕緊跟愛卡換回身份才行,本來,她是想在這裡等到愛卡回來,但是現在恐怕只能先去格倫姆家,然後再與愛卡伺機交換了。桑茉冷靜下來,點點頭,「好,麻煩你了。」

  正想著該如何與愛卡換回身份,桑茉一上馬車,一個侍從便跟上了馬車,她還未出聲,那人便對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桑茉心落了下來,是愛卡。

  桑茉打量了一下他,悄聲問道「你怎麼在這「

  「我悄悄混進來的,等會我下車後,你就跟著這些侍從,將馬車牽到馬棚那裡去,到那裡後,科洛夫就會接應你離開,之後的事情,我會再聯系你。」

  「之後的事情你一個人沒關系嗎「

  「你放心,證據那些我之前都安排好了,現在那老頭子一死,格倫姆裡面亂成一團,他們已經互相狗咬狗起來了,我只要等他們發現證據,拉下老頭子他弟,提亞那小子就不成威脅了。「

  「好,你一切小心。」

  「放心。」愛卡笑了笑,只是笑未達眼底,看著讓人有些發冷,「如今已經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愛卡看著她,想起來,「我們先把衣服換回來吧。」

  此時桑茉已經逐漸恢復了自己的容貌,她點了點頭,正要脫自己衣服的時候,事情突變

  馬車外面忽然傳來了一聲慘叫,接著馬高鳴了一聲,馬車瞬間失去了平衡,桑茉和愛卡迅速地撐在了車壁上,想要來穩住自己的身體,「怎麼回事」

  「啊「

  」敵襲有人襲擊」

  愛卡眉頭緊蹙,他咬牙切齒地說「肯定是提亞那邊的人」

  「他們忍不住要先下手了嗎」

  「他們這是要以絕後患他們肯定想要在這裡下手,讓我回不去格倫姆莊園,最後又將這一切全部推到老頭子弟弟身上」

  他們似乎是攻擊了馬,以至於馬開始發狂起來,車廂幾乎要被掀翻,桑茉忍不住喊出聲來,「啊」

  愛卡捏緊了拳,當機立斷道「跳車」

  他一把推開了車廂門,然後拉著桑茉,將她摟在懷裡往外面跳去。

  背部重重地撞在地上,他們連翻了幾圈直到滾入了旁邊的灌木叢中才停了下來,愛卡眼前幾乎一黑,他劇烈地在地上咳了起來,桑茉在短時間的失神之後回過神來,她撐起身體,看著愛卡,緊張地問道「愛卡你怎麼樣」

  「咳,咳,我,我沒事。」愛卡努力地想要自己的腦袋恢復清醒,他勉強地撐起自己,然後推著桑茉說「快,快跑」

  桑茉拉起愛卡,還不等他們有動作,槍聲就響了起來,桑茉壓住愛卡往旁邊一躲,只是她的手臂卻依舊被子彈劃傷。

  「他們來了」桑茉拉著神智尚有些不清的愛卡開始向樹叢中跑去。

  槍聲在他們身後連綿不絕,桑茉與愛卡再怎麼盡力去躲,也避免不了一身的傷,兩人身上各有不同的地方已經中彈,只是還沒有傷及性命,但他們逃跑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這樣下去不行。」此時,他們兩個躲在一個山坡下,桑茉看著愛卡腿上和腰上各中了一彈,她的手上和肩膀也都受了傷,她先是從自己的身上用牙齒撕下布料來將愛卡身上的傷口簡單地包扎了一下。

  愛卡半眯著眼睛看著山坡之上的月亮,他冷笑了一聲,氣息微弱,「沒想到,我們在這裡功虧一簣,嘶」

  桑茉緊緊地將布料一系,她說「不會功虧一簣的。」她又咬下一塊布料,將自己的傷口包扎,「我不會讓這一切都功虧一簣的。」

  愛卡疑惑地看著桑茉,「你想怎麼做」

  桑茉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說「他們要找的人是你,我會假扮成你,將他們引開,你到時候伺機逃走,這邊離大路不遠,你只要能去到大路上,就能得救。」

  「你瘋嘶」因為過於激動,拉扯到傷口,愛卡一下子泄了氣,他捂著傷口,說「你瘋了嗎你這樣衝出去,就是送死。」

  「那也無所謂。」月光下,桑茉那雙眼中滿是堅定之色,「愛卡,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對這個計劃這麼執著。」

  愛卡愣住了,「你為什麼」說起來,他從來不知道她究竟是為了什麼才參與到了這之中,是因為藥奴的身份,所以想要對格倫姆報復嗎不,他的直覺告訴他不是的。

  桑茉聽著那所追來的人的腳步聲,還有自己的心跳,她平靜地說道「如果我死了,你就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

  」斯特利蘭」桑茉眼前浮現出了一個久違的身影,她頓了頓,說「斯特利蘭的榮光,幫我奪回來。」

  「我欠那個人的。」

  抿緊了唇,桑茉不再多言,「他們來了,你自己小心。」說完,她就衝了出去。

  「她在那」追尋的人聽見聲音,喊起來,「快追」

  愛卡聽著那一連串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他捏緊了拳,忍著痛,撐著身,往相反的方向逃去。

  好。

  他們該向格倫姆討的,他一樣也不會落下。

  咚 咚 咚

  桑茉聽著自己的心跳宛若壞掉了水泵般急速地跳動著,每一下都帶著胸腔的劇痛,她大口地喘著氣,有些不清楚此刻對於她來說究竟是身上的傷更為痛苦,還是這體力到了極限所帶來的哀鳴更為痛苦。

  不過,這些都不會比她當年所受的痛苦。

  砰地一聲,她被子彈打中小腿,然後她重重地摔到在地上,但是她一絲停頓也沒有,咬著牙,她迅速地撐起身,然後拖著腿,再次逃起來。

  明明是這樣緊急的時候,她的深思卻脫離了此刻的現狀,而是回到了十幾年前的時候,她第一次與那個人對話的情景。

  在昏暗的藥奴房中,看管的人給她丟來了食物,她太餓了,真的太餓了,她撿起那掉在地上的面包,連擦也沒擦地就往自己的嘴裡塞去,那面包是發霉了的黑面包,他們這些藥奴從來得不到什麼好的食物,畢竟對於藥師協會來說,他們甚至都不算人,只不過是豬狗般的畜生,畜生的糧食,又有什麼好講究的呢

  而就在她狼吞虎咽的時候,隔壁的房間中,忽然傳來一聲虛弱但卻依舊不損傲然的聲音,「吃這些,你遲早會死。」

  她愣了一下,小聲地回答「不吃也會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聲音忽然發狂地笑起來,「那就死好了這樣生不如死,還不如死了」

  她瑟縮了一下,將面包塞進嘴裡的動作更快,「不。」

  「不,我不想死。」

  「我要活著。」

  那聲音戛然而止,再次出現時,那聲音離她離的近了些,「為什麼」

  她抬頭,在牢門的細縫中看見了他,一個金發的男人,面容消瘦,和她一樣的狼狽,她知道他。因為他和一般的藥奴不一樣,有人會來看他,還會給他帶來好吃的食物,那些人似乎在勸著他什麼,但是都被他拒絕了,最後,那些人憤而離開,再也不曾來過,於是,他便和她一樣了。

  他從縫隙中,緊緊地盯著她,眼光似鬼神般可怖,「這麼痛苦,為什麼不去死」

  她抱緊了面包,「死了就輸了,我不要向這群魔鬼認輸。我要贏。」

  半響後,那邊再次傳來了瘋狂的笑聲。

  「啊」桑茉一個失腳,從山坡上滾了下去,躺在地上,她幾乎動彈不得

  「小不點,看來你今天又活著回來了。」他嗤笑一聲,「你的生命力還真是頑強。」

  剛做完實驗回來,她沒有力氣與他說話,只是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我聽到他們今天在你身上實驗了新型鞠麗果藥劑的效果,你知道鞠麗果是什麼嗎」

  「不不,知」

  「鞠麗果是南海傳來的一種植物,少量使用能夠鎮痛降低體內血壓,以此減少失血,但使用過量就會產生毒性,超過3就會讓使用者體寒凝血功能變差,他們在你身上注射的,肯定過量了吧。」

  「不過這比起你之前的實驗,應該也不算什麼了。那你知道,如果鞠麗果藥劑使用過量,該怎麼解決嗎要用t23型藥,也就是助血凝劑。」

  「你你跟我說,這些干嘛」

  「好好記著,我的醫學知識,別人可是求都求不來。」

  「她就在下面快點」

  「是」

  追殺的人沿著桑茉滾落的地方一路跑下來,然後他們終於在山坡下面看見了那破爛不堪的身體,「總算是找到人了看她還往哪跑」

  桑茉聽著他們的聲音,她的大腦不停地命令著自己的身體,快,快動起來

  「快點再快點」卡文斯特利蘭拽著她,拼命地跑著,她跟著他的身後,心跳劇烈地幾乎快要爆炸。

  「他們在那邊快追」

  他拉著她,沿著山壁躲著追擊,後來,實在是堅持不住,他帶著她躲在了兩棵大樹之間的草叢之中。

  「我們,我們能逃掉嗎」

  他虛弱地笑了笑,「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逃走的。」

  她被他抱在懷裡,他受了傷,血透過衣料浸的她發涼,她有些害怕,稚嫩的手捏緊了他的衣角,「卡文,等出去後,我幫你一起,一起去奪回斯特利蘭的榮耀。」所以,所以,不要死。

  他笑了一聲,「就你這個小不點我們斯特利蘭家族的事情,還不用你來操心。」

  「可是」

  「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嗎」

  她愣了一下,乖巧地點頭,「得梅城東邊的村子旁,一座叫做連山的山腰,有一條小溪,過了小溪一千米的地方的一棵大樹,我要去那裡。」

  「對,那裡有我之前藏著的斯特利蘭的遺產,你要去把那個拿到手。」

  此時,突然雷光大作,雨水淅淅瀝瀝地落了下來。

  「下雨了」她喃喃道。

  「夏天啊」他看著天空,忽然想到,他笑得如艷陽般,「說起來,你這個小不點還沒有個名字吧,今天也算是你的新生了,以後,你就叫桑茉sur吧。」

  她沒說她其實是有名字的,所以,她只是點了點頭,「好。」

  「下了雨,可能他們不會有那麼容易找到我們。」

  「嗯。」

  如果能躲掉那些人就好了。

  如果能躲到天晴,他們就徹底自由了。

  只可惜

  桑茉眼前忽明忽暗,她看著自己的手掌,恍惚之間,她似乎看見了雨滴,她恍惚,「雨怎麼還沒停呀」

  「媽的廢了我們這麼多功夫這小丫頭還挺能跑」他們走到了桑茉的身邊,「愛卡小姐,你就認命吧」

  「好了,別廢話,趕緊動手」

  看來,只能到這了。

  桑茉閉上眼睛,靜靜地等待著那本早該到來的死亡。

  「啊」

  「什」

  「誰快」

  喧鬧再次傳來,桑茉幾乎有些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只是,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她就被一個手掌輕輕地托起,然後,靠在了一個溫熱堅硬的胸膛之中。

  「桑茉桑茉」

  有人在急迫地叫著她的名字,她緩緩地睜開眼,熟悉的臉龐映入她的眼中。

  「艾斯」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的大拇指輕輕地摩挲著她的臉,將她臉上的泥土拭去,她聽見他說「對不起,我又來晚了,我以後再也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了。」抿了抿唇,「你先休息一下。」他輕柔地將她放下,站起身,他轉頭,對著那些追殺的人,眼中的殺意和怒火宛若巨浪滔天,他語氣平靜,卻滿是寒霜,「喂居然對我的女人出手,看來,你們也做好死的覺悟了。」

  「火拳。」

  仿佛能夠撕破黑夜的烈焰從他的拳頭上燃起,升騰而起的火舌映在他的臉頰旁,巨焰的火光未曾讓他的眼睛眨動一下,他緊緊地盯著眼前那群拿著武器對著他們的人,視線冰冷,就像是在看著死去的屍體一樣。


第37章

  留下來 桑茉不知何時失去了意識,她是在艾斯的呼喚聲下醒過來的,還是在樹林之中,只是那些追殺的人已經全都倒在地上,她此刻正靠著一棵樹,而艾斯則在她的面前蹲著,臉上已經不再是殺氣騰騰,而是一臉焦急,「桑茉桑茉你醒了你現在怎麼樣你堅持一下,我馬上帶你去找醫生」說著,他就背轉過去,要將她背起來,只是他剛將她的雙臂往前一拉,桑茉的傷口就被扯動,鮮血泊泊而出,桑茉也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像是碰到了燙手山芋般,艾斯連忙將手松開,他重新面對著桑茉,只是此時,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她,雙手也不知道該往哪裡擺似的頓在了空中,「我弄疼你了對,你現在傷的這麼嚴重,不能夠再奔波了,桑茉,你在這裡等等我,我馬上就回來。」他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想要將自己的力氣傳遞給她一樣,「桑茉,你再堅持一下」

  桑茉看著他的額頭都急出了汗,她虛弱地笑了笑,她此刻身體冷的有些發顫,傷口也不再是疼痛,而是麻木,她知道,這是失血過多所帶來的症狀,再過一會,她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缺氧

  「艾斯,我是不是快死了」她的眼前已經開始灰暗起來,讓她快要看不清眼前的人。

  「別胡說了我馬上就給你去找醫生過來你不會有事的」艾斯握緊了她的手,「就一下下,你再等我一下下,我馬上就回來,不會太久的。」

  桑茉疲憊地閉了閉眼,她輕不可聞地答應了聲,「嗯。我等你」

  聽見她的答復,艾斯松了口氣,而就在他要放開手離開時,她勾住了他的手指,艾斯停住了,他問道「怎麼了」

  她沒有看著他,大概已經快要失去眼前的視野,她只是輕聲而又執著地說了句,「艾斯,我愛你。」

  艾斯的身體猛地一顫,他垂下眼,手緊了緊,最後他在她的手背上輕輕一吻,「我也是。等我回來。」然後,他便不再留戀,飛奔離開。

  從奔到最近的街道上直接綁走一個藥師,到駕著馬車飛奔回來,這之間不過花了半個小時左右,只是這半個小時,對於艾斯來講卻是一秒都漫長。再次回到樹林中,艾斯找到了他之前所離開的地方,少女仍然靜靜地閉著眼,靠在樹木上,只是比起他離開前,他替她包扎所用的布料已經被鮮血浸紅,他從馬車上一躍而下,將一顆心髒懸在嗓子眼上地衝到她身邊,手指探上她的脈搏,發現還有氣息,他的那顆心髒才松了回去,他轉過頭,衝著馬車喊道「快點來救人」

  被綁架來的藥師不敢反抗,畢竟這個男人衝進醫館中那仿若羅剎般的樣子實在嚇人,於是他哆哆嗦嗦地拿著自己的醫療箱從馬車上爬下來,看到靠著樹木的病人,他驚訝,「這傷勢可不輕啊。」

  艾斯沒有心情去聽他說這些廢話,他催促道「那就趕緊治療啊。」

  「知,知道了」藥師上前看了看傷勢,說道「先把她搬到馬車上,讓她躺下吧,這樣比較好治療」

  話音未落,艾斯便橫抱起桑茉,將她動作輕緩地放到了馬車上。

  藥師感慨他對這個女孩的感情,然後話不多說,爬上了馬車開始治療。

  快一個小時了,藥師才將桑茉身上的傷口處理完畢,他一從車廂裡出來,便對上了艾斯詢問的視線,他說道「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傷口我已經處理好了,只是失血過多,病人意識一時半會估計不會清醒,最好能給她多補充一點鹽水,這樣恢復地能更快一些,因為傷口有些發炎,所以晚一些會發燒,到時候記得給她吃些消炎的藥,接著,等她醒過來就好了」

  艾斯松了口氣,他仔仔細細地將所需要注意的事項聽完後,他真誠地說道「謝謝你,剛才冒犯了,很不好意思。」說著,他便九十度鞠了個躬。

  這讓藥師有些受寵若驚,他擺了擺手,「沒,沒事你也是著急嘛」就是這樣的事情,最好下次別讓他再碰上了,不然多來幾次,他可能心髒會承受不住呵呵。

  將藥師送走後,艾斯帶著桑茉回了旅館,托人去買了藥後,他便自己去裝了盆熱水,用毛巾沾了水輕輕地擦拭掉她身上的泥土。

  大概是在逃跑的過程中被樹枝劃傷了臉,她潔白無瑕的臉上多了幾道刮傷,眉骨那裡還有著摔傷帶來的淤青,因為肩膀與手臂上中了彈,她半邊的身體幾乎都綁上了繃帶,右邊大腿上也包裹了起來,藥師說,大腿上的那一彈再差一點就會打中大動脈,那樣的話,她救回來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這不是艾斯第一次見到桑茉受傷的樣子,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便是她從山坡上滾下來,摔傷了手。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兩個多月前那個時候他剛到德格島上沒多久,本來准備走山路去得梅城,卻不想半路從天而降一個女孩子,更沒想到他們之後會糾纏地這麼深。

  艾斯從來不信命運,但這個時候卻不由自主地想說一句,這大概就是命運吧。命中注定,他會遇上她,命中注定,他會愛上她。

  沒錯,如果說之前艾斯還曾經想過將這份感情壓在心底,還曾想過遠離她的生活,現在,他已經徹底打消了這些念頭。

  「一不注意你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果然,還是在你身邊會更放心」他戳著她的額頭,有些無奈地說。

  桑茉再次醒來之時,已經是三天後,她睜開眼,迷迷蒙蒙,卻是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她床邊打盹的艾斯,他環抱著雙肩,垂著頭,雖然是坐著,卻睡得很是香甜,還打著呼嚕。在那一瞬間,桑茉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其實是被對方的呼嚕聲吵醒的。

  醒來之時,嗓子干的快要著火,桑茉艱難地轉過頭,便看見床頭櫃上放著水杯,她伸出手,正要去夠那水杯,卻不想這動作直接將那正在打盹的人吵醒。

  艾斯頭一頓,眼睛猛地一下睜開,只是似乎還有些迷糊,眨了眨眼睛後,他才往床上看去,然後他笑開,滿臉的欣喜,「桑茉你終於醒了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水」

  艾斯一拍自己的腦袋,連忙將水杯端到桑茉的面前,自己更是坐到了床頭的位置,然後將桑茉扶起靠在自己的身上,這才將水杯湊到了桑茉的唇邊,讓她慢慢地喝了大半杯的水。

  重新讓桑茉躺下,艾斯問道「你餓了嗎我去給你拿點食物吧」

  說實話,桑茉此刻是有些餓了,只是此刻她關注的點卻不是在食物上,於是她抓住了艾斯的手,阻止了他,「等,等等」

  艾斯關心地問,「怎麼了你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我去幫你叫藥師過來,或者,你還想喝點水」

  桑茉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先坐下。」

  聞言,艾斯有些猶豫地坐了下來。

  「現在,是什麼時候科洛夫呢他在哪」

  艾斯盯著桑茉看了一會,他語氣略有些不爽,「一醒來就問科洛夫好吧,他去藥協了。」

  桑茉皺起眉,很是不解,「藥協」

  「嗯。愛卡已經成為新的藥協協會會長了,科洛夫就被找去幫忙了。」

  隨著艾斯的話,桑茉的眼睛逐漸瞪大,看著桑茉驚訝的樣子,艾斯貼心地補充道「已經過去三天了,什麼都結束了,桑茉。」

  「結束了」

  「對,結束了。」

  桑茉重重地舒了口氣,隨即,她很是疲憊地闔上眼,「那就好結束了就好」看來,愛卡之後是平安地抵達格倫姆莊園了,之後的計劃,也成功地進行了。

  她沒有去問愛卡那同父異母的弟弟如何了,也沒問那族長的弟弟最後如何了,因為她從來不關心這些,只要最後計劃完成了就行。

  「愛卡他們在你昏迷的時候有來看過你,說,等你醒來後先好好休息,之後的事情他會來跟你說明。」

  「嗯。「桑茉此時忽然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她重新睜開眼,看著艾斯,她疑惑地問「艾斯,那天你為什麼會在那你不是」

  「已經走了嗎」艾斯大大咧咧地翹著個腿坐在椅子上,他手支在自己的大腿上,撐著下巴,他挑了挑眉,有些不爽地說「你終於想起問我的事了」桑茉語噎,有些難堪,她並不是忘了他的事,只是她更在意愛卡那邊的事情,所幸艾斯也只是這麼隨口抱怨一句,沒有讓她多為難,他說「我沒有走,我只是去調查了一些事。」

  「什麼事」

  艾斯遲疑了一下,然後他放下手,換了個姿勢,直起腰,放下腿,臉上的神色也正經了許多,「我去了藥協的資料庫,看了藥奴的資料,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氣氛一下子沉默起來,桑茉瞳孔微微緊縮著,手也無意識地捏緊成拳,內心的情緒從震驚到難堪到無措,來來回回了好幾遍,在空氣徹底凝固之前,她吐了口氣,平靜下來,松開了掌心,她說「這樣啊,知道了,就知道了吧。為什麼會突然想到去查這個」

  聽見桑茉這樣說,艾斯放下心來,說實話,他本來有些擔心桑茉會不會因為他擅自去調查她的事情而生氣,的確,這本來是她的隱私,他是不該不說一句就擅自調查的,但所幸,桑茉並沒有生氣。只是聽見桑茉的問題,艾斯又有些尷尬起來,「那天愛卡來找你,我在房間裡」

  「什麼咳,咳咳,咳咳咳咳。」因為過於震驚,桑茉一下子過於激動,牽動了傷口,氣岔了道,讓她劇烈地咳嗽起來,艾斯見狀手忙腳亂起來,他連忙說「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本來是去找你有事,結果你們突然進來,我就下意識地躲了起來,後來你們開始說話了我又不太好出去,然後就這樣」

  然後他就這樣聽完了全程

  而且下意識地躲起來是個什麼操作他那個時候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他是賊嗎哦對,他是海賊來著。

  平復了自己的呼吸,桑茉眼角都溢出了淚水,肚子更因為咳嗽牽動了傷口而疼的狠,甚至,她頭都開始痛了起來,此時此刻的她,有些不是很想和艾斯說話,「好,我知道了那,你那天來找我是為了什麼」

  艾斯一僵。

  怎麼今天桑茉問的問題都這麼難回答呢

  如果他說他那天來本來是想跟她告別離開德格島的,她估計會更生氣吧。

  艾斯看著桑茉那揉著自己腦袋的樣子,決定還是將這件事隱瞞起來比較好,於是他打馬虎地敷衍道「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總之,就是因為聽到了你們的對話,去查了一下,知道藥奴的事情後,因為擔心你,所以就回來找你,只是那個時候你已經不在宴會的地方,我猜到你應該是回格倫姆莊園,便順著一路去找了,然後在路上我看到了倒在那裡的馬車,就知道出事了。」說到後面,他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想起那個時候的局面,他仍然有些心驚,「你知道那個時候有多危險嗎你居然用自己做餌去引開敵人如果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就真的沒命了」

  桑茉不滿地抿了抿唇,「那個時候,這是唯一的辦法,如果我不去做誘餌,我和愛卡兩個人都會死在那,那麼一切就前功盡棄了。你既然知道了一切,就該知道,這個計劃對我們來說有多重要。」

  艾斯看著她那完全不重視自己性命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但最終,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畢竟,他也是個十分執著的人,一旦是自己下定決心去做的事,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所以,他也沒什麼立場去說她。於是,他只能說「總之,以後我不會再讓這樣的事發生了。」

  桑茉回憶起來,在她昏迷之前,他也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她有些呆呆地看著艾斯那深邃明亮的眼睛,有些不敢去深究他這話後的意思,只怕是自己想多,但是,她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什麼意思」

  他揚起笑容,一臉無賴,「意思就是,如果你不趕我走的話,那我就要一輩子賴著你了。所以,你要趕我走嗎」

  「提醒你一句,趕我走我也不會走的。」


第38章 在一起

  趕他走

  她怎麼可能趕他走

  桑茉靜靜地看著這個擺出一副市井無賴樣子的男人,心中五味陳雜,她甚至有些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只是她的一個夢境。她愛他,可是他卻從來沒有向她坦誠過他的感情,每每他站在她的面前,她都覺得他們之間隔著千千重重,她能看見他,卻總是觸摸不到。他可以輕輕松松地影響她,但是她卻好像從來影響不了他。他總是那樣堅定地走著自己的路,一開始自顧自地要贖罪也好,大刀闊斧地去改變她的生活也好,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都影響不了他的決定,甚至連一絲動搖都無法帶給他。

  這樣的人,她以為自己永遠無法留住。

  可是現在,他卻說他要留在她的身邊

  或許是她聽錯了或許是她理解錯了也或許,這一切只是一場夢

  「喂你,你倒是說句話啊,一句也不說地盯著我看是個什麼意思我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難道不准備給點表示嗎」艾斯內心有些忐忑起來,他表面上氣勢不減,但卻有些犯嘀咕,「你不會是真的要趕我走吧你在生我的氣我之前偷聽真的不是故意,以後絕對不會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那天真的是我先來的,我本來想走」

  桑茉打斷他,語氣有些急迫,「你說,你要和我在一起」問完,桑茉皺起眉,她怕他和她所理解的不是一個意思,她又解釋道「我是說,你」你愛我她有些羞怯,沒辦法將這麼直白地話脫口而出,只怕是自己誤解了他的意思,平白地說出這樣的話讓他尷尬,於是話到了嘴邊,又被她止在了唇邊,吞下不是,吐出也不是,只是糾結。

  艾斯看著她這樣子,再怎麼遲鈍,也明白了桑茉此刻的想法,他有些無奈,也有些心疼,更有些自責,他之前是有多過分,才能讓她這樣的忐忑呢長嘆了一口氣,他抓了抓頭發,「我本來不太喜歡說這種肉麻的話,但是,」他坐直了腰板,態度認真,「我愛你。」

  桑茉一下子腦袋空白。

  「我很後悔,後悔為什麼我沒能夠早點遇見你,為什麼在你那麼痛苦的時候沒有辦法照顧你。所以,從今開始,我會盡我所能,護你一世平安幸福。」

  他的一字一句似重石砸在她心扉上,又似鐵鏈牢牢地將她的靈魂拴在他的手中,讓她再

  也無法逃離。

  她的眼眶酸澀起來,心中所思所想奔湧而出,卻不得法門,只能凝聚在眼前,最終彙聚成水滴落下。

  艾斯瞧見她的眼淚,有些無措,他只能打趣道「喂,你就算嫌棄我,也不至於哭吧,你嫌棄我,說就是,我改。」一邊說著,他一邊湊上前去,仔仔細細地將她臉頰上的淚水拭去。

  桑茉卻是握住了他的手,「不用,你很好,哪裡也不需要改。」她笑起來,芙蓉面顏色如春,「我愛你,艾斯。」

  那一瞬間,艾斯只覺得無上歡喜。

  這世間令人歡喜的事千千萬,最令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你心悅我,正巧,我亦心悅你。

  第二天,科洛夫聽聞了桑茉醒來的消息,連忙趕來探望,來的時候,他還帶了很多藥劑,「這些都是愛卡讓我帶來的,她現在忙著重新整頓藥協的事情,很忙,所以就先讓我過來看你,她還跟我說,這些藥劑不一定比得上你做的,但是總還是比外面的好些,讓你好好養傷。」

  「你幫我謝謝他。」

  科洛夫點了點頭,「還有一件事,她囑咐我和你說。」

  「什麼」

  「她說,當時答應你的事情,她會做到的,現在她已經在動手准備了什麼事情啊」科洛夫有些疑問地問。

  桑茉搖了搖頭,「我和他之間的約定罷了,你不必知道。」桑茉也沒怎麼擔心過愛卡是否會遵守承諾這件事,畢竟她雖然不怎麼相信愛卡是個善良的人,但是在承諾方面,愛卡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

  科洛夫見桑茉這樣說,也不多問,他從來就是這樣,清楚自己的位置,這也才讓愛卡和桑茉都能和他舒服地相處。科洛夫轉而又跟桑茉說起了一些如今藥協的局勢,以及在那天之後發生了什麼,還將之前艾斯未曾提到過的一些細節給補充了,只是如今一切都已經安定,再去聽之前的事情,除了唏噓也感受不到那時的驚心動魄。

  說完,科洛夫喝了口水,潤了潤喉嚨,說道「也得多感謝艾斯先生,如果不是他出手救了你,只怕如今這一切就真的要建立在你的犧牲之上了,說起來,艾斯先生當初是怎麼發現你的我以為他當初已經離開了」

  「我也以為他離開了。」桑茉回答道「不過他只是去處理一些事情了,至於怎麼發現我的,也算是機緣巧合了。」

  「那看來你們是真的有緣分。」科洛夫笑道「那你不妨抓住這個機會,與他把一切話都說明白,省的你到時候後悔。」

  說到這,桑茉想了想,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便大方地說道「關於這個事情」她笑起來,「我們已經說明白了。」

  「嗯」

  「我們現在應該已經算是,情侶。」這身份有些陌生,讓桑茉猶豫了一下。

  科洛夫瞪大了眼睛,「真的嗎」他發自內心地為桑茉開心起來,「那真是太好了你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人,真的很好」

  桑茉無奈地搖頭,「你聽起來跟個老媽子一樣。」

  科洛夫靦腆地笑了笑,「畢竟你和愛卡都是我的好朋友,你們一直都很照顧我,我也想你們能過得開心。不過」他神色染上了幾分落寞,「這樣的話,你很快就會離開了吧。」

  桑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很是疑惑,「嗯」

  科洛夫說道「畢竟,艾斯先生肯定是會回去白胡子海賊團的吧,若你們是真心相愛,那他回去海賊團,你也會跟著一起離開不是嗎到時候,我們再想見面,就不太容易了。」

  桑茉一愣,她倒是沒有想到這件事。

  和艾斯一起離開嗎離開這座島嗎

  她還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座島,外面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她轉頭看向窗外,這一片藍天和風景,她已經看了許久許久,而她也從來沒有想過離開。

  等到愛卡將當年的真相大白於天下,她就徹底地自由了,她也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

  那這樣,或許與艾斯一起回去也不是件需要多考慮的事。

  艾斯以前曾經提起過船上的事,剛開始,是和她說船上的伙伴,說老爹,說船上的趣事,後來,他們睡了一晚後,他再次提起的,便是船上的船規,說要回去接受懲罰,或許會被逐出白胡子海賊團

  他說這個的時候,神情無比的寂寥和迷茫,好像是一個失了家的小孩,不知何處可去。

  只是如今,他們既然已經在一起,那當初便也不算犯錯了吧更何況,當初本來就是因為中了毒的原因,本來也不是他的錯。兩者相加,白胡子海賊團的人就沒有理由要懲罰他,還趕他離開了吧

  說起來,艾斯來這座島上是為了找雪女,只是艾斯不知道的是雪女其實一直在她的手上。當初卡文讓她去找的埋在樹下的斯特利蘭的遺產,其中大部分都是醫書和他自己的研究筆記,還有一些則是他的祖輩還有他自己所制作的藥物,其中便有雪女。只是雪女不是藥劑,而是雪白色的花朵,花朵一共有十二片花瓣,外貌看上去像是一個飄飄起舞的女子,故名為雪女。雪女共有四朵,斯特利蘭的醫術中記載,雪女本是遠古時代的藥草,在古籍上依稀有過記錄,說是能以死換生的草藥,只是是以什麼為死亡作為代價,卻不清楚。斯特利蘭一族世代行醫,這雪女的種子便一直流傳了下來,只是雪女的生長條件苛刻,所需時間也極長,最後到他們一族沒落的時候也只栽培出了四株。剩余的一些種子也被留在了那遺產裡,這些年她曾經想過栽種,卻都是以失敗告終。

  當初,桑茉在逃出藥協之前,已經被感染了u89毒素,幾乎死亡,也是因為這樣,卡文才下定決心帶她逃離,因為只有離開那裡,她才有可能活下去。u89毒素是直到如今都還未研究出救治辦法的毒,卡文深知這點,便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那被留下來的雪女身上,當初讓她去找斯特利蘭的遺產,也是為了讓她拿到雪女救自己。

  而雪女也的的確確救了她。

  也因此,那四株雪女如今也只剩下了三株。而因為那個時候太過年幼,除了記得雪女剛入口時的香甜,和吃了之後就劇痛的失去意識,她也不是很清楚雪女的功效究竟是什麼,而藥籍上所說的以死換生又是什麼意思。畢竟當時她的身上有太多藥性,她實在是分不清什麼現像是跟雪女有關,就連那香甜,也有可能只是因為她太久沒有吃過東西,也沒吃過甜的,而產生的錯誤認知。

  這些年來,她從來沒有動過那剩下的三株雪女,一來,是沒有必要去用,二來,是她不知道這藥的藥性,亂用過於浪費,也過於不負責任。

  但藥物本來就是用來治人的,若是艾斯船上的醫生認為雪女是他們老爹唯一的希望,那麼,或許可以試試也說不定。


第39章 那一族

  這邊,科洛夫回去後,便直接去找了愛卡,准備將桑茉的情況跟愛卡說一聲,免得他擔心,這一說起來,不免就提到了桑茉與艾斯的事情,一邊在看資料的愛卡聞言一挑眉,「哦你是說,艾斯先生跟桑茉在一起了」

  科洛夫點了點頭,「對呀,他們兩個能在一起,我真為桑茉開心。」他感慨地說「我曾經以為我們三個人都會孤單一輩子沒想到桑茉能有這樣的幸運。」

  愛卡撥了撥書頁,笑了聲,「是呢,真幸運。」

  與科洛夫聊完之後,桑茉便等待著艾斯哪一天與她提起要離開的事情,卻不想,直到她的傷勢已經都好得差不多了,艾斯都未曾提起過這件事。而這段日子中,他們仍然留在藥都,一是桑茉的傷勢不便長途跋涉,二是桑茉一直等著斯特利蘭的事情的結果。大部分的時候,桑茉只是呆在房間,艾斯也常在房間裡陪著她聊天,有的時候聊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但大部分的時候還是關於他在海上意氣風發的冒險,他也偶爾出去,他自來熟的性格甚至讓他與這旅館的主人一家子都混熟了,桑茉常常能看見艾斯帶著旅館主人的小兒子玩著扮海賊的游戲。

  這樣的日子只讓桑茉感慨著歲月靜好,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再平淡的日子也仿佛裹滿了蜜,滋味都是甜的。

  但是,她知道艾斯遲早都是要離開的,她想著或許是艾斯不便提起,於是在他們一起在藥都的港口散步時,當她看著艾斯注視著大海的眼神,她心中一動,開口問道「艾斯,你准備什麼時候回去」

  艾斯愣了一下,收回了看著大海的視線,落在桑茉身上,有些疑惑,「你是說回哪」

  「船上呀,白胡子海賊團,你准備什麼時候回去」桑茉說道「我也不是在催你,只是若是你要回去,我們也該提前做好准備,像是船只這些,我還都抽空回去村子裡一趟跟大家告個別」

  艾斯眼神逐漸詭異起來,他又是疑惑又是驚訝,「桑茉,你願意跟我一起回船上」

  桑茉很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當然。」

  艾斯突然沉默了一會兒,他緊盯著桑茉的雙眼,語氣嚴肅,「船上可沒有你想的那麼好玩,我們可能會幾周幾周的呆在海上,你沒有辦法隨心所欲地去你想去的地方,只能呆在船上,而且,我們還會受到海軍的追擊,還有敵對海賊團的襲擊,還有危險的海域和天氣,什麼時候喪命都不一定。」

  只是桑茉的眼神卻沒有出現一絲的動搖,她只是說道「我不在乎。你去哪,我便跟著一起去。」

  此刻正是黃昏時候,紫霞裹著金光鋪滿了整片天空,整片海洋,整個港口,還有他們兩人的身影。耳邊劃過海鷗的啼叫,艾斯看著桑茉,看著她的長發被海風卷起,看著她眼中落滿了此刻的晚霞與海洋,波光粼粼,他錯愕又欣喜,情不自禁之下,他彎下腰,吻上他眼中的人。溫熱的唇瓣相一觸碰,他銜著她的下唇瓣,然後敏捷地撬開她的牙關,桑茉愣了一下,隨即被帶入他的節奏之中,不知不覺間便主動迎合起來。他扶著她的後腦勺,只是一個勁地往前壓,要的是一個抵死纏綿,她也被他帶著一只沉淪,不知自我,直到旁邊傳來了調笑的口哨聲,她才清醒過來,推起他的胸膛。

  他順勢離開她的唇,只是他仍然額頭抵著她的,聲音低啞,他確認道「你真的不想留在島上你很喜歡藥草不是嗎在這裡你可以安心地研究你的藥學,現在愛卡已經是藥協協會的主人,也不會再為難你,你在這裡能過上很好的生活。」

  她因為害羞,又因為有些缺氧,臉色通紅,聽見他這樣問,她下意識地回答「可那沒有你不是嗎」愣了一下,她皺起眉,紅暈消退,她臉色逐漸蒼白,「你你該不會是從來沒想過帶我一起離開吧」難道,他只是跟她玩玩而已實際上根本沒想過他們兩個的未來

  看見桑茉的臉色,艾斯便知道她想歪了,他直接一額頭撞上她的額頭,力道不重,卻發出了很響亮的一聲,站直身體,他說「想什麼呢,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給收回去。」他的眼睛裡閃過幾絲的掙扎,但是那掙扎之色在遇到少女眼中的真誠之後便煙消雲散,他如釋重負般地笑起來,然後說道「我會回去向老爹他們辭行,若你想跟我一起到時候讓他們見見你也好,不過辭行之後我們就回來或者如果你想去別的地方的話,我們也可以去別的地方逛一逛」

  桑茉見艾斯認真的眼神中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成分,她瞪大了眼睛,滿是震驚,「艾,艾斯你的意思是你要退出白胡子」

  艾斯抿了抿唇,眉頭下意識地微皺了一下,但馬上,他就慎重地點了點頭,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就如科洛夫一樣,就如所有人一樣,桑茉從來沒想過艾斯會退出白胡子,至於為什麼,桑茉此時此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她只是驚訝,也是不解,「為什麼」她想起了他們之前的事情,說道「難道你還擔心之前的那件事那件事我們之間已經說清楚了,跟你沒有關系,是蛇毒的問題,更何況,我們現在也在一起了,你沒有理由要退出。」

  艾斯搖了搖頭,「跟這個沒有關系。」此時的他已經沒有猶豫,她能為了他毫不猶豫地放棄安定的生活,那他又有什麼需要猶豫的呢他笑開,「在海上漂泊了那麼久,我也是會累的,同樣一種生活肯定會過膩,現在換一種生活也不錯。」

  桑茉看著艾斯,任憑他怎麼認真,她卻忍不住在心中懷疑,真的嗎他是累了嗎可是可是

  「走吧走吧,回去了,肚子餓了,不知道今天大叔會做些什麼。」不容她多問,他拉著她往旅館的方向走去。

  如此,桑茉也只能將自己心中的疑問放下。

  第二天一早,桑茉起床後便呆在了自己的房間裡看醫書,卻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了十分喧鬧的聲音,沸沸揚揚的,好似整個城市都陷入了一種躁動不安的狀態中。桑茉本來並不想去湊熱鬧,但無奈外面的聲音太過引人注目,以至於最後她也按捺不住地放下了醫書,打開了窗戶,去看窗外發生了什麼。

  而一打開窗戶,她便看見街道上人頭攢動,全部人都交頭接耳的,手上還拿著一張紙,桑茉正是疑惑,便看見街道上艾斯替旅館主人拎著兩桶酒,不知從哪兒回來,他看見桑茉站在窗邊,露出了明亮張揚的笑容,「喲桑茉」

  旁邊的旅館老板瞧見,也揚聲打招呼,「桑茉小姐早上好,請問用早餐了嗎」

  桑茉微笑道「已經用過了,謝謝。」然後她看著艾斯,「一大早沒看見你,你去哪了」

  「去幫老板抬酒去了,你等我一下。」說完,他迅速地躥進旅店裡,然後沒過一會兒,便聽見了踏踏踏的上樓聲,接著,便是開門聲,艾斯走了進來。桑茉還坐在窗邊的台子上,她回頭問艾斯,「外面吵吵鬧鬧的,怎麼回事」

  艾斯直接在她的對面落座,與她一起坐在飄窗上,他從自己的兜裡掏了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好像是因為這個。」他遞給桑茉,「一夜之間,街道上全貼滿了這個。」

  桑茉拿過來,仔細地閱讀了起來,而隨著對內容的深入,她本來好奇的神色逐漸變成凝重,最終,眉宇間帶上了欣喜,卻又參雜著一些哀傷。

  這是一張公告,公告著當年斯特利蘭事件的真相。上面講述了格倫姆家族當年的族長是如何在斯特利蘭的族長手下學醫,又是如何一手制造了當年駭人聽聞的疫病,宣布斯特利蘭一族是罪魁禍首,借機奪去了藥協的控制權,然後又將斯特利蘭一族趕盡殺絕,將他們一族的天才藥師抓了起來當藥奴。

  「桑茉」艾斯見桑茉看的出神,他有些擔心地喚了喚她,他是看過桑茉的藥奴檔案的,知道她與那傳說中的卡文斯特利蘭交情匪淺,此刻也大概猜到了她肯定內心十分復雜,他問道「這件事情,你知道嗎」

  桑茉點了點頭,「斯特利蘭被誣陷這件事,有人告訴過我。」她苦澀地笑了笑,「這是愛卡的手筆,他是在實現他對我的承諾。」

  「什麼承諾」

  「幫我將這真相公布於天下,找回屬於斯特利蘭一族的榮光。」桑茉放下了那張紙,她轉過頭垂眸看著外面議論紛紛的人,說道「斯特利蘭一族世代行醫,他們一族時刻銘記著我們與死亡同行這句祖訓,以治病救人為使命這樣的一族不該被權力之爭所牽連,背負著莫須有的罵名,成為歷史裡的罪人。」

  她抬眸,看著艾斯,「艾斯,我姓斯特利蘭。」她眼中沉寂著哀傷,「可這世上,卻不再有斯特利蘭一族的人了。」


第40章 我愛她

  一張紙,怎麼可能就那麼輕松地讓民眾以為那所說的就是真相在中午,德格島的報社忽然刊登了關於如今藥協使用藥奴的一事,以及還有當年格倫姆家族研究那疫病的病毒的資料。這些事情一出,即使這件事再難以讓人相信,也逼得人不得不相信。而藥協則是從早上開始,便沒有任何的動靜,格倫姆家族的人更是從公眾前暫時消失了。

  這些年來,藥協的所作所為早已經讓人不滿,民眾與藥協之間的矛盾早就尖銳起來,而如今,斯特利蘭與藥奴一事直接成了矛盾的導火索,還沒到晚上,民眾游行的隊伍就已經組織起來,各地的藥協分部都暫時關門。執法隊出來驅散群眾,這樣強硬的做法更是引起了群眾的不滿,到了晚上的時候,群眾已經將藥協總部以及分部和格倫姆莊園全都包圍起來,勢必要他們交出一個說法。第三天早上,現今的藥協負責人兼格倫姆族長愛卡格倫姆出面在鐘塔上發表了道歉聲明,她站在高處,精致純美的臉上滿是真誠的歉意和悔意,「之前一系列的事情格倫姆家族責無旁貸,我們無權要求群眾們的原諒,這一切都是格倫姆一族被利益迷惑而罔顧了法律和道德所釀造的惡果,為了能夠做出些許的彌補,從此格倫姆一族將退出藥協的管理,這些年所得的財產會全數捐給藥協,而藥協以後也將成為全自由的藥物研究協會,並不再禁止藥協以外的醫藥知識學習和器械制造,藥協的新任管理人由群眾選舉,並且將全面取消所有人體實驗,解放現在所有的藥奴,並對他們進行賠償,以往的藥奴也可以前往藥協索取賠償」

  在鐘塔之下,艾斯與桑茉也混在人群之中,他湊到桑茉旁邊,有些疑惑地問「格倫姆一族能讓他這麼亂來」

  桑茉看著那高高在上一臉歉意,但內心不知如何狂喜的人,她說「格倫姆一族當然不會同意,愛卡肯定是跟別人達成了什麼協議,然後請求了外面的勢力,而且不管格倫姆一族同意不同意,如今愛卡站在上面以家主的身份說了話,假的也只能成為真的了。」只是她沒想到,愛卡會借著斯特利蘭這件事給格倫姆最後一擊。

  不管也的確是他的性格,成為格倫姆的家主對於愛卡來說不過是他復仇的第一步,讓這一族徹底沒落,才是他的所求。

  若是如今還存有斯特利蘭的族人,看見這一幕該有多高興呢

  回到旅店後,桑茉便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裡,艾斯知道此刻她更需要一個人的時間,也就沒有去打擾,直到晚飯之後他還沒有看見人,便有些擔心起來地去敲了敲門,卻發現沒人答應,他將門推開,一股酒味撲面而來。

  再定睛一看,地上已經滾了好幾個酒瓶,而桑茉則是坐在飄窗上,還在悶悶地喝著一瓶酒,聽見有人進來,她有些反應遲緩地轉過頭,看向他,她緊緊地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然後才說「艾斯,是你呀」

  艾斯見她雙頰通紅,眼神迷蒙,便知道她有些醉了,桑茉的酒量是連艾斯都覺得不錯的程度,能喝成這樣一定是喝了很多,他嘆了口氣,走上前,「明明是個女孩子,你還真是喜歡喝酒。」他這都第幾次看見她喝成這樣了

  桑茉有些懶得動作,便只是默默地將自己的腿縮了縮,給艾斯騰出了個位置,然後她才慢悠悠地說「酒,挺好的。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喝酒,還是藥奴的時候,為了測試藥物在身體裡不同情況下的活躍程度,他們便給我喝酒,讓我喝醉。」笑了聲,她說「酒在那個時候對於我來說,是最好的東西,喝醉的時候也是我最開心的時候。」

  「因為喝醉了,飄飄然的,就好像什麼痛苦都沒了」

  艾斯在她的旁邊坐下,盤著腿,安靜地聽著她說話。

  桑茉抱著雙腿,下巴墊在膝蓋上,說「艾斯,你想聽我跟卡文的事情嗎」

  艾斯說「你想說,我就聽,你如果不想說,我也不會問。」

  桑茉笑了笑,看著窗外的夜空,她說道「卡文斯特利蘭,你肯定看到這個人的資料了是不是,你也知道,是他幫我逃出去的。你估計應該也猜到了,也是他教的我醫術。」

  「嗯。」

  桑茉繼續說道「那個時候,他就在我隔壁的牢房裡,他問我為什麼這麼痛苦還想要活著,我說,死了就輸了,我不想輸。他笑了,過了幾天,他就在牢房裡,開始給我講起了有些醫學知識,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做我只是覺得那些知識能幫助我活下來,所以我都記著,去做實驗的時候,我還會將他與我說的,跟那些藥師所做的事情結合起來,也算是另外一種實踐課程吧。」她再次喝了一口,「卡文不僅教我醫學知識,他還給我講故事,講當年斯特利蘭一族是怎麼逐漸覆滅,講他們是怎麼被逼到在一個小村莊裡隱居,一直以來他們一族都過著隱世的生活,自己偷偷地做著醫學研究,偷偷地治病救人,就跟我之前一樣但是他不願意,他太有才華,以至於不甘平凡,族裡的人也覺得在那小村莊裡太隱沒了他的天賦,便答應讓他出去闖一闖,他們本來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他們也已經認錯,還受了這麼久的懲罰,足夠了,卻不想,當年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他們的錯,而是格倫姆一族設下的圈套,而那個時候,格倫姆一族也始終提防著他們,怕他們會回來復仇。但其實那個時候卡文還有斯特利蘭一族根本就不知道真相,也因此掉以輕心。卡文之所以知道了真相,還是因為他在被抓去做藥奴之後,格倫姆家主告訴他的,可笑不可笑。大概格倫姆家主也沒想到,卡文的不甘心,斯特利蘭一族的不甘心,不過是不甘自己一族無法發揮自己的醫學能力,他們從來沒有在意過藥協是誰來統治,德格島是誰來掌管。

  他們一族世代行醫,本就漂泊不定,德格島只是他們的暫居之處,只是無意間成立了藥協,無意間被島民擁護為德格島的掌管人,所以才在這裡停留,卻不想,因此引起了滅族之禍。卡文告訴我的時候,我很不理解,為什麼有人的欲望能這麼大,因為對於我來說,活著,吃口飽飯,就足夠了。卡文跟我說,他也不懂,但這世界上愚蠢的人有很多,愚蠢的人不懂聰明的人,同樣的,聰明的人也不懂這些愚蠢的人思維。」說到這裡,桑茉笑了笑。

  艾斯感慨,「看來他是個很灑脫的人,可惜沒有機會見一面。」

  桑茉轉過頭看著艾斯,她臉上笑意不減,「你們若能見一面,大概會成為好朋友說不定。畢竟,你們兩個還挺相似的。」

  艾斯挑眉,「相似」

  桑茉伸出手,點下他的眼睛,艾斯下意識地眨了眨,「從第一面的時候我就覺得了,你跟卡文一樣,都是在黑暗中,也能閃閃發亮的那種人,就像」她仔細思索著,手指滑過他的眼皮,落到他的眉間,她輕輕一點,「就像太陽。」誰也不能讓太陽屈服,哪怕烏雲蔽日,也總是在最後會被驅散。

  艾斯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倒也沒害羞,說道「我怎麼說也吃了燒燒果實,太陽倒也挺符合的。」

  桑茉笑開,不管他,接著說「卡文其實一直都做著准備要帶我逃跑,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我被帶去做了一個病毒的實驗,卡文知道那個病毒會要了我的命,而這世界上還沒有能治療的藥,那個時候他逃跑的計劃還沒有准備好,但是已經等不及了,所以他只能孤注一擲,在去做實驗的時候偷了一些藥物垃圾,然後自己偷偷地合成了毒藥,毒死了守衛,帶我逃跑。

  但是因為一切都倉促了,我們很快就被發現,為了能夠讓我逃跑,他便以自身作餌,引開了追兵,讓我逃跑。」桑茉臉上的笑容不復,只有濃厚的悲傷,「那個時候,下著好大的雨,電閃雷鳴,我好害怕,但我不敢停,也不敢回頭,我怕回頭看見的就是他的屍體,停下來了,就再沒有勇氣繼續跑。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很害怕電閃雷鳴的日子,更討厭別人以生命去換另一條生命。」她嫌惡地皺起了眉,「他們從來不管,另外一個人是不是願意接受,從來不管,另外一個人之後將背負著怎樣的痛苦。」

  艾斯想起來了,在他們剛認識之處,她曾經對他說過,「這以命換命,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那個人自願為他人續命,一種是被逼的。被逼的,自然不用說,那這就不是救人,而是在殺人。自願,能讓一個人自願舍棄自己的性命,去換另外一個人,那他們之間的情誼一定很深厚。

  被一個愛自己的人,以及自己所愛的人,永永遠遠地,徹底拋下,還將背負那個人的性命不老不死還有比這更可怕的懲罰嗎」

  時光回到現在,但桑茉的口中卻說出了跟當晚一樣的話,「每個人生死有命,誰也不應該替誰死。」

  艾斯愣了一會兒,他皺起眉,認真地看著桑茉,「那你是寧願他當初沒有救下你嗎」

  桑茉沒有欺騙他,她果斷地點頭,「是。」

  艾斯沉默了,半響後,他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那你有想過,若是他當初沒有救下你,他也一樣會因為這件事痛苦。」就像他一樣,如果讓他選擇,他也會寧願犧牲自己來換取她的性命,不僅是她,任何他重視的人,他都會樂意這麼去做,因為如果不這樣做,他只會比死去更加痛苦。

  桑茉笑了笑,好似能洞察他現在的所思所想一般,說「所以,如果愛我,就不要把這份痛苦給我。」她向前靠了靠,逼近了他,「愛我的話,難道不應該將所有的痛苦,都承擔在自己身上嗎」包括這生的痛苦。

  兩人的視線與呼吸在這空氣之中交纏起來,誰也不願意服輸地讓步。艾斯看著她,很是無奈,「你還真是任性啊。」

  「對,我就是這樣任性。」她探上前,蜻蜓點水地吻上他的唇,「我愛你,艾斯。所以,以後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要讓我承擔這樣的痛苦。」

  「我不想成為被留下的那個人,若你要死,便帶著我一起,可好」

  艾斯沒有回答她,他只是按住了她的後腦勺,深深地吻了下去。酒意通過交纏的唇舌傳遞到了他這,她就像一壇美酒,引他沉淪。這讓他該如何回答她呢他不願意讓她承擔痛苦,卻也不願意讓她死去,他自私地希望,哪怕是痛苦地活著,她都要活著,因為只有活著,她才有可能獲得幸福。而他,只想她擁有幸福。死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而活著的人,卻還有著無限的希望。

  所以痛苦就痛苦吧,即使痛苦,他也會讓她活下去。

  但這肯定不是她願意聽見的答案。不過,這也只是個莫須有的問題,他們沒有面臨這樣的選擇,沒有面臨這樣的痛苦,多好。他離開她的唇,親吻如雨滴般落在了她的眉間,眼睛,臉頰,耳朵上。

  他們多幸運,現在還能夠擁有彼此,不用面對任何的分離。

  有人在親吻中逐漸失了分寸,在這靜謐的空間中被放大了兩人的喘息聲成了彼此之間最好的催情劑,他再次吻上她迷離的眼,雙手一用力,將她從飄窗上抱到床上,俯身壓下,用自己的親吻與雙手引她一起沉淪。

  這樣的設想讓他害怕,害怕地只想將她揉入到自己的骨血之中,便再也沒有那預想中可怕的選擇。

  箭已在弦上,他抵著她,以自己最後的一絲清明與理智克制著自己的衝動,問她,「如果你不願意,現在告訴我還來得及。」

  面對他的疑問,桑茉摟著他的脖子,借力湊上前,她吻去他額頭的汗水,說「我願意的,艾斯。」

  「確定不是喝醉了」艾斯全身肌肉緊繃著,汗水沿著他清晰的肌肉紋理下滑著,他最後確認。

  桑茉失笑,「我很清醒。」

  他吻上她的額頭,「好,你說的。」

  得到了她的答復,他不再隱忍,衝入她的身體,但是卻在進入的那一瞬間,愣住了,只是在這個時候,若他還能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別的事情,也未免太高看他的理智,於是他只是短暫地失了片刻的神,便低下頭撫慰起疼痛的她。

  這一晚已經注定一發不可收拾。


第41章 海賊王

  桑茉因為昨晚上被折騰的太久,第二天久違地睡到了早上九點半,而當她睜開眼的時候,她腦子尚處在迷蒙狀態,直到某個人一個翻身,整個手臂往她胸口上一壓,差點沒讓她吐出半口血來,她這才回過神來。

  此時此刻,她就在這張單人床上占了一個小角落,而大半的位置都被艾斯占了去,最重要的是,腰和腿部肌肉的酸痛更是讓她深吸一口氣,面對把她擠到牆邊的人,她忍著身上的酸痛,抬起腳,將還赤身裸體的艾斯踹開。

  艾斯一下子從夢裡驚醒,他腦袋迷糊地抬起腦袋看著從床上坐起來的桑茉,「干嘛啊桑茉。」

  「你還裝無辜,」桑茉怒瞪著他,「你個禽獸」

  昨天晚上桑茉終於知道什麼叫做男人在床上的話不可信了,什麼最後一次,什麼很快就好了,全是鬼話她昨天晚上沒吃晚飯,後來還困得要死,這個人就是抱著她不撒手,簡直就是禽獸中的禽獸。

  桑茉用被子裹住自己,她看著那因為被子被扯開而逐漸露出來的線條緊實流暢的肌肉,她心裡很是不屑,一身力氣,都拿來折騰她了。

  艾斯回想起昨晚的瘋狂,他自知理虧,面對桑茉的怒火,他訕笑著,然後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住她的手,然後將她往下一扯,伴隨著桑茉的一聲驚呼,桑茉被拉地重新倒回了床上並且被他緊緊地箍在了懷裡,抵著她的頭頂,他打著哈欠說「你不累嗎多睡會唄。」

  「你還好意思說。」桑茉掙扎起來,「你快放開我我渾身難受的要死,我要起來去洗澡。」

  艾斯不以為意,「我昨天都幫你清理過了,洗啥,躺著。」

  桑茉臉上泛起一些紅暈,「我要起來穿衣服「

  「這樣好,抱著舒服。」說著,他還蹭了蹭。

  桑茉無語,「我現在不是很想跟你這個禽獸躺在一起。」

  「下次不會了。」

  「你還想有下次」

  艾斯認真道「那必須的。今晚上」

  「那你看不到今晚的月亮了。」

  艾斯笑了起來,笑聲持續了好一會兒,他才停下來,說道「說正事。」

  「嗯」

  艾斯回憶著昨晚上的感覺,他皺起了眉,然後說道「你昨天好像是第一次。」

  「」桑茉愣住了,她思索了一下,「你這麼一說昨天的感覺是有點像。」那種撕裂的痛楚,她本來是因為她沒習慣,但是現在想想,好像的確有可能,「可是我們之前不是」

  「但昨晚上我進去的時候的確感覺到了」

  如果昨晚她的確是第一次,那也就是說他們之前其實根本就沒發生什麼。桑茉的眉頭因為思考微微皺起,那天晚上後面她是徹底失去意識了,所以根本無法回憶,於是她問「那天晚上,你有印像發生什麼了嗎」

  「記不太清楚,但是」艾斯沉默了一下,說「這也就是我懷疑的原因,因為我那天晚上記得我好像把自己打暈了。」

  「什麼」桑茉一激動,頭往上一仰,重重地撞上了艾斯的下巴,她也顧不上道歉,只是問道「你怎麼那個時候不說」她半轉過身,對著艾斯。

  他在想什麼啊這麼重要的事情他當初為什麼不說呢如果是真的,他根本就不需要糾結為難那麼久了。

  艾斯撇了撇嘴,「那種情況說出這樣的話不就成了不想負責任的混蛋了更何況,那個時候我意識也有些不清楚,自己也不太確定。再退一步,就算我那個時候沒記錯,難道只有到了最後一步才算是強迫你了嗎不管最後我是不是有將自己打暈,之前的事情做了就是做了。」

  這個人真的是

  而且在那種情況下,他居然還能夠控制住自己,將自己打暈。

  桑茉又是無奈又是喜歡,她最終,很是不解地問道「你這樣的人,怎麼會是海賊呢」

  艾斯咧嘴笑開,雙眼明亮,「海賊裡可是有很棒的一群人。」

  不知為何,看見艾斯這樣的笑容和眼中的光芒,她心中在不由自主地也歡喜起來的同時,她的心中也飛快地閃過了幾絲煩悶與不安,她總覺得,似乎有哪裡錯了。

  只是不等她細細地去尋找那絲感覺的由來,艾斯吧唧一口狠狠地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說道「好了,起來吧,過去的事就算了,再糾結也沒什麼意思。」說完,便松開她翻身起床。

  桑茉傻傻地看著他穿上自己的衣服,眉頭深鎖,到底是哪裡錯了

  起床後,桑茉便出門去了藥店,她需要去買些避孕的藥,畢竟之前她沒這個需求,一時之間手邊還真的沒有。買完藥出來,桑茉正准備回去,卻在門口被人攔了下來。

  兩個戴著帽子的男人站在桑茉面前,他們低聲說道「桑茉小姐,愛卡小姐有請。」

  桑茉將那被嚇了一跳的心給按了回去,點點頭,爽快地說道「好。」

  被帶上了馬車,桑茉被帶離了市集,最終來到了一個在城外的林子前的木屋,她下了車一進屋,便看見愛卡站在窗邊,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你來了。」聽見她的腳步聲,愛卡轉過身,打招呼道「真是不好意思,現在才有機會見你,你的傷好了嗎」

  「已經好全了。」桑茉停頓了一下,說道「謝謝你,幫我將當年的真相公布於天下。」

  愛卡擺了擺手,他走到桌子旁,現在他已經沒有再穿著精致繁復的裙子,而是穿著簡單的衣服長褲,那一頭金發也被他高高扎成了一個馬尾,只是行為一時還沒改過來,坐下來的動作依舊慢條斯文,透著一股矜持優雅,「那本來就是我對你的承諾,更何況,那也算不上只是在幫你,我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想起如今格倫姆的處境,他心情頗好的又勾了勾嘴角。

  「那如今你准備做什麼」格倫姆一族已經覆滅,他這個大小姐想必處境也不會太好,不過他大概也不會在乎,只是大仇得報的他,之後又准備做些什麼呢

  說起這個,愛卡說道「我這次正是准備要和你說這件事,我已經准備要離開了。」

  桑茉有些驚訝,「去哪」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在這裡也沒什麼事情做了。」愛卡拿著桌上的杯子用自己的手指頂著轉,他一邊挑眉,問道「你難道不也該要走了嗎和艾斯一起回白胡子。」

  桑茉想起艾斯對她所做出的承諾,她猶豫了一下,說「艾斯說會留下來,我們一起在島上生活。」

  愛卡手上的動作一頓,他眼神詭異地看著桑茉好一會兒,最後他大聲地笑了起來,笑了一會兒,他才說道「大名鼎鼎的火拳艾斯,白胡子手下的大將,沒想到也是個痴情種。」

  「是個傻子。」他又笑了幾聲,落下結論。

  那種感覺又回來了,那被桑茉忽視了許久的不安再次在桑茉的內心深處叫囂起來,她清楚愛卡在說的是什麼,她一直都很清楚,但是她辯解道「或許他真的只是厭倦了海上的生活。」

  面對桑茉的辯解,愛卡嗤笑了一聲,「你自己不也很清楚嗎。」他從椅子上站起身,「像艾斯這樣的人,會厭倦海上的生活你信」他搖搖頭,「傻丫頭,你清楚火拳艾斯這個名號代表的是什麼嗎」

  桑茉怔在原地。

  「火拳艾斯,是世界政府想要,卻又忌憚的人,不僅是因為他的實力,還有他背後的勢力,白胡子海賊團,世界上最強的海賊團,四皇之一,稱霸海洋的霸主,本船的人就有1600人,更別提旗下數十個海賊團,而火拳艾斯就是在這樣的海賊團之中,年紀輕輕就能擔任隊長,管理一百人的番隊的人。這樣的人,在如今勢頭正盛的時候,說厭倦了海上的生活」愛卡走近了幾步,「桑茉,他不過是為了你,放棄了他奮鬥了那麼久的東西罷了。」

  他轉過身,坐回到椅子上,「他能為你做到這種地步,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你。」

  桑茉捏緊了手中的袋子,她早就清楚的,她內心裡那一直在叫囂著錯了的聲音,便是因為她其實根本就不信艾斯的話,她如何能信他看著大海的樣子,談論起船上伙伴的神情,還有以前他無時無刻不彰顯的對自己海賊身份和白胡子海賊團的驕傲,都透露著他的真實內心。

  陸地不是他的歸屬,大海,那艘船,才是他的世界。

  最起碼,現在不是。

  而那個笨蛋卻為了她,甘願犧牲這一切。

  之後,桑茉已經無心在逗留,愛卡也不挽留,送了桑茉離開後,愛卡給自己倒了杯茶,喝到一半,他咂了咂嘴,「我好像又多話了。」但他臉上絲毫沒有愧疚之情,「不過遲早她也會發現的,比起到時候後悔,不如現在解決,就當我給她的最後一份禮物吧。」

  回到旅館之後,桑茉便看見艾斯拿著一本厚厚的書看著,那苦思冥想的樣子讓她本來急切的心情一下子打了岔,她問道「你這是在干什麼」

  艾斯從書中抬起頭來,「看書啊,找點資料,你去哪了這麼久」

  「我我去見了愛卡。」

  艾斯頗有些在意地問「他找你干嘛」

  「哦他要走了,所以來跟我道別。」

  「他要去哪」

  「不知道,大概是離開島吧」桑茉走到艾斯的面前,她說「他說他在這裡也沒什麼事可以做了,在這裡也呆了這麼久,該出去看看。」

  艾斯恍然地點點頭,「那也對,是該出去看看了。」

  在回來的路上,桑茉就已經想好了,她不可能讓艾斯為她犧牲,這樣的人,如何能被她束縛在這樣的一座島上即使艾斯願意,她也決不答應。

  更何況,他也根本不需要做出這樣的犧牲,她不在乎辛苦與危險,她可以跟他一起去海上。

  於是,她說道「那艾斯,你也帶我出海吧。」

  艾斯一愣,他沒多想,只以為是桑茉也想出去看看,他點頭正准備答應,桑茉的下一句卻讓他止住了動作。

  「我們一起回去船上吧。」

  「你」艾斯驚詫地看著桑茉,視線中帶著疑惑。

  而回答他的,是桑茉堅定的目光,「我真的什麼都不怕,我沒有你想得那麼嬌貴,艾斯你別忘了,我也曾經是藥奴,我不是沒有見過風雨的人,你不需要將我當溫室花朵一樣的照顧。」

  艾斯的內心一陣顫動,她的確不是什麼溫室花朵,從藥奴開始到現在,她所受的苦不比誰的少,她比起大多數的人都要堅強。

  但是

  艾斯撇開眼,語氣隨意地說「這件事我們之前不是討論」卻不想桑茉彎下腰一雙手掌住了他的臉,然後逼著他轉過頭來看著她。

  「你想說你厭倦了海上的生活,不想當海賊了嗎」她緊盯著他的雙眼,「艾斯,我不信。你騙不了我,你也騙不了自己,你如果想要我信你,等你什麼時候說起大海不再是一臉的向往,我就信你。」

  「我哪」艾斯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知道怎麼樣他都不可能繼續欺騙下去,的確,他向往大海,想念白胡子的伙伴,他骨子裡的不安分讓他想要肆意放縱自己的行為。

  艾斯不是個喜歡被規矩束縛的人,事實上,在海上的人沒有幾個是會喜歡規矩的束縛,他們都是有酒喝酒,有架就打,嬉笑怒罵皆不收斂隱藏,一切都隨心。自由,這兩個字是驅使他們出海的理由,也是他們這輩子的追求,是刻在他們骨血中的字。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一開始,艾斯就不曾想過留下,即使那時以為自己對桑茉做了不好的事,他寧願付出自己的手腳,願意為桑茉做任何的事來彌補,卻獨獨沒有對她做下此生他都會陪伴她的承諾。後來他察覺自己對桑茉的動心,一開始也是抗拒,因為那時候的他無法做出舍棄大海的抉擇,無法對她做出留下的承諾。

  只是,他始終無法擱下她。

  留下來的這個決定艾斯做的沒有那麼輕松,但也沒那麼困難,畢竟,他從來都是能對自己狠下心來的男人。

  面對桑茉的堅定,艾斯拉下她的手,說「不可以,桑茉,只有這個不可以。」

  「」桑茉掙開了他的手,她眉頭狠狠地糾在一起,「為什麼你不相信我你不信我能夠站在你身邊嗎」

  「不是。不是不信你。」那雙黑色的眼中閃過幾絲痛苦,「我只是不信我自己。」

  「就連留在你身邊,護你周全,我都不相信自己一定能辦到。」他拳頭微微捏緊,他沒有猶豫,因為這件事他已經想告訴她許久,所以,他爽快地脫口而出,「桑茉,我是海賊王的血脈,哥爾d羅傑,是我的親生父親。」

  桑茉呆愣在了原地。

  「這件事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知道,但是只要火拳艾斯還在一日,這個秘密就可能會被挖掘出來。而一旦被別人知道,那就會是巨大的災難。白胡子的大家,只要我脫離了海賊團,以白胡子的勢力,別人不會對他們怎麼樣,但是你不一樣,你會成為與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哪怕我與你斷絕關系,他們一樣會對你下手。」

  艾斯那平常嘻嘻哈哈的臉上是難見的嚴肅和沉重,「所以,你不能成為海賊王的遺腹子,火拳艾斯的愛人。能陪在你身邊的,只能是艾斯。」


第42章 小藥奴

  那天,桑茉聽艾斯講了許多許多關於他的事情,從他的母親是如何為了瞞過世界政府,硬生生地將他多留在了自己的肚子裡一年,最後力竭而死,到他被如今的爺爺,卡普中將給收養,認識了他的弟弟路飛,然後兩個人如何被寄養到山賊那裡,如何一起成長,遇見他的兩外一個弟弟,薩博,三人結拜,最後薩博出海,卻因海難消失在大海裡,他到了十七歲出海,然後創建了自己的海賊團,最後不知死活地去挑戰白胡子,被白胡子,也就是如今的老爹給說服加入白胡子,然後又成為他的義子,心甘情願地喚他老爹。

  他說,他母親是個可憐的女人,被他的父親拋下,最後還因為他的血脈而被消耗了生命。

  他說,如今白胡子就是他的父親,他曾許諾讓白胡子成為海賊王,但是老爹如果知道了他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也一定會諒解他。

  他還說,他經常與人離別,他可以忍受與她離別,但卻不能忍受自己成為他親生父親那樣的人,辜負他母親一輩子。所以他不可能丟下她離開,但也不願帶著她與危險生活。

  他說了許多許多,桑茉終於明白了一些在艾斯身上的矛盾之處,比如他明明是個這樣豪放不拘一格的人,但當初為何會那樣放不下那一晚上的事情,明明是個性格開朗的天之驕子,但是偶爾卻有著深厚的自卑感

  桑茉很心疼他,她察覺到了他的不安,他很害怕他會傷害到她,或者是任何的人,這樣的情況讓桑茉無法再提起與他一起回去的事,而這件事似乎也就這樣拉上了帷幕。

  幾天後,在藥都已經逗留許久的桑茉與艾斯終於要離開,科洛夫與愛卡一起走了,臨走之前給桑茉送上了他們的生命卡,還有電話蟲信息,讓他們隨時聯系,所以在桑茉他們離開時,他們僅僅是與旅店的老板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這個開始與結束之城。

  城市貝諾葛,一個只有一萬多居民的城市,但是因為五彩繽紛的建築而吸引了許多的游客,是德格島上的旅游勝地,斜坡兩旁藍的黃的紫的,一棟棟不像是房子,倒像是道路旁開滿了的鮮花。因為游客多,商店與小販也多了起來,一條街上鮮花,小吃,紀念品,玩偶賣什麼的都有。雖然德格島上因為藥協的事情引起了很大的動蕩,但是對於游客來說,也不過是添了一些飯後閑聊的談資罷了。也因此,在這個旅游勝地,貝諾葛,倒是一如既往的繁華。

  「這位先生對我們的戒指感興趣嗎這些都是我們工坊獨家設計的,制作精良,對戒,單戒,什麼款式都有,您要不要挑一挑」

  「嗯」男人有些猶豫地盯著那琳琅滿目的攤子思考了起來,小攤主人見狀,更加熱情地推銷起來,他拿起一個刻著圖紋的戒指說「您看看這個,這上面刻著的是我們貝諾葛的圖紋,作為紀念品再好不過了」

  「嗯」

  「還是您想看看對戒呢您是想買對戒給女朋友嗎那您看看這個,這一對在我們這裡可受歡迎了,兩個上面各刻了文字,和在一起的意識就是相伴一生,寓意特別好,您買這個的話您的女朋友一定會很開心的」

  「很開心嗎」

  「對啊肯定的女孩子嗎,都喜歡首飾這些,再加上,戒指可是有特殊含義的,她收到一定會開心的。」

  就在此刻,一聲叫喚從不遠處傳來,「艾斯你在干嘛呢」

  男人,也就是艾斯聽見連忙轉頭,確定了一些桑茉的位置後,他抱歉地笑了笑,「到時候再說吧」然後便急急地朝著桑茉的方向跑去。

  等到了桑茉身邊,桑茉責備地說「艾斯,你不要總是一個人走著走著就不見了,你要去做什麼,跟我先說一聲不行嗎」

  「一不小心」艾斯揉了揉桑茉的頭發,「好了別生氣了,我下次不這樣了,你沒看到什麼感興趣的嗎」

  「都是些用不著的東西。」

  「紀念品的話,不需要實用吧。」

  桑茉想了想,「這麼說倒也沒錯,只是我一般都沒怎麼買過紀念品,也沒什麼好紀念的。」

  「現在不是不一樣了。」

  桑茉還是對這些提不起太大的興趣,她倒是想起來說「倒是給你船上的伙伴買一些禮物如何你不是至少還得回去一次嗎」

  艾斯摸了摸下巴,尋思道「嗯也可以不過他們的話買酒」

  「」桑茉無語了一會兒,見對方是認真的,她有些頭疼道「除了酒還有別的吧,總是會有點別的喜歡的東西的。」

  「老爹的話就是酒了,至於其他人,馬爾科的話,喜歡看書,這種無聊的東西他很多」

  桑茉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那馬爾科先生就給他買點醫書吧,你說過他是醫生對不對。」

  「這麼麻煩」在接收到桑茉的視線後,艾斯認慫,「好吧好吧。」

  桑茉不管他,徑直向前一邊走去一邊說道「你們的船長的話,德格島的藥酒倒是挺有名,可以帶一些,比一般的酒對身體好些,他喜歡喝酒,藥酒倒是不錯的選擇,你曾經提起過的薩奇先生,他喜歡什麼,他不是跟你並肩作戰的好伙伴嗎」

  看著桑茉認真的樣子,艾斯忍不住笑起來。

  桑茉奇怪地停下看著他,「怎麼了」

  艾斯抬腳跟上她,拍拍她的腦袋,然後帶著她一起向前走去,「就是突然覺得自己很幸運。」

  「」

  「看我找了個多好的姑娘。」他咧開著嘴,笑的不羞不臊,一臉自豪,「等哪一天見到路飛那小子,可得好好跟他炫耀一番。」

  桑茉有些害羞,「你能不能正經一點。」見他提到他的弟弟路飛,桑茉好奇地問道「路飛先生現在在哪呢」

  艾斯想了想,說「那家伙說要十七歲出海,估計快了吧,等那家伙出海了,海上又該熱鬧了」說完後,艾斯及時地剎住了車,他想要避免在桑茉面前提起海上的事情,不想增添桑茉的動搖,而當他發現桑茉似乎並沒有在意的樣子,他便悄悄地松了口氣。

  「東海的話,還得先進入偉大的航道,那要到德格島這邊的海域,應該還需要好一段時間。」德格島位於偉大的航道的後半段,從東海出發,的確需要很久。

  只是此刻艾斯已經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進行過多的討論,他轉移話題地說道「明明你在德格島這麼久,怎麼從來沒來這裡看過這裡不是很有名嗎」

  桑茉見他不願多說,也不強求,她答道「那個時候我身份敏感,當然不會亂跑,更何況,我也沒什麼興趣。」再加上那時她還是以斯特利蘭一族守墓人的身份自居,不是特殊情況,她一般不會離開那座墓太遠,盡管裡面沒有埋葬任何的人。

  正說著話,忽然之間,一個人狠狠地撞了桑茉一下,艾斯連忙摟住她防止她摔到,「沒事吧」

  「沒事。」桑茉看了看那個人離開的方向,「是個小孩子。」

  「可能在玩吧。」

  桑茉點了點頭,只是這時旁邊的人好心地提醒道「小姐,看看你的包,小心是小偷。」

  桑茉衝那人感激地笑了笑,然後低下頭去,結果就發現自己的背包已經被劃了一道口子,而裡面的東西也沒了,「艾斯那個人是小偷」

  艾斯瞪大了眼睛,「什麼你沒傷到吧」

  「我沒誒誒誒,艾斯你要去哪」

  然而此時艾斯已經一竄飛遠,他喊道「敢偷我的東西,他這次可做錯事了,你就在這裡等我」然後桑茉便見他飛速地朝剛才那個小孩離開的方向跑去了。

  「艾斯」

  這個人真的是

  桑茉無奈,此時,身旁的人說道「你先生這麼貿貿然地追去可不太好,萬一追到賊窟了怎麼辦小心出事。」

  「啊應該沒什麼關系的吧」桑茉答道,要有事的話,大概也是那賊窟吧。

  但是說歸這麼說,桑茉還是覺得不太放心地追了上去,她倒不是擔心艾斯會遇到什麼危險,主要是她怕艾斯等會把事情鬧大了,她可記得當初他來牢獄裡救她時的壯舉。

  越想越覺得不能耽誤,桑茉一邊問著有沒有看到一個飛速跑過去的人一邊追著艾斯離開。

  等到桑茉找到艾斯的蹤跡時,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候,她氣喘吁吁,看著那正坐在塗刷著天藍色的牆壁外拿著一個雞腿啃的艾斯,還有他旁邊同樣抱著食物在瘋狂進食的6,7歲大的孩子,饒是桑茉,此時也是有些說不上話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

  她嘴角略抽。

  「桑茉你怎麼來了你怎麼找來的我不是讓你在那裡等著嗎」

  「」桑茉皮笑肉不笑道「艾斯先生,您不如先給我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

  艾斯一激靈,他放下那已經啃的差不多的肉,以一副明白自己錯了的態度,誠懇地說「都是這小子,太能躲了,找了我半天,你看,東西我找回來了」他獻寶地將桑茉的錢包還有一些零碎地東西要拿出來給桑茉看,桑茉連忙阻止道「停停停你別用你的髒手去拿東西「

  「哦。」

  桑茉頭疼地揉了揉腦袋,「我是讓你解釋你為什麼會坐在這裡吃東西你旁邊的又是誰」

  那小孩穿著寬松的明顯不符合他身形的髒衣服,見他們提到了他,也沒有理,只是一個勁地吃東西,好像吃飽了這一頓就沒有下一頓了似得。

  「他就是偷東西的人,今年七歲。」

  「所以你一個來抓小偷的為什麼和一個小偷一起吃起來了」

  「我吃完了」此時,那小孩大聲地喊道,然後放下東西,他就要跑,卻不料,被艾斯眼疾手快地揪住了他的後領,他怎麼掙扎,愣是沒有邁出去半步。

  艾斯說道「吃完飯得要擦手」

  桑茉嘴角又是一抽,「總而言之你先把別人放下來,還有把你自己的手也擦一擦」

  「我一放手這家伙肯定就又要跑,我可不想再追一次。」艾斯很是執著。

  「東西我都還給你了你還想怎麼樣」小孩轉過頭衝他吼道。

  「一碼歸一碼,東西你還給我了,我可請你吃了一頓飯,你也得請回來。」

  小孩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大概是從來沒見過這麼自說自話的人,「你自己說請我的」

  「對啊,我請你了,禮尚往來,小家伙,聽過沒有。」

  「」看著這一大一小一來一往,桑茉此時覺得心無比的累,她拿起旁邊的餐巾,走到小孩面前,將小孩的手擦干淨,然後,她牽住他的手,對艾斯說「我現在牽著他,他不會跑了,你松手。」怎麼跟拎貓狗一樣的拎著人。

  艾斯聽話地松開手,然後桑茉將餐巾丟給他,「把手擦干淨,全是油,你等會別靠近我。」

  「」

  小孩此時此刻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慫包」

  艾斯忍住了要揍他一頓的心情,說道「你懂什麼,她是我女人,我樂意寵她」

  桑茉卻是忍不住地往他頭上敲了一下,「在小孩子面前瞎說什麼呢」

  大概是明白了桑茉能夠治艾斯,小孩也不鬧了,乖乖地站在桑茉旁邊,還不停地衝著艾斯做鬼臉。

  艾斯眉尾一抽,就想要動手,此時,桑茉的聲音阻止了他,「所以,現在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艾斯這才打消了心思,解釋起來。

  艾斯的確是去追小偷了,後來也的確追到了,畢竟他是誰,怎麼可能連一個小偷都追不到艾斯原話,只是一看小偷只是個6,7歲的小孩子,艾斯考慮到他剛才敏捷的動作還有體力,覺得跟自己當年七歲做小偷時不相上下艾斯原話,就一時動了惻隱之心,比劃了一下後單方面欺負,發現這孩子挺有潛力的,然後正巧他也餓了,就請他來吃飯了。

  「」

  你仿佛是在逗我。

  桑茉本來想吐槽這都什麼跟什麼,但是思考了一下,艾斯這個人的邏輯本來就不按常理出牌,就勉強接受了,畢竟這之間看起來隱約還是有些邏輯關系的不是比如說,他餓了就請人來吃飯了,拿她被偷了的錢。

  「那你還留著別人干什麼」

  艾斯一臉無所謂,「就是想逗他玩玩。」

  「」這下小孩炸毛了,「神經病」

  桑茉嘆了口氣,她蹲下來,看著小孩,「你家在哪我們送你回去吧,以後也別出來偷偷搶槍了,這次是我們,下次抓到你的人可不一定會這麼容易放過你。」

  小孩一臉不屑,「他們才抓不到我。」然後他又說「我也不需要你們送我回去。」

  桑茉不管他,只是問道「你家在哪」既然艾斯開了頭,這件事總得做到尾,他們總得看著他回去,別再鬧出什麼別的事。

  「」小孩撇過臉,有些不爽,「我沒有家。」

  桑茉沉默了一下,但也沒有露出額外的情緒,她說道「住的地方總該有個,你現在住哪」

  小孩所住的地方是個被禁止入內的廢墟,裡面有一個勉強還算有個房樣子的建築便是他目前所居住的地,裡面有一個鋪在地上的毯子,作為床鋪使用,還有一桶的水,不知是用來喝得還是做什麼,整個屋子看起來沒有太多的生活痕跡,看來似乎並沒有在這裡住太久。

  桑茉環顧了一圈四周,有些皺眉,而此時,小孩卻不顧他們,跑到那一桶水面前,用手捧起水,喝了起來。

  艾斯則是逛了一圈,問道「你一個小孩子,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住著。」

  「你管我。」

  而此時,小孩因為喝水的動作,那寬松的袖口滑了上去,露出了他瘦弱的手臂,上面一些青青紫紫吸引了桑茉的注意力,只是因為現在天色已暗,光線有些不夠充足,讓她看不清楚,她走近,然後她的眉頭越發深鎖,最後,她一把抓過了他的手臂。

  「你干什麼」

  艾斯也有些在意地走了過來。

  原來,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些青紫下面是至少幾十個的針孔,她想起了什麼,伸出手,將小孩的領子一扯,小孩的上半身便裸露出來。

  小孩掙扎起來,「變態放開我」

  桑茉卻是不管不顧,只是在他的身上尋找著什麼,最後,在他的胳膊內側,找到了一個數字編碼。

  「這是什麼」艾斯問道。

  「藥奴的編號。」

  這小孩,是個藥奴。

  半個小時後,小孩被帶著一起回了旅館,艾斯說道「他今天就先跟我住一間吧,我也正好好好盯著他,省的他半夜逃跑。」

  桑茉點點頭,「麻煩你了。」

  在小孩洗漱的時候,艾斯坐在桑茉旁邊,問道「現在你准備怎麼辦」

  桑茉搖搖頭,「不清楚但是,總不能放著他不管,他應該是在藥協出了事之後被放出來的,雖然當時他們有組織人幫他們找回自己的家,但是大部分的藥奴其實都是被自己的親戚父母賣給藥協的,尤其是這些小孩子,那再想讓他們回去,恐怕那些父母也不會願意接受他們。」畢竟是他們一開始就舍棄了的人。

  艾斯想到之前所看的檔案,桑茉也是被自己的父母賣給了藥協,他想,桑茉應該是看到這孩子,想起了當初自己的處境了。

  也難怪她無法放任不管。

  「實在不行,就帶他回村子吧,找個人領養他,如果沒人領養,他先跟我們住在一起也可以。」

  桑茉想了想,點頭,「而且,我也需要給他做做檢查,他既然曾經是藥奴,身體內不知道被試過什麼藥,得要幫他好好治理一番。」

  「嗯。」

  說完,桑茉就開始思考起村裡有沒有哪家有可能可以幫忙照顧這個孩子,至於他們自己收養,這件事桑茉是沒想過的,畢竟艾斯以為桑茉是徹底放棄了和他一起回船上的想法,但是桑茉自己卻知道,她從來沒放棄過。

  只是,通過那天的對話,她明白了一件事,想要說服艾斯帶上她一起留在船上那是件很困難的事,所以她也不准備再嘗試了。艾斯是個執著的人,同樣的,桑茉也是個執著的人。艾斯執著著護她周全,而桑茉也執著著想要他成為原原本本的他。

  她不需要別人再為她來犧牲什麼,為了她已經犧牲了卡文的一條性命,她的生命再也承受不起任何額外的重量。如果與她在一起的結果就是艾斯不得不犧牲自己的理想與自由,那她寧願他們沒有在一起。

  他和卡文是一樣的人,都是不甘平凡,也不能夠平凡的人,而她真的不能夠再為了自己的私心,去禁錮他的羽翼,讓他成為籠中鳥。

  所以,桑茉已經決定了,就騙艾斯這一次,等到他們一起回船上去告別,她相信他的伙伴們會替她說服他的,更何況,到時候,只要不願意走,他大概也不能勉強她。


第43章 男孩子

  小男孩名為塞恩,今年大概是七歲了,之所以說是大概,因為他自己也記不太清楚,似乎是因為藥物的實驗,讓他的記憶力受到了損傷,以前的記憶都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就連自己的名字也是想了許久才回憶起來,而且也無法確定這個就是他的名字。

  「那塞恩你今天就跟我一起睡。」艾斯說道。

  塞恩一瞪眼,「為什麼我不要」

  「你不要也得要,別廢話。」

  塞恩搖頭拒絕,「誰要跟你一起睡,要睡我也跟她睡。」他指著在旁邊坐著的桑茉。

  桑茉愣了一下,想了想,覺得也可以,正要答應,艾斯一把拍下塞恩的手,「滾蛋小色狼,那可是我女人,要跟她睡也是我,你湊什麼熱鬧。」

  桑茉抽了抽嘴角,艾斯這家伙跟一個小孩子說什麼呢。

  「反正不和你睡」塞恩一擰頭,不願意妥協。

  「要不」桑茉正要開口,就聽見一聲驚呼,然後便看見艾斯已經將塞恩不由分說地抗在了肩上,塞恩瘋狂掙扎起來,「你個大混蛋放開我」艾斯不為所動,「小心我等會把你從這三樓丟下去。」

  「」

  受到了艾斯的恐嚇,塞恩嘴上還在哼哼,身體上卻是不敢在亂動了。艾斯扛著個人,神色十分自然地跟桑茉說道「時候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這小子由我看著你放心。」

  她該放心嗎

  桑茉嘆了口氣,「那好吧,你」她猶豫了一下說「他不乖的時候,你下手可別太狠了。」

  艾斯咧開嘴笑了笑,「你放心我會像照顧路飛那樣照顧他的。」

  塞恩哼了一聲。

  桑茉松了口氣,「那就好,那你們也早點睡吧。」

  艾斯點頭答應,然後扛著塞恩就往外面走,走到一半,他突然頓住,然後就回頭朝桑茉走來,桑茉正是疑惑,「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差點忘了。」艾斯走到桑茉面前,然後仗著塞恩被他扛著什麼也看不見,低頭就吻了上去。

  桑茉傻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而此刻塞恩忽然發現兩人沒聲了,只聽見一些細微的口水吞咽聲,他又掙扎起來,「喂你們在干嘛呢」

  桑茉這才如夢初醒,她推開艾斯,臉上微紅,「喂」

  艾斯砸了咂嘴,像是在回味般,「那我們先走了。」然後就扛著塞恩大步出去了。留下桑茉一個人在屋子裡,桑茉用手背涼了涼自己的臉頰,有些苦惱地嘀咕道「這家伙真是越來越流氓了」

  桑茉他們一連在貝諾葛呆了三天,帶著塞恩一起好好逛了逛,塞恩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是有吃有住,他也就不管那麼多了,再加上桑茉對他也的確很好,漸漸地,他對他們也沒那麼抗拒,只是對艾斯還是一副沒大沒小的樣子。

  「桑茉你跟著他太可惜了,等我以後長大了娶你吧」話音剛落,艾斯一擊重拳就砸在了塞恩的頭頂上,塞恩哀嚎一聲。

  艾斯皮笑肉不笑地說「小子你別太過分了,小心我現在就把你從這橋上丟下去。」

  此刻他們三人正在貝諾葛城中心河流的橋上,天氣有些陰沉沉的,但這並不影響出來游玩的人群。人來人往之下,塞恩往桑茉身邊一躲,「暴力狂」他扯著桑茉的衣角說「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他肯定會家暴你的,還是跟我在一起比較好。」

  艾斯面無表情地說「果然還是把你從這裡丟下去好了。」

  被兩人夾在中間的桑茉十分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勸道「艾斯他還是個小孩子你別把他的話當真」

  「小孩子需要好好歷練一番才能成長為男子漢啊。」艾斯一本正經地說「我看先把他丟到叢林裡一個月,讓他好好獨立一下。我和路飛小時候就這樣過來的,你看,我們現在就成為了男子漢。」

  「」不,讓小孩獨立絕對不是用丟到叢林裡一個月這樣的方法,另外你們小時候到底經歷了什麼。

  桑茉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絕對將艾斯的話當耳旁風,她低下頭,對塞恩說「塞恩,你以後不能這樣跟艾斯說話,知道嗎這樣很沒禮貌。」

  塞恩很是不爽地哼了一聲,但是因為是桑茉,他還是說了句,「知道了。」

  桑茉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便說起了正事,「另外,塞恩,其實今天我們有一件事需要問一問你。」

  塞恩疑惑,「什麼」

  桑茉說道「我跟艾斯明天就准備離開這裡了。」

  塞恩小臉一下子皺了起來,他癟了癟嘴,嘴唇微張,囁嚅了一下,他撇開眼,說道「你們要走就走唄,干我什麼事。」這三天雖然短,但是塞恩已經許久未曾與人這樣相處過,也許久未曾從別人那裡獲得過這樣的溫暖。雖然他因為記憶受損的事情,導致對之前的各種情緒以及回憶都顯得有些冷漠,讓他看起來也有些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完全不像一個受過傷害的小孩,但是這不代表他將那段灰暗日子中的恐懼與孤獨忘記的一干二淨。對於艾斯以及桑茉所給予的溫暖,他還是眷戀的。

  也因此,當他在聽見桑茉的下一句話時,他的一雙眼睛瞬間就像點亮了星光般的璀璨起來,只因為桑茉問他,「那你願意跟我們一起離開嗎」

  「願意」他馬上回答道,說完後,似乎是覺得自己答應的太快,有些難堪,他補充道「我當然要跟著你,不然這家伙對你圖謀不軌怎麼辦。」他指著艾斯。

  艾斯環抱著手,挑眉,「現在夏天挺熱的,我覺得還是讓他下去游游泳比較好。」

  「」桑茉有條件的過濾了這兩個人沒營養的話,她點頭說「那好,那今天我們回去你那裡收拾一下東西,你要帶上什麼就拿上,然後我們明天一起出發。我們准備回我所住的村莊,村子裡的人很好,也有很多小孩子,到時候你就會有別的伙伴了。」

  塞恩點點頭,「我現在就去拿東西」雖然他也沒啥好拿的其實。說完,他便就急切地往自己落腳的地方跑去。

  「慢點」桑茉阻止不及,只能嘆口氣,對艾斯說「我們趕緊走吧。」

  艾斯不滿地抱怨,「桑茉,你太寵他了。」

  桑茉思考了一下,「有嗎」

  「有啊。」艾斯一本正經地教訓道「小孩子不能慣著,該教訓的時候就要教訓」

  「」她覺得自己有教訓啊,話說回來艾斯那種動手才不行吧,想歸這麼想,桑茉還是點頭道「好,聽你的。」

  艾斯這才滿意,「嗯,下次我要教訓他的時候你可別攔著,這歲數的小孩子特別調皮,不過沒事,好好打一頓就好了,你放心,小孩子沒那麼脆弱。」

  「」桑茉扯了扯嘴角,「不,我覺得揍這件事還是緩一緩」

  艾斯雙手相抵捏了捏指骨,看著塞恩離開的方向,他的笑容裡帶了幾分躍躍欲試和血性,「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我爺爺和達旦當初沒少教訓我跟路飛,每天都得被打趴好幾回,路飛也是我跟薩波揍大的,男孩子嘛,揍一揍,以後才抗打。」

  「」

  他忽然想起什麼,轉過頭對桑茉說道「啊,不過女孩子的話還是得要溫柔一些。」

  「」

  此時此刻,她不知道是該同情艾斯有這樣的童年,還是該同情艾斯的弟弟,亦或是同情一下未來的塞恩。

  他們帶著他離開,應該是好事吧

  桑茉疲憊地嘆了口氣,她抬起手按下艾斯那活動著筋骨躍躍欲動的手,牽著他,向前走去,「好好好,總之我們先走吧。」

  等以後有空了她再來好好和他聊一下這殘暴的教育方式應該是不適合普通人的。

  嗯,他們一家子估計都是變態。

  晚飯之後,艾斯自己突然跑出去了,桑茉雖然有些在意,不過也沒多問,只不過看著雲層越來越厚重,想著艾斯出去沒有帶傘,還是有些擔心他是不是會淋雨,只是這雨直到艾斯回來了也沒下。

  艾斯回來時已經是晚上九點,桑茉則是在收拾著他們的行李,一旁塞恩也在幫忙,見艾斯回來,塞恩不滿道「居然一吃完飯就偷溜,還讓我幫你收拾。」

  艾斯沒有理他,只是在路過塞恩的時候朝他的額頭一彈指,塞恩便往後一仰倒坐在地上。艾斯走到桑茉旁邊,關心道「怎麼樣,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桑茉搖搖頭,「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你去哪了」

  「沒去哪。」艾斯閃爍其詞道「就出去逛了逛,順便去聯系了一下明天的馬車,說好了明天吃完早餐後就來接我們。」

  桑茉笑了笑,「好的。禮物還有衣服我都收拾好了,給你留了一套今天換的,明天要早起,等會就早點睡吧。」

  暖黃色的油燈光輝下,桑茉微笑著的側臉光潔如玉,看的艾斯心癢癢,可是偏偏艾斯轉過頭對著旁邊的大電燈泡塞恩說「聽見沒有,小孩子早點睡覺。」

  塞恩說「你別想支開我,想睡一起走。」

  「」

  桑茉看著艾斯吃癟的樣子忍俊不禁,她咳了一聲,掩飾了一下自己幸災樂禍的聲音。艾斯挑挑眉,然後就拉著塞恩往外走。

  「喂你干嘛」

  艾斯毫不留情地說「鍛煉你不是想打敗我嗎給你個機會,我來鍛煉鍛煉你。」

  桑茉想了想,決定就讓他們去了,艾斯有分寸,總不會做出什麼太過分的事,再說他們兩個都走了也好,讓她安靜一會兒,最近她真是一刻自己的時間都沒有。桑茉正准備坐下整理一下筆記,忽然想起來,追出去喊道「你們別弄得太晚早點睡」

  「知道啦」遠遠地傳來艾斯答應的聲音。

  桑茉這才安心地回去整理自己的筆記。

  晚上十二點,桑茉早就已經洗漱好關了燈在床上躺著,正是昏昏沉沉要睡著之時,此刻窗外卻開始狂風大作,直將窗戶吹得框框作響,原來是積壓了一天的風暴終於來了,桑茉從睡意中驚醒,連忙下床去將窗戶關嚴實,並且拉上了窗簾。待她剛回到床上,一道亮光閃過,隨即便是響徹天地的雷聲,桑茉被嚇得連忙捂住耳朵狠狠地一哆嗦,待這道雷聲過去後,她重重地吐了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跳的過快的心跳聲,她習慣地准備去拿自己的藥來吃,此刻敲門聲卻是突然響了起來。

  她怔忪了一下,去開門,門一開,她便看見艾斯站在門口,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他便說「我過來陪你。」

  桑茉登時明白了,他應該是見打雷了,知道她害怕,便過來陪她,她心口一暖,「我沒事,等會吃了藥就好了,你回去吧」

  然而艾斯卻是不由分說地直接進了她的房間,然後將門一關,一鎖,然後彎腰將她一把抱起,走到床邊,再將她放下,然後將她往裡面一推,自己往上一躺,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給她絲毫猶豫反抗的時間。

  桑茉撐起身,「塞恩還在那邊自己一個人睡著呢。」

  艾斯按下她,「你放心,那小子」他得瑟的笑了笑,「現在天塌了都不會醒的。」

  「」桑茉眼角抽了抽,「你做什麼了」

  「沒什麼,就是讓他鍛煉了一下,讓他沒精力搗亂而已。」

  「你」此刻,又是一道閃光,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雷聲,桑茉的話頓時停在了嘴邊,而艾斯也及時地發揮了自己的作用,他長臂一伸,將桑茉摟進懷裡,然後按著她的耳朵,自己則低下頭貼著他壓著她耳朵的手掌,說道「所以,安心睡吧。」

  如此,桑茉也不再反抗,乖巧地躺在他的懷裡,逐漸安心。

  艾斯下巴抵著桑茉的頭頂,一臉郁悶。

  好不容易讓那小子不能搗亂了,偏偏又遇上打雷,讓他滿腦子的想法都落了空。

  天公真不作美。

  算了算了,來日方長。


第44章 白胡子

  第二天,桑茉起來時艾斯已經不見蹤影,這倒是難得,畢竟平常都是她起的比較早,她坐起身正想找人時,卻突然覺得脖子前面有什麼東西在晃晃蕩蕩的,她低頭一看,她的脖子上不知何時戴了一根項鏈,銀色的鏈條吊著小小的被框在圓形中的太陽,裡面的太陽還可以轉動,桑茉將它轉至反面,發現上面刻了一些文字,她放在眼下細看,發現上面刻的正是艾斯與她名字的縮寫。

  這要是還不知道是誰的傑作,那她就真的蠢得無可救藥了。

  只是這些日子他們都在一起,艾斯是什麼時候去買的呢

  桑茉思索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原來昨天他吃完飯急匆匆地跑出去,就是為了買這個嗎

  正在這時,艾斯從外面走進來了,他已經將自己和塞恩的行李都拿了過來,看見桑茉,他問道「你醒了」然後見桑茉拿著那條項鏈,他難得的有了幾分不好意思,他借著放東西的動作移開視線,他說「這個是那個老板非要我買的,我覺得還可以,就讓他刻了個名字,你還喜歡嗎」說話的過程中,他頗有些在意地偷偷瞟著桑茉的表情。

  送禮物也好,告白也好,對於這種將自己感情直白表達出來的事情,艾斯總是有些不習慣,從小也沒有人教他如何去坦誠地表達自己對別人的感情,所以,他能毫不羞澀地去親近桑茉,卻在這種事情上有些笨拙。

  桑茉見他這難得別扭的樣子只覺得可愛,她笑的合不攏嘴,「很喜歡,謝謝。」

  艾斯一顆心落了下來,他也松快地笑起來,「那就好」

  次日。

  「桑茉回來了桑茉回來了」桑茉與艾斯以及塞恩剛下馬車,在村門口樹下玩耍的木恩以及他的伙伴們就興奮地大喊起來,桑茉被嚇了一跳,然後頗有些無奈地對他們說道「你們別叫了,我也沒走多久。」

  木恩不管,只是興奮地圍著他們轉,「禮物呢科洛夫呢你是誰」他衝著塞恩問道。

  艾斯往他腦袋上狠狠一揉,「你能不能歇歇哪來這麼多問題」

  這時,村子裡的人聽見聲音也都出來了,瑞安大叔手上還抓著擦桌子的布,他粗獷的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你們回來啦哈哈正好,我這邊剛宰了一頭羊,晚上就在我這裡吃了。」

  「不用麻煩了」

  「好啊開派對」艾斯贊成。

  瑞安大叔與艾斯一拍即合,「好今晚上大家都來」

  「瑞安大叔,上次的那個鹵肉挺不錯的。」艾斯暗示道。

  瑞安大叔笑道「等會就做保證你們吃個夠」

  「嘿嘿。」

  見他們已經決定好,桑茉很是無奈,卻也是盛情難卻,只能答應下來。只是背著人,桑茉用手肘狠狠地頂了一下艾斯,艾斯誇張地叫了一聲,很是無辜地看著她,桑茉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艾斯則是大大咧咧地衝著她笑著,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

  這派對一開便是到了晚上十一點,一晚上過去,塞恩與村裡的孩子已經玩熟了,此刻也已經累的在一個村民的家中睡著了,別說塞恩,大人們還堅持的也沒多少還堅持著,不是喝醉了的就是離開回家。桑茉喝酒沒有之前那樣瘋,狀態倒還不錯,還幫著收拾了不少,只是時間已經不早,再加上一晚上又是送禮物又是聊天還陪著小孩兒玩,再加上一天的舟車勞頓,也實在有些累,此時便忍不住打了幾個呵欠,正在和別人聊天喝酒的艾斯注意到了,他放下酒杯起身,朝桑茉走來,他替她將手上拿著的盤子放回到櫃子上,「咱們回去吧。」

  桑茉點點頭,「塞恩」

  「他睡著了,就讓他在這裡睡著吧,明天再來接他也一樣。」

  「那我去跟瑞安大叔說一聲。」

  與瑞安大叔告別後,桑茉與艾斯便兩個人踏著月色慢慢地朝山上的木屋走去。桑茉踏在這條閉著眼都能走完的路上,心情無比復雜,不到一個月前她從這裡離開,那時所有的事情才是剛剛開始,而如今,藥協變了,愛卡他們離開了,而艾斯卻留在了她的身邊。

  這該是最完美的結局。

  但正是因為太完美,讓她總覺得這些幸福或許都是她的夢境,說不定某一天醒來,她會發現她還是孤獨一人,而她的任務也依舊沒有完成。

  於是,走著走著,她情不自禁地問道「艾斯,這真的不是夢嗎」

  放緩了腳步一直走在她身邊的艾斯聞言,回答道「瞎想什麼呢,這當然不是夢。」

  桑茉皺了皺眉,「可是可是我好像有些太幸福了,以至於,我有些害怕。」怕哪一天上天忽然就奪去了這一切。

  艾斯握緊了她的手,說「怕什麼,不是有我嗎」他們腳下石子滾落,在夜晚中發出一道道碎亂的聲音,與此相伴的還有樹林中的蟲叫聲,很是熱鬧也很是安靜。月光透過樹梢落下,灑在兩人身上,艾斯語氣隨意,但是他的眼神卻堅定有力,「我不是會一直在你身邊嗎」

  「是啊」桑茉抓緊了他的手。

  從藥都回來之後,艾斯與桑茉就提前進入了養老模式,塞恩一開始與他們住了幾天,後來在征得了村民以及塞恩的同意後,塞恩就搬到了山下與瑞安大叔一起生活,山下的小伙伴比較多,也有助於他的成長,只是他雖然說是在山下生活,但是卻經常往桑茉那邊跑,一來是為了找他們玩,二來也是因為桑茉在給他做治療。他身上的確殘留了許多藥物的副作用,但是都不算特別棘手,仔細治療就沒什麼大問題,只是藥物對他記憶的摧殘卻成了永久的,所有情緒在他的腦海中逗留的時間都不會太長,他不會像普通人那樣,回憶起以前的事情還能夠湧現出當時的情感,對於他來說,過往的回憶就真的像是另外一個人的生活,與他沒什麼關系。但是所幸的是,他只是會遺忘一些比較久的記憶,但是對於持續不斷所感受到的東西他並不會那麼容易忘記,也因此,只要日日與他相處,就不會發生他第二天將你當做一個陌生人來看待的事情發生。

  桑茉除了在研究如何治療塞恩,她還在翻閱各種醫書想要研究出雪女的藥性,又或者是找到雪女的替代品來治療艾斯老爹的病症。桑茉沒有告訴艾斯自己有雪女的事,因為她還是更加偏向於找到另外一種藥物來治療白胡子,而艾斯也沒有再提起過雪女的事,只是配合著桑茉,與她一起尋找著可能的治療方案,為此,他白天也經常都抱著一本醫書在啃,或者是出去外面尋找醫師。為了能夠給白胡子尋找到治療方案,艾斯還聯系了船上,讓他們將白胡子的病例寄了過來,在這個過程中,船上的人免不得問起了艾斯關於他什麼時候回去的事,畢竟艾斯這次出門的時間有些太長了,都已經將近四個月了。

  「所以艾斯你到底准備什麼時候回來啊」

  「快了,等我找到東西就回去。」艾斯閃爍其詞道。

  電話蟲那頭的薩奇說道「你這小子別在外面偷懶了,我都幫你管二番隊管多久了,老爹也念叨著你呢,那雪女就是傳說中的東西,找不到就算了,你別鑽了牛角尖。」

  只可惜,就算他回去,也只是告別,看來這二番隊只能繼續麻煩著薩奇了。只是這些話艾斯沒有打算現在說,他只是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麻煩你了薩奇。」

  薩奇聽見艾斯這麼正式,一時之間有些不習慣,他說道「我就這麼隨口一說,我們是兄弟,這點忙算什麼倒是你回來的時候給我帶點禮物就行。」

  此時,薩奇那邊傳來了許多嘈雜的聲音,「什麼隊長還不打算回來」「禮物艾斯隊長別忘了我啊」「艾斯隊長你趕緊回來吧」「就是啊丟下我們自己跑出去帶上我們一起啊」

  聽到這些伙伴們熟悉的聲音,艾斯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但是一想到自己所作出的決定,他的笑容又收斂了一些,「我快回去了,你叫他們收斂點,別偷懶,我回去是會檢查他們的實力的。」

  薩奇聽到這句話笑起來,然後對他身後支著腦袋的船員們幸災樂禍地說「你們都聽見你們老大說的話了。」

  一片哀嚎聲響起。

  在短暫的寒暄後,艾斯掛了電話蟲,他嘆了口氣,將電話蟲收起來,抬眼一看,便看見桑茉拿著曬草藥的簸箕站在他木屋的門口,因為現在艾斯基本都睡在桑茉那裡,這個當初他自己建的木屋就幾乎閑置了,他也沒想到桑茉會在這裡,他有些詫異,「桑茉,怎麼了你找我」

  桑茉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沒有,我覺得明天會下雨,就想先把這些草藥收起來,我那邊有點擺不下了,就想擺點過來。」

  艾斯從椅子上一下子跳起來,「那我去幫你。」

  桑茉沒有阻止他,只是叮囑道「你別像之前那樣把我的藥都混在一起了。」

  「放心吧。」

  從那天開始,桑茉看醫書的時間更長了,她將當初斯特利蘭所留下的東西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再聯想起她當初吃下雪女後的事情,她隱約抓到了一些線索,將一些可能性仔仔細細地寫了下來。而白胡子那邊寄來的病例也在兩周後收到了,桑茉看了看白胡子的病例,總算是明白為什麼艾斯會不顧一切跑出來尋找一個傳說中的草藥。

  白胡子的病情是由多年的病痛以及舊傷所累積而來,那就像是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現在已經是大到無法停下來的狀況。本來,早點好好調理的話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可是偏偏

  桑茉重重地將病歷往桌子上一拍。

  坐在旁邊的艾斯肩膀一抖,「怎麼了」

  桑茉指著那病歷氣惱地說「你這老爹根本就是自己不想活了吧就這樣子了還天天喝酒醫囑也不好好遵守你讓醫生能怎麼辦」

  「」這話倒是跟船上醫護隊的人所說的很像。艾斯想要為老爹辯駁幾句,但是一對上桑茉那憤怒的眼神,他便打消了這念頭,很有生存欲望地附和道「是啊,船醫都說了老爹很多回了。」

  「真可憐了你們的船醫,我要是你們的船醫,我可能就要氣得跳海了,一天天的,病人完全不聽醫生的話。」作為醫生,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不遵照醫囑的病患了。

  「」艾斯想起自己在船上的時候也經常任性地不聽船醫的話,不免有些不自在,以後可千萬別被桑茉抓到不遵守醫囑的時候,不然後果肯定很可怕。

  艾斯小心翼翼地問道「那老爹的病,你覺得」

  「我大概是明白你們船醫為什麼說只有雪女能救了。」桑茉冷笑了聲,「就這身體底子,還這麼個糟蹋的方式,不是傳說中的藥,還真的救不了。」

  「」

  桑茉深吸了口氣,說道「本來我是想要再看看是不是有更好更妥當的方法,畢竟用一個還不確定藥效的藥始終不保險,不過死馬當活馬醫,反正也不會有比現在更糟糕的狀況了,你們的船醫估計也是這麼想的。」

  艾斯聽得懵懵懂懂,只是點頭,「那」

  桑茉說道「只能試一試雪女了。」

  艾斯此刻敏銳地意識到了什麼,沉默了起來、

  而桑茉接著說道「雪女其實一直都在我這,是卡文留下來的。」她囁嚅了一下,說「你別怪我一直不告訴你,一開始我不確定你的為人,後來是我也不確定雪女的藥性,不願意冒險。這些天來我也一直在研究雪女的藥性,大概摸到了一絲蛛絲馬跡,如今既然白胡子的病只能寄希望於雪女,那也就只能試試了。」

  桑茉害怕艾斯會怪她的隱瞞,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待著艾斯的反應,卻不想,艾斯只是在聽完後,只是平淡又木訥地「哦」了一聲,就沒有下文。

  她疑惑道「你怎麼什麼反應都沒有」

  「」艾斯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說道「怎麼說呢我猜到了。」

  「什麼」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雪女這種草藥的話,你應該是最有可能知道下落的人。」艾斯說道「其實很早之前我就看到了斯特利蘭的墓碑,我猜到了你跟斯特利蘭家族有一些關系,再加上你醫術高明,我就覺得你可能就是斯特利蘭的後人,後來我去打聽雪女的下落,故事倒是千奇百怪,只是都和斯特利蘭有關系,當初我問你雪女的事情,你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所以我就想,你大概知道雪女在哪。」

  桑茉瞪大了眼睛,「那你怎麼不問我」

  艾斯說道「你知道我在找雪女,你如果願意說,自然會告訴我,你既然一直沒有提起過雪女,就說明你不願意說,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想逼你。大不了就是去別的地方尋找而已。」他手撐著下巴,說道「而且,我也不想讓你覺得我在你身邊就是為了雪女,所以我也不想在你面前提這件事。」

  難怪突然從某一天開始,他就不在她的面前提找雪女這件事了。她以為他只是放棄了,卻不想他只是不願意讓她誤會。

  艾斯猶豫了一下,他眉頭緊緊地皺起來,從椅子上站起身,他走到桑茉的面前,然後半跪在她面前,說道「聽著,桑茉,這件事我並不想逼你,也不想拿我們之間的感情來脅迫你,雪女是卡文留下來的東西,珍貴無比,若你想留著,我也不會怪你,你沒有義務把它拿出來。只是」他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我一旦說出了這個請求就會成為一個小人,但是,你將我看做是個小人也無所謂,我想請求你,讓我拿雪女去治老爹的病吧。」

  艾斯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桑茉雖然與他相處時間並沒有很長,但是她了解他。他雖然是海賊,但事事遵守仁義二字,雖然行事不羈離經叛道,但卻從來不屑小人行徑,是個光明磊落的人。而如今,他寧願做一回小人也要向她求雪女。

  桑茉問道「白胡子對你,就那麼重要嗎」

  艾斯抬著頭,從未躲避她的視線,他的眼神中是她所看不懂的復雜,他回答她說「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人,也是我最敬重的人,他對於我來講,就是我真正的父親。」

  桑茉嘆了口氣,伸出手撫平他眉間的皺褶,「我明白了。我既然將這件事告訴了你,就代表了我的決定。對於我來說,雪女從來不是我的東西,我不過是它的保管者,等著需要它的人,就算不是你,如果是別人,當只有雪女能夠救他們,我也一樣會拿出來,卡文跟我說過,再珍貴的藥材,也只是藥材,用來醫治人的而已,如果他還在,大概也會這麼做。」當初,卡文便是讓她用雪女救了她自己。


第45章 新生命

  因為有了雪女,艾斯回船上的事情也就排上了日程,雖說是越快越好,但是因為桑茉這次會和他一起回去,事情就繁瑣了一些。他以前都是自己一個獨木筏便可以出海,有了桑茉,怎麼可以這麼隨便他本來是想跟著商船走,但是被桑茉拒絕了,商船雖然舒服,但是速度緩慢,中途還得換線,很麻煩,本來德格島與白胡子他們所在的地方即使是順著海流最快也有著兩三周的航程,若是用商船,那不花上一兩個月恐怕到不了。更何況,桑茉這次出門也不是為了旅游,舒服什麼的都在其次。桑茉這樣說,艾斯雖然覺得有些委屈她,但也還是答應了,畢竟他也想要早點回到船上,將雪女帶給老爹。於是,艾斯便托人造了一艘三米長兩米寬的小船,小是小了點,但讓桑茉好好休息的空間還是有的,而且這種規模的船,艾斯也能夠用自己的能力來驅動,也快一些。

  造船的時間需要一周,在這段時間內,桑茉則忙著將村民們安置好。她與艾斯想的不一樣,艾斯是以為他們還會回來,但桑茉很清楚,這次一走,他們就不會再回來,她會與艾斯一起留在船上。所以,她必須得在離開前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完。村民的病一向都是她來看,因為藥協的藥師過於昂貴,但是如今藥協已經改革,看病的事情也不再是一件麻煩事,桑茉便跟藥協那邊聯系,用愛卡所留下的一些資源給村民們配置了一個藥師,讓藥師定期過來這邊看病。桑茉更是將如今村民所在使用的藥物還有一些日常藥物都做了許多,准備到時候和村民們的病例一起交給村長,這樣到時候如果有需要也方便。至於塞恩,桑茉早已經給他制定好了治療計劃,因為塞恩是藥奴,本就應該享受藥協的賠償,桑茉便將治療方案交給了那個藥師,讓他負責塞恩的治療,治療費用也是藥協全權負責。

  當桑茉拿著藥材去村子裡找村長時,也正巧遇上了塞恩,塞恩聽說了他們要離開的事情,鬧脾氣地幾天沒有上山,這次在村子裡看見他,桑茉愣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她蹲下來,與塞恩平視著說「塞恩,還在生氣嗎」

  塞恩扁著嘴,一雙眼睛水汪汪的,他動了動嘴唇,似乎是在猶豫著是否要開口說話,桑茉也不催,只是等著,最後塞恩終於還是開口道「你們你們什麼時候回來會很久嗎」

  「」桑茉沉默了,因為她下定了決心是不回來的。

  桑茉沒有說話,塞恩卻明白了,他抓緊了自己的衣角,他豁出去一般地問道「你們不能帶上我嗎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可以嗎」

  桑茉一愣,隨即便嘆了口氣,她摸了摸塞恩的頭,說「你在這裡不是過的很好嗎村民們都很照顧你,你也有很多小伙伴,你不喜歡他們嗎」

  塞恩急忙回答,「不是」

  「那你這樣說要離開,你想過他們會很難過嗎」

  塞恩猶豫起來,他咬了咬唇。他喜歡這個村子,還有村子裡的人,他們都將他當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他也的確有了許多玩伴,可是,可是,他始終記得,是桑茉與艾斯兩個將他帶來這裡,一開始,也是他們照顧著他,如果不是他們,他可能還是一個沒有家的小混混。

  桑茉繼續說道「你乖乖地聽村民們的話,不要調皮,我們會回來的。」她只能這樣撒謊道,畢竟他們同艾斯一樣,都被她瞞著,否則的話,若是村民們知道了她的打算,艾斯遲早也會知道的。那到時候艾斯就一定會阻止她。

  塞恩此刻卻是沒忍住,嘴一癟,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可是可是我怕」

  桑茉有些疑惑起來,怕什麼

  塞恩大哭著說「我怕我會把你們忘了」他哭得眼淚鼻涕直流,卻也顧不上去擦,桑茉沒有與他直說過他的病情,但是他自己怎麼會感覺不出來只要是超過了一個月的記憶,他便會對那段記憶開始模糊,所以他每天都往山上去,去見桑茉與艾斯,每天都在努力地與村民們接觸,因為他害怕,害怕哪一天,他就突然不再記得對他們的感情。

  桑茉胸口一頓,一股酸澀泛上心頭,她伸出手,抱住塞恩,她輕聲說道「沒事的,你不會忘記的,你的病在一點點的好轉,我也已經拜托了人來幫你治療,你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

  塞恩只是大哭著不說話,桑茉嘆了口氣,她沒有辦法欺騙他說他們會在他遺忘他們之前回來,於是只能夠這樣靜靜地安慰著。

  哭了好一會兒,塞恩終於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擦了擦眼淚,離開桑茉的懷抱,說「我會努力記得你們的,我不會忘記你們的」他像是在發誓一般地承諾著。

  桑茉笑了笑,「好。」說完,她准備起身,卻眼前有些黑,一個天旋地轉,她差點倒在地上,還是塞恩連忙撐住了她,他費勁地問道「桑茉你沒事吧」聲音裡滿是擔心。

  桑茉此刻眼前已經恢復了清明,松開塞恩,她揉了揉太陽穴,說「沒事沒事,最近就是感覺有些累。」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她又在醫書上費了太多精神,導致她最近狀態有些不好,經常感到疲憊不說,身體也虛了很多,胃口也消減了。就比如說,這上山下山的一條路她走了那麼多遍,可是最近卻感覺這條路無比的長,走沒幾步就開始喘。這幾天艾斯也覺得她的臉色很不好,還擔心了許久,晚上天天壓著她早睡不說,今天早上出門前還對她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在家好好休息,別出門了。

  看來,等這段日子忙完,她得好好調理一下自己了,不然真的得讓艾斯擔心了。

  塞恩聞言,此刻哭完了的他很是不憤地開始了對艾斯的聲討,「艾斯肯定把你累壞了」

  「」桑茉臉一紅,雖然她知道塞恩說的肯定不是那個意思,但他這個表達方式實在是太讓人想入非非了,她一彈塞恩的額頭,「別亂說話。」不過塞恩說的倒也沒錯,托艾斯的福,她都好一陣子沒穿過低領的衣服了,這家伙跟狗似得,每次都恨不得在她身上扒下一塊肉來,也就是這幾天,艾斯見她似乎不舒服,才消停了一些。

  因為桑茉看起來不舒服,塞恩便陪著桑茉一起去找村長,他很懂事地替桑茉拿了許多東西,以至於最後進門的時候都左晃晃右晃晃,看得人心直打顫,村長連忙將東西接了過來,納悶地問「桑茉小姐,怎麼這麼多東西」

  桑茉說「這次離開不知道要多久,為了以防萬一,就將東西先都准備好,這樣到時候如果要用,也方便。」

  村長是個年近六十的爺爺,他感慨地說「難為你了,每次出門還都得先為我們考慮,只是」只是這次的東西也太多了,他問道「你這次是准備離開很久嗎」

  桑茉猶豫了一下,見此刻塞恩不在旁邊,就將自己的計劃與村長說了,「這件事,您別跟艾斯說,他知道了肯定不會答應的。」

  村長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辛苦你了。」他很是傷感地說「當初我們看著你小小的一個人來到這裡,到現在,我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人,大家也都把你當自家的孩子一樣看,如今你要走,他們到時候知道了,肯定會很難過。」

  「村長,很抱歉」

  村長擺擺手,「有什麼好抱歉的,你為我們村子做的已經夠多了,現在是時候為你自己活一活了,你還年輕,是該出去闖一闖,也該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拼一拼,這沒什麼。」他只是嘆氣,語氣滿是不舍和擔心地說「只是你以後這路走的恐怕不容易,我這老頭子,總會掛念,你以後,多跟我們寫寫信,有什麼事都跟我們說一說若是以後受了委屈,你就回來,我們這一直都是你的家。」

  家,這對桑茉來講是多麼珍貴的字眼,她孤零漂泊,從未希求能有一個叫做家的地方,卻不想,原來她早就已經有了一個家。桑茉眼眶一熱,只覺得這些年自己簡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又覺得可惜,可惜她如今已經要離開。她的眼淚已經在眼眶邊上打轉,但她只是忍住說「好的。」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臨走前,村長硬是給她塞了許多肉干和糖果,桑茉滿心的傷感變作了哭笑不得,從小她來村裡,村長和村民們就喜歡給她塞吃的,現在她都長大了,他們還把她當小孩子一樣看。

  將事情都處理完,桑茉便徐步往山上走去,果然,沒走幾步她就開始疲憊起來,想著可能是缺少能量和血糖,便拿出了村長給的零食。她一邊吃著村長塞給她的肉干,一邊想著艾斯此時是不是已經回去了,想著現在他們離開的日子就在眼前,是否還有什麼事情是還沒解決的,還有,給船上伙伴們的禮物是否都准備完了,到時候見到他們,她又該如何與他們相處,並將她與艾斯的事情告訴他們,拜托他們改變艾斯的決定,最後讓她與艾斯一起留在海上呢

  他們到時候會喜歡她嗎艾斯的伙伴應該也都是厲害人物吧,他們會不會瞧不起她會不會覺得她配不上艾斯呢那個白胡子,艾斯的老爹,會接受她這個兒媳嗎

  兒媳啊她和艾斯還沒有結婚,這麼說是不是太不要臉了不過反正遲早的事

  腦子裡胡思亂想著,很快,桑茉就走了大一半的路,眼見著就快要到頭,快要到艾斯所在的地方時,她忽然覺得胃部一陣痙攣,一股惡心的感覺瞬間湧上她的胸口,她忍不住地撐著旁邊的樹木大聲地干嘔起來。

  惡心的反應持續了好一會兒,剛才她所吃的東西都嘔了出來。待著胃部終於舒服了一些,桑茉卻是又有些頭暈目眩,扶著樹靠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只是納悶。

  是最近太累了嗎

  身體怎麼這麼不舒服

  但是最近感覺也沒有做太多的事啊是之前的傷帶來的後遺症嗎

  桑茉沒有多想,只是覺得是最近因為忙著出海的事情而沒有休息好,直到晚上,吃飯的時候,桑茉看著那些飯菜又是覺得一陣惡心,連忙捂住嘴衝了出去。

  正在吃飯的艾斯嚇了一跳,「桑茉」他追上去,便看見桑茉已經蹲在牆角干嘔,她下午剛吐了一回,胃裡沒東西,只能嘔些酸水。他擔心地走上前,與她蹲在一起,一邊輕輕地拍著她的背部,一邊不知所措地問著,「桑茉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你最近臉色也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讓你好好休息你不聽,你要不要吃什麼藥我去給你拿不不不,我先去給你拿點水來」

  艾斯的聲音在桑茉的耳邊環繞,但是桑茉此刻卻完全無心去聽他所說的話,她是個醫生,對人身體的反應再清楚不過,這些日子的反應還有今天的惡心,讓一個滑稽的念頭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之中。

  這些天來,她體虛乏力,胃口消減,再加上惡心她難道是,懷孕了

  可是不可能啊,她明明每次都吃了藥的,她怎麼可能會懷孕

  桑茉此刻腦子一團漿糊,她下意識地將手往自己的脈搏上一?遙?橇釧?煜ソ薇鵲氖粲讜懈鏡穆魷筧盟?哪源?溝椎被?恕

  艾斯見桑茉沒有反應,心中更加焦急憂慮起來,他伸出手去探桑茉的額頭,「你怎麼不說話你到底哪裡難受」

  此刻,桑茉那冰涼到像是冰塊的手抓住了他探來測溫度的手,那冰冷讓艾斯打了一個激靈,而此刻,不知是艾斯的體溫還是艾斯擔憂的視線讓桑茉的腦袋終於一點一點恢復了功能。

  她懷孕了,她要做,一個母親了而他,也要做一個父親了。

  她現在身體裡還有另外一個小生命。

  她先是下意識地想要告訴艾斯這件事,但是那微妙的喜悅與震驚卻在對上艾斯眼神的那一瞬間徹底消失,嘴裡的苦澀在這一瞬間無比明顯起來,她像是突然被人推下了深淵,只剩下了絕望。

  她下意識地撫摸上了自己的小腹,看著艾斯,只覺得他此刻與她如隔千裡。

  這個孩子,不應該來。

  這個孩子,不該來的。

  如果有了孩子,她如何還能與艾斯出海她可以放棄自己的安穩,與他一起去冒險。可是,她能也如此替她的孩子做出抉擇嗎就算,她可以這麼自私,艾斯呢艾斯如果知道她有了他們的孩子

  他會怎麼做

  桑茉心中苦笑了一聲,這還用問嗎

  艾斯將責任看得那麼重,更何況是一個作為父親的責任。

  艾斯看著桑茉一語不發,臉上的神情更是變化莫測,一瞬間似乎是喜悅,但是一下子又灰暗地好似看不見一絲絲的光明,他看著她整個人好似石塊一樣的僵硬,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只能搓著她冰涼的手,希望能給她帶來一點生氣,他低聲說道,聲音裡帶上了幾分祈求,「桑茉,你說說話,別嚇我。」

  桑茉勉強地笑了笑,終於開口,「我沒事,我沒事,艾斯。」

  為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偏偏是現在的艾斯,一個還不能夠成為父親的艾斯。

  她該怎麼辦。


第46章 雙胞胎

  第二天,桑茉抱著僥幸的心態用了別的手段再次精確地檢測了一下,畢竟脈搏這種事,出錯也是有可能的,而當她再次得到了肯定的結果時,她將自己關在藥房裡,整個人虛軟地坐在椅子上,既是無措,也是不解。

  為什麼會懷孕她明明吃了藥

  一件事突然回到了她的腦海之中,對了,藥。

  是藥的問題。

  不,是她自己的問題。

  從當初做過藥奴之後,再加上學藥時自己也多次嘗藥,她對藥的敏感程度早就跟常人不同,普通的藥物對於她來說根本就沒什麼效果,一個人吃一顆藥就能達到的效果,對於她來說,得要吃上那一顆藥的好幾倍才能達到同樣的效果。是藥三分毒,她除非必要重來不那麼大劑量吃藥,也就干脆不吃了。只是,只是,避孕藥是控制人身體內的激素,而她從來沒吃過激素相關的藥物,所以她一直以為避孕藥的話應該不會受到影響,畢竟人只會對自己身體所經受過的藥物成分產生抗藥性,更何況,她的體質雖然健康,當年那些藥物灌下去,她以為自己的身體根本也難也懷孕,所以,避孕藥對於她來說也已經是額外的一重保障。

  如今看來,她不僅僅是對藥物產生了抗藥性,而是根本就更改了體質,即使是沒吃過激素類的藥物,這種藥物對於她來說也一樣失去了效用。

  她的手無意識地覆上了自己的小腹,又是為難無措,又是覺得不可思議,她的肚子裡此刻,居然真的有個孩子

  可是這個孩子真的不應該來,她還沒有准備成為一個母親,艾斯也沒有准備成為一個父親。她不能夠留下這個孩子,如果留下來,她還好說,但艾斯卻真的就會被套上牢牢的枷鎖,再也無法去追尋他的理想。

  即使現在的艾斯能夠毫無怨言,可是一年後呢五年後呢十年後呢他是不是會後悔,後悔留了下來,後悔就這樣平淡了一生。而那時,他是否會認為是她毀了他的一切

  畢竟,如果沒有她,他不會衝動地決定離開自己所追尋的世界。所以她從來不想讓他因為她而留下。本來,若只是她自己,她還有幾絲的把握能夠說服艾斯,而此刻若在加上一個孩子,她說服不了艾斯,甚至說服不了艾斯船上的船員,也說服不了她自己。

  窗外陽光明媚,桑茉心情卻是一片陰沉,她垂下眸,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肚子許久,最終,那手掌逐漸握成拳頭。

  這孩子,她如何能要

  敲門聲突然響起,桑茉猛地被拉回神來,再看外面天色,已經暗了,她起身去開門,就發現艾斯站在門外,皺著眉,好似遇見了什麼天大的難事般。

  「怎麼了」她問。

  艾斯仔細地打量著桑茉,確定了她沒什麼事,他心裡暗暗松了一口氣,但是臉上的神色卻半分沒有松快,他很認真地問「你昨天到底怎麼了今天還把自己關在藥房裡一下午,發生什麼了嗎你不要瞞我。」

  桑茉眸光一顫,她此刻渾身冰涼,有著深深的恐懼,恐懼著自己的決定,但是面對艾斯的疑問,她還是盡力地表現出安然的神色,她說「只是胃有些不舒服,然後忽然想到了一些可能跟雪女有關的事情,所以在藥房裡呆的時間長了點,我真的沒什麼事。」

  「真的嗎」艾斯有些懷疑。

  桑茉微笑道「我騙你做什麼你放心吧,什麼事都沒有。」

  雖然艾斯內心依舊懷疑,但是桑茉這麼說,他也不好再繼續問下去,或許他該試著相信她,若是她不願意讓他知道,那一定就有她的理由。於是,他說道「你若真的沒什麼事就好,但是如果有事情,一定要告訴我。」

  桑茉乖巧地點頭。

  「那我們去吃飯吧。」艾斯露出笑容,「我今天下山的路上抓到了一頭野豬,最近你不太舒服,該吃的豐盛點補補。」

  「好。」

  想要孕育一個生命不容易,但是如果想要殺害一個生命,那卻很簡單。作為醫者,桑茉甚至不用太費心神,便能想出十幾種能讓她肚子裡的孩子死去的辦法,最保險的,自然是醫院做手術,而最簡單的,就是她自己配一副藥將孩子打下來。桑茉想了想,還是決定去醫院做手術,畢竟現在藥物對她的作用微乎其微,若是到時候又不成功可該怎麼辦

  於是,桑茉第二天便獨自一人去了城市中的醫院。德格島上所有的醫院都是由藥協管轄,愛卡雖然已經離開,但是卻留了不少的資源給她,所以桑茉完全不用預約地就躺在了手術室之中。

  桑茉躺在床上,腦子裡紛紛擾擾,宛若一團漿糊,而醫生與護士還在做准備,一個護士陪在桑茉的身邊,似乎是看出了桑茉的神情有些不對,她輕聲安慰道「放心,很快就會結束的,也不會很疼。」

  「很快就會結束嗎」

  「嗯。」

  桑茉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她想像著這裡面的生命,這是她的血脈,是她的至親,它現在會知道它的母親正准備殘忍地殺掉它嗎

  而且,還是為那麼自私的理由,僅僅是因為她想陪在艾斯的身邊,就要奪去它生的權利。

  手掌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這是她的孩子,也是艾斯的孩子,桑茉深吸了一口氣,她問道「或許能讓我看看它嗎」

  護士一愣,「什麼」

  「我想要,先看看它,可以嗎」

  「這個」護士猶豫了一下,「您等一下,我去問問醫生。」說完,便出去了,過了幾分鐘,她回來,臉上帶著笑容,「醫生說可以的,他們等會就把儀器拿進來。」

  桑茉感激地笑了笑。

  她總該見見這個有緣無分的孩子。

  沒過一會兒,醫生和另外一個護士就推著一個機器進來了,醫生指著顯示屏說「等會給你檢測的時候,您在這個顯示屏上就能看見了。」

  「好的,麻煩你了。」

  護士將桑茉的上衣微微掀起,露出了她的肚子,在塗抹了一些膏體後一個冰涼的儀器貼在了她的肚皮之上,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地皺了皺眉,護士說道「一開始有點涼,等會就好了。」

  桑茉沒有注意她說的話,她此刻只是一心一意地看著那顯示屏,一開始顯示屏上只是一片渾濁,漸漸地,有兩團比較暗的顏色出現了。

  護士有些驚訝地說道「是個雙胞胎呢。」

  桑茉很是困惑地看向她。

  她指著那兩團看不出形狀的塊狀說道「因為懷孕的時間還短,現在還看不清楚模樣,不過這兩個就是胚胎,以後會長成嬰兒,現在有兩個胚胎,說明是對雙胞胎呢。」

  桑茉看著那兩團仿佛還在流動的物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護士這麼解釋讓她有了心理暗示,她竟然慢慢地好像能從那兩團物體中分辨出頭部和軀干了。

  居然,還是對雙胞胎。

  醫生此刻看了看儀器上的數據,說道「胎兒們都挺健康。」

  其中一個護士頗為可惜地說道「再過一陣子,大概就能聽到心跳聲了。」

  桑茉看著那兩個在悄然成長的生命,有了一種從來沒有感覺到過的真實感,在此時此刻,她才真實地意識到了她肚子裡的新生命的存在,才真實地意識到了自己所下的決定是怎樣的一種決定。

  她是要為了自己的欲望殺掉屬於她和她所愛之人的孩子。

  桑茉伸出手,握住了艾斯送給她的項鏈。

  晚上,艾斯從村莊中回到木屋裡,便看見桑茉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桌子旁,雙眼無神地看著地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最近桑茉總是這樣,靜靜地坐著也不說話,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這讓艾斯始終有些放心不下,但是無論他怎麼問,她都只說沒事,於是他只能想著法子來讓她開心一點。他打破這片寂靜,說道「我回來了。」

  桑茉後知後覺地抬起頭,看見他,微微一笑,「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艾斯走到她面前,「我今天去看了看,船已經造好了,只要我們想,明天就可以出發。」他蹲下來,揉了揉她的臉,說道「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笑一下。」

  桑茉拍開他的手,「我哪裡愁眉苦臉了。」

  艾斯從自己的口袋裡掏了掏,拿出一個用干花壓制成的書簽,「今天造船廠的老板的女兒在那裡做書簽,我看著覺得好看,就跟她要了一個,給你,你平常看書的時候可以用。」

  「你又為難別人了吧。」桑茉接過那個書簽,拿在手裡看著。

  「沒有,她做了很多,我還給了錢的。」

  「難得你居然有主動給錢的意識。」

  艾斯辯解道「我可不是強盜,偶爾吃吃霸王餐也只是因為我身上沒錢而已,有錢的時候我都會給的。」

  桑茉不置可否,艾斯又問道「今天聽說你去城裡了怎麼早上不跟我一塊你去做什麼的」

  桑茉晃了一下神,她的視線從書簽上移開,回答道「沒什麼,有些藥缺了,現在既然可以自由買藥,我就去城裡買了。」

  艾斯站直身,他身材高大,這樣站著他投下的陰影能將桑茉整個籠罩在內,「下次的話你缺什麼可以直接跟我說,我幫你帶回來就是了,省的你跑一趟。」

  桑茉笑了笑,答應道「好。」她從椅子上站起身,對著艾斯說「你先吃飯吧,我已經做好了。」

  和桑茉一起將飯從廚房擺到了桌子上,艾斯看著並不坐下的桑茉,他疑惑地問「你不吃嗎」

  桑茉搖了搖頭,「最近胃不是有點不舒服嘛,所以就自己熬了點藥粥喝,養養胃,剛剛在你回來前就吃了。」

  艾斯雖然覺得一點粥也填不飽肚子,但是粥的確比較養身體,他便同意道「那我明天早上起來也幫你把粥熬上。」

  桑茉笑了笑,「好啊。」

  艾斯在吃飯,桑茉雖然不吃飯,也不離開,她只是坐在比較遠的椅子上,看著。艾斯吃飯雖然快,但是卻不胡喝海塞,看起來還有些斯文,不僅是在吃飯上,在為人處事上,艾斯都是個很有禮貌的人,這與他海賊的身份,還有他那其實頗為粗獷豪放的性格有些違和,但是在他身上,卻又莫名地和諧。此刻燈光在他立體的五官上投下陰影,將他雙腮上的點點雀斑給模糊了,那碩大的紅色珠鏈依舊掛在他的脖子上,從桑茉認識他開始,她似乎就沒見過他將那串像佛珠一樣的鏈子給取下來過,他經常帶的那頂橘色帽子倒是沒帶在身上,她今天在屋子裡看見了,他將它留在了房間裡。因為常年的鍛煉,他的身體肌肉勻稱而結實,線條分明,處處都迸發著力量一般,現在桑茉正坐在他的右側,便能夠清晰地看見他手臂上的紋身。

  那是他們兄弟三人名字的首字母,a是他,打了x的s是他已經去世的兄弟,薩波,最後一個是他的弟弟路飛。

  艾斯將他最重要的人都紋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兄弟,還有他的海賊團,他的伙伴們。

  等著艾斯起身將碗筷收回去的時候,桑茉看著他背上的白胡子海賊團圖案的紋身,她一直挺直的背部逐漸卸了力,慢慢地往後無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她忽然開口,「艾斯,我們先不要急著走好不好再多留幾天吧。」

  艾斯頓住腳步,他轉過頭疑惑地看著桑茉,「怎麼了可以是可以,其實也不急,你還有什麼事要處理的話,我們等等也可以。」

  桑茉看著這個男人,說道「那就等等吧。」


第47章 該走了

  夜晚,桑茉躺在艾斯的身邊,此刻艾斯正背對著她,睡得香甜,她卻是一點睡意也沒有。月光皎潔,從窗外透進來,讓他黑色的發絲在她眼中都無比清晰,她看著他背上的紋身,那個有著如刀鋒般胡子的紫色骷髏頭,占據了幾乎他的整個背部,她伸出手指,輕輕地描繪著這個讓艾斯引以為豪的圖案。

  她最終還是選擇留下了孩子。

  她學醫時曾經學過人的胚胎發育過程,從一個小小的受精卵,開始逐漸發育,成為一個胚胎,最終它將區分出四肢,頭部,成為一個成型的胎兒,等待著出世開始他們的人生。在這樣神奇的過程中,所有種族完成了一代又一代的延續,血脈得以不斷地傳承下去。

  她是個醫生,最知道生命的珍貴與來之不易,其實即使不是艾斯的孩子,她也無法下定決心奪去它們的生命。更何況,這不僅僅是她生命的延續,也是艾斯的。如果艾斯知道她有了孩子,大概會很開心吧,他也應該會成為一個很好的父親。

  而且,這也是她的孩子啊,她沒有體會過什麼母愛,印像中那個能被稱為母親的人不過是個自私貪婪的醜陋女人,她也早忘得差不多了,她不能成為跟那個女人一樣的母親。它們既然能夠如何巧合地來到了她的腹中,就說明他們有緣分,那她該好好待它們。

  所以,她選擇了離開醫院,沒有做手術,也不會再去做手術了。

  但這個決定,讓她不得不面對另外一個問題,她該如何與艾斯相處。

  艾斯有自己的一片世界去闖,她不想拿責任去禁錮他的自由,可她如今已經無法隨著他一起出海,若是她執意要將他還給他所屬的世界,那麼他們要面對的,是必然的分離。

  她的手掌貼上艾斯背上的圖紋,因為盯得過久而酸脹的眼睛溢出淚水,從她的眼角滴落在枕頭上。

  她不想與艾斯分離,可是,他為什麼不能自私一點如果他能自私一點說自己想要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她便也能自私一點,用他的責任留下他。可他偏偏在他那些重要的事物中,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她。

  他不願意她受到傷害,她又何嘗不是想要給他最好的

  她的手掌捏緊成拳,她垂下頭,抵在那結實的背上。

  能不能,就讓她做一回自私的人讓她留下艾斯,不要將他還給他的伙伴,讓他就這樣陪伴著她。

  白胡子,還有艾斯的伙伴們,艾斯是個很好的人,但是你們還會有更好的伙伴,而她,卻只會有一個艾斯。

  所以,就讓她做回惡人,她與艾斯之間的感情也好,孩子也罷,讓她就用這些責任與感情,將他留下。

  一周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艾斯覺得桑茉的神情越來越憔悴,胃口也越來越不好,平常習慣早起的她早上也很難起來,而且就算起來了,白日裡也總是困倦,一副疲憊的樣子。這些種種,讓艾斯愈發擔心桑茉的身體狀況,他這些天也不再出去了,就每天呆在屋子裡,陪著她,照顧她。雖然已經快到了他們說好要出發的日子,但是艾斯卻完全沒有准備要出發的意思。這不是廢話嗎這樣的桑茉需要的是好好休息,怎麼能夠舟車勞頓

  於是,這一天,他便去了港口,跟船廠的老板說船需要再在他們那裡放一陣子,至於是多久,就再說。回去的時候,遠遠的,他便聞到了飯菜的香味,今天的香味特別濃,可以看出是有一頓豐盛的晚餐。

  果不其然,等他回到木屋中,就看見擺了一桌的飯菜,他有些驚喜地問道「桑茉今天有什麼開心的事嗎」

  今天的桑茉看起來特別有精神,她從廚房中又端來了兩盤菜,她說「這些都是你喜歡的菜,你回來的時間剛剛好,不然我還想著等會可能還要再熱一下。」

  艾斯幫著她將飯碗這些拿了出來,兩個人這才坐下,艾斯看著這滿桌子豐富的菜,雖然很有食欲,但是他還是按捺住地問道「怎麼今天想著做了這麼多菜你不是身體不舒服嗎今天好點了」

  桑茉點點頭說「今天好些了,下午睡了一覺,挺精神的,也沒什麼事做,最近因為身體不舒服,也沒做什麼好吃的給你,還連累你跟我吃的清淡,今天就想彌補彌補你。」

  艾斯很是開心,「我今天下午沒吃什麼,現在正好餓了,不過你下次還是別這麼辛苦了,要做也等我回來幫你。」

  「行,下次等你。」桑茉將一盤雞腿往艾斯面前推了推,「不是餓了嗎先吃吧。」

  桑茉依舊沒吃太多,但是她這次還是跟著艾斯吃了不少東西,這比起她這幾天的食量來說,已經進步了許多,看到這樣,艾斯才相信了她今天大概是真的好多了,也暗自松了口氣,吃起飯來也就更投入了。

  一邊吃飯,艾斯還一邊和她聊天,聊得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說今天他出門的時候遇上了塞恩,那個小子把一小姑娘欺負哭了,被他教訓了一頓,又或者是今天到城裡的時候遇上一個老奶奶拿著重物,他看著不忍,便將她順便送回了家裡,然後那老奶奶說他善良要給他找媳婦,他嚴詞拒絕了,說自己已經有了。

  絮絮叨叨的,一個小時後才將晚飯吃完了。艾斯癱坐在椅子上,摸著自己的肚皮,滿足地說「今天吃的真開心。」

  「什麼時候給你弄一整頭牛給你吃,你才吃的開心。」

  艾斯笑了,「我還真吃過,別說牛了,一頭海王類我也吃過,不過味道其實也一般,沒什麼特別的。」

  桑茉扯了扯嘴角,沒有再繼續搭話,而是起身走到了房間裡,然後沒一會兒,從裡面拿出了一個木盒子,走到艾斯的面前,她將盒子交給了艾斯。

  艾斯有些疑惑,但還是先打開了盒子,發現裡面是兩個玻璃瓶,每一個瓶子裡放了一朵雪白色的花朵,他抬頭看向桑茉,「這是」

  「這是雪女。」

  原來雪女就長這樣。

  艾斯皺起了眉,既是不解,也是有些不好的預感,「你現在給我做什麼」

  桑茉回答道「今天這頓飯,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給你踐行,後天不就是要出發的日子嗎我想了想,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

  「」艾斯想了想,發現好像每次桑茉給他做好吃的,都是帶了些別的目的,而且大部分都是讓他離開,這讓他以後該如何安心吃她做的大餐艾斯放下木盒,問道「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去了」

  桑茉嘆了口氣,說「我最近身體不太好,出海的話對於我來講太辛苦了,我怕到時候還得麻煩你照顧我,而且,最近快到雨季了,村子裡的老人家們身體不好,我也不太放心走,其實本來你也是要回來的,那我跟著去也沒什麼意義,本來是想要跟你一起去見見你的伙伴,但是既然有別的事要做,那就只能先放棄了。」

  艾斯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是桑茉卻伸出手,輕輕觸上他的唇,止住了他的話,「別說什麼等我這樣的任性話,若只是身體不好,你等一天兩天可以,村民可該怎麼辦你要陪我等到雨季過去嗎早一些把藥送回到船上,你的伙伴們才能早點開始研究雪女,才能盡快研究出治療白胡子的藥來,你也能早一點放心不是嗎」她偏偏頭,問「還是你不准備回來了」

  「怎麼可能」艾斯急忙反駁,他伸出手握住她擋在他嘴前的手,見桑茉一副不容反駁的堅定樣子,她說的也的確有道理,他本來也是不想她奔波的,一開始他也沒想過帶著她一起回去,只是桑茉一開始堅持,他才答應的。現在這樣,倒跟他最初的計劃一樣了,他想了想,便答應下來,「那也好吧」沒有注意到桑茉在那一瞬間有些黯淡的眸光,他在意地問「可是你身體不好,我走了誰照顧你呢」

  桑茉笑了笑,她眸光點點,似湖面的水光,她語氣調侃,「什麼時候你也這麼婆婆媽媽的了,我到時候既然是要給村裡的人治病,就准備直接住在村子裡了,塞恩也說想要我去陪一陣子,我也正好借這個機會多觀察觀察他的病情,所以放心吧。」

  艾斯松了口氣,「這樣就好了。」他表情松快起來,「那你等我回來,不會太久的,路上如果遇到什麼好看的好玩的,我給你帶回來。」

  桑茉囁嚅了一下,但是最後,她還是笑著點頭,「好的。」她向前靠了一步,抱住艾斯,她低著艾斯的胸膛,真摯地許下諾言,「我等你,別說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十年,我都會等你。」

  艾斯愣了一下,他伸出手,環抱住她,他搖了搖頭,調侃道「哪有這麼遠,我這來回,快的話一個多月就能回來了,你放心,我盡快。」頓了頓,他又說道「但是我還是再多留幾天,等你身體再好點了我再走。」

  桑茉沒有搭話,只是在他的懷中,眷戀而又不舍地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嘴角的笑容再也無法堅持。

  就這樣吧。

  又等了一周,終於還是到了分別的日子。這幾天裡桑茉與艾斯幾乎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尤其是桑茉,艾斯還從來沒見過她這麼依賴人的樣子,這讓他又是甜蜜又是覺得好笑,都說小別勝新婚,果然不錯,以後說不定也可以經常來這樣,畢竟這樣粘人的桑茉可不多見,平常都是他粘著她,還總是被她嫌棄。艾斯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主意,畢竟這樣桑茉其實會挺不開心的,他還是不想讓她不開心,雖然這種樣子很難得。

  這次回來後,還是能不分離就不了。

  離開的前一天晚上,桑茉被艾斯撩撥的差點繳械投降,但是顧慮到孩子,她還是堅持住了自己的底線,最後用手幫他解決了幾次,艾斯才放過了她,只是這樣一鬧,第二天兩人都起的晚了些。行李是早就收拾好了的,桑茉與艾斯一起到了港口,看到了那艘她沒有緣分登上的船,她從自己的包裡拿出兩份東西,交給艾斯,一份是被撕了一角的白紙,一份是一沓厚厚的信。

  「這紙叫生命卡,你應該也聽說過,是我前天用了你的指甲幫你做的,我撕下了一角,這樣我可以知道你的安危,以後你也可以將這紙的一角撕下來給你在乎的人。」這東西艾斯的確聽過,這紙水火不侵,只要拿著紙的一部分攤開手掌,它就會與紙的主人相吸引,飄向紙的主人所在的方向,若是這紙張開始燃燒,就說明紙的主人遇到了危險,而紙的主人一旦死去,這張紙也就會燃盡了。他一直想做一份,但是一直也沒什麼機會,而且也不太需要,畢竟他常與船上伙伴在一起,如今桑茉幫他做了一份也好,這樣他回去後可以分給他的伙伴們。難怪那天桑茉突然要給他剪指甲來著。

  他有些不滿地問「你怎麼不給我一張你的呢」

  「」桑茉敷衍道「我在村子裡能有什麼危險更何況,你以為做生命卡這麼容易材料可都是很貴的。」

  「好吧,那這個呢」

  「這是」桑茉頓了頓,「這是我給你伙伴們的信,裡面有關於雪女的研究資料,還有我對白胡子病情的一些看法,你到時候交給白胡子或者是船醫就行了。」

  艾斯聞言,仔細地將那封厚厚的信給收好了。他的行李不是很多,主要是給船上伙伴的禮物比較多,此刻都已經給堆在船上了,還有桑茉給他准備的食物和水也都已經擺放好,他自己就背了一個西瓜包,裡面有雪女還有桑茉的信,他今天穿著他常穿的黑色短褲,裸露著上身,不在城鎮裡生活的他不需要遮蓋他背後海賊的紋身,那頂橘色的裝飾著兩種不同表情的牛仔帽也被他帶在頭上,他一手拎著那西瓜包的繩子,讓西瓜包搭在他的背後,他對桑茉說「那我走了。」

  桑茉今天穿了一條米白色的裙子,裙擺與她棕色的長發被海風帶起在空中泛出一道道波紋,她抿唇一笑,恬靜清秀的五官雜糅著陽光的明媚,是他最著迷的風景,「一路順風,照顧好你自己。」

  艾斯比桑茉高出近乎一個頭,他略彎了彎腰,在她唇上吻下,他站直身體,笑的絲毫不收斂,牙齒白的耀眼,一如初見,「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桑茉痴痴地看著他的笑容,他的樣子,她緩緩地點頭,好似久了的木偶,「好,我等你。」

  不管多久,她都會等。


第48章 回船上

  兩周後,在新航道後半段的一座人煙罕至的夏島旁,一艘如海上巨獸般的海賊船靜靜地酣睡著,它的體型就像一座小型的島嶼,身邊還圍繞著四艘略小一些的造型相同但顏色不同的船只。每艘船的桅杆上都懸掛著黑色的海賊旗幟,旗幟上是一個有著如彎刀般胡須的骷髏頭,這正是白胡子海賊團的標志,而這艘巨型船只名為莫比迪克號,是白胡子海賊團的主船。

  此時,一艘在它旁邊顯得如螞蟻般的船以離弦之箭的速度逼近著,在?望台上駐守的船員瞧見,頓時戒備了起來,他拿起望遠鏡一看,隨即,他臉上的表情由嚴肅變為驚喜,他大喊道「是艾斯艾斯隊長回來了」

  「什麼艾斯回來了」

  「哪呢」

  「我們隊長回來了」

  「快快快老大回來了」

  其中艾斯屬下所管轄的二番隊尤其激動,他們激動地奔走相告著,在艾斯還沒有上船前,他們便彙集了一大波的人守在甲板上,等著艾斯。還有一個人急衝衝地跑到了船長室,找到他們的船長,一個身材高大魁梧,戴著一塊黑色頭巾,有著白色彎刀般胡子的男人面前。

  此時此刻,船長室內還有四個護士,她們正在幫白胡子檢查身體,拿著各種儀器走來走去的,而白胡子則坐在一張沒有椅子腳的紅色沙發上,任她們在自己的身上貼著各種偵測儀器,他旁邊,一個留著黃色菠蘿頭和小胡子的男人盤著腿坐在地上。

  那個男人也就是白胡子屬下的一番隊隊長,馬爾科。他此時撐著下巴,一雙死魚眼看起來無精打采的,聲音也懶洋洋的,「老爹,在檢查的時候不能喝酒。」

  白胡子放下自己的酒瓶,問道「什麼時候結束」他抱怨道「沒什麼需要檢查的。」

  旁邊一個正拿著筆記本記錄的護士長海倫娜一邊記錄著,一邊說道「老爹請你尊重一下我們」

  白胡子惺惺地閉上了自己的嘴,他往沙發背上一靠,神情中透露出無聊。

  那船員衝進來興高采烈地喊道「老爹艾斯回來了」

  白胡子眉毛高高揚起,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這笨蛋兒子終於回來了,這可是件開心的事來我們得好好慶祝一下」說著,便把被拿到馬爾科面前的酒瓶拿起喝了起來。

  護士長海倫娜瞪大了眼睛,「老爹您還不能喝酒」可惜白胡子完全沒有聽的意思,她轉過頭,衝著馬爾科恨鐵不成鋼地說「馬爾科隊長請您阻止一下老爹」

  馬爾科思考了一下,輕飄飄地說了句,「就算艾斯回來了老爹你現在也不能喝酒啊。」

  白胡子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說「誒海上的男人該不拘小節。」

  馬爾科嘆了口氣,他朝著護士長聳了聳肩膀,「我試過了,我都說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你還是讓我出去和海軍干架吧。」

  護士長氣的幾乎要跺腳,這船上的男人簡直就讓人氣死了。

  此時,馬爾科轉過頭看向那船員,「艾斯人呢」

  船員愣了一下,回過神來,他連忙回答說「剛剛已經在船的旁邊了,現在」

  一陣腳步聲不徐不緩地響了起來,船員的聲音截然而止,他轉過頭,便看見他們話題的主人公正站在他身後,拎著一個西瓜背包,靠著門框。

  「艾斯隊長」

  馬爾科衝他揮了揮手,「回來了啊,艾斯。」

  艾斯衝著屋子裡的人同樣揮了揮手,「喲,我回來了。」他看著屋內的情景,問道「老爹現在的身體狀況如何」

  護士長沒好氣地說「還能怎麼樣,和您當初離開的時候沒什麼區別。」

  白胡子笑道「沒什麼區別不就是好事。」他衝著艾斯問道「艾斯,玩的開心嗎」絲毫沒有在意艾斯離開了那麼久,只是像一個等待著孩子回家的父親那般關心著孩子在外面的生活。

  艾斯想著自己此次回來的目的,聽見白胡子這樣親切的問話,有些傷感,但是他還是笑著回答「很開心,這次遇到了一個很不錯的人。」

  「哦」

  艾斯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從自己的背包中掏出了裝有雪女的木盒子,然後丟給了馬爾科。馬爾科是這船上的一番隊隊長,但同時,他也是這艘船的船醫,當初也就是他提出要尋找雪女的。馬爾科抬手一接,眉微微一挑,「這個是」

  「你要我找的東西。」

  馬爾科臉上的表情微微一變,他略有些驚詫地看著艾斯,「居然真的讓你找到了」

  艾斯頗為自豪地咧開嘴,「我說了不找到就不會回來。」

  白胡子也是知道這一件事的,他毫不吝嗇地贊揚道「不愧是我的兒子」

  馬爾科打開木盒子,雪女是傳說中的藥物,沒有書本描寫,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看到這雪白色的花朵,他感慨道「難怪叫雪女。艾斯你是怎麼找到的」

  此時護士長見他們有話要聊,看了看自己的筆記,說道「我們還是先離開吧,等晚上的時候再繼續。」說著便帶著人和儀器離開了。

  艾斯在老爹和馬爾科面前盤腿坐下,三人形成了一個三角,他從背包中掏出了之前桑茉給的信件,說道「差點忘了,這個給你。」給了馬爾科之後,他才回答道「雪女一直被斯特利蘭家族,德格島以前的管理家族收藏著,我找到了斯特利蘭家族的後人。」

  「這樣的東西他們竟然舍得拿出來給你你費了不少功夫吧。」馬爾科看著這信,「這又是什麼」

  「哦,這是關於雪女的研究資料。」艾斯解釋道「我女人給你的。」

  「」

  白胡子被酒一嗆,咳嗽了起來,順過來後,他仔細地打量了一下艾斯,感慨道「原來是這樣啊,艾斯也到年齡了。」

  馬爾科回過神來,他一臉震驚,「艾斯你是說真的嗎」他見艾斯一臉認真,他笑了起來,「可以啊你小子,人呢你不會把別人丟下跑了吧」他說是這麼說,不過也只是開玩笑,畢竟白胡子船上不會有這麼不負責任的人。

  談及這個,艾斯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他正色道「其實,這次回來,除了將雪女帶回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他將頭彎下重重地磕在地上,既是抱歉又是堅決,他說道「很對不起,但是老爹,我已經決定了,我要退出白胡子海賊團」

  這話宛若平地驚雷,給白胡子與馬爾科所帶來的震驚比艾斯之前的話還要大。他們兩個人都沉默了,好似還沒緩過神來。在白胡子開口之前,馬爾科率先開口,他皺著眉,十分的不理解,「為什麼艾斯跟那個女人有關她不喜歡你海賊的身份」

  艾斯姿勢不變,他也無顏見他們,他知道他的這個決定對於他們來說是多麼難以接受,甚至不亞於背叛可是,他既然已經做出了這個決定,就不會退縮,他說「不是。她是個很好的姑娘,從來沒有在意過我是誰,也不在意我過什麼樣的生活。事實上,在我離開前,她還提出了要與我一起出海。」

  「那」

  「我拒絕了。」艾斯捏緊了拳頭,他解釋道「我對她是認真的,海上的生活很自由,但是對於她來說太危險了,而我如果她跟我一起在海上,只會有無窮無盡的危險。我不能冒這個險,所以我決定離開大海,陪她一起在島上生活。」

  馬爾科見艾斯言辭懇切,他熟悉艾斯,知道他一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之後才做出的決定,他嘆了口氣,不再勸說。

  而此時,一直沉默的白胡子終於開口了,「艾斯,抬起頭來。」

  艾斯緩緩地抬起頭,對上了白胡子十分具有威懾力的視線,他的語氣中沒有任何的憤怒,只有關切,「你會後悔嗎」

  艾斯一怔。

  他會後悔嗎

  他問自己這個問題問過了很多遍,他曾經動搖過,但是如今他的答案再清晰不過,他絲毫沒有避開白胡子咄咄逼人的視線,也沒有因為這個問題產生絲毫退卻,他回以猶如磐石的眼神,說道「不會。」

  時光與空氣好像在這一瞬間凝結了。而在一秒的沉默後,白胡子放聲大笑起來,「不愧是我的兒子」他向前探出手,重重地拍上了艾斯的肩膀,「做人就應該有擔當如果你覺得這樣對於她來說是最好的,那就這樣去做吧只是你說退出白胡子的話我不接受,白胡子海賊團永遠是你的家,即使你會離開,你也依舊是我們船上的一份子,你想回來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回來」這個七十歲叱吒大海的海上霸主一臉欣慰,完全沒有一絲四皇的架子,他看著自己的這個義子,情真意切地說道「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說明你長大了艾斯。」已經長成了一個會承擔責任的男人。

  「老爹」艾斯那忐忑不安的心在這一瞬間踏實下來,隨即的,便是滿滿地不舍與感動,明明是個大男子漢,哪怕是肚子被人打了個洞也不見得落一滴淚的人,此時此刻卻覺得自己的眼眶燙的要著火,他伸出手遮住自己的雙眼,因為想要用盡自己的力氣來抑制自己的哭泣,以至於全身都在顫抖,他含淚重重地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老爹。」

  馬爾科笑道「我倒是好奇起來是什麼樣的女人能夠把你迷倒,居然能從我們這裡搶走我們的二番隊隊長,看起來是個厲害的角色。」

  本來緊張和難過的氣氛一消而散,他們現在就像是在話家常一般的隨意。這讓人難以想像就在幾分鐘前他們還在討論艾斯將要離開白胡子這麼一個嚴肅而又傷感的話題,但這也正是海賊的魅力,這世間有相聚就有分離,他們比誰都更清楚這一點。

  白胡子點頭贊同道「來,說說她是什麼樣的人。」

  艾斯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淚水,他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下了自己的心情,說道「她的名字叫桑茉」

  從他們開始相遇,到藥都,又到他發現藥奴的事情,再到後來斯特利蘭的事情,艾斯將他這一程的經歷說了個清楚,等他說完的時候已經花了幾乎一個半小時。

  聽完後,白胡子感慨地說「德格島當初我們路過過,只是並沒有深入,不知道原來背後有這麼多隱秘。」

  艾斯說「從表面上看的確看不出德格島裡面原來有這麼多的問題。」

  馬爾科說「這我也有印像,其實德格島藥奴這件事一直都有傳聞,不過也沒有實證。這個桑茉倒的確是個不錯的人,一個人堅守了承諾那麼多年,自學成才,暗自裡能謀劃這麼久,而且只是為了替她的恩人一族恢復榮譽,並沒有想復仇,倒是個堅強又灑脫的人。可惜了,如果她能來我們船上,我肯定會很歡迎的。」

  白胡子認同道「艾斯你找了個不錯的人。」

  艾斯咧開嘴笑起來,帶著些傻氣,「我也覺得我很幸運。」

  馬爾科此時將艾斯交給他的信打開,「所以這裡面就是她多年研究雪女得出來的信息嗎」裡面的紙張一抽出,一個稍小一些的信封掉了出來,馬爾科有些疑惑地撿起來,他打開這個信封,發現裡面是兩張信紙。

  一目十行地讀了前面幾段,馬爾科的神色逐漸凝重起來,看到最後一句話,他在心底嘆了口氣,抬起眼看著艾斯樂呵呵的樣子,有些不忍,但是他還是將信遞了過去。

  「艾斯,你看看這個吧。」

  「怎麼了」艾斯疑惑地將那兩張紙接了過來,然後低頭看起來。

  馬爾科看著艾斯逐漸變了的臉色已經收緊的手,他又嘆了口氣,想了想自己剛才對那位桑茉的評論,發現自己看人果然還是很准的,的確是一個灑脫的人。


第49章 她的信

  你好,

  我雖然不知道是誰在讀這封信,但是艾斯能將這些東西交給你,你一定很受他的信任,但也可能就只是他普通伙伴中的一個,畢竟他就是個會對自己的伙伴獻出所有信任的人。你或許從艾斯那裡聽說了我,也或許沒有,但這並不重要,我對你來說不過是個陌生人。這樣寫信給你是件很突兀的事,但是迫於一些理由,我只能勉強你來聽聽我這個陌生人的請求。此時此刻,艾斯已經回到了船上,回到了你們的身邊,他這次離開的時間太久,希望你們不要因此而責怪他,島上的事情絆住了他的腳步,讓他無暇分身,你是他的伙伴,對於他的性格你想必會比我更清楚,他就是一個這樣會被太多事情牽絆住的人,因為他太過於看重感情與責任。他喜歡將一切都承擔在自己身上,為了他的感情與責任,他能犧牲自己的一切利益,自由,生命。他可以委曲求全,可我卻不願意他這樣。

  此時此刻,你或許已經聽說了他要退出白胡子的消息,同樣的,我希望你們不要過於責怪他的這個決定。如我之前所說,他過於看重自己的感情與責任,而不巧的是,在島上我與他之間恰恰建立起了這樣的羈絆。他不是在我與你們之間放棄了你們,背叛了你們,他只是在自己想要做的與自己需要做的之間選擇了後者。如你所見,他就是一個這麼傻的人。他願意為了責任放棄自己的熱情與追求,可我卻不願意。責任與感情將我禁錮在這片地方,這座島上已經許久。如今島上的事情已經結束,我已經有了自由,我不願意他與我過去一樣,被囚於牢籠之中。我喜歡的始終是那個初到島上,自由隨性的艾斯。那時候的他心中有所求,人亦灼灼耀目,是我想追隨而去的太陽。

  到了這裡,你大概已經明白了我的請求。請替我將那樣的艾斯找回來,將他留下,不要讓他因為我放棄了他一直以來的追求,也替我好好照顧他,我將他完好無損地還給了你們,也希望到時候你們能將他完好無損地還給我。雪女的所有資料都已經在這,希望你們能夠好好使用,不要辜負他的努力與苦心。兩朵雪女一朵是給他所敬愛的白胡子,另外一朵,是給他的,雖然目前還不知具體功效,但是若之後他需要使用,還希望你能將那朵雪女給他。至於別的,請將剩下的那封信交給他。

  謝謝,

  桑茉斯特利蘭

  艾斯,

  恭喜你平安地回到了你的伙伴身邊,只是你既然已經回去,就好好享受與他們一起的時光吧。你不必回去了,我始終不願成為你的累贅與束縛,就當我自私些,我們兩人之間,讓我來當一回這個好人。我很高興也很幸運能夠遇見你,我希望對於你來說,我也是這樣一場遇見。人與人之間的相遇所結的果實總是五味陳雜,好與不好,幸與不幸,皆在其中。這本是人之常情,世間鐵律,但是唯獨你,我希望我們的遇見給你帶來的只有好與幸。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決定。當然,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德格島,沒有人知道我去了哪,所以即使你回去了,你也不會見到我。

  別擔心,我不會說什麼忘了我這樣的鬼話,與你離開時我對你所說的話一樣,我會等你的,這在我眼中不過是一場暫時的分別。等到有一日你真的已經滿足了心中所求,那時你不必來找我,我自然會出現在你面前。對於我的謊言,我很抱歉,這是我對你撒的最後一個謊,等我們再相遇時,我會用我的余生來彌補。

  請照顧好你自己,別讓我擔心,也別讓我後悔我所做的這個決定,當然,我也會好好照顧我自己,這個世界有太多我還沒有見過的風景,我會踏上自己的旅途,與你一樣。在旅途中,我會開心地看著沿途的風景,然後期盼著我們再次的相遇,希望你也一樣。

  願你開心平安,一切順遂。

  願我們再次相遇時,有如最初的那般陽光。

  桑茉


第50章 行刑時

  朗格埃爾瓦頓是這世界上有名的文學之城,這座城市不大,從城市的這頭走到另外一頭也不過是兩三個小時的路程,如果你的走路速度能快一些,甚至一個小時半就能走完。然而就在這座小小的城市裡誕生了歷史上數百位有名的作家,許多熱愛文學的人慕名而來,一是為了來朝聖,二也是為了這座城市裡赫赫有名的只教授文學與寫作的學校而來,甚至有好一些已經是小有名氣的作家都會選擇來這所學校裡深造,希望自己能夠成為他們的前輩一樣的大作家。不知是被這學校所影響,還是這些來定居或者來學習或者來朝聖的熱愛文學的人們所影響,逐漸的,這兒本來的居民也被染上了這濃厚的文學氣息,在等車的時候他們往往都會捧著一本書在看,交談之中也透露出了不俗的文學素養。

  在這座城市中,遍布大街小巷的咖啡廳裡你總是能看見人拿著一本書在看。或許是書卷氣,這裡的人都帶著一種恬然平靜的氣質,也正是這種氣質,讓桑茉選擇暫留在了這個城市。

  因為大醫院太過忙碌,她便在當地的醫館中找了個工作,然後租了一間在咖啡廳上帶著飄窗的小公寓,飄窗正對著朗格埃爾瓦頓裡的一條將城市分割成兩片區域的河流,這河流兩畔是供人散步的綠化帶,許許多多的咖啡廳與書店和餐廳也開在這裡,讓人能夠安心地享受河岸的風景。

  桑茉則時常坐在這飄窗上,看著來往的行人,想著艾斯,也想著自己還未出世的孩子。她將艾斯送給她的項鏈改造了一下,拜托人在墜子後面添了一個小隔層,將艾斯的生命卡放了進去,好隨身帶著,於是這條項鏈成了她最珍貴的東西。一開始她時常會去看艾斯的生命卡,確認他是否平安,只是不知道是海賊的生活太危險,還是艾斯這人太不愛惜自己,他的生命卡經常會出現損傷,所幸的是最後它都會恢復成完好無損的紙片。第一次桑茉察覺到艾斯受傷,她又驚又怕,整整五天五夜沒有好吃好睡,直到後來紙片恢復了原狀她才安心下來。後來好幾次都是這樣,本來懷孕的人怎麼能禁得起這樣的折騰終於,桑茉因為身體過於虛弱被送進了醫院,在得知胎兒差點不保的時候,桑茉便下定了決心,要好好照顧自己和腹中的胎兒,不然她離開是為了什麼呢於是她便將那條項鏈收到了自己的保險櫃中,不再去看,其實這麼近十次下來桑茉也明白了,艾斯受傷是家常便飯,她如果每次都得去擔驚受怕,身體真的會消受不了。

  只是這人也太不愛惜自己了。

  桑茉不知道的是艾斯顧慮著桑茉有自己的生命卡,怕她擔心,已經非常顧慮自己的身體了,以前從來不安份養傷的他都願意乖乖地躺在床上,來讓傷盡快復原,這讓船上的護士長不停地跟船員說艾斯是轉性了。

  桑茉的預產期在十二月,而在十月底的時候因為一個人生活畢竟不太方便,她就干脆住進了醫院的療養區,在醫館的工作也暫時放了下來,每天散散步,和一些朋友聊聊天看看書,日子過得倒是十分愜意。

  桑茉在這邊交了好幾個朋友,因為過往的經歷,她一直沒有什麼交往過深的朋友,但是因為艾斯,她逐漸能夠敞開自己的心扉,與別人建立一些以往她避之不及的羈絆。她的朋友大部分都是在這裡學習文學的學生,也有一兩個是本地居民,在她懷孕的這段日子中給了她不少的照顧,讓她感激不已。

  黛西便是其中一位。黛西是一個金發的美麗姑娘,來自東海的一個貴族世家,但是她卻不願意受家族的管束,甘願離開家族的蔭庇,選擇獨自一人來到這朗格埃爾瓦頓中學習文學,所有的路費以及學費都是她自己掙來的,讓人不得不佩服她。但是黛西的性格卻並不怎麼像一個熱愛文學的人,她性格活潑熱情,看起來似乎完全坐不住,但是在幾次交談之後桑茉知道她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大大咧咧,心思馬虎,但是實際上思維敏銳,心思細膩,看什麼事都格外的通透與明白,讓桑茉是真正的佩服。

  在桑茉搬進了療養院之後,黛西隔三差五的就會來陪她聊天,從天南聊到地北,什麼話題都有,有一次在她們聊起了一本小說時,她還聊起了關於東海的一些貴族們的隱秘。

  「其實說小說荒誕離奇,倒不如說真實生活本來就荒誕離奇。我們家與奧斯王國的瑟爾科家族是姻親,所以關於他們的事情我從小就聽說了一些,當年瑟爾科的萊斯公爵的第一任妻子是奧斯王國最有名奧格威德家族的貴女,這奧格威德家族本就盛產美人,這絲提爾婭更是美的無與倫比。」

  桑茉坐在一張藤椅上,一邊給黛西倒著咖啡,一邊問道「那是有多美」

  「我也沒見過,不過聽說當年只要她一出現在公眾面前,就會引起道路擁堵。」黛西替桑茉將裝著糖的瓷瓶蓋給打開,「除了她的美貌外,傳聞中她一舉一動都是優雅的代名詞,當初所有奧斯王國的貴女都拿著她當範本來學習,不僅如此,就連性格處事方面都完美無缺,讓人贊不絕口。」

  桑茉笑了起來,「你說的這還是個人嗎聽起來不像人,倒像是神。」

  黛西看著桑茉拿完了糖之後,蓋好蓋子,然後撐著下巴,說道「對吧,但可能就是有這樣完美的人,否則,也不至於連自己的父親都被迷的神魂顛倒,最後在絲提爾婭嫁給了萊斯公爵後因為嫉妒而強迫了她。」

  桑茉將那倒好的咖啡放到了黛西的面前,聽到這裡,她眉頭一皺,「還有這種事然後呢」

  「這件事因為性質過於惡劣,被壓制了下來,我也只是年幼時偷聽長輩們說話時無意間聽見的,後來具體發生了我也不知道,但是最後,奧格威德的家主自盡,那絲提爾婭則發了瘋,最後生下了一個女兒後也自殺了。緊接著,」黛西笑了一聲,極盡嘲諷,「那絲提爾婭的妹妹,辛西婭就嫁給了萊斯公爵,成為他的第二任夫人。」

  桑茉聽著這個悲劇,暗暗地搖了搖頭,「可惜了那絲提爾婭,她生下的孩子」

  黛西捻起一塊點心,說道「不少人猜測那孩子就是當初錯誤的結果,但是真相如何誰也不知道,不過那孩子不受萊斯公爵待見是事實,從小就被送到了別的國家,不過據說好像也是個驚為天人的美人,前陣子瑟爾科家族要與安妮斯頓王國的米斯特公爵聯姻,她就是聯姻人選,送她出行時,她第一次出現在了公眾的面前,據說比當年的絲提爾婭也不遜色,只可惜我不在,不然我也想看看當年名動東海的美人的女兒是什麼樣子。」

  桑茉嘆了口氣,「如果真的那樣漂亮,大概也會惹來很多是非,希望她不要像她母親那樣,落得一個那樣悲慘的下場就好了。」

  「誰知道呢,所幸我已經離開了那亂七八糟的地方,現在也能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故事,不然,可不知道我得多難受。」黛西止住了這個話題,她看著桑茉的肚子,說道「每次看著你這肚子就覺得很神奇,也覺得很害怕,好在快生了,到時候你就輕松了。」

  桑茉低下頭,摸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因為是雙胞胎的原因,她這肚子比一般人還要大些,「一開始我也挺害怕,不過習慣了就好了。」

  黛西看著桑茉的樣子,想起她一個人的事情,她又有些心疼起來,她嘆了口氣,只是說道「不知道是怎樣的兩個孩子,大家可都盼著呢,禮物都准備好了,你這頭一年的奶粉尿布錢是可以省下來了。」心中卻暗暗咒罵道,這孩子的父親最後別讓她逮到,否則她非得罵死他不可。

  桑茉無奈地笑了笑,又聊了一會兒,黛西站起身告別,「我先走了,下次來的時候給你帶點好吃的。」

  「好,謝謝了。」

  好吃的倒是其次,她比較期待的是每次黛西來又會給她帶來什麼新的消息,這療養院什麼都好,就是信息太不流通了些,每次如果黛西不跟她說外面的事,她都得過了好久才能知道。

  過了兩周多,桑茉得了感冒,這本來是小病,但是因為孕期身體本就辛苦,桑茉就更加難受起來。再加上肚子越來越重,桑茉的行動也越來越不便,這幾天天氣又陰的狠,於是一連五天都懶得出門,甚至連床都懶得下。而今天,看著外面天氣不錯,終於放了晴,便決定出去散散步,只是這一出來,就發現整個療養院似乎人少了許多,不僅是護工,連病人也不見了。

  散完步正在納悶地想要回去,走到大廳時,前台的服務人員正在聊天,她們表情誇張,好像是在聊什麼很令人震驚的事情,她走近,隱隱約約聽見了海軍行刑的字樣,不等她細聽,她們見到桑茉,便停了下來,「斯特利蘭小姐,您今天好些了嗎」

  桑茉笑著答道「嗯,好些了。」

  「那就好,您的朋友剛剛來了,現在應該在您的房間裡等著呢。」

  桑茉聞言便道「好的,謝謝。」她離開時,背後再次傳來了談話聲,這次,她似乎聽見了白胡子。她敏感的腳步一頓。

  「桑茉」

  她轉過頭,便看見黛西正迎面朝她走來,她疑惑道「你不是在房間裡等我嗎」

  黛西今天穿了一件長袖的連衣裙,長發扎起,她走到桑茉的身邊,說「等了一會兒,坐著有點無聊,就想出來逛逛,說不定能遇見你呢,結果就遇見了。」

  「哦」桑茉有些在意剛剛聽到的,但又覺得可能只是自己聽錯了,她問道「今天療養院人似乎很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剛剛我還似乎聽見了她們在說什麼,好像挺激動的。」

  黛西挽著她,一塊往房間裡走,她沒有絲毫詫異地說「他們在聊的估計是這幾天的大新聞吧,人少估計也是因為這個。」

  「什麼新聞」

  「前幾天白胡子手下的二番隊隊長,火拳艾斯被世界政府抓了,今天要公開處刑。」黛西感覺到身邊一股重量往下墜,她連忙扶住幾乎跌倒在地的桑茉,驚嚇而又慌亂,「怎麼了怎麼了桑茉」

  桑茉整個人虛軟的絲毫沒有力氣,她的腦子像是被雷剛剛劈中了一般,混沌的沒有知覺,她想要站起來卻沒有力氣,只能依靠著黛西的力氣,而黛西也撐不住她,兩人齊齊下墜。

  可是桑茉什麼也顧不了,她一臉虛無地問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誰誰要被處刑。」

  黛西哪還管的上這個,她只是說道「誰還管這個,桑茉,你沒事吧你怎麼了醫生呢快叫醫生來」

  「告訴我」桑茉高聲喊道,幾乎有些歇斯底裡。

  黛西愣住了,她從來沒見過桑茉這麼失控的樣子,她下意識地回答道「是,是,火拳艾斯。」

  火拳艾斯,是她的艾斯。

  腹部一陣劇痛,桑茉額頭上的發絲被虛汗打濕,她閉了閉眼,聲音裡一片顫抖,「什麼行刑在哪他在哪」

  黛西看著桑茉這樣子,心中有了幾絲不祥的預感,但是她還是回答道「是死刑在馬林梵多,現在正在全世界直播桑茉,你,你該不會」

  桑茉捏緊了拳頭,她臉色蒼白的似乎下一秒就要閉過氣去,「帶我去,我要去看看」

  「不行,你現在」

  「求求你,求求你。」她的語氣卑微的到了泥土裡,而不知何時,桑茉早已經滿臉的淚痕。

  黛西無奈,掙扎了一會,努力地扶起桑茉,然後打了個車,帶她到了市中心的直播地點。這個美麗的城市的噴泉處,此刻擠滿了人,只是他們現在不是在欣賞噴泉,而是在觀看一場行刑。

  桑茉下了車,一眼便看見了,廣場中心,碩大的光幕憑空而起,光幕上,傷痕累累的黑發男人跪在行刑台上,低垂著頭,沒有一絲動靜。

  在那一瞬間,她幾乎忘記了呼吸。

  艾斯,是艾斯。

  她上一次看見他,他意氣風發地站在港口,與她告別。

  她靠在黛西的身上,既是不忍,又是難以轉移視線的看著他,他的身上有許多血污,也有許多傷口,他們沒有給他治療,也對,他們不會給一個罪犯治療。

  他們怎麼能夠這樣對他

  他們還要讓他死。

  「艾斯」

  桑茉難以控制地想要往前走去,卻被黛西攔住了,若說之前黛西還有懷疑,那現在是再清楚不過了,她勸道「桑茉,不要再往前了,我們離開吧。」

  「不不可以」

  桑茉想留下來,不論他最後是生是死,她想要看著。她執著地看著那狼狽的身影,水霧模糊了她的視線,讓一切變得猶如幻像。這或許也只是一場夢,一場她的噩夢,醒來後,什麼都沒發生過,她會躺在療養院的床上,或者,從她離開後都是一場夢,她會在他的身邊醒來。然而,此時此刻,他似有所覺的抬起了頭,一雙讓她魂牽夢縈的眼睛透過屏幕與她對視著。僅僅是一眼,她的世界清晰了起來,她再也無法堅持的崩潰了,世界在她眼前旋轉起來,陷入一片混沌。精神的崩潰與肚子裡的劇痛讓她堅持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桑茉桑茉」

  「怎麼了」

  「這是怎麼了」

  旁邊的人注意到了臉色蒼白幾乎昏厥過去的她,紛紛詢問道。

  黛西掩蓋道「孕婦,看見這樣子受驚了。」

  此時,旁邊的一個婦人喊道「呀她好像羊水破了快送醫院她要生了」

  黛西一愣,慌張了起來,「什麼不,不是,她十二月才會生啊。」

  「可能是受了驚嚇,要早產了,快點,叫救護車啊」

  艾斯。

  艾斯。

  你不能你不能


第51章 龍鳳胎

  手術室外,黛西焦急地等待著,已經一個小時過去了,可是裡面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都說有些人生孩子都得一天一夜,或許桑茉也是這樣。

  一邊擔憂著桑茉的安危,黛西又一邊想著火拳艾斯,若她猜的沒有錯,桑茉肚子裡的孩子應該就是那火拳艾斯的。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桑茉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相好卻是這樣的一個人,而且如今已經曝出,這火拳艾斯就是當年海賊王羅傑的遺腹子現在火拳艾斯正在被公開處刑,他們一家子難道就注定了是這樣的命運嗎桑茉肚子裡的孩子,也是海賊王的後代,如果這被別人知道,那孩子,或許就連桑茉也會被海軍抓走,然後處刑。

  一想到這,黛西便緊張地咬起了自己的手指甲,只希望那個時候桑茉的失態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不不不,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桑茉與肚子裡的孩子都平安無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黛西便在這手術室門外踱來踱去。而就在此時,手術室的門開了,負責的醫生走了出來,黛西連忙迎了上去。

  「怎麼樣結束了嗎」

  說什麼結束,連開始都還沒開始。醫生很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臉上流露出棘手的神情,「不行,病人還沒有恢復意識,沒有辦法進行自然生產,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進行剖腹產了。」

  「那就剖啊」黛西一跺腳,急急地說道「不是,一個小時你們難道就在那裡看著她呢」

  醫生眼睛一瞪,「這得要相關親屬或者是本人簽署協議啊沒有協議我們怎麼能夠擅自剖腹。」

  黛西毫不猶豫地說道「我來簽」

  「你是她什麼人」

  「朋友。」

  醫生擺手,「那怎麼能行,你趕緊把她的親屬找過來。」

  親屬

  可是桑茉在這裡沒有親人啊,唯一她知道的親屬現在正在馬林梵多跪著呢,等會說不定就死的透透的了,她上哪去找親屬

  黛西解釋道「她在這裡沒有親屬,你總不能這樣耗著,人命關天啊」

  「啊」醫生為難了起來,「可是這這不簽署協議我們不能動手術。」

  黛西見他說不通,又氣又急,她質問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怎麼辦」

  醫生思索了一下,只能說道「若她在這裡沒有親人,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她自己同意剖腹產,現在只能等她醒來」

  黛西瞪著眼睛,「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這個」醫生嘆了口氣,很是為難,「我們已經在做努力了,只是患者現在依舊意識低落,求生意識不強烈,我們也很難辦。」

  「求生意識不強烈」黛西愣了一下,明白了過來,她抓著醫生的手說道「我知道原因你們讓我跟她單獨呆一會」

  「啊這個」

  「你再跟我說不可以試試快快點」

  過了一會兒後,進行完消毒後,黛西走進了手術室,便看見桑茉躺在手術台上,臉色蒼白,雙眼緊閉,只是額頭上依舊泛著汗水,可見即使是失去了意識,身體還是對痛楚產生了反應。

  桑茉沒有求生意識的原因她再清楚不過。看著自己的愛人要被處刑,誰都會心灰意冷,桑茉也是如此。可是,這只是桑茉一時之間沒有挺過來而已,她所認識的桑茉一直都是個很堅強的人,在這種時候,她相信也不會例外。

  而她要做的,就是叫醒桑茉。

  此刻手術室已經沒有人,她快速地走到桑茉身邊,然後抓著桑茉的手,先是喊道「桑茉桑茉你能聽得見我說話嗎算了,我不管你聽得到聽不到,你都趕緊醒來你忘了你肚子裡的孩子嗎你忘了孩子們的爸爸嗎」

  她深吸一口氣,抓緊了桑茉的手,她思索了一下,然後認真地說道「火拳艾斯現在正在被處刑,跟他父親當年一樣,只是他父親最起碼還留下了一個遺腹子,他的血脈若是你現在不努力一把,不為他拼一把,他就真的什麼都不會留在這個世界上了他只會比當初他的父親還要慘他的血脈現在就在你的身體裡,你要辜負他對你的感情,連一個希望也不給他留下嗎

  而且,我知道火拳艾斯的事給你的打擊很大,但是這並不一定就是結局,我剛剛進來時已經聽說了,白胡子他們,還有草帽路飛,他們現在正在闖刑場救人,火拳艾斯不一定會死」

  桑茉的眼睛依舊緊閉著。

  黛西咬緊了唇,她有些急了,難道一點用也沒有嗎桑茉或許根本就聽不見她的聲音。她像是發泄一般地喊道「如果你連這樣的覺悟都沒有,當初你哪來的勇氣與那個男人在一起又是哪來的資格去孕育他的血脈白胡子和草帽路飛他們都還在戰鬥,他們都還沒有放棄,你怎麼能放棄戰鬥」

  喊完後,黛西因為情緒激動而大口地呼吸著,一時之間,靜謐的手術室裡只有她的呼吸聲還有儀器聲,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桑茉依舊沒有反應,而黛西正失望地准備站直身離開時,她握著的那手動了一下。

  黛西愣住,她緊緊地盯著桑茉,然後,她感受到桑茉的手又動了一下。

  她喜出望外地一下跳起來,喊道「她動了她動了」她衝到手術室外,一個急剎車剎住,對外面等著的醫護人員喊道「快快她有意識了」

  桑茉是在一陣劇痛中醒來的,那是仿佛在將她一片片撕碎了般的疼痛,痛的她幾乎無暇思考,白晃晃的手術燈對著她,晃眼又灼熱,她的嗓子眼干的似乎在冒煙。

  「唔」脫口而出的先是一陣痛呼,卻因為沒有力氣而微弱。

  好痛真的好痛

  「桑茉你醒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醫生現在要做什麼」

  「斯特利蘭女士,您現在的情況需要做剖腹產,我們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誰在說話

  桑茉勉強地看清了旁邊的人,但是她腦袋渾渾噩噩的,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她的腦子裡只剩下了一種念頭,好痛,痛的她想死。

  她的汗水已經濕透了她的衣衫,此時此刻,醫生又將話重復了幾遍。在第五遍的時候,桑茉終於聽清了,她要生了,她的孩子,艾斯的孩子。

  艾斯的孩子。

  她的腦子清醒起來。

  「艾斯艾斯」她痛苦地哭泣起來,淚水與汗水混雜在一起,心靈與身體上的痛楚讓她幾乎想要下一秒就死去,可是不行,她還有孩子。

  這是艾斯的孩子,如果艾斯真的不在了,她最起碼,得讓將他的孩子留下來,就算是她死也無所謂。

  這一瞬間,桑茉突然想起了艾斯的母親,她突然理解了她的想法。

  她們都是一樣的,在此時此刻。

  於是,她下意識地抓住了一只手,不知道是誰的,她只是抓緊著,乞求道「救,救救我的孩子讓,他們活下來什麼代價都可以」

  黛西看著痛苦的桑茉,急迫地喊道「聽見了嗎快點啊快點救她」

  黛西被請出了手術室,站在外面,黛西一邊焦急地等待著孩子的降生,又一邊關注著火拳艾斯那邊的動靜。

  此時此刻,在馬林梵多,白胡子海賊團的1600人和旗下五萬多的海賊以及草帽路飛和他所帶領的推進城監獄囚犯們與海軍10萬精銳和王下七武海已經激戰起來,整個刑場已經變成了大海賊時代以來最大戰役的戰場。這已經不再是簡簡單單的火拳艾斯的行刑,而已經演變成了海賊們與世界政府之間的對抗,不論是誰勝誰敗,這都將是一場劃分時代的戰役。

  黛西突然有些嫉妒起這火拳艾斯。

  全部人都為他而去,心甘情願地踏入世界政府的陷阱之中。為了他哪怕與世界為敵,哪怕是讓世界變天都無所謂。

  而這裡,也有一個人為了他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這樣的人,這樣的人可一定要活下來啊。不然,就太可惜了。

  只可惜,可惜。

  下午三點十四分,海軍一方損失慘重,但白胡子愛德華紐蓋特戰死,罪犯艾斯d波特卡斯被海軍大將赤犬擊中,死亡。白胡子勢力戰敗,紅發艾斯所帶領的海賊團衝入馬林梵多,掩蓋白胡子勢力撤退,超新星的海賊們出現,其中特拉法爾加羅出手救走草帽路飛。

  這場令整個世界風雲變色,劃分時代的戰爭就這樣拉下了帷幕。

  與此同時,誰也不知道,在朗格威爾瓦頓的醫院中,兩個承載了d之一族血脈的孩子降生,一男一女,是一對龍鳳胎。

  那條被桑茉放在保險櫃中的項鏈裡所珍藏的那張生命卡,在這一瞬間完成了它的使命,燃為灰燼。


第52章 兩年後

  兩年後,在偉大航道的一處隱蔽的夏島上,鮮花開滿了山頭,一座?望著大海的山坡上兩座墳墓靜靜相挨著。輕輕吹拂的海風將墳墓上立著的外套以及帽子的帽檐牽扯著,像是想要帶著他們一起遠去。這座鮮有人跡的島上,突然來了訪客。紅色頭發的斷臂男人從小船上下來,他背著一個大酒壺,熟門熟路地往那兩座墳墓所在的位置而去。

  「紅發」一道聲音突然從他的背後傳來,他停下來,轉過身,便看見原白胡子海賊團的一番隊隊長不死鳥馬爾科正在不遠處,紅發香克斯沒有多少驚訝地抬手和他了打了聲招呼,「真巧。」

  馬爾科走到紅發香克斯的身邊,他依舊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難為你還特意在這一天來拜訪。」

  香克斯與馬爾科一起往白胡子與艾斯的墓走去,「正好就在附近,想起來是白胡子和艾斯的忌日,就順路過來一趟,正好最近也得到了一瓶好酒,給他們嘗嘗。」

  馬爾科說道「這樣啊,那我替老爹和艾斯先謝謝你了。有老朋友過來,他們應該也挺開心的。」

  想起兩年前的事情,香克斯仍然會唏噓一番,當日在馬林梵多發生的一場大戰,白胡子與艾斯死去,世界格局被徹底改變,至今那件事帶來的影響仍未完全消退,當初被白胡子海賊團所占據的地盤陷入了混亂狀態,各種勢力都想來分一碗羹,權勢傾軋之下便是世界各處的動亂不斷。更何況,白胡子本身便是一個時代的像征,他是與海賊王同時代的大海賊,代表的正是那個時代最後的輝煌,他的隕落也徹底宣布了一個時代的落幕。

  「最近聽說黑胡子一直追著你們不放,情況還好嗎」香克斯關心道。

  馬爾科的表情染上了幾分凝重,「的確是個煩人的家伙,我們的確損耗了一些人,不過局面還能夠控制,他們下一步似乎想要襲擊老爹的家鄉,不過我們已經有了對抗的准備,不會讓他們輕易得逞的。」

  香克斯點點頭,「那就好,你們如果需要幫助,就來找我。」

  馬爾科笑了笑,「多謝了。」

  十五分鐘後,兩人來到了白胡子與艾斯的墳墓之處,而兩人剛一看見他們的墓碑,便愣了一下。香克斯看著那墓碑前擺放的鮮花,說道「看來有人比我們先到了。」

  馬爾科皺起了眉,「知道這裡的人不多,除了你就是我們船上的一些人,誰還會來」

  香克斯走到了墓前,他蹲下來看著那剛摘下來的鮮花以及前面擺著的貢品,他注意到這墓碑甚至沒有多少灰塵,周邊也沒有雜草,他說道「大概是他們的故人,有心的話也總能找到這片地方的。看起來似乎還在這附近應該,食物還是熱的。」

  說完後,香克斯盤腿坐下,然後打開了自己帶來的酒,一股酒香味飄散出來,他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兩個杯子,然後一一滿上後將杯子放在了白胡子與艾斯的墓前,然後衝著馬爾科說「不好意思,沒帶你的酒杯,你就跟我湊活一下用瓶子喝吧。」

  馬爾科停下了張望的動作,也走到香克斯身邊坐下,看著那些食物中有不少艾斯與老爹喜歡吃的東西,他感慨道「老爹和艾斯還是有福氣,希望哪天我死了也有人能多給我帶好吃的與美酒。」

  香克斯笑道「你要死在我前面,我會給你帶酒的。」

  馬爾科接過他遞來的酒,喝了一口,「那我就先說句謝謝了。」

  與馬爾科閑聊了一會兒,香克斯便起身離開了,而馬爾科在艾斯與白胡子的墓前靜坐了一會兒,也站起身離開了。

  島上的花海深處,一面岩壁之下有一個向下延伸而去的通道,通道上布著粗糙的階梯,是人居住的痕跡,沿著通道往裡,是一個不足四十平方米的空間,裡面擺著一張簡單的木床,還有一個被擺的滿滿的書架,一個簡陋的木桌,上面是一些碗筷還有一些藥物,還有一個架子上面放著一些器具。這是一個非常簡陋的住處。

  而有一個人正坐在台階上,看著外面的天空靜靜深思。

  第二天凌晨,艾斯與白胡子墓前又來了拜訪者,她撥開了草叢,挎著一個竹籃,此時日光剛剛破了雲層,露出些些金光。她站在山頭,看著他們一直看著的景色那片壯闊的大海,半響後,她才低下頭,看著那靜靜佇立著的墓碑,她蹲下來,拿出干淨的布開始擦拭起來。袖子隨著她的動作滑下,露出她纖細的腕骨,以及在手腕上的幾道疤痕。

  亞麻色的長發從她的耳後滑落,而她卻無暇顧及,她只是專心致志地,小心溫柔地擦拭著這冰冷的墓碑,而胸前掛著的太陽吊墜隨著她的動作左右晃蕩著。擦拭完後,她又將擺放在墓碑前的食物和有些敗落的花朵收走,放上新的鮮花,而花瓣上仍然沾著今天清晨的露水。事情都一一做完,她沒有急著離開,而是靜靜地佇立在那裡,看著那頂橘色的帽子發呆。

  「我思考了很久,還是沒有印像你是誰。」一道聲音突然在她的背後響起,讓她一個激靈,她警惕地轉身看著不知何時站在那裡的男人。

  本該在昨天離開的馬爾科此刻正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女人,他在意地問道「你跟他們是什麼關系」

  那是個很年輕的女人,面容清秀,身體有些消瘦,站在那裡好似能被風吹走一般,只是她的背部挺得筆直,一雙靈動水亮的眼睛裡透著堅定的光,才讓她在這清晨的海風中多了幾分力量感。

  馬爾科因為在意這不知名的訪客,所以一直在這裡等著,卻不料居然等來的是這樣一個人。

  面對馬爾科的問話,她的臉上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鎮定下來,她開口,「我與他們什麼關系,與你又有什麼關系」

  她的聲音溫柔也清透,讓馬爾科回想起了以前某個船員掛在窗邊的風鈴。

  馬爾科走近了幾步,「與我是沒什麼關系,但你可就不一定了。他們可是臭名昭著的罪犯,你跟他們扯上關系不害怕嗎」

  她扯了扯嘴角,「不管他們生前多引人注目,如今他們也是死人了。您也不必再故意刺探我了,您不認識我,可我認識您,您是不死鳥馬爾科。」

  馬爾科眼睛依舊懶洋洋的,好似對這一切都提不起一點興趣,別人認識他不是件奇怪的事,所以他只是問道「你住在這座島上」

  「是。」

  「為什麼這座島上本來並沒有人居住。」當初他們為老爹還有艾斯埋葬的時候,可是特意挑了個不會被人打擾的地方。

  「就當緣分吧。」她回答道「我無意間來了這座島上,遇到了他們,反正都是在這世間孤零零的人,不如與他們做個伴,我陪他們說說話,他們陪我看看風景。」

  馬爾科細細打量著她,聽見她的回答,他笑了起來,「能讓他們陪著看風景,你這生意做得不虧。」

  她抿唇一笑,沒有說話。

  馬爾科則是說道「不過我還是謝謝你願意在這裡陪他們說說話,你叫什麼名字」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我的名字對您重要嗎我叫什麼名字我又是誰對您沒有任何的用處,無論我曾經是誰,做過什麼,去過哪裡,現在都只是這裡的守墓人而已。」

  馬爾科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名字,他打量著這個女人的視線變了,帶了點別的意味在裡面,他有很多話想說,但是此時此刻他還是選擇保持了沉默,只是在離開前,語重心長地說了句,「他們就拜托你了。」

  島上再次恢復了安靜。

  她這才在艾斯的墓碑前慢慢地坐了下來,她額頭抵在那冰冷的墓碑上,低聲開口說道「見到你的伙伴,你很開心吧。可是,我卻恨他。我將你完好無損地還給了他們,他們卻沒能夠將我的艾斯留下。」

  她也恨艾斯,這生的喜悅,死的痛苦,他都讓她獨自一人承擔,這麼的自私。

  這個守墓人,便是兩年前生下孩子的桑茉。這兩年來她走遍了無數地方,去打聽艾斯與白胡子的所在,可惜都一無所獲,最終她聽聞有人能夠用生命之卡的灰燼找尋到所屬人最終的下落,她抱著最後一絲的希望去尋找知道這方法的人,最終她找到了一個海醫。海醫用那些灰燼替她制作了新的卡片,只是這張卡片不會再有任何的變化,也再無法傳遞主人的狀況,畢竟都是死去的人了,它就只有與其它紙片相吸引的功能。但這對於桑茉來說就足夠了。

  只是兜兜轉轉,她一個月前才找到了這裡,才終於,再次見到了他。

  而這次她已經下定決心,再也不與他分離。她說過的,若是再次相遇,她就不會再離開他。她已經欺騙了他一次,如今她即使是死也不會打破自己的誓言。

  這一個月來,她在花海的洞穴中給自己建了個住處,她本來想過就在他的旁邊搭個草屋,卻又害怕過於引人注目,她自己沒有什麼關系,但是她擔心會暴露她的孩子們的存在,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在遠處的花海中建了住所。除此之外,其余的時間她都過來這裡,待到困倦才離開,有的時候或許也不會離開,困了便靠著他的墓碑睡去,醒來後便去摘點花草給他,然後與他說說話。

  兩年的時間不長,她依舊能記得當初他們隔空相望的那一眼,也依舊能清楚地描繪出他們分別時他給她的笑容以及言語,可兩年的時間也已經很長,長到讓她習慣了他的離開,習慣了這份孤獨。

  來這裡陪伴艾斯是她十分任性的選擇,科洛夫與黛西都曾經勸過她,可是沒有辦法,她已經眼睜睜地見著他死去,再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沒人照顧,沒人陪伴。

  只是,她注定不能做個合格的母親。

  「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一個黑色卷發的小女孩此刻右手正拿著一個冰淇淋,左手則牽著一個小男孩,男孩與她長得十分相似,臉頰上甚至都有著相似的雀斑,只是頭發顏色比較淺,此刻他則是拿著一個棒棒糖吃著。

  科洛夫,此刻已經是一家商會的管理人,他看著這兩個孩子,不知道該如何對他們說。當初桑茉帶著兩個孩子在世界各地尋找艾斯的下落,路途辛苦,雖然她盡力給這兩個孩子舒適的環境,可是也依舊覺得虧欠,他見過好幾次她夜裡抱著他們在哭,說著抱歉。如今找到了艾斯的下落,桑茉決心要去陪伴,卻是說什麼都不肯再帶著這兩個孩子。

  他曾經勸過她,可是她所說的話卻讓他無力反駁。她說「我這次去便准備死在他身邊,他們跟著我只會誤了他們的人生,更何況,他們也應該盡量遠離我與艾斯的事情,他們不能被人發現有著艾斯的血統,所以我只能拜托你了,科洛夫,撫養他們成人,別讓他們成為海賊,讓他們平平安安,做一個普通人。」

  她顯然是早有預謀,不然也不會早在他遇見他們的第一天,就拜托他成為這兩個孩子名義上的父親。

  科洛夫嘆了口氣,他摸了摸這兩個孩子的腦袋,只能說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沒關系,她總會回來的,走吧,艾爾雅,斯諾,我們回家。」

  斯諾看著科洛夫偏了偏腦袋,然後奶聲奶氣地問道「爸爸,你是有外遇,然後把媽媽氣走了嗎」

  「啊」

  「那個愛卡阿姨,是你的新歡嗎」

  「不,不是」

  「那媽媽為什麼要離家出走」

  「」去找你爸了啊,而且那也不是離家出走。科洛夫看著這兩個孩子亮晶晶的眼睛,有些頭疼地嘆了口氣。

  這兩個孩子不好忽悠啊。


第53章 拜訪者

  一早,桑茉便毫無睡意的起床了,簡單梳洗過後,她便拿上了籃子一路向他所在的山頭而去。穿過花田時,她彎下腰,細細地擇了四朵鮮花,兩朵紅色的,兩朵黃色的。路過河流旁,她拿出竹筒裝上一壺河水。越過森林時,她踮起腳尖,摘下了一些新鮮的野果,放了兩顆在自己的口中,剩下的裝在籃子裡。到了墓前,她拿出鮮花與野果,對半地放在兩座墓碑前,然後拿出抹布與竹筒,沾著河水,開始擦拭起墓碑。艾斯與白胡子的墓碑四周都插著一些劍,桑茉不知道它們的來由,但它們大多數都破損了,可見是經歷過了十分劇烈的戰鬥,桑茉猜測著這些大概是他們伙伴當初戰鬥時所用的武器,而如今則留在了這裡,或許是因為他們想要讓自己的武器陪伴艾斯與白胡子,或許是他們也戰死,便用武器立了不正式的墓碑。沒有人告訴桑茉原因,但是桑茉每次在替艾斯與白胡子擦拭墓碑時,也會將這些劍身擦拭一番,只當感謝這些武器的主人們對艾斯的照顧。

  等擦拭完後,已經一個半小時過去,桑茉站起身,有些暈眩地躡趄了一下,她撐在艾斯的墓碑上,眼前恍惚起來。

  「桑茉。」

  艾斯的聲音忽然在她的耳邊響起,她瞪大眼睛地急忙轉過身,卻什麼也沒看見。此時低血糖帶來的暈眩過去,清醒之後,她才意識到那不過是她恍惚之下的幻覺。她失神地站在那裡,傻傻地看著虛空,想像著,如果他在這裡,該是什麼樣子。

  「哎,一沒看著你,你就這麼糟蹋自己,你說你讓我怎麼能夠放心。」穿著黑色短褲的男人戴著那頂有著哭笑臉的橘色帽子,他充滿力量的手臂長長一伸,輕松地將她擁入懷中,然後溫熱的手掌揉著她的頭發,無奈又寵溺,「這樣讓我怎麼放心離開」

  那就不要離開。

  既然這麼放心不下她,怎麼還能這樣狠心地拋下她。

  她轉過身,看著那連照片都沒有只有一行名字的墓碑與在墓碑上掛著的那頂橘色帽子以及他的匕首,她攥緊了自己胸前的那條項鏈,太陽的尖棱扎進她的手掌之中。半響後,她才神情落寞地松了力,尖棱從掌心的血肉中離開,鮮血泊泊而出,可是她眉頭都沒皺一分。鮮血滴落在土地之上,她嘆了口氣,苦笑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不是嗎」連恨他,都晚了。

  「其實,我騙了你一次,你騙了我一次,這也算是扯平了。我讓你傷心,你便給了我這樣的懲罰,我認了。」她伸出另外一只沒有受傷的手,碰上了那頂橘色的帽子,一觸即離,就像是在碰一個會破碎的泡沫般,她笑了笑,「我們以後便不再提這些了,講些開心的事情吧。畢竟老爹也在旁邊,他肯定不想把自己親愛的兒子交給一個怨婦,看見我們吵架,他也會擔心。對吧,老爹。」她轉過頭,看向白胡子的墓碑,與艾斯相似,白胡子的墓碑上也插著他的隨身物品那把比她還高的雉刀。雉刀頂端綁著白胡子海賊團的旗幟,與雉刀身上所掛著的白胡子的外套正一起隨風飄揚。

  這裡沒有人會回答她,她也沒有在等待一個回答,只是繼續自言自語道「開心的事情我想想,講講艾爾雅與斯諾吧,他們長得都很像你,唔尤其是艾爾雅,都說女兒像爸爸,果然沒錯,斯諾的眼睛特別像你,有些單薄,看起來有些匪氣,哎,他每天還像個小大人一樣,一點小孩子樣也沒有,是我沒教育好嗎艾爾雅倒是好些,但又有任性,明明是姐姐,卻總是被斯諾照顧。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一個母親,我也不記得以前我自己的母親是怎麼對待我的了,即使記得,那估計除了當反面教材外也沒什麼別的用處。

  老爹你有那麼多孩子,肯定非常知道如何跟孩子相處,只可惜沒能來得及跟你學習一下。不過艾斯,我總是會想起你的母親,奇怪的是我雖然沒見過她,你也沒跟我講過太多關於她的事情,但是當我困惑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她,會想如果她是今天的我,會怎麼做。她那樣一個偉大的母親,對我來講是個很好的榜樣。

  講回艾爾雅和斯諾吧,前些天是你的忌日,也是他們的生日,只可惜這次我沒辦法幫他們慶祝,我拜托了科洛夫把禮物交給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喜不喜歡,他們都很聰明,雖然我離開時他們還沒滿兩歲,但是已經認了很多字,也開始看書了。斯諾的性格嚴謹,倒是個學藥學的好苗子,我將我的醫書都留在了科洛夫那,如果有一天斯諾真的對藥學感興趣,便將那些醫書給他。當然,如果艾爾雅也感興趣的話,便讓他們自己挑。有一件事我還沒對你說,就是我拜托了科洛夫照顧斯諾與艾爾雅,你別生氣,我不是想拋下他們,只是科洛夫能夠給他們一個更好的歸宿,雖然愛卡在附近,讓我總有些擔心不過愛卡好像挺喜歡他們的,他還經常帶著艾爾雅去工作,他現在是一個情報組織的老大,找到你的下落也有他的幫忙。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我還能再遇上他們,只能說是緣分吧,世界那麼大,居然就這麼正好的遇見了就像我跟你一樣。

  我經常做夢,夢到我們第一次相見。」她笑了一下,「那真的不算是個愉快的遇見,一見到你,我就得了個腦震蕩,手還脫臼了。不過也多虧遇見了你,還有個人把我背回了木屋,那還是我長大了之後,跟人第一次那麼親近。你長的真的不太像個好人,你知道吧。唔但也不像個壞人。像個會做惡作劇的大孩子,不太靠譜,不太純粹,但也沒什麼壞心。所以你說你是海賊,我也不怕。甚至覺得,如果海賊都是像你這樣的人,那真的沒什麼必要去害怕海賊。還好你不知道,否則,你肯定得洋洋得意了。你剛看見我的時候,對我是什麼印像呢我挺好奇的,該早些問問你」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轉眼間便又是一個多月,桑茉收到了許多科洛夫寄來的關於孩子們的消息與照片,她都會拿去念給艾斯與白胡子聽,照片也都會燒給他們一些,還有一些便她自己留下了。這一個月中,她在花田旁邊開出了一小片藥田,種植了一些草藥,權當打發時間。這一天,她剛給藥田施了肥,轉過身,便看見了一個陌生的女人。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看起來也非常脆弱的女人,一頭鉑金色的長發,精致的五官以及像牙白的皮膚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個精靈,她正站在花田的邊緣,看著桑茉,若不是她的眼神中帶著些探究,有了些煙火氣,桑茉或許真的會以為她是這花間的仙子。

  「你是誰」桑茉回過神來後,警惕地退了一步。

  那美麗的女人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她,然後不急不慢地回答,「我叫艾普麗爾,有事來這座島上,你是島上的居民嗎」

  「我算是吧。你來島上有什麼事」在她打量桑茉的時候,桑茉也在打量著她,在一開始的驚艷之後,桑茉才注意到她臉色透著一股不健康的蒼白,在這種天氣,額頭還有著虛汗,再加上她聲音虛軟飄浮,顯然是身體不太好。

  艾普麗爾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恕我不能相告。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只是不小心與伙伴走散了,看見這邊有人,便想要過來問問。」

  「你的伙伴」

  「對的」艾普麗爾猶豫了一下,說「不過你似乎沒有看見。那我就不打擾了。」說著,她頷首便要離開。

  只是沒走兩步,她就忽然倒在了地上。桑茉愣了一下,連忙跑上前,發現她已經失去了意識。職業病作祟,桑茉皺起眉便探測起了她的狀況,然後發現她心跳緩慢無力,簡直就像一個十歲的老人一樣。

  桑茉想了想,轉身回了自己的住處,拿了一些高濃縮的蜂蜜,然後兌了水,給她喂下,又拿了一瓶補血劑給她喝。

  正在她等待著艾普麗爾醒來的時候,一個聲音忽然響起,「麗婭麗婭」,桑茉抬頭看去,便看見一個藍色的身影,那是一個戴著禮帽的穿著藍色禮服的金發男人,他正一臉焦急地四處張望著。

  她覺得這個可能就是艾普麗爾所說的伙伴,但是卻又猶豫著是否要叫他,畢竟她也不敢確定,而正在她猶豫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看見了她們,他先是看見了坐著的桑茉,然後才看見了旁邊躺著的艾普麗爾,「麗婭」

  他急急地衝到了她們的面前,然後小心翼翼地扶起了艾普麗爾的腦袋,他顫抖著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感覺到了溫熱的呼吸後,他才大口地吐了口氣,「麗婭麗婭」

  桑茉開口說道「她暈過去了,我已經給她喂了藥,現在讓她平躺著會更好一些。」

  「啊哦哦」他連忙又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平,在放下的過程中,他還仔細地摸了摸地面,將地上的小石子給撥開。這時,他才有空搭理桑茉,「你是」

  「一個過路的藥師,你就這麼理解吧。」

  「藥師藥協的人」

  藥師這一稱呼很特殊,只有藥學協會的人會這麼稱呼自己,也不怪乎他會將她認為是藥協的人。桑茉也不多加解釋,干脆地點頭承認了,「嗯。」

  「這樣啊,謝謝你照顧麗婭了。」

  他此刻已經將視線重新放回到了那個美麗的女人身上,他伸出手,仔細地替她將額頭上的汗水拂去,「我沒照顧好她。」他忽然開口說道。

  看著他懊惱的神情以及專注的視線,桑茉五味陳雜,既是羨慕艾普麗爾所愛的人還在她的身邊,又是懷念她自己所愛的人,但想到艾普麗爾的身體,又有些惋惜。

  於是她開口勸慰道「她的身體很不好,這也不是你的錯。」

  薩波愣了一下,轉過頭看向她,「你看出來了」

  都已經虛弱到這種程度了,恐怕想不看出來都難。為了不再在傷口上撒鹽,桑茉只是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還有希望嗎」他忽然急急地問道。

  桑茉一怔,看著這個男人的神情,那是種抓著最後一絲稻草般的執著的神情,這個問題,他或許不是第一次問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正當她猶豫的時候,他苦笑了一下,抱歉的說「不好意思,我太激動了,我只是太想找到救她的辦法了,其實問你的話,答案估計也差不多,他們都說她沒救了。」

  看著他落寞的樣子,桑茉忽然問道「所以你放棄了嗎」

  「怎麼可能」他果斷地說道「我死也不可能放棄的,哪怕是翻遍整個世界,我也要找到能救她的辦法。」

  「」桑茉嘆了口氣,她說道「你跟我說說她的病吧,她怎麼了當然,如果有她的醫案的話,就會更好一些。」

  他愣了一下,然後連忙說道「醫案我有」他迅速地翻開了自己的背包,然後從裡面掏出了一份文檔,他竟然是隨身背著醫案,要知道桑茉問的時候也不過是習慣使然而已。

  接過他雙手遞過來的醫案,桑茉看著他不知何時正襟危坐的姿勢,笑了笑,「我需要看一會。」

  「好的,您隨意。」

  連稱呼都變成敬語了。

  桑茉翻開醫案,仔細地讀了起來,她的表情也逐漸變得凝重起來,男人看著心裡一落,這正是這表情太熟悉了,他從多少的醫生臉上看見過,他都數不清了。

  看完醫案,桑茉感慨,「難怪她的脈搏那麼微弱。」這女人身上帶著基因缺陷,患有先天的血友病,以及免疫功能低下,簡直就是一份極端版本的貴族病例,這樣的人本就壽命普遍較短,這個女人在兩年多以前還經歷了事故,導致身體機能衰竭,說實話,能撐這麼久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怎麼樣」

  桑茉猶豫著說「這的確很棘手。說實話,她能堅持這麼久,已經是個奇跡了。」

  他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失落了起來,他苦笑了一下,「奇跡嗎」

  「」

  桑茉站起了身,「你等我一下。」

  他後知後覺地仰起了頭,疑惑地看著她,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這個時候看起來就像個走失的小孩子一樣,桑茉愣了一下,他真的讓她想起很多關於艾斯的事情。

  他們說不定很相似。

  她轉過身,穿過花海回到自己的住處,然後她從自己的架子上拿了那最後的一朵雪女,她看著那朵伸展著自己肢體的花朵,低聲說道「你沒能救下艾斯與老爹,沒能夠扭轉我這一場悲劇,但請你好歹仁慈一點,讓他們不要像我一樣,讓這世間不要再多這麼一場悲劇。」

  然後,她拿著那一個裝著雪女的玻璃瓶子回到了那個女人與男人的身邊。

  她將那個瓶子遞給了他。

  「這是」

  「一種可能可以治療她的藥。」

  他的雙眼一亮,「你說真的」

  「別的我不敢確定,但是我曾經感染過一種病毒,症狀與血友病是一模一樣的,身體機制也是出現了一樣的缺陷,當時的情況很復雜,我並不能百分之百確定它的功效,我只能告訴你,是它救了我。當你沒有別的選擇的時候,不妨試一試。」

  半個小時後,艾普麗爾醒來了,她眼神虛晃了一下,才定焦到那正擔憂看著她的男人,她咳了一聲,喊道「薩波,我,又暈倒了嗎」

  「嗯,真是抱歉,都怪我太專注於找艾斯的墓,一不小心跑得太遠,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他輕柔地將她扶著坐起來。

  艾普麗爾左右看了看,「那個人」

  「她走了已經。」

  「哦我暈了多久」

  「三個小時。」

  「難怪,天色都有些晚了,你找到艾斯的墓了嗎」

  「嗯,走,我帶你去見他。」

  星空驟降,桑茉站在艾斯墓碑前,看著他與白胡子墓碑前多出的一些紙張,都是一些報紙,上面是白胡子海賊團以及草帽路飛的消息,她怔了怔。

  她想起那個人對她的自我介紹,他說他叫薩波。

  她之前只覺得耳熟,現在她才回憶起來,艾斯曾經與她說過,他的兩個兄弟,一個叫路飛,一個叫薩波。可是,薩波不是已經死了嗎

  如果他真的就是那個薩波

  她想起艾斯談及這個兄弟時失落與難過的表情,她嘆了口氣,「艾斯,你的那個兄弟可能還活著你要知道這個消息,該有多高興啊。」


第54章 那個人

  一大早,桑茉便收到了科洛夫寄來的信,裡面照舊是姐弟倆的照片,依舊一封寫有他們近況的信,與往常有些不同的是這次信封裡還夾雜了一張被折的整齊的紙條,打開來一看,是一行寫的歪歪扭扭,還有幾個錯字的一行信,上面寫著

  媽媽,我們很想你,爸爸很好,可是你更好,你能快點回來嗎

  艾爾雅和斯諾。

  「竟然都已經會寫字了嗎」桑茉有些欣慰地微笑起來,但與此同時,眼眶也濕潤了,對於這兩個孩子,她虧欠太多,而且也只會虧欠更多。她已經離開快五個月了。

  五個月啊。

  應該長高了很多,小孩子總是長的很快。

  桑茉轉過頭,看著自己正在做的兩件小孩子的衣服,她一邊摸著一邊思量,不知道這尺寸合不合適。

  要不要什麼時候回去一趟呢

  此時,海岸邊,一艘十分不起眼的小船悄悄地靠了岸,還未停穩,一個披著鬥篷看不清臉的男人便從船上跳了下來,他的鬥篷鼓鼓的,裡面似乎背著什麼。

  他大概看了看四周,選了個方向走去。

  今天的天氣不錯,桑茉便將之前摘下來的新鮮藥草晾了出來,雖然現在她已經沒有什麼需要藥草的病人,但是她還是會習慣的去制藥,很長一段時間中她都是這樣一個人生活過來的,與藥草為伴,後來生活裡多了一個人,她便習慣了讓他去給自己搭晾曬藥草的木架,然後與他一起曬著太陽,悠哉地聊著天。

  將之前做好的木架從居住的洞穴中搬了出來,喘了口氣,她仔細地將藥草鋪開在簸箕上。

  希望今天的太陽能堅持久一點,這幾天天氣變化不定,總是一下子就從艷陽高照變成了陰雲密布。

  讓她這幾天曬藥草都很麻煩呢。

  此時此刻,那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站在了艾斯與白胡子的墳墓前,盯著那圍繞著墓碑的武器群許久,他長長地嘆了口氣,隨即,他蹲了下來,拿起了那放在墓前的鮮花,在指間把玩了幾秒,他看著這幾乎是一塵不染的墓碑,捏緊了那鮮花。

  艾爾雅跟斯頓一定很想她,她也很想他們,這兩個孩子從某種意義上拯救了她,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也不會如此狠心拋下他們。其實,或許,偶爾回去看看也可以,只是,她又害怕自己回去會給他們帶來隱患不然,遠遠地看一眼遠遠地看的話,應該就不會給他們帶來什麼影響吧。

  桑茉坐在洞穴前的草地上,托著腮,手中捻著一根草,眉頭深鎖。

  嘆了口氣,她抬起頭看了看似乎沒有什麼變化的天空,她站起身,去看看艾斯吧。

  將近十五分鐘後,她來到了艾斯的墓碑前,然後她看著那似乎被人動過的鮮花,皺起了眉,她拿起那花朵,看著那斷了的花枝,有些不安。

  是有人來過了嗎還是只是她太敏感了或許只是動物也說不定。

  抿緊了唇,桑茉站起身,緊張地看著四周,卻沒有看見任何人的蹤跡,但是她卻沒有因此而松懈。

  今天還是回去吧。

  「艾斯,老爹,我明天再來。」

  此時,天上的雲層忽然變得厚重了起來,風中也夾雜了濕潤的涼意。

  她抓住了自己胸前的項鏈,臉上一副凝重。

  怎麼回事

  今天的感覺,有些奇怪。

  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一樣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而此時此刻,那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穿過花叢,終於來到了桑茉所居住的洞穴,他先是看見了那在洞穴外的木架,動作一頓,他四處張望起來,然後便看見了那向下蔓延的道路,他大步地走到了那洞穴的入口,卻不知為何,他停在了那裡,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地拾階而下。

  五個月的居住並沒有讓這個洞穴改變太多,簡陋的家具以及一些必須的生活用品和藥材外,就什麼都沒有了。牆壁也都是濕潤的泥土,以至於這裡面比外面冷上許多,好像有涼意從腳底板源源不斷地滲透上來。

  他走到那木桌旁,看見了攤在上面的信以及照片,他猶豫了一下,拿了起來。

  此時,雨下了起來,是很沉悶的一場雨。

  桑茉急急地跑了回來,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被淋了一身,她正准備趕緊回去換身衣服的時候,卻僵在了階梯上,她看著那在自己居所中的不速之客,在一瞬間的驚訝之後,她呵斥道「你是誰」

  那個人回了頭,看見她,手上的信件掉落在了地上。

  桑茉看見那信,瞳孔一縮,這個人這個人知道了艾爾雅和斯諾

  這個人,如果是海軍

  她的手悄悄地放在了自己存放藥粉的袋子上。

  只是那在陰影之中戴著兜帽的人卻遲遲沒有說話,半響之後,他向前邁了一小步,而桑茉也下意識地後退,只是卻撞在了階梯的土壁上,整個人不穩地晃了一下

  「桑茉」那個人緊張地喊了一聲。

  桑茉本來要去扶牆壁的手因為這一聲呼喊而頓在了空中,她完全忘記了自己要摔到的事情,事實上,她現在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她只是宛若觸電般地猛地看向那個大步向她靠近的人,一雙瞳孔緊縮到極致以至於不停地顫抖著。

  這是

  騙人

  砰地一聲,她摔到在地上,而那個人也衝到了她的面前,兜帽因為他的動作而掉了下來,露出了一張令她魂牽夢縈,卻也讓她懷疑現實的臉。

  硬朗帥氣的五官,臉上的雀斑,一如既往溫柔的視線,好像什麼都沒變過。

  好像,這期間痛苦的兩年,都是一場夢。

  「艾斯」她失神地看著他,喊出了他的名字。

  正在看她有沒有受傷的艾斯身體猛地一顫,他抬起眼,對上了她震驚的視線,他眸光閃爍,五味陳雜,但他卻以一副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般的開口,「嗯,是我,桑茉,我回來了。」他咧開嘴,笑的一如既往的燦爛。

  回來了

  什

  夢

  這是夢嗎

  桑茉心中又驚又喜,卻又害怕著不敢喜悅,一時之間整個人空落落的,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她僵在那裡,只是一言不發。

  艾斯看著她這樣子,很是心疼,他握住她的手,加大了力度,讓她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存在,他再一次開口,「桑茉,我沒死,我沒有死。」

  這一次,桑茉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沒死」

  「對,我沒死。」

  他沒死。

  艾斯沒死。

  現在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

  「這真的不是夢嗎」她不敢相信地問道。

  艾斯笑了笑,「不是夢,我真的沒死。」

  艾斯沒死。

  在接受了現實之後,如暴風雨般的感情洶湧而來,桑茉先是無法抑制地笑了起來,但隨即眼淚便不受控制地流了出來,她開心他沒死,但這兩年來的酸楚也在這一瞬間爆發開來。

  復雜的感情已經超出了她的處理範圍,她就像一個程序出了故障的機器人一樣,不知所措起來,她只能捂著自己的嘴,抑制著自己的哭聲,從地上爬起來就想往外走。

  「桑茉」 艾斯伸出手拉住了她,看著她顫抖的背影以及濕漉漉的衣裳,他說道「你要去哪你衣服濕了,先換衣服吧。」

  換衣服

  現在是換衣服的時候嗎

  桑茉在這一瞬間像是被點燃了引線,所有的情緒爆炸開來,衝散了她的理智,她猛地一轉身,看著這個男人,質問道「你沒死,你這兩年來去哪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為什麼不來找我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他怎麼能忍心,忍心就這樣讓她苦嘗這失去所愛之人的痛楚。

  他明明還好好地活在這世上,可她,卻像個傻子一樣,生不如死地活著。

  意識到他現在還拉著自己的手,桑茉掙扎起來,「你放開我」

  「桑茉,桑茉,桑茉。」艾斯緊緊地抓著她,並向前用力地抱住了她,他不停地拍著她的背,一直在她的耳邊輕聲喊著她的名字,想要安慰她,也想要她冷靜下來。

  她掙扎不開,不知道是不是艾斯的話語和動作起了作用,她終於放棄了掙扎,在他的懷中大聲地哭了起來,哭的撕心裂肺,像是要將自己所有的情緒都發泄出來。

  艾斯的心揪痛起來,他緊緊地抱著她,泛著淚花,他只是低聲地,溫柔地,一遍又一遍地喚著她的名字,並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對不起。

  他是天底下最混蛋的人,讓愛著他的人,受盡了苦楚。

  說一千遍,一萬遍的對不起,都不足以彌補。

  最後,桑茉的聲音逐漸小了起來,艾斯試探地喚了一聲,卻發現她竟然是哭著哭著睡了過去,他嘆了口氣,輕輕地將她抱到了床上,看著她哭的眼睛紅腫,頭發絲也不知道是被雨水還是汗水亦或者是淚水糊成了一縷一縷地黏在臉頰上,看的好不狼狽,他撥開那發絲,然後就在衣櫃中找了衣服,猶豫了一下,看著那濕透了的衣裳,他還是伸出手將她的衣服脫了下來。

  面對她的身體,此刻的他沒有一絲,他迅速地給她換上了衣服,只是在給她扣衣服扣子的時候,看見她腹部上的疤痕,他愣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兩個孩子的照片。

  半個月前馬爾科來看他,告訴了他這座島上出現了守墓人的消息,聽著他的描述,他就知道,應該是桑茉。在聽見那消息後,他便按捺不住地出來找她,他是不應該離開島的,如果被世界政府發現,那這些年的隱藏都白費了,但是他忍不住,這兩年來,他其實也一直在拜托馬爾科找她,但是一直都沒有消息,如今一有了消息,哪怕可能是別人,他也要出來確認一下。

  兩年時間,他想過她可能會改變了許多,卻沒想過,她竟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

  看見那信以及照片時,他既是心痛也是心安,痛他已經失去了她,安她這兩年沒有過的太痛苦,還有人照顧她。

  「沒關系,我只要你幸福就好了。」他輕輕地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第55章 他是誰

  艾斯靜靜地看了桑茉一會兒後,他站起身,走到了桌子旁,將那掉在地上的照片和信件撿了起來,剛才桑茉來的突然,他並沒有過於仔細地去看這些東西,而現在,知道了裡面是什麼內容,他便不忍心再看了,什麼叫做字字誅心,他今天大概是明白了。

  但是他又忍不住好奇,好奇是什麼樣的男人搶走了她,好奇她的孩子又是什麼樣子。

  左右為難了好一會兒,他只是翻開了那張照片,而將信件放了回去。

  那是兩個長的很可愛很漂亮的孩子,一男一女,看得出來是對龍鳳胎,照片上小女孩牽著小男孩的手,男孩看著飛上天的氣球,手裡還拿著棉花糖,表情有些無措與茫然,似乎是對氣球飛上天這件事非常不知所措,而女孩則看著鏡頭,嘴唇微張,像是在向照相的人求助。

  照相的人,應該就是他們在信裡所說的『爸爸』吧。

  爸爸……

  到底是什麼人……

  艾斯捏緊了手,但隨即,他緩緩地吐了口氣,臉上露出一個苦笑,他有什麼資格好不滿的,是他『死』去了兩年,如今還是個在世界上已經不存在的人。

  其實,這樣也好。

  艾斯放下照片,注意到凳子上做到一半的小孩的衣服,他伸出手一邊摸著,一邊疑惑著。

  只是……他不明白,她既然已經有了自己的歸屬,為什麼要來這裡?為什麼,要獨自一人守在這裡?

  或許,她還是愛著他的嗎?

  桑茉並沒有睡多久,一個多小時後她便醒來了,醒來時迷迷蒙蒙,她一時之間有些迷茫,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好像是做了一個夢,夢裡艾斯回來了……

  她猛地一下坐起身,然後四處張望著,卻什麼人也沒有看見,她的肩膀一落,眉毛與眼睫都無力地垂下,她舌尖泛著厚重的苦澀。

  「果然……是夢啊。」

  她靜靜地坐在床上,只覺得好累,說不上是哪裡累,就是似乎整個世界都灰暗了,讓她想就這樣坐著直到死亡。

  而就在此時,洞口傳來了響聲,她沒有動,直到那響聲越來越大,她才抬起了頭,後知後覺地看過去,然後便看見那人扛著那濕漉漉的木架子,因為木架子的尺寸比較大,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慢慢地抬進來,免得撞上石壁,讓藥草倒了。

  他們的視線正好對上,桑茉嘴唇微張,一副木訥的表情,而他則是笑著說道:「你醒了啊桑茉。」

  「你……」桑茉眼中的神采逐漸恢復,眼中世界的顏色也回來了,她囁嚅了半響,才緩緩吐出一句話,「原來,是真的……」

  正在將木架放在空地上的艾斯背對著桑茉,聽見這句話他動作一頓,他語氣輕松自然地說:「是真的,不是夢,放心吧。」

  「這樣。」桑茉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慢慢地,她臉上溢出一個輕松與喜悅的微笑,這大概是兩年來她笑得最達心底的一次,就好似炎炎夏日中的一抹清泉般的舒涼和緩,讓人心中犯甜。

  艾斯轉過身,看見她的表情,怔在原地,心口因為她而產生的悸動從未消失,在此刻甚至愈發強烈,可是以往這悸動伴隨著的是喜悅與甜蜜,而這次,卻是陣陣的酸澀。這個時候,他忍不住想開口問她,問她是不是還愛著他,問她為什麼會與別的男人在一起,又為什麼會願意替那個人生下孩子……但是他不能。

  世界上任何人都能問這些,唯獨他不能。

  而且,就算她還愛他,又能怎麼樣呢?她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們已經注定要成為彼此生命的過客。

  所以艾斯捏緊了手,忍住了自己的衝動,他甚至沒有走向她,而是坐在了桌子旁,遠遠地看著她,然後他說道:「這兩年來,很抱歉,讓你難過了。」

  桑茉轉過頭,看著他,仔細地打量著他的上上下下,並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沒有什麼缺口,她這才終於放了心,面對他的道歉,她輕輕搖了搖頭,沒有了之前的歇斯底裡,如今平靜下來了的她對於那兩年的苦楚沒有絲毫在意,畢竟,他平安回來了,只是兩年的苦楚又算什麼呢?別說兩年,十年,二十年,都不足輕重。所以她沒有提這兩年的故事,而是問道:「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

  艾斯花了幾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然後他才緩緩道來:「當年,我的確是被赤犬的一拳擊穿了身體,我也的確『死』了,甚至在被紅發帶離馬林梵多的時候,也一直是處於死亡的狀態,但是在馬爾科他們准備埋葬我們的時候,我們復活了。」

  桑茉皺起了眉,似乎是覺得十分匪夷所思,「復活了?你們?」

  「對,我和老爹,我們都重新活過來了。」

  「這怎麼可能呢?你們是真的死了嗎?」

  艾斯點了點頭,「馬爾科說,在那幾天裡我們是真的沒有了生命征兆,的確是死了。」

  死了又復活?桑茉從來沒聽過這種事,行醫之人雖然說是從死神手裡搶人,可那也是還沒死的人,人死不可復生,這是世間鐵律。

  艾斯見桑茉一臉苦思冥想的樣子,他笑了笑,「當初大家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後來想想,覺得大概是因為雪女。」

  「雪女?」

  「嗯。」艾斯說道:「其實,在還沒出事之前,雪女就被成功地做成了藥,兩株雪女,做了兩瓶藥劑,一瓶被我拿來替老爹試藥效喝了,一瓶則在之後給老爹喝了,當初喝完後沒有什麼事情發生,我們只以為是沒用,直到這死而復生的事情發生,我們才猜測……」

  此時,桑茉自言自語地喃喃道:「以死換生……」

  艾斯愣了一下,然後點頭,「對,馬爾科說你曾經在給他的資料中提到過這句話,所以他才猜測,應該就是雪女的功效。」

  桑茉此時一臉震驚與恍然,她問道:「你和老爹,現在的身體如何?以前的舊傷呢?」

  「都好了,只是傷疤還在,尤其是老爹,陳年舊疾也都好了。」說到這,艾斯的表情很明顯地飛揚起來,「不過……」

  「不過什麼?」

  「我們的果實能力都沒了,也不怕海水了倒是。」他有些傻氣地笑了起來。

  桑茉這下徹底清楚了。

  原來是這樣。

  當初她身體已經殘破不堪,還被感染了無藥可醫的病毒,吃下雪女後她就失去了意識,她以為自己是昏迷了,如今想想,她或許也是『死』了,然後在雪女的作用下,重新活了過來。當初她身上所有的病痛都消失了就是證明。

  以死換生,指的便是這個,雪女的作用只有在人瀕臨死亡的時候才能體現出來,用人的一次死亡換來新生,就像鳳凰涅槃一樣。

  至於艾斯與老爹的果實能力消失,也是因為他們是真的死了一回,果實能力自然就消失了。

  桑茉想起了自己贈與那個女人的那棵雪女,這樣的話,她也應該能得救吧。

  「啊!」

  艾斯疑惑地看著桑茉,「怎麼了?」

  「艾斯,你之前跟我提過你有一個兄弟,叫薩波,在出海的時候死去的那個。」

  艾斯更加不解了,「你怎麼突然提起他了?」

  桑茉說道:「他可能沒有死。」

  艾斯瞪大了眼睛,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什麼?!」

  桑茉看著他這樣子,有些後悔將這消息告訴他了,畢竟如果是她認錯了人,他豈不是空歡喜一場,但是到了這個地步,說出去的話也收不回來,她只能將那天所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說完後,她說道:「其實……我也不太確定是不是,但是他的確自我介紹說是薩波,而且他去拜了你的……墓碑,還給你帶了你三弟路飛的消息,所以我覺得,很有可能是他。」

  此時,艾斯已經完全坐不住了,他在原地來回地踱步,一臉興奮,好像下一秒就要跳起來一樣,「是他!一定是他!金色的卷發,藍色的衣服!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哈哈,我就知道!他一定不會那麼容易就死的!他可是很強的!這樣啊,原來沒死,原來沒死,那小子,這些年都躲到哪裡去了!要是被我逮著,非得揍他一頓!這事要是路飛那小子知道,也一定會很開心!」

  桑茉看著他這樣子,也不由自主地被他感染,笑了起來,真好,一切都像以前一樣,他還是他。

  感謝上天,將她的艾斯還給了他。

  等到艾斯差不多冷靜下來,桑茉想起來還有一件事需要告訴他,他還不知道,他已經成為父親了,但是到開口之際,她卻又有些糾結,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不會嚇到他,而且她又該從何說起呢?

  從她當初撒謊離開嗎?還是就直接告訴他孩子的事?

  而且,現在她應該能告訴他了吧。

  當初不願意告訴他,是不願意成為他的束縛,可是結果呢,結果卻是她差點永遠地失去他。她還要在意這件事嗎?

  最後,她還是先問道:「艾斯,那你接下來的安排是什麼?」

  艾斯停住了自己的步伐,他站在那裡,看著桑茉,之前興奮的表情此刻像是被冰凍住般的凝結在那裡,在桑茉奇怪的視線下,他扯了扯嘴角,說:「先和老爹隱居一段時間,那裡也有一些以前的伙伴們,大家都在那裡,我們想要先讓白胡子海賊團從世界上消失,然後韜光養晦,恢復元氣,等到合適的時候,再重新回去。」

  艾斯看著她,笑容逐漸掛不住,畢竟不管他的計劃如何,她都不會在他的未來之中了。

  「這樣……」桑茉垂下眼睫,思考著孩子的事。

  此時,艾斯開口,「那你呢,你的計劃是什麼?」

  「我?我當然是……」桑茉本來想下意識地說當然是與他在一起,但是當她對上他的視線,然後再細想這句話,她逐漸醒悟過來,然後表情逐漸冷了下來,「你……什麼意思?你沒想過,帶我回去嗎?」

  艾斯沉默了,因為他很困惑,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帶她回去?他怎麼帶她回去?她難道不是,與別人有了家庭嗎?

  而這沉默,在桑茉的眼裡便成了默認,一腔歡喜在此刻瞬間碎成了渣,落在心頭肉裡,扎得她疼的渾身顫抖。也是,兩年前,是她先離開的。

  她笑了一下。

  對了,他也沒說過,他這次來是找她的不是嗎?說不定,只是無意間,碰上了。

  兩年過去了,他們的感情早就成了過去式,她如何能要求他,還對她有著跟當初一樣的感情?一切,不過是她的自作多情,理想應當。

  兩年時間,什麼都會變的。

  看著桑茉的神情逐漸灰暗,艾斯意識到自己不說些什麼就晚了,於是他急忙開口,「不,不是……是,我,我不知道,你,不,你不是……」慌亂之後,他垂下眼,抿緊了唇,說出了那句即便只是說,也讓他難受的話,「你不是,已經跟別人有了家庭了嗎?」

  「……」

  饒是桑茉,在此刻也迷茫了起來,「啊?」

  「我看到了,那信,還有照片,孩子很可愛,他們的父親應該……也很帥。」艾斯捏緊了拳,他勉強地笑著說:「挺好的其實,你跟他們生活在一起,也一定會很幸福。」他抬起眼,對著桑茉,真摯地說:「他對你好嗎?不過他對你不好,你大概也不會和他在一起,不過,要是哪一天他對你不好,你就來找我,我會替你出氣的,不用擔心,就算,你和別人在一起了,我也會以朋友的身份陪著你的。」

  「……」

  桑茉不知道自己心中現在的感受如何,大概是復雜到了她懷疑自己這輩子可能都沒有過這麼復雜的情緒,有點無奈,有點好笑,又覺得很生氣,啊,大概是生氣占大部分。

  什麼叫做她與別人的孩子?什麼是她一定會很幸福?還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她?

  什麼意思?

  在他眼裡,她就是會在他死後就毫不留戀地找別人的女人嗎?她對他的感情,在他眼裡就這麼不值得信賴?而且,他看見她與別人『在一起』,就是這種反應嗎?祝福她?他真是好大度啊,大度到能將她拱手相讓。

  早知道如此,她真他媽應該直接找個男人嫁了!

  桑茉深吸了一口氣,才讓自己沒有眼前一片黑暗地閉過氣去,越想越氣,也越想越委屈,最後,她拿起枕頭就向那個真誠無比的男人扔了過去,「你滾!別讓我再看見你!對!我跟別的人在一起了!還給他生了一對龍鳳胎!但我不需要你陪著我!以朋友的身份?我稀罕你這個朋友!滾!」她幾乎是將自己觸手所及的東西都扔了過去。

  艾斯聽著她的話,一句一句地都在往他心裡扎,面對桑茉砸來的東西,他躲也沒躲,東西砸在他身上,他也一點反應都沒有,最後桑茉也不砸了,他便垂著頭,聲音低落,「好,你要是不想見到我,我走就是了,我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的。」

  說著,還真的就要離開,桑茉看著他的身影,真的是心肝脾肺都在疼,偏偏他還一副油鹽不進的鑽牛角尖的樣子,他就聽不出來她話裡的意思嗎?他還要走?他是不是個傻子?

  眼見著他都要離開她的視野範圍,這兩年內失去艾斯的感覺讓她太害怕,以至於她氣急敗壞地帶著哭腔喊道:「你走!艾斯我告訴你你要走了你就別後悔!我馬上帶著兩個孩子嫁給別人!」

  艾斯腳步一頓,他抬起頭看向桑茉,表情又驚又喜,「你,你沒嫁人?」

  重點是這個嗎?

  桑茉一咬牙,氣惱地將一本醫書狠狠地扔了過去,「兩年來我一直以為他們的父親在地下躺著,你讓我嫁給誰?」

  艾斯傻了,「啥?」

  啥意思?

  所以……

  啥?

  他們的父親在地下躺著……

  所以……是他?

  艾斯傻站在原地,居然是不敢動彈了。


第56章 未來啊

  艾斯指著自己暈頭轉向,他?

  他的孩子?

  驚愕與不知所措在這一瞬間如一道天雷忽然劈在了他的頭頂上,讓他不知身在何處,也不知自己是誰。

  腦子像是停電了般的黑了十幾秒,他才緩慢又慎重地處理了這個信息。

  所以,是他的孩子。

  他做了爸爸。他有兩個孩子!

  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起來,他捏緊著拳,只覺得身體裡有一股力量要迸發而出,讓他幾乎想要跳起來,或者跑起來,總之做點什麼來釋放一些這些力量。他抑制著自己的衝動,身體僵硬的宛若石頭,嘴角也要上不上,呈現出來一副扭曲且猙獰的表情。

  不不不,他怎麼會有孩子呢?他離開桑陌的時候她明明沒有懷孕,這兩年不見,她怎麼就會有了他的孩子呢?

  她在騙他?可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不想傷害他嗎?

  對啊,桑陌那麼善良,或許她只是為了安慰他。但是有什麼安慰方式是會像這種?如果這兩個孩子不是他的,那孩子的生父是誰?桑陌還愛著他,所以她說孩子是他的。他其實不在意孩子的爸爸究竟是誰,只要是桑陌的,而桑茉還願意與他在一起,就足夠了,就算他不是生父,他也會好好對待這兩個孩子的。

  表情逐漸帶上了點與意願相悖的抽搐,他以一種十分醜陋的表情開口道:「桑,桑茉,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對待這兩個孩子的,絕對不會因為他們不是......」一本書狠狠地砸上了他的臉!

  桑茉氣不打一出來,「你聽不懂人話嗎!你的孩子!你的孩子!」

  艾斯沒去揉自己的臉,他只是從被打偏的角度轉回頭來,然後一臉茫然,「可是兩年前你明明還好好的。」

  桑茉愣了一下,她移開視線,有些心虛,「其實那個時候我已經懷孕了......」

  「啊?」

  艾斯突然大叫一聲,「什麼!」他幾乎是一個箭步衝到了桑茉的面前,情緒激動的像是一個煮沸了的水壺,氣尖叫著湧出,「什麼時候?!你知道?!你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

  艾斯這種時候腦子卻是格外的清醒,茅塞頓開,他想起來了兩年前的種種細節,他抓著桑茉的手腕,逼問道:「兩年前你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離開的?」桑茉神色慌張起來,她沒想到他這麼快便會想到兩年前的事情,正要解釋,艾斯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全然沒有要她答案的意思,「我就奇怪當初你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不與我一起回船上,明明都已經說好了,你卻出爾反爾,不告而別,原來,原來......」他松開了她的手,往後退了兩步,神情上流露出來受傷,就像是被人拋棄了的小狗一樣,委屈難過,又有些隱隱的憤怒。

  她有了孩子,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告訴他,而是要離開他,還離開的那麼干脆,讓他苦苦追尋,每次他到一座島上,第一件事便是找她,他還拜托了他的朋友,一起尋找著她的下落,他一直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突然改變主意離開他,他以為是自己犯了什麼錯,每天夜裡,他都把當初相處的點點滴滴回憶一遍,希望能找到一些線索,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是這個原因。

  艾斯受傷的眼神讓桑茉慌了,她沒想到他會那麼快想到這裡,也沒做好准備去向他解釋,當初離開的思考就在嘴邊,可是她卻沒有辦法向他說出來。她太了解他,所以當初才會選擇離開,但是也因為太了解他,她很清楚現在告訴了他他會是什麼反應。

  他不會責怪她,他只會責怪自己,責怪他自己為什麼不能夠給她更多的安全感,責怪他自己為什麼給她帶來了那麼多煩惱。

  她不想看見他因為那些陳年往事而難過,可她也的確該給他個解釋。

  陷入慌亂之中,桑茉是進退兩難,她就像得了失語症一樣,硬是一個字也吭不出。

  無措之下,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她太害怕會再失去他了。

  在桑茉的手握上艾斯的那一瞬間,艾斯洶湧的感情突然一瞬間凝固了,只因為他感覺到了她手的冰涼以及一些細微的顫抖。她在害怕。

  他再抬眼看去,便看見她的嘴唇微張,卻像寒風中的花瓣,失去了顏色,她的眼睛也透露出了濃濃的不安。

  啊,他可真是個混蛋。

  他反握住她的手,走上前一步,抱住了她,隨著他的深呼吸一起,他將所有的情緒收了起來,就像上帝一拍手,便將一個龍卷風一拍而散。他抱緊了她,低聲哄著,「好了好了,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問了,再也不問了好不好,現在我們還在一起,就足夠了。」

  桑茉眼淚湧了出來,他永遠都是這樣,沒有絲毫立場地對她溫柔,所有的委屈與辛酸只自己一人承擔。她伸出手,緊緊地回抱著他,雙手之下是他堅厚的背部,她抵著他的胸膛,又是埋怨又是抱歉,「笨蛋,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擔心你,你為什麼,就不能自私一點。」

  艾斯嘆了口氣,「這你可就誤解我了,我可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私的人了。」

  因為自己的理念,不顧家人伙伴的擔憂,一意孤行,以至於將他們都置於險地,也讓他們都傷心難過。

  晚上的時候,待到桑茉睡去,艾斯坐在床上,讓她枕著自己的臂彎,俯視著她,他的眼神專注溫柔,但在這脈脈眼光下卻也隱藏著掙扎的痛苦。

  其實她不說,他又怎麼可能猜不到呢?

  當初的那兩封信,他看了無數遍,每一個字都印刻在了腦海之中,就連這兩年,即使那兩封信已經不在他的身邊,他也依舊不曾忘記,她的字字句句。

  當初一些不太明白的地方,在知道了她當時懷孕這件事情之後,便都清楚了。

  她是怕他會被孩子所牽絆,怕他過早的去承擔這樣的生命之重。

  他嘆了口氣,帶著繭的手掌撥開她的發絲,在她玉白的臉上輕輕摩挲,就像是在撫摸一件珍藏易碎的寶物,留戀也小心翼翼。

  他牽過她的手,想將她的手攏進自己的掌心裡,而他卻在幽幽的燈光下,看見了一道傷疤,那是道已經褪成淺粉色的痕跡,橫著躺在她的手腕之處,像一架橋,更像一道裂谷的遺跡,雖已平復,卻提醒著人當初這裡的慘烈。

  這道傷疤宛若一把刺刀狠狠地戳進他心窩裡最柔軟的地方,讓他痛至窒息,以至於一時沒有控制住,那本來輕握著她的手也用力了起來,但就在那一瞬之後,他便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咬著牙,松開了自己手上的力道。

  艾斯嗚咽一聲,就像是一只受傷的動物發出的悲鳴,他滑下身子,讓自己擁住了她。

  她不願意與他提過去的許多事情,他便不提也不問了,過去的已經過去,他要做的,便是守護好她的現在以及未來。

  讓她痛苦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

  很快的,兩人便定下了離開的日子,艾斯要帶桑茉去見老爹,然後與他們一起生活。只是在去見老爹前,他們還有一件事,就是去將孩子接回來。

  在知道兩個孩子竟然是認了科洛夫做了爸爸時,艾斯的臉苦著,簡直像吃了幾十斤的黃連,心裡卻酸的直揪著,他幾乎是馬上說道:「那怎麼能行,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麼能叫別人爸爸!我還沒死呢!」

  桑茉很無奈,「那也是無奈之舉,你別在意了。」

  「怎麼可能不在意,我,他們都還沒叫過我爸爸……」艾斯傷心低落的鼓起腮幫子。

  桑茉安慰著他,心裡卻想,別說叫你爸爸了,人家都不知道你這個爸,哎,該怎麼跟兩個孩子說呢。

  桑茉的東西並不多,本來她自己孤家寡人住在這,也不追求什麼生活質量,幾乎都是苦行僧一樣的生活了,只有一些生活必需品,還有一些自己在這裡栽種的藥草。就著這些藥草准備了一些可以使用的藥物,艾斯便迫不及待地拉著桑茉出發了。

  離開前,桑茉站在那只艾斯的小船上,看著這個沉默的島嶼,心中五味陳雜,溫熱的手掌有力地牽住了她,她回過頭,看見艾斯,兩人相視一笑,這過去的諸多事情,才算是真正的煙消雲散了。

  在船上的時候,艾斯就拿著艾爾雅與斯諾的照片翻來覆去地看,怎麼看怎麼喜歡,臉上總是帶著傻乎乎的笑容,一下子跟桑茉說兩個孩子哪裡像他,又哪裡像桑茉,一下子又跟桑茉說要如何去培養兩個孩子,然後又逼著桑茉跟他說這兩個孩子的故事,恨不得將這兩年缺失的每一點一滴都得補回來。應著海潮聲,兩人廝磨纏綿著,他如鋼鐵般的強硬磨的她幾乎要化成一灘水,喘息聲不絕,幾乎成了另外一道海潮聲。結束後,艾斯摟著疲憊的桑茉,只是不願意放過她,他用鼻子蹭著桑茉的背部,嘀咕道:「那兩個孩子會喜歡我嗎?他們要是不喜歡我怎麼辦?我們要不先去一趟游樂島,給他們買點禮物……」

  桑茉拍開他的手,很是無力,「你閉嘴吧……能不能消停點……你都不累的嗎?」

  艾斯兩眼發光,「不累!要不我們再來……」

  桑茉轉身就拿手掌糊上他的嘴,瞪他,「你做夢。」

  「嘿嘿嘿。」

  就是這樣摩拳擦掌的艾斯,到了就要登島的前一天時,卻是變得畏首畏尾起來。

  晚上時分,桑茉正在收拾著東西,准備明天的登島,也想與艾斯談一談明天的具體安排,畢竟艾斯身份危險,實在不宜出現在別人面前,她正想著與艾斯說讓他干脆就在船上等著,然後自己去接孩子,卻不想一轉過頭,便看見艾斯坐在桌子旁,愁眉苦臉,手還無意識地扣著桌子的邊緣,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桑茉疑惑了,「怎麼了艾斯?你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

  艾斯被桑茉一叫,神色一慌,他站起來,因為動作過於用力,還讓小船晃了晃,「啊,哦,沒事,沒事,我就是……就是在想點東西。」

  想什麼會想的這麼愁雲滿面的?

  桑茉正想問,艾斯便說道:「你繼續吧,我沒事。」說罷,還扯著嘴笑了笑。

  桑茉怎麼可能放得下心,她放下手中的事情,走近艾斯,盯著他,「到底怎麼了?」

  「……」艾斯沉默了一會兒,投降地說出了實話,他聲音低落,有些無精打采,「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做他們的父親,他們那麼可愛聰明,可我……我甚至不知道如何去做一個父親。桑茉,我怕我會讓你們失望。」


第57章 艾爾雅

  艾斯不知道如何做一個父親,父親在他的人生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個空白的影子,除了給他帶來負罪感和自卑,什麼都沒有。白胡子是個很好的父親,給了他從來沒有得到過的父愛,但是這也不代表他就知道如何去做一個父親。他恐懼自己會給孩子們帶來不幸,讓他們像曾經的自己一樣。

  桑茉懂艾斯,她聽過艾斯的故事,那些她未曾參與的。對於自己的不幸,艾斯從來不會說,但是從他的言語以及眼神中,她能感覺到他那些被隱藏起來的過去。更何況,那些隱藏的過去對於她來說也不過是將一些剩下的殘缺的幾角拼湊起來而已。即使他不說,她又怎麼會猜不到。

  面對艾斯的焦躁不安和沮喪,桑茉沒有說太多,她甚至沒有嘗試去勸解。她相信艾斯,所以這些問題根本也不會存在,只要等他接觸到孩子們,他自然會明白的。

  到了第二天,艾斯披著件寬大的鬥篷,兜帽戴起來將他的臉遮去了大半,桑茉看著他這打扮,才放心地讓他與自己一起上岸。艾斯牽著她的手,用了十足十的力氣,但是這樣也掩蓋不了他手掌的冰冷和潮濕,桑茉聽著他在那裡碎碎念模擬著等會怎麼跟兩個孩子打招呼,她覺得無奈又可笑。在艾斯無比緊張的時候,桑茉卻想附在他的胸前聽聽他的心髒跳得有多快,是不是像一只飛奔的兔子。

  沒有辦法,他這手足無措的樣子可是太稀奇了。

  深陷於焦慮之中的艾斯自然無暇去猜身邊的人此刻在想什麼,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雙腿的動作,當桑茉停下的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停下,「到,到了?」他竟然還結巴了。

  桑茉看著這人的臉上竟然還出了汗,雙眼也有些渙散,一副魂游天外的樣子,她嘆了口氣,「艾斯,你在這裡等我吧。」

  「啊?」

  桑茉看了看周圍,她指著一個街道的角落,那裡正好被攏在樓房的陰影之下,也不是人來人往的地方,陰涼又不引人矚目,她說:「你在那等我,我等會把孩子帶出來。」

  艾斯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什麼,竟然很輕易地就答應了,「好的,那我在這裡等你。」

  艾斯松開了桑茉的手,桑茉安撫地笑了笑,便轉身走進商會大樓。桑茉的計劃是自己先進去接孩子,然後當面跟孩子們好好說一下,等會再帶他們出去見自己的父親,這樣兩個孩子們的反應也不會很大,而且科洛夫也不適合知道艾斯還活著這個消息,讓艾斯出現在科洛夫面前顯然並不是個理智的決定。正好,艾斯也可以不用那麼緊張,也給艾斯一點時間冷靜一下自己那快要負荷的大腦。

  桑茉被領到會客室等了一會兒,科洛夫便忙完自己手上的事情出來了,他穿著一件淺色的亞麻衫,外面搭著一件長擺的暗紫色塔夫綢外套,身下穿著一條黑色的褲子陪著一雙亮澄澄的馬靴,看著一副貴族的氣派。

  畢竟現在科洛夫也是一個商會的負責人了。

  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有些拘束也有些開心地向桑茉打招呼,他還是不太習慣自己這樣去見這從小便認識的伙伴,「桑茉,你來了,不好意思,剛剛在忙,你沒有等太久吧?」

  桑茉搖了搖頭,「是我來的太突然了。」

  科洛夫招待著桑茉一起來到自己的辦公室中,桑茉一進去便看見了放在科洛夫桌子上兩個孩子的照片,科洛夫見她注意到了就說:「艾爾雅和斯諾都很可愛,他們也都很乖。」

  桑茉聽著科洛夫聲音中難以抑制的喜愛之情,她有些內疚起來,「科洛夫,很抱歉,之前就那樣將孩子塞給了你,如今我又要任性地將他們帶走。」

  科洛夫呼吸一滯,隨即他便笑著搖了搖頭,「我是舍不得他們,但是桑茉,你知道,我也知道,有自己的父母在身邊是多大的幸福,你是他們的親生母親,他們在你的身邊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照顧。我喜歡兩個孩子,艾爾雅機敏活潑,斯諾沉穩貼心,雖然我有自信能將他們當做自己的孩子一般照顧,但是我也不願意剝奪他們在自己母親身邊成長的幸福。所以,我很開心你能決定將他們接回去……只是,」科洛夫有些疑惑和擔憂,「你們准備去哪?為什麼你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呢?你是放下……那個人了嗎?如果你放下了他,何不和我們一起生活,在這裡有我們照顧你們。」

  桑茉不知如何與他說,她不能對他透露艾斯的事,這是為了保護艾斯,也是為了保護他自己,她猶豫了一會兒,回答道:「我找了一個適合隱居的地方,那裡不會有外人的侵擾,可以遠離外界的是非,我會讓他們在那裡安心幸福地成長,你不用擔心。在這裡,我們終究是是非,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有危險,我懂你的擔憂,但是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也會好好照顧他們。」

  科洛夫聽見她這麼說,便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留下她,他嘆了口氣,桑茉的性格難道他還不清楚嗎?她從來都是做了決定便不會更改的人。放下了心中那不切實際的想法,他說道:「我明白了,那你們准備什麼時候出發?」

  「可以的話,我想盡快,或許今天,這裡終究不宜久留。」

  科洛夫睜大了眼睛,最終才喃喃道:「這麼快……」他留戀地說道:「雖然之前你在信裡便說了,但是還是不太舍得……」為了不讓桑茉過於內疚,他立馬轉而笑道:「不過我已經做好准備了,兩個孩子的行李我都已經打包好了,之前也和他們說了,他們以為你是要接他們去玩,一直都很開心。」

  桑茉發自內心地說:「謝謝你,科洛夫。」

  科洛夫擺擺手,表示不用在意,只是他說道:「不過艾爾雅和斯諾剛剛想吃冰淇淋,便被帶出去玩耍了,應該很快就能回來的,你就在這裡等一會兒吧,正好,我讓人將他們的行李拿來。」

  桑茉點點頭,「好的。」她心裡卻有些擔心,艾斯會不會在外面等急了呢?

  而此刻,樓外的那個陰涼的街角裡,手牽手的兩個小孩子與穿著鬥篷的男人面對面大眼瞪小眼,而一個小孩手上的冰淇淋只剩下了下面餅干桶,上面的冰淇淋球則腦袋分家地飛到了男人的鬥篷上,而他們身後,一位金發宛若百合一般清純高雅的少女皺著眉頭一臉提防地看著這個男人,她開口,語氣禮貌又涼薄,「不過是個冰淇淋球而已,先生應該不至於跟兩個孩子計較吧。」

  這聲音,這樣子,即使是過了兩年,艾斯也記得,是愛卡。

  這個愛卡為什麼會出現在這?不過科洛夫在這裡,她在這也不奇怪。

  正當艾斯思考的時候,一道稚嫩的女聲響起,軟綿綿的,就像一朵棉花,「愛卡阿姨,這個叔叔為什麼不說話,他是不是生氣了,可是我的冰淇淋沒了,我都還沒生氣呢。」

  這時,艾斯才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面前這兩個小孩子的身上,他們一男一女,互相牽著手,正仰著頭看著他,眼神裡是滿滿的防備。

  小女孩有著一頭黑色的卷發,臉頰處有些可愛的雀斑,黑色的眼睛圓溜溜的,像顆黑珍珠,小男孩的頭發顏色較淺,幾乎棕色,臉頰上也有著相似的雀斑,但是眼睛卻是單薄而細長,嘴唇卻嘟嘟的,有些可愛。

  這兩個孩子艾斯雖然從未親眼見過,但也已經在照片上見過許多次。小女孩叫艾爾雅,是姐姐,小男孩叫斯諾,是弟弟,他們是一對龍鳳胎,也是——他與桑茉的孩子。

  艾斯沒想到自己會就這麼突然地看見了兩個孩子,而且還撞掉了艾爾雅的冰淇淋,雖然剛才完全是她撞上了自己,但是他哪裡會計較這麼多,他的心髒跳動如鼓鳴,擦了擦自己手心的汗,他僵直著身體,說:「你,你們好……」剛說完這個,便想狠狠地打自己一耳光,說什麼你們好啊,這是什麼奇怪的開場白!

  兩個孩子也覺得奇怪,斯諾性格比較安靜,不喜歡說話,艾爾雅活潑直爽,想什麼便直接說出來了,「這個叔叔好奇怪啊。」

  奇怪!

  這兩個字宛若兩柄刀插.入艾斯的心口中,一下子將他本來就虛假的鎮定給戳破。

  正當他不知所措的時候,艾爾雅又說:「不過叔叔,你好呀,我叫艾爾雅,他是我弟弟,叫斯諾,這位是愛卡阿姨……」

  愛卡不滿地教訓道:「你這個小白痴,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不要跟陌生人那麼親近,你跟他自報家門做什麼?小心他半夜把你擄走。」

  「可是他說了你好呀,爸爸說做人要有禮貌。」

  「那你回一句你好就夠了。」在不做大小姐之後,愛卡更是對自己的性格不加掩飾。

  而艾斯則注意到了艾爾雅口中的爸爸,後來桑茉跟他解釋過為什麼孩子們會叫科洛夫爸爸的事情,當初他能理解,但是現在還是覺得心頭一刺。就在他愣神的時候,愛卡帶著兩個孩子就要離開,艾斯回過神來慌張又迅速地從自己身上掏出錢袋,「我賠你一個冰淇淋吧。」

  艾爾雅沒有注意,斯諾扯了扯她,奶聲奶氣地說:「姐姐,他說要賠你冰淇淋。」

  艾爾雅偏了偏頭,仔細地審視這個披著鬥篷的神秘人,然後她甜甜一笑,「謝謝叔叔,不用啦~」然後她又說:「剛才撞到你對不起,艾爾雅把自己的手帕給你。」她從自己的兜裡拿出一張折疊的整整齊齊的手帕,然後塞到了艾斯的手裡。

  柔軟的小手碰到他的手,讓他幾乎忍不住想要去拍拍她的腦袋,但是在他有所動作之前,愛卡便上前,拉過了艾爾雅,「走了,別跟陌生人說太多話了。」

  「哦。」

  一大兩小牽著手離開,愛卡還在教訓著艾爾雅太親近陌生人這件事。艾斯則看著他們打打鬧鬧離開,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寂寞。


第58章 小孩子

  「媽媽!」艾爾雅和斯諾一下子撲到桑茉的懷裡,桑茉抱著這兩個小家伙,想念的欣喜在這一瞬間爆發開來,她摸著他們的小臉蛋,問道:「最近怎麼樣?有沒有乖乖的?」

  「有!」艾爾雅大聲地回答道。

  斯諾緊緊地拉著她的袖子,「媽媽,你不會再離開了吧。」

  桑茉語塞,她愧疚地說道:「不會了,不會再拋下你們了。」

  艾爾雅沒有管那麼多之前的事情,她開心地拽著桑茉的手轉著圈圈,「媽媽媽媽,爸爸說你要帶我們去玩,我們去哪?我們什麼時候出發?為什麼爸爸不一起?」

  被問到這一件事,桑茉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為難地看著艾爾雅和一旁乖乖站著的斯諾,「艾爾雅,你先停下,我被你轉的頭都暈了。」她岔開話題道。

  艾爾雅聽見,停下來,乖巧地背著手,仰著頭期待的兩眼都發光,她糾纏道:「快說快說嘛,我們要去做什麼?」

  正當桑茉頭疼的時候,愛卡放完東西進來了,桑茉看見愛卡,連忙說道:「愛卡,謝謝你照顧孩子們了。」

  愛卡揮了揮手,「沒什麼,不過無聊的時候打發一下時間,我也不常在這,主要照顧他們的還是科洛夫。」

  「嗯,明白的。」

  艾爾雅瞧見愛卡,又拉著愛卡說:「吶吶,媽媽,我們帶著愛卡阿姨一起好不好,愛卡阿姨可以給我們付錢。」

  愛卡皮笑肉不笑,「你這個小家伙年紀不大,坑人倒是不馬虎,去去去,我才沒空跟你們去玩,科洛夫也有事要忙,才沒有工夫陪你們出去。」顯然,她在外面的時候是聽見了艾爾雅的問題了,也好心地替桑茉解了個圍。

  艾爾雅有些失望地癟了癟嘴。

  愛卡挑眉,「怎麼,你要是不想去,可以留下來跟我們作伴啊,我想桑茉不會介意的是不是。」

  話音剛落,艾爾雅一跳腳,「不!我要去!媽媽,媽媽,我要和你們一起去。」她跑到桑茉的身邊,抱緊了她的腿。

  桑茉彎下腰摸著她的頭,「當然會帶你一起。」

  艾爾雅這才放心了。

  終於把兩個孩子打發去收拾東西,當然,主要是艾爾雅,斯諾向來是個很乖巧安靜的孩子,無論叫他做什麼他都不會多吭一聲,只會自己默默地去做,只是艾爾雅,跟個小麻雀一樣,一興奮起來就嘰嘰喳喳的沒完。

  以上便是愛卡對兩個孩子不客氣的評價,「你這兩個孩子,簡直就是兩個極端,稍微中和一下多好。」

  桑茉無奈地笑了笑,「大概是斯諾是男孩子,所以覺得自己需要沉穩些保護姐姐吧。」

  愛卡回首看向桑茉,她的雙眼中也是疑惑,「你准備帶著他們去哪?」

  「這個……」桑茉猶豫了一下,「找個地方安定下來。」

  「哦?」愛卡仔細地端詳著桑茉,好幾秒後,她笑了一下,「看來你是想開了。」

  「嗯?」

  愛卡坐在沙發上,撐著下巴,「之前看見你,你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雖然不知道你離開的這幾個月經歷了什麼,不過看來你已經從過去中走出來了。那這樣,我想那個笨蛋大概也能放心了,你帶著孩子們離開也好,以後找個地方好好生活,有什麼需要便用電話蟲聯系我們。」

  桑茉點點頭,他們以為她是想開了,忘記了艾斯,而她也不方便告訴他們真相,就按照他們所想的那樣說下去,「放心吧,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了,等我落腳之後,會再聯系你們的。」

  最後,兩個孩子和愛卡以及科洛夫好好地告別了一番,等他們拖著箱子與桑茉一起離開那座大樓時,已經到了夕陽時分。

  一出來,桑茉便張望著那個街角,尋找著艾斯的身影,卻沒有看到人,正當她疑惑的時候,聽見艾爾雅忽然問道:「奇怪的叔叔,你怎麼還在這。」

  桑茉轉過身,便看見艾斯竟然站在另外一邊的牆邊,手上還拿著兩個棉花糖,身上的鬥篷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髒了一大塊。桑茉疑惑艾斯手上的棉花糖,也疑惑艾爾雅為什麼會跟艾斯打招呼,她低下頭,「艾爾雅,你見過艾……他嗎?」

  艾爾雅還未回答,艾斯便說道:「剛剛他們出去回來,遇到了。」

  艾爾雅點頭,「這個怪叔叔把艾爾雅的冰淇淋撞掉了。」

  艾斯有些尷尬和慌張起來,「對不起。」

  斯諾扯了扯桑茉的衣角,忽然開口,「其實是姐姐撞上了叔叔,那個時候只顧著吃冰淇淋沒有看前面,姐姐已經把自己的手帕給這個叔叔了。」

  「哈?」桑茉還有些暈乎,這個時候,艾斯起身上前,他蹲下身,把兩個棉花糖遞給斯諾和艾爾雅,「剛剛撞掉了你的冰淇淋,這個是給你們的賠禮。」

  艾爾雅很開心地接了過來,斯諾卻很疑惑,「我的冰淇淋又沒掉,你不用賠給我。」

  艾斯愣住了,顯然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問題,但是斯諾卻是很認真。此時,桑茉的聲音傳來,「那這就是斯諾剛剛你幫他解釋的謝禮吧。」

  斯諾眨了眨眼睛,「這樣子嗎?那謝謝叔叔。」然後接了過來。

  艾斯這才松了口氣,桑茉此時說:「艾爾雅,斯諾,這位是……」

  「我是你們媽媽的朋友,接下來會跟你們一起,還請多指教。」艾斯打斷桑茉,自我介紹道。

  桑茉皺起了眉,艾斯則給她悄悄遞了個眼神,示意讓她別在意。

  艾爾雅和斯諾此刻嘴裡都塞著棉花糖,但艾爾雅卻仍然不放棄地說:「這樣子……原來叔叔你在等我們呀……」

  艾斯認真地看著他們,夕陽的余暉照進他的眸子,熠熠生輝,「嗯,我在等你們,一直在等你們。」

  顯然,不管艾斯對於自己這個剛認領的父親的身份是多緊張,對於小孩,他總是有一種奇怪的親和力,在航行中的第三天,他們就玩到了一起,艾爾雅就已經會爬到他的背上,指示著讓他將她舉高高。只是斯諾,對於艾斯總是冷冷淡淡,雖然有禮貌,但卻生疏。

  艾斯覺得很難過,他認為斯諾不喜歡他,為此還焦慮地睡不著覺,而桑茉只是拍著他的背安慰道:「放心吧,斯諾本來就這樣,他比較安靜,跟你沒關系……」說完,便自個睡著了。

  艾斯嘆了口氣,也不再去打擾桑茉,只是他自己心裡明白,那個孩子對他似乎有什麼在意的地方,並且,對他有些排斥。

  在經過將近一個月的航行之後,他們終於抵達了名為珮瑞德的小島。這座島上沒有居民,也遠離其它的島嶼,十分的偏僻,幾乎不會有船只路過,甚至沒有出現在地圖之上。也是因此,這裡是他們休養的最佳場所。

  島上除了白胡子,還有白胡子海賊團的一些船員。這些年來對外白胡子海賊團在與海軍和黑胡子的鬥爭下損耗極大,幾個船隊都被剿滅,但其實他們都是悄悄地轉移到了這裡。主要就是為了讓黑胡子與世界政府放下戒心,不再將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而如今,大部分的勢力都已經轉移到了這裡,只有馬爾科還在外面帶著一些人活動。

  不得不說,他們的計劃很成功。外界都傳,白胡子海賊團已經是強弩之末,注定要成為歷史。

  而珮瑞德這座荒島,也逐漸地變成了白胡子海賊團真正的大本營。

  船只靠岸,艾斯先跳了下去,將船綁在岸邊,固定好了之後,他正想轉身去將艾爾雅和斯諾抱下來,艾爾雅便一下從船上跳下,穩穩地被他接住,「哇!到啦到啦!」艾爾雅抱著艾斯的脖子,雀躍地歡呼著。

  一個月的航行,雖然中途有在路過的島嶼停下休息,但是也足夠將她憋壞了。

  而斯諾,更是毫不猶豫地自己跳到了岸上,只是腿腳有些不穩,差點摔倒。

  「斯諾,小心點。「桑茉叮囑道。

  斯諾轉過頭,看著桑茉,乖巧地說道:「我知道了,媽媽。」然後他向桑茉伸出了手,雖然手臂不長,但他還是努力地向前夠著,「媽媽,我牽你。」

  桑茉忍俊不禁,艾斯用空著的手揉了揉斯諾的頭發,「我來吧。」說實話,斯諾雖然與艾斯不親,但是艾斯卻很喜歡這個小家伙,血緣是一部分,但是更多的,他覺得這個小孩性格很像他,雖然有點自誇,但是這一路上,斯諾可從來沒有仗著自己年紀小而去逃避一些責任,該做的,不該做的,他都會去做。他會盡自己所能地去照顧自己的母親以及姐姐。

  雖然艾爾雅是姐姐,但是斯諾卻表現的更加成熟,儼然一個小大人。

  看著桑茉扶著艾斯的手從船上下來,斯諾默默地將手收了回去。艾爾雅眨了眨眼睛,什麼也沒說。

  此時,一道嘹亮的聲音響起,「艾斯!」隨即一個男人從草叢裡走了,他身上還扛著一把劍,「早聽老爹說你這幾天會到,一直等著呢……」他看見了桑茉和兩個孩子後,一頓聲,眼睛瞪的老大,「這是……?」

  艾斯有些不知道怎麼說,要是不在這兩個孩子面前他可以大大方方地說他們跟自己是什麼關系,可是兩個孩子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是他們的父親,這就難辦了。

  正當艾斯為難的時候,被艾斯抱著的艾爾雅笑嘻嘻地說:「叔叔你好,我叫艾爾雅,這是我的爸爸,這是我的媽媽,那是我的弟弟,很高興認識你~」

  艾爾雅稚氣的聲音在在場的三個大人面前都拋下了一個巨雷。

  桑茉和艾斯震驚地看著彼此,眼神裡都傳遞著『臥槽她怎麼知道的?!你什麼時候和她說的?!怎麼不和我說一聲???』

  而那個船員則下巴驚掉地看著艾斯,一副『臥槽你TM在逗我艾斯出去前還是個黃金單身漢回來後就變成已婚男還生了兩個這麼大的娃』的不可置信的滑稽表情。

  丟下炸彈的艾爾雅則偏著腦袋,眼神純真,像是全然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一樣,她問道:「嗯?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呀?艾爾雅說錯什麼了嗎?」

  而靠著桑茉站著的斯諾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


第59章 幸福

  艾爾雅和斯諾從來都知道科洛夫不是他們的親生父親,因為他們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在媽媽項鏈的吊墜裡。在他們記事開始,媽媽就總是很哀傷,像是一團深海的幽藍,連陽光也驅散不去。哪怕她在他們的面前時常笑著,但是他們也能察覺的出來,她不開心。

  尤其是當她握著自己的那個項墜時,她顯得格外的沉寂。

  於是,有一天晚上,趁著桑茉睡著,艾爾雅和斯諾將那個項墜悄悄地偷了來看,他們打開了項墜,裡面是燒毀了的紙屑還有一張照片,那照片上的男人他們不認識,但是他們幾乎是在那一瞬間,便明白了,那是他們從未被提起過的父親。

  畢竟艾爾雅和斯諾都能在彼此的身上找到跟這個男人相關聯的特征,比如說他們的雀斑,艾爾雅的黑色卷發,還有斯諾的眉眼。

  兩個聰慧早熟的小孩都默契地對這件事保持了沉默,因為他們敏感地覺得,自己的母親並不會想從他們嘴裡聽到關於父親的話題。

  而當他們被帶到了科洛夫的面前,當桑茉告訴他們那是他們的父親時,他們便知道那只是個謊言,只是為了讓桑茉放心,他們便將科洛夫當成了自己的父親。

  桑茉離開後的第一個晚上,斯諾躲在被子裡泣不成聲,他擔心地問自己的姐姐,他們是不是被拋棄了,是不是被賣給了這個所謂的父親。

  艾爾雅拍著他的背,雖然他們其實根本就一樣大,都只是快還不到四歲的孩子,但在這個時候,她卻表現地好像個小大人一樣,「斯諾不要怕,媽媽不會丟下我們的,她只是有事情離開,艾爾雅陪著斯諾,我們一起等媽媽回來。」

  後來,他們的媽媽真的回來了,還帶回了他們真正的父親。

  一開始撞上的時候因為光線問題,他們沒有認出來,可是後來他們再次相見的時候,當艾斯蹲下來給他們棉花糖的時候,艾爾雅和斯諾就認出來了,這是那個照片上的男人,是他們的親生父親。

  而後,斯諾對艾斯的排斥主要就是來源於他對這個父親的埋怨。

  為什麼將他們拋下那麼久呢?為什麼要讓他們的母親傷心?又為什麼明明已經相見,他卻依舊不與他們相認?他是不是,還准備拋下他們?

  對於斯諾的心思,艾爾雅看在眼裡,卻什麼也沒說,因為她也有這些顧慮,她也有這些埋怨。只是她是姐姐,她得照顧弟弟,得照顧媽媽,若是她也鬧別扭的話,那媽媽得多為難呢?

  不過,這一個月的相處下來,她也是真的喜歡這個爸爸。

  所以,她才會那麼坦然地叫出了『爸爸』兩個字。

  至於驚嚇,那便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了,畢竟爸爸媽媽當他們兩個是傻瓜嗎?和他們這麼像的一個人在自己面前還跟自己的媽媽那麼親近,他們真的覺得自己隱瞞的很好嗎?

  他們是哪來的自信覺得自己能瞞住的?

  比街上的小胖還傻,街上的小胖都知道自己偷吃了東西瞞不住直接承認了呢。

  白胡子他們所在的大本營是一個他們自己造起來的村子,雖然只有白胡子海賊團的人,但是也錯錯落落地立了幾十棟木屋,而村子雖然簡陋,但是卻什麼設施都有,醫館裡坐鎮的是本來的船醫們,船上的廚子則開了家酒館,飽覽群書的隊長在過來時舍不得自己的藏書,也一並帶了來,做了個小圖書館……這樣看起來竟然和外面的村子沒什麼區別,只是這裡都沒有金錢流通,大家都共享著資源,猶如在船上一般。

  如果外界所追尋的烏托邦有一個具像,那便是這個村子了。

  當艾斯和桑茉兩個人還在雲裡霧裡的時候,他們便已經回到了村子,村子中間擺著一個巨大的木材堆,是晚上做篝火用的。而白胡子正坐在那木堆前,和自己的船員們喝酒說笑。瞧見艾斯,白胡子面前的船員先是喊道:「喲艾斯,怎麼去了這麼久?有沒有帶什麼東西回來?」

  話音剛落,他們便瞧見了艾斯身後跟著的女人和孩子們,一下子,空地上的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仿佛被按下了靜止鍵一般。

  艾斯這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咳了幾聲,介紹道:「這是我的妻子,桑茉,然後我的孩子,艾爾雅和斯諾。」

  「……」

  他們怕不是活在夢裡?

  還是艾斯活在夢裡?

  在那一瞬間,所有人的腦子都凝固了,就連白胡子手上的酒都掉在了地上,當初艾斯雖然來信跟他們說就要回來,還說會帶人,之前知情的人都想到了是他那心心念念的姑娘,但是誰也沒想到不僅姑娘來了,還多了兩個孩子。

  還是白胡子經歷過的事情多,反應地比較迅速,他站起身,高大的身體仿佛一座小山丘,當初大戰,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的傷疤,雖然他死裡逃生,但是那些猙獰的傷疤卻沒有消失,更何況,他身為海上霸主的氣勢依舊還在,所以當他走到了桑茉和兩個孩子的面前時,兩個孩子都往後躲了一下,他們怕白胡子。

  桑茉在這身形和氣勢之下,也吞咽了一下,但是她想起了艾斯對白胡子的尊敬和愛慕,她有些緊張地抬起頭,自我介紹道:「您好,我叫桑茉,一直沒有來和您打招呼,很抱歉。」

  桑茉很緊張,一方面是因為白胡子的氣勢逼人,一方面也是因為自己的立場,她怎麼說,在他們的面前都是個外人,若是他們不喜歡她……兩個孩子也如臨大敵般地緊緊扯著桑茉的衣服。

  此時此刻,白胡子抬起了手,斯諾迅速地往前了一步,想要擋在自己的母親和姐姐面前,他害怕這個大家伙會傷害到她們。卻不想,白胡子的大手卻是輕飄飄地落在了桑茉的頭上,這個海上的皇帝,在這時露出了絲毫不違和的慈祥的笑容,爽朗的笑聲響起,他說道:「好孩子,辛苦你了,回來就好。」

  隨即,他又小心翼翼地彎下了腰,湊到了兩個孩子面前,「艾爾雅和斯諾是嗎?哈哈哈哈哈哈,和艾斯長得真像。」他想去摸摸兩個孩子,但又覺得兩個孩子太嬌小,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他在自己的口袋裡掏了掏,什麼也沒掏出來,最後就在自己的褲腰邊解下一個匕首,「這個給你們玩,好不好?」

  「……」桑茉看著那柄匕首,抽了抽嘴角,想要阻止,但又怕拂了白胡子的好意,最後是旁邊的船員開口了,「老爹!小孩子哪能玩這個!」

  白胡子眉頭一皺,他有些苦惱地將匕首收了回去,「那……那你們想玩什麼?老爹帶你們去!」

  「哈哈哈哈哈哈老爹!輩分亂了!艾斯才是他們的老爹呢!」

  白胡子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對!我是你們的爺爺!我也是爺爺了!」他一掌拍在了艾斯身上,「艾斯好樣的!」

  隨著這一聲歡笑,船員們重新沸騰了起來,「艾斯的孩子?真的是啊?」

  「真的很艾斯長得好像!天吶,這麼小,一碰就壞了吧。」

  「一男一女,艾斯的福氣也太好了,我怎麼沒有這樣的福氣。」

  「來來來,艾爾雅和斯諾是吧,我是你爸爸的好朋友,你得叫我叔叔,嘿嘿嘿嘿,要不叫我干爹也可以。」

  「可別不要臉了,滾一邊去!小家伙們,要吃糖嗎?我這有糖……」

  「吃什麼糖,走走走,叔叔帶你們去吃大餐!宴會!尼爾塔!宴會!快把宴會准備起來!我們都當爹啦!」

  艾斯一巴掌糊上他,「什麼爹!我才是他們爹!」

  「哈哈哈哈哈,干爹,干爹,干爹也是一樣的!」

  「哪能有那麼多干爹?!來來來,打一架!誰贏誰是!」另外一個船員起哄道。

  艾斯又衝他吼,「誰讓你亂決定了!」

  「艾斯,別那麼小氣嘛,你的孩子就是大家的孩子,你的老婆……」

  艾斯一腳把人踹飛。

  而這邊,白胡子還在嘗試著與兩個孩子溝通,他盤腿坐在了他們面前,「來,叫聲爺爺聽聽。」

  「……」

  而有些人還來和桑茉打聽,「嫂子,你怎麼和艾斯隊長認識的?他都沒提起過,快說說。」

  「弟妹,艾斯那家伙對你還好吧?如果他欺負你你可別不吱聲,我們雖然和他關系好,但他要是欺負女人,我們絕對不饒他。」

  桑茉看著這已經亂成一團,活像是個菜市場的廣場,腦子裡被他們的話充的漲漲的,但是卻內心裡卻也歡喜,原來這就是艾斯一直留戀的伙伴,一直視為家的地方。

  夜晚開宴會,雖然桑茉是客人,但她不好意思只是呆坐著,便也去幫忙了。艾爾雅生性活潑親人,再加上長得乖巧可人,一下便成了船員們裡的香餑餑。斯諾卻不一樣,他只是一個人靜靜地躲在小木屋後。

  「你在這裡做什麼?」

  斯諾抬起頭,就看見自己的那個便宜爸爸站在旁邊,他皺了皺眉,也沒搭話。

  艾斯沒有生氣也沒有離開,他走到斯諾的面前,蹲下來,「你怎麼不去和他們玩?」

  「這和你沒關系。」

  艾斯眉毛一挑,「怎麼和我麼關系?我可是你老爹。」

  斯諾不滿地盯著他,說:「我還沒認你是我老爹。」

  艾斯想了想,他的確還沒有叫過自己,他嘆了口氣,「你不喜歡我嗎?」

  斯諾張了張嘴,想說不喜歡,但是他其實溫柔善良,覺得說出這樣的話過於傷人,於是他又忍著沒說。

  艾斯沒得到肯定的答案,還是有點驚喜,他笑起來,「看來我在你這裡還是有點機會的。」

  斯諾依舊沉默不語。

  「你不愛說話,不像我,像你媽媽,她有什麼事也不喜歡和我說,自己一個人憋著,老讓我猜。」艾斯說到這,有些委屈,但要是桑茉在這,一定會反駁,難道他自己就做的比她好嗎?

  斯諾沒怎麼聽過他們說以前的事,心中很是好奇,連帶著,眼睛也亮了幾分。

  艾斯繼續說道:「你媽媽怕我擔心,怕自己會成為我的累贅,所以什麼也不願意說,但其實她什麼都不說,對於我才是最大的煩惱。所以這個習慣不好,你別學你媽媽。」

  斯諾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他問道:「所以呢?媽媽成為你的累贅了嗎?」

  艾斯一愣,他果斷地回答,「怎麼可能,不管是她,還是你和艾爾雅,都不會是我的累贅。」

  「那你為什麼拋下了我們那麼久?」斯諾皺著眉,不假思索地問道。

  艾斯看著他隱隱有些憤怒的眼神,心中很是愧疚,他的聲音低落下來,伸出手,摸著斯諾的腦袋,說:「爸爸對不起你們……爸爸不小心把你們弄丟了,我找了好久好久……所幸,最終還是把你們找回來了。」

  斯諾的眼睛逐漸明亮起來,原來,原來他們不是被拋棄的啊,他們只是不小心走丟了。他偏著小小的腦袋,問道:「你找了很久嗎?」

  艾斯點頭,「嗯,這幾年來,一直在找你們。」在他出事前,從他醒來後開始,他就在不斷地打聽著桑茉的下落,想知道她的安危,片刻都沒有停過。

  斯諾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納悶地說:「那我們還真是笨蛋,我們也一直在找你,結果還花了這麼長時間。」明明都在互相找著彼此,卻總是找不到。

  艾斯忍俊不禁,「沒事,最後找到了就好了。」

  斯諾還有一個很在意的問題,他問道:「那你還會把我們弄丟嗎?」

  艾斯搖頭,「絕對不會了。」他說的慎重而緩慢,不像是在回答一個問題,倒像是在發一個誓。

  斯諾卻不相信,他在想,這個爸爸這麼蠢,找了那麼久都沒找到他們,要是下次再走丟了,還是等他和姐姐帶著媽媽來找他吧,不然,得找到何年何月呢。

  艾斯看著這個小家伙,有種面對考官的小心翼翼,「怎麼樣,現在能原諒我了嗎?」

  斯諾思考了一下,站起來說道:「再說吧。」

  艾斯嘆了口氣。

  等到艾斯他們從木屋後出來,桑茉瞧見,走過來關心道:「怎麼樣?你們有好好聊聊嗎?」

  艾斯摟著桑茉,很是無奈,「這個小家伙,比較難搞。」

  桑茉想起斯諾的性格,也嘆了口氣,「這麼固執,也不知道是像誰。」

  像誰呢?不就是像你嗎?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想。

  桑茉想起另外一件事,戳了戳艾斯問,「關於他們怎麼知道你就是他們爸爸的這件事,你問了嗎?」

  艾斯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這時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忘了。」他爽快地說完,然後不甚在意地笑著說:「不過嘛,也不重要,管他們怎麼知道的,反正結果是好的就可以了。」

  他眼裡看著那正爬在白胡子肩膀上玩胡子的艾爾雅,還有向艾爾雅他們走去的斯諾,他轉過頭,又看了看身邊的桑茉,一顆心像是被泡在了溫泉之中,幸福地直冒泡,他低下頭,狠狠地在桑茉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在桑茉羞惱的眼神下,由衷地說道:「謝謝你,桑茉。」

  能夠遇到他,能夠愛上他,還能夠一直等著他。

  他可真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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