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綜漫)立海一哥戀愛也沒有死角》作者:貓吃雪【完結+番外】

《(綜漫)立海一哥戀愛也沒有死角》作者:貓吃雪【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7036個瀏覽者
文案:

組合解散以後,木下綺羅 : 好!躺平當鹹魚!
沒想到一躺...居然躺出了個男朋友 :D

神之子曾經對冥冥中的緣分視而不見
等命運第二次提醒他
他牢牢抓住了那條紅線。

「所有逃避你的時間,我都後悔。」

散漫隨性的鹹魚嗲精×幸村

*女主是漂亮愛撒嬌的可愛貓貓!超級無敵可愛!文裡會用貓貓來代稱她
*一個治愈、青春的故事。
*只是談戀愛,比賽很少
*同人難免ooc,不喜歡可以退出,不必留評

內容標簽: 網王 日韓泰 少年漫 黑籃 輕松
搜索關鍵字:主角:木下綺羅,幸村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村哥明明很會的

立意:逐夢少年的小甜餅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第1章 從前從前

  對木下綺羅這個人,一開始他只有一點點的印像。

  但是以幸村的性格,能這麼清楚地記得一個全然陌生的人,對方還是異性,已經很罕見了。

  他並不是一個好接近的人。

  在國三病愈的時候,重新回到學校,少年也並沒有把自己的目光給予一分一毫給網球以外的人或事。

  直到九月份,他們輸了。

  結局落定以後,那種緊繃的神經才開始放松下來。

  他討厭敗北,內心不是沒有輕松,但更多的是悵然,是遺憾,還有不甘。

  他在過去病了的歲月裡,擁有凝視著自己的生命和死亡的勇氣,正因為如此,真正跨越過病痛的幸村精市,其實在面對失敗的時候,還是會有些無法接受。

  但少年一直是一個很會掩藏自己情緒的人,他真正的情緒外露,似乎只有在輸球的時候。

  而他現在凝視著自己的失敗。

  就這樣過了很久很久,幸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班上從這個學年開始,似乎是來了個轉校生。

  對方似乎是個偶像,平時不怎麼來上課。

  很任性,這是他對她的最初定義。

  不過有一天,他倒是偶然聽見班上一對男女因為這位爭執起來了。

  無非是就對方上不上課的這個事情。

  女生認為這是她不負責任的表現,而男生卻覺得那位只是在追逐著自己的夢想。

  「木下同學的歌唱的很好聽的,而且她成績也不錯,哪怕她不來上課也沒有拖什麼後腿啊!」

  「什麼啊,你就是看她長得漂亮才幫她說話吧,我上次都看到你桌上有她的雜志了……」

  原來如此,所以還是很受少男少女歡迎的偶像類型了。

  從不關心這些娛樂的他在心裡無聊地猜了一下,這位應該蠻火的。

  班裡都有人為她掐架了。

  —

  真正見到人的那天,反而是在辦公室。

  因為考試,他被老師叫過來做了幾道題目,看著化學名詞,他就逐漸有些神游天外。

  然後,幸村突然聽到有人推門進來。

  因為桌子前面都有東西擋住,而且他在角落,所以來人並沒有看到自己。

  幸村聽到對面響起了自己數學老師的聲音,接下來他很沒有負擔地聽了一次牆角。

  「在學校見你一次還真是難得。」

  是數學老師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老師,我考的也不是很差吧。」

  一道女聲響起。

  幸村已經知道這是誰了。

  他拿起筆,開始在腦子裡回想手裡這道題的化學方程式。

  接著就聽到對面是試卷在敲打頭的聲音。

  「你啊,給我好好看看這些錯題,有的這麼簡單,分數丟了也太虧了啊。」

  接下來就是數學老師一直絮叨且年輕無奈的語氣。

  「嗯嗯嗯我知道了,謝謝老師。」

  隨後,安靜了一會。

  幸村已經解好題,便聽到老師有點拘謹和故意壓低的嗓音。

  「那個……」

  「水野西子的簽名,你拿到了嗎。」

  對方也學老師故意壓低聲音。

  「拿到了,老師。」

  「我絕對不會把老師喜歡水野前輩的事告訴同學們的。」

  幸村聽到數學老師咳嗽了幾聲。

  後面應該就是遞簽名照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年輕的數學老師繼續壓低聲音,一本正經的。

  「那個,你下午下了課趕緊溜,你化學老師昨天在辦公室說要捉你。」

  少女很意外,

  「欸,我化學明明過線了。」

  化學過線的幸村精市此刻坐在化學老師的桌子上,內心有點復雜。

  這位新同學,比自己想的要有意思。

  他聽著對方開門出去,透過窗戶,幸村朦朧地看到了她的臉。

  像在哪裡見過,也許是自己看過什麼廣告之類的?

  少年很自然地想到了之前兩個男女同學的爭辯。

  這其實不止普通級別的漂亮了吧。

  原本他以為那天下午能在教室看見對方,結果,並沒有。

  看著另一頭右後方的空桌位,再看了一眼班裡許多人臉上那遺憾的表情。

  還真是,隨意啊。

  —

  沒想到的是,在那之後不久,他又偶然見到了這位新同學的另一面。

  忘了是哪一天,她破天荒地踏著早課鈴走進了教室。

  烏黑的精致絲緞長發隨著走動微微垂下肩膀,皮鞋在地板上摩擦出細微的聲響,盡管她面無表情,似乎不想高調行事,但,班裡還是因為她的出現頓時騷動起來。

  而後來的那整整一天,她居然都沒有走。

  幸村覺得,往日投注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目光在那天少了一半。

  托這位同學的福了。

  班裡有一半的人,追星的,不追星的,都去找她要簽名了。

  而到了放學,她還是一動不動。

  很反常。

  而少年去了一趟天台的花圃,下來的時候發現教室裡還有人。

  明明今天不需要值日的。

  幸村站在門外,很清楚地看到,那個看起來就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且似乎有點傲慢的少女偶像正在……拖地。

  她一邊拖地,還一邊低聲地罵著某個帶帽子的風紀委員,一點都不通人情。

  戴帽子的風紀委員,不就是真田麼。

  畫面實在有點滑稽。

  又過了一會,她終於把地拖好。

  幸村靠著牆,聽到裡面她滿足的自誇。

  「哈,這也不是很難嘛,拖地什麼的。」

  「我真的是天才。」

  她一個人站在那裡,掃視著教室,就像掃視著自己開辟的疆土。

  等對方跳著小天鵝踢踏舞從教室飛出去了,他才從隔壁的牆裡走出來。

  黃昏時刻,少年看到自己的影子映在牆上,影影綽綽的。

  本來以為她拖的快,會不怎麼干淨,結果這地居然比前兩天的值日生拖的還要好。

  一個平時連課都很少來的人因為被罰拖地,所以捱到放學所有人走光了,才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勤勤懇懇地完成任務。

  竟然意外的很聽話麼。

  啊,謝謝真田,因為你我今天好像笑了出來。

  他當時是這樣想的。

  後來的某一天,很意外地,幸村居然從真田嘴裡聽到了木下綺羅的名字。

  主要是這兩個人看起來完全就不會有交集啊。

  真田提起他祖父偶然說過,這位偶像出於武族世家,她用刀似乎也很厲害。

  能被真田說厲害的,恐怕水平非常高了。

  只是幸村始終很難把自己印像裡的木下綺羅和用刀聯系在一起。

  看起來並不多麼靠譜,也沒有多少干勁的一個人。木下綺羅那種懶洋洋的風格,卻在劍道這種事情上有所造詣,也許她並不簡單。

  不過,這跟他又有什麼關系呢。

  自從偶然見到她幾次,幸村經常在商場裡、街道上看到這位的廣告和海報,以前也不是沒有,只是他從未注意過。

  但他也並沒有多麼在意。

  少年始終漫不經心。

  —

  直到那天。

  也是國三十月的某一天,他一個人去醫院復查。

  他一直都討厭這裡的氣味。

  因為一回到醫院,有些回憶就強制地被重新啟動。

  所以他提出要去看看天台花圃上的植物,護士笑著隨他去了,那些植物,自己也曾經照料過一段時間。

  幸村正蹲著身子看綠葉,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的時候,余光瞥見對面不遠處的矮陽台,他有點愣住了。

  他眼力很好,對面是木下綺羅。

  他見過海報上的木下綺羅,也見過偷偷摸摸拖地的木下綺羅,見過她的散漫,別扭,古怪,他在不為人知的地方見過她不為人知的許多面,他心裡還保留著前幾次那些秘密性的記憶。

  現在似乎又多了一面。

  溫和爽利的秋日裡,那個人穿著病號服,外面罩了一件薄毛衣,背後是輸液杆,長長的管子蔓延到對方的手臂上。

  幸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另一件事吸引走了。

  ——她好像是在哭吧。

  少女戳針的手捏著欄杆,另一只手就那樣垂在身側,頭發被風吹的有點凌亂,頭也微微垂著。

  幸村的眼睛沒有好到能看到眼淚的那種程度,但是她的表情很明顯,是非常非常難過的樣子。

  那張漂亮的,倨傲的臉上居然也會露出這種表情嗎。

  等幸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莫名其妙地站在那裡看著她看了好久。

  現在已經是秋天,落葉卷著風送來清涼的氣息,他發覺自己的心竟然微微的有點意動。

  面對這種情緒,他難得有些無措,雖然臉上一貫是風輕雲淡的表情。

  在那個安靜爽闊的,散發著草木清香的秋日午後,幸村平靜下來以後,少年鬼使神差地發現,自己可能對這個一句話都沒說過的人產生了那麼一絲若有似無的好感。

  為什麼。

  因為對方的眼淚嗎。

  從男女方面客觀來說,她並不是自己的理想型。

  他冷眼審視過這位,甚至可以說對方身上還有他不喜的品質。

  這是他人生中除了網球以外第一次體會到這種偏離軌道的感覺。

  但,作為正常青春期的少年,對異性產生了一點好感,其實很正常,這些好感並不能代表什麼。

  更何況這個人是幸村。

  他總覺得這些都過於巧合,一樁樁一件件,每次都讓他撞見,命運似乎在把木下綺羅緩緩地推向他。

  他有些抵觸這種感覺。

  前方好像有一個貼著木下綺羅標簽的潘多拉魔盒在向他招手,誘惑著他跳進去,但這一次,少年並沒有理會。

  你是在干什麼?覺得我會順著這種軌跡往下走嗎?他在心裡這樣質問著不存在的上帝。

  越是這樣,神之子越容易生出抵觸之心,莫名其妙滋生出的這麼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少年心思實在不值一提,他當然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所以,他也許是特地不願意去想起這些事,一個人想要淡忘一件並不是那麼深刻的東西,是很容易辦得到的。

  於是醫院天台上那些異樣的感覺也確實如他所願,很快就被他遺忘了。


第2章 同桌見聞

  但,那個人現在就坐在自己身邊。

  他以為微不足道的、早已被他淡忘的那點感覺,在他得知自己高一的同桌是她時,似乎又卷土重來了。

  而且來勢洶洶。

  —

  他當時皺了皺眉。

  老師以為他不願意。

  「木下同學是個明星,老師也是怕她來學校會太獨,想來想去還是讓你來幫她融入班級比較好。」

  「畢竟我有了解,你們國三也是一個班的。」

  就在得知這件事的那天晚上,他又來到了那個天台,高高地站著,他看著木下綺羅在垂頭流淚。

  隨後她猛的抬頭,看著自己。

  他亦突然從夢裡驚醒。

  很不妙。

  —

  而現在,她還在對自己說著話。

  「你除了網球部沒有其他社團了吧。」

  「嗯,因為沒有其他時間去應對。」

  「啊,部長肯定是很忙的嘛。」

  「是啊。」

  隨後,幸村又聽到她有點散漫的聲音。

  「幸村,我是不是很火呢。」

  雖然才開學幾個星期,他已經習慣她過分跳躍的思維了。

  「啊,我不是很了解。」

  「就說說嘛,生活裡總有碰到我的廣告還是雜志什麼的吧?或者粉絲?」

  女孩好奇地歪著頭。

  幸村只好開口。

  「應該挺火的吧,國三的時候有聽到別人討論你。」

  「欸,是什麼哇?」

  木下綺羅坐正身體,貌似很感興趣地看著他。

  幸村語氣平緩又機械,

  「說你不好好上學,但被你的疑似粉絲給駁回了。」

  「哈,就這個?」

  她的表情有點無語。

  幸村笑了。

  木下綺羅這個時候並不知道,她面前的這個人有時候只是在故意逗她玩。

  她只當幸村同學是在十分真誠地回答自己。

  從前只是在不為人知的地方不經意間窺視過她,而現在這個記憶裡早就有點縹緲的影子,在他面前一天一天地慢慢具像化。

  是伸手就能碰到的,真實的。

  他會有一點恍惚也是很正常的吧,他想。

  —

  午休的時候他不在位子上。

  「他國中也是網球部部長嗎?」

  木下綺羅一邊吃瓜子,一邊問起周圍的同學。

  「是啊。」

  後面的高木小春說。

  「幸村君打網球非常厲害啊。」

  「欸,我以為他私下裡是搞藝術的。」

  木下綺羅奇道。

  長得就像藝術品啊。

  高木小春又笑了。

  「幸村君畫畫也很好哦。」

  哈……

  高木的同桌藤田支著頭懶洋洋地說,

  「幸村的畫還得過獎哦。」

  這時她的前桌,石川合子,這個短發女生也回過頭來繼續,

  「幸村君的園藝也很厲害啊。」

  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幸村的誇誇大會。

  木下綺羅點點頭,好像在感嘆。

  「具備這麼多浪漫的因子,然而他還會打網球。」

  「動和靜的互相碰撞,擦出了一種令人目眩神迷的火花。讓我想到我寫歌的時候了,那種靈感迸現的瞬間。直衝天靈蓋,然後渾身激蕩。」

  「很有意思的一個人啊。」

  她接著撐著下巴,慢吞吞地說出了這段話。

  這本就是她的肺腑之言。

  搞藝術的音樂人見到能讓自己冒出靈感的人或物,說出什麼話都不稀奇。

  周圍幾個人已經目瞪口呆,隨後大家又附和地點點頭。

  森繪梨還撫掌滿意地笑了笑,

  「再說點,多誇誇幸村,我喜歡聽。」

  「就是很厲害啊,面面俱到,學習也很不錯。脾氣也好,對誰都很溫和。打得了網球,當得了部長,還會畫幾幅小畫養養小花小草什麼的。好有情調的一個人。」

  眾人嗯嗯嗯對對對的附和著。

  「幸村同學雖然溫和,但也很有威嚴呢。」

  森繪梨接著說。

  木下綺羅點點頭,表示同意。

  「因為我自己在組合裡是隊長嘛,做一個隊長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輕松。位置越高,責任越大。除了要有碾壓性的、讓人心服口服的實力以外,更要有能讓大家聽我話的氣勢。」

  「所以部長也並不是那麼容易當的吧,僅靠實力和球技有時候不能讓那些桀驁不馴的人心服口服,性格也很重要。」

  對方溫和的外表下,絕對是一顆堅定又強勢的心。

  她一連串說了這麼多。

  眾人啪啪啪地捧場鼓掌。

  「講的不錯,你才認識他三個星期,就能說的大差不離了。」

  女孩子聲音突然變小,

  「其實,我跟幸村國三就是一個班啊。」

  眾人驚訝,

  「欸?????」

  她好像是笑了笑。

  「我沒有記錯的話是真的啦,不過我當時忙著事業,好像錯過了很多有意思的國三生活呢。」

  「所以才認識他三個星期,你們也沒說錯吧。」

  「那個,當愛豆有意思嗎,娛樂圈真的像外面說的那樣可怕嗎?」

  石川合子接著問。

  「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啊……」

  裡面的對話還在進行。

  幸村就站在門口。

  他看著真田愣住的、柳揶揄的表情,心裡也升起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又有點想笑。

  他很少被這兩個人用這種表情看著,以前都是自己這樣揶揄地看著他們。而且,他其實不太喜歡背後被人議論,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但是聽到裡面那個聲音,少年的心裡卻奇異地有著波動。

  他又重復地體會到了去年那個秋日,在醫院陽台上的滋味。

  是一絲絲難以言說的悸動和雀躍。

  幸村精市仿佛又看到那個在慢慢具像化的,貼著木下綺羅名字的精致魔盒,神之子是跳進去,還是轉身離開——這是一個比之去年,已經變得有點棘手的選擇。

  跳進去的話,他是不是輸了?

  —

  她一開始就叫自己幸村,很隨意。

  不像其他女生會在後面帶上一個君字,木下綺羅這樣的隨意,好像兩個人已經認識很久了似的。

  幸村有時候不喜歡她這份自來熟,但,他也不會表露出來。

  記得開學第一天,第一節 課的時候她就拿錯了書,那時兩個人互相自我介紹以後老師就進來了。

  然後他溫和地告訴她是數學課,不是物理。

  他得到了對方尷尬又感激的眼神。

  等到下課,自來熟的少女主動問他,知不知道為什麼老師讓他倆坐一起。

  「老師說讓我帶你熟悉學習環境,幫助你融入集體。」

  幸村當時把這番官話說給她聽了。

  女孩子搖著頭,

  「你下課也這麼認真地看書,他是想讓你帶著我學習吧。」

  感覺,是一個相處起來會很輕松的人。

  幸村於是笑了,

  「然而你兩節課都在打瞌睡。」。

  木下綺羅沒有生氣,反而笑個不停。

  「你說的又沒錯啊,我困得要死了誒。」

  她無視了四周那些熱切的眼神,只是在跟幸村說話。

  「可能你優點太多,我缺點太多,他想讓你影響影響我吧。」

  幸村微笑,

  「其實你是有優點的啊。」

  聽到他這麼說,對方好像很感興趣,立馬坐直了身體。

  「展開說說,我愛聽這些。」

  「要上課了,下課再說。」

  「哪有啊,明明上節課剛下,不行你快說嘛。」

  好像也很會撒嬌來著。

  「真的要上課了,老師等會就來了。」

  「不要糊弄我好吧,還有好幾分鐘呢!」

  少女就這樣纏著自己要他說她的優點。

  纏了一上午。

  哪怕是幸村,也有點不勝其擾。

  —

  上課的時候,幸村偶爾會用余光看到對方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沒有再打瞌睡了呢。

  其實這節課也很無聊,但是再無聊,他都沒有不聽課的習慣。對方即使無聊的要死也沒有在上課的時候找自己說話這一點,他挺滿意的。

  他一邊看著老師講知識點,一邊在心裡無聊地數數。

  數到十的時候,旁邊的人就已經開始向睡神低頭,腦袋慢慢垂下來,一點一點的。

  啊,這比上午還差點呢,上午他可是數到了二十幾啊。

  嗯,頭又起來了,似乎重新打起了精神。

  神之子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其實上課數數的他自己也很無聊。

  下課的時候幸村主動問起對方。

  「你中午跟她們去逛校園了?」

  「你怎麼知道的?」

  「我猜的,本來這應該是我的事。」

  「欸?」

  「畢竟老師曾經把我喊過去讓我幫助你融入班級和校園。」

  「那現在呢?」

  「我覺得你不需要我幫,你自己就可以。」

  她又笑了。

  應該是一個很喜歡笑的人。

  笑了一會,木下綺羅又找幸村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為什麼歷史課那麼無聊你不困啊?」

  她的表情是真的困惑又崇拜,仿佛這是什麼超能力。

  「我感覺全班就你一個人不困。」

  「真的挺厲害,好羨慕這種能力。」

  不像她,她總是很困。

  少女又打了個哈欠。

  這已經是今天的數不清第多少個了。

  因為她哈欠連天的,周圍好多人也開始打哈欠。

  只有她同桌,不動如山。

  幸村問她晚上是不是都沒怎麼睡覺。

  女孩子有點愣住。

  「你怎麼知道……難道我變醜了嗎?」

  她表情驚恐,立馬從桌子裡面拿出鏡子開始照。

  「……」

  幸村無語,

  「不是,只是你看上去很累的樣子。」

  木下綺羅聽了這個解釋,也沒有多高興的樣子,只是說要開解散的演唱會了,晚上得回去練習。

  得到了他「真辛苦啊」的感慨。

  幸村手裡隨意地翻著筆記,

  「組合解散以後,打算干什麼呢?」

  「這個嘛,好好學習咯。」

  「徹底離開娛樂圈?」

  她哼了一聲,說不知道。

  「以前我自己一個人私下唱跳的時候,覺得如果有人能看見這些就好了,想聽到別人對我的贊美,要好多好多人的那種,這就是我當愛豆的初衷。」

  「哦?那你應該很喜歡唱跳了。」

  「算是吧,我也是那時候才發現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竟然這麼快樂。」

  「也許我以後還是會走這條路。」

  幸村聽起她的描述,想起了網球,也笑了。

  他開始確定她以後還是會踏上類似的道路,因為他也是如此。

  人在喜歡的東西上面有時候會出奇的一致。


第3章 同桌見聞

  木下綺羅翻著筆記,看起來百無聊賴。

  「天台上的花圃也是你照顧嗎?」

  「嗯。」

  「都有什麼?」

  「很多。」

  「我能去看嗎?」

  「看唄。」

  他話音剛落,少女突然湊近,神神秘秘地。

  幸村不動聲色地移開一點距離,但還是聞得到她身上的氣味。

  似乎,是水蜜桃的甜蜜芳香。

  「我上次在天台看到隔壁班的國文老師端走了一盆花,好像是繡球?」

  「她經過你同意了?」

  看著對方一臉吃瓜的表情,他淡淡地說,

  「嗯,老師已經問過我了。」

  「欸……」

  「……」

  為什麼一副大失所望的表情。

  午休的時候木下綺羅還向其他人問詢,為什麼老師都不反對他養花養草,反而喜歡的不得了的樣子。

  「因為他是幸村精市。」

  「你羨慕?羨慕不來的。」

  「如果你能把花養的那麼好,老師說不定也不會管你啊。」

  木下綺羅來了以後,幸村的身邊一下課就宛如茶話會,甚至還有從教室那一頭跑來聊天的。

  以前很少,可以說是幾乎沒有這種情況。

  只要有她在,就永遠不會冷場。

  在她又一次下課找幸村閑聊的時候,他隨意地問了一句。

  「你一直都是這樣?」

  「什麼樣?」

  「就,話挺多的。」

  「……」

  見她突然熄火,幸村笑了笑。

  沒想到木下綺羅又突然反問他。

  「你以前有同桌嗎?」

  「沒有。」

  「沒關系,現在你有了,你要早點習慣。」

  他眯眯眼,「正在努力適應呢。」

  「你知道嗎。我以前國中的時候那兩個同桌也是男生。」

  「然後呢?」

  「然後沒了。」

  見他一副有點無語的表情,木下綺羅笑了。

  突然就想起來那兩個人了。

  那兩個少年雖然嘴上說她只有臉能看,人太沙雕了,但自己要轉學的那天,他們一前一後地都來找她告白了。

  兩個男生還哭了,最後反而是木下綺羅這個被告白的人去安慰他們。

  「又不是見不到了!」她當時是這樣說的。

  但是,好像真的沒有再見過他們了。

  她因為這種事情,人有點惆悵。

  幸村看到她的表情,開始調侃。

  「不會還有什麼青春故事吧。」

  神之子其實很八卦。

  而且,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他確實在好奇著她的事情。

  木下綺羅偏過頭,

  「是啊,你要聽嗎?」

  她的表情已經較剛才的惆悵又多了一點懶散,整個人曼麗繾綣,眉宇間又似乎在因為什麼回憶,而有點霧氣的潮濕。

  像伸展著勾人心魂的絲線的女妖。

  她說出來的話也像女妖。

  「他們最後都喜歡我,所以你也要小心一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話說完,她就繃不住開始笑個不停。

  幸村知道她是在開玩笑,但是,他心跳還是漏了一拍。

  為她不曾知曉的,自己也不太願意面對的,那些藏起來的情緒。

  青春期的少男有點遷怒,為她不經意就踩中雷區。更因為,她能輕易地影響自己的情緒,可她自己還是一無所覺的樣子。

  有點不爽,也是很正常的吧。

  所以接下來的課間,木下綺羅再找幸村說話,他都沒怎麼搭理。

  少女似乎有點摸不著頭腦。

  幸村以為她會知難而退,讓他清淨幾天,但這個人是木下綺羅。

  不搭理她,沒過一會她又會像無事發生一樣,湊過來找自己說話。

  這個人,很奇怪。

  沒辦法。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他沒有辦法。

  「別人喜歡你,你會因此得意嗎?」

  幸村當然知道她不是得意,他也知道是什麼在促使著他問出這句話。

  也許是因為他在剛才的對話裡,捕捉到了對方眼睛裡那股異樣的情緒。

  有點好奇,有點在意。

  那麼,問問她吧,聽聽看吧。

  告訴我吧。

  木下綺羅。

  她聽了這句話,正了正臉色,「哈,你怎麼會想問這個啊?」

  木下綺羅把頭發往後捋了捋,讓那張牽動人心的臉更隨意地露出來。

  一個美人對待自己的外表愈是隨意,其實就愈迷人。

  「不是得意哦,」

  她轉頭對幸村笑了笑。

  這個笑容裡面,似乎有莫名的脆弱。

  「對別人的喜歡,我永遠是受寵若驚啊,或許這是幸運,但,這也是失去。」

  「所以我是在自嘲哦。幸村同學。」

  那天她多了兩個愛慕者,也失去了兩個男性朋友。

  而自己的人生裡面,這種情況也太多太多了。

  有點難過,但是,無可奈何。

  她這種人,命中注定缺少密友。

  幸村只是在心裡小小地訝然了一下。

  啊,真的告訴我了。

  還以為她是不會說實話的類型。

  見他不說話,少女繼續笑了笑,

  「我猜你的想法跟我不一樣吧,對於喜歡你的人。」

  幸村也笑了笑,沒有看她,

  「你說說看吧。」

  「我猜,你對那些喜歡,都並不怎麼信任。」

  幸村溫和的聲音緩緩傾瀉,

  「那些盲目的,虛無的喜歡,對我來說,只是負擔。」

  有時候還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所以談何信任。

  「唔,是你的風格啊。」

  「你說得也對。也許那些女生對你的喜歡還不如你的部員來的真實。」

  美少女發出辣評。

  「……」

  很有道理,但是這個比喻有些古怪。

  幸村瞟了她一眼。

  木下綺羅無辜地眨眨眼。

  —

  哪怕在這個過程裡,幸村不怎麼理她,木下綺羅也不會閑著,他不說話,她會找其他人說。

  「你們覺得,哪個社團好。」

  「都幾個星期了你還沒加社團啊?」

  「「糾結,學校社團有點多。」

  「選你喜歡的唄。」

  「我都喜歡啊。」

  「那隨便挑唄,你加自己擅長的。」

  「但是別選美食社。」

  「為什麼?」

  森繪梨神神秘秘從右邊地湊近她,「那個部長有點花心。」

  「有多花?」

  「反正,漂亮的他都喜歡撩。」

  然後話題歪到了漂亮妹子上。

  森繪梨是個八卦好手,幾個人討論著學校每個班的班花班草,幸村的旁邊一直都沒有安靜下來,反而因為這些八卦吸引了更多同學,大家以他和木下綺羅為中心,圍成了個圈。

  算了,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麻了,習慣就好。

  只不過是比從前吸引了更多目光而已,始作俑者就是自己身邊這個人。

  —

  下午體育課的時候,男女分開,打棒球。

  幸村上體育課,班上的其他男同學根本就沒有什麼體驗感。

  女生那邊倒是很快活。

  因為木下綺羅擊出了本壘打。

  少女一如既往,走到哪裡都被人簇擁著,操場上也有其他班的,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去找她要簽名合照了。

  眼看這裡又要變成追星現場,幸村只是覺得還好真田不在。

  最近的真田每天要做的事又多了一項。

  每次課間幸村在座位上,都能聽見自家幼馴染帶著火氣的,很有震懾效果的聲音在走廊回蕩。

  「你們真是太松懈了,再有人擠在這裡,以後每天的走廊你們自己拖!!!」

  但是真田再怎麼有威懾力,每天來班級門口看她的人也還是只多不少。

  自從她高中恢復正常上學以來,每天從早到晚都不斷有人經過她的窗戶,c班門口也常常站滿了人。

  不止一年級,還有高年級的。

  他有時看著那些趴著窗戶往裡望的人也覺得很煩。

  有幾次幸村還看到自家幾個部員裝作不經意地從班級門口經過。

  神之子冷笑。

  於是幸村會問她。

  「你不累嗎?」

  「你說什麼?打棒球很有意思啊。」

  「我是說你每天被人這樣圍觀,不累嗎。」

  木下綺羅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幸村會這樣問她。

  「還好吧,我都習慣了。」

  她把手撐著頭,笑眯眯地,

  「畢竟我這麼漂亮,這麼紅。」

  「……」

  雖然她又開始扯皮,但剛才眉宇間流露出的疲累不耐其實挺明顯的。

  幸村直接轉頭看書去了。

  木下綺羅不滿,

  「幸村同學,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連個眼神都欠奉。

  少女繼續洋洋得意,

  「我好像忘了問你,你不要我的豪華版簽名嗎,同桌福利哦。」

  要那玩意干嘛?

  不過他想到了自己妹妹。

  「不需要,我不追星。」

  「不識貨。」

  少女指責幸村。

  見他不理自己,木下綺羅又開始找話題。

  「你知道×××××這部電影裡面,女主角為什麼總覺得她的生活沒什麼激情嗎。」

  這個電影他挺喜歡的。

  幸村分了一點注意力給她,示意木下綺羅接著說。

  「因為她沒有追星。」

  少女一臉凝重。

  「……?」

  或許是被幸村臉上的表情逗到了,木下綺羅笑了一會才接著洗腦,

  「追星能讓一個人快樂,能讓一個人瘋狂,能讓一個人重新充滿激情啊!幸村同學,那你知道為什麼我們國家愛豆文化這麼豐富嗎?」

  雖然知道她在瞎扯淡,但他還是聽下去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天認識這個人了。

  「因為我國宅男宅女很多啊!他們在某種程度上,需要一些精神上的寄托和慰藉。」

  少女接著一錘定音,

  「看來幸村同學不是宅男啊。」

  有點胡扯,但是幸村背對著她的臉上,嘴角有點上揚。

  「難道我看起來很像宅男嗎?」

  「嗯。」

  嗯個鬼啊。

  —

  當天晚上,幸村回到家,他妹妹在飯桌上嚴正聲明今天客廳的遙控器要歸自己。

  「爸爸你就用電腦看球賽吧,媽媽你就用ipad看連續劇,哥哥……」

  哦,她哥從來不看電視。

  「怎麼,又是你的Elsa。」

  幸村京子開玩笑,又不忘提醒幸村。

  等會記得提醒你妹妹,別讓她睡太晚。」

  幸村只好應下。

  晚間,客廳裡的電視在播放著。

  聽聲音是歡脫搞笑的綜藝,還夾雜著妹妹的笑聲。

  這期綜藝請的都是剛剛成立沒多久,還有即將解散的團,這兩者湊在一起確實很有看點,是今年三月份錄制的。

  新舊的交替,尤其是選秀這種事情,總會讓人無端的有點感傷。

  「那麼Elsa呢,LD的選拔和訓練是很殘酷的,在練習的時候都想什麼,才會堅持到現在的?」

  電視機裡的少女看起來漂亮的不像真人,聽到這句問題,只是拿起自己的話筒。

  「欸,這種問題麼,」

  「emmmm」

  「我也沒什麼好想的欸,只是覺得我的條件如果不出道真的太可惜了。」

  眾人哈哈大笑。

  「我覺得一定會有人喜歡上我,我也非常想要這份喜歡。」

  「我喜歡自己在舞台上的感覺,做讓自己快樂的事情,可能這就是我的動力吧。」

  女孩說完微微點頭鞠躬。

  很直白大膽,但並不會讓人反感的答案。

  幸村緒看的如痴如醉,時不時咧嘴大笑,直到節目結束她才看到自己老哥站在沙發後面。

  ……什麼時候來的。

  幸村只是摸摸她的頭。

  「快去睡覺。」

  幸村是前段時間注意到妹妹開始追星的,而且對像還是他同桌。

  問了一下,她也才剛追沒多久,上兩個星期他還陪妹妹去買碟了。

  小女孩抱了一大堆,幸村告訴她只能買幾個最喜歡的,轉身的時候聽到妹妹偷偷罵他壞哥哥。

  他失笑。

  回去的路上兄妹二人同行,他問起妹妹零花錢是不是快沒了。

  妹妹支支吾吾的。

  「哥哥,我想支持她。」

  少年停下來,摸了摸妹妹的頭。

  「盡了心意就好。

  她們之所以能火,也不是光靠你一個人的力量。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過度。」

  妹妹似懂非懂的。

  隨後他便說下次幫妹妹買雜志,得到了她一句歡呼。

  「好哥哥!」

  少年笑了笑,「怎麼,不是壞哥哥了嗎。」

  妹妹只是抱怨他耳朵為什麼這麼靈。

  這段時間,妹妹還是會買很多追星的東西回家,他從一開始的試圖糾正到現在的放任自流。

  算了。

  他少有的無奈的時候。

  鳶紫發色的少年放下手裡畫稿,注視著窗台上那盆快要開花的鈴蘭。

  花苞微開,在夜色裡包裹著無限的柔情。

  一切,就隨它去吧。


第4章 同桌見聞

  有一次化學課結束,木下綺羅突然問幸村為什麼不喜歡化學。

  怎麼看出來的,他有點好奇。

  「因為不喜歡實驗室裡那種消毒藥水的氣味,很像醫院不是嗎。」

  自己生病這件事情也不是什麼秘密。

  少女張了張嘴巴。

  然後木下綺羅開始拐彎抹角地安慰他。

  「我從前也在醫院待了一個星期,每天無聊的都要發霉了。」

  「而且還要忌口,吃不了我想吃的東西。」

  「你知道我怎麼打發時間嗎?」

  見幸村示意她接著說,少女開始滔滔不絕。

  「我每天都會在樓梯裡上上下下的,然後在醫院走廊裡裝成憂郁成疾的少女來回地走。

  有時候我還會跑到草坪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碰到一群小孩子我也是擺出一副欣慰又強顏歡笑的臉。

  反正這種形像塑造的很成功。

  然後我有一天就聽到隔壁的大爺很痛心的問護士,這孩子是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每天都這麼傷心的樣子。」

  「我聽了既有成就感,內心又好復雜,感覺欺騙了別人感情。」

  期間幸村笑了好幾次。

  「然後呢?」

  「然後……護士只是對老大爺說我有多動症,坐不住。」

  幸村笑了好久。

  「那你是什麼病?」

  「啊,因為工作太忙所以是腸胃原因啦……」

  小事而已。

  幸村又笑了。

  「這說明你有很強的表演欲。」

  不過少年腦子裡卻想起了國三的醫院天台。

  其實他隱約有猜測。

  木下綺羅的家世不是秘密,家事也一樣。

  日德混血,家裡是傳統的武學,只是她的父親後來……

  「你生病的時候還會學習嗎?」

  少女懶洋洋的藍色眼睛睜大了一點,語氣疑惑。

  被打斷思緒的幸村眯眼笑,

  「會。」

  「哇……」

  她的眼神很微妙。

  「你怎麼看出來我不喜歡化學?」

  「哈。我猜的。」

  「快說。」他笑眯眯。

  少女忍不住屈服。

  「看你筆記啊!」

  「你的化學筆記完全是黑筆,其他科目有時候還會標別的顏色。」

  「而且字也有點潦草。」

  對上幸村有些愣住的眉眼,她好像有一種終於占領上風的得意感。

  「這麼簡單的事情誒!!」

  「……」

  他自己都沒發現。

  所以,為什麼在這種地方就很敏銳呢。

  「怎麼樣,是不是很聰明。」

  少女依舊得意洋洋的,像一只等待誇獎的高貴貓咪。

  她今天沒有扎頭發,黑發披散在背後,一貫無精打采又缺眠疲倦的眼眸突然就活躍起來,混血的昳麗面孔,刀鋒般的美麗,始終讓她多了點不容於人群的獨世疏離。

  讓他想起昨天放學,看到木下綺羅一個人走在人潮裡,鶴立雞群,有著巨大的能淹沒一切的孤獨感。

  就像從藝術畫作裡走出來的人。

  木下綺羅看他不回答,皺眉,

  「你怎麼了?」

  他只是在打量她。

  很快,幸村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溫柔提醒,

  「你筆記還沒抄好,墨水快滴到紙上了。」

  少女果然低頭哀嚎起來。

  真是,輕易就能被轉移了話題呢。

  只是,為什麼他的心也同那滴藍墨水一般,暈染鋪開了呢。

  —

  木下綺羅會每天找幸村借筆記,因為她上課總是來不及記完。

  她把這稱為手速黨的勝利。

  而且過程中,少女還總是會為幸村奉上一波又一波的彩虹屁。

  「你下課也在做筆記,好認真哦。

  「你的筆記也很好看嘛。」

  「謝謝,只是工整而已吧。」

  「你的本子也很香啊。」

  「應該是墨水,青橘味。」

  「你身上也香香的,我不如你。」

  她一邊抄一邊聞了聞自己的手背,

  「看起來完全不像愛運動的人。」

  幸村繼續無奈敷衍,

  「因為洗了澡啊。」

  「那是什麼牌子的沐浴露還有洗發露呢?我也想買。」

  還沒完呢。

  「你的頭發也香香的,顏色也好特別,好憂郁高貴。」

  幸村微笑,

  「謝謝。」

  「我過幾天要染頭了,你覺得什麼顏色好呢?」

  「因為演唱會?」

  「你好聰明哦幸村。」

  少年翻閱書籍的手略微停頓,眼神沉靜,幸村猶豫了。

  但他沒有猶豫多久。

  「這個,看你團隊吧。」

  「不過你應該很適合金色。」

  不是應該,是一定吧。

  「那我會試試的。」

  少女頓了頓,又接著問。

  「如果我染了一個你頭發這樣的顏色,你會生氣嗎?」

  幸村也微妙地停頓了,

  「我這個是天生的。」

  然而木下綺羅並沒有理會,

  「你會生氣嗎?」

  「……」

  「不會。」

  但——

  原本因為她突如其來的這種想法,心髒還在莫名雀躍加速的少年在看到木下綺羅拿起手機對著他頭發左右鑽研拍照的樣子,少男心底的小鹿似乎撞死了。

  「……」

  同學們奇怪的目光又黏過來了啊!

  —

  中午的時候兩個人前腳才從教室分開,後面又在天台上遇到了。

  幸村看著她就那樣躺在石凳上。

  他鬼使神差地,突然想起來之前在她身上聞到的那股甜蜜的桃子香味。

  隨後少年把自己手裡的外套搭在了她腿上。

  木下綺羅頭上蓋著雜志,看不到臉。

  「幸村?」

  「嗯,你怎麼知道是我?」

  她好像笑了笑。

  「是你的頭發香味哦。」

  「……」

  木下綺羅此刻蓋著臉看不見,幸村放任自己暴露了一點點情緒。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在旁人來看應該是很古怪的表情。

  看著對方仍然裸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幸村不知不覺地抬起手,為她擋住那塊陽光。

  「為什麼在這裡睡?」

  石凳子有點涼啊。

  她聲音朦朦朧朧,

  「大家都太熱情了,我有點吃不消。」

  木下綺羅自己或許早就習慣了明星的光環,走到哪裡都是前呼後擁,但是她的同學們不是這樣想的。

  從前那個閃閃發光,沒有機會見到的大明星和他們在同一棟樓裡面,哪怕不追星的人也會想要看看她。

  還是低估了學校裡追星人的熱忱。

  「不是說很想要粉絲的喜歡嗎?」

  聽了幸村的這句話,少女身體沒動,只是聲音從雜志下面飄了出來。

  「什麼嘛,你居然是這種類型嗎,私下看美女偶像的綜藝節目什麼的……」

  見她又開始漫無邊際地扯淡,幸村的眉頭忍不住跳了跳。

  「因為我妹妹喜歡你,我只是在旁邊看了一點。」

  「欸?!」

  被書蓋著的人發出一聲驚呼。

  居然還有這種事!!!

  她好半天才找回思緒,

  「那你……」

  「不需要。」

  幸村知道她想說什麼。

  她的簽名什麼的,還是以後妹妹自己來要吧。

  又過了好一會,對方也沒說話,幸村以為她生氣了。

  隨後卻看見少女從他外套蓋著的身體下面伸出一只手,還拿著手機。

  手機是開的。

  ?

  「我剛剛想起來,還沒有你的line呢。」

  木下綺羅的聲音悶悶的,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幸村看著陽光下,她用來蓋頭的封面上那張鮮活美麗的她自己的臉,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輸好聯系方式,就把手機放在了旁邊。

  「你真的不要簽名?給你妹妹簽一個豪華版的。」

  「不要。」

  「你妹知道你這樣嗎?」

  「讓她自己見你不好嗎。」

  「……好吧。」

  木下綺羅似乎被說服了。

  她拍拍身上還有頭發上不怎麼存在的灰塵,起來坐下,再仔細地把他的外套放在腿上,慢慢折的很整齊。

  「……」

  幸村看她的手溫柔地擺弄他的衣服,心裡的古怪更重。

  很想上去阻止,告訴她別弄了。

  但是他沒有。

  少女撫平衣服的領子,就像在撫平自己波動的心一樣。他奇異地平靜下來。

  「將將!!大偶像給你疊的衣服。」

  木下綺羅疊好衣服,喜滋滋抬頭,就看到幸村雙手交疊在胸前,臉上是她看不懂的表情,還有一種——原來你居然會疊衣服的意思。

  「……」

  什麼嘛。

  她打算為自己正名,

  「幸村同學,你對我有很大的誤解。」

  「哈哈。」

  「我覺得沒有。」

  —

  於是兩個人在課間很自然地聊起了幸村的妹妹。

  「應該很漂亮吧。」

  畢竟親哥長這樣。

  幸村含笑,

  「她還小啦。」

  「不過她喊你女兒,我挺無語的。」

  木下綺羅聽了差點笑瘋。

  「那你就是我舅舅了嘛。」

  幸村瞟了她一眼。

  少女見好就收,她笑眯眯地,

  「我開玩笑噠!」

  「不過,你對你妹妹應該很嚴格吧。」

  她對他到底有什麼誤解。

  「也不是。」

  「我不怎麼管她。」

  貓貓聽了點頭,

  「也是,妹妹又不是部員。」

  「不過,在追星這種事情上,我管過。」

  幸村說完,特地看了她一眼。

  不停地試探,尋找對方的防線在哪裡,讓我看看你還會說什麼,做什麼。

  只是想一次一次地確認,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感覺。

  究竟是什麼。

  如果僅僅是一種短暫的好奇和憧憬,那倒好了。

  但是木下綺羅沒有什麼反應。

  少女又笑了。

  「啊,看我一天天這麼不靠譜,你是不是覺得你妹愛錯人了,哈哈哈哈哈。」

  「……你挺有自知之明。」

  「我理解嘛,你是不是覺得妹妹被這種追星文化給騙了。」

  「嗯,但是愛豆不都是這樣嗎。」

  「哈哈,沒錯,所以還不如讓我來騙你妹,我跟你好歹認識。」

  ?

  這是什麼歪理。

  —

  所以隔天的時候,木下綺羅就帶了兩張演唱會的票給幸村。

  「和你妹妹來看吧。位置比較好哦。」

  「謝謝。」

  「你會來吧。」

  少女突然很認真地盯著他看。

  「會吧。」

  幸村慢條斯理地放下筆。

  「為什麼這麼問呢。」

  因為你看起來不像是會去看這種演唱會的類型啊,她腹誹。

  但木下綺羅沒有回答這個,她反而說了別的。

  「應該是我要謝謝你和你妹妹。」

  「謝謝你不嫌我話多,也謝謝你妹妹能喜歡我啦。」

  ?

  「你對我有什麼誤解,我看起來像是那種不耐煩的類型?」

  幸村思索。

  「是啊。」

  頂著幸村那莫名的眼神,木下綺羅點點頭,接著說。

  「我剛跟你坐一起的時候,都怕你嫌我話多,然後拿網球把我打一頓。」

  「嗚嗚嗚。」

  「呵。」

  「既然你這麼想,那下次試試。」

  幸村對她露出微笑。

  木下綺羅直覺這個笑沒那麼簡單,但她還是試探又試探。

  「那你不嫌我煩嘛?」

  「你是挺煩的。」

  幸村毫不猶豫地刺她。

  「……」

  木下綺羅就把頭一撇。

  整個人看起來像生氣的小貓。

  幸村只好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

  「你明天是不是就要請假了。」

  木下綺羅悶悶的聲音傳了過來,

  「哼,不是很好嘛!沒人煩你了。」

  相處越久,幸村越能發現木下綺羅這個人——其實太會撒嬌了。

  他壓下自己心頭異樣又隱晦的悸動。

  「逗你的啊,還當真了。」

  木下綺羅果然順著台階下了。

  「哼,不要太想我哦。」

  幸村慣常拆台,

  「你不來,少了追星的人,真田應該會輕松很多。」

  「……」

  「哼。」

  見她轉過頭又去畫她的鬼畫符,他露出一點笑意。

  —

  高木小春一個人坐在桌子上。

  藤田不在,據說他最近在追一個妹子。

  他們這幾個人摩拳擦掌地說要幫他拿下對方,藤田十分動容,然後拒絕了。

  無聊的木下綺羅轉頭問高木。

  「藤田追的那個妹子在幾班啊?」

  「高年級的啦,」

  「不愧是藤田大哥……」

  看木下綺羅有點吃驚的表情,高木一臉凝重地為她科普起了藤田的情史。

  「藤田那家伙已經談了好幾個咯。」

  「想不到吧。」

  然後自然而然的,就聊到了這方面。

  森繪梨肯定,

  「你和幸村都是不缺人喜歡的類型。」

  八卦的少女追問,

  「追我同桌的人是不是能從神奈川排到北海道。」

  森繪梨露出與有榮焉的笑容,

  「每年立海大情人節巧克力榜首,就是你旁邊這個罪惡的男人。」

  「哇哦~」

  木下綺羅鼓了鼓掌。

  幸村撇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這麼做作。

  少女微笑。

  「那我們來比比吧。」

  比誰下次巧克力多。

  「好幼稚,小學生才會比來比去的吧。」

  這是幸村。

  「無聊。」

  這是大家。

  「……」

  這天沒法聊了,她摔桌。

  —

  放學的時候,幸村和她一起走出教學樓。

  天邊的霞光流溢,木下綺羅似乎有點心不在焉。

  在幸村停下步伐的時候,少女終於開口,

  「周六的時候演唱會結束先別走哦。」

  「……?」

  她是什麼意思。

  那種感覺又來了,緊張又雀躍。

  私下約他什麼的……

  「我給你妹妹單獨簽名呀。」

  「……」

  不知道為什麼,木下綺羅感覺自己同桌此刻的臉色很是古怪。

  幸村微笑。

  「以後不能簽了嗎。」

  穩住。

  少女搖頭。

  「不一樣的。」

  幸村看著她,她的側臉映著天邊的晚霞。

  分不清誰更絢麗。

  「周六以後,我就不會再用Elsa這個名字了。」

  明明兩個人距離很近,但少女的聲音卻很朦朧,

  「因為組合已經沒了,Elsa是relax的Elsa,relax不再存在的話,我也不是Elsa了。」

  她垂眸笑了笑,

  「所以想給你妹妹簽最後一份Elsa。」

  啊,是這樣嗎。

  幸村看了一會她的表情,慢慢開口。

  「那你以後是誰。」

  「哼,當然是木下綺羅咯。」

  她果然又恢復了那種得意洋洋的小表情。

  「小爺走了,過幾天見咯∼」

  她不回頭地往音樂社的方向飛奔,頭發還在空氣裡劃出一道弧線,余留給幸村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周圍所有男生,還有女生,都在看著她。

  木下綺羅,所到之處,一向如此。


第5章 第 5 章

  結果沒等周六,兩個人就見面了。

  新上映的法國電影,幸村比較感興趣,周五的時候網球部的大家也就陪他去了。

  等到買票的時候,他很敏銳地感覺到有人一直在看自己。

  隨後,少年果然就隔著周圍稀稀拉拉的幾個人,聽見那個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村村!」

  ……是熟悉的聲音。

  幸村回頭,一眼就找到人在哪了。

  木下綺羅站在對面,她一身的長袖長褲黑帽子黑口罩,頭發也塞起來了,如果是不熟悉的人,實在很難認出她。

  眼看少女似乎又要出聲,幸村先發制人,他用手指比出了自己的座位號。

  對方果然安靜下來。

  等少女進去,仁王才笑眯眯的,

  「幸村你怎麼知道她要問什麼啊。」

  切原赤也有點崇拜。

  「部長好厲害!!!」

  「不過,那是誰啊?」

  他們部長什麼時候跟女生這麼熟了。

  幸村精市選擇無視自家部員的好奇心,

  「我們進去吧,電影都開始了。」

  「誒!」

  盡管大家吃瓜的心情沒有得到滿足,但面對幸村的微笑,沒有一個人敢反抗。

  而且,電影確實已經在放片頭了。

  走進影廳時,燈光關閉,一片黑壓壓的,雖然不知道對方在哪,幸村還是本能地環顧了一圈。

  可等他剛坐下,自己背後就響起了那個人的聲音。

  「幸村...」

  漆黑的環境裡,只有屏幕上忽閃忽閃亮起的光照在幸村的臉上。

  在這個安靜的,只能聽見屏幕聲音的黑暗環境中,幸村精市又一次聽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它很清晰很明了,似乎在反駁著少年此前的天平是在違心地傾斜。

  他在心裡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向來享受勝利的自己……這一次要心甘情願的認輸嗎。

  這是幸村精市發自內心的最溫柔的無可奈何。

  少年回頭,便撞進那雙流光溢彩的冰藍眼眸。

  「你座位在我後面?」他低聲詢問。

  「不在啊。」

  是少女理直氣壯的語氣。

  幸村不贊同地看著她。

  盡管是黑暗的環境,但也許是讀懂了他的沉默,木下綺羅撇嘴撒嬌。

  「……這裡又沒人,為什麼不能坐。」

  她語氣有點委屈。

  「人家也是花了錢的。」

  幸村哽住。

  算了。

  他轉過頭開始看電影,樣子看起來很稀松平常。

  但身體裡明明就一直有異樣的情緒在竄來竄去。

  一個人如果清醒地看著自己的情緒和目光逐漸不被自己控制,其實這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折磨。

  在外面見到她的時候,幸村精市終於能夠最後一次去確定,這幾天上課的不習慣來自哪裡。

  ——來自右邊空蕩蕩的座椅。

  又過了一會,少年的肩膀從後面被輕輕敲了敲。

  「……」

  就知道不可能安靜的。

  木下綺羅語氣凝重 :

  「你左邊有人嗎。」

  「……沒有。」

  木下綺羅得到答案,就輕手輕腳地從她的座位上起來,然後少女貓著腰往幸村旁邊湊。

  由於很黑,少女動作不夠利索,差點就撲到他的腿上。

  「天......」

  她的語氣裡滿是慶幸。

  在幸村說教之前,木下綺羅先發制人,

  「還好我眼疾手快...不然就撲你大腿上了,尷尬......」

  「……」

  幸村嘴角扯了扯。

  「你很嫌棄我嗎,木下。」

  木下綺羅才不理他,少女兀自開始看電影。

  只是沒多久,看到影片的開頭,女主因為逃難輾轉到鄉下,漂亮的臉被毀以後,木下綺羅又坐不住了。

  她搖頭發出嘆息,

  「啊……」

  「唉......」

  幸村聞聲,側頭看了她一眼。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是往上牽起的。

  木下綺羅自說自話,

  「如果是我的話……」

  又開始了。

  幸村溫柔(威脅)地開口,「看電影。」

  木下綺羅只好委屈地閉嘴了。

  接下來,她果然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程中,幸村只能聽見對方偶爾嚼爆米花的聲音。

  「……」

  是不高興了嗎?

  電影的最後,歷經波折的男女主竟然在流亡中重新遇見,他們在一片廢墟和死了很多人的荒野裡緊緊的擁抱著,鏡頭在這個時候,又回轉到多年以前兩個人的青澀面孔上,荒誕又真實。

  看完以後,木下綺羅又恢復了話嘮模式,少女一直抓著幸村不停地說話。

  事實證明,他剛才的擔心都是多余的。

  木下綺羅星星眼。

  「拍的好好捏,對吧對吧!」

  幸村認同地點點頭。

  「很會表達愛情。」

  少女嘴角抽搐。

  「哈,這就是學霸和學渣的答案吧……」

  不等幸村說什麼,木下綺羅繼續疑問。

  「男主角會喜歡女主角是因為什麼啊?」

  幸村沉吟,

  「美麗,勇敢,還有那種亂世裡的互相依靠也會滋生出愛吧。」

  木下綺羅 : 「可她毀容了。」

  幸村 :「外表並不能決定一個人美不美。」

  美少女沒有就此放棄,而是持續發問。

  「如果是你的話,你會選擇那個美貌的青梅竹馬,還是毀容的平凡女主角啊?」

  有點意外,她平時也不會這麼一直揪著一個東西不放。

  幸村心裡存疑,嘴上還是答道。

  「我不知道。」

  少年看著眼前人的眉眼,斟酌著開口,將心意藏進話語裡。

  「我只會...要我自己喜歡的。」

  木下綺羅好像不怎麼滿意他的答案。

  「現實生活裡的愛情,也會像電影藝術那樣去追求原始的刺激和瘋狂嗎?」

  聽到這句話,幸村突然福至心靈。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木下綺羅的父母婚姻破碎的原因,大眾都是知曉的。

  少年不假思索,

  「在愛情的忠誠面前,這些刺激和瘋狂不過是激素旺盛的幻覺產物...」

  他復又微微一笑,「但這也許是愛吧?我不知道哦。」

  「好吧。」

  木下綺羅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你朋友們明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我演唱會啊?」

  ?

  這人怎麼回事。

  轉換話題的速度要不要這麼快?

  幸村失語。

  對於她的這個問題,幸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心裡微妙。

  說不上來好也說不上來不好。

  他選擇把問題拋給其他人,「你自己問問他們。」

  少女果然就跑去他們旁邊問了。

  沒過一會,她又蹦噠著回來。

  「他們居然都答應了。」

  木下綺羅語氣有點不可置信,她小聲地說,

  「我還以為真田一定會拒絕呢。」

  幸村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他心裡笑了笑,沒說什麼。

  等木下綺羅的經紀人來了,她就拿了一打票過來,一個接一個地發。

  「謝謝你們去捧場咯。」

  仁王咂舌,

  「好吧,原來演唱會的票還能這樣隨便抓一把就送人。」

  「謝謝。」

  這是其他異口同聲的網球少年。

  「不客氣。」

  「你們部長應該也很希望你們去吧?」

  木下綺羅發完票就上車了,少女對著大家揮揮,幸村則是開始對著他們皮笑肉不笑。

  「你們什麼時候對這種演唱會感興趣了。」

  仁王摩挲著票,

  「也就是最近吧。」

  幸村微笑 :「真田?」

  「咳,我去看著切原,省的他闖禍。」

  柳嚴謹開口,

  「我去見識一次愛豆文化。」

  丸井和桑園異口同聲,

  「我們去湊湊熱鬧。」

  切原赤也覺得很不滿,

  「欸,真田前輩自己要去看,為什麼又說我啊?」

  柳生露出微笑,

  「我帶妹妹去。」

  幸村微微笑。

  湊熱鬧?是想湊他的熱鬧吧。

  真是一群敏銳的家伙啊。

  —

  relax火嗎。

  答案是肯定的。

  作為一年多以前出道的限定三人團,LD娛樂甫一公布成員,幾個人就憑借著出色的外貌吸引了一波顏粉。隨後公布的第一支mv,更是讓太多人垂直入坑。

  LD對她們也是親女兒,反正從來沒有缺過好資源。

  在這個可愛風盛行的國度,偶像愛豆之流也走的多是日系,但是以木下綺羅為首的relax卻打破了常規。

  Annex甜美,Bella高冷,而木下綺羅Elsa的美貌,不需要任何形容詞來界定。

  所以她們非常火。

  如果不是Annex月下蓮要提前解約,她們絕對不會這麼快辦解散演唱會。

  場館裡,工作人員已經開始忙碌起來,穿著便服的木下綺羅帶著隊員走了過來,台下已經有粉絲激動地喊她們的名字了。

  少女很顯眼,幸村看到她穿著一件白色t恤,正戴著耳機試音,她在舞台上站的很直,低頭擺弄物件,頭發被暖風微微吹起。

  幸村心口微動。

  因為少女昨天的一頭黑發已經染成了璀璨奪目的淡金色。

  是幸村曾經提起的那個顏色。

  在躁動的情緒裡,他面上不顯,只是專注地看著對方,在妹妹的指揮下,幸村拿起相機對著她的Elsa拍照。

  她就站在那裡,沒有燈光,沒有音樂,但異常耀眼。

  聽到粉絲在喊「Elsa」,美少女抬起手給了那邊一個飛吻。

  —

  到最後的個人solo時——

  木下綺羅莫名回想起自己是怎麼跟她老媽說的來著?

  「我這麼漂亮,歌唱的這麼好,舞跳的也很厲害,如果沒有人看到,真是太可惜了。」

  她漂亮的媽抽著煙,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

  於是,木下綺羅來了。

  站在告別演唱會的舞台上,突然就想到這個了。

  「你都這麼說了,不變成最紅的那個是不是有點丟份。」

  她老媽當時是這樣說的。

  看著場館裡屬於自己的那片紅海,紅海喊著,「Elsa最棒」,「我們愛你,Elsa」這種應援打call,木下綺羅沉默地拿起話筒,選擇回應。

  「我也愛你們...我好愛你們......謝謝你們讓我這麼紅。」

  聽到她這句話,粉絲的呼聲更瘋狂了。

  她們看著舞台中間的Elsa,她只穿了一件很簡單的白色短袖,寬松的破洞牛仔褲,紅黑色的古著球鞋,沒有修飾但美的驚人。

  如果說黑發的她更多的是東方的古典美,那麼現在淡金色毛發襯著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就完全凸顯出了混血兒的特點。

  太……閃閃發光了啊。

  木下綺羅微笑。

  「很對不起!因為我溫柔的母親曾經說過,如果我不能變得很紅那她就會覺得丟臉,所以為了母親大人的面子,為了報答她對我的縱容,也為了我自己的熱愛和虛榮心,我都想變成大紅人。」

  台下粉絲開始大笑。

  「謝謝你們的金錢,謝謝你們的時間,謝謝你們的溫柔,謝謝你們的愛,今天站在這裡,我意識到,我真的變成大明星了。」

  周圍人聲鼎沸,但幸村還是聽見了她的哽咽聲。

  「總以為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用來慢慢告別,但是來不及了,所以我現在認為並希望——」

  「你們記住,今天不是告別。」

  「我還在這片土地上,我並不是虛幻的,你們的喜愛更不是,我衷心地祝願你們每一個人,在下一段旅程,會找到下一個值得你們繼續追逐的人。」

  粉絲們已經快喊瘋了。

  她笑了,眼睛裡卻有淚光。

  「或許我們還能在未來的某一天重逢。」

  「最後再次真心地感謝你們每一個人的愛。」

  台下的粉絲已經在大喊。

  「Elsa不哭!!」

  「欸,怎麼可能不哭!?」

  她故作奇怪地喊道。

  「我哭了你們不是應該更高興嗎?偶像對粉絲的愛什麼的。」

  她說完就開始大笑。

  粉絲們也開始大笑。

  「好了,別喊了,你們明天不想說話了嗎。」

  她抬手讓她們停下來。

  「你們安安靜靜聽我的聲音就夠啦。」

  少女溫柔地笑著。

  幸村精市就坐在第三排的位置,他後面的女孩早就已經泣不成聲。

  少年摩挲著手裡的相機,一雙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舞台,或者說,沒有離開過她。

  他從不追星,也覺得把心思系掛在那個遙遠的人身上很離譜,但這個時候倒有那麼一點點理解愛豆文化了。

  因為她們的出現給這些人帶來了激情,存在即合理,也因為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人需要著這種形式的慰藉。

  然後就像兩條相交的線條,即使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但是交彙點也永遠存在。

  短暫如流星,煙火,但是美麗。

  幸村想起她跟自己說過的話。

  「哪怕有人再不喜歡我的散漫態度,她們也不會對我的舞台挑刺。」

  台上的她確實耀眼無比,他低頭看著剛才拍攝的照片。

  很幸運地,他捕捉到了木下綺羅仰頭時眼裡的淚光。

  金發被舞台上的燈光渲染地莫名變成粉色,往後飄拂,襯著白色上衣,整個人璀璨奪目,熠熠生輝。

  他撫住心口。

  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啊。

  —

  落幕的時候,反而沒什麼感覺了。

  木下綺羅想。

  幸村看到了她的臉。

  Elsa卸去一切裝飾後,變成了木下綺羅。

  沒有亮晶晶的妝容和燈光,她的臉也能美的驚心動魄。有的時候,真正的美人反倒不需要那些裝飾。

  只是,她的臉色有些蒼白,那頭被風吹的凌亂的金發襯得她整個人看起來有點疲倦和脆弱。

  表演結束以後,不僅僅是體力,情緒也是會被抽干的。

  木下綺羅只是饒有興趣地看向了幸村的妹妹。

  可愛的小女孩眼睛紅紅的,也是哭過了,她手裡拿著一封信,上面規規矩矩寫著「給Elsa」。

  成為公眾人物以來,少女曾無數次被粉絲所打動,就像她說的那樣,她喜歡別人喜歡她。就在最後一天,她又一次被一個小女孩感動了,所以木下綺羅的臉上露出了少有的溫柔至極的笑。

  她打起精神,彎腰,對著幸村緒伸出那只細長的手。

  「是你啊,我知道你喲。」

  「你哥哥跟我說過你呢。」

  「把信給我吧,我會認真看的。」

  幸村緒早在看到活的木下綺羅時,就有點呼吸不過來了,更別說現在這種近距離的接觸。

  小女孩忍不住撫摸心口。

  感謝老哥,她想。


第6章 同桌見聞

  「難得看到你這麼有干勁的樣子。」

  「因為是喜歡的事情吧。」

  「就像你打網球一樣啊。」

  兩個人坐在長椅上,木下綺羅長手長腳地鹹魚癱,跟剛才舞台上那個激情四射的女偶像判若兩人。

  樂此不疲,靈感不斷,寫歌也好,編舞也好,有如神助。她有預感自己能在這條路上走很遠很遠。但一年快的就像一個夢。現在夢結束了。

  所以,她有點……茫然四顧。

  月下蓮沒有那麼熱愛這個舞台…所以她才會不顧組合,走的那麼干脆,不像自己……所付出的努力的愛意都是真心實意的……貓貓看著自己攤開的纖細手掌,心頭泛起委屈和倦怠。

  她只會要百分百的完美,哪怕是百分之九十九,她也不會滿意的,一旦出現裂縫……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木下綺羅只會斷的比誰都干淨。

  正想著這些,少女就感覺幸村的手覆在了自己額頭上。

  欸……有點強勢,但不唐突。

  幸村收回手,正想說什麼,真田就在對面喊他倆去買水。

  他只好轉移話題,「你想喝什麼?」

  「……隨便,我想喝果汁可以嗎?」

  「你剛唱完歌就喝這麼甜的?」

  木下綺羅於是放心大膽地使喚起網球部部長,「那我要喝小豆湯。」

  然後幸村就走了。

  但少年很快回來了,除了小豆湯,還給她遞了一瓶礦泉水。

  貓貓正喝著熱湯,就聽見身邊的少年向她發出奇怪邀請。

  「你不看信嗎?」

  ?

  木下綺羅對上幸村的表情,表情微妙,

  「哈?在這裡看?」

  「她去買冰激凌了,一時半會不會回來。」

  幸村循循善誘。

  「是你自己想看吧,掌控欲很強的妹控什麼的。」

  她驚恐的表情逗笑了幸村。

  「並不是這回事,你看了心情會好一點的,相信我。打開吧。」

  幸村嘴邊已經有弧度了。

  「你看過了?」

  「嗯。」

  妹妹寫的時候,幸村就站在她後面,還單方面給她檢查了錯別字來著。

  少女還在拒絕,「我會良心不安的。」

  「你不會的,只有我們兩個知道。」

  「……好吧。」

  他這麼堅持,木下綺羅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

  「elsa姐姐,我好喜歡你。

  從我今年開學起,我就喜歡上你了。因為媽媽去給我買衣服的時候,我看到了海報上的elsa,覺得好漂亮,然後我第二天就加入了班級的散粉群。」

  「我們班有很多人都喜歡你,但是我覺得我是最厲害的那一個!一有時間,我就會用自己的零花錢買一堆你的唱片專輯,還有漂亮的海報,有一次我還讓哥哥陪我去買。」

  「我拿了一堆,哥哥卻說支持一個人心意到了就好,因為你們有很多人愛著,滴水會彙聚成海洋,那天我為了elsa想反抗哥哥一次,但是沒有成功。」

  木下綺羅讀到這裡,已經笑了好久。

  「哥哥很厲害,elsa也很厲害,我也想過如果哥哥能把elsa追到手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每天在家裡看到elsa……」

  ?

  少女瞳孔地震,她忍不住吐出嘴巴裡的水,開始咳嗽起來。

  幸村的臉上也是有點尷尬和驚訝,但少年也用有點嫌棄的表情看著她。

  「你妹,這麼早熟嗎。」

  木下綺羅繼續咳了咳,表情痛苦,幸村還是伸出手,替她拍了拍背。

  他眯眯眼,「小孩子想法很有趣啊 ^_^ 。」

  「我也不知道她腦子裡在想這些。」

  「欸,你剛剛不是說你看過了。」

  木下綺羅狐疑。

  他確實看過啦……但是誰知道這小孩後面自己還加了別的啊。

  今天的第一份尷尬,是妹妹送的。

  但是。

  幸村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女,企圖從她的反應裡扒出一點蛛絲馬跡來。

  這也未嘗不是一個好機會,不是嗎。

  然而……

  少女繼續捧著信紙,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她在哈哈大笑。

  女孩臉上飛滿紅暈,但很明顯——並不是因為什麼害羞的情緒,只是因為咳嗽而帶來的生理現像。

  「……」

  唉。

  少年在心裡嘆了一口長長的氣。

  這種甜蜜又哀愁又緊張又柔軟的情緒……他居然也有一天能體會的這麼具體。

  「……又寫了什麼?」

  笑成這樣。

  幸村無奈。

  木下綺羅笑夠了,瞥了他一眼,才繼續大聲地念了出來,

  「但是我覺得哥哥肯定追不上elsa,因為我們班所有的男生都喜歡elsa,還有隔壁班也是,而且像elsa這樣的人,感覺最後都不會屬於任何人呢,希望elsa能天天開心,也希望你跟我哥哥友誼長存,這樣我或許就能經常看見你了。

  你的粉絲

  幸村緒。」

  「……」

  幸村緒——二殺。

  看到幸村臉上那種形容不出來的古怪復雜的表情,木下綺羅繃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

  她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洋洋的色彩,貓貓仿佛是在炫耀,

  「哇,你妹真可愛。」

  比她哥哥要可愛多了啊。

  「呵。」

  正在不遠處的便利店裡吃冰激凌的幸村緒莫名其妙打了個寒噤。

  「真田哥哥,為什麼我們不去找哥哥和Elsa姐姐呢。」

  明明他們就在外面的長椅上。

  為什麼……這些哥哥們要躲在便利店隔著玻璃偷看呢。

  真田壓了壓帽檐。

  「那個,咳,等你吃完冰激凌再說。」

  「真田還是舍不得騙小孩子啊。」

  仁王一邊舉起手機偷拍一邊吐槽。

  為什麼在這裡不出去——當然是要讓你的哥哥姐姐過二人世界啊。

  —

  「真田同學……看的怎麼樣。」

  木下綺羅一臉凝重地問起這個問題。

  因為好奇。

  很難想像他這麼一個嚴肅正經的人會坐在愛豆演唱會下面,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真的不會覺得……太松懈了嗎。

  「真田看的很開心呢。」

  聽著幸村明顯是在調侃的語氣,木下綺羅一臉抽搐。

  他怎麼可能開心啊。

  所以為什麼要來啊……搞不懂。

  「今年開學那天,我是踩著遲到的點進學校的。

  也是頂著真田有點驚訝但欣慰(?)的眼神進來的。」

  她這樣告訴幸村。

  幸村在旁邊聽了,眼睛一彎。

  「真田就是這樣的人。」

  他很了解自己的幼馴染。

  正直,真誠,公私分明,正經,可靠。

  然而第二天周日,真田就發生了一件糗事。

  幸村走之前,特地問木下綺羅對不對畫展感興趣。

  貓貓眼冒星光,

  「雖然我沒有那種美學細胞。」

  「但我想跟你去見見世面。」

  木下綺羅如此這般,一臉凝重地告訴了幸村。

  「……」

  雖然無釐頭……但是卡哇伊。

  幸村忍住了自己薅貓頭的衝動,算了……只要她答應了就好。

  少男懷揣著隱秘的心思,就這樣在第二天的畫展門口如期等到了她。

  已經四月,少女今天難得穿了件連衣裙,是隨性的黑,一頭新染的金毛也編成了兩條麻花辮,難得的森系風。

  木下綺羅哼哼笑,

  「來看畫展,當然要收拾的像一點咯。」

  兩個人一黑一白,站在一起,畫風倒是很和諧。

  木下綺羅便隨意地問了問,

  「你喜歡誰的作品啊。」

  「印像派吧。」

  「比如呢。」

  「說了你也不認識啊。」

  「那你給我介紹這些畫嘛。」

  嗯?

  難道她其實也對這些很感興趣嗎。

  幸村躍躍欲試。

  最後……

  也白介紹,a畫的她記成b,b畫的她記成c。

  少年面無表情地拒絕給她科普任何繪畫知識。

  木下綺羅再一次對自己的同桌發出由衷的贊嘆,

  「你好厲害,什麼都知道。」

  「沒你厲害,沒一個記對的 ^_^ 。」

  「為什麼我就記不住這些東西嘛。」

  少女嘟嘴。

  「因為是笨蛋。」

  幸村自己在剛剛都差點被她給繞糊塗了,於是少年才向她發起嘴毒攻擊。

  「我才不笨我只是不感興趣而已!!」

  木下綺羅哼了一聲就要轉身去找真田他們,但是……她被幸村從後面拉住了。

  額,沒有拉手。

  但是更過分誒!

  他拉的她的辮子!!!!

  他!幸村精市!翩翩如玉,懂禮貌知進退的美少年,竟也會做出這種事!

  木下綺羅一臉悲憤。

  「好過分!!!!!」

  「人太多了,不要亂跑。」

  對方輕飄飄一句話就把她堵死了。

  「……」

  確實是這樣。

  她有點路痴來著。

  於是木下綺羅繼續一臉別扭小模樣跟在幸村的後面,她摸著自己的寶貝辮子,一臉忿忿。

  討厭討厭討厭!

  男生!都是討厭的生物。

  果然幸村精市也是個幼稚男生啦!

  —

  至於為什麼說真田發生了一件糗事……兩個人看著看著就和真田他們走散了,到點出來的時候也沒見著對方。

  幸村看了一眼手機,看似抱歉地對她說,

  「真田把你的吉他背回家了,才發現這件事。」

  她今天背吉他是想回來的路上拿去保養,然後一見面她就扔給真田了。

  至於為什麼不給她同桌……她哪敢啊 ^_^。

  「哈…………」

  木下綺羅笑著笑著,又看了一眼幸村,想到剛才的辮子,少女撇嘴。

  「你明明是在笑他吧,就不要一臉很抱歉的樣子了。」

  「好清純好不做作的幸村精市哦!」

  「笨蛋沒資格說我哦。」

  「我才不是笨蛋啦。」

  「我又沒說笨蛋是誰 ^_^ 」

  「你真的好可惡哦……」

  「比笨蛋好啦 ^_^ 」

  「對不起,木下綺羅才是清純又不做作……」

  幸村滿意住嘴。

  —

  清晨的幸村宅,是被花香喚起的。

  可是他早就醒了。

  少年走進浴室,開始衝澡。

  水汽彌漫,但是衝刷不了夢境帶來的殘念。

  天台上亮如白晝,但他很清楚的知道這是他的夢。一片白茫茫裡,木下綺羅在低低哀泣。他走到這個人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夢裡面也要這樣打量她嗎?他的心……明明早就已經停止這場審視了吧。

  這個人抬起頭,那張昳麗的臉上什麼都沒有。沒有傲慢,沒有神氣,沒有古靈精怪,沒有眼淚,沒有快樂。

  就好像他可以做她的園丁,把她修剪培育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這樣的誘惑。

  在朦朧中,對方抬起手,蜜粉色的手指搭在他的虎口上。

  隨後——倏忽夢醒。

  但是,不要緊。

  他站在淋浴下閉上眼睛。

  如果他率先對著這命運的指引低頭,承認他內心的天平已經傾斜,那麼這也是他心甘情願的小部分落敗。

  他會攫取最終的勝利。

  他會讓她的視線只看著自己一個人。

  在她身上摔一次跟頭已經足夠,這是他溫柔的放縱。

  他不會讓自己再輸了。

  —

  第二天去學校,木下綺羅的發色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表揚。

  「你們不覺得我同桌頭發顏色更好看嗎。」

  「而且還是天然的喲。」

  於是眾人明目張膽地開始欣賞幸村的頭發。

  被一群人盯著頭看,神之子不覺得尷尬。

  ……他只想打她一頓。

  雖然他已經很習慣她動不動就把話題往自己身上扯了,但有時候還是很無語。

  金毛少女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把吉他事件拿出來分享,感覺說出來以後對真田同學的鐵血風紀委員形像有點衝擊。

  和幸村越熟,她對真田反倒生出一點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感。

  ——真田……也在每天被大魔王壓迫吧。

  等到午休的時候,她們又在玩游戲。

  木下綺羅輸了,選擇了真心話。

  一群人露出笑容。

  貓貓忍不住抖了抖。

  「老實交代,你有沒有過喜歡的人。」

  少女頓時無語,「呵,就這?」

  「你們真八卦。」

  「我還以為你們要問我銀行卡密碼呢。」

  「咱們不在乎臭錢,只想聽八卦。」

  木下綺羅搖頭,

  「沒有呢∼」

  「你們想什麼啊,我以前可是愛豆哎,我的戀人就是粉絲啊。」

  女生們翻著白眼,「誰問你這個了,你沒當愛豆的時候啊。」

  木下綺羅一臉沉思。

  森繪梨一看有戲,一直搖著她,「快說快說快說快說。」

  貓貓清了清嗓子,「那好吧,今天我來講一下小爺的絕美愛情。」

  余光瞄到幸村居然也在聽,少女推了推他的肩膀。

  「看你的書去,別聽這些。」

  然後,她接著開口。

  「那是在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

  「…………」

  大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好無聊。」

  「小學生都搞。」

  「那麼小就談戀愛。」

  貓貓大驚,

  「那個時候我自己也是小學生好吧,有什麼問題嗎。」

  「小學生算什麼愛情故事啊,我懶得聽了。」

  「我還以為你情史肯定不會少啊,我的八卦大全應該可以更新了,結果……」

  森繪梨和幾個女生一臉鄙視地看著木下綺羅。

  見幾個人還是鄙視的眼神,木下綺羅下意識想在幸村那裡尋找慰藉,回頭發現他也是一臉鄙視。

  她心碎了。

  少女哼了一聲,轉頭回到自己的狗窩。

  過了一會自習課的時候,木下綺羅還是忍不住問自己的同桌,

  「真的很幼稚嗎?」

  本來以為他還是會認真自習,不咋麼搭理她的,結果幸村同學居然接茬了。

  「給我講完我再評價。」

  哇……她同桌就是不一樣。

  倍受感動的木下綺羅便開始了。

  「小學一年級的某一天,我被幾個笨蛋欺負了……」

  「你被笨蛋欺負,那你不是比笨蛋還笨。」

  幸村語氣淡淡地吐槽。

  貓貓忍不住撒嬌,「才不是呢!因為我太漂亮了太可愛了他們就是喜歡欺負我嘛。」

  然後她得到了幸村冷笑的一瞥。

  少女咽了咽喉嚨。

  他腫麼了。

  「然後……一個紅頭發的男孩子,喊了老師過來。」

  木下綺羅對手指,「然後我就跟他表白了。」

  「?」

  幸村的表情在嫌棄和你沒事吧之間來回切換。

  「你當時多大?」

  「額,五歲還是六歲吧。」

  「你真厲害(^_^)。」

  木下綺羅不懂,為什麼幸村一臉的不高興又嫌棄,但他又還在一直追問,

  「然後你們就開始了轟轟烈烈的六歲戀情?」

  少女神情悲傷,

  「不,他拒絕了我!」

  幸村又是那種一臉要笑不笑的表情,木下綺羅被看的超級不爽。

  「我覺得這個男生很正常。誰一年級就想著談戀愛呢。」

  他再次發起了無情的嘲笑。

  貓貓理直氣壯,「我啊。」

  「你是正常人嗎?」

  幸村又用鄙視的眼神看著她。

  淦!

  「你當小學生的時候就沒有喜歡的人?我不信!」

  幸村突然就眯起眼睛看著她,

  「沒有呢。」

  少年的眼神仿佛在說,咱長成這樣,都是別人喜歡咱,你告白還被拒絕,是在丟咱的臉。

  本來以為這樣就完了,結果幸村居然還咬著這件事情不放。

  ……他有這麼好奇嗎?

  「你怎麼說的,直接衝人家小孩面前?」

  木下綺羅陷入回憶,

  「我用我六歲的詞彙量寫了一張三十幾個字的情書。」

  當時覺得字數還好多,現在想起來也太寒磣了。

  「那裡面應該有很多錯別字吧 ^_^ 。」

  木下綺羅瞪了幸村一眼,還沒等她發作,他又接著問,

  「你還記得那個紅毛的名字嗎?」

  「不記得了,長相也忘了,就記得紅色頭發。」

  「他拒絕我以後,我還和其他同學去吃冰激凌了呢。」

  「……」

  他在擔心什麼啊,這個人就是個傻的。

  他為什麼要浪費時間。

  幸村沒再理她,又轉頭看書。

  但是木下綺羅還是追究著一開始的那個問題,

  「你覺得幼稚嗎?」

  「因為看得出來完全是你會做的事,我一點也不驚訝。」

  「……」

  木下綺羅瞪了幸村一眼,「你真煩。」

  「但是我不幼稚。」 幸村溫和地放出毒箭。

  「我只是後悔我浪費了這十五分鐘聽你講這種毫無意義的故事。」

  少女立馬轉過去看漫畫,把後腦勺留給了他。

  但沒看一會,木下綺羅又轉過來指著書裡的一個笑話給他看。

  幸村看著她白細的手指,她的指甲上是透明淡粉色的指甲油,精致漂亮。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來,

  「你手上是什麼顏色。」

  「不知道,早就塗了,薄荷粉吧。」

  少女已經把頭轉過來這邊看漫畫了,嘴裡嚼著糖還念念有詞的。

  他不動聲色地移開眼神。

  這是他,昨天夢裡的顏色。


第7章 同桌見聞

  午休的時候,幸村和真田被一個女生攔下了。真田以為是來找幸村的,幸村卻注意到那女孩一直看著真田。

  他笑了笑,拍了拍真田。

  隨後少年抬頭,看見木下綺羅正在天台上,她懶懶地趴在欄杆上,正看著下面。自從在天台睡過一覺以後,這已經是她午休經常會去的地方。

  等幸村上了天台,就看見木下綺羅表情怪怪的。

  哈。

  少女懶懶回頭看見幸村,隨後語氣驚訝。

  「看來你的魅力也不是對所有人都有效嘛。」

  幸村只是笑了笑,

  「真田其實蠻受女生歡迎的,只是……」

  少女眼含深意地看了幸村一眼,似乎聽懂了他話裡的揶揄。

  「只是他看起來太凶了,一點都不近人情。」

  聽著她話裡有些恨恨的語氣,幸村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嘛,明明就很喜歡看自己朋友被吐槽吧。」

  木下綺羅撐著頭,目視遠方,樣子依舊懶洋洋的。

  幸村看著對方。

  她一只手撐著下巴,金發被天台的風吹的往後飛,完整的露出那張令無數人為之側目又念念不忘的臉,眼睛眯起來,脖子上還掛著耳機。

  真閑適啊,也太像懶洋洋的貓了。

  真想撓一下。

  於是——

  「我笑真田干什麼,我是笑某個放學以後偷偷拖地的人。」

  幸村笑眯眯地說出了能讓木下綺羅魂飛天外的話。

  本來沒打算說的,也許是想回敬對方那句吐槽。也許,只是想看看她會露出什麼表情。

  誰知道呢。

  果然。

  「誒!?」

  「你居然看到了……」

  木下綺羅瞳孔地震地大叫起來。

  少女還差點跳起來了。

  幸村的心情很好。

  他很喜歡看別人被他一句話逗得難以應對的表情。真田是這樣,柳是這樣,網球部裡的所有人都是這樣,連他的父母和妹妹有時候也會被他噎住。

  但是……他們似乎都沒有眼前這個人的反應來的有意思。

  看著她震驚到失語,然後懷疑人生的表情,少年覺得自己的惡趣味被大大的滿足了。

  但她依然是美的,哪怕做出這種目瞪口呆,下巴好像都要掉在地上,又欲哭無淚、生無可戀的表情。

  他心裡奇異地柔軟了。

  但嘴上還是不放過。

  「放心,我只是在外面看你拖了十幾分鐘而已。」

  他再次溫柔的插了一刀。

  「……那,你沒有拍照吧。」

  木下綺羅語氣顫巍巍。

  幸村露出那種淡淡的笑,

  「你把我當成什麼痴漢了嗎,木下同學。」

  「我可沒有偷拍的癖好。」

  木下綺羅重重的呼出一口氣,沒等她徹底放松,幸村又開始了致命一擊。

  「不過,你的地確實拖的很干淨啊。」

  「……啊!!!!!!!憋說了!!!」

  幾重暴擊下,木下綺羅終於不堪重負,少女憤憤又頭也不回地就跑掉了。

  少女一邊跑還一邊悲憤地想,所以這個人從一開始就知道吧!拖地什麼的……嗚嗚嗚。

  而自己還每天在他面前自誇什麼曾經是全宇宙最紅最漂亮的偶像什麼的,真的是超級社死啊。

  貓貓迎風灑淚。

  木下綺羅從這天開始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看起來溫和無害的親親同桌或許是一朵美麗的食人花。

  他也有著惡作劇的因子。

  跟那些粗暴地扯女孩辮子的幼稚男生不一樣的是,他會用最溫柔的語氣來做最惡劣的事情。

  然後還讓人沒有那個勇氣去反駁他。

  ……她同桌這是什麼牛逼的性格啊。

  —

  木下綺羅決定一下午都不和幸村說話了。

  中午她從天台跑路以後也沒回教室,去了音樂社。

  她不久之前就加入了音樂社,自己沒事就會去那邊蹭吃蹭喝蹭睡,反正也沒有人會說什麼,少女在學校待了這麼久,本性也已早已慢慢暴露,她光鮮亮麗的偶像外皮下,僅僅是一個過分隨性的沙雕。

  其實也只是她自己這麼認為。

  大家一開始也不習慣,畢竟明星什麼的,向來都離普通人很遙遠,而現在這顆星星不僅來到了他們身邊,還這麼不羈……又可愛。

  這樣的人做什麼都會被包容。

  於是下午上課回教室的時候,少女的動作慢如蝸牛,那位高年級部長也是好性子,一直陪著她慢悠悠地走回來。

  木下綺羅嚶嚶落淚。

  還是社長好呢!不像她同桌,這是什麼塑料情誼啊。

  於是,為了做到自己的那個決定,木下綺羅下午上課的時候一直避著左邊,看天看地看書看筆記看老師就是不看幸村。

  可是她很難受,因為習慣,自己總是忍不住想扭頭找幸村說話。

  少女憋氣。

  不可以——他都不找自己講話,她才不要主動!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高木小春擔憂的聲音就立馬從後面傳來。

  「綺羅,你脖子這樣扭著不酸嗎。」

  因為木下綺羅從下課到現在一直保持著看向窗外的姿勢,一看就是鬧別扭了。

  不等美少女說什麼,她就聽見自己同桌似乎是笑了一聲

  是嘲笑吧,絕對是!!!

  可惡!

  下節課也不要跟他講話!

  幸村身後,藤田那副好像沒睡醒的聲音此刻多少有些欠揍。

  「可能是外面有什麼好看的吧。」

  高木小春迷惑,「外面哪有什麼啊……」

  「那可能她跟她同桌鬧別扭了吧。」

  高木小春這才欸了一聲。

  而木下綺羅聽到這句話,就忍不住扭頭對藤田大喊,

  「我才沒有鬧別扭呢!我!沒!有!」

  昏昏沉沉的同學們被喊清醒了,教室裡一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如有實質地落到木下綺羅的身上來。

  但是美少女根本顧不上尷尬,因為她意識到自己的脖子在剛剛的動作中似乎……扭到了,木下綺羅頓時戴上哭唧唧的痛苦面具。

  幸村剛准備伸手,卻被前座的森繪梨搶先一步。

  她揉著木下綺羅的脖頸,用自以為壓低但周圍人其實都能聽見的聲音進行吃瓜問號,

  「所以真的鬧別扭了嗎。」

  「……」

  鬧別扭就鬧別扭,所以為什麼你的聲音這麼興奮啊!!就這麼愛看熱鬧嗎。

  「哼,是又怎麼樣……都怪他!」

  木下綺羅抓住森繪梨的手,一臉凝重又忿忿,

  「所以你是我這一國的吧!」

  森繪梨點頭,也表情凝重,

  「感情上我勉強支持你,」

  ?

  聽聽這是人話嗎?

  「但是理智上,以幸村君的品格,他絕對不會輕易讓女孩子生氣的,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森繪梨懷疑地看了看木下綺羅,

  「你真的沒惹他生氣嗎?」

  畢竟,木下綺羅前科太多。

  ?

  好你個塑料姐妹情。

  木下綺羅很想搖著森繪梨的衣領讓她看清幸村精市的真面目。

  「好啦,其實你不覺得幸村君沒有你找他講話也有點孤單麼。」

  森繪梨和木下綺羅咬著耳朵。

  「真的嗎?」

  少女半信半疑。

  森繪梨其實也不知道,她只是瞎說的。

  幸村始終一臉無辜地坐在旁邊,聽到這裡的木下綺羅只好偷偷瞄了一眼他。

  ——就像一只小貓悄悄地朝少年伸出了爪子。

  仿佛某種求和的信號。

  幸村在這個時候,眼睛也是笑彎彎的,像漂亮的月牙,感覺似乎沒見幸村這樣笑過。

  「哼……不行!你還要說一句對不起,人家才可以跟你繼續講話!」

  「好吧,對不起,我錯了。」

  幸村當著全班吃瓜群眾的面,從善如流地道歉了。

  少女眼眸突然睜大,受驚一樣地盯著幸村精市。

  「什麼,你居然真的講了。」

  木下綺羅驚恐極了,「不會在事後對我進行什麼報復吧……」

  「……」

  幸村瞄了一眼周圍豎起耳朵的八卦群眾,好脾氣地笑了笑,

  「原來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啊。」

  森繪梨頓時用不贊成的眼神看著木下綺羅。

  幸村這時又遞上了自己的筆記,加大攻勢。

  她剛才上課根本就沒有記上多少,所以木下綺羅頓時露出一副感動的表情。

  變臉俠嗎她……

  少女矜持地收下了筆記,「哼,謝謝了。」

  「不客氣。今天中午……」

  「今天中午什麼都沒有發生!」

  「我是想說今天中午你沒有來教室午休,老師找你的事情^ ^。」

  「……」

  不管怎麼樣,都破冰了。

  木下綺羅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以前時不時在我面前提真田,是不是故意噠!」

  幸村笑眯眯,「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誇你字好看,你說真田的也不錯。」

  「事實而已。」

  「那,那我說真田當風紀委員很厲害,你說,『是啊,真田對女生也不會心軟呢』,你是不是故意說這個然後再看我什麼表情(▼皿▼) 。」

  「那也是你先提的真田,」

  「你自己心裡有鬼而已。」

  幸村再次溫柔地把話頭撥了回來。

  木下綺羅竟然無法反駁。

  「其實我更好奇你那天為什麼會突然來學校。」

  幸村發問。

  少女把頭貼在桌子上,悶悶開口,

  「那天沒有通告,覺得自己該履行一下學生的責任了,然後,我遲到了。」

  毫不意外地,她被真田捉住。

  幸村也毫不意外地露出那種憐憫的表情,

  」太慘了呢。」

  「……」

  他明明就覺得很好笑吧?

  —

  放學以後她木下綺羅一直沒動,幸村喊她一起去找老師,她才不情不願地起來。

  他是去幫忙整理作業。

  而她——

  班導遞給她一摞試卷。

  「……」

  「這是?」

  木下綺羅好像很疑惑。

  老師慈愛地開口,「你開學以來請了幾天假,沒有參加考試,我特地補給你的。」

  好一個特地……

  「不要弄丟了,不然就自己找樣卷印,我一個一個給你找的,麻煩。」

  「老師……」

  她能不寫嗎。

  簡直噩夢。

  本來可以過一個很輕松的周末,現在卻告訴她得加班……

  木下綺羅表情痛不欲生地走了出去,幸村沒忍住笑了一聲,班導詫異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學生。

  「難道幸村同學也想要試卷嗎?」

  「不……謝謝老師。」

  木下綺羅一直在學校待到天有點黑,看不了漫畫了,才從椅子上起來。

  後來她總是很慶幸這個選擇。

  本意是為了等幸村——想讓他替自己分擔一點試卷,盡一盡同桌的情誼,但是少女看漫畫看地入了迷,不知不覺已經很晚了。

  算了。

  明天再說。

  木下綺羅就這樣抱著卷子,走出校門口,這個點已經沒多少人了,她拐了個彎,正想把東西放包裡,然後……她就被人從後面撞了一下。

  身體往前面倒的時候,美少女面無表情地在想今天怎麼這麼倒霉。

  然後,她就被一雙很有力氣的手拉住了。

  ?!誒!

  但是……

  她的試卷滑出去了。

  ?!

  試卷咻的一下,就是這麼巧地,很合她心意地,它們齊齊滑到了不遠處那有點深的水坑裡。

  貓貓眼冒星光!

  好耶!!!!

  真田看著木下綺羅。

  她背對著他們這幾個人,肩膀一聳一聳的,應該是哭了……還好他拉住了人家,不然她摔地上更尷尬。

  黑帽少年向來不會哄女孩子的,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而切原赤也知道自己又闖禍了,摸著一頭卷毛站在真田旁邊睜著無辜的大眼睛。

  就在真田剛想按著切原赤也的頭給她道歉時,他們聽見這個女孩開始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我不用寫卷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田 : ……

  切原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沒哭啊。

  柳蓮二 : ……

  柳生 : ……

  仁王 : ……

  丸井 : ……

  桑原 : ……

  姍姍來遲的幸村……

  幸村也差點以為她哭了。

  呵。

  信了她的邪,中了她的迷魂計。

  浪費他感情。

  最後美少女撿起濕成一團的試卷,拍著切原赤也的肩膀鄭重地道謝。

  局面由切原赤也道歉變成了對方道謝。

  —

  看著女孩像快樂的小鳥一樣飛走的身影,仁王忍不住開口問幸村。

  「她私底下一直都是這樣的?」

  幸村似笑非笑地看了仁王一眼。

  柳生扶了扶眼鏡開口 :「反差也太大了點。」

  「沒錯,跟外表看起來,反差感好大。」這是丸井。

  「不只是外表,還有舞台。」還是柳生。

  「柳生很有感觸啊。」還是仁王。

  柳生斜了一眼仁王。

  「不要扯我。你別跟我說你這幾天經過c班沒有往裡面看過。」

  「我那不是好奇嘛,同桌感情什麼的。」

  幸村笑了笑,「你們很閑?」

  眾人噤聲。

  「那個前輩好特別,我以為她會罵我來著哎。」

  這位切原赤也總是讀不懂空氣,喜歡在不合時宜的時候說不合時宜的話。

  真田馬上給了他一錘。

  「切原赤也,你撞了前輩還竊喜什麼!!!」

  切原忍不住小小反抗,「可是前輩很開心啊!我還幫了她呢……」

  幸村給出評價,「赤也真是單純啊。」

  於是切原赤也得到了真田更猛烈的鐵拳。

  因為卷子沒了,木下綺羅竊喜又興奮了好幾天,可能……這就是鹹魚的快樂。

  快樂到,連上課都想找幸村說話。

  木下綺羅發現他不喜歡化學以後,就一直試圖在化學課的時候暗戳戳地勾搭他聊天,功夫不負有心人,現在化學課幸村也會偶爾回應她了。

  在幸村的眼裡,自己只是時不時地放出個毛線團,撫慰這只可愛的,無聊的小貓,然後看小貓露出非常感動的表情。

  也很有趣。

  至少比化學課有意思多了。

  畢竟,以前幸村上課從來不會說話,哪怕是化學課,他頂多神游。

  現在嘛——

  「你知道我昨天回去,看見什麼了嗎?」

  他低頭,假裝在做筆記,實則小聲回應,

  「什麼?」

  美少女語氣炫耀,

  「我看見我媽的新男友了,好他媽帥。」

  「長什麼樣?」

  「emm,跟你相反的。」

  「?」

  「就是,金毛大帥哥。」

  「哦,你小點聲音,老師等會看過來了。」

  「哦哦。」

  幸村沒話找話,「你媽媽應該很漂亮吧。」

  「你怎麼知道啊?」

  「看你就知道了。」

  聽了這話,木下綺羅突然嘿嘿嘿地笑出聲,完全忘了剛剛她同桌好心的叮囑。

  台上的化學老師因此回頭看著她。

  「木下綺羅,你笑什麼?」

  「沒什麼,老師。」

  「上課不要老是找你同桌說話。」

  「好的。」

  少女偏頭苦唧唧地看了少年一眼,然後發現幸村居然還在笑。

  她撇嘴。

  過分!明明是一起講話的,做壞事他也有份,但化學老師每次都只說她一個人……!

  過了一會,木下綺羅感覺手裡被塞了個紙團。

  少女很小心地看了一眼講台,化學老師還在寫方程式。

  她這才拆開。

  ——「我幫你寫周記。」

  !!!

  這是什麼好同桌!

  美少女立馬把剛才那點不高興給忘到九霄雲外。

  但是隨後,她又有點唾棄自己。

  因為她發現自己不僅沒有跟著三好少年幸村精市後面學到什麼優點,反而把他帶壞了。

  他上課居然都會寫紙條了…


第8章 同桌見聞

  他在樓底下看見她緊緊地拉著那個掉下來的女孩,她的身體也跟著往下墜了墜。

  像一片脆弱的、薄薄的雲。

  幸村心驚肉跳。

  樓底下的人也是一陣驚呼。

  同學裡面有很多她的粉絲,見狀也是驚心動魄地大喊,

  「是Elsa!」

  哪怕組合解散了,這個名字的習慣還是改不掉。

  被拉住的那個女孩早已驚慌失措,開始大哭,身體還一直在不停地亂動。

  「不要亂動!」

  大家齊齊大喊。

  地面上的紛紛擾擾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木下綺羅只能感覺到自己快堅持不住了。

  ……手快要斷了。

  盡管是三樓……但摔下去也是會死人或者殘廢的吧。

  所以……不能放手啊。

  就在她拼死拼活氣都喘不了地拉著手裡的人時,身側一道很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宛如天音。

  「把手遞給我。」

  快要脫力的木下綺羅聽到這個音色,她差點哭出來了。少女咬住嘴唇,更加用力地握了握手裡的手臂。

  「快點……」

  下面那個女孩哭的淚眼婆娑,用力又艱難地提起手,遞給了突然出現,卻又非常及時的幸村精市。

  哪怕是在這種時候,幸村精市的聲音聽起來也似乎非常平靜沉穩,仿佛這個人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從不會失態。

  但是……木下綺羅卻能感覺到他扶住她腰側的左手有多用力。

  有了幸村,女孩被拉上來很輕而易舉。

  一被救上來,那個女孩因為劫後余生的強烈情緒,很快就暈過去了。

  不去管下面的人如何虛驚一場地慶幸,也懶得管被拉上來的女孩了,木下綺羅只能脫力地站著,天台上趕過來的人那所有投射過來的視線都被幸村的身體安全地遮擋住,所以美少女才放心地伸出手開始抹眼淚。

  嗚……

  因為剛才少女的身體也被拖下去了一大截,她的腰硌在有些陳舊又生硬的欄杆上,白色襯衫已經變得皺巴巴髒兮兮,折痕明顯。

  腰部說不定都已經受傷了。

  幸村收回自己放在她那裡過久的視線,體貼地繼續用身體擋住天台上的風和其他人的目光,

  「已經沒事了。」

  他溫柔的聲音仿佛是一個閘門,木下綺羅的眼淚似乎流地更凶了。

  「太……」

  少年體貼地湊近,想聽清楚她在說什麼。

  「太恐怖了……!」

  嗚嗚嗚,頭一次發現她原來也是恐高的。

  「……」

  貓貓兀自迎風灑淚,卻聽見自己同桌那貌似有點陰陽怪氣的聲音。

  「你也知道很危險嗎。」

  ……?

  她抬起淚眼,止住了自己想打哭嗝的衝動。

  「你是在……凶我嗎……」

  嗚嗚嗚嗚。

  「……沒有。」

  面對貓貓撒嬌一般的指責,幸村難得有點無奈無措。

  少女對著他抬起淚眼汪汪的臉蛋的時候,他身體裡平靜的怒火就已經消失地差不多了。不,不如說……是早在看到她快要哭出來的樣子的時候,他就已經沒辦法了。

  「我只是……太擔心而已。」

  心口百指繞的情緒最終只能沉澱出一句這樣聽起來無傷大雅,稀松平常的話。

  話語可以偽裝可以壓抑,但是一個人的表情和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木下綺羅隔著朦朧的淚眼,隱隱約約覺得面前這個人情緒似乎不太對勁。

  幸村同學的表情怎麼有點可怕。

  嗚!

  她又不是故意的……她也是受驚嚇的人好不好。

  於是貓貓開始反抗,

  「別人要掉下去,人家難道就什麼都不做嗎!」

  少女頂著幸村精市越發面無表情的臉繼續小聲逼逼,

  「勇敢的木下綺羅應該被誇誇才對……」

  「你不害怕了?」

  幸村的聲音有點輕飄飄的,好像還帶了一點稀松的笑意,只是這笑意聽起來並沒有多麼讓人感到放松。

  「害怕……」

  少女眼睫上還掛著淚珠,濕潤又盈盈的光彩,平白添了幾分脆弱,這是和平常沒心沒肺的樣子截然不同的木下綺羅,少年心頭泛起酸澀的柔軟。

  後怕和緊張被拋卻在了腦後,幸村猶豫幾秒,剛想伸出手擦去她眼角的淚痕,就聽見面前剛才還哭唧唧的人驚恐大喊,

  「誒,我的腿上怎麼劃了個口子啊,不會留疤吧!!!……」

  「……」

  他不知道擺什麼表情。

  什麼時候了,她就惦記著這個嗎。

  「現在去醫務室。」

  幸村那雙眼睛明明還是溫柔的,聲音也很溫和,但木下綺羅就是覺得他整個人的氣場不一樣了。

  這是一種沉靜的威壓。

  少女迷茫地抬頭,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對方拉住了手臂。

  —

  但是走在去醫務室的路上時,木下綺羅執意要走右邊。

  「……」

  幸村無語。

  她成功換到內側,小腿上那條不長的劃痕就被道路兩旁的綠植給遮擋住了。

  美少女這才放心。

  「太醜了,我不要被別人看見。」

  「……這個時候哪裡有其他人。」

  大家就算再關心她,也沒辦法,因為都去上課了。

  「我不管。」

  好吧好吧。

  只不過,因為她位置的調換,原本還握的好好的手臂就這樣分開了,幸村的手裡已經變得空蕩蕩的。

  就在木下綺羅分神去看自己腿上的疤痕時,她的手臂又被身側的人輕輕握住了。

  誒……?

  少女疑惑扭頭,得到的是幸村精市那張面不改色的側臉。

  好吧……

  是有什麼一定要握住的理由吧,美少女沒有在意太多,她茫然地繼續低頭看起腿上心心念念的痕跡了。

  幸村只是松了一口氣,心頭又無奈極了。

  遲鈍到這種地步,也不太好吧。

  「我去拿藥,你找個床坐。」

  「嗯嗯要劃傷的哦。」

  木下綺羅乖巧地坐在床頭叮囑著少年。

  幸村無奈,

  「你肚子上的就不管了嗎?」

  貓貓疑惑低頭,

  「我肚子上有什麼嗎?」

  等少女掀開襯衫,看見自己原本白皙的小腹上如今驟然多出的紅色硌痕,她又開始哭喪著臉了,

  「啊啊啊啊啊啊怎麼回事!!」

  「……」

  現在才覺得痛是不是反射弧太長了點。

  在幸村回頭走過來的時候,木下綺羅飛快地放下襯衫衣擺。

  她接過藥,在簾子裡面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幸村還聽見少女有點驚奇的聲音,

  「為什麼你會知道啊……」

  「……這種事情,很難嗎。」

  因為他的視線一直就沒有離開過對方啊。

  簾子裡面詭異地沉默了。

  時間久到幸村自己都捉摸不透,呼吸逐漸緊張起來的時候,少女的聲音古怪地從裡面傳了出來,

  「難道……你有透視眼?」

  「……」

  「你閉嘴吧。」

  ?

  他腫麼了。

  不知道為什麼同桌就讓自己閉嘴,木下綺羅覺得很委屈。

  「哼……」

  「哪有你這麼陰晴不定的!」

  對待傷患一點耐心都沒有。

  「我去給你倒熱水。」

  幸村的聲音平靜極了。

  ——那是當然。

  因為心頭的小鹿又一次不幸地撞死了啊 /微笑jpg/。

  等幸村進來的時候,木下綺羅都已經睡著了。

  少女規規矩矩平躺在床上,呼吸清淺,藥也已經放回原地,只有床簾被偷偷鑽進來的風輕輕卷起,幸村眼睫微動,神色怔忪。

  少年下意識低頭看著她的腿。

  她原本光潔的小腿左側多了一道痕跡,現在被木下綺羅在上面塗了很多藥汁。

  盯了半晌,少年嘴角抽搐。

  塗的有點醜……

  這種程度的劃痕不會留下任何疤,他知道。

  ……小題大做,用來塗大面積傷口的藥被她這麼浪費。

  幸村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的嘴角微微帶了點笑,少年鳶色的眼眸中微光頓起,眼神說不出的柔和。

  —

  木下綺羅醒的時候已經快要放學,發覺自己還蓋著被子,然後少女又熟練地翻了個身,選擇繼續睡。

  旁邊剛想跟她說話的幸村 : 「……」

  他毫無憐憫心地上手推了推她。

  「別睡。」

  少女的聲音懶洋洋的,又似乎有點難以置信。

  「你……怎麼還在這啊。」

  「我請假了。」

  哈??

  木下綺羅瞬間被嚇清醒了。

  「你不會一直看著我睡覺吧……」

  少女再一次驚恐地茫然起來。

  這……太恐怖了。

  偏偏當事人還風輕雲淡,

  「嗯。」

  「……」

  對此,木下綺羅第一反應居然是——

  「你居然一下午不上課……」

  三好學生幸村精市?hello?

  「……」

  已經深知她的直女程度,在心髒周圍築起鋼筋水泥的幸村不會再受傷了。

  「我自己帶了書看,和老師講的又有什麼區別。」

  「……什麼啊,好裝逼。」

  木下綺羅酸溜溜地忿忿。

  少女或許不知道,她的聲音天然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下意識的撒嬌。

  隔著被子,幸村好像是笑了。

  然而前一秒還在笑的幸村,突然就中午的事情開始了魔鬼提問。

  「你為什麼在那裡。」

  ?

  話題要不要換的這麼快。

  少女乖巧作答,

  「我在天台睡覺,然後有兩個人吵架了,我一開始就在旁邊看著。」

  「?看著?」

  幸村的聲音似乎非常不理解。

  「嗯。」

  「很好看?」

  似乎更不理解了。

  「挺好看的其實……但是後面她們居然越吵越凶,還互相推了起來。」

  原本還在吃瓜的木下綺羅反而成了最著急的那個。

  「我還免費聽了一個家庭倫理故事。」

  少女的聲音從被子下面悶悶地傳出來。

  故事很簡單。

  a的父親在離婚之前就有了外遇,生下了b,a和b 不僅在同一個學校,還在同一個班,兩個人一直針鋒相對。

  木下綺羅自己對著幸村梳理完這些,才發現外面又沒聲了。

  於是貓貓悄咪咪地把頭探出來往外面看,正好對上同桌君那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也不知道盯多久了。

  她嚇一跳。

  「你要嚇死我啊?」

  然而幸村只是盯著她。

  ?

  幸村打量著她的表情。

  早就說了。

  木下綺羅的家事,不是什麼秘密……她的那位原本社會地位還算不錯的德國父親出軌以後就身敗名裂的事情。

  那個男人背叛了木下綺羅的母親——他美貌強勢的青梅竹馬,選擇了自己多年以前念念不忘的平凡初戀。

  異國的婚約破碎,家族聯姻的失敗,都是當時津津樂道的話題,那個男人成為當年的報紙版面上那驚心動魄的一道褪色縮影,也成為大家譴責的對像,是一個失敗的丈夫,父親。

  在電影院裡,少女是以怎樣的心情去問幸村那些問題的。

  此刻的少女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講述別人的事情。

  他只是……非常的在意。

  然而木下綺羅……並不在狀態。

  幸村精市又是白擔心一場。

  見她貌似在出神,幸村剛想伸出手摸她的頭,木下綺羅就驚恐大喊,

  「我靠,我手機呢?!不會還在天台吧?」

  「…………」

  呵。

  浪費他感情。

  他收回差點放到她頭上的手。

  「我先去網球部了。」

  幸村同學沒有感情的聲線在她頭頂響起。

  「哦。」

  她開始看四周手機的身影,至於這尊大佛,快走吧您。

  但,

  「你在這等我。」

  木下綺羅很不解,

  「哈?」

  如果是以前,幸村這個時候會眯眼笑,來讓她答應(屈服)。

  但現在,別說笑了,眯眼都沒有,那雙大眼睛只是掃了她一眼,意思很明顯。

  ——給老子聽話。

  啊這。

  木下綺羅心頭猛跳。

  ……怪帥的。

  她不會是個抖m吧。

  「小的錯了,大人。」

  她士下座。

  「呵。」

  幸村收拾好書,把袋裡的手機遞還給她,然後就走了,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真男人從不回頭。

  ……好拽的同桌。

  —

  等少年結束部活過來的時候,木下綺羅的手機剛好沒電,光亮熄滅。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了。

  「你走路怎麼沒有聲音啊,嚇死我了。」

  「是你看手機看的太入迷了。」

  一如既往,是他那溫和的聲音。他沒有穿下午的校服,而是一身運動裝。應該是打網球的衣服,給少女一種新奇的感覺。

  「你穿土黃色也這麼好看啊。」

  對方沒回她。

  木下綺羅自討沒趣,摸摸頭發。

  「你還在生氣啊?」

  「你說的哪一次。」

  哈?

  還真的在生氣?

  她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而且……這話說的,好像她一直都在惹他生氣一樣。

  「走吧,我送你回去。」

  幸村突然說。

  兩個人就這樣走出校門。

  木下綺羅哈欠連連,「怎麼就你一個人啊?」

  「他們走了。」

  少女無精打采地點點頭。

  見狀,幸村精市嘴角上揚,「你知道我下午看什麼書嗎?」

  她依舊懶洋洋地,「什麼?」

  「你的那本漫畫,惡鬼。裡面有一個人,我覺得很像你。」

  一說到這個,木下綺羅果然不困了,少女來了興趣,貓貓撒嬌,

  「是誰呀ぷ(^▽^*),一定是島姬,最漂亮噠∼」

  「不是。」

  少女篤定,

  「那就是香取小姐,最可愛噠。」

  「不是。」

  在木下綺羅又要開口之前,幸村先發制人,

  「你是那個一天睡十八個小時都覺得不夠的滑頭鬼。」

  「……」

  美少女原本帶著笑意的嘴角僵硬。

  緊接著,貓貓怒吼,「你太過分了,我要反抗強權!」

  「漫畫書沒收了。」

  於是貓貓哀嚎。

  「不行啦!!!我還沒看完呢,哭哭!」

  「等我看完還給你。」

  不容分說的語氣……

  嗚。

  木下綺羅再次迎風灑淚。

  她突然對真田同學沒有那麼多介懷了。

  真田君,你每天要面對這樣的發小,一定跟她的心情是一樣的吧。

  她開始共情真田。

  大家都是被壓迫的人啊。


第9章 告白

  隔天木下綺羅來學校,大家就一擁而上,同學們圍著她噓寒問暖的,森繪梨大著膽子讓幸村給熱情的同學們騰一下位置,然而美少年只是用微笑表示拒絕。

  森繪梨心梗。

  算了她就不該問的……

  圍觀群眾迫於美少年輕飄飄但如有實質的眼神,也漸漸在上課之前散去了。

  因為木下綺羅救人的視頻也早就被人傳播到了網絡上,所以昨天的事情還引起了不小的討論。

  很多媒體為了吸引眼球,連標題都異常嘩眾取寵,比如此刻幸村手裡的報紙上,那道異常醒目的標題——「震驚,前美女偶像竟在天台憑一己之力拉住輕生少女。」

  「啊咧,為什麼他們都不確認一下就把人家定性成輕生少女啊……」

  而且她也不是憑一己之力來著……這些無良媒體!

  明明是兩個女孩互相吵架推搡導致的失手誒。

  ……不,不對,這個原因其實也非常糟糕吧。

  正拿著報紙胡思亂想,木下綺羅就聽見自己同桌關切的聲音,

  「昨天回家你媽媽有說什麼嗎?」

  一提起這個,少女就開始對幸村大倒苦水。

  「我媽知道了以後把我臭罵一頓。」

  她做出一副流淚的表情。

  想像著木下綺羅面對那位愛女心切所以罵罵咧咧的母親而低頭裝乖又不敢還嘴的樣子,幸村忍不住露出微笑。

  「然後呢。」

  扎了個馬尾的美少女忽然眼神飄忽,

  「我媽說,讓我好好感謝你。」

  哦?

  幸村唇角終於漾開笑意,「你想怎麼感謝我?」

  「啊,請你吃飯吧!」

  「……」

  他看起來很缺她那一頓飯嗎。

  帶不動,真的帶不動。

  美少女依舊毫無所覺,「請你吃魚。」

  幸村翻過一頁書,沒說好也沒說拒絕,

  「再說吧。」

  嗯?

  不是堅定的魚派嗎。

  為什麼看起來不是那麼高興……木下綺羅不理解。

  一天就這樣過了大半,就在木下綺羅小朋友還在糾結幸村到底要吃什麼的時候,午休時分,她被人莫名其妙地給叫了出去。

  傳話的女同學們擠眉弄眼地推了推少女,她一打開教室門就迎面對上了自己音樂社的某位前輩。

  「咦?」

  對面的黑發男生有一張溫柔的臉龐。

  「我們聊聊吧?」

  —

  下午的樹林裡沒什麼聲音,連日光透過密密麻麻的綠葉縫隙灑下來,都顯得溫柔和煦多了,或許是因為下午要辦運動會彩排,這個時候的人倒是不多。

  幸村慢慢走近,便能聽見裡面那道男聲隱隱約約傳過來。

  他捏緊了手裡的水。

  「是嗎,昨天的事情實在是太危險了……」

  溫柔款款的男聲持續傳了過來,

  「昨天部活結束我就去醫務室找你,但是,你已經走了。」

  這道聲音裡帶著遺憾。

  「啊!前輩居然來找我了嗎……」

  少女似乎很抱歉。

  「嗚,我昨天下午睡懶覺去了……沒有及時回復你的信息,不好意思!…」

  鈴木溫柔地笑了笑,

  「沒事的,我知道你應該是在睡覺。」

  木下綺羅踩了踩腳下的草地,就聽見對面的人出其不意的剖白,

  「學妹……」

  「你知道嗎,我馬上要出國了。」

  「喜歡你這件事情我已經藏了很久,我想我以後可能沒有機會了。」

  男生的聲音挺平靜的,不像一個告白的人該有的狀態,但幸村精市從側面透過枝葉的縫隙能看到,這位前輩的眼神裡,那熾熱的思慕不是假的。

  少女手裡拿著的樹葉已經啪的掉落了。

  哈……?

  她眨眨眼。

  就說有哪裡不對勁,聊天什麼的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來。

  溫柔的鈴木還在繼續,

  「我知道我對你的心跳,不是假的。已經這麼久了,我還是忘不掉。這種感情反而越來越深刻。」

  「我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很謝謝你聽我說這些。」

  俊秀的男生抬起頭笑了笑。

  「我說出來,輕松多了。」

  「你要出國?去哪啊前輩。」

  木下綺羅的回答過於歪話題,但鈴木似乎心情很好的笑了笑。

  「去美國。」

  他還是溫柔地回答著木下綺羅。

  「前輩,去美國也要好好學習!」

  少女先是給他打氣,隨後又提起美國甜心和蘿莉妹子,鈴木哭笑不得,但原本因為分別所產生的那些悶悶的情緒也隨之化解了不少。

  最後少女說了一大堆,才扭捏地對著手指,

  「那個……謝謝前輩能喜歡我。」

  「我這麼多毛病,能喜歡我的都是勇士……」

  鈴木前輩反而很滿足地笑了,好像完全沒有被拒絕的沮喪。

  「不是哦,你是我認識的女孩子裡最可愛的。」

  少年接著微微一笑,

  「原來你也會害羞啊……居然臉紅了哦。」

  鈴木的語氣滿足,「這應該是我走之前,得到的最好的禮物了。」

  「!前輩不要取笑我啊啊啊!」

  「好好好,不取笑……」

  裡面的聲音還在繼續,幸村就站在不遠處,借著稀疏的綠植,依舊看著她的側臉,還有她臉上其實悵然的表情。

  因為是混血兒的原因,木下綺羅的五官典雅又深邃,在夏日樹林縫隙所投射的陽光下發出一種致幻般的美麗。

  少年的心裡卻有點翻江倒海。

  ——真的有這種人嗎。

  這麼地喜歡她卻不去爭取,選擇退後,告個白就能這麼滿足——是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可能,所以干脆放棄嗎。

  對感情,對爭取自己喜歡的女孩,不能這麼溫柔風度,感情都是自私的,你進我退而已,你這樣只是在給其他人讓步。

  他又覺得有點好笑。

  自己想這麼多是在干什麼,對情敵的惺惺相惜嗎。他當然,不會就像剛才那位一樣,那麼容易滿足。

  也不可能甘心退後。

  這不是他幸村精市的風格。

  直到柳站在他旁邊提醒,

  「幸村,她過來了。」

  幸村才松開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緊緊捏著的水瓶。

  —

  木下綺羅先跟柳打了個招呼。

  「你們怎麼在這。」

  清雋的少年頷首,「只是路過。」

  嗯?

  這裡怎麼路過……壓下心中的疑惑,少女隨後才對上幸村,

  「你走開。」

  幸村抱臂,

  「怎麼了。」

  「不歡迎我?」

  木下綺羅搖頭,

  「你在這等會真田來了怎麼辦啊……」

  「樹林裡剛才還有人打牌,看到打牌打游戲的就要被他拎去操場撿垃圾欸。」

  幸村失笑,

  「……真田不會來的。」

  他們兩個又不是什麼連體嬰兒。

  笑了一下他又慢慢收起嘴邊的弧度,用那雙帶著深意的眼眸盯住一無所覺的少女。

  ?

  木下綺羅被看的毛毛的,大夏天怎麼感覺有點冷。

  「……干什麼。」

  「沒什麼,等會沒事,我帶你打一會網球。」

  ?就這

  怎麼感覺他想打的不是球呢……

  少女半信半疑,

  「真的假的,我能接你的球?」

  幸村嘴角抽搐,

  「你把我的網球想成什麼樣子了啊。」

  「就很厲害啊,不是我這種菜鳥能配得上的。」

  「別瞎腦補有的沒的。」

  兩個人說了一會,轉頭才發現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

  「……」

  蛙趣,什麼時候離開的啊,一點聲音都沒有。

  —

  少女就這樣一路嘰嘰喳喳地和他走到了網球場。

  都拿到了球拍,木下綺羅還在猶豫,

  「你真的要跟我打嗎,我怕我的球技會玷污你。」

  幸村捏了捏眉心,表情無奈,

  「……快點到對面去。」

  好吧。

  她噠噠地跑過去。

  嗯。

  幸村審視了一下木下綺羅的姿勢。

  還可以,就是拿球拍的手勢不太規範。

  ……待會,教一下好了。

  決定好了,少年正准備發球,他剛把球放地上拍了幾下,就聽到對面的聲音。

  「蛙趣,你太帥了吧!!」

  幸村終於忍無可忍地開口了,

  「……」

  「你給我正常一點啊。」

  「我是認真的啊!」

  她還嬉皮笑臉地拿出手機給他拍了幾張。

  幸村看著在對面蹦跶的人,嘴角也忍不住往上,隨後很快又下來。

  他壓住心裡的情緒。

  然後終於開始打球。

  木下綺羅一看就知道是沒怎麼打過網球,她的球拍大部分時間都握不好,所以接球不是很順,但好在身體還算靈活。

  可能是她一路給他說了很多她球技很爛的的話,期待值降到最低,他居然覺得她打的還好。

  打了幾球,少女有點沮喪。

  「我是不是打的很爛啊。」

  「是有一點。」

  聽到幸村直白的話,她更沮喪了,開始在原地拿拍子敲打自己的腿。

  幸村拎著球拍,走到她面前,上手握住木下綺羅的手臂。

  她茫然地抬起頭。

  「沒事,我教你。」

  於是幸村開始手把手地教她怎麼握球拍,他把對方的手打開,又教她合上。

  他握住她的手,兩個人的手掌還有手指交疊在一起,拿著球拍柄。幸村的手包住她的,像是從手指流竄起電流,他全身都有奇怪的感覺,有點興奮,自己的手心都出汗了。

  看著對方只專注著學習的樣子,他在心裡笑了笑。

  怎麼這麼遲鈍呢。

  教了她一會,少年就讓她自己練,他自己坐在台階上看,

  「我監督你。」

  「你這樣好像我的教練哦。」

  等木下綺羅發出去一個還算可以的球,少女立馬喜滋滋回頭看著他。

  表情就像一只等誇的小貓。

  幸村看著她的臉,初夏的光再耀眼,也只能是這張臉的點綴。

  她眼睛裡都是驚奇和欣喜,還有他的影子,就這樣,他的心裡也堆起密密麻麻的歡喜和忐忑。

  「我們來打一局吧。」

  木下綺羅一臉你沒事吧的表情,

  「啊,我又打不過你。」

  「打常規的,你剛才不都會了嗎。」

  少女猶豫,「可是你跟我打會沒有任何游戲體驗的。」

  「來吧,不會的。」

  木下綺羅本來還想掙扎一會,然後她看這人難得有點興致,而且躍躍欲試的樣子。

  哈……男生。

  「不要!」

  感覺自己絕對會被虐的慘兮兮的。

  幸村的嘴,騙貓的鬼。

  幸村只好作罷,兩個人一齊坐在台階上,少年問起另一個話題。

  「怎麼樣,網球有意思嗎?」

  貓貓點頭,

  「還可以啦,挺有意思的。」

  說著她轉向幸村。

  幸村一只手握著手裡的球拍柄,一只手拿著個球在地上拍著玩,她手裡沒東西,就也想從幸村那裡拿過網球。

  於是木下綺羅的手伸過去,摸到他手裡的球,准備拿走。

  但是——

  他反捉住了她的手。

  兩個人的手就這樣又握在一起。

  嗯?

  一個球而已,也不讓玩嗎……

  木下綺羅抬頭去看,眼前人那藍紫色的眼睛,還有藍紫色的頭發,都在樹林縫隙投射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玉一樣的臉也泛著不一樣的神采。

  木下綺羅抽了抽手。

  ……沒抽出來。

  甚至,少年更進一步地握緊了她纖細的手。

  她這才愕然地看著他的臉。

  幸村精市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強勢又溫和。

  就像現在。

  他直接把自己的感情和意圖,通過眼下這個舉動,明明白白地傳達給了面前這個人,把那些在他胸腔裡暗湧的情緒直接擺到了她的面前。

  「問你幾個問題。」

  「啊……」

  木下綺羅被少年突如其來的舉動弄的好像還有點懵。

  「你對剛才那位前輩什麼看法。」

  ……他怎麼啥都看到了。

  「沒什麼看法,他是個好前輩。」

  「你不喜歡他嗎。」

  「挺喜歡的,但不是那種。」

  「你覺得,他的告白怎麼樣。」

  「很真誠啊。」

  「那你為什麼沒有被打動。」

  「因為我不喜歡他啊。」

  「……」

  很有道理。

  幸村微笑,「那你為什麼一臉不太開心的樣子。」

  「……因為我跟他以前關系還行,現在,反正我沒辦法像正常對待朋友那樣去看待他了。」

  所以有點悵然,但這種感情不是可惜,不是喜歡。

  「你不是應該知道嘛,還問啥啊。」

  木下綺羅沒好氣。

  之前都跟他說過這種事情啊。

  少年用柔和的聲線笑了笑,

  「因為想聽你親口說出來。」

  他既希望她狠狠拒絕所有求愛者,卻也盼望著她能對這些人懷有一絲絲的溫情。

  因為說到底他也是這些人的其中之一。

  決定權始終還是在她的手上。

  到了這個時候他反而有一些忐忑。

  如果他真的和這些人沒什麼兩樣,僅僅只是其中之一,而不是那個唯一呢。

  幸村精市會甘心做其中之一嗎。

  他只會all or nothing。

  他只會讓她的視線永遠看著自己一個人,他要的是絕對的占有。

  看著她有點挫敗的表情,幸村問她。

  「怎麼了。」

  「為什麼你什麼都知道啊。」

  她抱怨。

  「那倒不是什麼都知道。」

  貓貓驚呆了,

  「什麼啊,明明是在問我問題,其實語氣都很肯定吧,你只是想聽我自己確認一次。你真的很自信欸。」

  何等的自信。

  幸村終於忍不住笑了,

  「你也不笨啊。」

  他的眼眸持續在這個人的身上流連。

  從未有過一個時刻,覺得彼此是如此的近,少年心髒如擂鼓。

  自信嗎……是的。

  但是,她只看到了他的自信,沒有看到他藏的很深的那份不安——沒有人會在感情裡面自信到底的。

  神之子也一樣。

  日光交替,時間仿佛被拉的很長很長,幸村看著她有點沮喪的臉,手下用力捏了捏對方。

  木下綺羅立馬想把手抽回來。

  結果……還是沒抽動,她只好用眼神控訴著他。

  一抬眼就看見幸村的臉龐被陽光照的有些透明反光。

  兩個人交疊的手掌也微微泛著濡濕的黏膩,但是幸村卻沒有半分要松開的意思。

  這人……

  木下綺羅忽然後知後覺地開始臉紅。

  ——最後一個問題。

  「你也是有點喜歡我的,對吧。」

  ?


第10章 初戀摸索中

  c班的人覺得今天班裡有一件不得不在意的事情。

  ——班裡那兩位之間的氛圍挺古怪的。

  她們平時吧,上課上累了就習慣性往那兩的方向看看,用顏值來緩解一下疲勞。至於今天,哪裡古怪,他們一時也看不出來,就是感覺……氛圍怪怪的。

  好像平白無故多出了一點什麼東西。

  但是,外表還是一切如常,幸村和木下綺羅前面的石川合子與森繪梨也還是能聽到兩個人聊天的聲音。

  只聽見身後的少女好奇,「你的字是練的嗎?」

  幸村平穩的聲音傾瀉,

  「嗯,你想練嗎?」

  「我沒有這個耐心。」

  「真田的字呢?」

  「也是練的啊。」

  也有兩個人討論作業的聲音。

  綺羅少女一般都會直接問幸村,

  「這個離子方程式怎麼寫啊?」

  「在書上的第49頁。」

  木下綺羅語氣難以置信,

  「為什麼你這個都記得?」

  「很難記嗎?」

  嗯。

  還是很正常的對話,完全找不到任何異樣的蛛絲馬跡。

  下課了也是和平常一樣,大家慣常會聚集在周圍嘰嘰喳喳熱火朝天的聊天,木下綺羅和幸村的眼神也正常交彙,沒有任何突破口。

  森繪梨百思不得其解。

  但,也有人在無意間窺見了綠葉叢裡掩藏著的果實。

  就在大課間下課的時候,教室人很少,後面幾排的一個女生昏昏欲睡,少女就這樣一個抬頭,結果就看見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她男神……居然把他的手搭在了她女神的手上。

  ???

  女生以為自己眼花了,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再睜大眼睛去瞧,前面那兩個人又已經恢復原樣。

  「……」

  「真的是我眼花了嗎……?」

  還是她嗑cp嗑傻了?

  —

  「不要在教室拉手啊。」

  「怎麼了嗎。」

  「……我會不好意思的。」

  「沒有人看見的。」

  幸村笑著說完,又伸過去,試圖去拉她的手。

  但是木下綺羅似乎想抽走,幸村反而握緊了。

  「這裡也不是教室,怕什麼。」

  美少女憂心忡忡,「我覺得她們一定看出來了。」

  幸村君裝傻,

  「……為什麼?」

  木下綺羅轉頭死死盯著幸村,表情凝重。

  「你不覺得他們今天一直在盯著我倆看嗎?」

  少年聳肩,

  「以前也是啊。」

  木下綺羅堅決不同意,

  「不一樣嘛。」

  「萬一被發現了……」

  幸村很不滿。

  「發現了又怎麼了?」

  美少女對上自己新鮮出爐的男朋友,她其實還有點不太習慣,於是她無辜地眨眨眼。

  「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尷尬,和自己男朋友在一個班……」

  大家都是同學,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什麼的……就跟那種社死的辦公室戀情一樣啊!

  幸村嘴角抽抽。

  「你能克服的,我相信你。」

  少女這時才有點不服氣,

  「所以說為什麼你一點都沒有反應啊……好不公平哦!你以前真的沒有經驗嗎?」

  幸村越是氣定神閑,木下綺羅越是郁悶。

  ——大家都是初戀,憑什麼嘛。

  「誰說我沒有反應啊。」

  幸村嘆了一口氣,美少年低頭望進木下綺羅冰藍色的瞳孔裡,

  「我昨天晚上失眠了呢,因為你。」

  於對方這樣的注視下,少女臉上終於慢慢升騰起一片紅暈。

  在這個過程中,幸村也要一直拉著她的手不放,其實木下綺羅心裡有點不習慣,而且……這樣好像黏糊糊的熱戀笨蛋一樣。

  這種形容詞放到她身上還好,一想到他也是這樣,她就有點起雞皮疙瘩。

  黏糊糊的熱戀笨蛋幸村精市?

  笑掉大牙了。

  —

  回到昨天的網球場。

  「對。」

  對於少年提出的最後一個問題,這是木下綺羅想了一會,隨後給出的非常認真的回答。

  然後,木下綺羅就看到面前這個一向滴水不漏的男生難得在她面前愣住了。

  他很少會有這種情緒外露的時候,於是少女就忍不住一直盯著對方看。

  隨後,幸村就笑了。

  這一笑,就好像花朵成精,冰雪消融,連帶著頭頂的太陽都沒有那麼曬了,而且這雙眼睛正在溫柔又熱切地注視著她一個人。

  木下綺羅吞吞吐吐,

  「你應該也知道吧,這個。」

  幸村誠實地點點頭。

  能感覺到一點,但是不多。

  至少……他沒有想過在自己的開門見山下,對方也會這麼坦白直接。

  少女頓時變成半月眼。

  哈……真的是什麼都知道啊。

  「那……」

  幸村才剛開口說出一個字,還沒說什麼,就被她打斷了。

  木下綺羅脫口而出,

  「早戀不好吧?」

  「……」

  少女就看到她同桌用一種說不上來什麼意思的表情看著她。

  她嘗試解讀了一下,既有高興,又有無語,還有一種看傻子的感覺。

  幸村只好笑眯眯地,

  「你上次要幫藤田追前輩,可不是這麼說的。」

  木下綺羅語氣干巴巴,神情有些呆,

  「好,好吧……」

  他不依不饒地追問,「什麼好吧?」

  她點點頭,「我們早戀吧。」

  「……」

  他又用那種看傻子的表情看著她。

  但是……木下綺羅看得出來,他好像,很高興。

  後面兩個人不知道是怎麼走出網球場的,唯一記得的,就是他們的手還是拉著的。

  應該說,在這個不長不短的告白過程裡,兩個人的手就沒有分開過。

  夏日難得的清涼的微風拂起兩個人美麗的發絲,其實那個時候,幸村好像才更深地領略到所謂的青春氣息。網球也好,其他的也好,她走進他的世界裡,是自圈一片的,是不一樣的。

  他還聽到她問自己,

  「你不覺得有點不習慣嗎?」

  「不覺得。」

  少女聲音機械又帶著一點茫然,

  「……當我沒問。」

  其實……他有一點,但是他不會說出來的。

  而且幸村沒有心情再去想這些……因為他自己被別的情緒衝昏了頭腦,已經。

  他攫取到了,曾經遞到他面前的那根命運的紅線。第一次他視而不見,但他抓住了第二次機會。他的心跳,還有僵硬的肢體動作都在告訴他,也許這根本不是他渴望的勝利,這是另一種形式的落敗,但是他心甘情願。

  —

  而現在,兩個人坐在天台上,幸村捏了捏她的手。

  「困嗎?」

  「嗯。」

  她揉了揉眼睛。

  他慢慢拉著木下綺羅起來,拉了好半天。

  貓貓打著哈欠,

  「去哪?」

  「你猜啊。」

  兩個人就這樣走著走著,手自然地分開了。

  幸村有點不爽,大眼一瞥。

  木下綺羅語重心長地安撫,「現在人太多了,人少的時候再拉拉吧。」

  「咱們低調。」

  但是幸村不容拒絕地,又拉上了她的手。

  「出了教學樓再說。」

  隨後,一路走過來,也已經有零零散散的人看見了。

  大家臉上都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木下綺羅不爽,

  「我們不是全世界最般配的嗎,他們為什麼這種表情。」

  幸村沒有回答這個無釐頭的抱怨,但少年臉上的表情能顯示出,他現在心情很好。

  直到兩個人走到網球部,木下綺羅才語氣猶豫。

  「干什麼……剛吃完就運動不太好吧!!」

  幸村低頭忍笑,

  「是笨蛋嗎。」

  少女反駁,「我才不是啦,你好煩。」

  等她男朋友打開會議室後面的房間,看到裡面的床,她才知道……

  他是帶她來睡覺的!!

  哦……

  好耶!!!貓貓早就睡夠了天台和課桌咯!

  木下綺羅有點子興奮,

  「這是你的專屬床啊?」

  「可惡,為什麼以前不說!」

  幸村聳肩,

  「說了你也進不來的。」

  那現在呢,她為什麼能進來,木下綺羅突然想到這個。

  隨後她就意識到什麼,少女回頭對著在身後看著自己的幸村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少年也對著她笑了。

  一時間房間裡的氣氛有點粘稠。

  等她躺上去之後,木下綺羅語氣猶豫。

  「這床……」

  幸村探頭,

  「怎麼了。」

  美少女聲音突然變小,

  「沒什麼,只是上面有你的香味。」

  木下綺羅已經把頭埋進了枕頭和被子裡面,只露出頭發和耳朵。

  應該是在害羞,他想。

  於是壞心眼的幸村手癢地撥了一下她露在外面的白皙小巧的耳朵,很快,它變紅了。

  哈。

  —

  即使有心理准備,可當她和幸村一起走進教室,看到大家揶揄的眼神,木下綺羅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哪怕是坐下來了以後,她還能感覺到四面八方的目光紛紛投射到自己身上,如同幾百瓦的探照燈,锃亮又刺眼。

  大家……也太八卦了點。

  啊……

  同桌變情侶的橋段。

  感覺她會被大家纏上三天三夜……就為了講清她和幸村之間的八卦故事。

  真是……甜蜜的苦惱啊。

  果不其然,她還沒坐穩,她前桌石川合子和森繪梨就已經立馬轉頭。

  「什麼時候的事啊?!」

  「……就這兩天吧。」

  森繪梨異常悲憤,

  「為什麼我們一點都看不出來!!!」

  她感覺自己八卦女王的稱號真的快留不住了——這麼一個大新聞在自己身邊,她居然是和吃瓜群眾一起知道的。

  太……失職了!!

  木下綺羅失語。

  她自己都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好吧。

  「我們看出來了啊。」

  這時後面居然有人大喊。

  「欸?」

  「不是很明顯嗎?」

  於是木下綺羅又湊過去問他。

  「為什麼他們都說很明顯啊,我怎麼感覺不出來呢。」

  幸村精市瞥了她一眼,少女居然從這個眼神裡看出了一點嗔怪,

  「你有點遲鈍。」

  木下綺羅不依不饒,「所以你到底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自己想吧我不告訴你。」

  「說嘛說嘛。」

  「老師來了。」

  「你又來這招,我不聽。」

  「真的來了。」

  他剛說完,少女見鬼似地,居然真的就聽見老師在叫自己。

  「木下同學,不要一直打擾幸村同學看書,我一進來就看到你講話,這節課自習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

  她已經聽到後座的同學們在憋笑的聲音。

  木下綺羅人麻了。

  自己這個男朋友一直是老師心裡的好學生,哪怕他上課開小差老師都會選擇性忽視,這種事實她是知道的,他做其他課外活動也沒見老師說過什麼,打網球也好,養花養草也好,畢竟他可是幸村精市。

  但是真的好不公平!!他是不是有什麼主角光環啊……

  她已經看透了。

  每次只有她受傷。

  於是一下課,木下綺羅就氣呼呼地對幸村宣告,

  「我以後上課再也不找你說話了。」

  然後少女就看到幸村用那種『我覺得你肯定做不到』的表情看著她。

  「……」

  ……她確實做不到。


第11章 初戀摸索中

  一個月以前,運動會報名的時候,高木小春在班上積極動員,木下綺羅一馬當先地報了四百米和跳高,而今天運動會,等她上場的時候,操場不出所料,瞬間就變成追星現場。

  強迫症真田看著擁擠的人群,心裡非常難受。

  擠來擠去還有沒有一點紀律意識啊!!太松懈了!

  於是他把目光轉向自己身邊,隨後就發現身側的幸村嘴角似乎還掛著笑。

  「……」

  果然不該對自己幼馴染抱有什麼期待的。

  兩個人在一起的消息早就傳遍了立海大,但這絲毫無損少女的人氣,甚至……因為她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拿下」幸村精市,她還意外地又收獲了一批女友粉來著。

  木下綺羅不理解,但欣然接受了。

  此刻,她穿著最簡單的運動裝,站在熙熙攘攘又喧嘩的候場區,所有人都沒辦法把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

  同學們異常熱情,幸村只是雙手插兜,隔著人群看她做准備活動,等貓貓站在外圍准備上場時,他就站在跑道旁邊叮囑,

  「不要緊張,專心,跑完以後也不要立馬坐下來。」

  「誒誒誒,我有經驗!」

  她系完鞋帶就直起身對操心啰嗦的的男朋友舉起握成拳頭的手,

  「我要拿金牌!」

  幸村頷首,

  「嗯,拿了就讓真田給你買糖吃。」

  木下綺羅頓時就有點不滿,

  「真是哄小孩子的語氣。」

  幸村習慣性擼貓,

  「沒有哦,。」

  旁邊的真田 : 「…………」

  你們兩個談戀愛就談,為什麼老是提他!

  為什麼糖還讓他買……!

  無語!

  少女本來還在跟幸村說話,等聽到右邊有女生喊自己「綺羅醬,加油」這種話,她又立馬轉過頭去,然後動作誇張地對那邊飛了個吻。

  看到她這樣,真田實在是忍不住想說一句太松懈了,比賽在即,應該好好調整狀態等候,但是當他看到自己旁邊的幼馴染那有點無奈又見鬼的柔情萬分的眼神……真田震驚地閉上了嘴。

  「她這樣,真田還不習慣嗎?」

  是幸村有笑意在流淌的聲音。

  真田壓了壓帽子,遮住自己那拘謹和不好意思的臉。

  「啊,」

  你自己習慣就好……

  等槍聲響起,那個像離弦的箭一樣衝出去的美麗影子,她的金色頭發在空氣中劃出一道不羈的弧線,隨後帶走了太多人的眼神。

  幸村沒有如同其他人一樣用目光追隨她的身影,少年只是仍然站在跑道邊,任憑自己的思緒在人群裡不斷穿梭放空。

  ……還真是野生啊。

  莫名想到了國三的那個黃昏,她跳著小天鵝踢踏舞飛出教室門的滑稽場景,那一天,他站在隔壁教室門的牆裡,就那樣看著她跑遠,內心有驚奇,有探究。

  也許那顆隱秘的種子那時就已經埋下。

  於是,此刻的真田又看到幸村用那變得有點意味不明的眼神帶著笑意地看著他,說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來。

  「說起來,應該是我謝謝你啊,真田。」

  謝謝你這個合格的風紀委員,用你那嚴厲的准則和毫不心軟的工作態度,把木下綺羅送到了幸村精市的世界裡。

  用那樣一個讓他終身難忘的方式。

  —

  「草莓的,蘋果的,水蜜桃的……」

  數完真田買的糖,木下綺羅就隨便剝了個水蜜桃的糖果塞進幸村的嘴裡。

  貓貓把頭枕在他腿上,嘴裡的硬糖嚼的嘎嘣脆。

  幸村聽了直皺眉,於是他伸手捏住她兩邊臉頰,不贊同地看著她,

  「你牙不疼?」

  木下綺羅睜著無辜的眼睛對他搖頭。

  這種程度怎麼會疼,真是小題大作。

  於是幸村微笑,掏出手機對她現在的表情拍了一張。

  由於做偶像做習慣了,木下綺羅向來看到人家拿手機拍自己就總會不自覺地擺出營業的表情,結果她的臉頰被對方的魔爪捏的不能動彈。

  於是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幸村一臉微笑地拍下她嘟嘴被捏臉的……醜照。

  恨!

  他也太過分了吧!!!

  幸村見好就收,拍完了照片就摸了摸木下綺羅的臉蛋,

  「很可愛呢。」

  他及時的撫慰讓原本馬上就要揭竿而起的少女遲疑了一秒,

  「……我不信!!」

  「你太過分了,不要,快刪掉啊啊啊!」

  「我不能留下醜照!」

  這是一個前愛豆保留下來的習慣和職業操守。

  ——最後的自尊

  但是……

  幸村反而拿著手機往上舉,他就像逗小貓一樣,不管少女如何伸長手臂,她就是拿不到。

  可,可惡啊!

  躲在後面的網球部眾人只覺得很無語,但牙齒也莫名酸酸的。

  不知道是該先吐槽她,還是吐槽他。

  ……就是說幸村怎麼會有這麼幼稚的一面?!

  盡管內心瘋狂吐槽,但他們每一個人都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一個兩個的還在柱子後面疊著羅漢。

  畢竟,吃瓜快樂,雖然吃部長的瓜可能有毒。

  但是沒關系。

  「不要離這麼近啊……」

  胡狼桑原有些無語,是生怕幸村發現不了嗎。

  仁王吐槽,

  「不離近一點看不見啊。」

  丸井文太忍無可忍,

  「那你也別擠我啊!!」

  柳生和柳蓮二嚴謹地開口,

  「你們真是太失禮了。」

  眾人異口同聲,

  「那你們兩個倒是先把拍照的手機放下啊!!」

  「你們真是……真是太松懈了!!!!聲音不能小一點嗎!!」

  真田看著幾個人擠來擠去,聲音還不斷放大的樣子,他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一個兩個的,聲音這麼大,幸村發現了怎麼辦!

  大家頓時怒目而視,

  「……到底誰才應該小點聲音啊!」

  「真田,你的聲音明明才最大吧……」

  「真田臉紅了呢,原來看別人談戀愛也會害羞嗎?」

  「什……什麼,我只是……」


第12章 初戀摸索中

  午休的時候,木下綺羅無聊地趴在桌子上,面朝幸村,看他——給她抄筆記。

  少女語氣幽幽,

  「你知道我什麼時候覺得你最帥嗎?」

  幸村嘴角抽了抽,

  「幫你抄筆記的時候?」

  「……」

  「你太聰明了吧。」

  沒意思。

  「哼。」

  幸村冷笑,

  「你知道你什麼時候最好看嗎?」

  少女肯定,「當然是每時每刻啊。」

  幸村微笑,

  「是你不說話的時候。」

  「討厭……「

  美少女迷迷糊糊地呢喃,聽聲音是馬上要睡著的樣子。

  幸村嘴角勾起,這怎麼行呢。

  「別睡。」

  他在奮筆疾書幫她做事,她居然在旁邊睡覺,幸村覺得很不爽。

  於是少年騰出手輕輕碰了碰對方合起來的眼眸上濃密的睫毛。

  ——很有效果的幼稚舉動。

  果然木下綺羅委屈地睜開了眼。

  「好過分……你。」

  「嗯,來陪著我哦,不可以先睡覺的。」

  好嘛好嘛。

  貓貓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水光。

  「嗯?哭了嗎,真抱歉吶,這麼嬌氣嗎。」

  「……」

  有沒有人能告訴她,為什麼她的男朋友這麼——愛——演——戲!

  「是的呢!這被你吵醒的眼淚太珍貴了,所以要好好做筆記啊小伙紙……」

  沒事……她也不是不能配合對方。

  幸村抽空瞥了一眼懶洋洋的少女。

  「說起來,你是很愛哭的類型吧。」

  「哈……?!」

  木下綺羅頓時清醒了一大半。

  「我不是!」

  為什麼會這麼說嘛,貓貓雖然愛撒嬌了一點,但是……她才不愛哭呢。

  這種結論他是從哪裡得出來的。

  幸村嘴角微抿,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

  「不是就不是吧,反應怎麼這麼大。」

  明明就見過她哭的樣子啊……少年眼神微暗。

  然而木下綺羅才不會就這麼放過他。

  「你哭過嗎?」

  問出口木下綺羅就覺得白問了,可能性為0.

  果然少年一口否認。

  少女語氣突然就變的有點猶豫,

  「那,你有沒有想哭的時候啊。」

  幸村慢慢停下手裡的筆,他看向趴在自己身旁的木下綺羅,少女不知何時就已經不再睡眼惺忪,表情還有點認真。

  他心裡嘆了口氣,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

  「有吧。遇到難以招架的命運的時候,會想哭也很正常吧。」

  金發少女慢吞吞地哦了一聲,隨後幸村的手就被對方給我握住了。

  「你以前住院的時候,養過植物吧。」

  「嗯,但是家裡的雛菊還是枯萎了。」

  「我跟你說一個故事哦。」

  少女就這樣掛在他的手臂上懶洋洋地開啟新話題。

  幸村忍不住笑了,

  「說吧,但是我拒絕幼稚的。」

  「從前!有一個可愛的小男孩,他很漂亮!」

  「到底是漂亮還是可愛啊。」

  少女沒有糾結,繼續講故事,

  「這個隨便。」

  「他叫幸小村。」

  「……為什麼是小。」

  「人家講故事你不可以打岔嘛。」

  聽到撒嬌,幸村就乖乖閉嘴了。

  木下綺羅這才繼續,

  「他是一個非常厲害的小國王,啊,有多厲害……就,又能打仗又能寫詩!」

  「但是呢,有一天,小國王生病了,他不能打仗了,只能躺在床上寫詩畫畫,跟病魔作鬥爭,唉,寂寞啊,孤獨啊。」

  隨後少女一臉凝重,

  「你猜,他和病魔誰贏了。」

  有了剛才的經驗,幸村決定不隨便插嘴了,

  「不知道,你自己說啊。」

  「笨死了……當然是小國王啊,等他病好了以後,上帝居然出現了。」

  「上帝問起病愈的小國王,你有沒有什麼心願啊。」

  「小國王想了一會,就說,『把我枯萎的雛菊變回來吧。」

  「上帝覺得這個心願太簡單啦,」

  木下綺羅嘴角掛起弧度,

  「於是上帝很負責地告訴小國王,『你的雛菊會來的』,

  『但是目前,你那朵雛菊還在做閃閃發光的大明星,要耐心等一等啊』。」

  就這樣講完了,結果幸村居然真的莫名其妙就那樣笑了好久好久。

  所以木下綺羅非常得意。

  「我真的是天才啊……臨時編故事都這麼牛逼嗚嗚嗚!!」

  但是,還沒等幸村開始發表故事感言,前一秒還在自誇的少女下一秒就突然進入了熟睡狀態。

  「……」

  幸村精市嘴角的笑意凝固了。

  不。

  講故事算什麼……

  她最牛逼的技能明明就是這個吧——不管在什麼時候只要想睡覺都能一秒進入狀態。

  可惡啊……真是。

  然而幸村君這一次沒有故技重施把她喊醒了,他只是用繾綣的眼神盯著熟睡的人。

  鬼使神差的,少年伸出手摸了一下她垂下的那些纖細脆弱的睫毛,她果然皺著眉頭動了一下。

  好可愛。

  等幸村看著她額頭上冒出的一點細汗,他就從桌子裡拿出一把扇子,無比自然地對著她輕輕扇了幾下。

  真田和仁王就站在他們教室門口。

  一個看著自己的幼馴染,一個看著自己的部長,那個叫幸村精市的家伙,他正在一臉柔情地拿著扇子給他旁邊睡著的女孩扇風。

  所以門外這兩個偶然經過就撞見的人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尤其是真田。

  而仁王則是慢悠悠地掏出手機,對著教室裡面的兩人拍了一下。

  這麼值得紀念的時刻……不拍太可惜。

  —

  等下午比賽的時候,因為中午睡了個好覺,木下綺羅精神抖擻。

  因為上次的經驗,真田已經打算不再出現在幸村和木下綺羅的身邊了。但是有仁王拉著他,他還是不太情願地跟了過來。

  兩個人走近,就聽到那對戀人那大差不離的對話。

  「又要拿金牌?」

  「嗯!有糖嗎?」

  「有哦。」

  靠近的仁王聽見了,他同情地拿手肘捅了一下真田。

  然而幸村的下一句話讓他嘴角笑意僵硬,

  「只要拿了名次就讓仁王給你買糖吃。」

  木下綺羅也問出了一樣的疑惑,

  「不是真田嗎。」

  幸村一本正經地回答貓貓,

  「換個人吧。」

  ???

  神他媽換個人。

  仁王臉上笑嘻嘻,心裡打鼓。

  ——他不會是中午偷拍被發現了吧。

  救命!……難道幸村背後真的長了眼睛嘛?

  而真田,真田居然莫名其妙在心裡松了一口氣。

  隨後又反應過來,莫名其妙!!

  —

  跳高果然也得了金牌,木下綺羅上去領牌的時候,幸村突然找仁王借手機,說要拍照。

  少年笑眯眯,

  「我手機丟在教室了。」

  仁王大呼不妙。

  ……幸村絕對知道了。

  在部長的微笑攻勢下,他只好把手機遞了過去。

  果然,幸村拍了兩張就放下了,少年往前劃拉了一下,就看到仁王中午偷拍的照片。

  他眯起眼睛。

  ……這個角度,把他的表情捕捉的一清二楚。

  幸村看著照片微微露出笑意。

  原來自己看她的時候,表情是這樣的。

  眼看木下綺羅要下來了,幸村用非常快的手速把這幾張照片全部發送給自己,然後刪除,再還給了仁王。

  「拍的不錯喲。」

  仁王看幸村的反應,也笑眯眯。

  「puri,下次拍更好的。」


第13章 初戀摸索中

  最近木下綺羅開始在上課頻繁給幸村傳紙條。

  從前倒是不會這麼任性,自從在一起以後,少女便沒有顧忌了。

  「仁王同學這兩天怎麼經常在我們班門口晃來晃去的?」

  「 ^_^ 可能太閑了吧。」

  過了一會,幸村手邊又傳過來一張比較大的紙條。

  打開以後他有點沉默了。

  「給你科普一下辣的級別:

  微辣、中辣、特辣、變態辣、我想你辣。

  給你科普一下鴨子的種類:

  達克鴨、小黃鴨、扁嘴鴨、我想你了鴨

  你喜歡蘋果汁、葡萄汁、西瓜汁、 還是我這個精神小伙汁?

  管好你的嘴,因為我會隨時親你。

  我好喜歡你,像你媽打你,不講道理。

  我對你的愛,就像拖拉機上山,轟轟烈烈。」

  ……?

  他浪費了寶貴的一分鐘,就是為了看這玩意……?

  就這樣,木下綺羅等了一下午,都沒有再收到回復的紙條,寂寞如雪的美少女在放學的時候被幸村狠狠地薅了一把貓頭。

  「不喜歡?我那還有……」

  「除了第四條挺喜歡,其他的免了。」

  木下綺羅仔細想了一下第四條是什麼,然後就臉紅了。

  「哼……」

  其實在一起以後,也沒有多大的變化,她覺得。

  從前幸村停駐在她身上的目光總是如同蜻蜓點水一般,微微地拂過,不會讓人察覺到多少痕跡。

  所以——現在一個明顯的變化,無非就是對方盯著她看的次數變多了,而且比以前要更光明正大,更直白。

  從隱晦變得坦蕩。

  那麼,木下綺羅……也會很主動啦。

  比如她會在上課的時候偷偷地去牽同桌的手,輕輕摸一下,要麼就用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

  台上老師在慷慨激昂地講課,她卻在做……這種事。

  有點刺激。

  每當這個時候,幸村都會拍一下她的手背,等老師轉過去,他又會回過頭來牽住她,溫柔安撫。

  哼。

  兩個人就這樣心照不宣地,把這個當成游戲一樣你來我往。

  傳過去的紙條也都張張有回應,他不再是那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高冷同桌了,有求必應的態度讓木下綺羅驚奇地很。

  所以這幾天木下綺羅還會覺得有點心虛——

  ……她是不是帶壞了三孩學生幸村精市?

  這樣去問對方的時候,少年只是用那種意味明顯的眼神看著她——

  眼神的含義,大概就是——就你這小樣,能帶壞我嗎。

  好嘛好嘛!

  貓貓這才放心了。

  —

  或許……這就是熱戀期嗎?

  木下綺羅趴在躺椅上看幸村移動著花盆裡的綠植,貓貓若有所思。

  因為……這幾天兩個人日常除了部活,都是形影不離來著。

  貓咪可是很纏人的。

  中午的時候他來花圃,木下綺羅就躺在這裡的板凳上看書,要麼就帶著樂器一起來練習。

  美少女拿起長笛對著花花草草吹啊吹吹啊吹,

  她一邊吹一邊叮囑幸村,

  「要給這些孩子們藝術美的熏陶啊。」

  幸村只是頭也不回地依舊在給花換盆。

  「剛才有一個地方聽起來跟以前吹的音不一樣哦。」

  貓貓大驚,

  「噯,我記錯了一個音,你這也能聽出來啊。」

  她男朋友好流批!!

  隨後,木下綺羅就會坐在一旁,一眼不錯地看著幸村戴著手套溫柔地撫弄那些花草,美少年侍弄花草的畫面非常賞心悅目,就這樣看著看著,少女會在這片花香和綠意裡睡著。

  意識迷迷糊糊的時候,她想,沒關系……  反正幸村會叫醒她。

  她可以完全把自己放心地交給這個人。

  才怪……!

  醒的時候木下綺羅才發現對方居然拿著一根草葉在她臉蛋上撓來撓去——她完完全全是被癢醒了!

  可惡……真是辜負了她對他的信任!

  為什麼要像逗小貓一樣逗她嘛。

  這個人的嘴裡還在說著討厭的話,

  「不要睡了,晚上睡不著我不會陪你聊天的 ^_^ 。」

  「可是……人家真的很困。」

  木下綺羅委屈。

  幸村的眼神突然就變的莫名慈愛又危險起來。

  總之木下綺羅被看的毛毛的。

  「怎,怎麼了……」

  美少年繼續微笑,

  「所以昨天晚上就不要熬夜看漫畫啊。」

  「不回我的信息,但是漫畫看的很投入呢。」

  !

  這是,在秋後算賬嘛,可惡!所以昨天晚上沒有及時回復信息他果然暗戳戳一直記得吧!

  好難纏!就不該抱有什麼僥幸心理的。

  「對不起!!」

  她選擇一秒滑跪。

  幸村摸了摸她的頭,

  「嗯,好乖。」

  木下綺羅隨後又心心念念地問起幸村,

  「你剛才沒有偷拍吧。」

  幸村一臉真誠,

  「沒有。」

  她半信半疑,

  「不信,你上次就拍了我睡覺的照片。」

  幸村的眼神慢慢地就變得溫柔無比,「真的沒有,你相信我。」

  她狐疑地看著他,這一次真沒拍?

  她再一次被幸村這樣真誠溫柔的目光給動搖了想法。

  —

  等到放學的時候,木下綺羅一天裡的最後一站就是網球部。

  怎麼說呢,對運動還算喜歡的少女在第一次圍觀網球部訓練的時候都忍不住心有戚戚——

  這麼累的嗎!!

  看著仿佛被拆開重組的少年們,貓貓搖頭。

  立海大網球部也太內卷了吧!身為一個追求躺平的鹹魚,她每次來這裡都會覺得很心虛誒。

  但原本還累的要死要活的少年們在看到木下綺羅出現在網球室的身影時,他們又詭異地恢復了精力。

  ——因為大家會開始起哄個不停,完全沒有一點剛才累的要死的樣子。

  木下綺羅嘴角抽搐,不是累的路都走不動了嗎……

  嘖,青春期的男孩子。

  神奇的物種。

  「真羨慕部長每天都有女朋友接送啊。」

  「所以他訓練才不會累吧……」

  「木下同學,想采訪一下跟我們部長在一起是不是特別爽……」

  總之她絕對不用擔心沒話講。

  但……這也只是幸村不在她旁邊的時候。

  等幸村精市同學從更衣室款款出來,原本七嘴八舌八卦的要死的少年們立馬就像嘴巴縫起來了一樣,大家……鴉雀無聲。

  木下綺羅額頭滴汗。

  ……很神奇,也很好玩。

  所以說自家戀人到底對網球部的大家做過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啊…!!

  至於到這種地步嘛。

  貓貓湊近悄咪咪地吐槽,

  「他們也就是看你不在的時候才敢起哄我,哼。」

  幸村笑眯眯,

  「我看你樂在其中啊。」


第14章 初戀摸索中

  木下綺羅今天買了蛋糕。

  當然是因為今天是在一起半個月的紀念日啊!

  幸村這個人很解風情,也很懂浪漫。

  於是作為回應,他把自己一直以來精心照料的雛菊送給了她。

  少女很高興,但很快貓貓就開始愁眉苦臉,立馬拿出手機開始搜怎麼養花。

  「我可是植物殺手……」

  幸村在旁邊忍不住輕輕扯了一下少女的頭發。

  「你怎麼不來問我。」

  不然他好端端送什麼植物。

  真是不解風情。

  「我要自力更生。」

  「……」

  沒關系,不出幾天,她一定還是會來問自己的。

  木下綺羅就是這樣。

  總是不按套路出牌。

  下午教室裡幾個人大掃除的時候,木下綺羅幫別的女生擦窗戶,幸村剛把水倒了回來就看見她踩著桌子還有一個椅子去夠最上面的玻璃,身體晃悠悠的。

  少年走到她旁邊,語氣溫柔,

  「下來。」

  「誒,人家可以的!」

  幸村直接無視了她的話,

  「蹲下來,從椅子上慢慢下來,我上去。」

  好吧……

  她本來想說自己可以,但聽見對方這樣的語氣,木下綺羅還是照做了。幸村就像抱小孩一樣把她抱了下來。

  她嘖嘖搖頭,

  「擦窗戶這種事,你干起來就變得很……了。」

  「很好看,我知道。」

  他聲音淡淡地在上頭響起來。

  「……」

  也沒說錯。

  木下綺羅並不擅長掃地。

  她一邊認真搜尋角落裡的垃圾,一邊跟擦窗戶擦的仿佛藝術畫的男友瞎扯淡。

  「所以跟我一樣,你也並不是會做家務的人嘛。」

  「沒有啊。」

  「我們還是不一樣的。」

  少女聽到這句話,疑惑抬頭。

  「哪裡不一樣?」

  幸村會意一笑,少年語氣有些悠然,

  「我記得,你不是挺會拖地嗎?」

  「……」

  怎麼又提啊啊啊啊啊!

  於是,木下綺羅生氣了。

  少女把掃把舉起來,指著桌上的少年,

  「你下來,我們決一死戰。」

  「戰什麼?比拖地?」

  靠。

  忍無可忍了。

  木下綺羅開始張牙舞爪,

  「能不能不要提拖地!」

  「討厭,你還是不是我男朋友嘛!」

  啊呀。

  沒有逗過頭吧。

  貓貓炸毛了。

  於是幸村識趣地回頭對木下綺羅笑了笑,企圖用自己的臉去誘惑她。

  「我當然是木下綺羅的男朋友啊。」

  「那你為什麼不讓著我呢。」

  貓貓開始委屈。

  幸村的視線從少女的柔軟發絲徑直滑落到她鼓起的胭脂色唇瓣上,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因為你可愛啊,逗你很有意思嘛。」

  本來就是實話嘛。

  —

  雖然一直在拌嘴,但兩個人效率還挺快,負責的區域很快弄好了,幸村把木下綺羅送到音樂社。

  少女拉著他的手依依不舍。

  很黏人啊。

  這就是熱戀情侶的氛圍嗎。

  意外的很不錯。

  「你部長在看著我們呢。」

  他湊近她悄悄地說。

  隨後木下綺羅就用閃電般的速度甩開了幸村的手。

  「……」

  倒也不必如此…

  那位菅原前輩確實在門口看著兩個人,托著茶杯一臉看好戲的樣子。

  活像個老干部。

  音樂社裡,幾個人練習結束就坐在門口聊天,一開始還在交流剛才練習的內容,但很快話題就變了。

  女生之間離不開八卦。

  「等會幸村君來接你嗎?。」

  「嗯。」

  貓貓已經拿出兜裡的話梅開始嚼個不停。

  「你們平時都聊啥呢,我們很好奇。」

  「在一起兩個星期了吧?」

  「完全的熱戀誒。」

  「幸村君會跟你聊網球嗎?」

  「和幸村君談戀愛會有壓力嗎?」

  「誰談戀愛一天到晚聊網球啊。」

  不等木下綺羅說些什麼,其他人都異口同聲地反駁。

  「我感覺他就會啊,像這種類型的。」

  某位女生辯駁。

  「怎麼可能,幸村君完全不是這樣的人吧。」

  這邊打的火熱,幾個女生莫名覺得不對勁,轉頭一看,木下綺羅正坐在一旁看她們爭論看的津津有味。

  見她們停了下來,少女還疑惑,

  「怎麼不說了?」

  眾人嘴角抽搐。

  你一副吃瓜的樣子是怎麼一回事啊!

  女主角難道不是你嗎?!

  「那個,情敵眾多的感覺很不好受吧。」

  某位女生一邊擦著風琴,一邊好奇道。

  畢竟……這可是幸村啊。

  立海應該沒有女生不對他有好感的。

  結果面前的木下綺羅歪頭,語氣困惑,

  「情敵?」

  少女凝眉思索,自己面前有出現過情敵嗎。

  沒有吧。

  「上次隔壁班的小鳥游同學還說要找你PK呢,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後續了。」

  哈……

  居然還有這種事。

  木下綺羅一臉凝重,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身後來了一個人。

  「她應該是怕了吧。」

  「怕了?」

  並沒有注意到這道聲音出自背後,木下綺羅還下意識點頭,

  「沒錯,」

  「我可是正牌女友,幸村精市是我老公,網球部是我的後盾,我還有強大的粉絲團,雖然我平易近人,天生麗質,和煦可親……」

  隨後木下綺羅就聽見身後的笑聲。

  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

  「怎麼不說啦?」

  「……?!」

  這不是自己那個冤種男朋友嗎?

  這叫什麼?

  正主居然在她背後。

  要命了,口嗨居然被撞見惹。

  木下綺羅渾身僵硬,身邊這幾個壞女人早就拿著各自的樂器開始收拾東西走人了。

  她有點不想回頭,然後她的手就被握住了。

  「怎麼不走?」

  是幸村溫柔又帶有明顯笑意的聲音。

  少女抬起頭開始對他進行審判,

  「你什麼時候來的,故意不提醒我。」

  「沒有啊,我剛來。」

  他睜大無辜的眼睛。

  「那你說你聽到什麼了。」

  「老公?」

  「……別說了。」

  木下綺羅飛快地在前面走,幸村就慢悠悠地跟在後面。

  見她走的方向不對,他還好心地提醒了一下。

  「走錯了,是左邊哦。」

  少女身形一僵,往左邊一拐,居然跑了起來。

  幸村當然不會在人這麼多的時候追在她後面跑。

  太傻了。

  他是最有耐心的獵手,在他這裡,永遠不存在放跑獵物的可能。

  他只會溫柔,耐心地從四面八方慢慢靠近,然後再捕獲屬於他勝利的果實。

  —

  等他到了畫室,木下綺羅已經老老實實坐在那裡等著了。

  看見幸村笑眯眯的,她也笑了。

  「為了表達剛才拋下你先走一步的歉意,」

  貓貓虔誠地把蛋糕捧起來,對著幸村眨眨眼,

  「我給你切了一塊最漂亮的。」

  「你知道一個人走在那片小樹林裡有多無聊嗎。」

  幸村開始得寸進尺。

  尤其,小樹林裡還有很多情侶。

  「小的錯了,幸村大人。」

  「今天可是我們在一起半個月的紀念日。」

  他接著不依不饒。

  幸村也開始演起來。

  雖然他早上還吐槽過半個月紀念日是什麼鬼,但不妨礙他現在用它來當靶子。

  但是,木下綺羅卻不怎麼按他的套路走。

  「好吧。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決定替你吃了它。」

  「?」

  是這樣發展的嗎?

  「你剛才還偷聽我講話呢!」

  貓貓開始反攻。

  被駁回了嗎,沒關系,他照樣能順杆子往上爬。

  幸村眯眯眼,

  「真是對不起,為了表達歉意,我喂你吃吧 」

  她果然露出一副失算了的表情。

  「咦,我不要。」

  「來吧,不要不好意思。」

  「不要啊!」

  「你這樣眯眯眼笑著喂我吃蛋糕我會覺得這東西被你下了毒!」

  木下綺羅誓死不從。

  幸村笑的更柔和了,他捏著木下綺羅的脖子,循循善誘。

  「張嘴。」

  最後,木下綺羅不辱使命地一個人把小寸蛋糕吃完了。

  貓貓還不出意料地收獲了幸村的嘲笑。

  「真是小孩啊,還要喂才願意吃。」

  「不是你主動要喂我的嗎。」

  她滿臉問號。

  「我本來想讓你主動喂我,誰讓你不按套路來呢。」

  幸村笑笑不想多說。

  「咦,你很喜歡喂來喂去這個play嗎。」

  她揪了揪他右邊的一撮頭發,結果……不小心扯下來一根。

  少女心虛地收回手,看他表情如常,應該沒發現。

  她手裡忍不住摩挲起那根軟絲,很舒服。

  少年漫不經心,「因為好玩。」

  「喂蛋糕哪裡好玩了……」

  「我頭發好玩嗎?」

  「嗯,這個是挺好玩。」

  少女下意識自曝。

  等她反應過來時候,木下綺羅一臉憤怒。

  這個家伙!

  「對你女朋友少點套路多點真誠啊!」

  「對不起我錯了。」

  幸村從善如流地道歉。

  「但是你把蛋糕吃完了,我還沒吃呢。」

  他一再打斷木下綺羅,

  「不過沒關系。讓我親你一下就好了。」

  好吧,又是套路對嗎。

  美少女露出疲倦微笑。

  等等……!

  他說什麼?

  親……親?

  「啊,這個,在這裡,不好吧。」

  木下綺羅開始語無倫次,少女試圖拒絕。

  兩個人正坐在長椅上,幸村已經低下頭對著她看,因為沒有開燈,他美好的輪廓在窗外夏日夕陽的籠罩下,是有點模糊不清的美感

  但是幸村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蠱惑。

  「沒關系,今天我鎖門,現在不會有人來的。」

  啊,鎖門什麼的就是為了方便你做這種事嗎……

  不,不對!

  重點不是這個吧……

  為什麼突然就說起親親啊……木下綺羅臉上發燙。

  剛這樣想著,臉頰就被親了一下。


第15章 搞怪放送

  二十七歲的幸村精市先生晨跑回家後莫名其妙發現他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至於他為什麼知道這是十年前……

  他靠在門框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房間裡的人。

  女孩正趴在他的床上,腳丫子一晃一晃的,聽到開門聲,沒有回頭,好像是在翻著書。

  「你回來啦,怎麼這麼快,不是說便利店人很多嘛。」

  他一眼就能確認,這是十六歲的木下綺羅。

  已經是成年人的幸村精市,在腦子裡飛快地搜尋十年前這一天的記憶。

  似乎是兩個人在他家看書寫作業?

  還是看電影?

  自己上學的時候確實沒少把她往家裡帶。

  木下綺羅久久沒有得到回應,她有些疑惑地轉頭。

  對方正靠在門邊,一眼不眨地看著她。

  嗯,是他沒錯,但是——

  個子怎麼高了,臉也成熟了,身材高大了很多,等等,衣服也不一樣啊,還有眼神,怎麼更奇怪了。

  這,啥玩意。

  也許是她臉上的表情過於豐富鮮活,幸村忍不住笑了出來。

  十年後的木下綺羅也會露出這種表情,但是終究多了幾分沉穩,被他套路久了,她已經沒有少女時期那麼地好逗弄。

  所以幸村常常會花心思讓妻子破功,這是兩個人平常最熱衷的游戲之一。

  是的,他們已經結婚了。

  但現在在他面前的,還是跨越時空的十六歲的少女。這種錯位感,讓他難得有些不知所措,也有點懷念。

  她穿著一條裙子,柔美的頭發梳成雙馬尾垂在肩膀上,正瞪大眼睛回頭看著自己,表情是打量和好奇。

  很鮮活,也很青蔥的,他的綺羅。

  於是他掏出手機,對著她這個表情拍了一張照片。

  也許回去了可以給另一個她看看。

  她一定會很嫌棄她自己這種樣子。

  想到這裡,他笑意更深。

  她看到他拍照,眼睛瞪的更大了。

  「你……」

  「不是很明顯嗎。」

  她的表情,對他有著熟悉和依賴,也有防備和打量,他察覺到了,因此有點無奈,心頭也漾出漣漪。

  注視著她的眼神愈發柔軟。

  因為機會難得。

  誰不想再回到青春年少的時候,去見一見記憶裡那個鮮活稚嫩的戀人呢。

  更何況是她,如此可愛。

  「你是大幸村?」

  「……」

  這是什麼形容啊,什麼大啊小啊的。

  「還是說你出去買個東西回來就變成這樣了?」

  「快說呀。」

  「你是在盤問我?」他氣定神閑,走到房間裡坐下。

  「不行嗎?」

  幸村開始翻起他桌子上的東西,畫稿,詩集,作業,文稿。

  「你幾歲啊?」

  她想盤起腿接著問,卻被他阻止動作。

  「二十七。穿裙子不要盤腿。」

  她乖乖把腿放平,「………居然已經是大叔了嗎。」

  聽到這個稱呼,二十七歲的幸村精市看似好脾氣地笑了笑,還是忍下了去彈她額頭的舉動。

  算了,跟小孩計較什麼,他有點不爽地想。

  但嘴上還是不饒人,「你就是小屁孩。」

  她果然不滿這個說法,「我不是小屁孩啊。」

  果然還是現在的她容易逗弄啊。

  還是那樣一張臉,卻稚嫩的多,唯一不變的就是她這個人,還是這樣。十年後的木下綺羅也還是這種風格。

  而她的臉如今還沒有到最好的年紀。

  也許這是上天提前給他的生日禮物,讓他能再親眼看一看她少女時期這樣的嬉笑怒罵。

  她正在低頭給人發信息,幸村猜是另一個自己。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嚇死我了,他要回來了,我還以為他跟你換走了。」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舍不得啊?」幸村笑眯眯地看著她。

  她翻了個白眼,「哼。你懂屁。」

  她也還不知道怎麼去面對面前的另一個幸村。身體的慣性讓她想上前跟他親昵,但又莫名其妙地止住了動作。

  他伸出手摸了摸綺羅的頭發。

  「他也許會在回來的路上也像我一樣莫名其妙地去另一個時空哦。」

  不管是不是真的,總之可以用來逗她,不用白不用。

  她開始驚恐地看著幸村,「不行!」

  「我在這裡不好嗎?」

  看著女孩有點不高興而且明顯開始難過起來的臉,他嘆了口氣。

  幸村精市已經二十七歲了,面對木下綺羅還是會有點束手無策,哪怕是一個縮小版的。

  所以他開始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就不好奇以後的事嗎。」

  她果然眼睛一亮,「對,我說我忘了什麼呢,謝謝你提醒。」

  哈,這麼容易就被轉移注意力了。

  他有點為十七歲的自己默哀,跟這丫頭在一起有很多時候確實會被噎到。

  「那個……」

  「你結婚了嗎?」

  她突然壓低聲音詢問。

  「結了。」

  「是誰啊?」

  她其實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試探地問問,但心裡也覺得不可能會有別人吧。

  「……」他對她的這句話有點無語,還能是誰啊。

  「不會不是我吧!」 她驚恐地叫了一聲。

  她誤會幸村的表情是有鬼。

  他忍不住伸出手彈了一下少女的額頭。

  「不是你還能是誰啊。」

  能不能對他們兩個人自信一點。

  她馬上就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很馬後炮。

  但她眼睛亮晶晶的,臉上的表情也高興的不行,還有點小激動和羞澀。

  是十六歲的木下綺羅。

  他的心不知不覺就軟了下來。

  他坐在床沿,她坐在床上,兩個人四目相對。

  她乘勝追擊,「那,什麼時候結的婚呀。」

  「高中畢業。」

  他丟下一枚炸彈。

  然後木下綺羅成功地爆了。

  她開始用鄙視的眼神控訴他,「禽獸。」

  「不可能,你騙我。」

  「真的。我一成年人,騙你干嘛呢。」

  「可是太早了吧,怎麼可能啊。」

  「還好吧,高中畢業,成年了就能訂婚結婚了。我也一直都想這麼做。」

  他平靜地說出了以前從來沒有在她面前說過的話。

  「欸……」她有點驚訝地看著他。

  似乎是覺得這話不像少年時的他會說出來的那種直白。

  那是當然啊,他都奔三了,怎麼可能還跟小鬼一樣。

  玩含蓄,偶爾可以,但直球才是永遠的利器。

  大叔才是最會的。

  「我沒有十七歲的這個幼稚吧。」

  他笑眯眯地繼續拉踩。

  「這個就不用二十七歲的你來提醒了。」

  身後響起了一道熟悉但又跟成年的幸村精市不一樣的聲線。

  木下綺羅驚喜地跳起來,套上鞋子,往來人的懷裡一撲。

  二十七的幸村和十七的幸村狹路相逢。兩個人對視,大的更多的是懷念,小的反而有點打量和審視。

  綺羅靠在他懷裡,把剛才另一個幸村說的話都告訴了他,什麼他可能會去另一個時空的猜測。

  「我以為你走了。」

  她靠著幸村的肩膀,用有點可憐語氣的開口撒嬌。

  幸村少年一邊摸著綺羅的頭發溫柔地哄她,一邊還在打量另一個自己 。

  這件奇怪的事情,他已經在她發過來的信息裡看到了。

  他接受良好,除了一開始確實有點驚訝,倒沒別的什麼反應。

  然後就迅速趕了回來。

  打量了半天,也許是覺得應該沒什麼太大的問題,幸村少年開始用那種譴責和不滿的眼神質問著另一個自己。

  你都成年人了,怎麼還喜歡逗她,又惹她不高興,大概是這種意思。

  一大一小開始對視。

  於是二十七歲的幸村精市率先投降,他彎下腰,摸上了綺羅的頭發。

  「抱歉喲。」

  木下綺羅用眼神表示驚訝。

  她扯扯幸村少年,「你以後好像比現在要溫順多了。」

  他對木下綺羅扶額,「你們剛才在干嘛啊?」

  「他說他二十七了,我說了他一句大叔。」

  她一臉抱歉地看著幸村少年。

  然後她看到面前的兩個一模一樣的男人臉色都變得不怎麼好看。

  「二十七算什麼大叔啊。」

  「不要對我說抱歉啊,我又不是二十七。」

  兩個人同時對她抱怨。

  然後兩個男人又開始對彼此感到不滿。

  「小子,你以後遲早也要到這個年齡的。」

  「啊真的不是很想承認,現在這個幼稚的人是我以後的樣子呢。」

  所以男人在有的問題上都會不由自主地站到同一個陣線,也會莫名其妙地開始敵對。

  「你們吵什麼啊,」她翻了個白眼。

  但是她隨即又想到了剛才問的問題,臉開始有點紅,她瞪了一眼幸村少年。

  「?」幸村少年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你……你居然高中畢業就逼婚。」她有點羞澀又不滿地指責對方。

  一旁看戲的另一個幸村聽了她這添油加醋的說法,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知道木下綺羅這是表演欲又上來了。

  幸村少年也有點驚訝,隨後很快反應過來。

  「能不能別亂聽他開玩笑的話。」

  說完這句他也有點默然,所謂的「他」不就是自己嗎,幸村精市對木下綺羅的惡趣味從來不會消失。

  看來十年後,還是一樣。

  最後她還是不知道兩個人什麼時候結的婚。但是,知道結果就夠了。

  「所以我們以後會結婚哎∼」她戳戳幸村少年的臉。

  幸村低頭,看到木下綺羅亮晶晶的、期待的眼睛,他的心情也毫不意外地被她感染。

  不是很正常嗎。

  「這個不是沒有什麼懸念麼。」

  幸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剛想再問一問剛才他不在,他們都說了什麼,就看見另一個大號的自己也拉上了綺羅的手。

  他跟他對視,而她被夾在兩個人中間。

  嗯,感覺怪怪的。

  但是她糾結了一會,也沒有推開另一個,他們是同一個人不是嗎。

  如果說之前她還對另一個有點不知怎麼面對,那現在她沒什麼感覺了。

  非要說外貌氣質上有什麼變化,那就是現在的幸村還有著少年人的青澀,而二十七歲的他已經成熟非常。

  兩個人既是一體,又是兩面。

  現在兩個人對視,竟然有□□味。

  兩個人又開始互嗆。

  「你們兩個,年齡有什麼好攻擊的啊。」

  她嘴上無語,其實也在看熱鬧。

  「也是,」幸村精市先生已經換了個更閑適的姿勢,「畢竟我已經是有老婆的人了。」

  「……」

  「你老婆不就是他老婆?」她貓貓疑惑。

  算了,不是很想繼續下去。

  「我出門鍛煉晨跑,回家的路上沒注意路邊的景色,現在想想那個時候或許就已經進入了什麼神秘的隧道。」

  「沒關系,既然你能莫名其妙地來,也一定會莫名其妙地回去。」

  少年幸村還是那副溫和沉靜的模樣。

  綺羅因為昨天晚上熬夜看漫畫,本來還很興奮地嚷著不能睡覺的她已經趴床上睡著了。

  因為剛才還在跟他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現在已經沒有聲音了。

  兩個人都看著她,一時間沒什麼話說。

  最後還是二十七歲的他先開口。

  「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

  「沒什麼好問的。」

  嗯,不愧是他。

  以後的職業也好,感情也好,家庭也好,他都確實沒有一點想問的意思。

  幸村精市就是這樣,他自信著自己毫無死角。

  無論道路是否既定,他只會朝著自己心中的方向前進,至於其他的,他也會牢牢把握住。

  二十七的那個從地上站了起來。

  「你要走了?」

  「嗯。」

  幸村回頭看了一眼床上十六歲的綺羅,然後失笑。

  「收獲了不錯的回憶呢。」

  他掏出手機准備把之前拍的照片拿出來給從前的自己看,卻發現那照片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

  所以是沒辦法保存下來啊。

  「再不回去會有人在家裡擔心的吧。」

  他笑笑。

  幸村少年也露出一個莫名的笑。


第16章 新鮮熱戀

  這天網球部沒有部活,幸村部長要和自己的部員們去聚餐。

  木下綺羅一邊用飛快的速度補著作業,一邊問他。

  「帶家屬?」

  幸村失語。

  「帶,但是你下次不要早上來補作業了。」

  貓貓充耳不聞,

  「你們吃什麼?」

  「去吃烤肉。」

  感受到幸村還是平靜地看著她,木下綺羅語氣逐漸虛弱,

  她摸了摸自己的試卷,心虛,「我昨天晚上忘記寫了。」

  隨後少女神秘湊近,

  「嘿嘿嘿,人家瞻仰你打球的風姿去了嘛。」

  哦呀?

  幸村眉頭一挑。

  木下綺羅繼續諂媚,

  「哥哥好帥!我看到凌晨三四點呢!」

  幸村有那麼一點心癢,他嘴上卻不顯。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去網球部看我打球?」

  「現實裡的你跟屏幕裡的你又不一樣……」

  行。

  「然後呢,除了帥沒有別的了?」

  「不知道,人家又看不懂網球……」

  過了一會幸村又接著問。

  「那你看了多少場?」

  黑眼圈這麼重。

  雖然看起來,也很可愛。

  木下綺羅很坦誠,

  「不知道,我一通亂看。」

  隨後又獻寶,「不過有你的比賽我都看了。」

  幸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但木下綺羅隱隱約約知道少年應該是很高興的樣子。

  猶豫很久,少女還是忍不住好奇,

  這是她死都想弄明白的事情——「所以你的外套為什麼不掉呢?」

  幸村一臉淡然地笑眯眯,

  「…因為——我偷偷粘了膠水哦。」

  「誒!」

  一邊嘟囔著騙人一邊投入到補作業的浪潮裡,貓貓沒再好奇。

  這種事情他自己好像都沒辦法解釋,也許……她男朋友真的是神呢!

  昨天晚上,只是被大數據推送了網球比賽,一時心血來潮點進去,結果……木下綺羅看的一發不可收拾。

  怎麼說呢,她男朋友打球的樣子真的……

  所以直到半夜少女都還精神抖擻。

  可能這就是顏狗的修養。

  但直到她一個一個公開視頻看過去,直到國三的時候,很突兀地,沒有那個人的身影了。

  木下綺羅就那樣在電腦面前呆坐了好一會。

  隨後少女只是放下鼠標,眨了眨自己因為熬夜和興奮所以有點干澀的眼睛。

  最後的那場全國大賽,她也再也沒有點進去。

  這是木下綺羅敏銳的直覺。

  不能看。

  看了的話,自己會哭出來的吧,絕對會吧。

  所以她謹慎地止步了。

  在木下綺羅國三的時候,她很少來上課,整天忙於工作和通告,少女生過最嚴重的病也僅僅是腸胃發炎……她自來無憂無慮,順風順水,但那時班上一直少了個人,她還是隱隱約約知道的。

  那時候,木下綺羅並不在意那是誰,又得了什麼病。

  而現在麼。

  木下綺羅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

  —

  放學以後幾個人進店,幸村去接應參加劍道大賽的真田,木下綺羅自然地和其他社員們坐在一起聊天。

  因為幸村和真田都不在,所以對面的小海帶都逐漸有放飛自我的感覺。

  貓貓憐憫搖頭。

  ……好慘。

  看出來是食物鏈最低端的切原赤也了。

  木下綺羅正跟丸井文太激烈辯論哪種口味的果凍最好吃,兩個不相上下的時候,門口就傳來一陣吵嚷聲。

  一群拿著木劍的少年們走了進來,看起來也是劍道比賽結束來吃飯的。

  少女下意識就朝門外看了看。

  那倆人多少有點慢了誒!

  因為立海一直坐在最明顯的位置,門口的幾個人一看到立海網球部,眼神就有點躲閃。

  「你們網球部的威名都到這種地步了嗎?」

  木下綺羅的吐槽引起網球少年們的回眸,被一覽無余的那幾個心虛躲避的男生們則垂頭喪氣地進去了裡間。

  嗯?

  貓貓吃瓜之心大起。

  絕對——有故事。

  柳生比呂士鏡片一閃,

  「是他們啊。」

  「六裡丘的那幾個人啊。」

  仁王繼續打著木下綺羅聽不懂的謎語。

  眾人突然有些沉默。

  木下綺羅則是一頭霧水,

  「你們在說什麼啊?」

  但是沒有人告訴她。

  —

  十點的時候,烤肉店還有客人在,外面的街道已經慢慢變得很安靜,偶有車輛駛過,紅色的尾燈彙入洪流,星星點點。

  餐桌上,大家都還在裡面嚷嚷著加餐,男子高中生的食量嘛……

  木下綺羅已經見識到了。

  「我撐了,」

  少女依著幸村的手臂撒嬌,

  「人家去走廊散散步。」

  幸村嘴角抽搐。

  走廊散什麼步……盡管這樣想,但還是隨她去了。

  借著消食的由頭,少女一個人站在走廊上,看著珠簾看外面隱隱約約的寬闊馬路,表情有點出神。

  她穿著立海校服,也沒有做什麼遮掩,所以走廊上偶爾有人走來走去的時候,會認出她是誰。

  不過因為她此刻表情似乎算不上多麼好,竟然沒有一個人上來搭訕。

  大約十分鐘以後,木下綺羅敏銳地發覺身後有人靠近。

  少女將看著窗外的眼神移向了來人。

  她對上了柳生桑紫色的發絲。

  周圍開始發酵著一種莫名的情緒和氛圍。

  木下綺羅突然就有點恐懼。

  很想知道……但是,此刻她心頭竟然湧上莫名其妙的抗拒。

  柳生率先垂下眼神,他沒有再等待什麼,只是用自己那優雅矜持的嗓音開門見山。

  「之前我去看網球賽,見過那個人。」

  「他用幸村的病來開玩笑,後來被我和青學的一個正選用網球打敗了。」

  「啊……」

  木下綺羅聲音有點輕飄飄的,只發出了這樣一個音節。

  不過片刻,少女艱澀的聲音再次響起,

  「然後呢。」

  「然後在賽場上,我們還是完敗對方。」

  她好像笑了笑,「你們真不錯啊。」

  隨後少女頓了頓,語氣艱澀,似乎在很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他當時說了什麼?」

  「說幸村的病要是繼續惡化就好了,類似這種意思。」

  柳生抬眼,看見對面的人眼睛裡已經隱隱有了淚光。

  啊,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反應啊。

  襯著冰藍色的瞳孔,還有臉上的怒氣,這怒火把她的面容燒的更美了。

  木下綺羅只是側過臉,隔著人群的吵鬧和那些層層疊疊的簾子,她遙望著幸村。

  在這裡只能看到他美麗的藍紫色頭發。

  少女的心裡湧起一陣陣的酸澀和憤恨。

  「柳生君,你還記得那人叫什麼,長什麼樣,剛才穿的什麼衣服,對吧。」

  柳生聽見她這樣問自己。

  —

  木下綺羅等幸村去結賬,才走到真田身邊,抽出他放在桌下的刀。

  「借我用用。」

  真田按住刀,「你要干什麼?」

  她嘴角勾了勾,「教訓畜生。」

  隨後抽走刀,也不管後面有人在喊她。

  木下綺羅頭也不回地衝出去。

  走到門口往外一看,果然人還沒有走遠。

  她跑出烤肉店,又跑上樓下的拱橋,衝下面喊了一聲,

  「喂——」

  那群人回頭。

  她站在台階上,睥睨著下面。

  哪怕是這個角度,她也是美的。

  在這群人或驚訝或驚喜的眼神裡,木下綺羅提起刀,衝他們掃視了一圈,然後少女無比確定地用刀柄指著後面那個男生。

  「你,出來,跟我比一場。」

  走在人群最末尾的宮本覺得莫名其妙。

  「你干嘛?我都不認識你,憑什麼?」

  木下綺羅慢慢走下來,

  「憑你剛才在席間不尊重你的對手,污蔑比賽的公平公正,也憑你侮辱了你手裡的這把刀。」

  宮本沒想到她會聽見。

  他剛才喝了一點點酒,在走廊上和同伴抱怨自己的劍道又輸給了立海的人。

  「是又怎麼樣啊,關你什麼事,我可不跟女的比。」

  他偏過臉,一臉嗤笑。

  「憑我也用刀,你是不是怕我?」

  木下綺羅語氣又一頓,

  「你看起來很厲害,就當切磋,好嘛?」

  少女語氣放軟,這樣美麗遙遠的面容一旦軟和下來,殺傷力很大。

  因此,少男宮本心裡倒也沒那麼抵觸了,也為了面子,最後應下。

  十幾個人在烤肉店不遠處的拱橋旁邊圍觀。

  兩人抬刀。

  她從容地抬起手,把刀鞘拔出。

  木下綺羅一直都是懶洋洋的樣子,除了在舞台上很有活力以外,

  但現在,她握住自己的刀,整個人的氣勢莫名地開始在變化。

  這個時候才能看出來,她確實是武學世家的孩子。

  宮本已經朝她過來了,木下綺羅閉眼,宮本身後的那群男孩似乎都沒看到她出刀,就聽到一聲哢嚓的刀斷。

  她保持著一手握刀的姿勢,宮本的刀已經成了兩截。

  真是……好快的刀。

  少女收刀歸鞘,動作利落又穩重,木下綺羅只是看著宮本。臉上還是笑著的,也依舊很美,只是這個笑容沒有一絲溫情。

  宮本這才意識到對方還是用的左手。

  等木下綺羅把斷刀撿起來,靠近宮本的時候,少年聽見這美貌無雙的人在自己耳邊吐出輕柔的話語。

  「你引以自豪的網球還有劍道都這麼廢物,所以你只能用你這張嘴噴射毒液了。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見你一次我就提著刀找你一次,讓你次次丟臉。」

  「你知道我有多想撕爛你這張嘴嗎。」

  不,不只這張嘴,她想把他這個人都狠狠撕爛。

  就憑他這種人……

  她捏著刀柄,逼退自己胸口翻湧的恨意。

  少女退後,又換上那副美麗的笑臉。

  宮本呆在原地。

  再回神,她已經走了。

  —

  木下綺羅走上橋,站著吹了一會冷風。

  幸村一直就在下面看著她。

  然後他慢慢走上去,走到她背後。

  就看到少女一手握拳捶了一下欄杆。

  「……我真想在他身上戳幾個窟窿啊!!!討厭討厭討厭!」

  「……」

  「手不痛嗎,又亂捶。」

  木下綺羅聽到幸村的聲音,也沒有回頭,只是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嚇死我了。」

  幸村仔細分辨著她的聲音,應該沒有哭。

  「剛才的事,到底誰嚇誰啊?」

  見她半天沒有回應,他輕輕扯了扯她的頭發。

  「手沒事吧?」他嘆氣。

  「沒事,我用的左手。」

  就算是右手也沒關系……用左手只是為了更好地羞辱他。

  這是木下綺羅的惡意。

  「你把真田嚇死了,他都以為你要提刀殺人了。」

  幸村開始開玩笑。

  「我的表情有那麼可怕嗎。」

  「有吧。」

  木下綺羅摩挲著手裡的刀,緩緩低下頭,試圖逼退酸澀的淚意。

  這個人,這個人,真的是神嗎,不是吧,他也會痛,也會恨吧。

  但是他現在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還這麼雲淡風輕的。

  這一刻他不是她的戀人,她只是純粹為眼前這個人的意志力所折服。

  幸村走到她身側,歪頭,看著她似乎快要哭出來的側臉,剛想伸手抱住對方,就聽到木下綺羅接著開口了。

  「我真對不起你。」

  幸村皺眉,

  「怎麼了。」

  咋就扯到這來了。

  「你住院的時候,我,我過得很快樂。」

  她開始抽噎,語句都說不完整。

  噗……

  幸村忍住笑意,但嘴角實在消不下去。

  這種時候見鬼地還是這麼可愛。

  不過,這個時候笑出來,會很難哄吧。

  他只好竭力克制。

  「你當時都不認識我。」

  所以很正常啊。

  「是啊,我當時並不關心你得了什麼病,也不在意這個病有什麼後果,所以我現在很後怕,很後悔。」

  因為這樣遲來的在意。

  她突然轉身撲到幸村的懷裡大哭起來。

  —

  懷裡的人在哭,他卻心生激蕩,嘴角也抑制不住的上揚。

  幸村抬起雙手把她抱緊了。

  然後用右手慢慢安撫著她的背。

  女孩哽咽著,瘦削的背脊一動一動的。

  「你現在知道了?你當時在天台救人的時候知道我是什麼感覺嗎。」

  「這不一樣。」她哭著回答。

  「怎麼不一樣了,我現在想起來也非常後怕。」

  「我之前國三是完全沒有關注過你啊,但是天台救人的時候,你……」

  幸村一下子就明白她想說什麼了。

  也不算遲鈍嘛。

  他接著問懷裡的人,

  「我什麼?」

  「你當時就已經喜歡我了吧?」

  所以他在意和緊張自己喜歡的人不是很正常嘛。

  他假裝喲了一聲,「你也不笨啊。」

  少年慢慢假設,如果在天台那會自己還不認識她,確實不會有多麼在意這件事。

  那麼如今回想起來,帶來的後怕感,也確實不一樣。

  「好啦,我知道了,這次你說得對,好嗎?」

  他慢慢撫著女孩的頭發。

  「你不會覺得我很幼稚吧?」

  木下綺羅靠著少年的胸口,有點難過地說。

  「今天就先不覺得了。」

  幸村神神在在。

  於是少女抬起頭瞪著幸村。

  她現在的樣子狼狽的可愛,眼睫上都是淚水的余痕,臉頰上也是淚,但是這抬眸的一眼美極了。

  幸村伸出自己的手,覆上她的眼睛,摸到了眼睫。

  別這樣看著他。

  少年剛准備低頭,木下綺羅就突然出聲破壞氣氛。

  「真田呢?」

  「……這種時候在我面前提其他男生不太好吧。」

  「刀還沒……」

  話沒說完幸村就親上去了。


第17章 新鮮熱戀

  自從那天起,木下綺羅就得到了一個新的稱號。

  ——「為愛拔刀的護夫狂」。

  少女欣然地接受了。

  幾個人在那痛罵六裡丘,但其實是她一個人在輸出,其他人狠狠點頭。

  柳站在幸村的旁邊,緩緩開口。

  「這樣看,網球部多個女生,也不錯。」

  木下綺羅的劍道水平很高,領悟力自然也很不錯。雖然對網球不怎麼精通,不過平時他們打球,她也能在旁邊看出個所以然來。

  雖然,比起他們來說還是小小小小小蝦米,但偶爾對著少女這個網球小白打啞謎的過程,實在是有趣。

  幸村瞥了柳一眼,隨後不置可否。

  「她可不一定願意啊。」

  柳也露出清潤的笑,他也只是突然有這個想法而已,能付諸實踐的可能性是百分之零。

  據他這幾年相處下來所了解的,幸村精市這個人,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哪怕再合適再優秀,他都不可能會讓自己的戀人進網球部。

  原因有很多……

  或許,把自己的私心和軟肋盡量推開,涇渭分明,才是幸村精市的風格。

  「你幸村前輩那招叫什麼來著……?」

  面對木下綺羅的突如其來的提問,切原赤也愁眉苦臉。

  「有什麼比較明顯的特征嗎?」

  「我建議你直接去問幸村部長比較好。」

  「就是,」

  少女撿了個外套咻地一下子披在了身上,模仿起神之子打球的英姿來。

  然後她把地上的兩個網球拍也撿了起來,交叉著放在胸前,腿微微曲起,做出一種……眾人看不懂的姿勢。

  「幸村,你有這種pose是我們所不知道的嗎。」

  柳蓮二認真詢問的表情讓其他人嘴角抽搐。

  唯有切原赤也一拍手掌,表情恍然大悟。

  「哦!這是奧特曼吧!」

  「……暈。」

  「那那招呢?」

  少女丟下網球拍,眼睛閉起來,雙手往前摸索,開始模仿起被剝奪掉五感的樣子。

  「眼睛……眼睛看不見了嗚!」

  結果雙手觸摸到的是一堵溫熱的軀體。

  幸村薅住她在自己胸口作亂的小手,隨後他針對自己被模仿的絕招發出辣評——「你這是瞎了,不是被滅五感。」

  網球部眾人也頓時露出嫌棄的表情。

  貓貓生氣。

  「對,我是瞎了!找了這麼一個男朋友!」

  她咻地一下就把肩頭狐假虎威披著的外套扔地上去了。

  網球部眾人一臉吃瓜表情。

  幸村挑眉,

  「嗯?」

  「這麼一個,是什麼意思?」

  少女咽口水。

  媽媽!他眯眯眼的樣子好可怕!

  算了,她還是滑跪比較好。

  木下綺羅諂媚,

  「找了這麼一個帥哥呀!」

  幸村滿意地收起原先准備捏她耳朵的手。

  圍觀的眾人原本以為多少會看見一場情侶之間的爭吵,瓜子都准備好了,結果……算了。

  果然單身狗還是回家找媽媽比較好吧。

  貓貓頭晃來晃去的,

  「噫,他們人呢,大上午的就不訓練了。」

  幸村撿起外套輕柔地拍了拍,

  「今天休息。」

  他牽起少女的手,輕柔又鄭重。

  「家裡是不是沒人,來我家呆一會吧?」

  —

  外面下起毛毛雨,幸村宅被籠罩在蒙蒙雨霧裡,顯得不太真實。房子是現代和典雅的融合,院子裡也花草繁茂,樹木蔥蘢,看得出來主人有在精心照料它們。

  木下綺羅有點緊張。

  「你家真的沒人嗎……不會推開門,一家老小都在吧。」

  因為感覺他就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

  幸村不理會她的退縮,直接笑著把她推了進去。

  木下綺羅看清空無一人的房間,這才流淚。

  幸村君終於真誠了一次。

  幸村帶她參觀了客廳,廚房,畫室,花房,藏書室,隨後才帶少女去了他自己的房間。

  貓貓發出辣評——

  「比我那狗窩強多了。」

  幸村拍拍她的頭。

  「要喝什麼嗎?牛奶,橙汁?」

  少女一臉真誠,「我都要——」

  「……」

  「我能坐你的床嗎。」

  也許是因為,因為這裡是他一個人的私人空間。

  房間裡屬於戀人那熟悉的氣味,還有風格,都在讓她不由自主地卸下拘謹和不自在,所以木下綺羅比之剛才要放松多了。

  這床好大。

  幸村端來飲品,就聽見少女這句請求,端麗俊秀的少年腳下差點一滑。

  穩住。

  不過是坐床而已。

  你在緊張什麼。

  他咳了一聲,矜持又淡定地朝她點頭同意。

  耶。

  貓貓啪嘰一下就坐在了床沿,她不由地撫摸起內斂又貴氣的床單來。

  「我也想要這個床單。」

  坐在書桌旁假意翻書實際上豎著耳朵聽那邊的動靜的幸村 : ?

  這是什麼腦回路。

  不愧是你,木下綺羅。

  見幸村不理她,少女悄悄脫掉拖鞋,在幸村的床上打了個滾。

  好、好滿足的說。

  床好大呀……

  「你的床感覺能睡下五六個人吧。」

  她這樣一本正經地對幸村講。

  「?」

  她沒事吧。

  能不能別說床了就是說。

  幸村頭一瞥,才看見她現在的樣子。

  少年眼皮直跳。

  少女趴在他每天睡覺的床上,腳還在無意識地晃悠,裙擺有些垂落,露出白皙的小腿,木下綺羅似乎在他枕頭那裡發現了什麼東西,好奇地翻了半天。

  她驚呼,

  「幸村精市,你居然這麼喜歡我!」

  少女誇張地竊喜,

  「把人家的漫畫偷偷藏在枕頭下面,每天睡覺之前拿出來睹物思人嗎?」

  「……」

  「如果我說我是為了催眠,你會生氣嗎。」

  「?」

  木下綺羅扭頭瞪著幸村。

  結果少年反而扭過頭,一副不是想看她的樣子。

  嗯?

  於是她站起來,借著床一蹬,嘎吱一聲,少女突然撲到他懷裡,幸村下意識接了個滿懷。

  」額,」

  兩個人面面相覷,木下綺羅神色尷尬,

  「對不起,你的床應該沒事吧。」

  「……沒事,質量很好的。」

  「確實,感覺比我的床要好一點哎。」

  所以為什麼一直要討論床啊……

  幸村失語。

  第一次抱著女孩坐在他自己的腿上,幸村全身僵硬。

  現在的他……可能全身都是死角。


第18章 新鮮熱戀

  「我很輕吧。」

  「……很輕。」

  嗯?

  「你干什麼猶豫了三秒鐘!」

  幸村原本有點緊張的。

  但是被她這麼一打岔,他又好了。

  他失笑。

  「厲害厲害,這都能數的出來啊。」

  少年一手扶住她的腰身,一手把木下綺羅被帶上來的裙擺往下捋了捋,以防止她走光。

  他心頭微定。

  沒事。

  只是坐大腿而已……以後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兩個人完成的,這不算什麼。

  即使他是戀愛新手,也要裝成老司機,謝謝。

  少女不知道幸村的心思百轉千回

  她正好奇打量著少年的房間。

  「唔,好多窗戶呀。」

  室內很明亮,但因為外面的雨幕,所以又有點灰白灰白的色調,看著看著,木下綺羅就有點想睡覺了。

  貓……是這樣的。

  幸村敏銳地扶著她漸漸垂下來的腦袋。

  他難得嘆氣,「這種時候……你怎麼睡得著啊?」

  木下綺羅歪著貓頭,睡眼惺忪,

  「這種時候是什麼時候……」

  「下雨天不睡覺……真的很浪費時間。」

  幸村君委屈地皺了皺眉,語調溫柔,又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脆弱。

  「可是,這是我們的約會,你第一次來我家。」

  ……來了就想睡大覺?:)

  誰給她的錯覺,覺得他會同意。

  「嗚,貓貓困了……」

  女孩眯起眼睛,用頭蹭了蹭幸村的脖子,軟軟地掛在他身上,依戀又信任,少女還無意識地用手繞著他頰邊垂落的頭發,繾綣依戀。

  她鋒芒畢露的美貌一旦軟和下來殺傷力極高,偏偏當事人還猶不自知。

  接下來你們收看的是,吸引困倦小貓的一百種方法——

  「要不要聽鬼故事。」

  「不要不要,人家會害怕的。」

  貓咪已經閉起眼睛在呼呼了,聲音微渺。

  幸村君,當然不可能就這麼認輸。

  他繼續循循善誘。

  「要不要吃蛋糕呢。」

  「我要睡醒再吃……」

  ……真是得寸進尺啊這只小壞貓。

  「嗯……我給你畫畫吧,綺羅。」

  「你今天真漂亮啊,像公主一樣哦,如果不畫下來的話,我心裡不安。」

  懷裡人果然動了。

  少女慢慢睜開眼睛,困意未消的臉上還有一點驚奇。

  他也低下頭看她,眼神十二萬分的溫柔。

  —

  因為要給男朋友當模特,木下綺羅果然打起了精神。

  但是她太愛動了。

  「不許動。」

  「可是人家忍不住……」

  聽到幸村強硬地制止她,貓貓委屈流淚。

  唉。

  一句硬話都聽不得啊,明明他的語氣還是溫柔的……所以,這是一只需要嬌寵著,需要被人用全部心神關注著,需要愛意和溫柔才能豢養出來的小貓。

  「動的話,就畫不出你本來的樣子了哦。」

  此乃謊言。

  幸村精市什麼畫不出來?動幾下並不影響什麼。

  他只是想這樣安安靜靜地,多看一會她罷了。

  作畫是需要時間的。

  木下綺羅不可能閑的住,畫了沒一會,少女就要跑過來看看怎麼樣了。

  這讓幸村覺得苦惱。

  因為她會把頭枕在幸村的膝蓋上面,看著畫稿上的線條。它們或柔和或彎曲,正在試圖描繪出她的輪廓。

  而少女的側臉也在久久地吸引著幸村的視線。他用一個畫家的角度去觀察描摹自己的戀人,也許進行這幅畫的過程很難,但說不定結果會很不錯。

  因為……畫家用飽滿的情意去描摹出來的作品總是不一樣的吧。

  為了穩住她,完成這幅畫,幸村嘗試著和她聊天。

  「所以你那個絕招就叫滅五感嗎……」

  「嗯,姑且是的吧,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名字,只不過後來漸漸就被人喊成這樣了。」

  「聽起來好厲害,能讓我見識一下嗎。」

  幸村正描著線條,聞言挑眉。

  「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的。」

  少女很快就拋下這個,問起其他的。

  「你很喜歡網球嗎。」

  「嗯。」

  聽了幸村的回答,木下綺羅皺眉,

  「我好像還好,之所以喜歡音樂,是因為我能在那裡面表達自己的情緒。」

  她發現音樂能發泄情緒,所以才會愛上它。但一個東西不可能永遠只有熱愛。

  學校的音樂社裡其實人才濟濟,很多人都拿過獎項,而這些人都是那位部長招攬過來的。

  包括自己。

  她從前也並非一帆風順,在音樂上面,無論學習也好,創作也好,都遇到過挫折和瓶頸,往往這個時候她對音樂的熱愛反而會變成一種折磨和詰問。

  於是木下綺羅向人生導師兼心理大師幸村開口請教。

  「可是我有時候並不能完全享受音樂的美好,反而會有所迷惘和痛苦。」

  聽她這樣說,幸村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木下綺羅正端坐在自己的畫架前方,眉頭有點蹙起。

  他笑了笑,忍不住去溫柔地注視著自己的戀人。

  我也是,我也無法完全享受到網球的樂趣。

  因為過分追求完美,追求每一球每一擊的精妙,有時候失敗會讓他漸漸無法體會到網球的美好,難以全身心的享受和投入到網球運動裡去。

  但他同樣的不會放棄網球。

  哪怕陷入痛苦,他也會一如既往地走下去。

  正因為他知道這些,所以他無法就這個問題去開解慰藉自己的戀人。

  她同他其實是一樣的。

  於是,幸村只是溫柔地注視著他的綺羅。

  「不要蹙眉,讓我好好畫完啊。」

  少女立馬乖乖地放下眉頭,對著他彎眸一笑。

  他看到眼前人水藍色的典雅的裙子,胸前是柔美耀眼的金發,遮住了裙子前方精致的緞帶,手臂纖細又如雪那般白,裙擺蜿蜒到小腿,這些包裹住她如同荔枝肉一樣白皙細膩的身體。

  他渴望著網球,渴望著勝利,也一如既往地渴望著她。

  他貪戀她的容顏,覬覦她的靈魂,窺伺她的個性。

  這大概是他畫過的最難的畫了,他想。

  因為他克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它們長時間地流連在她的身上,而畫紙上卻總是紋絲未動。


第19章 第 19 章

  呼……

  畫完以後,木下綺羅還是步入了睡覺的深淵。貓貓很自覺地爬上了床。

  然後她睡的很好,甚至還翻了個舒服的身。

  幸村 : ……

  不是,就是說。

  為什麼他要在這裡看她睡覺啊……!

  (崩潰)

  「哎呀……你真的好壞。」

  木下綺羅被幸村推醒,非常委屈。

  幸村面無表情。

  「你丟下我一個人在這睡大覺就不壞了嗎。」

  少女趴在床上嗚嗚嗚。

  「我要睡覺我要睡覺!」

  木下綺羅開始胡攪蠻纏,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扭成麻花。

  幸村看著自己的原本平整的不能再平整的床被她搞成狗窩一樣,內心毫無波動。

  算了……還能怎麼辦呢。

  「不餓嗎,我們去吃飯吧?」

  「你太小氣了吧……」

  木下綺羅爆發了。

  她委屈地開始細數幸村這段時間以來的「暴行」。

  貓貓委屈。

  「上次隔壁的西園寺同學只是多看了我一眼你就生氣。」

  太委屈了!越想越生氣!

  幸村訝然了。

  沒想到她還記得這麼清楚。

  少年笑哼了一聲,他坐在床邊,隨後把木下綺羅籠罩在身下,

  「哦,你居然還記得這個,很在意他嗎。」

  額。

  「ゆゆり……」

  少女怏怏地否認了。

  幸村很冷地笑了。

  「你也可以像我一樣,別人多看我一眼的話,你也可以生氣啊。」

  你生氣啊!

  你吃醋啊!

  木下綺羅的評價是——

  「神經病……!」

  幸村精市,一個無情摧花但自我還沒什麼感覺的男人。

  拒絕起別人的時候,毫不留情,尤其是有女朋友以後。

  甚至這個人有時候還能順手幫木下綺羅處理她招來的蜂蝶。

  他貪慕她的芬芳,甜蜜,把她牢牢圈在幸村精市的領地裡去綻放,而那些有害的、無害的蟲子,他都會一個個趕走。

  至於那些人,途徑的時候,只用欣賞她的美麗就好,只是不必妄想著要摘下她。

  他當然不許。

  一開始確實是他主動跳進了木下綺羅的潘多拉魔盒,但現在,是他在一步步給木下綺羅貼上屬於幸村精市的標簽。

  他的風格就是這樣。

  主動,掌握,占有欲。

  偶爾幸村也會用這種事情去試探自己的戀人,他試圖一點點地告訴她,看,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對你的占有欲很強很強。

  強到別人多看你一眼我都會不高興。

  他笑眯眯地對上隔壁班的西園寺,和表情不一樣地,是他無情地拒絕了西園寺關於校園攝影活動的邀請。

  「我想,我比你更會拍我的女朋友,西園寺同學。」

  每次這樣做了之後,他都在期待著戀人的反應。

  木下綺羅……似乎接受良好。

  她這樣的態度,就好像在對幸村說,沒關系喲,你還要怎麼玩,我陪你,這樣的話。

  拜托……

  這只會讓幸村的占有欲更膨脹。

  她如此的溫柔,她在容許他得寸進尺。

  —

  雨停了。

  兩個人剛走出幸村家不遠,在馬路上就碰到了一個人。

  幸村一看到對方,就知道是誰了。

  因為……她跟木下綺羅長得很像。

  少年原本有些緊張,但是……

  她的母親很和善隨意,看起來跟傳聞中的女強人形像有點出入。

  女人伸出手握了握幸村的手,算是跟他打了個招呼。

  「你們這是?」

  木下綺羅見了媽媽也沒什麼驚訝的表情,她照樣挽著幸村的手臂。

  「我們還沒吃飯呢。」

  「這麼巧,我也沒有,在公司補覺去了。」

  該說不愧是母女嗎。

  幸村果然沒有那麼緊張了,少年還笑了一下,母女兩個頓時都看著他。

  頂著木下綺羅的眼神,他還是對面前這位明艷大方的女性開口說,

  「綺羅也剛剛睡醒。」

  木下女士臉色故作曖昧。

  「哦∼是這樣啊。」

  ……果然是這種性格。

  很木下綺羅。

  後面木下女士把他倆送到了一家私房菜館,就准備走了。

  「你不跟我們吃啊?」

  木下綺羅傻眼。

  她原本都做好了要跟母親還有男朋友共進午餐的准備了。

  怪緊張的。

  「我自己也有約會,留下來當什麼電燈泡,小鬼。」

  女人只是踩著高跟鞋搖曳生姿地走出了包廂,剩下木下綺羅和幸村兩個人面面相覷。

  「她說我們小鬼誒。」

  木下綺羅指指點點。

  「那明顯只是一個隨意的稱呼而已。」

  幸村不理她的抽風。

  「有點不爽唉,我們才不是小鬼談戀愛呢。」

  「根據年齡,對比她們成年人的戀愛,我們確實是小鬼。」

  他不遺余力地拆台。

  眼看她又要反駁,幸村提前堵住了她的話頭。

  「但是,小鬼戀愛也是戀愛,我們早晚也會變成成年人的。」

  幸村一邊敷衍她,一邊拍拍她的頭。

  隨後,幸村一邊給她剝蝦,一邊給她擦嘴。

  木下綺羅非常感動。

  「……好幸福,感覺比請了個貼身保姆還要舒適。」

  「?有我這麼好看的保姆?」

  幸村疑惑。

  他並不是一個自戀的人,但這不妨礙他有時候會喜歡用自己的臉去逗女朋友。

  「我媽都沒這麼對過我……」

  少女把一口蝦喂進幸村嘴裡,無比真誠地看著他。

  他額頭忍不住冒出井字。

  幸村於是也笑眯眯地把剛剝好的蝦塞進她嘴裡,不就是口嗨麼,誰還不會了。

  「我是你唯一的男朋友。」

  不要亂類比,謝謝。

  不是你保姆,也不是你媽。

  聽到這句話,她嘴裡含著東西,臉卻蹭地一下變紅了。

  幸村眼神柔軟了下來。

  他一直都知道,對方這幅漂亮的皮囊足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少年確實會不爽,但是……

  他此刻卻很滿足。

  心頭充盈著柔軟又甜蜜的飽脹感。

  因為幸村知道,世界上一定沒有第二個人看過她現在如此可愛生動的表情。

  他是唯一一個幸運兒。

  漂亮慵懶的玫瑰朝他露出了最柔軟可愛的花蕊。


第20章 新鮮熱戀

  把她送回家以後,幸村回到家,拍了一張他的床。

  他覺得他有必要給木下綺羅看看。

  就很凌亂,像被哈士奇和雞掰貓從床頭到床尾滾過一百圈一樣(慈祥)。

  木下綺羅秒回 : 心虛jpg

  幸村 : 呵

  木下綺羅 : 巴啦啦能量——我現在變身了!我現在是田螺姑娘,用意念給你收拾一下!

  幸村 : 沒事。

  幸村 : 不用收拾。

  嗯?

  正躺在床上看手機的少女歪了歪頭。

  他會這麼輕輕放過?

  木下綺羅「為什麼」三個字還沒打完,對面就又發過來了信息。

  幸村精市 : 我今天晚上打算就這樣睡了。

  幸村精市 : 都是你的痕跡和氣息。

  行……

  原來在這等著她。

  木下綺羅 : ……好害羞。

  木下綺羅 : 不可以這樣說出來……

  木下綺羅 : 我明天都不敢見你了。

  幸村挑眉。

  逗過頭了嗎。

  被他的直白嚇到了嗎。

  但是沒辦法呀,他不想在她面前隱藏自己的情緒了,從很久以前開始。

  所以幸村一個電話就打過去了。

  這可是好機會。

  那不可得乘勝追擊。

  面對男朋友突如其來的電話,而且此刻還是處於害羞狀態的木下綺羅,少女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麼。

  「額,嗨,嗯,晚上好。」

  隔著電話,木下綺羅聽見了幸村的笑聲。

  說起來……幸村好像在她面前很容易就被逗笑。

  看穿少年的意圖,木下綺羅漸漸從不自然的狀態裡脫離。

  她小聲問幸村。

  「你是不是想我了呀——」

  發信息就好了……沒事的情況下,突然打電話,這一點也不像他的風格。

  電話那頭是幸村有些失真但依舊溫柔和煦的聲音。

  「被你看出來了嗎。」

  少女趴在床上,手指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很明顯吧。」

  「幸村君,我想念你……」

  幸村唇角緩緩揚起。

  然而下一秒。

  木下綺羅繼續著自己沒有說完的話。

  「我想念你的大床了……」

  「……」

  幸村嘴角的笑意僵硬,心頭的小鹿已死。

  就是說,她說話能不能不要這樣斷句 :) 很傷害少男心的好不好。

  最恐怖的是,哪怕她說的是自己的床,幸村精市的心頭居然也後知後覺泛起一點點心動的漣漪。

  自己好像真的沒救了。

  他只能拋出更抓狂的語句來掩飾自己此刻的不自然和難得的青澀。

  「這麼喜歡我的床……下次來我家睡吧。」

  好。

  現在輕松了。

  幸村舒出了一口氣。

  現在問題來到了木下綺羅這裡。

  讓她一個人抓狂去吧。

  果然木下綺羅在電話那邊猛烈咳嗽了起來。

  她一開始吞吞吐吐,後面又是一副你不要過來啊的語氣。

  「你別看我這樣的性格,我可是很保守的balabalabala……」

  幸村 : :)

  算了,好像不管說什麼,尷尬的腳趾扣地的人都是他。

  關於床的話題就此告一段落。

  幸村終於舒出一口氣。

  他現在一看到自己的床都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幸村轉頭聊起了木下綺羅的考試成績。

  「數學不太行,化學還行。」

  他是魔鬼嗎。

  木下綺羅抓狂。

  「能不能換個話題啦!」

  幸村失笑。

  「對不起讓你不舒服了嗎,可是我看到你錯了不該錯的題目,就覺得很遺憾。」

  這麼正經的道歉嗎。

  木下綺羅果然又變成了那個矮了一截的人。

  「額,沒事,我願意接受你的意見。」

  「那麼,明天去圖書館約會吧,我要幫你補習,我昨天就已經為你制定了一套全新的……包括化學和英語還有數學……時間周期是……我將從以下幾個方面來幫你……」

  好啊……原來是蓄謀已久。

  聽著聽著,木下綺羅想睡覺了。

  為什麼……

  自己的感官好像逐漸失去了意識……

  這難道就是傳聞中的滅五感嗎。

  貓貓倒地不起。

  呼。

  幸村終於說完了。

  他發現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少年溫柔體貼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結果也沒有人回應。

  ?

  不會是睡著了吧……


第21章 新鮮熱戀

  不管怎麼樣,幸村確實把人哄到圖書館來了。

  他給木下綺羅買了柳橙汁和巧克力——哄貓必需品。

  然後拿出筆記,進行教學,木下綺羅很聰明,就是有點懶散,筆記做的倒是有模有樣但是幸村卻很少見她打開過。

  「因為人家覺得筆記做的漂亮,拿出來會很裝逼……就是那種,『哇你的筆記怎麼這麼漂亮』的誇獎,所以我才努力做筆記。」

  看不看的……才無所謂吧。

  幸村糾正她這種想法。

  「很浪費時間。」

  貓貓才懶得理他,兀自翻著他的筆記本看了起來。

  結果沒看一會,木下綺羅的表情就有點微妙。

  ?

  經驗和直覺告訴幸村——不妙。

  少女把筆記推了過來。

  幸村表面漫不經心地一掃。

  化學筆記上,在那些勁秀的字體和化學方程式中,「木下綺羅」的名字就顯得很突兀。

  像是誤闖入鋼筋水泥裡無所適從的精靈。

  這是他的心意在不知不覺的地方所傾泄出來的證明。

  不管怎麼樣,被當事人抓包自己在化學課上走神,還情不自禁地寫下她名字的這件事情,幸村都覺得這很……不華麗。

  但他臉上依舊無動於衷。

  「看時間……居然是四月份的。」

  木下綺羅一臉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幸村精市。

  少女湛藍色的眼眸裡,是細碎的陽光。

  心情很好?

  被她這樣的眼神注視著,幸村也投降了。

  算了……她開心就好啦。

  本來就是……自己的暗戀嘛。

  這種事情幸村精市也是第一次經歷,感覺嘛,很奇妙。

  就像是心裡冒出了一顆小芽,他確實很想把它按下去,但是,他沒有這樣做。

  從三月到現在的六月,時間不長也不短,幸村放任著心底這顆新芽既快速又緩慢地抽條,吐葉,開花,一旦確定心意,他就不是一個逃避的人。

  他一開始把這種感覺歸結為青春期莫名其妙的憧憬和好奇,後來自己逐漸入迷,他又把它定義成日常生活裡一種新的游戲和博弈。

  他能在這個過程裡反思,享受,驚奇地體會從前不會有的種種情緒。

  這個春天,他不算遲到但也沒有多麼成熟的初戀來了。

  他很久才意識到。

  等少年回過神發覺這種感情好像沒辦法再用其他東西去定義的時候,家裡的花園圍牆上都已經爬滿了藤蔓。

  密密麻麻,蔥蔥蘢蘢,是他心意的像征。

  —

  在圖書館也能遇見粉絲這件事情的幾率……還是蠻大的。

  幸村雙手插兜,漫不經心地想。

  少年遙望著不遠處被粉絲圍住一個一個簽名的人。

  因為後門人不多,所以他偶爾還能聽見粉絲的聲音。

  「綺羅醬,你是……談戀愛了嗎?」

  幸村豎起耳朵。

  想知道……她會怎麼回答。

  雖然半只腳退圈了……但她也還算公眾人物吧,她會直接承認大方分享自己的存在,還是避諱不談呢。

  少女聲音清脆又幽靜,似乎還有點雀躍。

  「怎麼,你們都知道啦?」

  咻。

  幸村的心頭不知為何就放起了一小簇煙花。

  絢麗又燦爛。

  被女朋友在粉絲面前坦蕩承認的感覺……有點爽。

  哈。

  他可真是太容易滿足了:)

  粉絲的聲音隱隱有點激動。

  「這麼說,是真的了?」

  「是哦。」

  「誒……好好奇啊,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女孩們心滿意足地收起簽名照,一副意猶未盡的語氣。

  木下綺羅笑眯眯,

  「是個超級無敵大帥比!」

  粉絲走遠了,從身後慢慢走上來的超級無敵大帥比幸村精市輕輕笑了笑。

  木下綺羅直覺不太好

  少年開口,

  「粉絲和我誰更重要。」

  「……?」

  沒想到她有一天也會遇到這種死亡問題。

  幸村精市,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貓貓鄙視之。

  「噫,你好幼稚。」

  幸村不依不饒,

  「如果只能和一個人結婚,你會選擇粉絲還是男朋友。」

  天。

  ……饒了她吧。

  幸村是什麼惡趣味犯了嗎。

  木下綺羅開始擺爛,

  「我都不。」

  「我不結婚!!」

  「……」

  幸村微妙地停頓了一會,又開始魔鬼提問。

  「你不想結婚?」

  木下綺羅忍無可忍了。

  「我才十六歲,幸村精市……你是想干嘛!」

  幸村忍不住笑出了聲,「沒什麼,逗你玩的。」

  他還想干嘛,還能干嘛啊。


第22章 新鮮熱戀

  「你喜歡我吧。」

  確定了。

  是夢。

  他突然回到了為她畫畫的那天。

  木下綺羅柔軟細膩的金色頭發居然變成了波浪卷,層層疊疊地鋪在胸前,但是她身上穿的是網球部的女裝……臉上卻是昳麗妖冶的妝容。

  他沒有見過這樣的綺羅。

  艷麗的,魅惑的,是她,又不是。

  「你喜歡我吧。」

  她的嘴唇還在一開一合,眼睛像勾人魂魄的華貴寶石。

  白茫茫一片,他只是憑著本能拿起畫筆,把這妖麗的人描摹,她卻忽然變得裸露不掛。

  幸村就這樣驚醒了。

  明明身處空調房,他卻全身是汗,難得的……無措又不體面的時候。

  哪怕幾分鐘過後,幸村的腦子還久久陷在剛才那個綺麗又旖旎的夢境裡。

  至於……為什麼會做這種夢。

  幸村精市也是青春期正常的高中生,他躺在床上,渾身都是汗,還在面無表情地給自己找理由。

  天色漸明,負責打掃和清潔的家政阿姨還沒來,幸村趁機把睡衣睡褲拿去了洗衣房。

  很不巧的,他被母親看見了。

  幸村女士愣了一秒。

  隨後她臉上擺上了大人的揶揄和了然。

  居然逮到兒子這麼可愛的一面……不薅住多調侃幾句也未免太可惜。

  「這麼早就洗衣服啊?」

  幸村只是面無表情地啟動洗衣機,不鹹不淡地和母親說了一句早安。

  「……」

  無趣。

  兒子太滴水不漏了,連笑話都看不了,幸村媽媽就這樣搖著頭走開了。

  而幸村精市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洗衣房的機器轉啊轉的。

  機械的,重復的運動……

  不知道為什麼,他腦子裡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真田的那句太松懈了。

  太松懈了,幸村精市。

  —

  木下綺羅只是覺得今天的幸村有點莫名其妙。

  他檢查著她的作業,卻不太願意多交流,眼神也有點無意識地岔開。

  於是木下綺羅只能扭頭和自己身後的兩個男生竊竊私語。

  她表情苦惱。

  「你們男生的心思可真難猜。」

  高木小春疑惑。

  「為什麼這麼說呢。」

  木下綺羅佯裝嘆氣。

  「昨天還喊人家小甜甜,今天就愛搭不理了。」

  旁邊的幸村頭又開始疼了。

  真……棘手啊木下綺羅。

  這樣想著,他卻莫名其妙地控制不住自己嘴角的弧度,感覺要低頭才能忍住不笑出來。

  藤田給她出謀劃策。

  「你多跟我們兩個講話,看看幸村什麼反應。」

  幸村 : ……

  拜托,他聽得見。

  感覺這種建議,木下綺羅是真的會考慮且付諸行動的,幸村決定拋下心裡的不自然。

  「綺羅,你有一道數學題錯了。」

  貓貓果然轉頭貼過來了。

  「什麼?」

  在課桌下,幸村沒有猶豫地就捕獲了她的手。

  「嗯,看這裡……」

  就這樣,他給她講了一個課間的數學題,木下綺羅的雙眼被知識充盈到發虛,她再也沒有時間去找後座的兩個男生講話了。

  幸村非常滿意。

  講題真不錯啊。

  還能緩解自己的尷尬……和注意力,也不至於把全部的心神全都放在她的身上。

  不然他總是會把晚上做的少兒不宜的夢代入到現實。

  達咩,達咩啊!

  木下綺羅並不知道幸村的心路歷程。

  她只是覺得,自己男朋友今天突然就變得勤奮好多,從前哪裡會這麼頻繁地給她講題目呢。

  在幸村再一次在課間拿起化學作業,准備開啟課堂時,木下綺羅摁住了他蠢蠢欲動的手。

  「講題……多無聊啊,我們來玩點刺激的。」

  神啊。

  幸村現在……聽不得刺激這兩個字。

  他臉色古怪,卻沒辦法阻止少女。

  只見她……從課桌裡掏出了一副撲克牌。

  「……」

  這就是刺激了嗎。


第23章 新鮮熱戀

  在木下綺羅的諄諄善誘下,幸村很快就屈服了(不是)。

  她一邊洗牌,一邊嚼糖果。

  「大家,錢帶夠了嗎?」

  高木驚恐。

  「這是聚眾賭博哇!」

  貓貓嘆氣。

  「算了,那貼紙條怎麼樣?」

  她瞥了一眼一旁微笑的幸村君,摩拳擦掌。

  幸村被貼紙條……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結果幾局下來——

  木下綺羅的腦門上的紙條居然最多。

  少女哀嚎。

  「太過分了,你們。」

  「對於牌技不好的人應該謙讓吧。」

  幸村還是那副樣子,哪怕是打牌,他也能這麼優雅端然,唇畔噙住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

  「你的技術真的……」

  不敢讓人恭維。

  而且她還十分熱衷打牌……為什麼?她又不能從中得到樂趣。

  圍觀群眾紛紛表示——

  「還好不打錢,不然木下綺羅就錢包空空了。」

  大家還是第一次見幸村精市打牌,結果毫無疑問——幸村君原來連打牌都毫無死角。

  「木下同學……為什麼要帶幸村同學打牌呢。」

  人群中,突兀的女聲讓四周僵硬了一下。

  因為女孩子的語氣雖然疑問,但實在也算不上多麼的友善,其中難掩酸澀和妒意。

  就仿佛木下綺羅是那個慫恿攛掇著幸村做了什麼不符合他人設和身份的事情的紅顏禍水一樣。

  ……難道幸村在班上的某些女性粉絲很接受不了男神這樣打牌的樣子嗎。

  美好的幻想破滅了?

  木下綺羅有點懵逼。

  那她平時和幸村在一起的很多行為,不都是在她們的雷區蹦跶嗎。

  不深入接觸的話,木下綺羅是一個看起來很隨和的人。開學這麼久以來,她也沒有遇見過什麼別樣的針對,同學們的個性也都很體貼又可愛,木下綺羅十六歲的人生裡,暫時還沒有因為什麼人際關系而感到頭疼。

  所以少女的心情有些微妙。

  之所以會出現現在這樣的情況,正常人很快就能知道是因為什麼,並不是他們打牌,而是她拉著幸村打牌了。

  可是這又跟不是幸村女朋友的她們有什麼關系呢。

  少女心情變得慢悠悠起來,她順便用看戲的眼神瞄了一眼身邊的幸村。

  紅顏……禍水,到底是誰啊。

  同學們都沒說話,氣氛一時有點安靜,只有那個質疑的女生被大家用氛圍孤立了起來。

  幸村放下紙牌……因為他又贏了。

  少年神色淡淡。

  「為什麼,我不可以打牌?」

  通常情況下,他絕不會待人刻薄,此刻這句話的語氣也沒有任何責難的意思,少年只是看起來很心平氣和地對提出問題的那個女生這樣說道。

  身旁的木下綺羅也想放下紙牌,卻被幸村輕輕捏住了指尖。

  「還有一局呢,不可以半途而廢。」

  這已經算是很明目張膽的宣告了。

  他就要打牌。

  而且就要和木下綺羅打牌。

  他和木下綺羅打牌就是這麼的開心。

  說的底,和誰在一起,做什麼,都是他自己的決定。

  又有誰能逼迫神之子?

  雖然幸村沒有再多說什麼,但是大家都知道,這個人素來彬彬有禮,涵養很好的人生氣了。

  當然了……

  因為這根本就只是幸村同學和木下綺羅同學的事情吧,作為陌生人和普通同學的我們為什麼要提出這種匪夷所思的置喙。

  屬於自己的隱私、領地被侵犯到,自己喜愛的人也莫名其妙被言語針對的這種事情,幸村君怎麼可能不生氣呢。

  幸村在班上的那位忠實粉絲眼睛突然紅了,她扭頭出去。

  很快,周圍又恢復了之前那副流動的畫面。

  木下綺羅……則繼續慘兮兮地被貼紙條。

  也許是因為幸村當時的表情和語氣,少年沒有明示什麼,但就是莫名其妙的,這件事情居然沒有怎麼被人私下討論。

  這件小插曲很快被大家遺忘。

  「所以上次隔壁班據說要找我pk的小鳥游同學也是你提前截胡了?」

  她傳說中的情敵小姐。

  幸村看了木下綺羅一眼,不置可否。

  「小鳥游同學是誰。」

  ……男朋友真會裝。

  「別說了,我都懂。」

  木下綺羅一臉我知道你很愛我的表情讓幸村失語。

  少年秀美的額頭上難得露出一絲躁意。

  「確實有些……」

  他一直握著木下綺羅的手,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少女的手背。

  「你會覺得煩嗎?」

  少女咦了一聲。

  「你的臉上也會出現這種表情嗎。」

  那種不只是無奈,還有點無措,又,還有點想拿網球拍掄人的表情。

  她開始覺得今天這插曲蠻有意思了。

  少女語氣無辜,實則滿滿的調侃。

  「誰讓你長成這樣……」

  幸村懶得再跟她廢話。

  即使不遠處有來來往往的人,他還是有點不太像自己地,伸出手把眼前這個惡劣的、又可愛的,漂亮小混蛋撓進了懷裡。

  因為兩個人在走廊上突如其來的這種舉動,路過的女生紛紛用手捂起嘴巴驚呼。

  「天……」

  其實木下綺羅有點不好意思,但看幸村很接受良好的樣子,她又心安理得了。

  幸村精市兀自反思。

  「難道是我對你的偏愛表現的還不夠明顯嗎,她們看不出來?」

  所以還會有人問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事。

  少女抿嘴笑了。

  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因為你表現的太明顯了呢。


第24章 新鮮熱戀

  本來以為這件事就會那麼過去了,結果,好像並沒有。

  木下綺羅淡淡地看了一眼被堵在綠叢邊的,對她和幸村打牌發表意見的女同班,這樣想到。

  原本木下綺羅是覺得跟自己無關的。

  她沒有什麼吃瓜的興趣,少女正准備轉身,卻冷不丁又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哪怕你喜歡木下綺羅,也沒有資格來質問我吧,櫻井同學……」

  啊……

  少女嘴角抽搐。

  頭好疼。

  她好像能體會到幸村昨天那一臉形容不出來的表情了。

  粉絲多的苦惱?

  櫻井麗並不會就此輕輕打住。

  「不要避重就輕,我問你,你為什麼要當眾那樣質問木下綺羅同學……」

  「這就是質問嗎……我說的不對麼。」

  幸村精市鐵杆粉一號繼續發表意見,

  「幸村同學以前從來不會在課間打牌,真田君如果知道了,我相信他是能夠理解我心情的唯一一個人吧……」

  「你沒有資格,你又不是他的誰……」

  停。

  停!

  好無聊的女生們!

  看著前方因為自己喊出來,所以二臉懵逼的兩個……嗯,不熟悉的女同學,木下綺羅從樹干後面走了出來。

  夏日夕陽的余暉,既璀璨又柔和地籠罩在她的身上,少女臉上泛著蜜粉色的光,美的憂愁又熱烈。

  櫻井麗喜歡木下綺羅,另一個對她的觀感則是很復雜,所以一時之間並沒有人說話。

  「首先,這位不知名同學,或許你覺得你說得很對,但是……我不愛聽。」

  木下綺羅像個美少女戰士,態度強硬,這讓一貫看多了她撒嬌又無釐頭的幸村粉絲有些錯愕。

  然而,金發藍眼的漂亮混血兒還在繼續。

  「幸村同學或許不喜歡打牌,也不欣賞這種娛樂活動,但最重要的……僅僅只是他喜歡和我打牌。」

  木下綺羅特意在「和我」的字眼上加重語氣。

  「你可以繼續堅持你的想法啦……但是我覺得你沒有必要拿到我和他的面前說,會影響心情,影響了心情就會進一步影響到我和他的美貌,說不定還會影響到網球部的訓練……」

  就這樣她翻來覆去地說了十分鐘。

  因為她不喜歡。

  幸村也不喜歡。

  少女最後一句話說的有點嘟囔和抱怨。

  「再說了,高中生……打牌又怎麼了。」

  不知名的幸村粉絲吸氣又吸氣,整個人像呼吸機,吞吞吐吐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你,我,」

  怎麼啦……被她說的折服了對吧?

  好,那就下一個。

  木下綺羅咳咳嗓子,把眼神對上了櫻井麗。

  不認識,但絕對見過,就是喊不上來名字。

  她不像幸村,幸村在學校裡也是受歡迎的食物鏈頂端生物,偏偏他居然還都能記住大部分愛和他打招呼的陌生同學的名字。

  真的是魔鬼戀人。

  「我說,你也沒必要為我做這些……」

  不像剛剛對幸村粉絲那樣敢一鼓作氣,沒有後顧之憂的把該說的都說清楚,現在對上自己的粉絲,木下綺羅就有點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了。

  「不是什麼大事,這樣反而顯得我很在意,真的很謝謝你的關心,但是,我也不需要。」

  櫻井麗早已被偶像撞見自己找別人麻煩的事情嚇得魂飛魄散,此刻聽見偶像的感謝和關切的語氣,少女的心猶如坐了過山車一樣。

  沒有討厭她誒!

  喲西。

  偶像說什麼,粉絲當然就應什麼。

  於是「找茬」就這樣輕輕松松化解開了,少女走遠的背影,櫻井麗看的入迷。

  幸村的同班女粉絲額角有點抽搐。

  原地剩下的兩個人還是莫名其妙的互相看不順眼。

  「怎麼樣……她很可愛吧。」

  櫻井麗一臉「你居然對這麼可愛的女孩子說出那種失禮的話」的鄙夷表情。

  女同學莫名紅了臉。

  她想起昨天幸村同學冷然的語氣。

  「我真的很過分嗎……」


第25章 合宿

  剛剛阻止一場「大戰」,木下綺羅深藏功與名,她晃悠著回到幸村身邊。

  少年正在幫老師統計人數,沒錯,馬上她們就要出發去合宿的地方了。

  也因為這樣,最後一節課大家都有點心不在焉。木下綺羅能感覺到那天那個女生的目光頻頻地放在自己的身上,她沒有回頭。

  森繪梨和石川合子開始花時間把下午要吃的各種顏色的精致小點心擺在了桌子上重新整理,綺羅則拿出了她自己的糖罐子,把糖分給周圍的人。

  自習課,大家都開始快樂摸魚,教室的氛圍愈發和諧自在。

  等幸村忙完從教室外面回來,她最後才拿出一顆綠色的蘋果味水晶糖,推給了少年。

  木下綺羅……很愛吃甜食。

  看著幸村把糖收下以後,她撕開他買的麻薯包裝,咬了一口,裡面是奶油花生夾心的甜餡,綺羅眯起瀲灩的藍眼睛。

  整個人,就像貓被撓了下巴、順了毛一樣。

  幸村的視線始終沒有回到筆記上,她此刻饜足的表情激發了他的投喂欲望。

  少年開始在想下次要不要換一個新的口味。

  少女一邊饜足,一邊感嘆。

  「甜食萬歲……為什麼某人就是不喜歡呢。」

  幸村額角跳動。

  話題為什麼又莫名其妙變成了這個。

  木下綺羅經常會讓幸村嘗試各種甜食,但是那些能激發她味蕾的東西,幸村僅僅是面不改色地咀嚼,甜美的食物似乎激不起他的任何表情,而且他總是淺嘗輒止,這讓木下綺羅覺得他是在暴殄天物。

  木下綺羅曾經屢屢企圖挑起兩個人之間的甜黨和辣黨之爭,但因為幸村單方面的拒絕和不理睬,這種事情一直就被扼殺在搖籃裡,從沒有發生過。

  幸村聽到她的奇思妙想,只是冷冷地瞥她一眼。

  「你很想跟我吵架?」

  「好奇而已。」

  好奇幸村吵架會是什麼樣子,但結果一定是贏吧。

  不過他這張臉看起來不像是會吵架的,反而像那種,別人吵架他圍觀,還時不時拱點火的類型。

  所以她覺得,他還是比較適合跟人冷戰。

  「死心吧,你沒有這個機會。」

  幸村冷笑著拒絕這個無語到家的邀請。

  —

  上車了。

  木下綺羅又靠在他的肩膀上,昏昏欲睡的。

  隨後,少女感覺到男朋友溫柔的手指捏著自己的下巴,然後讓她的頭枕的更舒服一點。

  木下綺羅閉著眼睛把他的手臂往懷裡抱了抱,哪怕前面還有老師在,她也不想放開。

  幸村整個人都被她抱的有點傾斜,他忍俊不禁。

  但他沒有阻止。

  巴士進入隧道,玻璃窗上原本的夏日景色被黑暗所取代,幸村能清晰地看見自己的臉。

  還有她的。

  人睡的很輕,一如既往的是,她甜蜜的眉眼沒有染上任何倦怠疲累,這張臉上本來就不應該出現任何與快樂無關的表情。

  她比窗外的隧道燈光更璀璨。

  幸村有時候會覺得自己不是自己。

  像掉入幻覺一樣,他也會無法從一個人的臉上抽身而退嗎。

  但玻璃窗上倒映著的臉,熟悉的眼神,都在告訴他,這就是事實。

  等車駛出隧道,周圍恢復明亮,剛才的質疑也隨著木下綺羅睜開的眼睛消失殆盡。

  他花了一點時間,才移開視線。

  哪怕已經是親密無間的戀人,幸村也經常這樣克制著自己。

  他表現出來的從容不迫,是經過沉澱和冷靜的。也許木下綺羅到現在都不知道,也許她已經知道了,在他偶爾沒有收回來的目光裡。

  她應該也只會說一句,「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克制自己」這樣的話吧。

  他很了解木下綺羅。

  這次去輕井澤,其實也還沒到特別熱的時候,但避暑勝地也不錯。

  「這裡有網球場哎。」

  幸村看著綺羅一瞬間亮起來的眼睛,心裡有點無奈。

  妹妹曾經在家裡公開好奇過他和木下綺羅約會的內容。

  「哥你不會只知道帶她打網球吧。」

  伴隨而來的還有父母揶揄的眼神。

  「我是這種人嗎?」

  「她們說打網球打籃球的都一個樣,最喜歡的是那個球啊。」

  「你作業寫完了?」

  因為他的這一句話,妹妹就會在父母逐漸不贊成的目光下偃旗息鼓。

  所以到底誰才是需要被擔心的那個啊,他妹妹應該怎麼也沒想到事實是反過來的吧。

  他只想好好和對方約會,他期待的是那種約會,而不是在球場上打球。

  他每天都會跟網球打交道,但實在不想跟她在一起的時候還要如此。

  每一次球場的約會,都是木下綺羅提出的。

  如果不是因為他太了解對方的性格,他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專門為了打網球才約自己出來的。

  於是。

  幸村毫不留情。

  「我拒絕。」

  「欸……」

  「球的魅力,都比我大嗎?」

  這句本來應該是由女主角質問男主角的話,被幸村說出來了。

  角色完全大轉變。

  木下綺羅本來還想說晚上要不要打一局,現在麼。

  「你大,你大。」

  她笑眯眯地給幸村順毛。

  他表情頓了頓,正想說什麼,老師過來了,把他喊去幫忙登記學生名單。

  可惡,她惆悵地望著幸村的背影。

  而他像是背後有眼睛一樣,回頭對她張了張嘴。

  口型是「等我。」

  她對著他狠狠點頭,幸村看到她這樣就笑了。

  背對著老師,眼睛裡都是狡黠,也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會覺得幸村還是個小男孩。

  唉,她在原地用腳畫著圈圈。

  才剛分開她就想他了。

  綺羅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卻不知道也有人在看她。

  少女看起來永遠是遙不可及的模樣,像精致又寂寞的水仙,又像在牆頭盛開的薔薇,只有逢春才會絢爛。

  誰是春呢。

  總之不會是他們。

  大家穿的都是便服,但不論衣著如何,有一種人哪怕是放到人群裡,周圍的空氣都會隨之改變。

  她那有著珍珠粉光澤的、帶著點褶皺的裙擺正隨著腳尖的動作飄忽起來,頭發編成了兩股麻花垂在兩側,精致又隨意,草綠色薄衫遮不住凜冽又脆弱的鎖骨,很大膽的配色,但她就是能自如掌控。

  襯著背後濃濃的綠蔭,讓人無端地想起了夏日水塘裡被圓葉眾星拱月的粉荷,又像精致甜蜜的粉色寶石花。

  木下綺羅聽到背後是陌生的腳步,剛想轉頭就被喊住了。

  「等一下,請不要回頭。」

  是女孩的聲音。

  「對不起,木下同學。」

  「關於昨天打牌的那件事,我來道歉,給你帶去了不好的感受,我知道自己好像是有點過分,但還是,想讓你原諒我。」

  女孩的聲音,有些吞吞吐吐,但她還是把話說完了。

  周圍有風吹過,兩人的裙擺都微微揚起,一片寂靜裡,前面人的聲音突兀傳到這個女孩的耳朵裡。

  「我確實很困擾。」

  「對不起!」

  幸村的那位腦殘粉立刻緊接著她的話大喊一句。

  「嗯。」

  「這句對不起,我聽到了,你可以走了。」

  是木下綺羅明麗又富有韻味的嗓音。

  女孩迷茫的抬起頭,就這樣?

  面前人的麻花辮分向兩邊,露出了纖細的脖頸,和細碎的頭發絨毛,顯得有點可愛。

  不得不說……櫻井麗說的不錯。

  木下綺羅確實很不一般。

  半晌,木下綺羅沒聽到人的聲音,倒是聽見草葉劃過衣料的窸窸窣窣。

  她這才回頭,背後已經空蕩蕩沒有人了。

  只不過,地上放著一個精致的食盒。


第26章 合宿

  幸村過來的時候,發現她已經遠遠地站在樹蔭下,周圍也零零散散有人在吃便當。

  他走近,看到她腳邊的便當盒。

  「是剛剛有男生給綺羅送的哦。」

  「沒關系,我也餓了。」

  幸村笑眯眯地回敬森繪梨那幫女生。

  森繪梨: ……

  「幸村同學真的是……」

  木下綺羅眼睛微眯,嘴巴委屈地噘起來,慣常撒嬌。

  「幸村君,人家好想你啊,老師怎麼什麼事都找你嘛。」

  少年心頭微漾,但他還是忍不住咳了咳,用眼睛示意她快別說了。

  ?

  怎麼了呢。

  他不好意思了嗎?

  「呵,木下綺羅,明天早上你來點名。」

  她身後突然就響起了班導的死亡宣判。

  ?

  ?

  ?

  接著一臉驚恐的木下綺羅就要被一臉慈祥的班導拎去做半個小時的計劃書了。

  貓貓大哭。

  貓貓撒嬌。

  貓貓流淚。

  「老師,我和木下同學一起去。」

  幸村輕輕拉住了木下綺羅的手,語氣溫和又平靜。

  「……」

  老師一臉幸村同學你怎麼也這樣的表情。本意不就是想把他倆分開一會會嗎,怎麼就……

  幸村精市的要求……沒有哪一個老師會拒絕。

  老師就在前面帶路,木下綺羅開始小聲地撒嬌打滾。

  「你怎麼不提醒我他在後面過來了嘛…」

  幸村嘆氣。

  「你話說的太快,我沒來得及。」

  ?

  真的嗎。

  她怎麼就不信呢

  —

  下午去教堂和古寺參觀,自由選擇。

  木下綺羅覺得有必要考驗一下兩個人的默契值了,她讓幸村自己選自己想去的地方,不要告訴她,等報名結束,兩個人再彼此確認,看看有沒有選到同一個地方。

  幸村 : ……

  木下綺羅緊緊盯著幸村。

  「我們一起說。」

  3、2、1。

  「教堂。」

  「古寺。」

  異口也不同聲。

  兩個人面面相覷。

  啊……

  這、這就是熱戀情侶的默契嗎。

  還真是瘠薄的可憐。

  木下綺羅不高興了。

  雖然是她提議的這個無聊游戲,但是她現在被殘酷的結果弄得惱羞成怒了。

  少女惡狠狠地搶走了他帶的相機。

  「你去吧,去見你的教堂吧!」

  幸村也很委屈啊。

  這兩個地方他都無所謂的,只是想和木下綺羅在一起,結果她自己又非要玩什麼默契大考驗……

  幸村難得站在原地沒有動,腦子裡在估測如果現在去更改意願,成功的可能性和挨訓的可能性分別是多少。

  「成功的概率是12.15%,挨訓的可能性是5%。」

  柳那典雅又充滿韻味的嗓音在幸村身後響起。

  「每個人只有一次選擇機會,精市。」

  幸村摩挲著下巴,

  「成功的大於挨訓的啊。那我試試?」

  「你應該是負責你們班登記的吧,更不能隨便更換了。」

  幸村聽了,這才有點煩躁起來。

  「啊,真是。」

  他難得扶額輕嘆。

  本來不覺得非換不可,但現在得知確實沒辦法更換了,他心裡反而越來越掛念。

  「我們走吧,要點名了。」

  幸村於是率先轉身。

  柳注視著他的神情,露出一個清潤的笑。

  「既然這麼想一起,為什麼一開始不商量一下。」

  他很好奇。

  隨後,柳蓮二看見幸村露出了一個莫名的笑。

  「我們說好不商量,隨性選,想看彼此的默契怎麼樣。」

  結果不怎麼樣。

  幸村說完,瞥了一眼柳臉上那不能理解的表情,忍不住想調侃他。

  「可能這就是情侶之間的情趣吧。」

  言外之意是,這種事情,你們單身漢不懂很正常。

  ……柳感覺自己的膝蓋被戳了一下。

  —

  古寺建在山腰上,一群人拾階而上,逛了一會寺園以後,山雨倏忽而至,霧氣漸起。

  後面,大雨一直下著,沒有停歇的跡像,已經過去半個多小時了,漸漸地這些被困在寺裡的學生還有其他游客們都開始閑不住,四處轉悠,剩下的,有的靠在走廊上開始分享零食,有的已經掏出手機,聚在一起打游戲,打牌。

  後院那些蔥蘢的櫻花樹被夏日的雨水洗刷的嬌翠欲滴,遠遠望過去,綠油油一片,隔著雨幕,木下綺羅拿起相機拍下了不遠處那座古塔的尖頂。

  貓貓繞來繞去,發現要到塔那去得穿過園子,那就得淋雨。

  這雨突然就變得不美麗起來。

  而在大門那,台階下方也漸漸冒出一只透明的傘頂,並逐漸往上來,隨後暴露在眾人的視線裡。

  美少年長身玉立,精致的臉龐在煙雨中別具風雅,他撐著傘站在雨幕裡,正緩緩走過來。

  是冒雨前來……接貓的幸村。

  後院,木下綺羅依舊拿著相機轉來轉去,拍了不少東西,轉過拐角的時候,看到前方的景像,硬生生頓住了腳步。

  熟悉的背影蹲在原地,似乎是在哄著一個小孩,他就這樣在長廊上,像一束靜靜盛開的巴西鳶尾,靜默又高貴、疏離又可親。

  嗯?

  什麼時候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木下綺羅就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見幸村的時候了。

  開學那天,她困頓不堪,隔著座椅和人頭,順著老師指過去的方向一望,她見到了老師口中的新同桌。

  ——是可以完美匹配諸如藝術,憂郁,纖細,浪漫等此類字眼的人。

  然而,當時木下綺羅的心裡卻不合時宜地湧上關於音符的靈感。

  她一向喜好或熱烈或纏綿的曲風,從前最喜愛的樂隊也是搖滾金屬,跟她自己沒辦法低調的外表一樣,她同樣鐘情任何濃墨重彩轟轟烈烈的事物與人。

  但見到這位,很突然地,她開始能領略到平日裡她不怎麼給予眼神的那些哀婉又細膩的樂調。原來,也是有人能把纖細、美麗、風雅、意氣這些特質完美地溶於一體。

  一如此刻。

  心跳加速的同時,少女忍不住抬起相機,對著這景像按下快門。

  幾乎就在快門聲響起的一瞬間,幸村回頭。

  兩個人就這樣在長廊的兩端對視。

  木下綺羅見到他的這一刻,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在寺裡,賞雨也好,拍照也好,求簽也好,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在若有似無地想著面前的這個人。

  那個小女孩見氣氛怪怪的,拉了拉幸村的袖子。

  木下綺羅哼了一聲,轉身就想溜。

  「等一下,」

  她的腳還沒踏出去就被喊住,木下綺羅笑眯眯地回頭,「怎麼了,這位同學。」

  幸村聽到她這句話,頓了一會,又意味深長地開口。

  「沒什麼,只是這個孩子有點難哄呢,想問問你能不能幫幫忙 。」

  幸村同樣回敬她笑眯眯的表情。

  木下綺羅瞪眼,一字一頓,「我!不 !會!」

  她話音剛落,那小女孩就開始大哭不止。

  木下綺羅表情復雜。

  頓了一會,她還是頂著幸村臉上那不容忽視的燦爛笑容,走了過去。

  「……」

  少女看著這女孩盯著她挎的小包,一臉好奇。

  她本能地護住自己的包包,眼神警惕。

  「你干嘛,我包裡沒有東西……」

  「我想要……」

  木下綺羅謹慎地後退。

  達咩。

  在兩個人互動的時候,幸村已經袖手旁觀,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她和小女孩互動,當起了甩手掌櫃。

  木下綺羅隨後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可惡……他又來這招。

  她剛才就應該跑掉的!!

  而現在,一人一小孩大眼瞪小眼,感覺小女孩似乎又要哭了,半晌,她認命地從包裡掏了一會,摸出了一包話梅。

  幸村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木下綺羅卻不看他。

  而小女孩看到有吃的,果然不哭了,等她撕開話梅,塞進嘴裡,頂著木下綺羅灼灼的眼神,女孩明顯愜意地眯起了大眼睛。

  哈,果然吧,沒有人能不喜歡這個話梅!

  ……除了自己旁邊這個,木下綺羅撇嘴。

  「姐姐,你和這個哥哥,是不是認識呢。」

  女孩吃著話梅,突然就開口說話,把木下綺羅嚇了一跳。

  木下綺羅堅決否認。

  「不認識!」

  她還伸出手,試圖拿一顆話梅,但小女孩護的很死,她怏怏收回手。

  「因為……哥哥一直在看著你。」

  可愛的小娃娃直白地開口。

  「……哈,這個,他,對所有人,一直都是這樣,嗯。」

  小女孩語出驚人,木下綺羅的臉已經有點紅的跡像了。

  身邊的少年一直在笑。

  「不要亂講。」

  「我明明只對你一個人這樣。」

  偏偏幸村還怕火不夠旺,非要添些柴。

  木下綺羅當機立斷,直接捂住了幸村的嘴巴,示意他不要在小孩面前講這些。

  幸村眨眨無辜的眼睛。

  後面女孩的媽媽趕了過來,道謝後,木下綺羅瞪了幸村一眼,放下她捂住對方嘴巴的手。

  是的,剛才哪怕女孩媽媽來了,她的手也一直就沒有拿下來過。

  「你說什麼呀?!小孩子還在呢。」

  「她又聽不懂。」

  「哼,你來干嘛?」

  少女背過身雙手環胸,一臉傲嬌。

  幸村悠悠嘆氣。

  「來哄小孩唄。」

  「有個小孩不回我信息,我來看看不行嗎。」

  一語雙關。

  此小孩非彼小孩。

  「我才不是小孩……」

  木下綺羅嘟囔。

  幸村這時突然從後面伸手抱住她,把她嚇了一跳。

  「干什麼嘛……」

  「沒事,這裡又沒人。」

  木下綺羅又表演欲上身。

  「佛門清淨地……你……不可……」

  對於她的這些騷話,幸村眯眼。

  「……你是不是想挨打?」

  事實證明幸村的恐嚇還是有用的,她立馬住嘴,停止口嗨,但表情還是忿忿不平。

  尤其是當幸村吻上她的脖子,咬了她一口的時候。

  少女像炸了毛的貓,開始掙扎起來,但是拗不過幸村。

  扭了半天,她還是在他懷裡。

  「我很想你。」

  懷裡的人還在亂動。

  但幸村柔和,低回,帶著點嘆息,又蠱惑十足的聲音在她耳畔輕輕響起。


第27章 合宿

  大雨已經慢慢變小,廊檐的積雨落到地上,是空靈的滴水聲。

  「我很想你。」

  幸村溫柔的聲音和著這自然的滴水聲,讓木下綺羅有點恍惚。

  見她沒反應,幸村索性把頭枕在她肩膀上,語氣意味深長。

  「居然在發呆。」

  沒等她辯駁,他又輸出,

  「剛才……還裝不認識?喊我幸村同學?」

  機智的貓貓選擇先發制人。

  「哦,教堂好看嗎。」

  身後人蹭了蹭木下綺羅的側臉,

  「好看啊。」

  貓貓不高興了。

  於是她拿開了幸村的爪子。

  「以後再也不玩這種游戲了,」

  木下綺羅語氣忿忿。

  「我跟你的默契……」

  幸村莞爾。

  他俊秀的下巴抵住了貓貓的腦袋。

  「嗯。以後,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氣氛突然就變得寧靜又悠遠,木下綺羅不知道為什麼心口又酸又甜。

  幸村摸到她胸口掛著的卡片機,掂了掂。

  少年語調溫柔,一下一下都在叩擊著木下綺羅的心房。

  「拍了多少?」

  「「回去洗出來,送我一張好不好?」

  木下綺羅有點扭捏。

  「嗯……那,給你洗一張綠葉?」

  那張綠葉的照片她拍的可好了。

  要把最好的給男朋友!

  幸村哽住。

  「為什麼是綠葉。」

  他不是很想要,謝謝。

  但原本還因為幸村君的溫柔軟語逐漸有些暈頭轉向的木下少女突然變得激憤。

  「提起相機……不看不知道,你居然偷偷拍過我不少照片!」

  噫!這個人。

  幸村坦蕩地承認了。

  「嗯,忘了調出來,讓你看見了。」

  幸村的臉上沒有任何被抓包後該有的表情,反而一臉「嗯偷拍了又怎麼滴」的理所當然。

  「……」

  話是這麼說,但是——

  「你不解釋解釋嗎!為什麼裡面還有我追狗的樣子啊!」

  貓貓崩潰。

  —

  雨已經停了。

  台階上還是有嘩嘩的水流,女孩子們開始在下山的途中踩水玩。

  木下綺羅……也想玩,但是她的白鞋不允許,貓貓垂頭喪氣,幸村已經把相機掛在自己脖子上,在她面前蹲下。

  「上來。」

  貓貓繼續看著同學們踩水的快樂身影,

  「可是我穿的裙子……」

  幸村一副她不上來他就一直蹲在這的樣子。

  周圍來來往往都是學生。

  「快點。」

  不給她一點拒絕的余地。

  ……那好吧。

  輕盈的少女很快又高興起來,因為不能踩水的失落消失了,她趴到對方寬闊的背上,幸村把手放到她的腿彎,站了起來。

  「蕪湖,幸村號,起飛。」

  「是幸村 . 綺羅號。」

  幸村一邊糾正她,一邊開始下台階,他走的很穩,女孩感覺不到任何顛簸,她甚至富有閑心地晃起了小腿。

  貓貓害羞。

  「不要趁機占我便宜,什麼幸村綺羅……」

  前方的幸村好像是笑了。

  笑地還特別好聽。

  背上的女孩很輕,幸村就這樣走著走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張佛簽,小小的紙片,被她粉白的手指捏著。

  「將將∼是大吉!」

  喲。

  還知道買禮物?

  幸村滿足。

  「給我的嗎。」

  木下綺羅點點頭。

  隨後她意識到自己點頭對方是看不見的,所以又嗯了一聲。

  幸村示意木下綺羅把簽放進他的上衣口袋裡,然後笑了。

  「我能問一下,是為了什麼求的嗎?」

  她突然有點支吾。

  「沒什麼。」

  前面的女孩子們玩的很開心,木下綺羅在幸村的背上也露出向往的表情。

  她語氣羨慕。

  「真想玩啊。」

  石板路被大雨衝刷的干淨,整潔,現在還有水流順著山下的方向向下傾瀉,女孩們穿著涼鞋就這樣一邊下山一邊踩水。

  幸村 : 「不,你不想。」

  可那幾個女孩早已看出木下綺羅的扭捏,已經不顧幸村精市,朝少女伸出了勾搭的手。

  「綺羅醬,快來玩呀∼很好玩的喲。」

  貓貓是需要誘哄的。

  現在,有人就在誘惑他的貓。

  幸村君將木下綺羅往上顛了顛,不甘示弱,也不可能後退。

  可木下綺羅非但不和他一起抵御外敵,反而身在曹營心在漢。

  她揮揮貓爪,

  「我這就來!」

  隨後她就命令幸村精市放自己下來。

  幸村很不爽。

  「可你的鞋子……」

  說話間,木下綺羅已經蹬掉了那雙白色板鞋。

  「……」

  不管他怎麼不願意,木下綺羅還是下來了。

  幸村都有點恍惚。

  自己是怎麼同意的?不對,自己為什麼會同意啊。

  「不要滑了……」

  他話還沒說完,少女就就已經光著腳跑到那幾個女孩所在的台階了。

  貓貓興奮。

  「哈哈哈我!!來!!!啦!!!!!」

  她的裙子飄起來,在山嵐漸起的林間,像一抹精靈的尾影,肆意地踩進旁觀者的眼裡。

  算了……

  既然她這麼開心的話。

  「真是貪玩……」

  少年打開綺羅精致的牛皮小包,想翻出手帕,卻被其他東西吸引住了視線。

  ——那是一沓靈簽。

  他愣住了。

  為什麼這麼多?

  少年慢條斯理地拿出這些簽,開始數了起來。

  這些簽條,加上他口袋裡的,共有十六張。

  十六張簽條,是幸村精市的十六年,每一張每一張都是大吉,而打頭的那張上面還寫著幾個大字。

  ——「健康,勝利。」

  是木下綺羅瀟灑不羈的字跡。

  「這是花了多少錢,抽了多久啊……都是大吉…」

  幸村低語。

  被充沛的情意裹挾的少年心裡就像呼嘯而過了一輛列車,這些輕如鴻毛的紙條,重重地砸在幸村的心上。

  但它們卻又像羽毛一樣,飄飄然地落在他的心窩,撓了撓他。

  明明此刻是陰雨天,幸村卻想起了很久以前看過的俳句。

  「盛夏陽光裡,聽見蝴蝶相觸聲。」

  除去少女們的嬉鬧聲,這寂靜山林裡,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帶笑的喟嘆,飄散在了風裡。

  —

  因為踩了水,即使用手帕擦過,穿上鞋子還是濕漉漉的不舒服,木下綺羅的表情很別扭。

  頂著幸村的眼刀,貓貓立馬竄回了房間。哪怕晚上到點要吃飯的時候,她也沒出現。

  幸村走到她住的房間走廊上,障子門是半開半掩的,裡面還有人在說話。

  出於禮貌和教養,他沒有再靠近,保持著聽不到女孩們談話內容的一個距離,打算就在這裡等她們出來。

  然而,一聽冰啤滾落到了門邊。

  ?

  准備走過來撿的女生這才看到杵在門口不遠處的幸村精市,他禮貌性地離門站的很遠,也沒有看她們,只是低著頭,注視著地上躺著的啤酒。

  然後這美少年對她笑了笑。

  「我找木下綺羅。」

  話音剛落,木下綺羅就從裡面探出了頭,對女生嗔怪。

  「撿東西好慢啊美合子。」

  少女已經換下了白天那條裙子,穿著白t短褲,頭發似乎洗過,身上也散發著濃郁的香氣。

  隨後,幸村和她四目相對。

  「……!!!!」

  木下綺羅立馬心虛低頭,去看地上的啤酒,臉色變得訕訕。

  呵。

  —

  「電話不接?」

  「我沒看手機……」

  「那玩意誰買的?」

  幸村斜睨著她,眼神就是在不贊成。

  「又沒什麼度數……」

  「啤酒不好喝,你不會喜歡的。」

  「人家想試試唄。」

  「你未成年吧,喝什麼啤酒。」

  「……我不同意!我都早戀了,為什麼不能喝啤酒。」

  「你把我跟啤酒相提並論嗎。」

  幸村的語氣古井無波,但木下綺羅知道,只要她敢說是,這家伙一定會把憋著的大招放出來。

  她只能屈服。

  今天的兩方交戰,也是木下綺羅完敗。

  但後面在餐廳吃飯的時候,幸村還是主動給她點了一杯沒有度數的果酒。

  漿紅色的液體,表面還浮著一層金黃色蜜糖,酒身裡浸泡著一顆圓潤鮮艷的櫻桃。

  幸村看她的表情。

  小貓果然一直在盯著杯裡的東西,目不轉睛。

  這樣色澤鮮艷,美麗奪目的東西,很能吸引到木下綺羅的眼球,讓她為之停留。

  如何讓小貓能把眼神重新放到他的身上,或許就是拿出更美麗的東西來。

  幸村自己點的是一杯落日橘。

  他的這一杯是漸變色,層層疊疊,從淺到深,這絢麗多姿的液體果然也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想喝一口你的。」

  後面兩個人在街上散著步,這個時候,輕井澤的游人不少,幸村緊緊牽著她柔軟的手,似乎是怕被人群衝散。

  「哪怕是避暑勝地,可人一旦多起來,似乎都沒那麼涼快了。」

  少女戴著口罩,有氣無力地吐槽。

  「熱嗎?」

  幸村看著她清涼的穿著。

  木下綺羅也在看幸村。

  他今天穿的薄荷絨短袖,下面也是偏綠色系的淺灰中褲,像是從大自然的山林裡走出來的日系少年。

  幸村體貼。

  「走吧,去找涼快的地方。」

  於是,幸村拉著她,彎彎繞繞,兩個人遠離街市,來到比較安靜又空曠的街邊草地。

  一邊是熱鬧喧嘩,一邊是桃源般的安靜。

  「這裡會有煙火大會。」

  幸村看著下面空曠的地方,對旁邊的木下綺羅說道。

  「你怎麼知道?」

  幸村看到她歪頭問自己。

  璀璨的藍眼睛是黯淡黑夜裡最美麗的珍品。

  「我以前…來過。」

  幸村伸出手,摸上了她這對藍寶石。

  氛圍很好,就在他自然而然地想進行下一步的時候,木下綺羅的眼睛卻看向了下方。

  「那是,柳生同學。」

  黑夜裡,與木下綺羅的眼睛一樣顯眼的,是柳生的紫發。

  「……」


第28章 第 28 章

  「你怎麼一個人? 」

  幸村踏月而來, 站在了坐在草地上的少年面前。

  桑紫發色的柳生少年穿著青色襯衫,月色下,他嚴謹的眼鏡遮蓋住了神色, 柳生抿起嘴唇,嗓音醇厚又紳士。

  「仁王君去買吃的了,我在這裡等他。」

  幸村只是用一雙含笑的眼睛看著柳生。

  哪怕隔著眼鏡, 也能四目相對, 在這一刻,兩個人心照不宣地達成了某種共識。

  木下綺羅有點疑惑。

  「仁王同學去買東西?」

  從她自己的感覺出發,一般不都是柳生同學去買嗎,仁王同學才是喜歡坐在這裡的那一個。

  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隨後, 少女還掃了一眼草地上散亂放著的物品, 她眼尖地看到了黃白相間的果啤。

  「……!」

  木下綺羅氣呼呼又重重扭頭, 無言地望著幸村。

  幸村才不看她意有所指的眼神。

  柳生笑了。

  他修長的手臂抬起,在一堆瓶瓶罐罐裡找到罪魁禍首,隨後少年抬手遞給了面前站地很隨意的幸村。

  幸村頂著木下綺羅震驚的目光, 拉開了這聽啤酒, 隨後一手插兜, 彎腰和依舊坐在地上的柳生對碰,兩個人……都喝了一點點。

  木下綺羅呆若木雞。

  她竟然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震驚柳生這種三好學生會喝酒, 還是該譴責幸村居然也……?!

  雖然他仰頭喝啤酒的樣子很帥。

  但是明明一個小時以前, 他還在苦口婆心地教育她——

  「這東西不能沾, 真的。」

  騙子!

  木下綺羅此刻的表情極大地取悅了這兩個幼稚的男dk。

  「這是果酒...沒有酒精的, 也沒有度數。」

  幸村微笑解釋。

  木下綺羅眼睛一亮。

  「那人家也要......」

  幸村搖頭。

  「不可以哦。」

  「剛剛已經讓你喝過了,不可以再喝。」

  嗚嗚嗚...

  怎麼這樣。

  還不等少女發怒, 與此同時, 又一個柳生從後面走了過來, 柳生的面色帶著一點無奈。

  「仁王君,你又做了什麼。」

  木下綺羅一臉呆滯地轉頭,就看到另一個柳生正踏著月色,姿態款款而來。

  她又轉頭看著這邊的柳生。

  嗯……沒錯啊!是一個人啊!

  她驚恐的表情和誇張的動作再一次取悅到了邊上的兩個幼稚鬼。

  算了……逗太狠也不好吧。

  木下綺羅感覺自己現在就像一個被好奇心和驚訝所支配的轉頭機器。

  直到地上依舊坐著的「柳生」摘下眼鏡,不再克制自矜,露出眼神肆意不羈的模樣。

  ?

  ?

  ?

  過了很久很久,三個人只聽到少女的自言自語。

  「你們仨真會玩……」

  —

  「那麼,你可以演我嗎。」

  木下綺羅忍不住好奇,對已經恢復原樣的仁王問。

  仁王的嘴裡叼了一根草葉。聽到她這句話,白毛少年莫名有些尷尬地看了面前依舊泰然自若的幸村一眼。

  隨後仁王雅治又恢復不羈的眼神,確定以及肯定道。

  「我不能。」

  觀察是一個完美的欺詐師與生俱來的本能。

  他模仿過形形色色的對手、同伴,敏銳的洞察力和精妙的模仿能力換來的是絕對完美的復刻,而日常用這種方式取樂,也是欺詐師的趣味。

  甚至他還捎帶上自己禁欲克制的搭檔,柳生gentleman。

  但,他也碰到過釘子。

  因為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一種人,他們沒辦法簡簡單單地用illusion就能成功模仿。

  哪怕是球場上的欺詐師仁王雅治,也不能做到。

  這些人裡就比如,他的網球部部長,幸村精市。

  這是仁王的難題。

  因為他真的只能模仿出對方的皮毛,而且這個過程還很艱辛。

  至於木下綺羅...她是每個人都會不由自主地去觀察的對像。

  但因為她本人的這份純粹,所以模仿起來並不難。

  但是...

  仁王又看了幸村一眼,想起前兩次的滑鐵盧,心有尷尬。

  哪怕仁王雅治再怎麼細致入微地模仿和裝扮成木下綺羅的樣子,他們的部長也一眼就能識破。

  這是仁王到現在都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前兩次的時候,幸村精市和木下綺羅還並沒有在一起。

  但他卻被幸村一眼看破。

  第一次,是在網球部。

  「騙不到我哦,仁王。」

  幸村溫和帶笑的眼睛落在他身上,眼神帶了些打量和斟酌,似乎又在挑剔著他模仿的缺陷。

  隨後,仁王發現,幸村的眼神漸漸變得有些悠遠和繾綣,仁王已經知道,很明顯...他的部長正在透過他扮演的木下綺羅,想著那個教室裡真正的木下綺羅。

  仁王腹誹。

  所以已經連遮掩都懶得遮掩了嗎,部長這份心思。

  幸村精市什麼時候會在他們面前露出這種表情啊。

  所以他今天這番努力,還是有點作用的吧。

  仁王堅信自己只是沒有准備好,所以才會這樣,於是他打算再接再勵。

  等到第二次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面面俱到了。他花了更多時間去觀察木下綺羅,企圖把自己完全地變成對方,騙到幸村。

  真期待部長的臉上會露出一點不一樣的表情啊。

  但哪怕是欺詐師自己都認為這已經是非常完美的復刻,這樣的成果卻依舊是一眼就被幸村給打破。

  「仁王,你又輸了哦。」

  他神通廣大的部長對著他笑眯眯地說出這番話語。

  仁王流下冷汗。

  還沒有在一起就已經如此,現在更加沒有必要繼續這個游戲了,仁王想。

  畢竟如果騙不到幸村精市,他扮演木下綺羅也就失去了最大的意義。

  所以不是不能演,而是他不會再演。

  等木下綺羅從好奇中脫身,少女便要興師問罪了。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頭看著幸村。

  啊啊啊這個討厭鬼!……他第一眼就看出來仁王不是柳生同學的可能性是百分之兩百吧。

  故意逗自己玩呢...嗚。

  而且……而且還故意在她面前喝酒!雖然沒有度數!雖然沒有酒精!但還是...太過分!

  於是——

  「我!也!要!」

  她中氣十足地衝幸村大喊。

  幸村彎了彎眼眸。

  「蘇打水嗎,柳生那裡還有  。」

  「不是啦,是那個啦。」

  月光下,木下綺羅的臉被正面映照地過分瑩白,因為帶了點嬌嗔,所以眼波流轉。

  被這樣的眼神滿含期待地看著,沒有人會不覺得滿足。

  於是,幸村居然點頭了。

  「——那就一口。」

  木下綺羅受寵若驚。

  這麼快就答應了?

  草坪上,柳生拿出一聽果酒罐,仁王上手開拉環,最後再由幸村遞出的這樣一聽極有儀式感的飲料,就到了木下綺羅手裡。

  她頂著三個人的視線,鄭重地喝了一大口。

  還沒等少女眯起眼睛細品……

  貓貓呆滯。

  「咦?」

  怎麼是……可樂味?

  她狐疑地抬頭,就看到對面三個壞蛋臉上那如出一轍的笑。

  ?

  「好……嗚,你們騙人!」

  木下綺羅委屈地嚶嚶嚶,因為不能打柳生和仁王同學,她只能捶起了幸村的胸口。

  啊啊啊...真是太過分了!!!

  承受了三個人的火力的幸村反而莞爾。

  太有趣了。

  「仁王的illusion不是浪得虛名。」

  「確實。」

  柳生也推了推眼鏡。

  「puri。」

  「只是為木下同學展示一下,我們立海大網球部,沒有死角。」

  幸村居然也微笑起來。

  ?

  畫風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怎麼有點子中二、熱血?

  木下綺羅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她還是刨根問底。

  「所以,為什麼是可樂,我還是不知道啊,什麼時候換的嘛,明明是果酒瓶啊……」

  幸村笑了一下。

  後面經過解釋,她才明白。

  早在幸村開了那聽果酒喝了一口後,他就把剩下的倒掉了。

  然後再倒進去的,就是可樂。

  至於柳生拿出的、被仁王拉開手環的那一罐,現在還是好端端的在白毛少年的手裡,已經被喝的差不多了。

  而仁王遞給幸村,再由幸村遞給她的那杯,是已經被調包的,「假酒」。

  illusion,有時候就是一種幻覺。

  好吧。

  確實,有點子牛逼。

  但是,這不妨礙木下綺羅狠狠譴責這三個人。

  「所以...你們三個!剛才見面那時候就想著怎麼騙人家!!」

  嗚嗚嗚π_π,木下綺羅變成流淚貓貓頭。

  炸毛了。

  柳生和仁王紛紛丟給幸村一個「交給你來哄」的眼神。

  然而,還不等幸村說什麼,木下綺羅就扭扭捏捏地開口。

  「啊...想讓我原諒你們也可以……」

  幸村 : ......

  不妙。

  木下綺羅 :「人家就是想喝剛剛那個果酒。」

  「不行。」

  三個少年都異口同聲。

  ......啊啊啊嗚怎麼這樣!

  木下綺羅不干了。

  「好過分...我要告訴真田同學。」

  然而三個人還是不為所動。

  木下綺羅 : ......氣鼓鼓。

  她決定動用感情牌。

  「我還是想喝,不喝一口我要瘋掉啦……」

  木下綺羅開始扒拉幸村

  「你們都喝了為什麼我不能,嗚嗚嗚。」

  被扒拉著的幸村很是無奈,他拍了拍貓頭。

  「……柳生就沒喝,你看看人家。」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都喝了,你喝的,人家也要喝嘛……村村......」

  少女已經趴在他懷裡撒了好久的嬌了,以前哪有這樣過……幸村覺得心頭加速的同時,又覺得好笑。

  僅僅是為了喝的。

  這玩意都比他重要?

  坐在一旁的這對搭檔,表情如出一轍地吃瓜。

  幸村嘆氣。

  「只喝一口,好嗎。」

  他還是妥協。

  如果說木下綺羅總是單方面認為她跟幸村之間這種類似的拉鋸戰,都是以她的落敗告終,那其實是不完全正確的。

  因為幸村知道,木下綺羅再堅持一會也好,向他撒嬌也好,他最終都會妥協。

  就像今晚一樣。

  最後,她如願以償喝到了那口果酒。

  甜絲絲的,又莫名酸澀,真的沒有酒精誒!

  木下綺羅沒有醉意。

  但她的臉卻像盛開在夜晚的,最艷麗粉甜的薔薇花,天真無邪,美得熏熏然。

  也許是過程有些波折,少女拿到手以後沒有立即喝,她反而先舉起了啤酒罐,對三個人,又似乎是對著不遠處的夜空,喜滋滋地 :

  「...我們立海大網球部沒有死角哦...」

  看著這樣的少女...幸村無聲地笑了。


第29章 合宿

  第二天艷陽高照, 為了野外燒烤,木下綺羅做足了准備。

  於是幸村眾人就看到木下綺羅的全副武裝。

  她穿著很輕薄的長褲長袖,臉上被非常大的墨鏡罩著, 外面還罩著防曬衣,頭上又戴著一頂過於寬大、但弧度又誇張得美麗十足的帽子,少女手上還撐了一把別具特色的、粉綠相間的精致小洋傘。

  如此裝扮, 木下綺羅就更像一樁獨行標, 哪怕她不露臉,也有辦法吸引著每一個人的視線。

  而且,她還是漂亮。

  因為她的的這身行頭,已經有女生開始莫名其妙被影響, 紛紛跑回去拿帽子換衣服了, 就連隊伍後面的男生也莫名都覺得太陽似乎更大了些。

  或許是因為昨天晚上幸村讓她喝了口酒, 少女明白這於他是多麼難得的縱容,所以木下綺羅今天從早上一見面開始,就對少年格外殷勤, 關懷備至。

  「你渴嗎。」

  「你熱嗎。」

  「你餓了麼。」

  「我給你捏捏肩膀!」

  單身狗丸井文太語氣酸溜溜的。

  「好狗腿。」

  他羨慕了。

  胡狼桑原滴汗。

  「不是, 你小點聲音。」

  不出意外, 木下綺羅這些殷勤都得到了一樣的否定回答。

  當然了。

  這些以往都是幸村為她做的。

  其他人也多少有些納悶。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柳蓮二淡然開口。

  「昨天晚上發生了某件事,導致出現這種局面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知情者的嘴巴都閉的緊緊的。

  畢竟……讓真田知道了大家喝酒, 會死人的。

  木下綺羅嘴角抽搐。

  網球部的大家都太八卦了點。

  還沒等少女說什麼, 幸村就出馬了。

  少年笑眯眯地提議。

  「今天晚上就要走了, 好不容易來一趟, 不如我們下午吃完烤肉去那邊打一局球?」

  果然。

  木下綺羅呆滯。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大家……居然都安靜了呢, 眼神裡關於八卦的高光都漸漸失去了色彩。

  尤其是丸井文太, 感覺他的紅毛都焉了。

  媽媽, 她男朋友是什麼品種的神奇生物!!

  對此,幸村只是一臉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

  燒烤場地在溪邊的草地上,這裡樹木叢生,蒼翠陰涼,冰涼的小瀑布和濃濃的綠蔭驅散了夏天高熱帶來的躁動和煩擾。

  一路走來,大家也都有點出汗,因為老師暫時不在,所以一看到有水,同學們都有點激動。

  可能是來到野外,大家都有點放飛自我的感覺(?)有open的男同學已經脫掉上衣准備下去游泳了。

  幸村拍拍手。

  「大家,最好不要這樣做,據我的經驗來講,這溪水等會是要用來洗菜的。」

  木下綺羅納悶。

  「那……洗完菜之後呢?」

  大家頓時笑成一片。

  幸村在各種活動中總是會被老師用來用去,現在也一樣,他很快就把任務分工明確,男生們生火烤食材,女生們洗菜串菜。

  幸村即使指揮起燒烤活動,也像指揮交響樂一樣藝術十足,美感充盈,這就是臉的力量。

  在他的合理安排下,男生們井井有條地開始檢查爐子和烤架,女生們則漸漸分散去了溪水邊洗菜。

  立海附高從前幾年開始,與這邊的農莊在這方面達成了緊密的合作,每一年輕井澤和學校這兩邊都要開展類似的活動,學生們既能放松身心也能外出實踐,得到學分,因此這已經漸漸成為一種傳統。

  「但是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這集團老總是咱校長的親戚啊。」

  森繪梨一邊溪水邊裡洗菜,一邊跟木下綺羅閑聊,扯東扯西的。

  木下綺羅把手浸在水裡玩了一會,聞言就有點佩服起自己身旁這個女生。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森繪梨的八卦精神……真的很厲害。

  同學之間,小到吵架拌嘴,大到戀情分手,她總是第一個知道的,包括但不限於本班、外班,甚至連外校的她都能知道。

  這莫名讓木下綺羅想到了柳蓮二。

  話說……柳蓮二搜集資料也會搜集這些八卦嗎。

  不不不……應該不會像森繪梨這樣吧。森繪梨小姐還曾經把隔壁的班花從國中到現在談了幾個對像,包括校外的,她都給摸的一清二楚。

  木下綺羅不理解但佩服。

  「……你喜歡她啊?」

  不然怎麼對人家男朋友這麼關注。

  森繪梨聽了以後,手裡的蘑菇不小心被掰開。可愛元氣的少女用一種很無語的表情看著木下綺羅,她像是想翻白眼,但又忍住了。

  「我時常懷疑幸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會不會天天翻白眼。」

  貓貓只是一邊笨拙地剝豆子,一邊反駁。

  「他才不會呢,他只會覺得我可愛。」

  大家一陣惡寒。

  噫。

  ……臭情侶!

  森繪梨摸下巴。

  「說起來,你和幸村要做同桌的事,我也是除了幸村同學以外,第一個就知道的。」

  木下綺羅這下又有點驚訝了。

  森繪梨則是陷入回憶。

  那是還沒開學之前,老師照例喊她來學校填信息,當時心不在焉的森繪梨就不小心聽見班導對幸村說了這個重磅消息。

  森繪梨當時已經填好了信息,聞言正要往外走的腿都拖不動了。

  少女為自己偶然吃到這麼大一個瓜感到震驚。

  一是因為,木下綺羅居然要來上課了。

  二是因為,她居然還要跟幸村做同桌。

  三是因為,森繪梨前來天就已經知道自己也跟幸村是同班。

  四,森繪梨當即就決定,她一定要在開學那天拼盡全力去占據幸村附近的一個位子。

  怎麼說呢……

  森繪梨其實都覺得奇怪。

  為什麼她就總能撞上這種隱私八卦。

  「……那幸村當時說什麼了嗎?」

  木下綺羅真是好奇死了。

  森繪梨作回憶狀。

  「幸村同學什麼都沒說,也很面無表情的樣子。」

  木下綺羅忍不住又在心底狂笑。

  嗯……不是面無表情,就是單純的不爽和不高興吧。

  她太了解幸村了。

  幸村以前沒有過任何同桌,乍然被老師通知開學要和一個人做同桌,還是個女生,而且對方還是木下綺羅這種議論性過大的明星女生……

  就……難怪當時總感覺幸村看她自己的表情時常很奇怪。

  噫。

  但,木下綺羅更吃驚的其實是另一件事。

  「可他居然沒有拒絕……?」

  以幸村的性格,少年只要不喜歡,不習慣,他就會開口的,老師也更不可能去為了一個座位逼迫自己的得意學生。

  他如果拒絕老師的安排的話……成功率是百分之百。

  可是他沒有。

  木下綺羅這才有些姍姍來遲地疑惑。

  為什麼沒有提?

  也許是順其自然,圍繞著木下綺羅的女生們順著幸村和木下綺羅,後面的話題就又逐漸從校長的親戚歪到了木下綺羅和幸村精市身上。

  她們居然……開始就幸村翻不翻白眼展開了討論。

  幸村君今天的形像也在面臨被毀的風險呢jog.

  「幸村不會翻白眼吧。」

  「嗯,想像不出來。」

  「那也不一定,是個人怎麼可能不翻白眼。」

  木下綺羅想瘋狂大笑,但她只能低頭憋著,忍得異常辛苦。

  最終,這種話題止步於「別說了,幸村君他們好像要過來了」的提醒。

  少女這才松了一口氣。

  男生那邊似乎已經結束了,女生這邊洗的也還算快,而木下綺羅……還是第一次洗菜。

  大小姐覺得很新奇。

  所以大家都已經走光了,木下綺羅還一個人在溪邊看起來背影孤零零地洗著最後一藍小青菜。

  但少女完全不覺得寂寞。

  她光是洗菜就能自娛自樂。

  木下綺羅正把小青菜掰開放水裡,少女手指攪著溪水玩,有葉片晃悠悠地竟然就順著水流飄走了。

  貓貓驚訝地對著漂遠的青菜葉片伸出爾康手,

  「誒,別走哇……」

  「……」

  站在她身後看了半天大小姐洗菜的幸村無語了。

  燒烤架已經准備完畢,幸村又組織男生們來溪水邊洗竹簽和鐵簽,他飛快地把自己那一份做完,就走到了木下綺羅身邊。

  「我來洗。」

  貓貓驚訝扭頭。

  幸村穿著淺藍色的襯衫,他一靠近,木下綺羅都覺得自己沒有那麼熱了,少年就像是夏日炎炎裡那最清涼爽闊的冰鎮山泉,又像是古典樂裡飄揚的風雅落櫻,端麗雋秀的眉眼……不應該蹲在這裡洗菜吧!

  而這樣的人現在正蹲在灘塗邊,挽起了袖子,把她的菜籃子搶走了。

  干嘛……!

  洗菜也要搶。

  美少年洗菜……木下綺羅莫名地就覺得很違和。

  她扭捏著拒絕男朋友過多的照顧,盡管她喜歡這體貼和偏愛。

  「我不要,人家自己洗嘛。」

  幸村的表情有點愣,似乎是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

  但少年嘴角還是莞爾。

  「然後把菜給洗漂走嗎?」

  隨後幸村又拿過她手裡剩下的東西,不由分說地開始做了起來。

  這下愣住的人變成了木下綺羅。

  良久,幸村只聽見身旁人那莫名的語氣。

  「幸村君……」

  少年揚眉應了。

  「嗯?」

  少女似乎在由衷贊嘆。

  「你菜洗的真好。」

  「……」

  他呼出一口氣。

  他難道是想聽她誇他菜洗的好嗎?

  少年額角瘋狂跳動,

  「我覺得你可以把『菜洗的』三個字去掉,我會更高興。」

  少女果然臉紅了,不再說什麼。

  「那我就在旁邊休息嗎……」

  「嗯。」

  「乖。」

  好吧。

  木下綺羅果然聽話了,也沒有要搶著做事,反而開始坐在一邊的草地上和幸村聊天。

  美少女打量少年半天,隨後冷不丁地,

  「村村,你的頭發長長了。」

  幸村認真做事 沒有回應她。

  少年堇色的發絲已經有些蜿蜒進他白皙的脖頸裡,沒入不見了。

  等幸村洗干淨最後一片青菜,又舀了一桶水,做完這些,少年正准備起身去拉少女的時候,才發現木下綺羅站在自己身後。

  少女伸出手指,輕柔地把他的發絲拉攏了出來。

  夏日光線傾斜,有風吹進兩個人之間那所剩無幾的縫隙中,帶著絲絲的涼,可幸村卻倏然覺得有些局促和熱。

  他現在的樣子好不好看,身上有汗嗎,頭發亂了沒有,剛剛因為擺弄燒烤架所以臉上髒了嗎。

  可是,當木下綺羅湛藍色的冰瞳湊近的時候,這些念頭通通都消失了。

  少女臉頰微紅,眼睛明亮,芬芳的氣息一下子充斥著幸村的鼻翼。

  她粉色的柔軟的唇瓣在他嘴唇上輕輕一蓋,幸村心頭的轟鳴聲便已經遠遠蓋住了頭頂喧囂的夏日蟬鳴。

  如果不撒嬌的話,木下綺羅做歌手的聲線慣常是冷淡卻性感的。

  「是謝禮。」

  用這種聲音說著這種話,她不知道她自己很犯規嗎。

  幸村慢慢放下了手裡的水桶,雙手往前一碰就是少女的身體。

  因為他們兩個人已經太近了。

  少年和煦又溫柔。

  「這樣,不夠哦。」

  誒?

  她眼裡一閃而過的,是這樣的情緒吧。

  不等少女再多說什麼,幸村身上的花香和薄荷味就已經向她席卷來了。

  蟬聲聒耳,幸村卻覺得剛剛好。

  就這樣唇瓣相貼了很久,幸村淺嘗輒止,他放在女孩腰間的手也體貼地沒有進一步,同學們在不遠處的嬉鬧聲音也讓他停下了自己的渴望。

  懷裡的少女似乎也有點嫌熱地拉開了距離。

  木下綺羅臉色微紅,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因為害羞。

  少女尾音拖長,冷淡的聲線又變成了甜膩的撒嬌,她拿手打著扇子。

  「嗚,好熱呀……」

  少年失笑,藍紫色的晶亮眼眸凝視著她。

  「你好嗲啊。」

  貓貓疑惑。

  嗲?

  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說她。

  「嗯……你難道不喜歡?」

  幸村咳了一下。

  「……不可能不喜歡的吧。」


第30章 校園祭

  合宿回來以後, 網球部就忙起來了,木下綺羅的音樂社也一樣,因為文化祭近在咫尺。

  可周末, 木下綺羅還是抽出時間,和從前的經紀人約在了立海附近的私房菜包廂見面。

  她到的時候,森山已經點好了菜, 正坐在沙發上, 就等她來。

  少女穿的很隨意,頭發也盤起來了,露出纖細的脖頸,帶著墨鏡和寬大的遮陽帽, 但依舊很抓眼。

  這就是明星氣質。

  森山滿意地上下打量了她。

  看到少女拎過來的琴盒, 森山關心。

  「在學校還好嗎, 最近有活動?」

  「我很好。」

  木下綺羅點點頭,隨後翹著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夾生魚片, 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 露出嫌棄的表情。

  「……不吃就別夾。」

  森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哪怕這段時間沒見, 他的掛念和關心在真的碰到對方的時候,就果然跑的無影無蹤了。

  木下綺羅, 是這樣的。

  桌子對面, 木下綺羅表情嫌惡。

  「我討厭這玩意。」

  偏偏森山每次都點。

  看到她這樣的表情, 森山忍不住露出笑意。

  就是說……沒必要太過擔心這個人的, 她總能過得很好。

  沒注意森山的目光,木下綺羅依舊在和刺身相看兩厭。

  混血的她雖然從小在日本長大, 但其實她的飲食更偏西方人, 雖然木下綺羅的母親也是個常常會穿著傳統的和服烹茶煮酒的日式美人, 但這依舊影響不了少女。

  比起清茶,她更偏愛西式紅茶,至於醬菜和湯,以及其他日式料理,她都不是很喜歡,

  森山智永看她嫌惡的眉眼,無奈。

  「我吃,你放下,別丟。」

  少女這才驕矜地放下筷子。

  她挑挑揀揀的,少女最後還是吃了點糖米粥。

  森山瞧著她臉色不太好看,想了想日子,似乎就是生理期。

  年輕男人就起來一邊給她倒熱水,一邊問她。

  「所以上次說的那個mv,你真的不去?」

  嗯?

  森山怎麼知道的。

  木下綺羅一邊疑惑一邊想答案。

  這個mv一開始找上自己,是在四月份,演唱會以後,但是當時她根本沒有考慮就拒絕了。後面,對方也打過幾次電話來,但她都婉拒了。

  甚至還打電話去了她母親那裡。

  這種窮追不舍的毅力,倒是讓少女好奇了。

  「這個mv……不就是個公益活動嗎?」

  於是森山把水放桌子上,耐心地給木下綺羅進行科普。

  「這個資源其實相當不錯,很多人都想拍來著,松雪集團呢,本意就是想讓你來的,這個mv講的也很簡單嘛,就是讓你演一個殘疾人……」

  貓貓一臉大驚。

  「納尼……殘疾人。」

  「我不會演戲啊。」

  她垮起個臉。

  森山就知道她會這樣。

  但好不容易看她似乎有點興趣的樣子,他只好再接再勵。

  「漂亮的殘疾人更能吸引路人的注意,美好的事物如果被摧折容易讓人有……」

  算了。

  他看著木下綺羅抗拒的臉,也編不下去了。

  「你演了肯定會火,相信我。」

  森山當然知道這一條對木下綺羅來說,或許是最沒有說服力的理由,但是他也很努力地給她畫大餅。

  畢竟從前她不是很想當大紅人嗎。

  木下綺羅卻興致缺缺。

  「哎呀,我不是很想再接這些工作了。」

  為什麼呢。

  森山智永想這樣問一問,但是他知道,木下綺羅給出的答案不會是真心實意的。

  什麼紅過了,不需要了,她要好好學習了,這種。

  他才不信。

  少女卻睜著圓溜溜的藍色眼眸,語氣無辜。

  「松雪家的小兒子好像喜歡我吧?」

  「我不去。我男朋友會不高興的。」

  ???

  ???

  就這?

  你別說,可能還真的是因為這種原因?畢竟木下綺羅從來不按常理出牌。

  也許是森山智永臉上那有點鄙視的表情激怒了少女,她開始不依不饒。

  「你少瞧不起我的愛情!」

  森山看她表演,母語是無語。

  「……沒想到你還是個戀愛腦。」

  聽到經紀人這樣的話,少女卻笑的很開心。

  「謝謝誇獎。」

  「……」

  他只是說說而已,別當成誇獎啊喂!!

  木下綺羅談戀愛的事情不是秘密,粉絲也都知道,因為今年年初,組合就已經發布了解散的消息,至於現在……世界上早就沒有了relax的存在,所以,沒有人因為這個再去說什麼。

  relax早就沒了,啪的一下就沒了。

  森山垂眸。

  組合是他帶出來的,說他沒有一點點不舍,是不可能的。

  但他是商人……商人的不舍,和木下綺羅的不舍,是不一樣的。

  而木下綺羅這個人,總是抽身太快。

  relax三個人裡面,她秉持的始終是神秘主義,就連森山有時候都拿不准她在想什麼。或許在之前的種種浮華裡,嘴上說著喜歡粉絲,喜歡紅,但少女始終都沒有過於沉溺,也早就做好了要退出一切、終止所有的准備。

  那雙眼睛是冷靜的。

  月下蓮的提前毀約只是為木下綺羅提供了一個契機罷了。她順著這個提前了一年的機會,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既然無法好好收場,那就一點都不想再玩下去了。

  她大抵是無法容忍任何裂縫和背叛的。

  木下綺羅只是看著盤子裡的刺身出神。

  少女唇畔的微微笑意不達眼底,卻還是像沾了露珠的粉色花朵,馥郁迷人。

  relax是她璀璨又破裂的十五歲。

  她的十五歲,得到了很多很好的東西,但是也失去了很多。

  提前解約這種事,是因為其他人的不守信用從而導致她正熱衷的事情被迫終止,她就是真實地產生了厭惡的情緒。

  也得是她不想玩了,事情才可以結束吧,少女一直信奉這樣的人生信條。

  我喊停了嗎,你們為什麼又停下來了,她總是在心裡如此這般地反問這些人。

  森山智永倒是蠻好奇她男朋友是誰,只不過木下綺羅一直都懶得跟他說太多。

  「你如果真的見到他,職業病又會犯了。」

  森山以前當過星探,木下綺羅當初就是被他在大街上遞過名片的。

  而且一定會犯的不輕。

  木下綺羅想起幸村那張臉,那樣的氣質,心裡腹誹。

  還是不要了吧,最好兩個人就被不要見面。森山應該也完全應付不來幸村這種性格吧。

  森山低語。

  「謔,我真想見見。」

  能讓木下綺羅露出這種表情的人,太好奇了。

  少女訝異。

  「我現在什麼表情……?」

  森山聳聳肩。

  提到他,木下綺羅眼睛都亮起來了。

  「就是,以前你減肥塑身那一段時間以後,第一次吃到你最喜歡的奶油冰激凌的,那種眼神。」

  組合還在的時候,因為嚴格的自我要求和訓練標准,木下綺羅一直都把冰激凌當做自己的異地戀情人,而藝人那嚴格的體脂和塑身要求就是阻撓情人見面的惡毒反派。

  他居然把幸村比喻成冰激凌!

  木下綺羅有點不高興,少女還是忍不住反駁,

  「他不只是冰激凌吧……」

  「他可以用來代我所有喜歡的東西啊……」

  木下綺羅眯起眼睛這樣對森山形容。

  森山點頭。

  「哦……那他真厲害。」

  她喜歡的東西,大概能繞地球一圈,呵。

  「但是,他又比那些東西要好上百倍千倍,嗯,那些東西也不能跟他比,因為不配……」

  木下綺羅又開始雲裡霧裡邏輯不通地說話。

  森山的牙忽然就有點酸。

  他都二十多了,居然還被一個高中生給酸到了。

  大齡單身男子的嫉妒心和怨念可是很惡毒的,於是森山向木下綺羅拋出極限二選一。

  「冰激凌和小男友,二選一。」

  木下綺羅一臉你真幼稚的表情。

  「……有病吧,當然是他啊。」

  森山哽住了。

  他以為木下綺羅會選冰激凌的。

  這是真陷進去了jpg.

  於是他發出來自單身狗的惡毒詛咒——「那你就一輩子都不能吃冰激凌了。」

  木下綺羅面色猶豫。

  但,

  「……那還是他。」

  木下綺羅只是一臉凝重。

  「冰激凌沒了我還有其他的代餐啊……」

  「……」

  他就知道。

  —

  幸村站在門口,遠遠地就看見木下綺羅過來了。

  太陽很曬,少女黑色的裙子襯的她臉色更白了,整個人看起來伶仃又脆弱,少年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牽住了她。

  他接過木下綺羅手裡的大提琴和樣衣,一只手空出來摸了摸她的臉,一雙眼睛也盯著少女的臉。

  「怎麼樣,還難受嗎?」

  本來沒什麼感覺的。

  生理期嘛……習慣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幸村,被他這樣緊張又慎重地對待,少女竟然真的覺得自己變得很脆弱又委屈起來。

  嗚。

  小貓忍不住拱進了少年的懷裡,她用頭輕輕蹭了蹭幸村的胸口。

  「嗚,人家好像是有點難受。」

  少年似乎有點愣住了。

  但很快幸村就反應了過來,他摸了摸木下綺羅的後腦勺。

  「要不要休息,我送你回家吧,社團那邊我去請假。」

  噫。

  哪有這麼嚴重啊。

  木下綺羅還是忍不住捂嘴偷笑,

  「沒事,人家要你的抱抱,要親親,就好了嘛……」

  聽到這些話,幸村好像是笑了。

  少年摸了摸她的耳朵,不顧木下綺羅有點臉紅的樣子,很認真地答應了。

  「好哦。」

  第一次碰上女朋友來生理期,他一開始心頭還有點局促,但神之子也不會表現出什麼。

  回到家以後,問媽媽有沒有紅糖和紅棗,幸村女士也很快就知道是什麼了,在家長的指導下,少年做了紅糖姜棗茶。

  幸村伸出手在她小腹上摸了摸。

  「還疼嗎,要不要我抱你去學校算了。」

  木下綺羅想笑。

  「……不用。」

  大哥……她只是生理期,不是缺胳膊短腿,至於麼。

  幸村淡淡掃了她一眼。

  少女立馬收起臉上的嘲笑,一臉正色。

  不敢了,嗚,再也不笑話你了。

  少年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兩個人往學校走,

  走著走著,幸村又忍不住開始觀察起她的臉色。

  看著她因為生理期顯得脆弱乖順又沒精打采的面色,少年又忍不住叮囑。

  「不要喝涼水,也不要隨便在地上睡覺,難受就拿熱水捂著肚子,不舒服給我打電話……」

  少女嗯嗯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敷衍。

  「我知道啦,我要進去了……」

  話音剛落,她就被面前人給輕輕擁住了。他的左手還輕撫著她的後腦勺,頭也貼在她的腦袋上,是幸村式無聲的安慰和黏人。

  「乖乖的等我來接你。」


第31章 校園祭

  木下綺羅總是美的鋒芒畢露。

  一旦某一天, 她突然添了絲恰到好處的柔弱,就如同被大雨淋濕的郁金香,秾麗裡透著楚楚, 又像被薄霧輕籠的冷月,朦朧莫測。

  比美人更吸引眼球的,是易碎又脆弱的美人。

  少女提著東西進來, 沒有在意一路走來眾人膠在她身上的目光, 就順手把幸村剛剛買的茉莉花放在了桌上,頓時滿室生香。

  然後少女就開始招呼大家來看衣服。

  社裡壞了個大提琴,已經送去修了,她今天從家裡帶了自己的過來充數, 順便去店裡取回表演訂制的服裝樣衣。

  今天也是為了前輩們四處跑腿的木下綺羅。

  清水學姐抖開袋子裡那藍白相間的古典裙裝, 點點頭。

  「嚇死我, 比去年的好看多了。」

  木下綺羅摸著下巴歪頭詢問,「去年……什麼樣?」

  「嘛,女生是紅色的, 而且不是裙子, 反正我不喜歡, 我當時選了綠色,可惜, 全社團好像就兩個人選了它。」

  前輩搖搖頭, 一副非常遺憾的表情。

  「演奏的是狂想曲, 穿那種綠色真的符合什麼美學嗎。」

  身後傳來菅原律裡平穩的聲音, 兩個人回頭,就看到他拿著熱水走了過來, 遞給了木下綺羅。

  「臉色不好?」

  貓貓露出感動的表情。

  「謝謝前輩, 就是有點不舒服。」

  菅原收回關切的目光, 隨後打量了幾眼她們手裡的衣服。

  「嗯,藍色確實不錯。」

  而清水前輩已經開始就去年衣服的顏色跟菅原部長進行了一番「探討」,但都被菅原完美地一一反駁了。

  「所以我很好奇還有誰選了綠色……」

  木下綺羅捧著熱水,在一旁默默發出吃瓜的聲音。

  「是中森。」

  菅原回答了她的問題。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中森前輩……好像確實是他會做的事。

  上一次,菅原因為曲子的事情帶她去學生會談話,而不帶中森,據說是因為中森去年和學生會的人差點吵起來了,臉紅脖子粗,場面一度十分尷尬和好笑。

  木下綺羅在一邊把衣服放進袋子,卻看見裡面放著一個精致又簡約的保溫杯。

  她心有所感,拿起來,一打開蓋子,就嗅到了濃濃的姜和紅糖味。

  「……」

  她捧著與這個季節不符的熱氣騰騰的東西,有點愣在原地。

  旁邊的清水迎子默默地吃了學妹好大一份狗糧,一雙靈巧的美目下意識去看另一個局外人菅原,卻發現他早已經轉身去喊其他人集合了。

  他倒的那杯水,被木下綺羅喝完,空空如也的杯子就那樣被放在了桌上。

  木下綺羅也捧著熱茶走到窗邊,滋滋的熱氣把她的臉熏的有些發燙,從喉嚨湧到胸口,再竄到腹部,好像那裡也沒有那麼涼了。

  就是很想他嘛。

  於是她開始給幸村發信息。

  木下綺羅 : 發現了包裡的小秘密!好貼心的田螺姑娘嗚嗚嗚。

  幸村應該還沒到家,但他還是很快回復了木下綺羅。

  幸村精市 : 下午快結束的時候提前通知我。

  咦……沒有回應呢。

  他是不好意思了嗎。

  少女關掉手機,開始喜滋滋去練琴了。

  —

  幸村在家繼續上午沒有完成的畫作,過了很久,他的手機才有回復。

  木下綺羅 : 報告,五點結束

  幸村精市 : 好

  他一只手上色,一只手打字。

  幸村精市 : 站在原地不要走動,等我接你

  少年這才收起手,看了眼時間,三點半。

  於是他把之前的畫裱上畫框,又仔細包裝好,就出門了。

  他的目的地是木下綺羅家。

  被佣人請進去以後,幸村婉拒了對方殷切又熱情的茶點款待,直接讓她帶自己去了木下綺羅的房間。

  佣人幫忙打開他帶來的畫,還一邊不住地稱贊。

  「綺羅小姐的房間真的需要放點東西呀,但是她不樂意,她什麼都不想往房間裡搬。」

  佣人的語氣有些無奈的縱容。

  幸村不動聲色。

  「她交待過我可能會來嗎?」

  女人含笑點頭。

  「是啊。」

  等進了木下綺羅的房間,幸村才知道佣人沒有誇張。

  少女的房間很空曠,裡面的所有布置都是一片灰白,最突出的顏色可能就是黑色。

  說好聽一點,是簡約冷淡風,說難聽點,就像對生活無欲無求的老年人。

  如果不是床頭她自己那副巨大的寫真照,幸村可以合理地認為這是一個成年男人的房間。

  嗯,就連寫真……也是黑白的。

  不僅像男人的房間,看起來還是個性冷淡的男人。

  總之,不太像她的性格。

  少年很快收回視線,接著幫佣人一起拆畫,隨後兩個人又一起斟酌著選好位置,把畫框裱到了牆上。

  女人只說不需要,她自己來就好,但幸村只是溫和地堅持要做。

  「畫的真是太好了。」

  他站在椅子上,一邊端正畫框,聽著她真心實意的贊嘆,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問起這位和煦的女人。

  「她的房間一直是這樣?」

  「是的,小姐的房間一直是這樣。」

  好吧。

  幸村舒出一口氣。

  跟他想像中的有很大出入。就算不是那種極其誇張的富有少女心的風格,但也絕對不是這樣的。除了單獨開辟出去的衣帽間,整個房間除了床,沙發,桌子,空空蕩蕩的,有點單薄的可憐。

  真的應了她說的那句「像貧瘠的荒漠。」

  最有存在感的就是那張巨幅寫真,木下綺羅的半身照,人身姿慵懶,一只手撩起臉頰旁的頭發遮擋住臉蛋,只能從那些縫隙裡窺見她紅艷的唇角和金色的指甲,這綺麗的細枝末節。

  木下綺羅是樹梢上的新雪,幸村精市曾經俯瞰著,不耽情愛,最後卻還是為她心甘情願地走了下來,並如願以償地,他把她留在了自己的畫紙上,長長久久。

  所以現在,沾染情思的神明試圖通過這房間去窺視他所愛之人的內心,但她總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給他「驚喜。」

  幸村捏了捏眉心。

  —

  幸村到的時候,木下綺羅已經出來了,少女正負手背對著他看外面牆上的塗鴉。

  夕陽有點哀愁,她就站在那裡,戴著大帽子,頭發已經散下來,有點蓬蓬的,身上的黑裙子是上次她和幸村一起用顏料潑灑過的稀有「藝術品」。

  本來是黑的毫無雜質的布料,做成裙子以後,她覺得單調又普通,便邀請幸村來為它「上色。」

  於是裙子上綻放了大片的彩色線條,或長或短,或彎曲或直行,這是兩個人花了一個小時做出來的東西,也是世界上獨一無二、只此一條的裙子。

  但這樣一條行為藝術十足的裙子穿在她的身上,也沒有多少違和感,反而和她有時候那種遺世獨立的氣質相呼應。

  就比如此刻,她站在塗鴉牆面前,似乎就像是特立獨行的畫家在巡視著自己的傑作。

  然而事實卻是她是個對繪畫一竅不通的小白。

  幸村有時候也會無奈,他的幼馴染也好,戀人也好,兩個人確實都沒有這方面的細胞和興趣。

  少年凝眸看了她的背影很久,這才使腳步發出明顯聲響。

  少女果然聽見了,她依舊細細看著牆上的塗鴉,沒有回頭。

  「幸村同學,你遲到了哦。」

  幸村莞爾。

  「為了給某人送畫,遲到幾分鐘,也沒事吧,原諒我吧。」

  木下綺羅誒了一聲,滿臉驚訝地回頭了,

  「動作這麼快?」

  前兩天不是說還在上色?

  她這種原始的快樂感染到了幸村,少年心頭微漾,看著少女,幸村整個人被酸澀和柔軟充盈,他朝她伸出了手。

  「走吧,帶你回家去看。」

  木下綺羅看著面前幸村朝自己伸出的手,沒有絲毫猶豫地就把自己的手遞了出去。

  只是——

  木下綺羅的心就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又一下,是酸澀的苦意,但是又泛著絲絲清甜。

  回家……?

  心頭被戳了一針的木下綺羅有點恍惚。

  是有點陌生的詞彙。

  她站在台階上,幸村緊緊拉住她垂下的手,帽子遮住了她的神色,太陽西斜的光線射進兩個人之間,時間在這個時候,仿佛被拉的很長很長。

  很多時候,少女都感覺自己是躺在一條搖搖晃晃的小船裡,隨著蕩漾的水波漫無邊際地前進著。

  而現在她被幸村拉著,兩個人穿過人群,穿過街道,穿過內心的無措,他們要去干什麼來著?

  ……哦,是去看畫。

  木下綺羅本來只是順嘴一提。

  她向幸村抱怨,說自己的房間就像什麼貧瘠的荒漠,如果有他的作品來裝點裝點或許就不一樣了。

  這只是少女一時的心血來潮,過兩天她就把它拋之腦後,但幸村的行動力太強,也就兩天前提的,今天他不僅把畫帶來了,連流程都給她弄好了。

  這是什麼萬能男友。

  少女撒嬌。

  「怎麼不等我一起做……」

  幸村摸摸她的頭。

  「你一回來就有畫看不好嗎。」

  她撲進幸村懷裡拱來拱去,帽子都掉下來了。

  「我好感動哦。」

  少年開玩笑。

  「別演了,不看我就走咯?」

  木下綺羅蹭地一下就跑出他的懷抱,少女迅速換上拖鞋,噔噔噔地跑到了樓上,末了還不忘回頭對他大喊。

  「我這次才不是演的,你個笨蛋!」

  少女蹬蹬蹬地就跑到自己房間門口,她歡喜地打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對面牆上那幅畫。

  然後,她也確實有點愣在原地。

  木下綺羅見過許許多多她的寫真和畫像,但內心,都沒有這一次來的奇怪和觸動。

  藍紫色的窗欞外,是澌澌的雨幕,花房璀璨艷麗,而被繁茂的花朵所簇擁著的女孩,金發像雲霧般披散傾瀉,完美地勾勒出她的所有弧度。

  畫上的人一雙眼睛似喜似嗔,襯著艷麗的背景,又飽含著無邊的哀愁與情意,這是怎樣的一雙眸子。

  好特別的畫。

  她撫摸上自己的臉。

  「原來我是這樣的嗎 ?」

  她的聲音裡有莫名的驚喜。

  木下綺羅想起了仁王的illusion,她想,或許她不再需要了。

  此刻沒有仁王,她也能長久地看著另一個夢中的自己。

  原本空曠又冷淡的房間,因為這幅靡麗多情的畫作,變得粘稠又特別。

  特別在哪裡,她問自己。

  她能感覺到,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這種,對睡了十幾年房間的不在意和莫名其妙的割裂感,因為這幅戀人的畫作,突然開始消融。

  她的腳也突然開始依戀起地上這精致的瓷磚。

  歸屬感。

  沒有從父母那裡完完本本得到的東西,很神奇地,從戀人這裡,她得到了。


第32章 校園祭

  就像原本荒蕪的沙漠裡, 突然被投放了一片綠洲,也像干枯的草地上,突然開出了一枝玫瑰。

  不合時宜卻又很合時宜,

  這幅畫。

  他的畫作,就像他這個人一樣,似乎無意引起注意, 卻又存在感極強的, 幸村精市風格

  最重要的是——

  它強勢又溫和地介入,在她的房間裡大喇喇地昭示著自己的存在感,給這處原本她無心裝點、空蕩蕩的、只有木下綺羅氣息的房間染上了屬於幸村精市的顏色和標簽。

  所謂打入內部?

  「顏色喜歡嗎。」

  幸村不知什麼時候來了,站在她背後。

  雖然這樣說, 但幸村知道她會喜歡的。

  這是木下綺羅最鐘情的濃墨重彩。

  少女微笑。

  難怪……她只是提了一嘴, 幸村反而躍躍欲試, 主動請纓。

  木下綺羅能感覺到自己的領地正在慢慢地被對方狡猾地蠶食包裹,她卻沒有什麼不高興的感覺。

  啊,這個人, 其實有時候比她還要幼稚呢, 他有時候, 總是像個孩子一樣,不停地試探, 向她昭示著自己的頑劣和占有欲, 她會用行動告訴他, 沒關系哦。

  這是一種無聲的縱容和邀請。

  然後他就會更加大膽地一步步入侵, 她也會心甘情願地滿足他的所有要求。

  木下綺羅緩緩撫摸著自己的臉,有些入神。

  「謝謝你……」

  「我很喜歡。」

  「就好像……我在隔空跟自己對話一樣, 好奇妙啊。」

  她臉上是孩子般的神氣, 聲音裡也是無法抑制的欣喜。

  幸村失笑。

  誇張。

  但是當他看著她臉上切切實實的難以自制的欣喜, 聽到她莫名地對自己說謝謝,心就仿佛被木下綺羅的手緊緊地攥住了一樣。

  幸村心跳如雷。

  畫成這個樣子,哪怕是幸村,也應該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吧,因為,她感覺的到,作畫人的情意好像都要滲透過畫像,流淌下來慢慢地把她淹沒了。

  他是這樣的了解我,這樣用心地雕琢著、刻畫著我。

  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人,他這樣關注我,她突然有些孩子般的驚異。

  她感覺到,她在這個世界上是存在的,不再是粉絲心裡那個虛無縹緲的影子,也不再是一個標簽和符號,她也能夠在別人的心裡留下如此的濃墨重彩。

  木下綺羅為這樣的事實感到喜悅和難以自持。

  於是,看著這樣的她,

  幸村只能說——

  「你這樣,太犯規了啊。」

  他把手放在她後頸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捏捏。

  而她有些抱怨的聲音也傳到幸村耳朵裡,

  「到底是誰犯規啊。」

  所以,木下綺羅那好幾個月以來都安靜如雞的私人賬號突然蹦出來一條動態。

  她才剛發出去沒多久,就引來了一堆問候。

  ——評論各色各樣。

  「學妹∼」

  「學妹(*^ω^*)∼」

  「學妹會營業了。」

  「好漂亮(。-ω-)。」

  漸漸地,下方又莫名其妙開始清一色的跟風。

  「某人好會畫。」

  「某人好會畫。」

  「某人好會畫。」

  「某人好會畫。」

  「某人好會畫。」

  木下綺羅忍不住了。

  「你們復讀機? 」

  「某人好會拍。」

  「某人好會拍。」

  「某人好會拍。」

  「某人好會拍。」

  她在評論區努力打破隊形,反駁,「那是我長得好看。」

  「綺羅……是我的綺羅嗎T▽T。」

  「雖然很隱晦,但是這素不素在秀恩愛(ㄒoㄒ)。」

  「樓上,你可以不用說出來的。」

  「裙子好好看哦。」

  而木下綺羅盯著那個轉發自己動態的賬號看了好幾秒都沒反應過來。

  什麼叫「立海大木下綺羅後援會」啊……

  什麼時候學校有這玩意了,還沒等她研究研究,就又被別的評論吸引了注意力。

  「前輩,畫好漂亮,但是你的鞋子有點髒了,是被人踩了嗎,看起來怪怪的。」

  切原赤也總是在一眾人裡面格格不入,用無比真誠無辜的語氣說著能讓空氣窒息的話。

  偏偏你還知道他就是真的真誠。

  隨後,他這條評論莫名其妙被頂到了最前排,也不知道都是哪些人點的贊。

  她看了一眼評論區,除了切原以外沒有其他網球部的,很難不懷疑他這個笨蛋又是被某些無良前輩坑了。

  衝浪達人忍足侑士在底下調侃小海帶。

  「你前輩現在也許正扛著刀在找你哦。」

  她笑眯眯又咬牙切齒地回復著忍足,「正確的,中肯的。」

  這個時候笨蛋海帶已經火急火燎地開始私敲她。

  「前輩,真的嗎/驚恐jpg/???」

  木下綺羅 : 「真的,哪些人點贊你的,發我看看,饒你一命/怒氣jpg/。」

  對面磨磨蹭蹭半天,才發來一張截圖。

  木下綺羅看著這些人的名字,忍不住磨刀霍霍。

  森繪梨、仁王、高木這些人她不覺得稀奇,但是她沒想到還有穩重的柳蓮二和柳生比呂士。

  呵。

  木下綺羅開始用慈母一樣的語氣對傻孩子循循善誘。

  「誰讓你發的,仁王還是丸井,說出來我不怪你,真的。」

  切原赤也 : 不行的!!!仁王前輩和丸井前輩讓我不能告訴你啊啊對不起前輩我真的不能說,我把它刪了吧!!!

  「……」

  木下綺羅已經做好了要威逼利誘了,結果……

  結果他還真是單純的可以。

  完全的自曝啊。

  木下綺羅沒有管切原赤也怎麼在對面呼天喊地了,她只是兀自開始質疑,他們這群人精平時都是怎麼帶的這孩子。

  有點憐憫赤也。

  幸村這種人平時又是怎麼跟切原赤也相處的……她實在是太好奇太好奇了。

  忍足開小窗調侃她。

  「你脾氣好像好了不少嘛?」

  ??

  和忍足認識,完全是因為兩個人的母親是好友,算不上什麼青梅竹馬,因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已經上國一了,而忍足當時也初來東京上學。

  木下綺羅 : 我以前難道很差嗎?

  忍足表達情緒的方式就是立馬把剛才那句誇她脾氣好的話給撤回了。

  這直白又帶點溫和的忍足式嘲諷。

  木下綺羅 : 你什麼意思!!!

  忍足侑士 : 幸村是怎麼跟你相處的啊……

  他很好奇,還發了一個嘆氣的表情。

  隔著屏幕,木下綺羅仿佛能感覺到忍足那老父親一樣的語氣。

  這熟稔讓她忍不住勾起嘴角,想起兩個人似乎也很久沒有聯系過了,她笑了笑。

  木下綺羅 : 情侶的事你不懂,你那些純愛小說的實操性,不行。

  忍足回嘴,

  忍足侑士 : 那你還不是跟我後面看了不少

  忍足侑士從前也是短暫地憧憬過木下綺羅的。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因為她長了一張很想讓人跟她發生點故事,很容易讓人一見鐘情的臉。

  但隨著兩個人的熟稔,很快這點憧憬就像海面上的泡沫一樣,被木下綺羅親手給打破了。

  他平靜地接受了,甚至想戳死當初小鹿亂撞的自己。

  因為,對方的性格確實讓他……很頭疼。

  前一段時間在聽說她談了戀愛,而且對像還是幸村的時候,忍足的內心有點復雜。

  都是自己認識的,一親一疏,看起來完全不可能有過深交集的兩個人,居然在一起了。

  這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這種奇妙古怪的碰撞讓忍足的心裡充滿了驚愕和別扭。

  但現在,已經接近一個月,他也慢慢從這種驚愕裡面調整了過來,能hold的住她這種性格的,幸村竟然莫名地很契合忍足從前幻想中木下綺羅男朋友的模樣。

  而且——

  他

  藍發少年微笑著打字。

  「只是覺得,你比以前要開朗啊。」

  木下綺羅又不滿了。

  「你什麼意思?難道我以前很孤僻?」

  習慣了她的杠精體質,忍足好脾氣地回復。

  「不是,但是你以前會發這種動態嗎。」

  照片上的木下綺羅看著鏡頭,身體有些隨意地傾斜,臉上是那種倨傲的表情,但被她做起來就顯得十分可愛,女孩渾身仿佛剛從溫水裡浸泡,軟化溫情的可以。

  她的右邊就是那幅絢麗吸睛的畫作,和這幅藝術品一樣,她也像是一件展品,這讓人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先看畫,還是先看她。

  而忍足記得,她上一次發生活照還是去年,而且是發在明星的公開賬號上面,僅僅是為了粉絲所進行的一種營業。

  私下的動態……何曾有過這種。

  美人如花隔雲端。

  木下綺羅是不需要花多少心思就能接近的那類人。

  但,她也是疏離,孤獨,縹緲,難以深入的。

  少女歪頭。

  是嗎……

  幸村走了其實也沒有多久,就在剛剛,木下綺羅還一直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家花園的深處,也消失在院子外、馬路對面的樹木縫隙裡,直到再也看不見。

  木下綺羅有點舍不得他走,但是她沒有留幸村。

  房間裡面在放著隨想曲,音樂像絲弦,刮著她的心髒內壁,脆弱的不設防。

  危險。

  她覺得很危險,心裡一直縈繞著一股莫名的情緒。

  都怪房間裡的帕格尼尼,她想。

  天才瘋子的小提琴太有魅力,只要她把門一關,讓他的音樂溢滿整個房間,她的思緒很難再受自己主導。

  想點什麼都好,把自己從這種狀態裡面拉出來吧。

  於是木下綺羅一直盯著窗外放空,直到——

  她沒有聚焦起來的眼睛對上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折返回來的那個身影。

  白色的襯衫,藍色的披肩,還有顯眼的發色,站在濃濃綠蔭前,就像一株奪目的鳶尾。

  少女瞳孔緊縮。


第33章 校園祭

  夏日的晚風, 拂過樓下那青青的林木,空氣裡也漂浮著若有似無的香氣。

  底下少年的頭發被風微微吹拂,看不清他的神色。

  帕格尼尼還在用琴弦叩問著木下綺羅, 剮蹭著她的心髒,一下一下的,企圖用極致的樂聲來謀殺她的思想。

  過了一秒, 兩秒, 她突然就轉身跑起來。

  下樓的時候,木下綺羅腦子裡恍恍惚惚地想,自己是有多久沒有這樣快樂地、大步快跑地去迎接、去見一個人了呢。

  直到自己真真正正地撲進那個去而復返的人的懷裡,「是夢吧」這樣的想法才慢慢消散。

  很久很久以後, 木下綺羅仍然無法忘記16歲的夏日, 這一天的黃昏。

  愛情源於多巴胺分泌下的激情和悸動, 有點虛無縹緲的定義,有時候甚至沒有欲望來的真實。

  但這一刻她想的卻是——

  不會再有一個人會像這樣溫柔又面面俱到地去撫平她所有的不安,如此在意她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

  他如此神奇。

  少女剛剛被音樂摧殘的只剩下百分之十的滿足感、幸福感, 在此刻飆升到了百分之百, 如果這樣一個人是她腦海裡的幻覺, 那麼這突然增加的百分之九十又來自哪裡。

  「你知道,帕格尼尼那首, 愛情的一幕嗎。」

  G弦和E弦上的雙音結合成愛情的二重唱, 神秘、傳奇, 又天才的結合。

  就像霧裡看花, 水中望月,隔著雨幕的愛意。

  剛才她看到窗外他的影子, 以為自己真的被帕格尼尼戲弄了, 所以出現了幻覺。

  「我是真實存在的, 你感覺感覺 ? 你把我都抱出汗了。」

  幸村無奈,半開玩笑地回應。

  他開始懷疑她最近是不是練琴練傻了,但是一想,她也不可能這麼勤奮吧。

  「你這麼說,我也不會放開的。」

  木下綺羅把頭偏到一邊,有點賭氣的樣子。

  樓下的玻璃花房上倒映出兩個人貼在一起的影子,綺羅開始慶幸這個擁抱的姿勢,不然他會看見自己眼睛裡的淚意吧。

  橘粉色的天空低垂,有飛鳥忽上忽下,因為空氣,溫度,還有心跳和呼吸,少年少女的身體逐漸變得黏膩、燥熱。

  但其實兩個人都還是在緊緊抱著對方,幸村也沒有任何松手的跡像。

  如果換成忍足,在這種情況下,他會體貼的什麼都不提,然後說起其他的事情來轉移她的注意力,溫柔地安撫她,但始終會恪守著朋友之間的距離。

  而幸村則是,

  「在哭嗎。」

  因為他不是別人啊。

  「……」

  可惡,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少女磨磨蹭蹭,哪怕聽到頭頂上方他帶著笑意的詢問,也還是沒有抬頭去看這個正身體力行地附和著木下綺羅,用力抱著她的少年。

  良久,木下綺羅似乎是有點不滿,語氣也有些困惑。

  「不是說,談戀愛會讓人變傻嗎?」

  為什麼他好像永遠這麼聰明,永遠不會有任何紕漏。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睥睨高傲的神子臉上是柔腸百結的色彩。

  這個問題嗎……

  因為,戀愛會讓他不由自主地去關注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去揣摩她的所有心思和行為動機,如同偵探和小說家,需要同時具備敏銳的洞察力和豐富的想像力。

  這樣的話,哪怕是一個真正的笨蛋,在愛情的輪回考量裡,也許都能變得聰明許多。

  幸村噙著笑低頭,摸著女孩子毛茸茸的腦袋,手感真好。

  「是啊,兩個人總會有一個變傻吧。」

  言外之意就是,變傻的那個人不是他。

  ?

  木下綺羅鼓起嘴巴。

  但少女只是愣了一秒,她卻沒有像從前那樣氣呼呼反駁,反而相當乖順地仍舊靠在他懷裡。

  這讓想看她鬧騰撒嬌的幸村有些小失望。

  少女垂眸。

  感受著這個人的心跳和溫度,她想,你知道嗎,我很想你,雖然才分開一會。

  少女想這樣去告訴幸村,又無端覺得有些矯情。

  但當木下綺羅感覺到幸村的右手在微微撫摸她的頭發,感覺到幸村的視線正黏著在她的身上時,她失語了。

  『我也很想你,所以我回來了。』

  幸村也是在這樣告訴她吧。

  這種不發一語但心意相通的感覺讓木下綺羅有些傾倒和眩暈。

  所以……他們明明就是最有默契的戀人啊。

  少女有些訥訥地反問他。

  「不是說,要回去繼續畫你的畫嗎。」

  她一邊說,一邊松開她手臂上的力氣,但是幸村沒讓,反而把她抱的更緊。

  他認命地嘆了口氣,

  「不管了,隨它吧。」

  也才分開一小會,明天也能見到,但是,這不一樣。

  今天想要的擁抱,幸村精市不會留給明天。

  少年輕笑。

  「而且,我也很好奇你會有什麼反應啊。」

  貓貓蹭蹭他的脖子。

  「哼……現在看到了,滿意嗎?」

  滿意,當然滿意。

  幸村想起剛才少女跑過來的樣子,尤其是看到她快樂雀躍的神情,他那本來還想教育木下綺羅當心摔倒的硬核心態瞬間就化成了百指柔。

  看到了。

  很有趣,很動人,對方的表現完全是他意料之中的表情和狀態,卻總是能帶給他別開生面的感受。

  滿足,也算沒有白回來。

  但是少年嘴上又是另一種說法。

  「……可你到現在都沒有讓我看看你的臉啊。」

  是幸村一貫有些無奈的語氣,

  面上如此,可其實他明明就是在躲起來的小貓面前放了一團毛線,他還特地把線頭放在了貓爪子下,赤裸裸地誘哄著小貓咪,幸村堅信,它絕對會轉過毛茸茸的小腦袋來看看他。

  但是事與願違。

  木下綺羅只是快准狠地伸手在幸村的腰上掐了一把。

  「欸?」

  幸村的表情難得有些呆呆的。

  所以是沒有得到小貓更多深入的貼貼,反而被它拍了一爪子呢。

  撩貓反被貓撓了……他心裡有些癢癢的。

  —

  晨光熹微裡,木下綺羅踏著隨意的步子走到儲物櫃前,這個點周圍人也不多,她把鞋換了以後,就打開櫃子伸著細長的手臂往裡摸自己的巧克力盒,但是她卻摸到了別的東西。

  ……軟軟的,涼涼的,又有些奇形怪狀。

  等少女看清以後,她原本非常驚恐的表情頓時恢復正常,還有點心有余悸。

  這樣的表情變化,讓旁邊不遠處看的一清二楚的藤田井新忍不住無語地嗤笑了一聲。

  那軟軟的涼涼的東西,只是一束沾著晨露的潔白百合。

  少年出聲。

  「怎麼,你以為是什麼啊?」

  「蟲子、蛇,啊啊啊。」

  木下綺羅越說越後怕,表情也越來越一言難盡。

  「……狗血劇看多了。」

  「我不看狗血劇,謝謝!」

  等藤田手插著兜散漫地從她面前走過,她才轉頭去打量手裡的花。

  它沒有署名,沒有留言,只是簡簡單單的花。

  木下綺羅頭抵著櫃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動著,本來還有些困擾的情緒,莫名其妙地就靈光一現。

  少女掏出手機,給之前看到的那個後援會賬號發送了問詢。

  手機界面上,是昨天已經聊了幾句的內容,無外乎就是木下綺羅詢問對方關於這個後援會的基本情況,對方下線之前還說今天來學校有驚喜。

  所以……驚喜就是這個?

  就這?

  她靠著櫃子門,一下又一下地敲著手機,本來以為對面不會太快有回復,結果是秒回。

  「今天早上後援會的人去放的。」

  破案了,果然是。

  木下綺羅語重心長。

  「別送了,浪費。」

  「哦。」

  經過昨天短暫的聊天,她發現這個皮下還挺有個性。

  等課間十分鐘,她就把那個木下綺羅後援會告訴了幸村,

  「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這個,昨天問了才知道……」

  她昨天點進那個賬號,果然裡面轉發的都是關於她的內容和安利,還做了不少圖片,包括但不限於她在學校的各種公開照,還有曾經的救人事件,粉絲量也不少。

  賬號的置頂內容還特地強調,禁止偷拍,不要去打擾,後援會是為了支持木下綺羅而存在的。

  少女哀嚎。

  「啊……感覺自己錯過好多東西。」

  「嘛,所以以後多發動態。」

  幸村只是笑著敲了敲她的頭。

  不過——

  木下綺羅敲了敲前面的森繪梨。

  「你肯定知道吧,森、繪、梨。」

  森繪梨如果連這個都不知道,那枉稱立海八卦女王了。

  「所以你……居然連這個都不跟我分享,也太可疑了。」

  木下綺羅大聲質疑。

  森繪梨笑眯眯。

  「幸村君可是起頭人,他不也沒告訴你嘛。」

  ?

  話音剛落,木下綺羅就轉頭看向幸村。

  「哈?」

  幸村手裡翻著英文書,頭都沒抬。

  「森繪梨同學,我那是聽從你的建議,說還不如瞞的久一點,給她一個大驚喜,才沒有告訴她,所以還得是你來負責解釋吧。」

  木下綺羅更是一頭霧水。

  森繪梨則是再一次見識到幸村的滴水不漏,把事情都推給了她。

  只能從命。

  「前一段時間,幸村帶著幾個你的粉絲找到我,說讓我一起幫忙辦個組織,」

  森繪梨開始解釋。

  「我一聽是木下綺羅後援會,」

  「我就沒什麼興趣。」

  木下綺羅笑著打了她一下,讓她別扯皮,

  「就剩五分鐘上課了,快說快說啊啊啊。」

  森繪梨看她好奇地不行的樣子,也止住笑,開始一本正經地講給她聽。

  「所以就這樣,後援會成立了。」

  貓貓好奇。

  「誰是會長?」

  幸村?

  「暫時沒有會長,我負責寫文案做宣傳。」

  森繪梨摩挲著下巴,

  「搞了也沒多久,人還挺多。進會第一條就是所有人都要先保密,更不要告訴你。」

  如果不是木下綺羅昨天突然發動態,後援會順水推舟,她們還打算再瞞一段時間,等過一段時間,到成立一個月的紀念日,同時也就是木下綺羅生日那天,再告訴她。

  這個提議,初衷本來就是為了木下綺羅,商議到最後,這次驚喜也可以算是生日禮物。

  「你們都知道哇?」

  木下綺羅驚愕。

  森繪梨點點頭,指了指石川合子,

  「她跟我一樣是編輯。」

  她又指了指後面不在位子上的藤田和高木。

  「藤田是運營。」

  「高木是負責人員登記管理的。」

  「還有采集的,你應該也認識,是櫻井麗她們。」

  森繪梨在五分鐘之內講完,徒留自習課上木下綺羅一個人在那繼續驚愕,且意猶未盡。

  於是她一直瞟著幸村。

  「那你在裡面干嘛的?」

  幸村笑地高深莫測,又雲淡風輕。

  「我……出錢的。」


第34章 校園祭

  那枝清幽的百合就被放在她右手邊的窗台上, 夏日,外面天氣多變,早晨還是晴空, 現在就已經淅淅瀝瀝下起雨來,百合花香也變得清冷許多。

  「為什麼是百合呢。」

  木下綺羅想來想去都不知道這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森繪梨翻了一下白眼,

  「沒有寓意……我早上只是隨便挑的。」

  綺羅哽住, 又換了個問題。

  她今天就像個好奇寶寶。

  「所以, 賬號皮下是藤田嗎。」

  既然他是運營組的話……難怪皮下的語氣那麼有個性。

  「平時都不是他。」

  藤田每天忙著打棒球,其實不怎麼管這些,賬號平常情況下,都是由隔壁班的另一個女生在打理。

  木下綺羅聽了, 頓時覺得自在了許多, 就連百合花香也沒有那麼擾人了。畢竟男生來做她後援會賬號的皮下, 怎麼想怎麼奇怪。

  森繪梨看她古怪的表情,忍不住腹誹。

  「你在意這些干嘛,」

  她們這些人裡面有幾個不是她粉絲啊, 現在還多了一層朋友的身份, 大家都樂在其中好吧, 其實沒必要覺得有負擔。

  森繪梨想,幸村的本意, 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吧。

  畢竟木下綺羅今天上午肉眼可見地開心啊。

  再說了, 就算真的是運營賬號, 藤田他又不是不願意。

  前幾天她還看見平時冷冰冰的藤田在網上懟木下綺羅的黑粉懟的很起勁呢。

  ……他只是嘴上不愛說這些而已。

  只是, 這樣跟她們打成一片的木下綺羅,有時候也會讓森繪梨覺得, 這女孩, 好像沒有辦法接受跟她們更近一步的距離。

  森繪梨感覺, 自己有時候面對木下綺羅,或許跟幸村是有著不謀而合的想法。

  盡管擁有著刀鋒般美麗的外表,木下綺羅的心有時卻如同水草一樣飄逸又柔弱。

  這樣的反差感,其實更讓人難以放心,做什麼都好,都不想放任她一個人呢。

  幸村也是這樣想的吧。

  木下綺羅不知道她自己有時候是在自發地拒絕別人真心實意的關心和靠近嗎。

  森繪梨嘆氣。

  她永遠游離在所有人之中,似乎活躍又快樂,但其實木下綺羅很少在他們面前直白地剖析她真實的想法,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

  真是個笨蛋呢。

  —

  中午吃飯以後,節目的最後一輪彩排也結束了,音樂社只是淺淺地走個過場,木下綺羅在台上和幾個女生做作地對著下面鞠躬謝幕,後面三三兩兩的前輩很應景地鼓掌,中森和幾個不上台的則在台下帶頭鼓掌。

  音樂社的畫風一向如此。

  隨後,木下綺羅隔著周圍走來走去的人,一下子就看到幸村正站在左側台下,對她揮揮招手。

  於是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箭步衝上去,就抱住了他的脖子。

  幸村的身體有些僵硬,似乎被她直白又突然的舉動給莽到了。

  但也只是一秒。

  他下一秒就攬著她的腰,把少女從舞台上給單手抱了下來。

  燈光下,木下綺羅臉色紅紅的。

  頂著周圍如有實質的目光,她貼著幸村的耳朵小聲地說,

  「人家還想再來一次,這種抱。」

  「……傻不傻,這麼多人。」

  被拒絕了,少女泄氣。

  但她很快又忘記這個事,轉而說起其他的。

  「明天早上,你來音樂社找人家吧。」

  明天就是校園祭開幕式。

  幸村聽了以後,摩挲著下巴,假裝沉吟。

  「嗯……時間上確實是可以的。」

  少女撒嬌。

  「因為上台之前我想看看你嘛。」

  她拍拍胸口,好像有點緊張。

  幸村不理解。

  「……都有過那麼多舞台經驗了,怎麼還會緊張啊。」

  木下綺羅有點不滿意幸村這個回答。

  身為男朋友不應該質疑她吧!應該理解,包容,體貼,女朋友說什麼都是對的才是。

  她這心情表現在臉上,就是不高興,漂亮的小臉皺在一起,眉頭蹙起來看著幸村,一臉的不滿意。

  幸村 : ?

  意識到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少年不動聲色地補救。

  「嗯,其實緊張也很正常的,。」

  哼。

  木下綺羅臉這才放下來,她頓了頓。

  「那你到底來不來看我嘛,明天早上?」

  她追根究底,非要幸村給出一個答復。

  幸村有些無奈地笑了。

  「我怎麼可能不去啊。」

  就非要他說出來才行嗎,這小鬼。

  路上,兩個人又聊起後援會,她問幸村怎麼不是會長。

  「居然不是會長……」

  幸村敲敲她的頭,

  「會長……能者就上才是,畢竟在這些方面,我應該也不會比他們做的更好了。」

  至於為什麼會想到這個,除了他妹幸村緒經常在他面前念叨什麼追星的後援會,應援這種詞以外,他也只是覺得,木下綺羅應該會十分喜愛這樣一個在某些方面只屬於她一個人的組織。

  她就是喜歡這種東西。

  「而且,要說直接的,我只找了森繪梨和櫻井麗,其他人就都是她們去組織的了。」

  包括後座的藤田井新。

  幸村知道,只要森繪梨問了,他就一定會來。

  看人仔細的幸村當然知道藤田井新對木下綺羅的感情,但幸村從不把對方當成什麼情敵,

  一是因為大家都是同學,二來,他知道藤田不會做什麼,三麼,木下綺羅確實當藤田是朋友。

  對方也心知肚明。

  藤田井新的好感,或許是姍姍來遲。

  遲到,木下綺羅已經和幸村走在一起,別人再也插不進去了。

  所以這個萬分驕傲的少年,只會選擇把他的情愫藏起來。

  但喜歡這件事,就像咳嗽和生病,總會有破綻。

  幸村想起上一次去合宿,男生們在溪水邊聽見木下綺羅和女孩們聊天,左不過是她和幸村的那些八卦,大家表情各異,卻都在吃瓜。

  唯有藤田井新。

  幸村當時就恰好捕捉到藤田的那抹異樣。

  ……哦,原來是這樣,他想。

  如果沒有那巧合的一瞥,或許他也很難察覺到對方這諱莫如深的情愫。

  學校裡還有很多個藤田井新,幸村沒有嫉妒,沒有吃醋(其實還是有的),他還能平靜地在瞬間就不動聲色地想通了對方那所有的關竅。

  少年人,過早地看到萬分美麗的人,確實很難不去動心啊。

  但是木下綺羅只有一個,所以注定他們的願望要落空,他冷冰冰地想。

  不過,這種感情也沒什麼好去苛責的,不是嗎。

  幸村的心態已經被木下綺羅給磨的發生了些許變化,面對許許多多潛在的情敵,神之子心裡,危機感是從來沒有過,但他從前確實很會吃醋。

  而現在麼,看的多了,他更多的是對這些暗戀者的喟嘆以及無奈。

  因為他們的心意注定要被那個人辜負。

  或許,在無人之處,曾經偷偷撿起被木下綺羅遺落的皮筋,就已經是藤田能做出的最逾越的事了。

  幸村精市很快收回思緒,繼續對身旁的人輕聲細語。

  「櫻井麗一直很積極,想當會長來著。」

  少年又開始給木下綺羅講他如何招攬的櫻井麗。

  那是半個月以前,櫻井麗似乎又想給木下綺羅送零食,但是幸村攔下來了。

  當時他站在自己的櫃子前,一邊幫木下綺羅拿巧克力,一邊頭也不抬地對旁邊試圖靠近的女孩說道,

  「別送了,她應該不會再收第二次。」

  「誒……」

  櫻井麗有點頓住,隨即還是點點頭。

  「我知道了,幸村同學。」

  「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幫我送一下,這是我自己今天在家政課上做的餅干,我送了很多人。」

  所以並不算什麼特殊的禮物。

  幸村漫不經心地把巧克力放進口袋,拿起書,對上她。

  「櫻井同學,校報上,她運動會的照片是你拍的吧,你是攝影部門的? 」

  「啊,是,」

  不知道為什麼幸村會提起這個,櫻井麗的面色有些期待又有些困惑。

  幸村接過她手裡的餅干袋子,露出了溫和的笑意。

  「有興趣加入木下綺羅後援會嗎?」

  「……你好會推銷。」

  聽完以後,木下綺羅表情復雜。

  幸村正色道。

  「這不叫推銷,」

  ?

  木下綺羅微微睜大眼睛,表情相當認真,仿佛求知若渴。

  幸村憋住笑,繼續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搖著木下綺羅的肩膀,

  「這是傳銷啊!」

  ?

  木下綺羅的表情突然就變得一言難盡。

  然而幸村沒有放過她。

  「你木下綺羅就是傳銷頭子啊!」

  只要搬出木下綺羅,不用他費什麼口舌,她們都十分地願意過來,他真的沒花什麼力氣,過程太輕松。

  如果到這裡她還聽不出來幸村是在揶揄她,那她就真的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笨蛋了。

  少女跳腳。

  「我是傳銷頭子……那你是什麼!!!」

  —

  下午放學,因為明天的校園祭,所以大家都沒有活動,早早地回家。

  而木下綺羅也沒有和幸村一起。

  畫畫很好的他不出意外的被老師喊過去設計板報了,估計要很晚才能回去。

  等木下綺羅一個人慢悠悠地走到圖書館附近,天氣突變,莫名其妙就下起大雨,沒有傘的少女只能跑進圖書館下面的停車區域裡躲著。

  少女看著延綿不斷的雨水順著屋檐往下彙集滴落,還有那些打著傘漸行漸遠的人群,心裡是平靜和焦躁的重合。

  ……早知道就聽他的話,帶上傘了。

  現在手機沒電,也沒辦法聯系呀。

  貓貓正祈禱幸村能來的快一點,森繪梨和藤田高木三人就過來了。

  她們三個人一路同行,高木為森繪梨撐著傘,兩個人正討論著各自社團明天的活動,藤田一個人慢悠悠走在後面。

  走到圖書館拐角處,他們就聽到一陣若有似無的哼聲。

  藤田井新已經止住腳步,把視線從手機上抬起來,看向聲源處。

  木下綺羅隱隱約約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

  隔著雨幕,少女正抱著懷裡的包,看起來孤零零地坐在停車區域的座椅上,她嘴裡似乎還在哼著不成調又混亂的古典俳句。

  「流螢斷續光

  一明一滅一尺間

  寂寞何以堪

  夏夜匆匆盡,依稀露曙天。

  雲中留曉月,戀戀不思還。」


第35章 校園祭

  雨水靜默, 木下綺羅哼曲的聲音在空氣裡很突出。

  森繪梨順著藤田的視線看向了那邊,隨即便立馬大喊著綺羅的名字。

  少女原本還在哼唱的聲音頓住,她看向了三人這邊, 木下綺羅很快就對他們揮了揮手。

  其實也沒有幾步路。

  森繪梨很快拿過傘,高木和藤田開始共撐一把,她跑向木下綺羅那個方向。

  能怎麼辦呢。

  木下綺羅是不會主動走過來的。

  她反而還會拒絕他們。

  走近了, 森繪梨才看清對方的狀況。

  木下綺羅的頭發似乎有些微微濕了, 衣服還好,只是哪怕躲在這裡,大雨依然會濺到她的身上,留下水滴的痕跡。

  少女的臉上也帶上了被風吹進來的絲絲雨水, 晶瑩若淚, 只是這雙藍眼睛還在笑著。

  「等一會雨停了我自己走, 你們快回家吧。」

  果不其然,又是這樣。

  木下綺羅再一次自發又無形地拒人於千裡之外,她似乎一直不願意用這種小事來麻煩她們任何一個人。

  但, 這並不是麻煩, 她也並不是麻煩。

  木下綺羅情願一個人坐在這裡, 等很久很久,也不會選擇跨進其他人的傘下。

  聽起來似乎是很傻的、也似乎不太符合木下綺羅風格的行為, 但森繪梨知道, 有時候對面的這個人就是這樣的笨蛋。

  見森繪梨一動不動, 不再像之前那樣拒絕了就走掉, 木下綺羅明顯有些愣在那。

  她還是坐著的姿勢,雙腿並攏, 雨絲飄進來有點涼。

  「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的, 過來, 跟我們走。」

  是森繪梨一貫可愛甜膩的聲音,此刻卻顯得平穩安靜。

  木下綺羅皺眉。

  她下意識又要拒絕。

  結果森繪梨平地一聲響。

  「要是你還把我當朋友的話。」

  ?

  哈……

  這突如其來的話讓木下綺羅眼睛微微睜大,表情錯愕。

  「我們當然是朋友。」

  森繪梨趁熱打鐵。

  「那你就過來,不要在那坐著了,萬一幸村君不知道外面下雨了,難道你想一個人在這裡等到天黑嗎。」

  森繪梨的性格跟她可愛的外表不同,一直都是說一不二,坦白直率,她此刻率直的言語也伴隨著粒粒的雨珠砸進了木下綺羅的心裡。

  少女看了一眼不遠處,共撐著一把傘的兩個白衣少年,他們如同松柏一樣筆直的身姿也在雨裡靜立著,是在不聲不響地等待。

  貓貓終於動了。

  「……嗯。」

  森繪梨這才滿意。

  她伸手,把木下綺羅拉進了自己的傘下。

  兩個人走向等待已久的同班,藤田看到傘下的木下綺羅,她的表情有些莫名,或許是因為大雨,她渾身也是一種弱不勝衣的美態。

  就像被雨淋濕的無措的嬌花。

  但是一看到高木和他,對方的臉上很快就綻開一個耀眼又有點親近意味的笑。

  藤田很快移開視線,撐著傘率先走了。

  「走了,雨好大。」

  高木小春聽了他的話,立馬停下了和木下綺羅的寒暄,跟上藤田的腳步,鑽到了傘下。

  藤田井新只是感覺到,女孩正在身後用眼睛探究地望著他。

  但他不會回頭,一如從前的每一次。

  雨似乎小了一點,兩個女孩走在傘下,森繪梨緊緊地牽著她的手。

  森繪梨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我剛才想的是……你要是這次再拒絕我,我明天就一天都不理你。」

  木下綺羅裝傻。

  「……人家這不是沒有嘛。」

  森繪梨拔高聲音。

  「少給我裝乖啦。」

  木下綺羅很少會袒露自己的脆弱,看起來來者不拒,但她其實蠻有原則,很少接受他人莫名其妙的善意。

  天知道她這種人有時候居然會覺得自己是麻煩,怎麼會呢。

  少女似乎一直是一個自衛意識過重的人,只有極其親近的人,才有機會看到她的脆弱無依。

  「還好把琴丟在社團了,淋濕了就完蛋。」

  木下綺羅又在拙劣地轉移話題。

  森繪梨無視她這句蹩腳的話,化身霸道總裁。

  「偶爾,也把我當成幸村君吧。」

  木下綺羅呆滯。

  「誒?」

  森繪梨目不斜視,看著前方,雄赳赳氣昂昂。

  「幸村君不在的時候,就把我當成他來依靠吧。」

  木下綺羅被比她嬌小許多的女孩牽著跨過水坑,

  她感到錯愕的同時,也有心思被窺探到的自惱和心虛。

  種種心緒紛雜交織。

  對方有的時候比她想像的還要敏銳啊。

  良久,森繪梨只聽見身邊的人發出了一個溫柔又縹緲的音節。

  「……好。」

  就在幾個人身後不遠處,撐傘的少年玉面精致,嘴角也掛著清淺的笑意。

  被搶先一步了。

  但,也不是什麼壞事。

  或許還是好事。

  不同於來時的匆忙,幸村開始悠悠地往回走,等到了繪畫板報的大廳,少年把剛剛准備送給木下綺羅的傘疊好靠在門口,他徑直走向中間的黑板,少年拍拍手。

  「休息夠了,我們繼續,還有半個小時就可以結束。」

  半小時以後,准時完成。

  幸村打開手機,點開木下綺羅剛剛發過來的圖片,

  是兩雙女式雨靴。

  ?

  幸村 : 這是什麼

  木下綺羅 : 我和森繪梨買的

  幸村 : ……我在辛辛苦苦出板報,你們去逛街

  木下綺羅 : 別不高興,你也有份

  ?

  謝謝,他不要。

  對面很快又發過來三雙男士雨靴的照片。

  木下綺羅 : 這是你和藤田還有高木的,不用謝我

  「……」

  *

  第二天。

  幸村來的時候,木下綺羅正站在地上那一堆雜亂無序的紙盒還有布料中間,往素顏的前輩臉上打妝。

  周圍人來人往,她自巍然不動,只是專注著她手裡的那張臉。

  被她那樣溫柔繾綣的碧藍眼睛注視著,那位女生也有些臉紅和不自在。

  有一種被認真對待,她的眼睛裡只有你一個人的錯覺。

  這位前輩,一定是這樣的感覺吧,幸村想。

  有人在忙亂裡,注意到了幸村。

  「幸村同學為什麼能這麼悠閑啊?」

  網球部應該也有活動吧?

  少年捧著一束新鮮的千鳥草,倚靠著音樂社的門簾,臉上帶著慵懶的笑意,整個人像是從夏日映畫裡走出來那般夢幻清新。

  「我們是晚上的謝幕組,所以,不需要這麼著急。」

  忙的暈頭轉向的音樂社眾人 : ……

  周圍人來人往,經過門口,大家都習慣性地和幸村問好,木下綺羅反而還是最後一個跟幸村講話的,少女在百忙之中抽空回頭看了他一眼。

  隨後她被少年有些嗔怪的眼神看的喉嚨一哽。

  自己剛才似乎確實……只知道做事,忘了跟他講話了。

  「……坐呀。」

  幸村看了一眼有點遠的沙發,還是選擇站在原地。

  不要。

  去那邊就看不到她了。

  木下綺羅輕微地彎腰,淡藍色的古典旗袍裙裝勾勒出少女尚且青澀動人的軀體,整個人像初初冒頭的新蕊,長發也如同輕紗一般披在肩頭。

  那是一種流動的、又靜謐的芬芳。

  對色彩共情又敏感的幸村不止一次地感慨,混血兒的眼睛,顏色都這麼亮嗎。

  忙完以後,心中虧欠的木下綺羅拉過幸村去了後台,少女正對著鏡子挽頭發,因為被衣領遮住,所以幸村看不見她完整的脖子,他心裡發出遺憾的喟嘆。

  他把自己帶來的花束放在桌子上,也看到了右側那盆開的圓潤如珠又濃郁四溢的茉莉。

  「怎麼這種表情?」

  木下綺羅從鏡子裡望著身後的他。

  「沒什麼。」

  說完這句話,幸村就把頭放在她肩膀上,依戀地蹭了蹭,從鏡子裡看,他就像一只慵懶又驕矜的貓咪,只有在四下無人之處,才會對著木下綺羅展示他自己那對可愛的粉色肉爪。

  為了吸引身上這只可愛生物的注意力,她循循善誘。

  「幸小村同學,」

  幸村還是一動不動地趴在她肩膀上,像是沒聽到一樣。

  「叫我名字。」

  咦,不喜歡幸小村同學這個昵稱了嗎。

  「幸村精市。」

  「去掉前面兩個字可以嗎。」

  好吧。

  「精市。」

  也是叫過好多次的稱呼,她感覺幸村的臉窩在她肩膀和脖頸之間又動了動,繾綣依戀。

  木下綺羅訥訥,開始吩咐幸村做事。

  「幫我拿一下底下的鞋盒。」

  然後,背上的人才肯抬頭。

  「好啊。」

  他抬起鳶紫色的眼睛,緊緊攫取著鏡子裡女孩甜蜜奪目的臉,和著那芳香膩人的茉莉,讓人容易有眩暈的症狀。

  在這種氛圍裡,木下綺羅鬼使神差地想起茉莉的花語。

  ——『你是我的』。

  對身後人如此富有侵略性的視線,木下綺羅微闔眼簾,沒有直接對視,她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了那種青澀的意味。

  幸村只是蹲到她面前,把那雙細高跟涼鞋拿了出來,裸白色帶著點透明感,精致纖細,很配她。

  她把腳從拖鞋裡伸出來,便被幸村用一只手托住——

  他在給她穿鞋。

  或許其他人看見這個場面會大吃一驚。

  但木下綺羅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當的,本意也就是想讓幸村幫她穿鞋來著,她坐在椅子上閑適地隨他擺弄,但是……

  這個人真的不是在調戲她嗎。

  幸村的手指正微微摩挲著她雪白又纖細的腳踝上,那顆顯眼的紅色小痣。

  皮膚白皙的近乎透明,還能看得見青色的血管,這顆紅痣就像白雪裡的一點朱砂,脆弱、伶仃、鮮艷一齊交織著,讓幸村意動。

  明明是直白裸露的挑.逗,然而他的眼神卻故作無辜。

  木下綺羅臉色蹭的一下子就紅了。

  「你干嘛!」

  因她這聲嬌氣羞澀的不滿,幸村很快見好就收,並給她系好了鞋子上的細帶,剛好就遮住了那顆痣。

  這也終止了他的遐思。

  幸村抬頭對上她的視線,忍俊不禁。

  少女憤怒。

  「笑什麼啊……」

  她嬌縱地把細長的小腿收回,頭也轉過去對著鏡子,賭氣一樣不再看他。

  幸村從自己帶來的花束裡摘取了幾朵藍粉色花朵,注視著鏡子裡木下綺羅噘著嘴的臉,她的發間就這樣被插上了千鳥草。

  少女抬眼,就在鏡中跟身後的少年對視,也看到了自己的模樣。因為情緒的起伏,她的臉有些微紅,被盤起來的金發間,藍粉色的花瓣異常吸睛,與那雙冰藍色的眼眸相映成趣。

  「借花獻佛。」

  「千鳥草是自由,溫柔,堅韌,」

  你也一樣。

  幸村撫弄著她頭上那柔軟鮮嫩的花瓣,四目相對之間,這粘稠的氛圍突然又被人打斷。

  一道女聲在外面喊著綺羅的名字,詢問她是否可以出發。

  木下綺羅對上鏡子裡面幸村的臉,少年有些隨意地笑著,眼神卻是鼓勵又堅定的。

  「去吧。」


第36章 校園祭

  幸村進禮堂之前, 在走廊碰見了似乎有些猶豫的藤田。

  「一起進去吧?」

  他笑眯眯地對藤田進行了邀請。

  「啊,」

  藤田看起來想拒絕。

  「她也會希望你去看的。」

  幸村用自己那溫和又強勢的眼神看著藤田,

  作為朋友, 又為什麼不能坐在台下去欣賞呢。

  藤田眯起眼睛,笑了笑。

  於是,寸頭少年思慮一會, 也從善如流地進了會場, 坐在了幸村的後面。

  他們一齊坐在前面幾排,木下綺羅剛剛在音樂社跑出去的背影,和現在台上那個站的伶仃美妙的身影逐漸在幸村的腦海裡重疊。

  此刻,少女鬢邊的藍粉色花珠, 柔軟鮮活地仿佛能掐出汁水, 撫摸著它, 就好像撫摸著曾觸碰過它的幸村的手。

  被賦予過別樣意義的花兒如今也在向她傳達著情意。

  她的心裡就奇異地平靜下來。

  台下實質性的目光,許許多多,她仿佛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自己的第一次公演舞台, 此刻有些恍惚, 也是很正常的吧。

  少女起頭, 她夾好琴,站地挺直, 在矚目之下, 循著指揮, 她開始調著和弦運著弓, 音符從她手中緩緩地傾斜流淌,逐漸擴散、彙聚到樂團的每一個人身上。

  曲聲委婉低沉, 這樣一陣水波般輕柔婉轉的序曲, 讓人不由地想起春天那帶著清冽花香的微風。

  那是櫻花飛舞、落英繽紛的美像, 亦是花朵枯萎凋殘的脆弱與哀歌,

  但,在一陣低沉輕柔的鋪墊之後,曲子的節奏陡然加快,大提琴的加入,中和了之前那脆弱的低音。

  很快,禮堂便響起了明麗輕快的夏日贊曲,就如同滾滾的熱風拂過靜謐的翠色湖泊,掀起陣陣的綠浪。

  等到鼓聲響起,這樂風又如同水面上的白鷺驚飛,帶起一陣清風和漣漪,吹散了先前的躁動。

  和學生會從前所擔心的狀況不同,台下的學生們並沒有多少中途離場的,這首日式傳統的音樂意外地頗受大家的喜愛。

  不要瞧不上聽起來似乎黯然神傷的《遺失的櫻花》,盡管它前年逐角樂壇獎項落敗,但能夠提名就是極大的肯定。

  這支曲子,本身不需要多麼巧奪天工的技巧和音色,但它的風格變幻無常,現在,又加入了鼓曲和薩克斯,比之以往更加歡快,所以,演奏者的感情共鳴,才是最需要她們去分神的地方。

  「完美的演奏啊。」

  中森和花開院的雙人合奏還沒到時間,兩個人在台下忍不住就去年的舞台和今年開始做起了比較。

  花開院笑了。

  「其實新加進去的學妹很不錯吧。」

  菅原向來很會挑人的。

  才短短兩周,就可以和大家配合的如此默契。

  原本這次讓她一個新人上台,其實還有不少人持懷疑態度。

  正說著話,這個時候,風笛聲自然而然地不再附和,而是加大力度,悠悠吹響,還有提琴絲弦的摩擦聲。

  舞台上,燈光下,紛紛揚揚的情愫與靈感就如同嘩嘩的流水,在木下綺羅的手指裡傾瀉,腦海裡流通,這弦音與笛音既有重合,又互相追逐,熱切地仿佛一對情人,難舍難分。

  在這樣熱烈的音符裡,曲子終於進入尾聲。

  —

  等謝幕下台以後,木下綺羅手裡還拿著琴和弓弦,剛放下,她就一路向幸村那邊小跑過去,沿路刮起香風。

  「學妹,你不聽我拉琴了嗎?!說好的鑒賞呢?!」

  中森在後面撕心裂肺地吶喊。

  「我去前面坐著聽啦!」

  木下綺羅頭也不回地往前面跑,絲毫不心虛。

  中森泄氣。

  ……好像有點敷衍,但她確實又是在認真地履行著約定。

  「孩兒大了不由娘。」

  因為中森一臉悲憤的表情,花開院開始安慰他。

  而在前台,看到突然就出現在面前的木下綺羅,幸村剛准備去後面接人的身體就頓住了。

  臉上清透又明亮的腮紅,唇彩都讓人很直接地想起春日枝頭桃粉色的嬌花,但那上翹的眼尾處,金色的粉影在這不太亮敞的環境裡格外吸睛。

  他花了幾秒鐘從這綺麗的景像中抽身,隨後不緊不慢地掏出口袋裡的手帕,開始擦起對方額頭上的薄汗。

  貓貓開始叉腰自誇。

  「哈哈!我這次突然出現……不需要你接我!」

  嗯。

  幸村拉過熊孩子的手,唇畔笑意漸深。

  「有進步。」

  因為木下綺羅來了,所以網球部的人都集體往右邊移了一個位置,把幸村的左邊空了出來。

  「漂亮,好聽。」

  眾人主動地小幅度鼓掌,異口同聲,相當的捧場。

  仁王非常給面子。

  「部長看的非常認真,我們也是。」

  得到誇獎的貓貓臉上自矜又得意,幸村仿佛已經看見貓尾巴甩來甩去的模樣了,得意了半天,木下綺羅環顧了一下,發現沒看見真田。

  「赤也進高中部,迷路了,真田去接他。」

  柳恰合時宜地開口解惑。

  ?

  木下綺羅一臉驚奇。

  「這都能迷路……他屬螞蟻的?」

  ?

  大家確實不太懂迷路又跟螞蟻有什麼關系,她的腦回路也很新奇吧喂!

  等木下綺羅坐下才發現這個位置剛好正對著她剛剛在台上的站位,而且可以看的非常清楚。

  ……她沒來之前,幸村好像就是坐這的。

  黑暗裡,少女的臉微微紅了。

  她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右手邊的幸村,他正一只手撐著下頜,閑適地看著台上即將開始的雙人奏樂。

  只是面上如此,在這樣有些暗的環境中,他的左手正在輕柔又有力地揉著木下綺羅的右手手腕,幫她緩解著剛剛拉完琴的酸澀無力。

  「是你喜歡的Brahms,可惜不是勃四。」

  木下綺羅湊近幸村,輕輕柔柔地說。

  台上人即將演奏的,就是勃拉姆斯的Hungarian dance No.5。

  帷幕落下,燈光亮起,中森已經和花開院開始了。

  這首曲子,節奏自由歡樂,速度的變化比之剛才那首櫻花要激烈許多,旋律也帶有一定的即興色彩。

  難度不大,重點在於節奏的掌控。

  不過對中森他們來說,這更不算什麼。

  幸村繼續幫她揉著手腕,兩個人聊起了曲子。

  「這首曲風雖然不是我的喜好,但是你的前輩們拉的也很好。」

  幸村偏愛的不是台上的勃五,反而是勃拉姆斯第四交響曲。

  那支曲子,木下綺羅拉過。

  是帕薩卡裡亞變奏法,悲傷的e小調,憂愁、激越、悲愴、堅定、明亮、輝煌,種種風格交織,充沛的情感和交織的復雜樂章,還有那種悲神的總基調。

  總之……是一首很奇怪的作品。

  這樣氣勢如虹,但其實缺乏樂觀精神的曲子,幸村會喜歡,也沒什麼不好理解的。

  木下綺羅有些明白戀人對這支曲子的鐘情,那種命運主宰一切,咽喉也被它扼住的感覺,和少年曾經含而不露的傷感與悲觀情緒一一對應。

  少女習慣性地撒嬌,她把頭埋進幸村的頸窩。

  「上次的勃四人家拉的不怎麼樣,下次找機會再給你拉一次嘛。」

  幸村伸出手,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如果覺得不好掌握,其實你可以去向中森前輩請教,」

  幸村頓了頓,繼續說,

  「他本人其實和我一樣,更喜歡勃四的風格。」

  而不是現在台上這種熱烈浪漫的曲風。

  她看著台上的人,也點點頭。

  中森前輩,社裡沒有人比他更擅長這樣熱情歡快的風格了,但他本人確實又不愛這樣的曲子,有時候,擅長的和喜歡的,是兩碼事。

  「看來你之前已經跟前輩討論過勃拉姆斯了。」

  她看向幸村,篤定道。

  兩個都喜歡勃四的人碰到一起,不可能沒有交流。

  幸村只是笑而不語。

  她收回目光,轉而繼續看著台上那兩位優秀的小提琴手,嘴裡喃喃自語。

  「我的前輩們……確實都很厲害啦。」

  除去中森,台上的花開院學姐,擅長兩種極端不同的曲風——熱烈和愁情婉約的曲子,有時候前輩都會在木下綺羅面前笑著抱怨,說拉琴會拉的她情感分裂;台下,清水迎子的曲風,則是跟外表不同的豪壯優美。

  菅原部長鐘情和拿手的曲風,兼具西方人的深邃凜然和東方人的憂郁內斂。

  這些人都是社團裡的翹楚,菅原律裡曾經在去年帶領校社拿到了東京青年合奏大賽的第一,立海不只是網球部出名,音樂社也一樣。

  木下綺羅雖然喜歡在社團裡摸魚,但是她最初是為什麼進的音樂社,少女沒有忘記。

  菅原前輩曾對她說過,

  「我們社,需要一個多才多藝的新人。」

  「如果你渴望榮譽,勝利,還有自我,」

  「你來,是不會後悔的。」

  音樂需要的不僅僅是技巧的嫻熟,只會拉動和彈撥琴弦,而沒有充沛的情感注入,那就是機器人。

  而木下綺羅,哪怕閱歷不算豐富,卻有著非同一般的天賦,菅原律裡這個人,不僅僅有過人的才華,還有敏銳的眼光和獨到的見解。

  直到現在,木下綺羅才有些體會到,菅原曾經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如果一個人是真心的熱愛著舞台,那麼,重遇的時刻,看著燈光,看著會場,看著台下的人群和目光,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那是她和舞台再一次乍相逢所碰撞出的激烈情緒。

  她怎麼可能不去懷念,不去心潮起伏,畢竟她曾經的夢想,就是一直能站在這上面,永遠享受著萬眾矚目的光芒,想去征服所有人。

  曾經試圖擺爛的木下綺羅,卻被菅原一針見血地看出了她骨子裡最真實的東西。

  那是不肯屈服的生生不息的火焰。

  坐在最前排觀眾席的菅原律裡似有所感,回頭正對上了人群中木下綺羅的目光。

  兩個人遙遙相望,棋逢對手又默契十足地相視一笑。

  啊,小部員的熱情和戰意似乎完全被激發出來了呢。

  菅原漫不經心地回想,看來當初力排眾議讓她提前一年上台合奏,是一個不錯的決定。


第37章 校園祭

  幸村悠閑地靠在音樂社後台室的門框上, 遠遠地就看到中森拿著琴盒走進來,他跟幸村打了個招呼,剛要跨進來, 幸村卻伸腿攔住了對方。

  「?」

  對上中森疑問的表情,幸村笑笑。

  中森很快反應過來,

  「哦, 她在裡面不方便?」

  幸村頷首。

  「對, 前輩給我吧,我幫你拿進去。」

  後面幸村又稱贊了一會他剛剛的雙人表演,中森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幸村把琴盒拿進去,聽到衛生間裡嘩嘩的水聲, 出聲試探。

  「綺羅?」

  少女模模糊糊的聲音傳了過來。

  「嗯……我在卸妝。」

  聽到幸村要再次走到外面的腳步聲, 木下綺羅喊住了對方。

  「別走嘛, 坐門口跟我說話。」

  「……」

  幸村嘴上吐槽。

  「這樣隔著門聊天?你要聊什麼呢?」

  但身體卻誠實地妥協,他開始找了個椅子坐下,習慣性地幫木下綺羅收拾她狼藉的化妝包。

  「嘛, 跟我講講昨天的事吧。」

  昨天?

  木下綺羅疑惑。

  「昨天什麼事?」

  幸村笑眯眯調侃。

  「淋雨又落單的小貓被人捉住了啊。」

  哈……?

  下一秒, 木下綺羅悲憤的聲音就從裡面傳了出來。

  「你,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啊!!!」

  幸村很不滿。

  「我去給你送傘,結果你就這樣對我?」

  木下綺羅不吭聲了。

  「那、對不起嘛……」

  幸村滿意。

  木下綺羅似乎有點羞赧

  「昨天森繪梨說……」

  她的聲音隔著門和水聲隱隱約約地傳到幸村的耳朵裡。

  「『偶爾也把我當成幸村君吧』這樣的話, 」

  幸村這才有些驚訝地笑了笑。

  「哈……」

  他閑適地支起下巴。

  「那小貓感動嗎。」

  裡面的人聽到這個問題, 語氣變得有些吞吞吐吐。但過了半天, 木下綺羅還是發出一個幾不可聞的音節。

  「……嗯。」

  隨後, 少女好奇。

  「你會介意嗎?她這樣說。」

  木下綺羅似乎在洗臉,聲音模模糊糊的, 但幸村一字一句聽的很清楚。

  幸村垂眸。

  「當然不。」

  他看著門裡面那個纖細的身子, 朦朦朧朧, 影影綽綽,心裡就好像絲絲地長出了藤條枝蔓,它們輕輕地纏繞、吸附著心髒內壁。

  幸村的呼吸都變輕了。

  因為……她本身就值得美好的一切。

  有人會這樣喜愛她,他高興都來不及。

  而且,幸村之於木下綺羅,是會讓森繪梨說出『把我當成幸村君來依靠吧』這樣的關系。

  對於這樣的事實,他有些滿意。

  既然要聊天,幸村就開始了日常的誇誇。

  「今天的演出很成功呢。」

  木下綺羅又高興起來。

  「但是我有點緊張嘛。」

  幸村莞爾。

  「不止吧,你明明很興奮?」

  雖然是問句,但語氣卻不容置喙。

  這時,門突然就開了,木下綺羅出現,她素著一張洗淨的臉,對上了外面幸村那深邃的視線。

  她聳聳肩。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她的睫毛上還沾著小水珠,面容像冰雪般凜冽鋒利,但整個人又已經從旗袍裙裝換成了舒適的夾克短袖外加大褲衩。

  散漫極了,和台上的她判若兩人。

  其實他看過的。

  她在網絡上的直拍舞台有很多,就像木下綺羅曾經熬夜看他的球賽一樣,他也不是沒做過這種事。

  舞台上的木下就像一株野蠻生長的茂密的植物,自由散漫,浪漫肆意。

  難以描摹出來的迷人,有的人,天生就該活在耀眼的燈光下。

  玫瑰,之所以是玫瑰。

  幸村房間裡的音樂唱片機常年會播放著舒緩或浪漫的名曲,勃拉姆斯,巴赫,海頓,柴可,這些演奏家珍貴聞名的樂聲都被收集保留在盒子裡存放著。

  他的那張桌子上,與這些名人格格不入的,是木下綺羅精裝典藏版的CD。

  那是很久以前少年經過多方輾轉才收到手裡的唱片。

  對他來說,它比那些名家們更加珍貴稀有。

  幸村就這樣定定地看了她幾秒,隨後又故作苦惱地開口。

  「呀嘞呀嘞,不是很明顯嗎。」

  剛才在台下,她看向前排那位溫柔部長的眼睛裡,除了從前的尊重以外,還帶上了一絲久違的挑戰與熱血的火花。

  木下綺羅大部分時間都像一只懶洋洋的貓,看起來貴氣逼人卻似乎沒多少殺傷力,但偶爾,偶爾她也會出現這樣迫人的眼神。

  沉睡慵懶的貓咪也會在某些時候漫不經心地亮出自己的爪牙。

  但即使是這種示威的模樣,幸村也只會覺得,啊,真是可愛極了。

  木下綺羅忍不住吐槽。

  「你覺得很明顯,別人未必看得出來苗頭啊!!」

  因為幸村這可怕的眼力和感知力,球場上是這樣,平常更是這樣。

  其他人哪裡有這麼恐怖!!!

  「遺失的櫻花很好聽嗎……我以後一定會做出這樣的東西來。」

  少女輕聲細語。

  她沒有大聲地宣告,也沒有發表什麼激情的演說,只是用一種平靜的語氣和再平常不過的詞彙來組成句子,就這樣告訴了幸村。

  也有可能只是在說給她自己聽,仿佛這是一種承諾。

  但空氣裡,卻靜靜流淌著一股不一樣的氣息。

  幸村聽了,沒有說什麼,也只是很平常地掃了她一眼。

  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假鹹魚·真躺平·木下綺羅。

  她躺著躺著,終究還是會起來的,會迷惘也只是暫時的。

  這種人如果都沒有夢想,那才是最稀奇的事情。

  於是,他只是也走進衛生間,看著鏡子前的瓶瓶罐罐,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這操心的命。

  而木下綺羅把衣服拿到外面,看到收拾的干干淨淨的桌面,也忍不住哇了一聲。

  「會幫忙收拾桌子的男朋友好棒!!!」

  —

  校園的各個角落都充滿了海風的味道,每一處也都被裝飾的熱鬧非凡,從校門口就開始擺滿的攤位蔓延到整個大道上,延伸到內裡,喧囂又有序。

  兩人走過一排又一排的小吃和雜物攤。

  「怎麼還有人在占蔔啊。」

  木下綺羅看著前面不遠處的招牌,語氣疑惑。

  「……那是我們班啊。」

  幸村無語。

  「誒……誒誒?」

  之前不是說要賣玉子燒嗎,怎麼變成占蔔了就。

  幸村瞥了一眼她驚訝的臉。

  「班長討論的時候你睡著了,後面變成占蔔的。」

  但是就算睡著了,也怎麼會到現在才知道啊。

  木下綺羅,離譜。

  由於早上一來就直奔音樂社,所以現在木下綺羅才有時間拉著幸村閑逛,看著自由自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感慨。

  「日本這邊,總是給我一種內斂又開放的矛盾感,但總體還是比較輕松噠。」

  日式美男子幸村難得好奇了。

  「那,德國又是什麼樣子的。」

  「嗯……」

  木下綺羅沉吟片刻,復又開口。

  她用了一種很形像的比喻。

  「如果我是在德國讀書,或許會穿著嚴謹的制服,奔波在課程和課外修習裡,跟隨那邊的父族,早早定下學醫的志願……感覺有點無趣。」

  幸村微笑。

  他忍不住在後面接茬,

  「如果是這樣的假設……那這個德國的你,在長大以後應該就會是那種,頹喪懶散但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的漂亮女人了。」

  啊,幸村有點苦惱。

  為什麼這樣的木下綺羅對他也很有吸引力。

  輕輕松松地就能吸引到幸村精市,或許是木下綺羅最大的被動技能。

  聽出他語氣裡似乎有一絲向往,木下綺羅表情誇張。

  少女把眼神瞥向他,痛心疾首。

  「你……沒救了,你真的好迷戀我啊!」

  連假設的東西他都能露出這種表情。

  幸村 : ……

  謝謝,突然就不想說話了。

  很快,木下綺羅就又被其他東西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隔壁班正在買冰沙的小攤。

  幸村剛剛才打定主意要冷落她一會,一看到木下綺羅這種眼神,他的腳又忍不住往攤子那邊移動了。

  「……」

  身體誠實的反應讓他有點懊惱和無奈。

  少女嗜甜如命,日本海鮮出名,德國的甜品也不遑多讓,光是面包的種類就數不勝數。

  黑森林蛋糕、蘋果派、蝴蝶布丁、櫻桃焗、史多倫、柏林球,都是木下綺羅的鐘愛,也許是受這樣飲食文化的影響,甜品一直是她日常生活裡必不可缺的東西。

  而現在,看著幸村遞到她眼前的冰沙,木下綺羅也能心花怒放。

  一份簡簡單單的手工冰沙,透明的碎冰裡,可以看到摻了幾塊菠蘿肉,還有軟糯甜蜜的紅豆,紅色的果子掩藏在冰塊下面,雪白透明的表層澆上了鮮麗的糖漿果汁,還沒進嘴,就知道它是涼涼的,甜甜的。

  好豐盛的材料。

  因為平時,在這方面有些嚴肅的男朋友根本不會讓她多吃這種涼的,更別說現在主動給她捧過來了。

  甚至,他還貼心地為她淋上了所有果子的汁水,草莓紅色,檸檬黃色,葡萄紫色,繽紛又漂亮。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

  夏日的風輕輕在兩個人之間打著旋,陽光把幸村的臉照的過於白皙透明,但是他的笑是真實存在的。

  帶著一點點的誘哄和蠱惑。

  在戀人這樣的注視下,木下綺羅有些扭捏地伸出手,接過了杯子。

  不遠處的攤子旁邊,立著三三兩兩的人。

  「侑士,看什麼。」

  藍發少年聽到同伴活潑又好奇的語氣,他深邃的眼睛被鏡片擋住,但在陽光的照耀下,忍足臉上的笑意依然不減。

  「嘛,沒什麼。」

  只不過是捕捉到了熟悉的少女那稀有的表情罷了。

  但。

  忍足沒有直接上前去打招呼,而是扳正了同行的紅發少年的肩膀,幾個人照例往原本的方向前行,逐漸淹沒在人群裡。

  反正學校就這麼大,今天總會遇到的吧。

  現在上去打擾可不太好。


第38章 校園祭

  木下綺羅吸溜著甜冰沙, 本來打算去教學樓大廳欣賞一下幸村昨天畫的板報,但在經過游戲攤位的時候,殺紅眼的赤也讓兩個人都默契地停下了腳步。

  「該死的!!!」

  「再來一局, 看我怎麼打敗你們這些蝦兵蟹將……!!」

  她看了幸村一眼,得到了男朋友意味深長的眼神後,木下綺羅才走上前, 她拎起赤也頭頂那蓬松的一撮卷毛, 把它豎直。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真田不在,木下綺羅很自覺地就頂上了他的角色。

  「太松懈了!!」

  哪怕是完全不同的聲線,卷毛少年聽到這句話還是下意識地心顫。

  他回頭, 對上了木下綺羅的臉。

  還有她身後, 似笑非笑的幸村。

  切原赤也心中下意識警鈴大作, 但後知後覺又放松不少。

  畢竟真田前輩不在,而只要有木下綺羅在的場合,幸村部長總還是不太一樣的, 這是卷毛生物那莫名其妙的犬系直覺。

  木下綺羅瞄了一眼他身後的游戲機界面, 少女不屑。

  「你怎麼連這個都輸啊?」

  小海帶結巴了。

  「什……什麼?!」

  幸村……來不及阻止。

  於是, 等真田找來的時候,就看見切原赤也和木下綺羅排排坐, 在那裡組隊打游戲。

  要命的是, 幸村跟大爺似的, 坐在旁邊觀戰。

  場面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伴隨著赤也的「擊潰你!」和木下綺羅的「你是笨蛋嗎!」, 畫面上的格鬥小人們正在進行著火熱的對戰。

  切原赤也異常急切。

  「右邊右邊啊前輩!」

  木下綺羅穩得一批。

  「啰嗦……我知道。」

  「切原,你才是給我快點吧。」

  也許是因為幸村前輩就坐鎮後方, 切原赤也莫名其妙的就很緊張 :

  「前輩不要手滑, 打錯了啊!!!!!」

  「前輩不要喝水了快看屏幕啊!!」

  「前輩!你打錯了, 這是我!!!!」

  在身後幸村的輕笑聲裡,木下綺羅手忙腳亂。

  「知道了,知道了啊!」

  在切原赤也回腸蕩氣的大呼小叫裡,游戲終於結束,兩個人都覺得異常疲憊。

  游戲年齡高達十年的切原赤也從沒如此累過。

  看著游戲機屏幕上大大的Game Over,兩個人面面相覷。

  「輸了啊,又。」

  幸村撐著臉,聲音平穩但臉色戲謔地宣告著失敗。

  一旁的真田終於忍不住頭冒青筋,一臉難以置信 : 「又?」

  打游戲就算了,還輸了不止一次?

  看著真田黑如鍋炭的表情,切原擺上痛苦面具。

  「我,前輩……」

  木下綺羅不是說這個很簡單嗎,為什麼兩個人一起還是輸了啊!!

  「前輩你剛才還有時間喝東西……所以才會輸的嘛!!」

  聽到對方泄氣地甩鍋,木下綺羅冷不丁地對上幸村閑適看戲的表情,她怏怏地笑了。

  「要不……我們再來一局吧。」

  真田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他對上幸村挑眉的表情,於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真田莫名其妙地也打算再忍一局。

  只是,必須要贏才行!

  頂著真田黑沉沉的眼色,切原赤也感覺自己壓力山大。

  卷毛少年瞄了一眼真田和幸村,試探性扭扭捏捏地點頭 : 「那,必須要贏哦。」

  再不贏的話,總感覺他會死在這裡。

  副部長快要到忍耐的邊緣了,部長看起來很溫和,但誰知道呢。

  這次,輪到木下綺羅振奮了。

  她模仿切原的語氣——「絕對擊潰!」

  在等待加載的過程中,木下綺羅拿著吸管喝剩下的冰水,真田和幸村分別站在切原赤也和木下綺羅的身後,像個人形立牌。

  於是,男生更緊張了。

  游戲過程中,切原時不時擔心他會不會突然就被真田鐵拳制裁。

  和他的心驚膽戰不同的是,幸村會溫柔體貼地給木下綺羅各種提示——

  「左邊,對,狠狠揍。」

  「真厲害呀。」

  「啊,後面又來了一個,快揍。」

  「抱歉,看錯了,那是赤也啊。」

  木下綺羅想狂笑。

  切原赤也咬緊牙關。

  他身後如芒刺背的兩道視線讓他的犬系直覺再次上線,副部長難得的寬容讓他覺得很不妙,總感覺……這次要是再輸了,他可能會死的很慘。

  作為立海王牌,絕對不可以!

  哪怕是玩游戲,他也不能松懈。

  他飛快地操作著游戲柄,緊跟著木下綺羅的軌跡,十五分鐘後,直到對面被完全打干淨,切原才肯放松下來。

  他感覺自己已經不像是在打游戲了。

  隨著游戲的勝利,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切原赤也感覺背後的兩道視線似乎都松快了許多。

  反觀木下綺羅,她伸了個懶腰,賴在椅子上,這對比……過於鮮明。

  切原悲憤地決定——以後再也不跟她打游戲了。

  木下綺羅不知道自己已經單方面被切原赤也拉進了黑名單,因為贏了,所以習慣性地想對幸村撒嬌賣萌,只是,礙於還有兩個人在這裡,木下綺羅才作罷。

  幸村摸了摸她腦袋上的呆毛,少年語氣柔和又上揚,似乎是很誠懇地在為她的勝利鼓掌。

  「真厲害呀,贏了呢。」

  嗚!

  貓貓忍不住把頭鑽進幸村的手掌裡貼貼。

  幸村剛說完,就感覺到了切原直白灼灼的視線,於是,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伙伴真田,給予對方暗示。

  但真田向他展示了一個錯誤的「心領神會」。

  ——「赤也,你這家伙,讓前輩找了你這麼久,居然跑來打游戲!」

  幸村 : 「……」

  自己老實直板的幼馴染顯然沒有領會他剛才那一眼的意思。

  赤也明顯也想要誇獎吧……

  切原赤也非常幽怨。

  「真田前輩,這也不能怪我吧,學校突然這麼多攤位,我更不認識路了……」

  「再說了,幸村前輩還在這呢……」

  不等真田說什麼,門口就突兀地響起了一道磁性的嗓音。

  「是啊——」

  「我也迷路了。」

  來人正是忍足。

  少年穿著一身隨性的襯衫,中長西褲,深藍色的頭發垂在肩頭,一向從容的臉上也添了一絲無奈。

  「是忍足同學啊。」

  忍足鏡片後的眼睛含笑地看著幸村。

  「日安幸村君,真田君,切原君,還有這位……」

  他語氣十足疑惑,仿佛真的不認識木下綺羅。

  幸村微笑。

  這是在干什麼。

  「你們,不是認識嗎。」

  在評論區都互動過,現在給他裝什麼陌生人啊。

  木下綺羅和忍足意識到了失策,兩個人這才變了臉色。

  從忍足走進來的第一秒起,他對上木下綺羅的視線,兩個人這麼久以來的默契很快讓彼此達成了一種無言的共識——其實主要是木下綺羅在躍躍欲試,忍足只是無奈遷就,兩個人惡作劇之心不死,他們打算裝作不認識,以此來誆騙幸村。

  結果……忘了這一茬。

  怎會如此,師出未捷身先死。

  「……是很熟的網友不行嗎,我們沒見過,也是有可能的吧。」

  木下綺羅還在試圖垂死掙扎,討價還價,而忍足已經開始作壁上觀。

  但幸村不讓他隔岸觀火。

  「那麼,你們記得對方的網名是什麼嗎。」

  幸村站在兩個人中間,拋出這個問題。既然是不通姓名的網友,那麼,網名應該是能記得很牢固的吧。

  忍足和木下綺羅再次對視,都從彼此的眼神裡看出了挫敗和失語,因為他們確實都不記得。

  索性不裝了。

  木下綺羅幽怨極了。

  「侑士,你怎麼能不記得我的網名啊!!」

  忍足真的呵呵了。

  「你還不是一樣嗎……」

  木下綺羅經常改id,他能記住才有鬼,他的id都沒改過,怎麼木下綺羅就不記得呢,於是抱著這種情緒,兩個人開始互相嫌棄和控訴對方。

  「侑士去年還欠我一頓飯!」

  「大小姐,我今年的生日你好像也沒有什麼表示吧?」

  這樣的陳芝麻爛谷子被翻出來,旁觀的大家,表情都有點嫌棄。

  「是『美女的憂郁』對吧?」

  忍足從邊邊角角的記憶裡扒拉出來木下綺羅曾經的某個網名,企圖穩住面前這只鬧騰的要死的貓科動物。

  早就說了,他真的對應付木下綺羅這種性格很苦手來著。

  切原赤也在一旁聽了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木下綺羅很不滿。

  「什麼啊!!,那都是一年前的了!!!而且不叫美女,叫魔女!!!!」

  「是魔女的憂郁!!!!」

  幸村在一旁看戲。

  於是忍足嘆氣。

  真不愧是幸村。

  忍足擦擦汗。就這樣,輕輕松松地把戰火燒到原本還在聯手騙人的他和木下綺羅身上,幸村卻絲毫沒有始作俑者的自覺。

  他真的是,佩服對方。

  忍足自己和木下綺羅在一起的時候,通常都是這種光景,不至於雞飛狗跳,但,實在算不上多歲月靜好。

  一旁觀戰的切原原本想問幸村前輩記不記得木下綺羅的網名,想了想,他還是把話吞進肚子裡了。

  幸村前輩一定記得啊!他對自己的前輩就是這麼自信。

  但是他不問,不代表其他人不會。

  忍足剛把木下綺羅安撫完畢,轉頭就看向了在一旁看戲的始作俑。

  不能就這麼認輸吧。

  「嗯……幸村同學,記得她的網名嗎?」

  切原瞪大了眼睛。

  真田繼續默默看戲。

  就連剛被安撫好的木下綺羅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幸村看。

  在這樣四雙眼睛的注視下,幸村面不改色。

  「當然知道了。」

  「『從埃菲爾鐵塔上絕望地俯衝』、」

  「『絕望的哥對愛情過敏』、『我不是什麼絕望的情聖』、」

  這大概……就是她這段時間換過的網名了。

  真田和切原紛紛露出一種被雷的外焦裡嫩的表情。

  忍足也是滿臉痛苦。

  木下綺羅絕不絕望他不知道,他快絕望了。

  這種id……只要注意到了,想不記得都難吧!忍足在心底大聲吐槽,他只是沒去注意這些而已,不然早就被他忍足侑士吐槽了八百遍了吧,什麼奇葩網名啊!!

  木下綺羅真是奇葩!!

  可最奇怪的,是幸村。

  他怎麼就能一臉淡然地念出這些名字,並且似乎完全沒有吐槽欲望的樣子呢。

  就是因為愛情?!

  為什麼來到立海大,他忍足侑士還是逃脫不了吐槽的命運啊。

  why?!

  於是,忍足看向幸村的眼神愈發敬佩。

  這是真正的勇士。

  反觀木下綺羅,這二貨還一臉嬌羞的在面向幸村,少女紅著臉,對著手指,滿臉的感動。

  「人家的網名,你居然記得這麼清楚呢。」

  「……」

  忍足戰術性後仰。

  天吶,這還是那個木下綺羅嗎。


第39章 校園祭

  哪怕是木下綺羅, 也不是沒有經歷過被媒體斷章取義地曲解,甚至被所謂的粉圈對家故意抹黑的,這種事情。

  她去年剛出道沒多久, 有一次采訪的主題是【看看愛豆們的包裡】有什麼。

  這種活動的目的,主要是加強粉絲對愛豆的了解,滿足她們的好奇心——其實就是為了吸粉。

  其實, 這種內容一般都會提前告知到參加采訪的每個人, 讓愛豆們有心理准備,因此最後給大家展示的,往往也並不是什麼突擊檢查的結果。

  木下綺羅陸陸續續往包裡丟東西,什麼防曬霜, 紙巾, 手機, 保濕水,最後丟了一瓶水晶小鑽軟糖,企圖蒙混過關, 可是被一旁虎視眈眈的森山拿起來了。

  「最好不要。」

  森山皺眉反對她。

  木下綺羅慢悠悠地坐在化妝椅上, 眼睛微闔, 任由一旁的化妝師描摹裝點著她的臉,等點好唇彩, 少女才開口。

  「干什麼這麼小心翼翼的啊。」

  森山看到她這幅無所謂的樣子就忍不住規勸。

  「放包薄荷糖。」

  這是他做出的最大讓步。

  「可是我不喜歡薄荷糖啊。」

  「……謹慎一點啊!你知道現在多少人盯著你們嗎。」

  這樣的舉動, 說大不大, 說小不小, 但很容易被人抓住,借機放大。

  而網絡嘛, 本就是縱容這種事情發酵的平台。

  「但這就是我每天的習慣, 」

  她散漫的眼睛從鏡子裡看著身後的這個年輕男人, 無所謂的眼神裡,是沒辦法被說服的倔強和一點點的不理解。

  這樣的眼神,就好像在對森山說,展示真實的木下綺羅,有什麼不對嗎。

  「給粉絲看,為什麼不行。」

  她又沒有騙人。

  那是森山跟她打交道幾個月以來的第一次妥協。

  錄音棚裡,木下綺羅提起這瓶糖,也是實話實說,

  「練習寫歌什麼的,大腦和身體消耗的都很快,所以,我喜歡嚼這個軟糖,」

  「事實上我很喜歡甜食,只是因為塑形,我沒辦法隨心所欲,不過,這款的話,糖分不多,所以大家不用擔心我長胖。」

  「還有就是因為,它很漂亮啊。」

  采訪出了以後,粉絲都是一水的舔顏誇誇誇,粉鑽小軟糖的銷量也猛然增多,但麻煩也確實接踵而至。

  木下綺羅被一些別有用心的媒體說成是投機取巧,故意販賣吃貨人設來博取眼球。

  這樣的八卦在那幾天鬧得沸沸揚揚,後面還是後台的兩個化妝師出面作證,為木下綺羅說話,事情才逐漸平息。

  哪怕是這樣,木下本人好像完全不在意這些評價,依然吃好喝好睡好。

  見她這樣森山才放心。

  所以,正因為如此,在時隔一年後的立海校園祭上,向日岳人親眼看見木下綺羅喝了好幾碗冰糖梅子水之後,終於忍不住感慨。

  「原來是真的啊……」

  很愛甜食什麼的。

  一旁的鳳長太郎很快接上話頭 :

  「當然是真的啊前輩!」

  木下綺羅才不會騙人呢。

  少女剛噸噸噸地喝完,正躺在包廂的沙發上進行「賢者時間」,她聞言就挑眉笑了笑,然後木下綺羅把視線移向了旁邊坐著的這兩個少年。

  鳳長太郎心裡突突突的緊張地要死,他猛地抓緊了向日岳人的手背。

  向日岳人 : 「……」

  少女凝神看了鳳長太郎一眼。

  「你……」

  「你是那個,」

  她皺眉想了半天,鳳長太郎撓了撓頭,剛想提醒,就看到面前的少女突然拍了一下大腿。

  「啊,你來過我的握手會吧? 對吧?」

  鳳頓時又驚又喜。

  「……你真的記得我啊!」

  「這麼厲害,看來記憶力非常好這種傳聞,也是真的了……」

  向日岳人在一旁腹誹。

  木下綺羅這才有點心虛。

  「記憶力這個不是真的,是公司包裝的……」

  「噗……」

  正說著話,忍足和幸村在這個時候也走了進來,他們身後還跟著一串立海網球部的少年。

  向日岳人還在笑個不停,鳳長太郎依舊臉色通紅,木下綺羅則是笑眯眯地端坐在椅子上。

  幸村收回視線,他隨手把帶來的外套蓋在了木下綺羅的腿上。

  瞄了一眼壺裡只剩下大半的梅子汁,趁大家都在看菜單,也借著桌子的遮擋,他伸出一只手准確無誤地襲上木下綺羅的腹部,然後手掌貼著,摸了摸,又揉了揉她的肚子。

  「……!!」

  他居然搞襲擊!!

  貓貓噌地一下睜大了眼睛,她茫然無措的看著幸村,卻不知道自己這張臉軟萌下來會對少年有怎樣的殺傷力。

  即使隔著布料,他的手也很熱,很有存在感,木下綺羅扭扭捏捏半天,也還是沒有把幸村的手拿下來。

  好舒服……

  幸村俊秀的臉卻突然貼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含笑著壓低聲音。

  「你等會還吃得下嗎。」

  少年尾語上揚,帶著絲絲若隱若現的笑意,昭示著這人的好心情。

  很好,他是在笑話我。

  木下綺羅冷笑著拿出本子開始記仇。

  沒等木下綺羅拍開幸村的手,幸村就已經主動地把手收了回去,他面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開始加入他們點菜的行列。

  她看幸村這個樣子就覺得很吃癟。

  憑什麼……

  他這麼牛逼呢,做了壞事就全身而退。

  於是,等到吃飯的時候,木下綺羅化身復仇女神,她一直往幸村的碗裡夾菜,而且夾的還都是他不怎麼喜歡的甜口。

  對於她的任性,幸村照單全收。

  一旁的忍足笑而不語。

  「木下前輩,幸村部長不喜歡吃甜蝦。」

  切原赤也在對面叼著筷子,出聲提醒。

  木下綺羅眼風一刮,切原赤也抖了抖。

  「小孩子就不要亂說話了。」

  切原赤也怏怏地止住話頭。

  幸村漫不經心地撥了一下碗裡堆疊起來的糖醋排骨,在木下綺羅盯視的目光下,他認命地又吞下了一口甜蝦。

  在周圍的碗碟聲與談笑聲裡,少年思索起她性格的另一面——比之往常,那更加生動的,這樣一股嬌縱和任性肆意,在木下綺羅的身上似乎一天比一天要凸顯了。

  很濃烈、很可愛、很想讓人全部占有掉的……

  可是為什麼呢……

  幸村想了一會,終於認命地發現——

  木下綺羅如今這樣,似乎……是他給慣出來的。

  報復完畢,木下綺羅正美滋滋地淺淺啄了一口冰涼飲品,她還沒放開喝,少女突然就感覺到桌子下方從幸村那邊伸過來了一只腳,也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少年的腳尖、球鞋的頂端莫名其妙地蹭了蹭她光滑細膩的小腿皮膚,激起一陣漣漪。

  ?

  「……!!!!!!!!!」

  木下綺羅表情如舊,只是她心裡的小人正在拼命地狂叫。

  如果不是有這麼多人在場,她一定喊出來了。少女按捺下心底的驚濤駭浪,依舊保持著笑意,端端正正地放下手裡的碗。

  只是,她渾身僵硬的動作還是暴露了一點別樣的情緒。

  「怎麼不喝?」

  看她表情古怪,連碗也放下了,忍足關切地詢問。

  「……」

  木下綺羅依舊在靈魂出竅中,一旁的幸村一邊夾菜,一邊笑眯眯地代替她回答。

  「喝累了,想歇一會。」

  大家紛紛 : 「真能喝啊……」

  木下綺羅 : mmp

  桌下你來我往的暗湧,不為人知。

  桌上的眉眼官司,大家眼觀鼻鼻觀心。

  *

  大家在包廂裡待了一整個下午,因為天氣太熱,剛好裡面還有點歌唱歌的吧台,誰都不想出去曬太陽。

  一下午的時間,木下綺羅都看的一愣一愣的。

  為什麼真田能把每一首歌都唱成軍歌……

  為什麼侑士唱歌唱的這麼色氣……

  為什麼鳳長太郎看起來蠻有音樂細胞,據說還會樂器,但是唱歌這麼這麼這麼的、五音不全……

  仁王還壞心眼地點了英文歌騙切原赤也去唱……

  木下綺羅大開眼界。

  果然……還是自己男朋友最正常吧。

  幸村唱歌也溫溫柔柔的,還不會跑調,嗚嗚嗚真好聽,因為少年的聲音太舒緩溫柔,少年的眼神太柔情似水,所以,蓋著幸村的外套,聽著他的聲音,木下綺羅就那樣在群魔亂舞裡……睡著了。

  *

  黃昏快結束的時候,大家才起身。

  遠處的穹空就像被潑了一層油彩,暗紫色的玫瑰鋪滿天際,紅霞隱退,天□□晚,海灘上已經隱隱約約能看見有人點起篝火,賣燈籠的也點起燈來,星星點點一片。

  看著忍足他們跑去海灘的背影,幸村也牽著她走到門口的樹下,不遠處就是海天一線的瑰麗景像,這種原始直接的美麗撲面而來,兩個人都只是靜靜看著,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

  良久,木下綺羅的聲音輕飄飄的。

  「今晚有煙火吧?」

  木下綺羅從前很忙,從來沒有清閑時間來學校參加什麼校園祭,這還是第一次。

  幸村的嗓音柔和清雅。

  「啊。」

  「有哦。」

  貓貓用手蹭了蹭幸村的袖子。

  「人家要看∼」

  要和他一起看。

  幸村轉過頭,天色已經很暗,但有亮起來的路燈,還有天邊那枚清暉的早月,所以他能看見她的表情,少年的眼神從她的眉目往下緩緩地滑,停在她玉一樣的下巴上。

  ……想親。

  被幸村這樣盯著,木下綺羅有些茫然無措,貓的直覺讓她遲疑地後退了一步,她試圖扭過身體去找不遠處的忍足。

  但是,她快不過幸村。

  不過轉瞬,少女已經被他牢牢箍在懷裡,看起來強勢,但木下綺羅知道幸村的手勁很溫柔。

  「跑什麼。」

  幸村輕笑。

  木下綺羅的臉莫名其妙就紅了。

  「……我沒有。」

  幸村眯眼看了看少女瑩潤又無辜的藍眼珠,它像黑夜裡璀璨的寶石,哀艷生光。

  該說什麼好呢……木下綺羅的直覺也很可怕。

  大魔王無端冷笑。

  「我又不做什麼。」

  躲什麼,他又不會吃了她。

  木下綺羅扭扭捏捏的趴在幸村懷裡熟練地撒嬌。

  「是要親親嗎……」

  她想,天黑了,應該也沒有關系。

  「嗯。」

  幸村索吻的時候也一樣面不改色,他對自己的欲望供認不諱。

  已經好幾天沒有親她了,沒有貼貼了。

  「那我們去那邊——」

  木下綺羅紅著臉指了指不遠處的樹下,那裡沒有人,也漆黑一片。

  幸村拉過她的手,輕笑。

  「那,這次能親久一些嗎。」

  幸村把手枕在了木下綺羅的後腦勺上,兩個人靠著那棵樹,少年的氣息襲卷著木下綺羅,她有些喘不過氣了,試圖伸手推開他。

  幸村失笑,唇瓣分離。

  「怎麼這麼久了還是不會接吻。」

  貓貓有點氣餒,她苦著臉。

  「嗚……我,」

  嘴巴被咬的有點疼,木下綺羅覺得委屈極了。

  「我是小廢物,行了嗎……」

  幸村笑的更大聲了。

  「嗯,你是我的小廢物。」

  可惡……!

  為了哄貓,幸村君跋山涉水(劃掉),穿過人群和攤販,給她買了一盞……燈籠。

  好哄的木下綺羅果然又很快高興起來。

  接過精致的燈柄,她拿起來看了看,又開始轉著燈籠玩的不亦樂乎。

  貓……可能就是這樣的。

  搖曳的燈火把她的側臉襯托的朦朧如煙,純真的眼睫輕輕翕動,精致的沒有一處不好的臉在這湊的過近的亮光下,明暗交替,更顯得唇紅眉翠,明明是很隨意的樣子,卻能媲美最高端的電影海報。

  讓人有些不願意出聲打擾。

  所以還是木下綺羅先開口的。

  「我很喜歡……」

  「燈籠嗎。」

  「不,不止,」

  在幸村一眼不錯的注視下,她繼續著轉動燈籠的動作。

  少女聲音突然變得小小的,輕輕的,像貓爪一樣在幸村的心裡撓了一下。

  「在這樣的黑暗裡,也有人願意一直看著我,我喜歡這種事情。」

  良久,她聽到身邊觸手可及的戀人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

  木下綺羅感覺到他的視線正輕輕又重重地黏附在她身上,如同甜蜜的鎖鏈,牢牢地禁錮著她,強勢又溫柔。

  少年的聲線體貼又蠱惑動人,如同一個不死不休的承諾。

  「我知道了。」

  「會一直這樣看下去的。」


第40章 番外

  她坐在化妝間, 百無聊賴。

  森山推開門看向她。

  蓬松蜷曲的黑色卷發如同海藻一樣覆蓋住雪白纖細的後背,雖然她沒有回頭,森山也能從鏡子裡看到她的臉。

  她一直都不是什麼瓜子小臉, 反而因為混血的原因,有著一些歐美的棱角分明。

  這張臉,才剛剛到最好的年紀。

  那雙清澈懶散的混血藍眼睛一掃就看到他了。

  然後那張塗著玫紅色膏體的嘴唇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你來了, 我們現在出去?」

  木下綺羅抱著繁雜的裙子, 助理也在後面抱起後面那蓬松拖地的裙擺,在木下綺羅身後亦步亦趨。

  「等會可能會有主辦方來和你聊天,說話客氣點,知道嗎。」

  森山跟在她身旁, 一邊體貼地為她開道, 一邊不厭其煩地囑托。

  她嗯地應了一聲, 看起來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

  算了,她應該知道分寸。

  等找到座位後,森山便和助理退到後台, 只留她一個人坐在那。

  左方是內部記者的攝像機, 正在記錄著會場裡面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的人, 只有她靜靜地、又有些神情懶散地坐在那,一動不動。

  她連發型都沒有做, 隨它們慵懶地披散在肩頭, 但沒有人會覺得不對, 因為這就是木下綺羅。

  *

  結束後, 她沒有得金曲,卻得了一個最佳新人獎。

  做完采訪已經接近九點。

  她從錄音棚的玻璃窗上看到自己的臉, 昳麗無邊的人神情卻是如此疲倦。

  「綺羅。」

  她聽到這聲緊貼不舍的呼喚, 有些不耐煩。但還不能表現出來, 一直到對方不急不慌地走到她面前,她才抬頭去看他。

  「宮景前輩。」

  她一邊打招呼,一邊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在宮景良希的眼裡,就像原本冷艷的高貴貓咪一下子變得可愛可欺。

  對於這次得獎,森山倒是很滿意,一回頭卻發現自家藝人已經跟著其他前輩一齊往外走了。

  「怎麼拿了獎還不高興啊?」

  「前輩看出來了?」

  「不是很明顯嗎?」

  宮景頓了頓,又問道,

  「因為,那位幸村先生受傷了?」

  她坦然地承認,「是啊。」

  「職業選手,受傷是在所難免的。」

  宮景溫言安慰。

  她笑了笑,哪怕這個笑容並不多麼地真心實意,宮景都沒辦法把自己的眼睛從這個人身上移開。

  於是,他又開始委婉地邀請她參加上次缺席的茶會,木下綺羅難得地就想回嘴幾句。

  『受傷都是在所難免的』這種論調,是外人的慣常說辭,她一直以來都會覺得有點不爽。

  啊,她寧願去聽一聽那些球賽觀眾們口中的惋惜和不平,都不願意對上宮景這種絲毫沒有真情實意的安慰。

  「前輩,我擔心的可不是什麼所謂的網壇選手,」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宮景。

  「我僅僅是在為我的戀人掛心哦。」

  他見好就收。

  她始終是扎手的。

  只是,這個男人的心裡難免又升起嫉妒,為她話裡話外護著的那位青年網冠。

  她似乎不想在外面多說那位戀人的事,又寒暄了幾句,就自顧自往外走,宮景本來猶豫著要不要追上去,最後卻連木下綺羅的裙子都沒碰到。

  已經有人先他一步牽過了木下綺羅的那只手。

  原本這個時候,應該還待在法國的那位網球選手,突然就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了東京,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宮景很難把眼前纖細精致到極點的青年和球場上那個無比強大又冷酷的人聯系到一起。

  但事實就是如此。

  他穿著米白色的亞麻針織,一身輕松的家居休閑裝,看樣子是剛從家裡趕過來似的,和隆重裙裝的木下綺羅站在一起,兩個人之間竟然沒有一絲違和感。

  按住心口的不耐和古怪感,宮景走近,他還能聽見女人那有些不滿卻又驚又喜的語氣。

  「……你回來為什麼不告訴我。」

  雖然嘴上是這樣說,但她明顯一掃前幾個小時的郁氣和悶悶不樂,渾身上下都洋溢著興高采烈的因子。

  宮景很快收回了看向女孩的視線,

  見他走近,那位幸村側頭看了他一眼,宮景只好主動伸手,

  「幸會,幸村先生。」

  對方一只手攬著木下綺羅,鳶紫色的眼睛漫不經心,又似乎在笑,很禮貌地伸出另一只手和他握了握。

  「幸會。」

  *

  她最怕出門和他一起碰到記者,總之,就是很煩。也不是沒有被拍過,對於那些新聞上咯噔的標題兩人都有些接受無能,而萬一一個不幸,狹路相逢,記者們總是會追問她對於幸村在國外贏球和輸球的這種話題,實在讓她不勝其煩。

  所以她很快鑽進車裡,催促幸村。

  對於已經許久未見的戀人,她坐下來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地打量對方,幸村也任她打量。

  「怎麼突然回來了。」

  而且還沒有告訴她。

  幸村發動車,一只手轉著方向盤,一只手從上車起就和她的交疊在一起,沒有分開過。

  「原本的計劃就是這樣的,只不過,」

  他從鏡子裡看了身邊人一眼,她臉上秾麗的妝容在車廂裡,街燈下顯得忽明忽暗。

  「沒有告訴你而已。」

  「驚喜?」

  「算吧。」

  確實是很大的意外之喜,幸村原本只是告訴她,可能還有半個月才能回國。

  所以她現在還有點恍惚。

  巨大的喜悅和整個夜晚的積攢的疲憊都一齊向她襲來,整個人都變得有些乏力。

  於是幸村腳下提速,看著車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她突然出聲提醒,

  「去買蛋糕。」

  「朝林記今天休業。」。

  他已經去看過了。

  她誇張地啊了一聲,「怎麼這樣……」

  「買了別的,將就一下。」

  墨色的頭發簇擁著她雪白的臉,他伸出空閑的手准確無誤地摸了摸她背脊上的發絲,像是在安撫小貓,幸村感覺到她的頭發下面沒有任何布料的觸感。

  他皺眉。

  「這裙子誰挑的。」

  「……忘了。」

  她獲得了幸村意味深長的一瞥。

  木下綺羅在這方面很懂幸村。

  自己的戀人其實就是個醋罐子,醋味還很濃的那種。因此,穿著這條露背的裙子,她也會披散著頭發,用來蓋住這風光。

  不然,對方也會像小孩一樣,磨人的很。

  她的心思百轉千回,思緒萬千,都沒有意識到兩人已經到了自家庭院外面了,幸村開的太快。

  「讓我看看。」

  直到耳旁響起戀人的呢喃細語,她才意識到車已經停下來了。

  「……看什麼,不要。」

  盡管她嬌聲嬌氣地拒絕,幸村也已經開始從容不迫地撥開她背上蜷曲蓬松的波浪海藻,窺見到裡面的風光。

  在月光下,昏暗的車廂內,這片皮膚就像一片瑩潤發光的玉緞,引人遐思,誘人采擷。

  他確實很容易因為這種事情生氣,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糟糕的男人。

  沒等幸村下一步動作,她已經撲進了男人的懷裡,享用起分別一個月的第一個擁抱,也甕聲甕氣地說出了今天晚上一直都沒說的那句話。

  「想死你了。」

  有外人在,她不好做什麼。

  只有此刻,回到了自己的領地,只有他們彼此的時候,她才肯袒露心扉。

  雖然哪怕她不說,幸村也知道。

  因為他的心情始終與她一樣。

  他貼著懷裡人的耳朵,克制般地溫聲款語。

  「讓我好好看看你的臉,好嗎。」

  ——

  「我的愛人,

  你奪去我心中的高潔,

  在我的脈管裡點燃了情火。」

  *

  回到家,客廳的玻璃瓶裡枯萎的叢菊被換成了大片鮮艷灼熱的天堂鳥,桌上還擺著幾盒甜品,杯子裡的熱水還有余溫。

  沙發上擺著幸村不遠萬裡從法國帶回來的精致的禮盒,裡面躺著那條她想要了很久的裙子。

  給木下綺羅遞來的幾個劇本也被擱置在沙發上。

  「你看過了?」

  幸村挑眉算是承認,「怎麼。」

  「陪我玩玩角色扮演?」

  「我拒絕 ^_^ 。」

  她一回家便露出有些疲累的模樣,直接就往沙發上一撲,因此墨色的頭發散開,露出了大片雪白的後背。

  這刺激著幸村的眼睛。

  他伸出手,摸到一片冰涼。

  她顫栗。

  她一直都會接到一些本子,但從來沒有演過,一是不感興趣,二,還是因為幸村。

  拍戲的話意味著要和別人有許許多多的親密接觸,她不能接受,幸村也不能。

  但這不代表她不能用這些本子裡的故事玩角色扮演。

  她感覺到幸村要解開她裙子後面的系帶,於是伸出手試圖阻止。

  但他溫柔又不容拒絕地裹住她的手,繼續解。

  忽略掉這種柔情似水的假像,他也是一個惡劣,糟糕的男人,幸村想。

  「不行,我要先玩角色扮演。」

  「……沒事,現在也能一起玩。」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就不要,我好累的。」

  幸村無視她這句話,自顧自俯身親吻著他的阿佛洛狄忒。

  角色扮演麼,此刻她是被掠奪的公主,自己是那只惡龍。

  任憑她再怎麼躲,他也絕不放開。

  *

  他在網壇賽事期間,一般都會在國外打球,木下綺羅有時間也會去陪著他。

  但這個月對方也有工作要忙,因此兩個人分隔兩地,整整一個月。

  職網的路並不好走,除了日網,他多是應戰於法網、美網。

  前幾天因為中途舊傷復發,但他還是在那片紅土地上,給了他的對手最後一擊,才暫時止步於決賽。

  這次,應該會先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再回去了。

  她雖然嘴上不說,但幸村知道她非常擔心自己的身體狀況,其實根本不算什麼大事,只是肌肉拉傷而已,在運動員來說,這是家常便飯。

  比賽麼,有輸有贏很正常,但是他的完美主義卻不允許他犯任何失誤。

  而拋卻這些,思念的煎熬也在迫使他一結束法國行程就立馬飛回了日本,甚至在家就等不及,要主動去接她回家。

  此刻她正抱著自己,細長的小腿正在被子下面摩挲著他的雙腿,親昵至極,似乎在撫慰他。

  幸村點開她的手機,幫她關了明天的鬧鐘,卻看見對方的經紀人森山在半個小時以前發來的信息。

  半個小時以前,或許是太投入,在這個過程裡,沒有人還會在意誰打來了電話,發來訊息。

  「那我幫你把航班取消了。」

  幸村沒有點進去看了。

  因為不用看,他就已經知道這航班是指什麼。

  如果他沒有回來,對方也會飛往法國。

  但偏偏兩個人都沒有告訴彼此。

  他對此毫不意外,只是此刻陡然升起一股慶幸,還好自己比她先一步有所動作。

  因為,讓戀人等待著自己,是一件既甜蜜又苦澀的事情。

  他一下一下地繾綣撫摸著綺羅光滑的背脊,另一只手拈起她的一縷頭發,放在手裡纏繞,懷裡的人累極了,迷迷糊糊的。

  「今天晚上那個前輩是誰?」

  「……是宮景前輩。」

  「是上次約你去打高爾夫的?」

  「不是……」

  「那是上次約你一起做mv的?」

  「不是啦,人家是演員……」

  呵,他就知道都不是。

  身邊群狼環伺,一直如此。

  從高中開始他就習慣了,但習慣不代表他能平心靜氣地接受。

  她很敏銳地感覺到他的情緒。

  不是吧,都沒有肢體接觸,只是說了幾句話也要吃醋。

  見她懶懶地歪過頭開始不理自己,他只好拿別的東西循循善誘。

  「等會陪你看看那些劇本吧。」

  「不要。」

  「明天早上去排隊給你買蛋糕。」

  「不行。」

  但語氣有所松動。

  「那你要什麼。」

  幸村從後面擁住她,用下巴蹭了蹭她裸露又瘦削的肩膀,帶著討好的意味,手也在對方的腰間游弋撫摸。

  「那個劇本,你演暗戀我的小姑娘,我來演男主角……」

  她眯起眼睛,似乎很是舒服。

  「我拒絕。」

  他再一次飛快地駁回。

  「我要演暗戀你的男主角。」

  「哈,你怎麼像小孩一樣啊。」

  她眼睛是閉著的,但語氣還是笑嘻嘻。

  「小孩能讓你這麼累嗎?」

  幸村手忍不住掐了一下她的腰。

  綺羅聽了忍不住用手肘回擊,「……你好好說話。」

  能不能正經一點。

  「那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額,還早吧。」

  「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你以前,說高中畢業就結婚呢。」

  幸村微笑。

  現在不認賬了是嗎。

  「……我現在拒絕過早地步入婚姻。」

  於是他來了勁,把她搖醒。

  「為什麼。」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你變了。」

  「……你在哪看的這種台詞啊?」

  「你的那些劇本。」

  「……」


第41章 生日

  七月的一場大雨讓天氣稍微爽闊了幾天以後, 就是更加成熟的夏季高溫,連吹來的風都是一股股的熱浪。

  校園祭結束以後便是假期,木下綺羅這幾天跟隨母親去了意大利。

  她從前的每一年都會穿上Dominic——也就是她母親一手開創的時尚品牌, 在總公司拍攝寫真。每年這個時候,木下女士都會親手設計並制作一件獨一無二、意義非凡的服飾來送給女兒作為生日禮物。

  Dominic是在木下綺羅出生那天起成立命名的,因此她的生日, 也是Dominic的生日。這一天對於木下女士來說, 意義非凡。

  她從一歲到十五歲的照片如今依然能在品牌的官網上找到,木下綺羅身上的那套獨一無二的衣服永遠無法上架銷售,但這何嘗不是一種品牌的像征。

  這一季的新品拍攝,從六月底開始就遇到了不大也不小的瓶頸。

  每年都會如此。

  總有一些樣衣因為匹配不到最適合的模特, 發揮不了它極致的特色, 食之無味, 棄之可惜。

  木下綺羅和幸村也開啟了不長不短的異國戀。

  嘛……有點不適應,但也不是不能克服。

  這天,少女剛拍完照片, 只是在公司等成片, 還等木下女士一起下班, 她翻著母親桌上的圖冊,喝著冰水打發時間。

  總公司的那位經理在一旁整理資料, 一邊打量自家老板的女兒。

  也不是沒見過, 只是每年, 每一次這個時候見對方, 她還是會覺得很新鮮。

  而今天她只覺得有什麼東西一直在提醒著自己,不斷地去注意著這個美貌非凡的女孩。

  是什麼呢。

  女經理打完字, 開始端詳起對方不遠處的那道側影, 少女細長的雙腿交錯, 米白色溫婉的長裙再加上她安安靜靜翻閱畫冊的模樣,顯得整個人從容沉靜了許多。

  即使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美的像一幅畫,這種時候,氣質上倒是很像她的老板木下莎。

  等她再一次尋找著那種莫名其妙的指引感,視線還是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對方那塗著粉綠的指甲油,卻仍不顯土氣幼稚的手上。

  原來如此。

  等這個奇怪女人的目光不知道第幾次逡巡到木下綺羅的手部時,綺羅像是終於忍不住了,她開始打破自己這樣少見的沉靜幻影。

  「有事?」

  妝容精致,眼線飛起的女人對上木下綺羅疑問且有些提防的眼神,想了一會從前印像中對方的脾性,還是決定用商量的語氣開口。

  「確實有事。」

  *

  三樓的拍攝場地,場面不如想像中那樣火熱。

  木下女士對比著稿紙,衣架上那件華麗筒裙遲遲未動。

  這樣一件重工的裙子,不好改造,而且木下莎私心其實並不想改掉,這設計很難得。

  這次的夏秋系列,除了溫柔輕奢以外,還添了些Dominic這兩年不怎麼上心的華麗設計,這些裙子用色大膽又張揚,融合了西班牙風格,猶如穿花蝴蝶般糜麗奢艷又亂迷人眼。

  木下莎有心要在這一次的成衣秀裡探索更多的可能性,延展品牌前幾年的明艷風采,最好能將Dominic日常的輕熟與華麗融為一體。

  過程很順利,只是有件衣服,實在有些棘手。

  模特並不是沒有屬意的,意大利的那幾位倒是和這裙子的風格貼合,只是還是沒辦法,沒辦法穿出她想要的那種脫穎而出的感覺。

  她作為出色的設計師,時尚的探究者,對色彩的敏感度從來就異於常人,她說不可以,那就是不可以。

  木下莎一籌莫展。

  「我們什麼時候去吃飯。」

  哪怕聽到女兒突然出現的聲音,木下女士也依舊坐在椅子上,思考著對策。

  「等一會。」

  少女歪頭。

  「還有幾條?」

  「一條。」

  木下綺羅直起腰,視線懶洋洋地勾住了遠處那條矚目的裙身。

  這就是剛剛那位女經理說的裙子啊。

  「裙子很漂亮。」

  「我能試試嘛。」

  木下莎突然就直勾勾地看著木下綺羅,上下打量了女兒很久很久,臉上布滿意外和驚訝,似乎是沒想到還有這種解決辦法。

  這一刻不再是慈愛溫柔的母親在注視著女兒,而是木下莎在用她設計師的眼光考量著對方是否是一名合她心意的模特。

  良久,木下莎嘆息。

  「裙子對你來說,會不會不合身。」

  「那就,改掉。」

  木下綺羅拿起剪刀,對著空氣哢嚓哢嚓地動了兩下。

  見母親有些猶豫,木下綺羅只是撩撩頭發,

  「母親,時尚應該是種解脫,而不是束縛。」

  *

  等她真的換上那條濃墨重彩的裙子,木下綺羅才終於知道為什麼它如此得母親的重視愛惜了。

  這實在是一條令人心折的衣裙。

  沒有女人會不喜歡美麗的衣衫。

  完整地露出臂膀,領口也是圓形的弧度,這條裙子的款式相當簡單復古,有些寬松的直筒,但裁剪精致妥帖。

  哪怕款式穩妥不出錯,它照樣吸睛美麗,因為這濃郁大膽的色彩。

  鮮紅鮮綠的織錦與珠片從領口處就開始潑灑排序,它們看似有規律地點綴著裙身,近看又會發現這些花紋與點綴物其實是雜亂無序的在釋放魅力。

  沒有人會不喜歡,她想,包括她自己。

  木下莎擔心的問題沒有出現,甚至有些寬松的腰身反其道地凸顯了這條轟轟烈烈的裙子的別致之處。

  木下綺羅知道。

  因為她看到這條美貌裙子的第一眼,就知道她絕不會讓母親真的動手裁剪。沒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能駕馭什麼風格、面對舞台攝影機又該擺出什麼表情才最美麗最吸引人。

  所以她現在坐在台上,眼前的機器們都已經蓄勢待發。

  木下綺羅感覺,它們似乎也是一樣地迫不及待、熱情四溢了。

  「不用弄頭發了,」

  木下莎阻止了小助理上前的動作。

  「就這樣,剛剛好。」

  少女坐在華麗的椅子上,雙腿交疊,身上的色彩不容忽視,玫紅色,鮮紅色,還有深綠色的織錦交錯,閃耀的珠片、亮彩和她伶仃手腕上的瑰麗濃綠的鑽石手鏈,這些東西,與那副棱角分明,昳麗冷漠的臉龐交相輝映,就像是一對雙生姐妹,又仿佛玫瑰與蛇,互相纏繞,罪惡地契合,綻放。

  她的臉龐和氣質帶了些東方女性的柔和,又有西方人的深邃和棱角分明,隨意但柔順的頭發披散著,和這華服擦出了不一樣的火花。

  原本木下莎想突出的是這異國的色彩,但現在看來也不是沒有其他路子可以走一走。

  因為對這美的感知,攝像機一直在哢嚓個不停。

  一旁的女經理心頭松快之余,驚艷與震懾感久久都不能散去,場內的人也都是這樣的一副表情。

  她看了一眼自己老板,對方倒是臉色淡然,只是眼角眉梢處,多多少少還是高興的。

  這對母女……

  都是美麗又帶刺的人啊。

  *

  夏日清晨,花園裡的露水被初升的太陽蒸發,綠意濃濃,幸村立在院子裡拿著水管給家裡的植物澆水灌溉。

  桔梗開的紫藍紫藍,被昨天的雨水滋養的很是嬌嫩,幸村漫不經心地撥弄了幾下花瓣,心裡計算著木下綺羅的倒時差,突然就就聽到妹妹正在廊檐下喊自己。

  少年這才放下水管,關掉水源,同時擼了擼袖子,不緊不慢地朝走廊處移動。

  等走近了,幸村才看見自己妹妹臉上那是什麼表情。

  他心有所感,很快,少年就順著長長的走廊,一路往客廳的方向一拐,速度……比之剛才,不知道快了多少。

  幸村緒則酸溜溜地看著哥哥的背影。

  呵,男人。

  呵,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搶走了她偶像的愛的可恨男人!

  幸村一路小跑,少年回到房間,一眼便看見他的桌上已經放著一束沾滿晨露的玫瑰花,旁邊還有一封信箋。

  「哥。」

  見幸村瞥了自己一眼,尾隨其後的幸村緒頓時流露出一種羨慕又嫉妒的表情。

  「她居然送你花!!!!」

  這可是她的偶像,嗚嗚嗚。

  「什麼感受啊……我好想體驗一下。」

  幸村伸手撫弄了一會這些嬌艷欲滴的花朵,他表面上倒是看不出來什麼情緒,但少年的眼角眉梢都透露著赤∥裸∥裸的兩個字——得意。

  幸村伸出手刮了刮妹妹的鼻子,他的語氣卻是上揚的。

  「你說呢。」

  香檳玫瑰,代表愛情與思念。

  此刻它們正在他的房間裡,安靜地、灼灼地燃燒著屬於木下綺羅那芬芳甜蜜的愛意。

  淡淡的香味襲來,充盈著室內,就仿佛女孩正貼著他耳畔輕語。

  淺綠的信箋裡,是木下綺羅灑脫的字跡。

  「今天凌晨到家,

  我睡不著,起來在院子裡無聊閑逛,沒有發信息騷擾你,一個人默默的倒時差!!

  然後,我就看到花壇裡的香檳玫瑰,等天蒙蒙亮的時候,剪了幾只開的正好的,讓人送過來給你了。

  玫瑰花期快要過去了,慶幸自己抓住了尾巴,五天沒見,借花獻佛。

  你一定能有一個甜蜜的夏日。

  內附贈珍品一張。

  今年的意大利之行,有點無趣,可能是因為沒有你在。」

  唉。

  幸村覺得自己不應該看的。

  並沒有多麼緩解他的思念……因為少年的心口因為她真誠的信反而愈發灼燙了。

  幸村慢慢地把信紙折疊好,放進封裡,又拿出裡面剩下的硬物,是一張照片。

  原本幸村對那個所謂「珍品」有些懷疑,估計是整蠱。

  因為木下綺羅的前科太多。

  但,不是。

  照片上是木下綺羅。

  是他已經整整五天沒見到的人。

  照片流光溢彩,木下綺羅坐在椅子上,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腿側,渾身像是被荊棘叢生的玫瑰所纏繞,又仿佛被毒蛇覬覦已久的珍寶,被禁錮,束之高閣。

  一種危險又禁忌的美麗。

  幸村久久沒有回神。

  他的目光描摹逡巡著照片上的人,盡可能地捕捉著這激起他強烈創作欲望的色彩。

  過了很久,他停下摩挲著照片的手,把目光莫名地投向了案桌上的那個相框,相框裡面也是前不久他換上的女孩的照片。

  那是他收到的典藏cd的封面,幸村找了很久才找到原片,木下綺羅粉發飛揚,拎著吉他站在高高的海岸邊的背影。

  自由、孤獨、美麗,張揚。

  呀嘞,這個他也不是很想換下來呢。

  他難得開始為這種事苦惱起來。

  當然是全都要jpg.


第42章 生日

  午後嘩嘩下起雨, 等到碩大的雨滴敲打窗欞的時候,木下綺羅才悠悠轉醒。

  紗簾拉上,房間裡朦朦朧朧, 她伸出修長白皙的手臂,去看旁邊的手機。

  已經兩點半了。

  少女懶洋洋地伸手去摸桌上的玻璃杯,裡面裝了冰檸檬, 木下綺羅迷迷糊糊坐起來囫圇吞了幾口下肚, 整個人陡然清醒了許多。

  手機裡是等待她回復的信息。

  幸村在上午給她發了一張玫瑰養在花瓶裡的照片。

  幸村精市 : 我很喜歡。

  木下綺羅 : 你喜歡就好( ̄▽ ̄)

  就在她剛發出去沒多久,對面就來了信息。

  幸村精市 : 醒了?

  喲。

  這麼快。

  木下綺羅還沒來得及回,手機就叮鈴鈴響起來了——是幸村的視頻電話。

  一件衣服都沒穿的木下綺羅當然是一臉懵逼。

  啊,這個, 等等……

  她眼疾手快地給掛了。

  少女抬頭望向自己床邊的四柱上垂下來的白色蕾絲紗簾, 大眼睛茫然無措, 手忍不住攏起被子牢牢蓋著自己。

  幸村被掛斷,很快發來訊息。

  幸村精市 : 不方便?

  少女裸露的身體被薄絲蠶被給隨意地裹住,淡金色的頭發也凌亂的耷拉在瘦削的肩膀和鎖骨上。

  木下綺羅慢吞吞地打字, 臉有點紅。

  木下綺羅 : 嗯。

  她想了想, 還是選擇實話實說。

  木下綺羅 : 人家沒有穿衣服。

  過了很久很久, 對面都沒有動靜。

  木下綺羅沉默了。

  難道是她太過直白?她忍不住發了一個貓貓探頭過去。

  「貓貓探頭jpg。」

  「貓貓探頭jpg。」

  「貓貓探頭jpg。」

  少女樂此不疲地發了差不多十幾個表情包,才等到幸村姍姍來遲的答復。

  但就是這樣的一句回復, 讓木下綺羅嚇得立馬縮進被子裡。

  幸村精市 : 我在你房間門口了

  ???

  不是, 他?

  少女整個人埋進被子裡, 她聽到了緊隨其後的敲門聲。

  隨之而來的, 還有闊別幾天的幸村的聲音。

  「衣服穿了嗎。」

  啊……

  真的來了!

  木下綺羅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帶著一種隱秘的雀躍和歡喜, 木下綺羅著急忙慌地跳起來, 手忙腳亂, 東翻西找。

  「你等等啦!!」

  她隨便套了一件長裙就跳下了床,也許是聽見了裡面的動靜,幸村隔著門溫柔地叮囑。

  「你別急嘛。」

  他又不會跑了。

  怎麼可能不急嘛!

  木下綺羅咻地一下就打開了門,少女猛地跳進他的懷裡。

  幸村雖然做好了准備,但也被這舉動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不過很快他就回以對方同樣的熱情。

  也沒什麼,對吧,他想。

  因為這是兩個人在一起以後,第一次分開五天的時間。

  少女像個樹袋熊一樣緊緊掛在幸村的身上,雙腿勾在幸村的腰間,被少年用手穩穩地托住了腿肉,他甚至還有余力可以去捏一捏。

  女孩子細細長長的手臂也緊緊環住幸村的脖子,整個人無縫貼合。

  這樣的熱情……幸村只會嫌少,而不會不嫌多。

  看來是真的想他了,少年暗自確定。

  少女清幽原始的體香干擾著幸村的大腦,他心神不穩,隨後便忍不住空出一只手來,去撫摸她有些凌亂的長發。

  也在給自己緩衝的時間。

  因為他突然離開的右手,木下綺羅整個人抖了一下,又往幸村身上貼了貼,像是怕掉下去,雙腿緊緊勾著他。

  她感受著少年有些冰冰涼涼的發絲,還有他身上踏雨而來的潮濕氣息。

  「嗚……」

  「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控訴著幸村剛剛騰出手的行為。

  幸村無辜。

  「冤枉,這次真不是。」

  少年就保持著這個姿勢,把木下綺羅抱進了臥室,他的腳尖輕輕地合上門。

  室內紗簾半掩,幽靜昏暗,反而是某些情愫滋養的溫床。

  幸村靠在門上,看她被自己托舉地有些高的臉龐,在昏暗的環境裡,木下綺羅眉眼興高采烈,還帶著一絲初醒的脆弱和朦朧,不自知,卻過分誘人。

  於是他只好微微仰起頭,沒有半分猶豫地就碰到了對方溫軟的唇瓣,他的朝思暮想。

  清甜,冰涼,是檸檬氣息,他無暇思考女孩是否又在睡醒後喝了冰水,他像親吻花兒一樣去親吻懷裡的這個人,溫柔又細致。

  對方很乖順,任由他動作,這樣的態度讓幸村的吻逐漸添了一絲洶湧,有許許多多的未盡之語都化在這樣的唇齒相依裡。

  等兩個人從這場親吻中停下來,紛紛回過神的時候,周遭安靜極了,除卻少女微紅的雙頰,飄忽的眼眸,窗外的瓢潑大雨這個時候也才聲聲入耳。

  明明兩個人在屋裡,但木下綺羅卻有一種被大雨淋濕的黏膩窒息感。

  幸村也一樣。

  無人幸免。

  *

  木下綺羅邀請幸村一起躺在床上,指著頭頂的紗簾問他。

  「好看嗎?」

  幸村也不扭捏。

  親都親了,躺個床不算什麼。

  許久不來,她的房間裡多了很多布置,不再像從前那樣空曠無趣。

  原本簡單的大床周圍添了四根精致雕花的柱子,掛著曼妙的輕紗,夢幻又公主。

  枕頭綴滿了細碎的粉白花邊,被子是清麗的碎花,地上鋪了毛茸茸的薄毯,牛乳一般的白和鮮嫩的青草綠交織。

  從前的巨幅寫真移到了床的對面,幸村送的那副畫像代替了它原來的位置,掛在床側。

  古典的桌上擺放著玻璃水瓶,裡面插著幾只碩大油綠的龜背竹,根莖浸潤著清水。

  幸村收回視線,頂著木下綺羅期待的眼睛,他笑了。

  「嗯。」

  「終於不再像個性冷淡男人的房間了。」

  少女嬌縱地把腿放在他的腿上蹭了蹭。

  「人家不是!!」

  女孩子美好的身體與清麗柔軟的絲被交織,她柔軟的吊帶裙裡,白皙圓潤的肩頭、手臂都在被子下半遮半掩。

  幸村看了半晌,忽然發覺這樣很危險。

  他打算說點什麼,轉移一下注意力。

  「我一直在你家對面的咖啡廳包廂裡,今天下雨,就和真田他們剛好給赤也補習功課。」

  把地方選在她家對面,也是幸村公開的私心。

  木下綺羅卻不怎麼吱聲,幸村知道這是因為她剛醒沒多久,所以少女整個人懶洋洋的,她滾了一圈又滾進了幸村的懷裡。

  擁抱本沒有什麼。

  但是,如果兩個人是在一張床上躺著又抱著,這樣的事實一時間讓幸村有些無措。

  危險。

  但,更多的還是一種新奇和刺激感。

  仿佛小孩子不小心踏足了不該涉及的禁地,窺見觸碰到一朵朵奇詭艷麗的花苞。

  看著懷裡的人一無所察的樣子,幸村悠悠地嘆氣,繼續之前的話題。

  「因為期末赤也考的不太好,真田很生氣。」

  「他明年升高中我們都很操心……」

  懷裡的人卻沒有聲音,幸村垂眸一看,果然。

  「……」

  「別睡了。」

  木下綺羅一臉她不想聽的痛苦表情。

  「因為你身上太香了,我抱著就想睡覺……」

  所以還怪他嗎。

  幸村沉著眉眼,毫不憐惜地扯了扯她的臉。

  「不許睡。」

  嗚……

  怎麼這樣。

  木下綺羅委屈地摟住幸村的腰,認命地打起精神聽他講話。

  可是她等了半天,幸村都一言不發,木下綺羅才茫然地抬頭,就這樣對上了男朋友垂下來看她的那雙藍紫色眼睛。

  ?

  他看什麼?

  兩個人靠的很近,近到幸村可以在這有些昏暗的環境裡,看清楚對方白膩脖頸上面的血管,精致,也如此脆弱。

  他一直克制著自己的眼神不往脖子下面移動,但她穿的少,少女美好的脖頸,肩膀,手臂,鎖骨,通通都暴露在他的視野裡,少年難免會心猿意馬。

  在發現到他眼神有些飄忽的時候,木下綺羅意識到了什麼,少女突然一個仰臥起坐,一改剛才懶散的模樣。

  「哇……你看什麼呢。」

  女孩子的語氣又驚又懵,還有點氣急敗壞。

  幸村原本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還有點懵,下一秒,他無辜又無奈,還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在她的背後響起來。

  「可我什麼都沒看見啊,真的。」

  木下綺羅簡直難以置信。

  「你騙人,你剛剛什麼表情!!」

  色狼!!

  幸村慢悠悠地說話 : 「我什麼表情。」

  木下綺羅既悲憤又有點害羞,整個人早就已經不困了。

  「就是那種很壞的表情啊……」

  「……哈?」

  幸村有被她的形容給笑到。

  因為幸村毫不避諱的笑聲,木下綺羅似乎更抓狂了。

  她扭扭捏捏半天都不願意轉過來,幸村好笑 :

  「我真的什麼都沒有看見呀。」

  「你不相信我嗎。」

  木下綺羅瘦瘦的背脊被白色的吊帶包裹,金發因為在床上翻來覆去,蓬蓬地像個金毛獅王,她一個人坐起來的背影可憐又可愛。

  此刻,木下綺羅冷笑。

  「你們男高中生都在想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

  「……」

  幸村失語。

  確實,男dk,腦子裡一點黃色廢料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幸村篤定。

  「可是我真的沒有看見。」

  嗯?

  木下綺羅眯眼,此刻她的模樣像極了幸村。

  少女猶豫。

  「可是我裡面的內衣穿的是粉色……」

  幸村下意識就質疑。

  「不是白色嗎?」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入套了,木下綺羅已經在捶床。

  「你還說你沒有看見!!!」

  幸村失笑。

  啊,他居然被坑了。

  所以人真的不能做壞事嗎。

  少女這一次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半天都不願意搭理幸村,於是幸村只好在床上挑挑揀揀,拿起一件白色體恤,討好地放進她手裡。

  「穿上,我就看不到了。」

  「那你是承認你看見了麼?」

  她過於羞窘的語氣讓幸村樂了,幸村不知道為什麼她執意要讓自己口頭承認。

  「我沒看見,」

  少年順勢從背後抱緊了木下綺羅,哪怕她一直在掙扎。

  「真的沒看見,我只看見你的衣服了,寶貝。」

  他親昵、情動又帶著點誘哄討好的聲音在少女耳畔回響,這聲寶貝讓她呆愣住,都不亂動了。

  幸村精市,居然還會用這種語氣喊寶貝兩個字嗎…?

  天哪。

  木下綺羅哆哆嗦嗦,又戰戰兢兢。

  「你,你被誰奪舍了?」

  她怎麼會是這種反應啊。

  幸村簡直想拋棄風度,哈哈大笑。

  他伏在木下綺羅的肩膀上,少年果然笑出了聲音,片刻後,幸村又一本正經起來,他聲音變得嚴肅極了。

  「被你奪舍了,寶貝。」


第43章 生日

  第一聲寶貝本就是他出於情動, 情不自禁地喊出來的,還帶著一絲遷就和勸哄。

  第二聲,很大程度是順勢而為, 出於逗弄她的心理才叫的。

  果然,木下綺羅聽出來了,她用手肘狠狠往後面碰了碰他。

  「別叫了!」

  真是的……她渾身都是雞皮疙瘩啊啊啊!

  所以木下綺羅悲憤極了。

  貓被惹毛了也是會咬人的。

  她憤怒地去反撲幸村, 結果……失敗。

  少女被幸村壓在床上, 她還沒來得及習慣性委屈地撒嬌,嘴唇就被人咬了一下。

  幸村整個人籠罩在她身上,少年的輪廓被陰影藏匿的有些模糊不清,他一言不發的模樣讓木下綺羅覺得有點陌生。

  因為突如其來的直覺, 總覺得要發生點什麼, 所以貓貓試圖撒嬌。

  「嗚……不可以欺負我。」

  幸村上上下下逡巡過少女的一切, 最後,他的視線停留在對方微微有些泛紅的眼尾。

  木下綺羅,還真是糊裡糊塗地敏銳啊。

  他輕笑。

  「我不做什麼。」

  木下綺羅懵懵懂懂的樣子讓人覺得心癢, 他也是一個正常的……高中生。

  他拉過少女的手, 一直往下, 不顧她睜的越來越大的眼睛。

  「但是,寶貝要幫我。」

  「什、什麼……」

  木下綺羅的身子忍不住往四周縮, 她臉色爆紅, 聲音細的像蚊子。

  幸村盯著她, 因為他從來沒見過少女這種示弱的可憐樣子。

  但是……他也不會退步的。

  *

  一切結束後, 幸村克制地親了親她的額頭。

  木下綺羅似乎還有點懵,但她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幸村被她推地順勢往後, 少年用兩只手在身後撐著床, 但臉上是還沒來得及散去的饜足笑意, 他姿勢慵懶,笑意也慵懶,襯衫領口有些松,整個人都是懶洋洋的姿態。

  木下綺羅覺得很過分。

  她委屈又害羞。

  「為什麼,你做壞事還這麼理直氣壯啊!」

  少年看了一眼她的吊帶裙子,他拿起那件白t恤,語氣討好 :

  「來,我給你穿。」

  幫她穿、穿個屁啊!

  她自己沒手嗎……

  木下綺羅悲憤地搶過白色短袖,囫圇地往身上一套,隔絕了幸村精市一直盯著她光潔後背的眼神。

  色胚!!!

  少木下綺羅聽見身後的幸村發出悠悠嘆氣聲,仿佛分外遺憾。

  「那下次吧。」

  下、下次、?

  他好有能耐哦、還下次。

  木下綺羅悲憤地拒絕。

  「沒有下次了……」

  她再也不要讓他進她的房間!

  被惹毛了的木下綺羅決定收回她給幸村帶的禮物。

  那是厚厚的一本水彩畫,裡面是意大利特有的樹脂顏料,色彩鮮艷奇特,畫作精致新奇,木下綺羅精心挑選了……一個小時。

  然而,不等她氣呼呼地這樣下達宣判,少年已經起身了。

  幸村修長挺秀的身影走到了門外,他拎著盒子進來了。

  木下綺羅忍不住投去好奇的眼神。

  是什麼啊?

  但是面子讓她不想去主動詢問,少女坐在床邊,伸長脖子,看著面前笑意吟吟的幸村。

  她有點賭氣。

  「哼,是什麼東西嘛。」

  幸村垂眸,語氣帶笑。

  「是生日禮物。」

  誒!

  好耶!

  貓貓搓手。

  會是什麼呢?

  幸村垂眸看著她的發頂。

  木下綺羅就是這樣,跳脫的要命,明明剛才她還在因為別的事情不高興、鬧脾氣、不好意思,但現在,她突然又好了,喜怒永遠表現在臉上。

  幸村慢慢蹲下來拆盒子。

  等到自己的腳也被幸村握住,木下綺羅才有些不自在。

  「怎麼了?」

  她有些緊張地問。

  她也沒有亂動啊。

  幸村抬眸溫情脈脈地看了她一眼,木下綺羅被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幸村語調緩慢。

  「禮物是……」

  盒子就這樣被打開,裡面安安靜靜地躺著一雙女式高跟鞋。

  「誒?」

  木下綺羅微微睜大瞳仁。

  幸村沒有給她反應的機會,少年已經取出鞋子,握住她的腳,動作輕柔緩慢,體貼誠懇,像是在完成一場虔誠的儀式。

  在這個過程中,木下綺羅動一下,幸村就摩挲一下她的腳背。

  「別動。亂扭會疼。」

  他發出溫柔的警告。

  「……」

  女孩子小聲地贊嘆著。

  「可是它真的好好看哦……」

  細高跟,黑色漆面,曲線優美流暢,腳脖處細長的系帶又為這原本有些素整的顏色和款式增添了一絲嫵媚勾人,接近腳腕的地方則是一層銀色的修飾,流麗又內斂。

  木下綺羅就坐在床上,少女伸手往下去摸,高跟鞋拉長了女孩雙腿的曲線,原本還有些青澀的身姿,因為這樣的姿勢和具有像征意義的女鞋,她忽然就變得莫名優雅嫵媚起來。

  幸村摩挲著對方腳踝上,那從剛剛起就一直在吸引著他視線的紅色小痣。

  它的上方就是鞋子黑色的緞帶,紅與黑相稱,再加上雪白伶仃的皮膚,秀麗玲瓏的踝骨,這些一起組成了一場刺激豐饒的視覺饗宴。

  此刻,他既是在捕捉共鳴的藝術家,又是一個分外饜足的狩獵者。

  這種時候,就連屋內昏暗的環境都仿佛是一種暗示。

  欣賞夠了,木下綺羅這才掃了一眼鞋子上的品牌標簽。

  她瞳孔地震。

  「……這個,這個,很貴噠!」

  幸村不置可否,少年只是將手裡捧起的腳又輕輕放在了地毯上。

  木下綺羅依然有些震驚。

  「你什麼時候買的?」

  她又義正言辭地搖頭 : 「不,我不能收!」

  雖然,雖然,她非常非常喜歡。

  幸村依然保持著蹲在她面前的樣子,他那雙鳶色眼睛忍不住溫柔又強勢地注視著木下綺羅,她感覺自己在被對方包裹著,裡裡外外,沒有一絲縫隙。

  「很久以前就買了。」

  幸村語調溫柔,卻不容人拒絕。

  「不要因為價格就拒絕我,好嗎。」

  「這是我用我打比賽的獎金買的,你不要覺得有負擔……我只想給你,我最好的。」

  少女有些詫異。

  見木下綺羅沒有那麼抗拒了,幸村唇邊的笑意才愈發深刻。

  少年清幽舒緩的聲音如同最優美的曲樂。

  「這雙鞋,被命名為Mngata,穿著它走路,也許就如同月光映照在粼粼的水面上,這樣,不管多久的路途,都會變得夢幻又美麗。」

  幸村喟嘆。

  「真希望…它能給你帶去幸運啊。」

  木下綺羅紅著臉在心底贊嘆 :

  好美的感覺呀。

  少女美麗的藍眼睛裡既有著驚訝,又蘊滿藏不住的笑意。

  她再低頭去看這雙別出心裁、優雅又美麗的鞋子,木下綺羅只覺得意義非凡。

  幸村用這種姿態……讓她怎麼拒絕。

  她知道她沒有辦法拒絕,不管是幸村的禮物,還是幸村的心意。

  這種感覺很奇妙。

  這個人真是永遠這麼獨一無二,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寵愛我。

  是寵愛。

  這樣的事實,再一次提醒著木下綺羅。

  她像是被獨屬於幸村精市氣味的潮水所淹沒、包裹,它溫暖又清涼,凜冽又溫和,獨斷強勢又如此貼合心意。

  剛剛躺著的時候,那個強勢地不容她拒絕的幸村,和此刻把心髒全部都袒露給她的幸村……都是幸村。

  自己戀人的性格又何嘗不是讓人頭疼。

  少女突然就有些無措地捏了捏床單。

  「我,我知道了。」

  幸村舒緩又動人至極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知道什麼?」

  不等木下綺羅回答,他又笑了。

  「不要拒絕我。」

  「我才沒有……」

  木下綺羅有些忿忿。

  剛才她都沒有,現在又怎麼會。

  少女習慣性地撒嬌。

  「人家……只是很喜歡嘛。」

  不管是什麼樣的幸村,她都很喜歡。

  少年人真誠的浪漫,強勢的占有欲,青春期蓬勃的欲望,都是真真正正存在的。

  少女的胃裡像是有成千上萬只蝴蝶在飛,一張嘴恐怕就要全部傾巢而出,如同她此刻慌張又竊喜的愛意。

  幸村的聲線一如往常,平穩、柔和,但木下綺羅卻窺見了少年那遁走的緊張感。

  「是真的,喜歡嗎。」

  木下綺羅低頭溫柔傾視,撫摸緞帶上精致的紋路,她慢吞吞地笑了。

  「嗯,喜歡。」

  少年從精致的鞋盒裡拿起同一個系列的銀色細碎腳鏈,開始上下打量。

  「我也是第一次看見腳鏈。」

  聽到幸村這句話,她磕磕腳跟,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過於撩人,氛圍曖昧。

  「給我戴上嘛。」

  兩個人四目相對,木下綺羅看著少年欲說還休又饒有興味的表情,少女的臉染上薄紅

  「我知道……」

  她的聲音變得幽長又輕柔,純粹又不純粹。

  「……你明明很想看。」

  「對吧。」


第44章 生日

  木下綺羅生日這一天, 還要跟著她老媽後面加班。

  「這合理嗎。」

  她罵罵咧咧地坐上開往會場的專車,滿臉都寫著社畜絕望的表情。

  「你還是想想,等會做什麼造型吧。」

  木下女士一邊吩咐司機加快速度, 一邊在一旁懶洋洋地翻閱著雜志,並不理會女兒的牢騷。

  木下綺羅有點自暴自棄地攤在皮質車座上。

  「我沒上台走過秀啊啊啊啊啊!」

  「……不需要你走地多麼高大上,別給我摔倒就行。」

  木下女士笑眯眯地威脅。

  女人臉上帶著些調侃,

  「只是可惜……幸村同學不來。」

  「……」

  聽見這句話, 木下綺羅頓時就懨懨的。

  幾天以前,幸村就已經帶著網球部上山集訓了,歸期……不定!

  因此,他只能錯過木下綺羅的生日。

  幸村走的那天, 木下綺羅萬分悲憤幽怨地給對方發去一道投票選擇題——「女朋友和網球, 你選誰。」

  經典的、永不過時的——

  面對她的怨氣, 幸村精市的回復很聰明又周到。

  他隔著電話,溫言軟語地安慰起木下綺羅,隨後堅定又真誠地告訴她 :

  「網球和你, 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這本來就不是一道選擇題, 對我來說……」

  「木下綺羅最重要。」

  網球也是。

  網球不能和人比較,人也不能和網球比較, 他當然……全都要了。

  木下綺羅這才心頭稍緩。

  雖然他依舊前去集訓, 雖然知道他是在遷就和哄慰自己, 少女的心也沒有那麼不高興了。

  算啦算啦, 去吧去吧!木下綺羅選擇在幸村身後搖旗吶喊。

  「哥哥要拿下三連霸哦!」

  隔著電話,少年的語氣似乎有些嗔怪, 但也隨她去了。

  幸村失笑 : 「什麼哥哥, 又從哪裡學來的詞……」

  木下綺羅歡脫地搖著尾巴 : 「我就是你的小粉絲, 你就是我的哥哥醬!」

  「哥哥網球世界第一!!」

  「哥哥最棒!!」

  「哥哥……」

  她狗腿可愛的聲音讓幸村心癢。

  少年想隔著電話就把木下綺羅給揪到集訓點來。

  「嗯,等我回去哦,妹妹醬。」

  咦。

  好吧。

  幸村也好惡趣味。

  最後,木下綺羅呼吸清淺地睡著了,她朦朦朧朧聽見幸村在電話一端的那句生日快樂。

  此刻,車窗外旭日初升,木下綺羅困倦的眼皮耷拉著,現在這個點,幸村應該早就在網球場上了。

  *

  來到會場的時候,裡面已經能看見工作人員忙碌的身影,記者在門口翹首以盼的模樣讓母女兩選擇從後門進去,直奔後台。

  母親還有很多事要忙,木下綺羅得自己找位置。

  模特們人頭攢動,衣香鬢影。化妝室華麗寬敞極了,木下綺羅找到位置,隨意地坐下,開始把手裡的相機鏡頭轉向自己。

  少女未施粉黛卻依舊驚艷。

  「嘛,化綠色系吧,」

  「不要深綠,就清新的嫩綠,整個妝面都搞綠色系。」

  很快,少女清透的皮膚被抹上薄粉妥帖地打勻,芙蓉面上是若有似無的綠影,眼尾處塗著一抹亮色,水紅色的唇彩輕點,修飾簡單卻效果驚人。

  眉眼慵懶的木下綺羅那頭雲霧一般的金發被身後人輕輕攏起,巧手翻飛,就打理成了精致又有些隨意散漫的公主編發。

  經過一寸寸地描摹,她飽滿的額頭,挺翹別致的鼻梁,嬌嫩的紅唇,從側面看,過於絕艷的臉,此刻少女正注視著鏡子裡的自己,她正在無比認真地挑選比對著耳飾。

  她的腦後別上了剛才從園子裡摘下來的兩朵嬌艷欲滴的玫色鮮花,上面還沾著晶瑩的露珠,香艷又清純,因為盤發,少女露出了修長的脖子,鏡子裡的人藍眼紅唇,白的驚人,後腦勺的發型,高貴之余又莫名為她添了一絲柔順。

  化妝師驚嘆。

  木下綺羅孤芳自賞了一會兒,就美滋滋地打開手機,進行自拍。

  拍了十幾張以後她看都沒看,一股腦全都發給了幸村。

  廢話!

  她怎麼可能有醜照。

  直到木下綺羅換上衣服,走上T台,真正全副武裝的時候,又是另一個樣子了。

  懶洋洋的貓咪,骨子裡始終是高傲逼人的。

  野心,美性,致命的危險,她渾身的氣質都與這條奇詭艷麗的裙子融為一體,哪怕是站在一些名模身邊,哪怕沒有特別出色和專業的台步,木下綺羅整個人也不見稚氣,毫不遜色。

  她的台風美麗又穩當。

  少女步伐款款又松快明麗,身上的裙子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濃墨重彩,遠遠一看,非常吸睛,離出口處最近的人很快就發現這第一個走出來的模特是誰了。

  確實是很大的一個驚喜。

  而其他人,也是等這道朦朦朧朧的美麗影子走近,才意識到這是那位木下綺羅。

  木下莎的女兒居然也來了,而且還打頭陣。

  今天本就是Dominic的十六周年,同理也就是木下家的繼承人木下綺羅十六歲的生日,這樣的事實和安排無疑激起了會場上的第一個小高潮,也更激起了台下看秀人的興致。

  走秀才剛剛開始,等Dominic後面陸陸續續的華麗衣衫登場亮相,這才是第二個高潮。

  數不清的閃光燈,相機的哢嚓聲,木下綺羅的步伐依舊穩健,在來時路上的那些散漫不滿的情緒早已不翼而飛。

  只要一碰到鏡頭,她就會自然而然地放松身心,全力投入,這也許真的是天賦異稟。

  而在家練習的時候,她一個人,沒有觀眾,也沒有閃耀的燈光,更沒有台下這些膠著痴迷的眼神,一切都顯得有些無趣。

  那天,她穿著新的高跟鞋在幸村面前也走過一次,木下綺羅始終記得幸村的眼神,少年溫柔認真地注視著她,仿佛她的一舉一動,他都會鄭重地刻進心裡,放在心上。

  那是她在家練習的這幾次裡,唯一一次有感覺的。

  而現在,台下沒有幸村。

  但少女此刻依然能回味著自己當時心口那種綿綿不絕的悸動。

  哪怕那個人很遺憾地不在這裡,台下也沒有她期待著的那道獨一無二的目光,她也要完美地走完,謝幕。

  雪膚朱顏、媲美神女的絕艷繼承人,在T台的盡頭將手中僅剩的一只玫瑰拋往台下,她不去管這花兒又會被誰捧起,只是那如同神明俯視著芸芸眾生一般漫不經心的眼神,隨意回身時美態萬千的一瞥,被媒體有意地捕捉到,就這樣輕輕松松地登上了這一天的娛樂頭條。

  *

  後台人來人往,紛紛擾擾,木下綺羅正要解下耳垂上這沉重又明艷的墜子,就有工作人員手捧一束濃郁的紫色洋桔梗從門口走過來,停在木下綺羅面前。

  少女見了這花束,就皺了皺眉。

  「是誰送的?」

  工作人員搖頭。

  「不認識,是個男生。」

  捧到面前的花兒纖細柔軟又嬌嫩可愛,沉郁秾艷的花瓣向外微微翻卷著,看起來柔美多汁。

  而在這沉郁幽深的紫色、粉白色之中竟然還簇擁著一朵紅色玫瑰,似乎就是經過她手,剛才扔下T台上的那朵。

  因為時間的原因,它已經不再那麼水潤飽滿,反而有些干癟。

  木下綺羅皺眉又嫌棄地拈起花束上的卡片。

  「獻給我心目中的愛神。

  ——松雪光。」

  哦?

  少女睜大眼睛。

  竟然是這個人…

  是她曾經和森山智永提起的,松雪家的小兒子。

  是小學同學,是一個很討人厭的家伙。

  後台的工作人員看著面前木下綺羅的臉色,少女在看了卡片以後,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年輕女人忍不住問她,

  「有什麼問題嗎?」

  木下綺羅把手裡的花束輕輕地放在桌上,繼續垂眸去拆耳環,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來什麼情緒。

  「不,沒有問題。」

  從看到這束花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它絕對不是幸村或者別的熟人送來的。

  ——因為她不喜歡洋桔梗啊!非常非常不喜歡!木下綺羅甚至有點討厭洋桔梗的氣味。

  而且,她討厭洋桔梗這也並不是什麼秘密吧,是稍微用心就能知道的事情。

  就算真的不知道,但挑選花束這樣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概率,偏偏這位松雪就是無比精准地送了一束她不喜歡的東西過來。

  所以,對方是抱著什麼樣的心理。

  神經病!

  木下綺羅突然覺得有些頭疼。

  她想,如果幸村在就好了。

  木下綺羅一邊打理頭發,一邊從自己零星的記憶裡,被動地開始回憶著這位松雪。她之所以對松雪光沒什麼好感,全是因為小時候,對方過於乖僻頑劣的性格。

  她曾經被對方用幼稚的手段奪走了一枚紅色蝴蝶結,小孩子的勝負欲讓她覺得挫敗,從那以後她就避著松雪光。

  所以,很難不懷疑對方今天是故意的。

  如果現在還能回到那個時候,那她只會選擇……揍松雪光一頓。

  也許他確實是喜歡自己?但應該沒有女孩子會喜歡這種關注吧。面對幼稚惡劣的男孩那莫名其妙的敵意和針對,就應該回擊才對。

  她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幸村不在的話……她自己當然也可以呀!

  貓貓昂首挺胸,在周圍的喧鬧中,木下綺羅直直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用手把後腦勺上的玫色花朵拿下,撥松頭發,因為盤起來的緣故,原本的直發變得彎曲,成了波浪卷,披散在肩頭,蓬松可愛。

  她慢慢卸掉綠色陰影和眼尾妝容,抹了一口淡色唇膏,臉色冷淡,起身前把那束洋桔梗拎在了手裡,氣勢洶洶。

  「我要報蝴蝶結之仇!!」


第45章 生日

  前面大廳裡母親正在與合作商相談甚歡, 木下綺羅從後門出去,隨手把紫色花束扔進了垃圾桶,跨著長腿上車。

  她躺在後面閉目養神, 司機正要發動車,問她要去哪。

  「去,」

  「miumiu吧。」

  木下綺羅疲倦地睜開眼睛, 車窗敞開, 就是這個時候,她對上了站在會場門口,那個陌生又有點熟悉的少年,他的那雙眼睛。

  電光火石之間, 直覺告訴她, 這個人就是松雪光。

  「……」

  不知道他在那看多久了。

  她沒有避開對方看起來莫名又直白的打量, 而是用同樣不服馴的眼神回視著這個男孩。

  直到她的車輛緩緩地擦身駛過,再也看不見對方了,她才關上窗戶, 重新閉上眼睛。

  還是有如芒刺背的眼神在後面目送。

  真是……麻煩啊。

  但是剛剛才發動的車卻在這個時候停下了。

  「小姐, 剛才後面一直有人在招手。」

  司機在前面回過頭忍不住提醒。

  她一愣。

  緊接著, 已經關起來的車窗又突兀地被人從外面敲響,木下綺羅抬頭, 看見窗外那道緊追不舍的身影, 愈發頭疼。

  在她降下車窗前, 已經把表情恢復成沒什麼情緒的樣子, 然後就這樣對上了少年的眼睛。

  他先發制人。

  「木下,你好。」

  面對這不像記憶中松雪光那種作風的問候, 她有些迷惘, 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從善如流地回應了對方。

  「你好。」

  表面功夫不能不做。

  松雪光從小就是俊朗意氣的,如今幾年不見,他反而更帶著幾分孩子氣,一副天真面孔,仿佛逆生長。

  但是這樣可親可近的面容,木下綺羅卻隱隱約心生抵觸。

  因為她從小就知道,對方是一個很麻煩的人。記憶中這個少年的性格與他的這幅皮囊相去甚遠。

  「你記得我吧。」

  男孩站在窗外,微微彎腰,對著車內的木下綺羅露出那種孩子般可愛朗逸的笑,嘴角還有著若隱若現的稚氣的梨渦。

  一張很有欺騙性的臉。

  如果沒有剛才那束花,或許木下綺羅也會認為對方早已脫去了曾經幼時的稚氣和惡劣,變得和善可親起來,畢竟一個人的性情或許確實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產生變化。

  但這裡也存在著另一種可能,那就是,或許他比從前更惡劣了。

  「松雪。」

  她頷首,面上沒什麼情緒地喊出對方的姓氏。

  黑發少年眼眸微微一動,隨後又自然地覆上滿面笑意。

  *

  這樣煩亂困擾的情緒也沒有阻止睡神的降臨,她在車上睡了滿滿的十五分鐘,精氣神得到恢復,等車子停下,也立馬就睜開眼睛。

  她推開miumiu的大門,在侍從的帶領下熟門熟路地來到大廳,白天的清吧裡,客人並不多,所以木下綺羅一下子就看見自己那幾個朋友的背影。

  「你們幾個,這就喝上了嗎。」

  森繪梨在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時,就已經回頭了。

  兩個小時以前屏幕裡那個高傲逼人讓人難以直視的木下綺羅現在卻穿著最普通的白色T恤和藍色短褲,腳蹬帆布鞋,波浪卷的頭發彎成可愛的弧度,過於隨意地披在肩膀上,少女還忍不住哈欠連連的。

  見朋友就沒形像了。

  「你這話說的,好像咱真能喝上一樣。」

  森繪梨一邊吐槽一邊伸出手把她拉過來坐下。

  這裡是清吧,她們這些未成年可以進來,但酒保不會賣他們酒精,果酒果茶倒是可以點單。

  因為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木下綺羅後援會成立一個月的日子,後援會的所有干事她都請過來了。

  木下綺羅摩挲著下巴提議。

  「……幸村童鞋今天不在,下午我們可以去烤肉店吃肉再喝點啤酒。」

  看著幾個女孩陡然亮起來的眼神,她微笑竊喜。

  其實大家都一樣嘛。

  「現在嘛,咱們去包廂唱歌。」

  她從口袋裡掏出清吧的消費卡,挑挑眉。

  她們熱熱鬧鬧地去了樓上,在寬敞的包間裡點了昂貴的水果、日料、果汁。

  一群人一直缺德地催木下綺羅唱歌,說要在這開演唱會。她們還玩起了游戲,誰唱的分數達不到清吧的平均分,誰就得自罰一杯——罰的苦瓜茶。

  「這玩意降火的,有好處。」

  木下綺羅笑眯眯地坑人。

  反正,她又不可能會喝。

  在某位五音不全的女生捏著鼻子灌苦茶的時候,藤田井新才姍姍來遲,他推開門,渾身上下都帶來一股外面炎熱的碳烤火氣,熱得很。

  木下綺羅好奇問,

  「高木呢。」

  藤田聳肩,「就在後面。」

  他話音剛落,高木小春就推門而進,因為遲到,兩個男生都被迫喝了苦瓜茶。

  高木還來不及喝點甜汁壓一壓,就問起了木下綺羅。

  「外面,有你認識的人?」

  她疑問,「誰?」

  「我剛剛進來的晚,被門口的一個人拉住,說找你有事。」

  「大概跟我們差不多年紀,長得挺可愛的男生。」

  「……」

  她的表情擺在了臉上。

  怎麼……

  「他是誰啊?」

  高木看她不對勁,忍不住出聲詢問。

  「跟——蹤——狂。」

  木下綺羅心頭起火,一字一頓地給這個松雪光定性。

  怎麼……陰魂不散的。

  有意的,無意的,誰知道呢。

  但她似乎窺見了對方如此這般的用意。

  至少此刻,她確實是在想著松雪光,甚至連情緒也都是因為他而起的。

  哪怕她想掩蓋住這情緒,藤田看了看她的表情,在心裡也能大概猜測著是怎麼回事,他挑了挑眉。

  「我去看看,你先別出來了。」

  「誒,別管他了……」

  她還沒說完,就見藤田已經一手插兜一手推門,很快出去了。

  女孩子都圍著她,忍不住詢問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陰魂不散是可以說的嗎。」

  她心頭郁郁,接二連三的打擾,她脾氣一直可不算多好。

  偏偏對方如今擺上一副客氣謙虛的模樣,她沒有理由起衝突。

  過了一會,藤田才推門進來。

  頂著十幾雙眼睛,他懶洋洋地坐在沙發上,拈起果子,開始剝皮。

  「沒走,還在門口。」

  「嘛,他不好應付吧?」

  藤田點點頭,有點像狐狸,他想。

  幸村給人的感覺,是從容不迫,做什麼也都從來是運籌帷幄,這樣一個穩妥又有趣的少年,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去形容和比喻幸村精市。

  而剛才外面的人就更像一只伺機而動的假面狐狸。

  看起來彬彬有禮的,但無論是眼神,還是說話中那似有若無的語氣,藤田的直覺都在告訴他,這個少年笑意吟吟的臉下也許又是另一番景像。

  這樣的人,一樣很麻煩,或許暫時可以打發走,但隨時又會回來,出其不意。

  「嘛,辛苦了,給您老人家敬茶。」

  木下綺羅的聲音打斷了藤田的思緒。

  「誰要喝這玩意……」

  「這是清火消毒的,笨蛋!」

  *

  於是木下綺羅還是出去了。

  走廊上的燈有些幽幽的昏暗,松雪光就靠在不遠處的門框上,整個人都陷在陰影裡。

  「木下,又見面了。」

  對方率先對木下綺羅打了招呼。

  「……你有事?」

  她的態度已經有了變化。

  松雪光明顯也發現了這個事實,開始饒有興味地看著她。

  少女明淨的純藍眼睛在昏暗的環境裡也顯得幽深莫名。

  「哦,」

  少年挑挑眉。

  「你掉東西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條細碎的手鏈。

  木下綺羅皺眉,下意識一摸手腕,孤零零的,才發現居然丟了這個。

  少女看他並沒有遞過來的意思,語氣隱隱有些不耐。

  她皺眉冷臉的樣子也是能讓人側目的。

  「那,請還給我。」

  黑發少年並沒有理會她,反而自顧自地接著往下說,他嘴唇開開合合,稚氣俊朗的臉在幽幽燈火下閃爍著莫名的情緒。

  「還有,我不小心想起來一件事。」

  「木下你不喜歡洋桔梗吧,還是過敏?抱歉,我一時沒注意,隨便挑了幾枝,

  剛才突然就想起來了。」

  松雪光仍舊倚靠在門框邊,手鏈被他拿在手裡擺弄,明明還是同一個人,但他身上的氣息早有了變化。

  雖然對方看起來是在道歉,但木下綺羅卻聽不見他有一絲的真誠,而是隨意的,輕飄飄的。

  還有,戲謔的。

  松雪光臉上還是那種可愛朝氣的笑容,顯得這個人看起來無害極了,但是吐出的話語卻是在故作無辜,十足的惡劣。

  正是因為外表如此具有欺騙性,所以顯得更惡趣味。

  這才是真正的松雪光。

  「哈,你還是老樣子嘛。」

  探清了這水有多深,她便不再端著,姿態放松了許多,木下綺羅雙手抱臂,開始隨意在松雪光面前小幅度走動,吐出這句輕飄飄的話。

  也許是她不鹹不淡的語氣戳刺到了對方,松雪光突然直起身子,向她靠近了幾步。

  但他臉上還是笑眯眯的。

  「不要說的你很了解我的樣子嘛。」

  「你也還是老樣子。」

  「輕輕松松地就能讓其他男人幫你做任何事呢,」

  他輕柔但有些詭異的話語,就像冰冷的蛇信,貼著她的面頰,陰郁地爬行。

  聽到少年這樣意有所指的話,木下綺羅忍不住停下踱步,正視著他的眼睛,輕輕笑了起來。

  「你指哪些?」

  她的眼睛毫不退卻地逼視著松雪光,語氣卻輕飄飄的。

  她這樣的態度似乎讓松雪光笑意更甚,但從那張嘴裡說出來的話卻恰恰相反。

  「你在得意嗎。」

  「這樣隨隨便便地就讓一個男的過來打發我,」

  他的聲音陡然變得有些古怪和莫名其妙。

  「還真是厲害啊。」

  ......神經病啊這人。

  她也這樣說出來了,語氣真摯。

  「你是不是有病?」

  聽到少女這樣的罵句,少年黝黑的眼珠莫名地睜大,隨後莫名其妙哈哈大笑起來。

  等他停下來,木下綺羅嘴角勾起。

  「我說錯了,你似乎比小時候病的更重了。」

  「還有,剛剛的男生是我的朋友。」

  「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人。」

  少女倨傲地抬起下巴,

  「讓我的朋友來打發你,這是對你的尊重,但現在我反而有些後悔了,」

  木下綺羅猶豫著 : 「你剛才...沒在我朋友面前這樣抽風吧?」

  松雪光仍是在笑著的,只是眼睛裡沒有多少溫度,他朝氣的臉居然也能突然變得昳麗陰柔。

  「你這麼在意他麼。」

  他低頭看著少女伶仃的手腕,終於按捺不住,語氣放輕。

  「來,我給你戴上。」

  松雪光突然抬起手想要去抓木下綺羅的手臂,而就在他快要碰到的時候,另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突兀地從旁邊橫亙過來,輕而穩地握住了松雪光。

  松雪光詫異極了。

  一道溫和又有莫名威勢的嗓音從旁邊橫插進來。

  「閣下,想對我的女朋友做什麼。」


第46章 生日

  走廊裡的燈不知何時又亮起來幾盞, 似乎隨著面前這人的到來,原本昏暗的環境都變得明亮爽闊了許多。

  這更便於松雪光去打量眼前突然出現的少年。

  來人一身休閑輕便的淺淡衣衫,卻昳麗的讓人眼神一晃。

  因為他的介入, 松雪光只能被動的拉開了和木下綺羅的距離。

  而木下綺羅...

  木下綺羅看起來呆呆的,她傻站在原地一點多余的反應都沒有。

  幸村的眼神依舊溫和深邃,他長身玉立地站在兩人之間, 微微隔開了松雪光看向木下綺羅的視線, 兩個少年對視。

  隨後,幸村握住松雪光手臂的右手順勢往下,趁這個少年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他溫和又不容對方拒絕地取走了他手裡的鏈子。

  松雪光順勢放手, 他松開剛剛皺起來的眉頭, 不知道又是因為什麼, 他的面容居然愈發燦爛。

  越燦爛,就越糜艷。

  松雪光的視線越過幸村,看向對方身後的少女, 她似乎已經從剛才的呆愣中恢復了過來。

  她的視線已經不在自己這裡。

  木下綺羅現在這種...只看得見另一個人, 且眉眼真誠熱烈的樣子, 遠不如剛才那副呆樣來的順眼,也遠不如一張嘲諷的臉龐更合松雪光的心意。

  松雪光開始覺得掃興。

  他眼神轉圜, 笑眯眯地打招呼。

  「你是?」

  幸村反手漫不經心地捏了捏木下綺羅正在他背後亂動的手指, 正面也在不緊不慢地回應著黑發少年。

  「閣下不如先回答一下我剛才的問題。」

  松雪光臉上的笑意這才慢慢褪去, 開始恢復成面無表情的樣子, 他很快收斂好了情緒,隨意地聳聳肩。

  「老同學, 打聲招呼而已, 不過——」

  他語氣嘲諷, 泛著嫉妒 :

  「哪怕是男朋友,總不能連她的交際圈都要插手吧。」

  「她可不是你一個人的私有物品啊。」

  面對他這些有著挑釁意味的話語,幸村依舊面不改色。

  少年甚至微微笑了起來,這笑容使他玉一般的面龐舒展開來,比之剛才更好看了。

  松雪光覺得自己輸了。

  幸村的聲線不疾不徐 :「我不覺得那是跟老同學打招呼的方式。」

  「她不喜歡你的靠近。」

  木下綺羅忍不住從幸村身後探頭對上松雪光,她嘟嘟囔囔 : 「......誰跟你有交際了。」

  讓松雪光愈發不快的,是面前這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這樣十足的默契。

  黑發少年繼續掛著朝氣十足的笑。

  「我們可是從五歲就認識了,」

  「你還為我哭過,我記了好久好久呢。」

  雖然這話是在向木下綺羅輸出,但松雪光的眼神卻是一直在看著幸村。

  不等木下綺羅跳起來反駁松雪光這些故意說的有些曖昧的話語,幸村反而先笑了。

  這個笑容裡有些恍然大悟。

  「原來是你,」

  少年藍紫色的發絲柔軟又哀愁,在壁燈下泛著好看的光澤,絕對是畫家筆下最得意的那一抹色彩,這樣憂郁但鮮亮的色調,與幸村精市精致的容顏、平靜但暗流湧動的眼神相襯。

  看起來易碎,但絕對不會碎。

  「那個搶蝴蝶結的小子啊。」

  幸村眸子溫和,語調卻清冷睥睨。

  松雪光黑珍珠一般的眼眸冷冽,嘴角還是勾起的,但臉上分明就不是快樂的情緒。

  小子?他叫他小子?

  這人……

  雖然看起來客氣禮貌到了極點,其實對方一直就沒把他放在眼裡,也根本懶得尊重他吧。

  周圍的氣氛仿佛被凍結了。

  良久,黑發少年率先移開眼神,垂眸,映入眼簾的,就是木下綺羅正在懶洋洋地玩著幸村的手。

  松雪光睨著她。

  少女從她身邊這個人出現以後就變了。她嘴角掛著的艷麗的嘲諷笑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有了,從針鋒相對、扎手帶刺的翠綠仙人掌變成了一朵柔軟芬芳的春日櫻花。

  還真是刺眼。

  *

  「要抱抱...」

  幸村對於她突然的投懷送抱接受良好,哪怕松雪光的背影都還沒消失在走廊上。

  少女趴在幸村懷裡蹭啊蹭 : 「你今天不在我好像也沒什麼失落的感覺。但你突然來了,我反而...」

  幸村的手指摸著她柔順的頭發,像是在無聲地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少女嘟嘴 : 「我反而有了一點點小情緒。」

  木下綺羅用手指摩挲著幸村的腰身。

  這些情緒是正面的,不多不少,但卻足夠用來消解松雪光給她帶來的不快體驗。

  幸村微笑 : 「有了一點點,是多少?」

  木下綺羅抬起手,拇指和食指捻在一起做了個手勢,藍眼睛眯起,狡黠地笑了。

  「就這麼一點點啦。」

  幸村佯裝不滿。

  「是不是太少了,嗯?」

  只要一見到對方,她就湧上了許許多多的分享欲,少女忍不住和幸村提起了上午的走秀,提起那束紫色洋桔梗,也提起後來的松雪光。

  越聽到後面,幸村撫摸她頭發的手也慢慢地停了下來。

  「如果我剛才沒來,你會怎麼做。」

  聽著幸村聲音帶笑地問她,木下綺羅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你應該看出來了吧,我真的挺想揍他一頓的……」

  幸村幫她攏了攏頭發,看不出來什麼情緒地笑了。

  「他是個男生,打起來你會吃虧。」

  雖然他擺出一副殷切教育小孩的樣子,但他的語氣居然莫名遺憾。

  而且話裡話外,少年好像也並沒有說打松雪光是不對的,只是說她打起來會吃虧。

  或許......這就是幸村精市風格的護短。

  木下綺羅也聽出來了,她忍不住開始嘰嘰喳喳。

  「你也很想看他被揍吧,對吧,那個小子。」

  說到這裡,她瞄了幸村一眼,忍不住抿嘴憋笑。

  「你好像比他還小吧,居然喊他小子?」

  松雪光當時的臉都變了。

  木下綺羅超爽的!!

  面對她的疑問,大佬的面色毫無波瀾,是平靜的狂。

  「有問題麼。」

  「沒問題。」

  木下綺羅終於憋不住,笑的眉眼彎彎。

  幸村開始低頭自覺地把手鏈替她戴好,藤田就像踩好點一樣,也才從包廂裡探出頭,對走廊上的兩人大喊。

  「你們兩個,蛋糕送到樓下了,等一會別忘了去拿啊。」

  「知道,就來。」

  木下綺羅一直黏黏膩膩的,更何況已經幾天沒見,連上下樓拿個蛋糕她都不願意分開。

  少女扭扭捏捏地 : 「你們果然又是串通好的嘛。」

  因為對方在集訓,所以沒辦法陪她過生日的這個事實,她早早的就接受了,也沒有什麼不高興的情緒,結果現在,幸村突然又出現在眼前。

  她的一顆心就像在坐過山車一樣。

  幸村一手拿著蛋糕,順便抬手看了一下表,嘴角微微上揚。

  「木下小姐,我們得快點去做正事了,兩個小時的倒計時,現在開始。」

  午休到點他就得趕回去。

  木下綺羅拉著他的手搖晃。

  「我們現在這樣也是正事嘛。」

  幸村微笑,順杆子往上爬。

  「說的沒錯呢,就是還少了一樣……」

  看著幸村那突然變得莫名的眼神,少女心領神會。

  她臉紅地站在走廊上,神神秘秘地看了看周圍,隨後就飛速地在幸村臉上啄了一下。

  「那個...可以了吧?」

  少年似乎正在認真打量著她。

  他另一只手正撫著剛剛被綺羅親過的臉,表情似乎有些無奈。

  「不夠。」

  欸!

  他在說什麼啊...

  幸村拉著她,兩個人停在走廊的拐角,氣氛安靜極了。

  少年彎腰,淡紅的唇就停在少女前方。

  「要不要?」

  看起來彬彬有禮,其實他根本沒打算放她走吧?

  「可以...」

  少女話還沒說完,嘴唇就被堵住了。

  *

  親完以後,少女趴在幸村懷裡,微微喘氣。

  「你親疼我了。」

  說完她就想走。

  大家都還在裡面等呢。

  幸村卻拉住了她。

  少年白玉般的面龐上也泛著微微紅色。

  現在他更需要解決另一件事。

  「進去之前,還有一件事。」

  木下綺羅的表情就像一只迷惑貓貓。

  「什麼呀。」

  幸村頓了頓,繼續說,

  「你就沒想過,我會回來的這個可能嗎。」

  木下綺羅誒了一聲,無辜地搖搖頭。

  「沒有呢。」

  完全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看著面前難得一副老實巴交,如此乖順模樣的木下綺羅,幸村還是忍不住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這種時候她居然就不會發散思維了嗎,女孩子不是都喜歡幻想一些……?

  「為什麼沒有想過呢。」

  少年那涓涓細流一般清澈溫柔,又帶著點嘆息意味的聲音流淌在木下綺羅的耳邊。

  為什麼。

  哪有為什麼。

  就沒有想過啊。

  比賽之前的集訓很重要,所以幸村去了以後她就沒想過讓對方再陪自己過生日了,反正對她來說,這也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

  畢竟,少了這一天並不算什麼。

  他們還有許許多多的時間。

  女孩的眼神清澈無辜,表情似乎還有些迷茫,幸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在一起的第一個生日,他怎麼可能缺席。

  是笨蛋吧?

  是的。

  幸村慢慢用雙手撫住她的肩膀,輕輕地收攏,微微彎腰,他白玉蘭一樣的臉龐泛著認真專注的神色,一雙溫柔殷切的眼睛正色地看著木下綺羅,他這樣的舉動也讓木下綺羅不得不正視著他。

  對待自己時而會有些遲鈍的可愛戀人,他總是非常耐心。

  「沒想過這種可能,也沒關系,」

  「你以後可以這樣想。」

  「在任何一個你覺得我應該出現的地方,都可以去想我。」

  「也許我真的就出現了呢。」

  幸村希望對方可以對他抱有任何的期待。

  少女似乎有些呆,她微微眨了眨眼。

  良久,她唇畔終於綻開一個如夢似幻,又如電露泡影一般的笑。

  「這麼神奇嗎。」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去直視幸村的目光,綺羅有些無措地把視線移向了幸村身後那精致的璧燈下,明晃晃的鏡面上。

  突然出現的幸村精市,今天穿的是最簡單的白T,他藍紫色的頭發美麗哀愁,從鏡子裡,她可以完完整整地看到少年的上半身背影。

  已經好多天沒見,仿佛瞬息萬秒,或許萬事萬物都在變,但鏡中少年挺如松竹、高大的身影還是一如既往,就好像這個人永遠都不會變。

  隨後,她也在鏡面裡看見了她自己。

  這時木下綺羅才有些小小的恍惚訝然,原來,她現在的表情竟然是這樣的嗎。

  因為無意間正視了這樣的自己——她在剛剛,眉眼不自知地彎成了月牙,臉色熏熏然,就像玫瑰花一樣艷麗。

  她因沒見過自己這幅模樣,興致盎然,原來自己看幸村的時候,是這種表情。

  那麼,他也一定完完全全看見了。

  或許,自己剛剛在松雪光面前也是用這樣的表情看幸村的,松雪光必然也看見了。

  這樣也好,也好。

  「那,我考試不會做題目的時候想你,你會出現嗎。」

  木下綺羅眼巴巴地忍不住問。

  幸村也忍不住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你說呢」

  木下綺羅再次正面打量幸村。

  但很快,隨著她打量幸村的動作,她的語氣突然就變得可憐巴巴的。

  「嗚...村村瘦了,山上集訓這麼艱苦嗎。」

  對上她哭唧唧的眼神,幸村想起這幾天在集訓地公寓裡的生活,輕輕地笑了。

  他只是伸出手,占有欲十足又力度溫柔地抬起女孩的下巴,動作親昵地捏了捏。

  幸村就著這個動作,湊近木下綺羅的臉,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輕飄飄地對她開口。

  「這麼好奇?」

  「你去了就知道了。」


第47章 生日

  幸村是等大家吃完蛋糕才走的。

  木下綺羅撒嬌。

  「可不可以不走呢。」

  幸村露出苦惱的表情 : 「這樣嗎。」

  他掏出手機, 預備給真田撥電話說他今天不回去了,木下綺羅在一旁目瞪口呆。

  她急急地攔住了少年。

  「人家剛剛是開玩笑的啦!」

  集訓多麼重要...

  幸村的語氣意味深長。

  「真的...不想我留下來嗎。」

  木下綺羅沒有回答幸村,她把少年推出門外。

  「好啦!快點走吧。」

  幸村無奈地順從著少女的動作, 他伸手捋了捋木下綺羅的額發,異常溫柔,似乎把所有的不舍都藏進了這繾綣的動作裡。

  「晚上早點回家, 陪陪伯母。」

  木下綺羅本來也確實打算早點回家, 但聽到幸村這樣細致又妥帖的叮囑,她忍不住嘟囔。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不是小孩子!」

  就連剛剛切蛋糕的時候,幸村都要在一旁手把手地來。

  木下綺羅堅持讓自家司機松本先生送他回去。

  「打車費可貴了...花一次就好了嘛。」

  從瓊葉到神奈川,車程一個小時, 那都是錢在燃燒。

  「誒, 」

  幸村把頭擱在木下綺羅的肩膀上, 嘆氣。

  「一個人好無聊的。」

  木下綺羅嘿嘿嘿地傻笑。

  「沒關系,你可以選擇再看一遍人家走秀的視頻。」

  幸村來的時候,在那一個小時的車程裡, 是靠欣賞木下綺羅的走秀來打發時間的。

  提起這個木下綺羅又忍不住追問 :「好看嗎, 我走的好嗎, 你喜歡嗎。」

  她問什麼,幸村就答什麼。

  「好——看, 」

  他拉長尾音,

  「走的也很好。」

  「我非常喜歡。」

  木下綺羅福至心靈, 又想起午時的走廊上, 幸村對她說的那句話 :

  ————「在任何一個你覺得我應該出現的地方,都可以去想我。」

  木下綺羅突然升起好奇心。

  那他呢?

  她饒有興致又好奇地問著少年。

  「那, 你有沒有某個很希望我出現的時候啊。」

  幸村只是微笑。

  「有哦。」

  少女興奮地追問 : 「比如呢, 什麼時候呢。」

  「嘛, 」

  面對少女的追問,幸村已經主動走下台階,少年徑直往車裡走去,背影挺拔又隨意,聲音也飄散在風裡。

  非要比如的話,

  「就是現在吧。」

  他的聲音隱隱約約,隨風飄蕩,聽的少女有些皺眉。

  現在?

  現在她不就在他面前嗎。

  幸村已經坐上車後座,對上窗外表情有些困惑的女孩,他只是溫和又狡黠地笑了笑。

  「回去吧。」

  在歸途中,司機先生自然而然地與少年交談了起來。

  後座的這個少年面面俱到,也分外聰明和煦,兩個人的話題都是松本大叔平時有所了解的東西。

  從網球到足球,再到養花,養草,養小動物,最後莫名其妙地七拐八拐,似乎是在被人精心引導著,拐到了今天上午的停車小插曲上。

  大叔也和煦地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

  意識到可能會讓少年誤會,司機接著解釋 : 「不過,小姐根本就不認識那個人。」

  後視鏡裡的美少年似乎對著他溫和地笑了笑。

  「好,謝謝您。」

  後面,兩人復又聊起這段路程與此行的目的地。

  瓊葉是南邊小有名氣的景區,溫泉比較出名。

  「不過,瓊葉山那邊的網球場似乎沒有神奈川這邊的多。」

  幸村微微一笑 :

  「不錯,不過集訓的地方還是有專門的網球場,而且那邊有段山路,倒是非常適合鍛煉體力,我們住在山上的合宿公寓裡...」

  「不過,」

  松本聽見少年的未盡之語,便問怎麼了。

  很快,他聽到後座的幸村狀似煩惱地開口。

  「只是,我們這群男生的做飯水平嘛……」

  *

  等木下綺羅一個個揮別朋友,坐上回家的車,時間已經接近傍晚。

  她帶了些蛋糕送給了松本先生,一個人坐在後座閉目養神。外面蜜橘色的天空盡染,車窗大開,晚風輕輕吹拂,懷裡是母親最喜歡的紅玫瑰,花萼被風吹的香氣四溢。

  司機松本自然而然跟她聊起了幸村。

  木下綺羅聽完司機叔叔的轉述,腦海裡浮現出少年說這些話的模樣,她忍不住笑了。

  所以,是因為這樣,看起來才瘦了嗎。

  可是...木下綺羅隱約記得文太和柳是擅長烹飪的?

  而且,幸村也絕不會做這種沒有准備的合宿集訓。

  所以……他這是什麼意思。

  少女眨眨眼。

  對於這種無聲的暗示,她覺得有些好笑。

  木下綺羅就這樣靠在座椅上,有些困倦,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的。

  她似乎在做夢,夢見下午的場景,她和幸村一走進包廂就被放了滿天的禮花,她在眾人殷切的目光下閉眼許願,幸村就站在她的背後,目光不曾離開。

  然後幸村握著她的手,兩個人一起切蛋糕,大家又玩起了抹奶油的游戲,一室的光怪陸離。

  現實裡這樣的快樂情景一旦投射到夢中,就會莫名其妙變地分外惆悵、心慌。

  所以木下綺羅很快就睜開了眼睛。

  因為堵車,車輛還在緩速前進,離剛剛睡著,其實才不過五分鐘。

  木下綺羅面無表情地抹去眼角剛睡醒的生理性眼淚。

  她此刻就坐在下午幸村坐的位置上,也許是因為黃昏,晚風靜謐,日落浪漫,讓人格外容易惆悵,也許僅僅是因為今天是這樣一個特別的日子。

  快樂散盡,只余無盡的空虛。

  她撫摸著身下的座椅,桃花一般盛放的艷極的臉微微地出神。

  直到剛剛,她才隱約有些明白,下午的時候,幸村是什麼意思。

  ——「你有沒有很希望我出現的時候啊?」

  ——「就是現在吧。」

  哪怕她就近在眼前,也還是會讓幸村忍不住去思念、去期盼的。

  是這個意思吧。

  她品味著少年的情愫和欲望,他的暗示和期待,像窗外柔和的晚風,將木下綺羅整個人都裹挾。

  那麼,她也願意滿足他。

  *

  回憶至此,木下綺羅才意識到已經到了家,她把一旁鮮艷的玫瑰花抱在懷裡,從車後座隱約看向了自家已經亮起燈火的客廳。

  她原本迷朦惆悵的臉色變得柔和了許多,因為她知道,母親正在裡面等著自己。

  *

  少女正吃著母親做的紅豆飯,木下女士正在插花。

  因為今天的秀場,木下莎忙到下午,她還拒絕了異性的邀約,只為回家給女兒慶生。

  聽著母親這樣故意抱怨,矯揉造作的語氣,木下綺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你是自己懶得應付那些男的吧。」

  「誒,」

  木下莎插好一枝玫瑰,心滿意足,聞言對女兒搖搖頭。

  「我可是心甘情願為你洗手做羹湯的。」

  「男人還是見鬼去吧。」

  木下綺羅舀了一口南瓜湯細品,這甜膩誘人的味道也不能阻止她反駁她老媽。

  「你不要忘了,上一次是誰跟人約會,沒時間接我回老宅的。」

  木下莎嗔怪地看了女兒一眼。

  「你怎麼還記得這個事,都多久了。」

  「我當然記得……畢竟最後我遲到了,被爺爺罵的人也不是你,是我……」

  木下綺羅語氣幽幽。

  她母親只是換上一臉莫名的表情,表明了自己不想提這個虧心事。

  然後她又開始八卦女兒。

  「幸村同學今天回來了嘛。」

  「嗯。」

  綺羅又喝了一口湯才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

  她都還沒告訴她好吧。

  木下女士只是挑眉。

  「忍足?」

  看母親這個表情,那就是了。

  下午的時候,忍足還打電話問候過木下綺羅,他自然知道幸村就在木下綺羅的旁邊,忍足侑士來家裡給她送禮物,估計就碰見了木下莎。

  她母親接著想起今天在秀場見到的松雪光,忍不住繼續問。

  「松雪家的是不是也?」

  「嗯。」

  木下莎的神情有些兜不住的激動。

  「那他倆見面了?」

  「……怎麼說的好像他倆才是什麼久別重逢的好朋友一樣。」

  他倆見面又怎麼了,她跟幸村見面才是最重要的好吧!!

  女兒不願意跟她說細節,木下莎聳聳肩,已經三十多歲但依舊熱愛吃瓜的木下女士隨即卻聽到女兒的自言自語。

  「下次見面一定要揍他一頓……」

  什麼……

  這個三角關系,難道都已經發展到拳腳相見的地步了嗎……

  木下莎的腦海裡忍不住浮現幸村少年和松雪光大打出手的畫面。

  現在年輕人談戀愛都這樣了嗎,她有些震驚。

  完全不知道母親在瞎腦補什麼的木下綺羅正計劃著別的事情。

  她把今天錄的視頻花時間剪成了個短小的vlog,在等待導出的過程中,她就一邊拆禮物,一邊騷擾幸村。

  哪怕對方現在還在訓練,沒辦法回她消息,但是等幸村回來看到有這麼多短信,他應該會很高興吧。

  她多體貼。

  等幸村洗好澡,坐在房間打開手機的時候,就看到木下綺羅發來的一連串鏈接。

  「暖心!七旬老漢牽流浪小狗過馬路。」

  「美食荒漠的大阪燒居然還能做成這樣!」

  「這種做法的櫻桃果酒,絕對正宗。」

  「網球還能這樣打?看我十分鐘教學速成。」

  「絕了,鴨脖得這樣吃才夠味!」

  「木下綺羅走秀!來看看專不專業。」

  「不允許沒有人看過這個視頻!木下綺羅美爆!」

  「舔顏向剪輯,木下綺羅——」

  「木下綺羅×佐佐木風,她是他的理想型。」

  這是她慣常會給幸村發的東西。

  佐佐木風?

  好像是個男模特。

  最後一條的幸村 : 我高興,高興死了,真感動。

  幸村 :「佐佐木風是誰?」

  木下綺羅 : 「不重要,你點進去看評論。」

  木下綺羅似乎知道幸村在想什麼,直接秒回。

  幸村面無表情地點開。

  評論裡居然都在提木下綺羅的戀人。

  「我覺得還是真情侶比較甜。」

  「佐佐木只是單戀,有啥好嗑的。」

  「等你們看了綺羅現在的對像,就知道什麼才是絕配。」

  「真情侶不好嗑嗎。」

  「人家都有真男朋友了,cp粉還想啥呢。」

  木下綺羅又發了一個視頻過來。

  「木下綺羅×幸村精市cp向視頻——來嗑我們低調的真情侶  網球天才×人氣偶像」

  木下綺羅 : 「感覺像我們學校的人剪的誒。」

  幸村手撐著下巴,來了點興趣,他點進去看,播放量也不少。

  哪怕木下綺羅談戀愛這件事不是什麼秘密,但因為兩個人平時很低調,幾乎沒有在公共社交平台上發過什麼東西,所以嗑他倆的人也都蠻低調,且圈地自萌。

  畢竟幸村不是圈裡的人,不應該被過度地討論和打擾,大家還是很注重這些隱私的。

  視頻把幸村打球和木下綺羅唱歌跳舞給弄成混剪,技術還挺好,很流暢。

  幸村看完以後退了出來,木下綺羅還沒來得及問他怎麼樣,他還是重復了那個問題。

  「佐佐木風是誰?」

  「……不重要。」

  這個是重點嗎魂淡!


第48章 進山

  在去找幸村的路上, 木下綺羅渾身濕透,有些狼狽。

  她望著山林裡這延綿不絕的夏日雨水,後悔極了。

  為什麼沒帶傘嘛!

  貓貓看起來懨懨的, 渾身已經濕透了。

  一個小時以前,她還坐在車裡,翹著腿, 翻閱著時尚雜志, 姿勢慵懶又高貴,車窗外是艷陽高照的夏日。

  私下裡的尋常時候,木下綺羅其實很少用心去打扮自己,她深諳自己漂亮的皮囊就勝過一切裝飾。

  可今天, 她破天荒地把頭發卷成了波浪, 蓬松又美麗, 還在衣櫥間糾結很久,選了一套簡單但講究別致的白色無袖襯衫,底下配一條緞面黑色短裙, 化了淡妝, 一派光鮮亮麗又閑適的模樣。

  結果被淋成落湯雞。

  什麼美麗、從容都不見了。

  現在, 木下綺羅掏出鏡子看了看,妝容倒沒什麼, 除了掛著水珠以外, 臉上還是清透如常, 就是頭發濕透了, 耷拉在背上,怏怏的。

  明明出發以前, 天氣還是風和日好, 而現在她只能坐在山路旁邊的商鋪裡等雨停, 她內心的挫敗感陡升。

  和煦的店主又捧了一杯熱茶遞給她。

  這片山路四周零星分布著這樣的茶棚商鋪,一路通向山上。

  聊起她怎麼一個人出現在這裡,木下綺羅只是說過來找人。

  「去山上嗎?」

  「嗯,」

  少女點點頭。

  店主說 :「山上可比路邊繁華,民宿餐館都很多,還有溫泉和瀑布」

  「每天都有一群學生在這跑步去山下訓練,不認識路的話,等一會他們回來了,你可以跟他們走。」

  木下綺羅確實不知道他們具體住在哪。

  因為她打算給人一個驚喜,於是也干脆沒說自己來了。

  那家伙其實應該也知道吧?她遲早會過來,這也不算什麼真正意義上的驚喜,但她就是沒打算告訴對方。

  ——總得讓幸村的臉上稍微能露出點驚訝的表情來吧,她是這樣想的。

  雨太大,路也不短,木下綺羅不好意思再找人借傘,干脆就在這裡等著,夏季的山裡天氣多變,出門本就時常需要備傘,少女卻沒當回事。

  她手裡捧著茶,差不多已經能確定這群少年是誰了,但木下綺羅還是忍不住追問。

  「他們穿什麼顏色的衣服?」

  中年男人一邊喝茶,一邊笑,

  「亂的吧。但是偶爾也會有統一的服裝,顏色......嗯,不太好看,是土黃色。」

  哈。

  『不太好看。』

  苦中作樂,這是她上山以後發出的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聲。

  店裡放著古樸的日本民歌,是木下綺羅從未聽過的曲調,和著大雨聲,竟然格外有風韻,漸漸地,或許是因為知道,不用雨停她就能跟他們彙合,木下綺羅也不再emo,開始跟店裡面的小狗玩鬧起來。

  已經在這裡等了一個小時,再等下去也沒什麼所謂了。

  木下綺羅扔出一個塑料呼啦圈,卻不小心磕到門沿,撞飛了出去,小奶狗哼哧哼哧往外跑,飛快地鑽進了鋪子對面的草堆裡。

  「誒!」

  店主還沒來得及阻止,木下綺羅早就衝出去了。

  這女孩怎麼……這麼。

  —

  雖然淋著大雨,她卻好似已經渾不在意,正趴在草叢裡扒拉著小狗,木下綺羅跑的居然還沒它四條小短腿迅速,它剛才一腳就飛進草裡的水坑,雪白的皮毛變得濕漉漉,髒兮兮,大眼睛睜不開,正可憐巴巴地往少女的懷裡鑽。

  少女的眼睛也被雨水淋濕,有些睜不開,頭發,身體,都再次遭殃,但她已經不在意。

  「好笨的小狗呀,你每天在這都不知道這有水坑嗎,亂鑽什麼,笨死了……」

  少女絮絮叨叨的,剛准備站起來往店裡跑,原本頭頂嘩嘩的雨聲卻突然變小,世界仿佛安靜了。

  ?

  木下綺羅機械抬頭,看到的是一張表情極其復雜的熟人的臉。

  ……是真田君。

  「......!?」

  「真田同學!」

  少女一下子從蹲著抱狗的姿勢變成滑落在地上,表情也不知道是驚還是喜,但真田很快伸出手把她拉住了。

  木下綺羅臉上全是水珠,聲音發顫。

  「你們,你們終於來了(T▽T)。」

  看到熟人,貓貓才開始撒嬌。

  而看見她這幅頭發衣服都濕透的樣子,臉上的妝也全沒了,實在算不上多好,真田也張大了嘴巴,半晌都合不上。

  「你……你這是……」

  木下綺羅卻沒空解釋,她只是迅速的抬起頭環顧四周,發現只有真田弦一郎一個人。

  真田壓下了一開始見到她的驚訝情緒,少年也並沒有繼續問她怎麼會出現在瓊葉,因為答案顯而易見。

  黑發少年微微避開視線,把自己包裡的干淨衣服拿出來遞給了女孩,示意她披上。

  「他呢?」

  木下綺羅委屈的語氣還有委屈的表情都讓一向不知道如何應付異性的真田弦一郎愈發不自在。

  他內心只盼望著隊伍後面自家那悠哉悠哉的幼馴染能快點趕過來。

  黑發少年忍不住壓了壓帽子,把傘繼續往木下綺羅那邊傾斜。

  「幸村在後面。」

  —

  沒多久,等切原赤也踱步過來的時候,就發現真田前輩正在不遠處撐著傘,他高大挺直的身影停在坡口一動不動的。

  在等他們?

  ……完全不像前輩會做出來的事啊。

  出於好奇,少年走地更快了,離真田愈近,倒是發現了一點端倪。

  誒,真田前輩的傘一直在往後傾斜。

  隔著副部長的身形,隱隱約約地,後面似乎還有一個人,只是對方完全被真田前輩給遮擋住了。

  直到木下綺羅從真田身後主動探出腦袋,與切原赤也對上視線,兩個人都忍不住大叫起來。

  「誒!!???」

  當看到初中部的切原赤也居然出現在這裡,木下綺羅忍不住大喊。

  「你怎麼在這?!」

  「啊,前輩!你怎麼在這……」

  少年打著傘一臉驚訝,上上下下看了木下綺羅一眼。

  「還這幅樣子!」

  真田在旁邊對木下綺羅擔當了主動解釋的角色,

  「赤也是帶著初中部的幾個人一起來的。」

  而切原赤也早就反應過來,少年轉過身子對著後面的山路大喊一聲,

  「幸村前輩!!!!!!!快過來!!!!」

  整條山路上都是少年朝氣蓬勃的聲音。

  木下綺羅這個時候反而有些緊張起來。

  —

  幸村正綴在半路,他在後面跟柳生慢悠悠地走著,柳生撐傘,因為下雨的天氣,兩個人很自然地一直在聊最近新上映的霧都電影,柳生酷愛偵探風格,這一點其實跟木下綺羅很像。

  後面又聊起訓練內容。

  「從明天開始,會徹底放晴,到時候咱們可以去室外訓練。」

  幸村點點頭,

  「其實室內也不錯。」

  在看到路邊那被大雨打濕,卻依舊挺立、含苞欲放的扶桑,幸村心有所感。

  「要開了啊。」

  柳生也順著視線望過去。

  「啊,是啊。」

  粉色花苞將放未放,沾了雨水,引人遐想。

  「房間裡的三角梅,也要開了吧。」

  聽到柳生的話,幸村隨意地收回看花的視線,語氣悠然,

  「是啊,合宿結束之前,能開。」

  氣氛正好,兩人這時才突然聽到不遠處,切原赤也正大呼大喊幸村的聲音。

  但是隔著朦朦朧朧的雨水聲,又聽的不太真切。

  幸村和柳生對視,都默契的加快了腳步。

  等走到了上坡,意外地就看見切原赤也和真田都站在不遠處,只是,還有一個人。

  隔著重重的雨幕,幸村看見了木下綺羅。

  聽說過一道浪漫的箴語嗎。

  ——「只要你心底一直不停止地期盼著那個人,她就會出現。」

  —

  幸村靠著浴室的門,聽著裡面傳來浴缸裡那水波晃動的聲音。

  他的內心依舊不平靜。

  二十分鐘以前,在與尋常每一天都一般無二的那條山路上,隔著雨幕,他終於看見木下綺羅。

  不,應該是說,他終於等來了木下綺羅。

  少女身上披著真田的薄外套,裡面似乎渾身濕透,懷裡還抱著一只小狗,她本來就白的離譜,現下經過雨水的洗禮衝刷,更是白的發光,冷的凜冽。

  周圍所有人都衣冠整齊,干淨舒適,只有她脆弱、凌亂,木下綺羅裡面精致的蕾絲白襯衫已經濕透,領口似乎還沾了泥水,黑色的短蓬緞面布裙,也許是料子的原因,倒是還沒有被雨淋的耷拉,底下兩條長腿過於晃眼,白皙的大腿上,不知道為什麼居然還有泥巴的痕跡。

  但她還是過於美麗。

  因為這份易碎的驚惶。

  那雙被雨打濕,空明干淨,似水柔波的藍色眼睛望過來,就連身邊的柳生,幸村都聽見了對方那放輕的呼吸聲。

  這完全是面對一個美人的合理反應。

  不應驚擾。

  大雨中,幸村聽見自己的心跳,他神經興奮,體內產生大量電流。

  這是合乎科學解釋的,見到喜歡的人該有的反應,哪怕幸村是早已做好她會來的准備,此刻卻還是不受控制。

  ——這也是幸村精市見到木下綺羅,該有的反應。

  在雨裡,她放下掙扎的小狗,任由它自己跑回了不遠處的店裡。

  離她愈近就愈能看見她現在的模樣。

  臉上掛滿雨水,頭發已經濕的透透的,睫毛上也全是水珠,顯得更加脆弱。

  他的心驟然塌軟。

  而就在幸村撐傘快步走過來的時候,少女就已經迫切又委屈地抱住了他。

  「你怎麼才來嘛。」

  是她過於可憐的聲音,瘦削的肩膀還一顫一顫的。

  「對不起,我來晚了。」

  「等很久了對不對。」

  大雨裡,他一邊柔聲哄著她,一邊頂著木下綺羅身後,真田那「你太松懈了」的譴責眼神。

  本來因為這和想像中有所出入的一切,也因為她的狀態實在算不上有多好,幸村還有些皺眉,但此刻,少年的嘴角還是忍不住牽起一點點弧度。


第49章 第 49 章

  幸村一直靠在門邊, 聽著裡面的水波聲。

  二十分鐘以前,幸村就這樣一路牽著她回到公寓,帶她進自己房間, 為她放好熱水,直到少女進去洗澡之前,她整個人都是懨懨的, 提不起來什麼精神。

  因為哭過, 女孩眼尾還是紅紅的,像把小勾子,勾著他的心和眼。

  此刻,木下綺羅似乎是看見幸村靠在浴室門上的身形了, 原本她正在隨意撥弄水面的聲音突然就小了很多。

  少女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特別小, 羞怯極了。

  「...你怎麼在門口…」

  她在洗澡誒。

  她在洗澡誒。

  變態!

  隔著門, 木下綺羅聽見幸村的溫柔聲音 : 「好點了嗎。」

  她賭氣地哼了一聲。

  「不想回答...」

  幸村啞然失笑。

  「還有,你別在門外喊站著呀,我……」

  木下綺羅的聲音越來越小, 害羞地快要哭出來了似的。

  「你不生氣了, 我就走。」

  幸村聲音輕柔, 卻沒有絲毫避讓的意思。

  過分...!

  木下綺羅忍不住把身體全部浸在熱水裡,少女下意識就用雙手摩挲著她瘦削白皙的肩膀, 因為...好沒有安全感啊。

  「我才沒有生氣呢…」

  「可我剛才在門口要幫你脫鞋, 你都拒絕了。」

  幸村的聲音依舊平穩, 不露一絲情緒, 但木下綺羅就是詭異地聽出......他好像在委屈?

  他委屈什麼!哼,過分。

  木下綺羅把臉埋進水裡, 咕嚕咕嚕發出冒泡的聲音, 熱水太舒適, 她早已滿血復活,渾身的冰涼和黏膩都被清洗干淨,臉上也沁滿了水珠。

  「......你說什麼呀。」

  「剛才那麼多人都在看著……我,我不想讓你給我脫鞋。」

  幸村似乎是笑了,他肯定地反駁著她,

  「這又沒關系。」

  「脫鞋又怎麼了。」

  木下綺羅把臉埋進膝蓋上,盯著自己在水裡的腳背出神。

  今天波折也太多了……現在她都有一點不真實的感覺。

  「我沒有生氣,只是,」

  「……我只是看到你就忍不住想哭嘛。」

  因為原本精心准備的驚喜、期待的見面,最後居然是這樣的,什麼都被打破了啦。

  他姍姍來遲,但好像又剛剛好。

  剛剛好,在她的身體和心都異常、迫切地需要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出現了。

  因為淋雨,因為狼狽,她的情緒算不上多好,而幸村溫柔的臉,溫柔的手,他溫柔的一切,能容納她,托載她,木下綺羅心裡的尷尬、沮喪和委屈,在見到幸村的時候才攀至頂峰。

  「嗚...我只是想你了。」

  幸村聽到女孩這句話,神色不自知地柔軟,他的頭抵在門上,輕輕地笑。

  「我知道哦。」

  木下綺羅躺在水裡劃拉水面。

  「原來是真的啊……想你的時候你就會出現,什麼嘛……」

  幸村聽見她笑了。

  然後她好像又意識到了什麼,木下綺羅見幸村似乎還在門外,身影還很明顯,她愈發羞窘,下意識地忍不住伸手攏住她的身體。

  「我都說了我不是生氣,你怎麼還不走啊……」

  木下綺羅那如同山泉一般清冽幽僻的嗓音沾染上了澀意,分外特別。

  「我想陪著你,不好嗎。」

  他的聲音和語氣聽起來格外誠懇又循循善誘。

  騙子...

  木下綺羅把臉沉進水裡,試圖緩解她此刻臉紅緊張又頭暈目眩的症狀。

  但這是熱水,沒有任何效果,她只覺得自己越來越熱。

  「你,你之前用過浴缸嗎……」

  半晌,幸村才聽見裡面的人似乎正十分拘謹地問著他這個問題。

  他微微睜大眼睛,隨後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原本幸村是想實話實說,但這樣的話,她應該會更害羞,然後……又會不理他。

  為了避免這樣不太美妙的可能性出現,幸村還是轉了個彎。

  「沒有,我都是洗淋浴的。」

  聞言,木下綺羅才自在許多。

  呼...那還好。

  少女這才又扭頭看了看浴室外的鏡子前,那些屬於幸村的洗漱用品,她試圖在這個尚且有些陌生的空間裡抓住一點熟悉感和歸屬感。

  見他確實沒有要走的意思,木下綺羅也逐漸放開,她整個人都浸在浴缸裡,只留下額頭在水面,往後仰靠著,雙腿雙手都在水裡自由劃動。

  少女嘴裡也開始哼起下午聽到的那首民歌。

  裡面水波晃動的聲音也在干擾著門外的少年。

  哪怕,幸村知道她是一定會來的。

  哪怕她真的像從天而降一樣突然地出現,於無形中默契地滿足了他多日以來的索求與夙願,然而現在,只是一門之隔,他卻還是在反復體會著思念的滋味,甜蜜又折磨。

  原來並不是見到了,就會停止思念。

  這種感覺,他既希望裡面的人懂,又不希望。

  幸村一直沒有再說話,木下綺羅也沒多想,自顧自地開口,

  「其實底下還能坐纜車上來的,我都不知道。」

  她還被切原赤也這個後輩給無意識地嘲笑了,沒看見纜車就算了,來山裡都不帶雨傘什麼的。

  原本是要帶的呀,只是她臨了又嫌麻煩……她在心裡沒好氣地辯駁。

  聽到女孩沮喪的語氣,幸村的手指不自覺的撫摸著洗浴室的門,動作輕而溫柔。

  仿佛這樣就能夠同時撫慰到裡面的那個人。

  「……等你回去的時候,我們就去坐。」

  「人家才剛來,你就催我回去嗎?」

  少女語氣有些不滿。

  幸村輕笑。

  「好不容易把騙你過來,現在你要走,我也是不讓的。」

  木下綺羅 : ......

  幸村精市,壞東西!!

  隨後很快,幸村就聽見裡面傳來少女不停打噴嚏的聲音。

  他皺眉,忍不住撫了撫門,

  「水還熱嗎?我去給你煮姜湯。」

  少女嗯嗯的鼻音傳過來,有點可憐。

  「那你快點回來。」

  —

  幸村走出房間,下樓去廚房,其他人都在大廳進行各自的娛樂休閑活動,見幸村下來,默契十足,他們紛紛昂著頭看他。

  這畫面像無聲的喜劇默片。

  「要幫忙嗎?」

  柳見他進了廚房,便出聲問詢。

  「可以,煮點熱水,麻煩了。」

  幸村切著姜片,柳開始准備熱水,兩個人配合的很快。

  作為廚房殺手,幸村這次居然沒有出什麼紕漏。

  「赤也。」

  聽到幸村的呼喚,切原赤也飛快地從客廳竄到廚房,手裡還拿著漫畫書。

  他睜著大眼睛看著幸村。

  「嗯?」

  幸村 : 「前兩天的紅棗還有嗎?」

  「沒了,我和丸井前輩吃完了。」

  海帶頭無辜地眨眨眼睛。

  「嘛,」

  幸村無奈。

  「算了,沒事,這樣湊合也行。」

  「前輩感冒了嗎?」

  切原赤也從後面探出頭,看著鍋裡沸騰的姜片和水,咂舌。

  身體也太差了吧。

  「畢竟是女孩子,也不像我們搞運動的男生嘛。」

  不知何時溜進來的丸井文太掏出幾塊糖放在自家部長手裡,對幸村眨眨眼。

  —

  幸村進來的時候,木下綺羅已經坐在床沿,正拿幸村的藍色毛巾擦著頭發,聽到聲音,她就抬起頭看著來人。

  她應該是換上了她自己帶過來的睡衣,清透的淺粉色浴袍樣式,系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少女頭發耷拉著,凌亂的很,挺翹的鼻梁在其中忽隱忽現。

  「我來。」

  幸村拿過毛巾,開始擦拭著木下綺羅洗過的頭發,隨後又碰到對方的手臂,才發現這衣服似乎有些潮濕。

  他的聲音平穩,卻明顯不太高興。

  「衣服怎麼是濕的,也淋了雨?」

  少女似乎不怎麼在意。

  「好像是吧,也不是太濕,湊合穿吧。」

  幸村抿嘴。

  「是想生病嗎?」

  「不會生病的......這點小事。」

  木下綺羅本來語氣堅定,可隨後在幸村的眼神下,逐漸萎掉。

  幸村面色不改 : 「換我的。」

  「我...」

  看著對方不容拒絕的語氣和寫滿「快去換」的表情,木下綺羅把後面的「不要」給硬生生吞下了。

  這種表情往往是幸村不高興的前奏。

  因為幸村就算是生氣了也一樣溫柔體貼...

  如果對方動真格,額,她其實也沒有想過這種問題,畢竟幸村確實從來沒有對她真的生氣過。

  但木下綺羅還是選擇屈服。

  但在手裡被塞了他的衣服,走向洗浴室的時候,木下綺羅還在矜持。

  「多不好意思……」

  「人家會害羞的。」

  然後被對方「總要有第一次的,去吧」這種輕飄飄的話給堵住了嘴巴。

  貼身穿他的衣服,總感覺很怪異。

  木下綺羅原本覺得自己和他已經足夠親密了,而現在,兩個人之間似乎又多了一點別的東西。

  但並不讓人覺得討厭。

  幸村的這件休閑t對她來說不算短,遮住了半條大腿,肩膀處也寬闊了許多,顯得原本已經足夠高挑的木下綺羅多了幾分嬌小感。

  要命的是套上衣服以後,她整個人都被少年的氣息所包裹。

  是淡淡的洗衣液味道,還有幸村身上那種特別的香氣,是花香,也是果香,芬芳馥郁。

  貼著她的皮膚,滲入她的骨頭,一寸一寸。

  這樣的感覺,讓她忍不住打了個顫。

  —

  不止她一個人覺得怪異,看到少女穿著自己的衣服,晃悠著白皙的腿在鏡子前轉來轉去的樣子,幸村也難得會覺得很不自在。

  也許是為了掩飾,也許是為了發泄某些情緒,他忍不住咳了一聲。

  木下綺羅原本背對著少年在照鏡子,聽見幸村的聲音,少女隨後疑惑地望過來。

  她這樣攻擊性十足的外貌,偏偏皺起眉疑問的樣子十分可愛。

  「嗯,很合身。」

  幸村勉強維持住表情,隨便扯了個東西來遮掩,明明他答非所問,少女卻沒有繼續追究剛剛他發出的異樣。

  而是依舊轉過身照鏡子,

  「嗯……長度對我來說其實剛剛好,下面都不用穿褲子了。」

  木下綺羅這樣自言自語的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後人突然出聲。

  「不行。」

  他斬釘截鐵,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木下綺羅從鏡子裡看向已經來到洗浴室裡,站在她身後幾步路的少年,他皺著眉頭,一副嚴肅正經的樣子。

  干什麼這種表情啊……

  她說什麼了嗎?沒有吧。


第50章 進山

  幸村仿佛教導主任上身, 他抱臂站在木下綺羅身後,皺著眉頭。

  「?」

  她低頭看了看,沒錯啊, 大腿都遮住這麼多了,不穿褲子又怎麼了。

  「有問題?」

  木下綺羅在鏡子裡對著幸村歪頭疑惑。

  幸村還是皺眉,臉色明顯是不贊成她剛才的話。

  「可是我在家都是這樣的。」

  少年就像沒聽見一樣, 轉身。

  「我就在你面前這樣穿穿, 出去當然不這樣啦。」

  她在背後喊。

  他無語。

  在他面前這樣,問題也很大好吧。

  幸村再次打開櫃子,目光逡巡,在為他不省心的戀人尋找一條合適的褲子。

  這條, 應該太長, 那條, 好像腰又太大,嘖。

  他在櫃子前面孜孜不倦,表情相當認真, 木下綺羅就靠在洗浴室門口看著他翻翻找找的背影。

  ……唔, 有點可愛哇。

  但是木下綺羅也在納悶。

  這人怎麼回事。

  幸村回頭, 看見的就是她正閑閑倚靠在門框上的模樣,表情莫名。

  而且兩條腿白的晃眼。

  所以他很快地把手裡的長褲扔了過去,

  「穿上。」

  木下綺羅眨眨眼,

  「為什麼還是長的。」

  幸村一本正經, 「保暖。」

  這大夏天的你說什麼保暖……

  木下綺羅剛想狠狠反駁, 結果她自己倒是先打了幾個噴嚏。

  「阿嚏!」

  果不其然,她抬頭就看見幸村板著個臉的樣子。

  他作勢朝自己走過來, 木下綺羅在幸村的手碰到她之前, 就飛速地跑進浴室, 門也被砰的一聲關上了。

  「我穿,穿還不行嘛。」

  少女有些抱怨和嗔怪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出來。

  幸村冷冷瞥了幾眼裡面人的影子,

  「我去給你拿姜湯。」

  他的聲音聽不出來什麼情緒。

  她老老實實坐在床沿,幸村的這條長褲也是家居服,還算舒適,就是長了一點,都遮住了她的腳背,堆在拖鞋上。

  幸村再次開門進來,一聽見聲音,木下綺羅就抬頭去看,少年正面無表情地端著杯熱湯朝她走過來。

  板著臉的幸村,是切原赤也等一眾網球部部員最不想看到的樣子。

  但在木下綺羅眼裡,這樣的幸村精市雖然看起來很嚴肅,卻莫明的可愛。

  這樣的表情,就好像在對她說,我有點不高興了,你得哄我,這樣的話。

  少女坐在床沿,老老實實地被幸村按著,他摩挲著她的發尾。

  「看來頭發都不用吹了呢 ^_^ 。」

  木下綺羅訕訕地笑了。

  就在剛才她拖沓的時候,頭發已經不知不覺的干了。

  大魔王在不爽,她很明白這一點。

  於是女孩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

  「我有點冷。」

  幸村居高臨下又冷艷傲嬌地瞥了一眼下方木下綺羅那張瑩白耀眼的臉。

  「你說什麼?」

  他作出一副沒聽清楚的樣子。

  「我說我有點冷呢精市。」

  聽到她撒嬌賣乖的語氣,幸村雙手微動。

  最後,

  他還是很快就轉身把衣架上自己的外套取了下來,遞給了女孩。

  「你不幫我披上嗎,精市市?」

  木下綺羅睜著冰藍眼眸,表情無辜地對他釋放著某種不知名的信號。

  當然沒辦法拒絕。

  「唔……」

  「當然……幫你了。」

  「不過精市市是什麼鬼……」

  「愛稱啦,你也可以喊我綺羅羅~」

  也許是受她如此眼神的蠱惑和取悅,少年也從善如流地接受此刻她的討好。

  他把外套披在木下綺羅身上,這件典雅的淡紫色襯衫在室內更顯女孩身上的脆弱氣質,少女亦隨他擺弄,暫時無比乖順。

  她現在穿的披的,都是他的東西,隨著兩個人距離的靠近,幸村還能聞到她身上有洗過澡之後的一股熟悉的香氣。

  那是他最喜歡且慣用的沐浴露。

  嘛……

  整個人完完全全就被他獨占啊。

  他喉結微動。

  —

  她捧著熱姜湯,時不時小啄一口。

  「好燙好辣……」

  「要喝完哦。」

  木下綺羅看了旁邊還有小半壺的湯,有點痛苦。

  幸村正蹲在她身前幫她挽起有些長的褲腿。

  「喜歡被哄的感覺嗎?」

  幸村聽到這句話,頭都沒抬,

  「我不需要。」

  「誒,可是你剛剛明明很享受嘛。」

  明明是一臉快來哄哄我的表情,他自己似乎都沒有意識到嗎。

  「我是這樣的嗎?」

  他挽著褲腿,看著少女白細的腳背,若有所思地問。

  「是啊。」

  「嘛,不要害羞不承認嘛,想被哄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幸村一時失語。

  木下綺羅看著少年頭頂的發旋,覺得有些可愛,忍不住伸出手摸了又摸。

  挽好褲腿以後,幸村站起來看到木下綺羅一臉的狡黠,他摸了摸自己那有些亂的發絲,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綺羅的鼻梁,評價,

  「手不老實。」

  「我學你的,你的手也不老實。」

  幸村沒想到對方還能這樣回懟他。

  他的表情十分地訝然驚奇。

  「我哪不老實了,我覺得我可太老實了 ^_^ 。」

  她有些臉紅,想跳過這個話題。

  幸村偏不讓。

  他伸出手,勾起少女骨玉一樣的下巴,放在手指裡摩挲著。

  少年的手掌因為常年打球,有淡淡的繭子,這樣撫摸輕蹭著她的肌膚,帶起一陣異樣的感覺。

  她水波蕩漾的眼睛被這樣的姿勢逼迫地必須直視著少年居高臨下的眉眼。

  幸村的姿勢就如同對待球場上失敗的俘虜,高高在上地睥睨著身下人一寸寸的臉蛋和五官,他的眼神卻飽含情意,異常溫柔。

  但明明他自己才是對方的俘虜啊。

  矛盾。

  只是幸村精市哪怕做俘虜,他也要掌握主動權。

  「知不知道,你來,我有多高興……」

  這樣一句輕柔的嘆息湮滅於他下壓的唇瓣中,少女似乎什麼都懂,她正溫柔地容納著他的思念,唇齒相依,輾轉反側,木下綺羅從容地承受著少年這來勢洶洶的情意,一副予取予求的模樣。

  既然木下綺羅對他如此縱容……

  那麼他得寸進尺又怎麼樣。

  畢竟,愛這種東西,是永遠都不會被滿足的。

  直到他細細密密地開始親吻著少女那白皙的側臉,她才似乎有些受不了了。

  「太癢了……」

  她眼尾處有絲絲水光,一雙瀲灩的眼睛微闔,一臉拒絕的模樣。

  「你不想我嗎?」

  少年有些委屈的語氣。

  木下綺羅微微睜眼,就看見幸村躬著腰,捧著她的臉,表情有些失落。

  感覺十有八九又是演的。

  唉。

  「當然想了。」

  她還是選擇給對方順毛。

  幸村的表情在聽到這句肯定之後,果然立馬就恢復正常,他又開始低頭親她的頭發。

  「那就不要拒絕我。」

  這種時候他不由自主地想起生日那天那個蜻蜓點水的臉頰吻來。

  「阿市……」

  「嗯?」

  少女喊他名字的時候尾音總是有些上翹,顯得異常可愛勾人。

  幸村非常喜歡。

  「人家身上都是你的衣服,感覺好奇怪……」

  她還是忍不住吐槽。

  幸村看她攏了攏外套,把自己裹的更緊密了,這模樣讓人忍不住想去逗弄。

  哪裡奇怪了,他不滿。

  「可是我很喜歡誒。」

  他又開始直白。

  「是……是嗎。」

  少女果然又有些臉紅。

  —

  「所以你是為什麼瘦了」

  木下綺羅放下碗,把姜湯喝的一點都不剩,肚子有些撐,但還是問起幸村。

  「你猜?」

  幸村眯眯眼。

  「既然你們有訂營養餐,柳君和丸井君也會烹飪……」

  她陷入思索。

  幸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不會真的是……想我想的吧…」

  她表情復雜。

  幸村哈哈笑了幾聲。

  「其實只是有點苦夏,吃不下什麼東西。」

  少年撐著身子,懶洋洋地躺床上,一邊單手給她疊折睡衣,一邊為她解答疑惑。

  「那怎麼辦。」

  木下綺羅坐在床沿,貓貓開始皺眉操心。

  「沒事。」

  夏天沒胃口很正常。

  他把衣服放在一邊,從後面抱住了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瘦了也是好事,」

  「起碼把你騙來了。」

  木下綺羅拍了一下這個心機boy的手背,想起他在自家司機面前故意說的話,又忍不住想笑。

  「對了,」

  她回頭對上幸村疑問的眼神,

  「我晚上睡哪?」

  她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自己有點在意的事情。

  「跟我睡。」

  ?

  ?

  ?

  聽到對方語氣平淡地仿佛在說今天下雨了這種事情,木下綺羅忍不住開始咳嗽。她回頭看向正躺在床上的幸村,睜大眼睛。

  少年臉色如常,甚至還富有閑心,無比自然地伸出手,幫她拍了拍後背。

  「你,你說什麼?」

  木下綺羅好不容易緩過來,又問了一遍。

  「我說跟我睡啊。」

  少年神色自若地仿佛在質疑她的聽力。

  幸村看著眼前的少女這一張臉上的表情,短短一分鐘,變幻莫測,他忍俊不禁。

  「沒有空余房間了。」

  「啊,這個,這個,這個,」

  她如臨大敵,坐立不安。

  相比之下,幸村則十分自在,他甚至趴在床上,隨意地翻起了書。

  ?

  這合理嗎。

  木下綺羅剛想說點什麼,就聽到了敲門聲。

  柳的聲音隔著門在外面傳了進來。

  「幸村,樓上客房的鑰匙,我給你送來了。」

  在木下綺羅恍然大悟又瞪視的目光裡,幸村有些嘆氣,他只好起身,去開門,然後拿過鑰匙。

  他剛道謝轉身,腰就被木下綺羅給掐了一下。

  「你又逗人家玩呢。」

  轉頭看見的就是少女一臉震驚外加憤憤不平的表情。

  幸村再也藏不住笑意。

  「唉,柳來的太早了,本來還想多騙你一會。」

  真好玩。

  「幸村精市你太過分啦!!!!」

  她跳起來大喊大叫。

  逗她就這麼好玩嘛。

  但是看著自己平時慣常風輕雲淡的戀人此刻笑的直不起來腰的樣子,她也忍不住牽了牽嘴角。

  於是就這麼被幸村拉去了樓上看房間。

  「樓上隔壁是赤也,也只有這一個空房間了。」

  等他打開門,按開燈,檢查了一圈才發現一個問題。

  「空調壞了。」

  兩個人面面相覷。


第51章 進山

  所以事情最後還是變成這樣。

  幸村也不知道這是他今天第幾次打開櫃子了。

  他這次從櫃子裡又拿出一套枕芯, 幸村正給它套上枕套,周圍寂靜極了,都不像是有兩個大活人在, 房間裡只有布料發出的窸窸窣窣聲。

  幸村感覺到身後的這道目光一直就掛在他身上,從樓上下來,然後進屋以後, 都沒有移開。

  哎……

  這種時候, 他也難得有了些尷尬的心情。

  感覺到背後那道視線還在他後腦勺那地方盤桓,他腦子麻了,幸村突然一個猛回頭,恰好和正在床上坐著, 似乎一直在盯著他看的木下綺羅對上了眼神。

  一秒, 兩秒, 三秒。

  兩個人最後都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

  隨後很快,他倆又心照不宣地各自移開了視線,沒有選擇繼續對視, 幸村繼續若無其事地擺弄手裡的東西, 木下綺羅則是把目光移到了不遠處的牆角。

  不能對視。

  一對視就莫名想笑。

  對少女來說, 雖然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在暗流湧動,但總之就是不自然。

  只要對上少年那雙總是溫柔含笑但又深邃莫名的眼睛, 她就開始緊張。

  兩個人的眼睛如果碰到一起, 不早早錯開視線的話, 又會燒出什麼東西來呢。

  她盤起腿, 不願去想了。

  幸村繼續手上的事情,他把枕□□好, 撫平, 再整整齊齊地擺在床頭。

  她拿起床上那本書, 翻了翻,

  「為什麼看這本。」

  封面典雅秀麗,是一本清雋的日本俳句。

  「柳的,」

  幸村回過頭,對她解釋,

  「我借來看看。」

  「哦。」

  話題又再次中斷。

  和木下綺羅在一起,兩個人鮮少有現在這種沉默寡言的時候。

  聽著她翻書的聲音,幸村眨了眨眼,他開始自發地找對方感興趣的話題。

  「你餓嗎?」

  「不。」

  她抬頭,露出瀲灩的冰瞳。

  「我下午,在那個店裡面,沒有閑著,吃了很多。」

  「瓊葉的特產,紅豆薏米,還有荷葉圓子,還有泉水雞,」

  她慢吞吞地說完這些話,隨後才露出一個有點傻氣的笑容。

  一提到吃的,她就是這樣。

  「哦~」

  他拖長尾音。

  「難怪有力氣追小狗。」

  「怎麼啦,我助狗為樂,哼。」

  幸村靠著桌子,抬起下巴示意她翻書。

  「你翻到35頁。」

  木下綺羅聽著他的指示,就看到35頁上面的字:

  「綺羅珠履,

  風自香。」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

  「還有41頁,43頁,55頁。」

  連續翻了這些頁數,她倒是能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

  每一頁的第一個字分別是「今夜」「月」「綺麗」。

  ゾゎザエゼ。

  連起來就是「今晚的月色很美」。

  木下綺羅失笑。

  「這你都能玩,還記得這麼清楚。」

  撩妹子的小把戲玩的溜溜的。

  她拿一雙妙眼去看對方,對上幸村專注看著她的眼神,她醞釀了一會情緒,然後透過窗戶,准備去看外面的月亮。

  結果外面黑漆漆的,什麼都沒有。

  她表情裂開,失語。

  「……真是浪費我感情,這裡又看不見月亮……」

  幸村哈哈大笑。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這才從剛才前幾分鐘那種尷尬裡走出來一點。

  她撫摸著幸村弄的新枕頭,忍不住確認一下。

  「這是我的嘛……」

  「你說呢。」

  她沒好氣地抬眼,看到幸村氣定神閑地靠在門框上,木下綺羅仔細觀察他的表情,隨後撇嘴,

  「你怎麼還是這麼淡定啊。」

  剛才是騙人的,現在可是真刀實槍。

  夭壽了……她還是好害怕好緊張。

  她這種人,心裡想什麼,表情上就是什麼。

  幸村本來只是淡淡地笑,等看到木下綺羅臉上這種表情的時候,他嘴角的弧度忍不住越來越大,最後還是又發出哈哈的笑聲。

  她想什麼啊。

  怎麼會有這麼傻的表情。

  真想破開她腦袋瓜看看裡面都是啥。

  「你這是神馬意思!!!」

  看到幸村這種疑似拆台的表現,她不滿。

  憤怒的木下綺羅朝幸村丟了個新枕頭。

  他投降,

  「沒什麼,你太可愛了。」

  此乃實話。

  「啊啊啊,什麼啊,我緊張不是很正常的嗎!」

  她把自己縮在床沿,不滿地控訴,嘴裡也沒個邊界。

  「這是我第一次跟男人過夜……我的天。」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幸村慢慢褪去笑意,他開始面無表情又頭疼地盯著木下綺羅,語氣無奈。

  「別又給我口嗨啊。」

  什麼男人,什麼過夜,雖然,好像也沒錯,但是,能不能換個正常點的說法。

  他打算為她示例,於是正色道,

  「我們這是非常純潔的,被外力推動的,蓋被子純聊天的,」

  「——床伴。」

  木下綺羅豎起食指,接著幸村沒說完的句子後面搶答。

  幸村忍不住上前給了她一個暴栗(其實很輕),「不要提這個詞啦!」

  她很自如地把自己那雙高冷的冰瞳變成濕漉漉的狗狗眼,一臉委屈地看著幸村。

  幸村別開眼睛,讓自己不去看她這種表情,不然他很快就會投降心軟,忘記對方有時候就是個漂亮小混蛋的事實。

  「你干嘛打我……我又沒說錯。」

  她干脆坐下。

  「躺一張床上的伙伴,就是床伴呀。」

  「不要帶有色眼鏡去看這個詞啦。」

  「你這個解釋你自己信嗎。」他面無表情。

  她不聽。

  也許是為了掩飾什麼,幸村抬手看了一下時間,

  恰到好處地轉移了話題。

  老是待在這個空間裡,會不自在才是正常的。

  「去周圍逛逛吧。」

  他鳶紫色帶笑的眼睛移向在床上端坐的少女,

  「去嗎?」

  木下綺羅也避開他專注看著自己的視線,她摸了摸鼻子,試圖擋住嘴角的上揚。

  「你都這麼說了……」

  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再提起別的事。

  網球部平常如果有夜訓,也就安排在離公寓不遠的私人網球場,現在才六七點鐘 ,但四周已經星星點點亮起燈火,暮色蒼茫,避暑勝地,山上的晚風溫柔又涼爽,才七月份就無端讓人感受到了一點莫須有的秋意。

  路燈下,木下綺羅和切原赤也肩並肩,

  「三,二,一,」

  兩個人剛才突發奇想,開始比賽跑步。

  隨著聲音的掉落,兩道影子都飛快地往遠處跑,一時分不清誰更快。

  丸井,桑原兩個人已經和仁王,柳生幾個人開始討論誰會贏了,賭注則是明天的水果。

  饒是真田也不得不承認,木下綺羅一來,整個隊伍裡,都多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有一種所有人都從這緊鑼密鼓的訓練裡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是和勝利無關的,那種簡單又不失沸騰的情緒。

  也是最真實的,最貼近這個年齡的一種簡單的快樂。

  也許,是因為她先一步影響了幸村,然後通過幸村,才進一步影響了其他人?

  真田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身邊溫潤如玉的美少年。

  誰料對方就像左邊長了眼睛一樣,頭都沒偏就能知道真田的視線。

  幸村說出的話也像有讀心術似的。

  「不是因為我哦。」

  真田看著他這溫潤斯文,精致俊美的幼馴染嘴角正噙著淡淡的笑,一雙鳶紫色眼睛只是注視著前方那兩道若隱若現的影子。

  「只是因為她自己而已。」

  「她僅僅是在直接影響著每一個人,這裡面也包括你啊,真田。」

  幸村對帽子少年眨眨眼,語氣狡黠。

  又被幼馴染打趣了。

  話是這麼說……

  只是,

  「但是,她也確實非常非常的影響你,這很明顯。」

  真田帽子下的眼神異常平靜,語氣也是相當篤定。

  幸村失笑。

  果然她一來,大家都開始放飛自我了嗎,連真田都罕見地開始聊起這些問題。

  「唔,有這麼明顯嗎?」

  幸村笑著看了自己身邊的少年一眼,滿眼都是對自己的揶揄。

  明顯到真田都發現了。

  真田只是接著抬了一下帽檐,

  「據柳統計,」

  他對上幸村看過來的視線,梗著脖子繼續說,

  「這幾天你嘆氣的頻率比以前要多0.25倍,看花的次數也比以前頻繁0.3倍,她一來,短短一個傍晚,你笑的次數都比往常要多3倍。」

  「誒,」

  幸村睜大眼睛,摩挲著下巴,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還有嗎?」

  「……」

  半晌,真田咳了一聲。

  「幸村,」

  「我們一致認為,你是開心的,這比什麼都重要。」

  幸村就站在原地,同真田一起眺望著前面自己的部員,和那個人。

  他們快樂的影子似乎也感染到了這一頭正站地筆直的兩個領袖,真田那冷峻的臉龐上,不知何時竟也爬上了一點柔意。

  風裹挾著山上的草葉,帶來清香味。

  「我當然是開心的。」

  幸村喟嘆。

  還是快樂的,無比的快樂。

  「既然,在網球上無法追求到極致的快樂,」

  甚至在有時,那顆小黃球還會給自己帶來痛苦和迷惘,但他也絕不可能放棄的情況下,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嘆氣。

  頂著真田深沉的注視,幸村接著慢慢吐出這些話語,

  「那麼,」

  「就這麼痛苦又享受下去吧。」

  既然不可能放棄,就只好一直這樣走下去吧。

  至少,他已經得到了另一種極致完整的快樂,他看向對面,那個已經到達終點,穿著他衣服的少女,她似乎是輸了,正拉著旁邊的後輩不依不饒地要再來一局。

  他忍不住翹起嘴角,今天傍晚到現在,不管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次這樣的動作。

  她能帶給他的快樂,何嘗不是網球給予不了他的啊。

  網球,並不是無所不能的。


第52章 進山

  浴室門打開, 她依舊穿著下午那套幸村的衣服,只不過換了一條短褲。

  她湊近,把頭靠在幸村的肩膀上, 看他寫訓練計劃,少女剛從水裡出來,渾身還帶著剛洗完澡的濕氣。

  看著他手裡密密匝匝的計劃, 木下綺羅忍不住變成豆豆眼。

  老天鵝啊, 這群人的身體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

  木下綺羅正打算就這個事跟自家戀人好好聊一會,門就被人猛地從外面推開。

  哦,是你,海帶君。

  切原赤也推門進來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木下綺羅從後面熊抱他家幸村部長的畫面。

  這兩個人被撞見了, 也臉不紅氣不喘的, 幸村就算了,自有部長的威勢,木下綺羅則趴在幸村的背上, 還睜著無辜的大眼睛, 一直盯著突然闖進來的海帶頭, 到最後,臉紅的人還是切原赤也。

  卷毛少年吞吞吐吐告知幸村等會要開會以後, 他就逃之夭夭。

  幸村無奈,

  「你又逗他。」

  「……你也沒好到哪去吧, 幸村部長。」

  他應該也很想看對方臉紅結巴吧, 她這都是跟某人學的。

  「嘛,」

  幸村起身, 湊近木下綺羅,

  「給我暖好床哦。」

  看著對方氣定神閑的背影, 木下綺羅真的很想問一句。

  難道緊張的就只有她嗎。

  *

  幸村幾個人從真田房間出來,已經接近晚上十點,他穩健地往樓上走,樓梯發出聲音,隱隱約約,幸村看見自己房間裡的燈突然就熄了。

  少年挑眉。

  他踏著步子,登上樓梯,又穿過走廊,順利地停在自己房間門口。

  裡面已經黑漆漆一片。

  他擰開把手,沒有開燈,只憑直覺和視力走到了床沿上,看著被子裡的人。

  「睡著了?」

  幸村柔和的嗓音在黑暗裡也顯出幾分低沉的意味。

  沒有人回應。

  借著窗外的清暉月光,幸村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她過於白皙的額頭,床邊的高大書桌在她被子外的半張臉上投下暗影,斑駁陸離。

  他沒有直接拆穿,而是伸出手假意為她掖了掖被角,同時湊到少女的耳朵旁邊,輕聲細語。

  「大夏天的,這麼努力為我暖床啊。」

  感覺到身下人的身體似乎異常僵硬,但還是裝作睡著了的樣子,幸村失笑。

  就這麼緊張麼。

  他起身,故意做出一副脫衣服的動靜,床上的人好像有些按捺不住,但還是裹得嚴嚴實實的,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行。

  幸村從床的另一邊坐上來,然後靠近右邊,牽起剩下的被角,整個人也躺了下來,隨後他往木下綺羅那邊靠近,同時伸出手從上面覆蓋住了少女側躺的身體。

  他把頭放在對方的頸窩處,少年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肌膚上,木下綺羅渾身不自在,而對方氣定神閑,動作自如地仿佛已經演練過千遍萬遍,這讓她很不爽。

  這可是兩個人第一次躺一張床上睡覺誒……為什麼他這麼淡定啊。

  也太奇怪了吧。

  正無語的時候,幸村懶洋洋的聲音就從她耳畔傳過來。

  「看來是真的睡著了呢。」

  「可惜了,」

  可惜什麼?她在黑暗裡豎起耳朵。

  「剛剛文太問我,明天要不要帶你去吃有名的古鎮冰沙,既然睡著了,那就……」

  「……」

  「……什麼冰沙?」

  他長長地誒了一聲,虛情假意,

  「原來你沒睡啊。」

  「混蛋,你早就看出來了吧,就知道逗我玩……」

  她縮在被子裡,在剛剛她整個人就已經被少年抱緊,幸村的手扣住她的細腰,在上面摩挲著,帶著不爽的意味。

  她自身難保了都,還不忘怏怏地和幸村打嘴炮。

  「這麼緊張啊……燈都關了。」

  估計是怕臉紅被他看見。

  「我緊張不是很正常嗎,你才不正常呢,」

  少女不滿地控訴,身體倒是沒有試圖去掙脫他,只是還有些僵硬和不自然,她聽到身後的耳畔響起幸村悠悠的嘆息。

  隨後木下綺羅就感覺自己手裡被塞進來了他的一只手。

  這個時候她才感覺到,原來他的手心也是汗津津的。

  「其實我也有點緊張啊……」

  少年就這樣直白又自剖地用一手的汗液向木下綺羅展示著他與自己相通的另一面,這讓少女原本躁動不安又一團亂麻的心詭異地漸漸安定不少。

  她的身體也莫名其妙放松了許多。

  而兩個人那被汗濡濕的手正在被子裡互相纏繞著,誰也沒有主動放開。

  也不是沒有這樣貼貼過,只是,地點,時間,環境這些因素,讓這次的靠近從性質上就有了不同的意味。

  少年人啊。

  新鮮,好奇。

  忐忑又緊張。

  被子裡,木下綺羅的腳似乎是不小心碰到對方裸露的小腿,這是她從未觸碰到的陌生的領域,皮膚相貼的觸感讓她一驚,還沒等幸村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她嗖的一下就把腳給收了回來,快的可以。

  「……」

  還沒等幸村說什麼,她再次怏怏又希冀地開口。

  「你剛剛說……什麼冰沙啊……」

  ……

  這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想著這些。

  幸村盯著對方正暴露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那只小巧又瑩潤圓白的耳朵,半天沒有搭理懷裡的吃貨此刻這種拉下臉皮的詢問。

  「想吃。」

  「?我是挺想吃冰……」

  還沒等木下綺羅回應完幸村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她就感覺自己的耳垂突然被人從後面給咬住了。

  原來是說這個嗎。

  ……啊!!!!!!!!!

  她嚇了一大跳,如果不是已經深夜,大家很有可能都睡著了,木下綺羅真的會喊出來。

  少年叼著她的耳珠廝磨,他似乎能感應到懷裡人這僵硬又安靜如雞的身體裡那顆上躥下跳的受驚的心,但是——

  啊,無所謂。

  這小混蛋有的時候是需要給一點點教訓。

  不然總是讓他氣悶又心癢難耐。

  少年始終沒有吐出她的耳垂,而是繼續在上面作亂,他的手也在對方腰間流連。木下綺羅起初安靜又僵硬地被動承受,但很快,就在幸村一直吮吸□□,似乎不打算停下來的時候,她開始抗議。

  「不行不行不行。」

  「是你先騙我你睡著了。」

  他已經放開,順勢把頭窩在少女的肩膀上,嘴唇貼著她的脖子,說話的時候一開一合,就像在索吻。

  「你不是也玩的很嗨?」

  還假裝脫衣服來激她。

  「我這不是配合你演出嗎。」

  行……

  於是她試圖掙開對方的懷抱,但是未果。

  「別緊張。」

  「你也可以對我做你想做的事情。」

  幸村溫柔蠱惑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什麼都可以?」

  「當然。」

  他的聲音裡帶著莫名的雀躍和鼓勵。

  她腦子轉的飛快,露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笑。

  木下綺羅確實有一件事,想做很久,但又沒膽子沒條件去做。

  然後,在幸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感覺自己的上衣被慣常懶洋洋的木下綺羅那百年難得一見的手速給掀了起來。

  少女細嫩的手從他的肚子開始,再移動到腹肌,又再移動到他的胸口,她用飛快的手速在他上半身撫摸流連,到處揩油。

  摸完以後她又迅速,果斷地抽身。

  過程不到十五秒。

  「……?!!!!???!!!!」

  幸村瞳孔地震。

  少女在一旁兀自激動,

  「我去,真的有腹肌誒哇哇哇!森繪梨她們猜的沒錯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良久,他從震驚中回過神,聽到自己有些艱澀的聲音。

  「我感覺我虧大了。」

  又能怎麼辦。

  他又不可能摸回來。

  只是少女那手指的觸感還一直留在他身上,揮之不去,讓他喉嚨發癢。

  「什麼嘛,是你說做什麼都可以的。」

  她有些無語。

  莫名其妙的,現在局促的人變成了他,木下綺羅倒是越發自在了。

  木下綺羅和幸村就這樣平躺著,她聽見身旁的戀人吐出輕輕的試探的話語。

  「我能不能……」

  「不能。」

  幸村不死心,

  「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我想……」

  她一邊駁回還一邊搖頭

  「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幸村閉著眼睛,懶得再廢話,也懶得忍了,直接覆身上去。

  *

  「你壓到我頭發啦……」

  少年有些模糊的聲音傳到木下綺羅的耳裡。

  「抱歉。」

  房間的黑暗,模糊又朦朧了一切,所有的感知都被無限放大,哪怕是彼此之間最細微的呼吸聲,都能激起一陣心悸。

  他哪裡淡定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反正今天晚上,他似乎,不太能睡得著。

  「不行……」

  「你之前說好蓋被子純聊天的。」

  女孩在黑暗裡輕聲細語又無比認真地宣告。

  幸村置之不理。

  「讓我再親親你。」

  「剛才親過了……」

  「所以是再親親嘛。」

  「沒什麼好親的呀。」

  回應她的是少年細密的吻。

  她的腳再次觸碰到對方裸露的腿部,忍不住想縮回去,但是幸村一面親著她的臉,又像有讀心術一樣,用腿輕輕地鉗制住她的腳。

  「別緊張。」

  她無語,

  「你如果安分一點,我還緊張什麼……」

  少年把頭埋進她的頸窩,他整個人都微微壓在木下綺羅身上,因此少女知道他此刻正在笑。

  「有什麼好笑的…」

  她有些沒好氣。

  「可是我睡不著。」

  他語氣委屈,幸村索性撐起了上半身,在黑暗的環境裡,他的眼睛倒是依舊亮晶晶的。

  「我倒是有點累了。」

  木下綺羅說完這句話,就在對方一眼不眨的注視下,毫無負擔地打了個哈欠。

  幸村不爽。

  「你知道嗎,」

  對上木下綺羅迷惑的目光,幸村不緊不慢接著說,

  「我之前都是脫掉上衣裸睡的。」

  「因為你來了,所以,我今天才穿的衣服,還有點不習慣呢。」

  「……!」

  她果然立馬露出那種防備的表情,不再昏昏沉沉。

  隨後木下綺羅發出警告,

  「給我把扣子扣好咯,幸村精市!」

  「看我心情吧。」

  少年笑眯眯又淡定從容極了。

  「沒,沒關系,」

  她口齒不清地,

  「我都摸過了,怕這些……」

  「誒?」

  幸村故作驚訝,

  「那你是不介意我脫衣服嗎?」

  「真是太好了呢 ^_^ 。」

  木下綺羅的不字還沒說出口,幸村就已經開始解自己的睡衣扣子了。

  「不不不……您別這樣。」

  木下綺羅都想士下座了,不就是摸了幾下麼,居然還在記仇,她在心裡瘋狂地流著面條淚。

  幸村已經重新躺進被窩,他的睡衣被少年隨意地搭在床頭,然後他看向離自己有點距離的木下綺羅。

  「離我這麼遠,還怎麼蓋被子聊天?」

  「就這樣聊吧……」

  她把被子抵在胸口,試圖隔絕兩個人的觸碰。

  「沒關系的,你不是都碰過了。」

  少年循循善誘

  「不行,」

  她義正言辭,

  「這太不像話了。」

  「你真的不想嗎?」

  幸村的語氣無辜。

  嘶,這個。

  「確實是想的……」

  她那句「但是」還沒說出來,她的雙手就被幸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了過去。

  他還安撫地摩挲了幾下木下綺羅的手背,帶著一種無聲的鼓勵和縱容。

  她語氣吞吞吐吐,手也在僵持。

  「你這拉手的速度,學誰的?」

  她紅著臉轉移話題。

  「你咯。」

  幸村懶洋洋的聲音回應著她。


第53章 進山

  她有罪。

  木下綺羅再次碰到對方的腹肌, 在心裡瘋狂懺悔。

  她還是向惡勢力(劃掉),不,向美色低頭了。

  也許是看出她此刻有些不在狀態, 心不在焉,幸村默默地一點點向她挪近。

  「你們私下裡除了這個,還聊過什麼。」

  忽略他有些試探低哄的語氣, 就是正常的疑問。

  「那可太多了。」

  沒有感覺到旁邊人莫名的眼神, 木下綺羅自顧自地滔滔不絕。

  「不止你,我們還討論過其他人的身材。」

  「……?」

  「誰?」

  她感覺耳畔莫名涼嗖嗖的。

  她還是誠實地說了。

  「額,你的小伙伴。」

  幸村磨牙。

  「……真田?」

  感覺到她點頭的動作,幸村面無表情。

  「還有呢。」

  「還有……」

  她這個時候才意識到有什麼問題, 突然噤聲。

  呵。

  幸村冷笑。

  太晚了。

  木下綺羅原本拿爪子在他上半身默默揩油的動作也慢慢停了下來。

  她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她停下來, 幸村也不滿意。

  就像小貓一樣, 拿小爪子撓了半天主人以後,又突然不撓了,讓人心癢。

  「是, 是她們, 我沒有說過。」

  她希冀地找補解釋。

  「哦。」

  「那你們覺得誰的最好。」

  來了, 死亡發問。

  是不是每一對情侶都要經歷這種問題。

  木下綺羅還是知道怎麼去順毛的。

  她去撫摸著幸村光滑的手臂,期期艾艾地開口,

  「她們怎麼想的我不知道, 我覺得是你。」

  這樣一句「我覺得」應該也夠了。

  她很了解幸村。

  雖然他沒有說話, 也沒搭腔, 但是木下綺羅感覺到周圍的氣氛不知不覺松緩了許多。

  她再接再勵。

  「你皮膚真好哇。」

  雖然是為了哄人,但這句也是真心實意的。

  她摸著摸著, 就有點羨慕了。

  幸村低沉的嗓音在她頭上響起。

  「舒服嗎。」

  「舒服。」

  嘻嘻嘻。

  然後木下綺羅才發現原本她用來避免直接接觸, 放在兩個人之間的被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了。

  原本兩個人還有一段距離, 現在卻再次靠的很近。

  對方沒穿衣服的上半身正緊貼著她。

  夭壽了。

  黑暗裡,木下綺羅的臉遲來的爆紅。

  原本有的那麼一絲困意也消失的不見蹤影。

  對於戀人如此這般的主動,她還尚在懵懂的適應摸索中。

  而對方已經在無比自然地抱著她,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除了這些,你們還聊什麼。」

  她在心亂如麻,神游天外的時候,再次聽到了幸村平穩、沒什麼情緒的聲音。

  她還沒開口,身邊人突然接著笑眯眯地,

  「實話實說哦。」

  「你真的要聽嗎?」

  她懷疑。

  「你說啊。」

  「好吧。」

  「腹肌算什麼……

  「我們還經常聊工口本咯,大胸蘿莉,漂亮的□□男優,黃漫裡的優質紙片人……」

  她沒有意識到,每說一句話,身邊人的氣壓就低一分。

  「還有那個啥,男女顏值太懸殊的片子,額,你看過嗎?」

  想到身邊這個人也是正常的男子高中生,她下意識就問了一句。

  「……沒有。」

  他語氣不自然,僵硬,還有點無語。

  所以是為什麼要聽她在這裡聊這些啊!

  為什麼突然就發展到這個話題了。

  讓人好難以招架。

  幸村面無表情。

  她咂舌。

  「實話嗎?咦,不應該啊。」

  男dk百分之九十九的應該都看過啊。

  她的語氣根本不像一個女子高中生,反而像個老油條男生。

  這讓幸村越發無語。

  「那有什麼看的必要嗎。」

  幸村語氣很淡,一雙美麗大眼變成死魚豆豆眼

  「額,好奇唄。」

  「毫無意義。」

  「也不是吧,存在即合理,確實能觀摩學習,緩解壓力。」

  黑暗中,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語氣正經又嚴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探討什麼學術問題。

  「……能不能換個話題。」

  木下綺羅也覺得怪怪的,不過她不是因為這個話題,而是她覺得兩個人的身份好像互換了一樣。

  一般害羞又不想提的,不應該是女生嗎。

  「那你是不是看過。」

  她發出致命一擊。

  「真的沒有。」

  「真的嗎。」

  「嗯。」

  好吧,她曖昧地笑了笑,很貼心地不再逼問。

  聽到她這樣的笑聲,幸村愈發頭皮發麻。

  「別聊這些了。」

  哦?木下綺羅豎起耳朵。

  「那聊什麼?」

  她反問。

  「再說這些,你等會也別想睡覺了。」

  他的下巴貼著木下綺羅的頭發,因為說話所以一動一動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陰惻惻,像要吃小孩一樣,嚇人。

  好吧。

  她懨懨的。

  不能說騷話了。

  木下綺羅怏怏地把頭轉過去,側著身子,幸村抱著她的手臂也順勢松了松,等她調整好姿勢,他又重新收緊。

  剛剛的過程裡,雖然因為木下綺羅的口無遮攔,他有些不自在,但是幸村始終都是抱著她不放,沒有任何要松開的跡像。

  木下綺羅因為聊過這些之後,心滿意足又身心俱疲,又開始犯困。

  「別壓我頭發……」

  「好煩……」

  幸村把下巴抵在她頭上,嘆氣。

  「怎麼哪都有你頭發。」

  好可惡的人啊。

  木下綺羅迷迷糊糊地繞著自己的發尾,忍不住這樣想。

  明明是他先壓到她的頭發,然後還做出一副很無辜又委屈的樣子。

  「別睡……」

  他在木下綺羅耳邊呢喃。

  不是說緊張的要死嗎,剛才還興奮地聊天來著,為什麼現在她又快要睡著了啊。

  見沒用,幸村從她腰上把手移開,伸到她臉上,這裡揉一揉,那裡捏一捏。

  「不要睡。」

  「我想睡覺……你不困嗎。」

  「不困。」

  木下綺羅轉頭,看到一雙炯炯有神的美麗眼睛。

  「……」

  好吧,舍狗命陪幸村。

  黑漆漆的夜空,月亮似乎被雲層遮掩,不見一絲亮光,只除了閃動的星星。

  「今天晚上怎麼沒有月亮呢……」

  「起風了。」

  少女已經再次調轉身體,舒舒服服地平躺著,幸村在一旁依偎著她。

  氣氛一時有些靜謐。

  她懶洋洋地伸出素白的手,指了指窗外,從這裡剛好能看到遠處更高的那座山頂,雖然現在一片漆黑,但幸村也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你們來這麼久,去過那麼?」

  幸村看了一眼窗外,白天能從這裡看見那座暮色蒼茫裡巍然佇立的山。

  他唇邊帶笑。

  「沒有。」

  她一手握拳,輕輕砸在另一只手掌上,替他們做了決定。

  「那我們過幾天去吧。」

  「都來到了瓊葉,怎麼能不去爬主峰啊。」

  她有些無語。

  「是啊……」

  幸村嘆息,斜睨著木下綺羅,她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到了手機,手也舉起來了,嘴裡還念念有詞。

  「拍張照片留作紀念……」

  幸村問,「什麼紀念。」

  這人又明知故問。

  她對幸村挑挑眉,

  「你說吶。」

  「當然是第一次一起睡覺的紀念。」

  幸村這一次沒有再試圖糾正她故意模糊不清的話語。

  黑暗中,幸村想去牽木下綺羅的手,卻被她躲開。

  「我手裡都是汗。」

  「我不嫌棄。」

  他還是輕輕松松地就捏住了木下綺羅細長的手指,隨後一點點地收緊。

  「你熱嗎,都流汗了。」

  她點點頭。

  「因為你把我抱的太緊。」

  面對少年的熱情,熱忱,哪怕開了空調也是擺設。

  幸村聽了,沒有松開,反而抱的更緊。

  「沒關系。」

  「等一會洗澡。」

  「今天晚上不訓練,可以嗎?」

  她放下手機,歪著頭,注視著幸村在黑暗中的側臉。

  「就算你不來,今天晚上也不訓練。」

  其實還是和她有關系的。

  傍晚時分,就在幸村每次下樓時,他都能頂著一群人目光灼灼的視線,在倒姜湯的時候,幸村終於忍不住失笑。

  隨後他回頭,對著這群少年宣布,

  「今天晚上——」

  在大家期盼殷切的目光裡,幸村輕嘆,

  「休息吧。」

  「耶!!!!!」

  「好耶!!!!」

  其實早晚也會讓大家休息一天的,只不過木下綺羅的到來讓這一天提前了而已。

  而木下綺羅有時候會懷疑,網球部這群人每天的訓練量過多,身體真的不會透支嗎,她想起晚上看到的計劃表。

  但少年們卻甘之如飴。

  幸村有些面無表情。

  「為了他們自己所愛的東西,這些不算什麼。」

  「還有,為了勝利……」

  少年有些嘆息。

  她想起自己出道之前練舞練歌的時候,似乎也是不要命一樣,隨後啞口無言。

  「那你呢。」

  她問幸村。

  「我也很熱愛它。」

  幸村頓了一會,他把自己原本注視著室內的黑暗的眼睛移到了身邊的女孩身上。

  借著外面的星輝。

  他看著木下綺羅的眼神,認真專注,還帶著一點平靜的執著。

  雖然他眼神分外平靜,但木下綺羅還是敏銳地嗅到了一絲硝煙的味道。

  那是強者的氣息。

  他在木下綺羅面前無比坦誠。

  「但我更愛勝利。」

  如果一個人確實沒有任何打網球的天分,或許旁人還會溫言去安慰「只要堅持就是勝利」這種話,但幸村卻只會讓那個人早早地放棄網球,對於沒有任何天分的人,幸村從不信什麼天道酬勤,勤能補拙

  熱愛有的時候並不能代表什麼,僅憑熱愛就能拿到競技冠軍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這就是他的理念。

  而現在,他用同樣執著又深邃的眼神看著眼前人。

  她是甜蜜的,輕柔的。

  不應該有任何的苦澀去裹挾著這個人。

  「我要勝利,也要你。」


第54章 進山

  她攤在浴缸裡, 心情愉悅地發出笑聲。

  「哇,所以你還有過這種時候嘛。」

  幸村坐在離浴室不遠的沙發上,聞言無奈揉了揉眉心, 好笑道。

  「別打趣我了好嗎。」

  起因是差不多十點半的時候,她因為身上出汗,掙扎著要去洗澡。

  結果這人又按著她開始醬醬釀釀。

  「為什麼啊……」

  她發出不解的哀嚎。

  「洗了澡就親不了了。」

  幸村的右手也在糾纏著木下綺羅的細長手指, 語氣有些低沉。

  「你肯定不讓。」

  「……」

  所以又心安理得地把鍋推她身上了?

  她默了默。

  這人睜眼說瞎話的本領見長, 在一起這麼久她什麼時候拒絕過他。

  不,沒在一起的時候她都沒有拒絕過他任何要求好吧。

  她就這樣表達了不滿。

  「有一次你讓我幫你,去跟化學老師請假,結果我自己被他老人家捉去寫卷子了。」

  她流著面條淚, 開始細數還沒在一起時的各種。

  「我真是個大冤種。」

  幸村一愣。

  這件事他怎麼不知道。

  「你怎麼沒跟我說。」

  木下綺羅也一愣,

  「我沒說嗎?」

  那估計是忘了。

  不過, 這個不重要。

  「就算當時跟你說了又怎麼樣,你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

  「笑,不停地笑。」

  她太清楚這個人了。

  就比如現在。

  他聽了以後, 也就起初有些驚訝, 隨即就開始為他不曾知曉的這件事笑個不停。

  末了, 還不忘說上一句,

  「因為我當時在暗戀你呢。」

  木下綺羅面無表情地揮開他扒拉自己的爪子。

  聽聽, 聽聽。

  這是人說的話嗎。

  暗戀還暗戀成這樣啦?

  「你有見過把暗戀的人送去老師辦公室喝茶的嗎?」

  她含淚控訴。

  雖然他也是無心的。

  「那是你太遲鈍, 」

  他再次下定義。

  「明明我都那麼明顯了。」

  「哈?你明顯個×。」

  幸村輕輕捂住她的嘴巴。

  「別說髒話。」

  「所以你真的看不出來嗎, 難道你當時一點都察覺不到嗎。」

  他記得他偶爾也釋放過類似的信號吧。

  幸村溫柔帶笑地扯了扯她的頭發。

  木下綺羅在對方即使一片漆黑也一直攫取著她的視線下, 語氣有些不自然。

  「嘛……也不算看不出來吧。」

  對方藏的太好。

  只是偶爾,偶爾。

  木下綺羅還是能察覺到一點蛛絲馬跡。

  其實她在這方面一直都不算多麼心思玲瓏, 異性過於隱晦的愛慕她很少會快速地察覺到。但對方是幸村, 很反常的, 對上他,她比平常多了十二分的敏銳。

  也許僅僅是因為,她也是在意他的。

  在每次她看向別的地方時,木下綺羅能感應到,對方會繼而輕輕地把視線放在她身上。

  這種感覺。

  輕飄飄的,又讓人心悸。

  「哦∼」

  「所以你其實是知道的嘛。」

  木下綺羅打斷他慵懶的腔調。

  「是知道一點點,一點點,一點點啦。」

  「那你當時喜歡我的時候,每天是什麼感覺。」

  幸村撐著頭,這樣問。

  「沒什麼感覺啊,」

  她頂著幸村不知何意的眼神,繼續說,

  「哪怕對你有好感之後,我好像還是沒什麼變化誒。」

  「也沒有想什麼別的。」

  她照樣該吃吃,該喝喝,該鹹魚癱就鹹魚癱來著,這份突然降臨的感情對她似乎沒有什麼影響。

  日常在學校面對幸村,她好像也沒多少女孩該有的羞澀感,表現的完全不像一個心有所屬的人。

  「那種小女生的偷偷暗戀,什麼忐忑不安啦,青春酸痛文學那一套……不是我的風格。」

  幸村感覺自己的膝蓋被戳了一箭。

  「喜歡就是喜歡咯,」

  她性子過於散漫隨意,對待感情也更偏被動。

  「除去對異性的那種感覺,你還是一個很不錯的朋友和同伴,」

  「無論是哪一種感情,我當時,都很喜歡。」

  所以她並不想打破那種平衡。

  至少,也不應該由她來打破。

  而,如果當時幸村直接問她是不是喜歡他,木下綺羅也會直接坦蕩地承認。

  她不會避諱自己的感情,但也不會主動跨出那一步。

  看著幸村有些莫名的眼神,她忍不住試探,

  「那你吶?」

  「不要跟我說你已經很明顯這種話,我要聽你的感受。」

  木下綺羅嚴正聲明。

  幸村似笑非笑,斜睨著少女,語氣莫名。

  「有什麼好聽的呢,我就是你嘴裡那個偷偷暗戀又忐忑不安地搞青春酸痛文學的人呢。」

  *

  所以現在她還在笑。

  少女把頭靠向浴缸一邊,肩膀的鎖骨彎成美妙的弧度。

  「原來你暗戀的時候還會寫情詩嗎,怎麼不給我看看啊。」

  「饒了我吧。」

  幸村踱步到窗戶旁,忍不住嘆氣。

  「誒,你文采那麼好,為什麼不拿出來讓我品鑒品鑒……」

  本來就是寫給她的吧,

  「當事人也有知情權誒。」

  「不會給你看的。」

  他語氣堅決。

  幸村開始有些後悔在她撒嬌賣萌以後選擇把這些事告訴她了。

  木下綺羅懶懶靠在浴缸裡,

  「所以你當時到底是什麼感覺啊……」

  他還是沒有說這個啊。

  幸村挑眉,

  「你很想知道?」

  「嗯。」

  裡面的人輕輕的聲音正叩擊著他的心房。

  「想知道你是懷著什麼心情去喜歡我的。」

  「我說了呀,」

  他靠在窗戶上,遙望著漆黑的夜空。

  「偷偷暗戀,忐忑不安,搞青春酸痛文學。」

  裡面的人斬釘截鐵,

  「我不信。」

  「為什麼?」

  幸村歪頭表示疑問。

  「你絕對誇大事實了。」

  幸村沉默。

  裡面的人也相應地沉默著。

  隨後還是木下綺羅打破沉默。

  「我只是想不到你會跟忐忑不安這種詞聯系在一起。」

  他這種人。

  聽到少女有些惆悵的語氣,他唇畔忍不住化開一個溫柔至極的笑。

  「別亂想,」

  「喜歡你其實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暗戀你的時候,我也不慘。」

  「而且,你也沒有讓我等太久,不是嗎。」

  這些話隔著門,聽起來朦朦朧朧的,少年的語氣讓人覺得仿佛全天下所有的溫柔心腸都彙集在這句話裡了。

  所以木下綺羅內心波蕩。

  她感覺浴缸突然就變成了一條小船,她一直浮在這樣的船裡,隨之飄飄蕩蕩,起起伏伏,波光明滅裡,眼睛裡居然有了點淚意。

  「說起這些……」

  她攏起雙腿,整個人有些脆弱無依,但臉上是笑著的。

  「我還確實是沒有吃過什麼苦……真是謝謝你。」

  讓她有這樣一段非常美好的初戀體驗,在這段感情裡,她始終都不曾嘗到一分苦澀。

  幸村靠著窗,輕聲回應。

  「我也一樣哦。」

  木下綺羅忍不住伸手把自己抱攏了,抬頭不經意地望向有些高的透明玻璃窗。

  「咦。」

  她看著窗外,有些驚奇。

  幸村聽到了,也扭頭看向浴室,

  「怎麼?」

  呢喃細語中,她唇畔綻開一抹輕如紗霧的表情,像哭但更像笑。

  「原來在這裡,是能看到月亮的啊……」

  *

  「其實,」

  他靠在窗戶上,人對著浴室,有些出神。

  「你原本並不是我的理想型。」

  而裡面人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

  木下綺羅好像是在笑。

  「那你一定很辛苦吧,」

  言外之意,喜歡上一個不是自己理想型的人,一開始一定有點辛苦吧。

  幸村詫異。

  「你沒什麼感覺嗎?」

  他都說她不是自己的理想型了,她居然還會笑。

  還在操心他辛不辛苦的這種問題。

  真是……

  他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這有什麼感覺,不是很正常嘛。」

  木下綺羅甚至開始分析起來。

  「從外表上來說,你倒是很適合那種大和撫子。」

  「所以是不是?」

  聽到女孩出聲詢問,他只是選擇閉嘴。

  有時候倒也不必說太多。

  「並沒有具體的標准。」

  只是從沒有想過會是木下綺羅這種類型的。

  「咳,」

  她清了清嗓子,企圖吸引外面人的注意。

  「其實,」

  她聲音逐漸訥訥,變成蚊子音。

  「我的理想型,也不是你這樣的……」

  她說完以後,外面就一直沉默。

  過了一會,她戀人的聲音才響起來。

  「那是什麼樣子的。」

  嗯,聲音聽起來還算平穩。

  於是她放心說了。

  「嘛,其實我也沒什麼具體的標准誒。」

  幸村聽這句話,松了一口氣,但接下來他就知道自己還是高興早了。

  「就是那種,」

  「要像大金毛一樣,高高瘦瘦的,」

  「然後要很開朗,很黏人,」

  「嗯,最好比我小。」

  幸村拳頭硬了。

  「嗯……笑起來還得像哈士奇,」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她發出桀桀怪笑。

  直到浴室門被幸村輕輕錘了一下,她才半途停下來。

  意識到不對勁,她噤聲。隨後把身體埋進水裡。

  木下綺羅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的太多了。

  「不是講的很開心嗎?」

  聽著裡面人連一點水聲都不敢發出來的小心翼翼的樣子,幸村皮笑肉不笑。

  怎麼現在就知道安靜裝死了。

  聲音帶笑,語氣上揚,這些特征只能說明幸村已經開始陰陽怪氣了。

  笑容越甜,陰陽地越狠。

  「這叫做沒有具體標准?」

  他繼續質問。

  幸村的語氣一直很平靜,但木下綺羅了解,語氣越平靜,問題越大。

  木下綺羅大氣也不敢出,只能發出小小的抗議。

  「不行嗎……都是以前的事了。」

  「你自己以前不也是有理想型嘛……」

  幸村很快就刺了回來。

  「我可沒有什麼具體的標准。」

  「還這 麼具體。」

  一字一頓的。

  真小氣。

  見幸村逐漸貼近門的身影,她一急。

  「你別進來!」

  「……」

  幸村都氣笑了。

  「你有本事開門啊。」

  木下綺羅不甘示弱,嘩啦啦從浴缸裡坐了起來,帶起水聲,有樣學樣。

  「那你有本事開門啊!」

  幸村抱臂,靠在門上。

  「我就在這等著,你總會出來的。」

  「真過分啊幸村精市,我今天晚上就在浴缸睡覺了。」

  「那我現在就進來了。」

  「不行!」

  她急急忙忙起身裹了浴巾,還沒等她去鎖上浴室的門,木下綺羅突然一晃眼從鏡子裡望見自己脖子和肩膀上的顏色。

  因為她皮膚過於白嫩,所以稍微有一點痕跡都異常明顯。

  「靠!!!」

  幸村還沒來得及問怎麼了,她就把門從裡面給鎖上了。

  「……」

  至於麼,他又不可能真的進去。

  「怎麼了?」

  「為什麼鎖門啊。」

  木下綺羅已經預見,他如果看到這痕跡,會怎麼笑了。

  所以。

  「沒什麼。」

  「你討厭!」

  「?」

  幸村的表情有點懵。

  「我嚇你的,我不可能進去的啊。」

  少年的聲音柔和,還帶著一絲笑意。

  「快開門吶。」

  他在門口哄著。

  隨後,他突然就看見門開了,毛巾飛到了他臉上。


第55章 進山

  幸村穩穩地接住正朝他臉上飛來的毛巾, 隨後看向已經出來的人。

  她穿著幸村那套睡衣,臉上還有水珠,如同玻璃罩裡面的白玫瑰, 熱氣蒸騰又濕漉漉。

  漂亮,纖細,脆弱。

  只是這刺似乎突然格外扎手。

  木下綺羅動作快如閃電, 她抄起一邊的枕頭就開始撲打幸村。

  幸村雖然不知道原因, 但很快伸出手握住了枕頭。

  她的那點力氣對上少年,就是軟綿綿的貓兒,很快就被對方拿捏住。

  「怎麼了?」

  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看著木下綺羅古怪的表情,還有她捂著脖子的動作, 幸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漂亮的貓貓正委屈又別扭地用一雙控訴的藍眼睛看著自己。

  在這樣眼神的注視下, 連幸村也忍不住開始譴責自己了。

  等他拉開木下綺羅的手, 看到對方脖子上的痕跡,這種心情就更濃烈。

  「唉。」

  「?」

  木下綺羅噎住。

  該嘆氣的應該是她吧,是她吧?

  幸村用溫熱的指腹摩挲著那一處的紅痕, 眼眸微深。

  「抱歉。」

  木下綺羅語氣有點喪。

  「明天不會還有吧。」

  幸村把眼神從那一處移開, 再轉向她, 眸色溫潤又深沉。

  「不會的。」

  他湊近,又仔仔細細的看了看, 被他這樣盯著脖子看, 木下綺羅戰術性後仰, 不過身體被他溫柔又克制地扣住了。

  「如果還有, 我幫你用東西遮一遮,好不好。」

  面對少年如此溫柔真摯的道歉和體貼, 木下綺羅原本還有些煩躁不安的心火也被莫名其妙澆滅。

  「那, 那好吧。」

  完全沒注意到自家戀人那深邃的眼睛。

  「還有嗎?」

  「嗯……沒了。」

  她眼神不自然的閃躲。

  落在幸村眼裡, 就是貓貓心虛。

  「不止這裡吧?」

  雖然是問句,卻是幸村毋庸置疑的篤定。

  「……你怎麼知道,你想干嘛?」

  她一臉戒備。

  「我親的哪裡我當然知道。讓我看看。」

  「哈?不行。」

  木下綺羅義正言辭地拒絕了美少年的請求。

  「是我做的,我看看咋樣了,不可以嗎。」

  嗯,確實很有道理,她差點被繞進去點頭,隨即又立馬反應過來。

  「不用……」

  「唉。」

  「不看的話,我晚上真的會不安地睡不著的。」

  木下綺羅麻了。

  怎麼治自己的戲精男朋友,那就比他更戲精。

  木下綺羅換上一副感天動地的表情。

  「嚶嚶嚶,寶貝你好愛我,我感動地要哭了哦。」

  「只是既然這麼內疚那就克制一下自己不好嗎嗚嗚嗚,難道你忍心看我頂著這玩意出門咩,寶貝應該也不願意的對叭。」

  來呀,誰怕誰。

  她期待著幸村的反應。

  結果——

  「再叫一聲寶貝來聽聽。」

  他只是聳肩,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哈?

  就這?

  這是什麼回答?

  木下綺羅頂著滿頭的貓貓疑問。

  為什麼他總能出其不意?

  好你個幸村精市,都這樣了還想占她便宜。

  「你的要求太多了吧!」

  又要看這個,又要聽那個。

  幸村卻意外地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皮笑肉不笑。

  「咱們除了這個,是不是還有別的話沒說完。」

  「你  的  理  想  型?」

  哦豁,難搞了。

  木下綺羅眼神飄忽,指著牆上的掛鐘,裝傻。

  「快十一點了,咱們睡吧!」

  敵方繼續笑眯眯。

  「嗯,是要睡了。」

  然後幸村就輕輕松松地把木下綺羅抱起來了。

  「嘎?」

  她一臉懵逼,發出鴨子叫。

  直到自己被幸村穩穩地放在床上,自己的衣襟也被幸村的手指撩開,他順利地撫上剛剛被遮住的,鎖骨和肩膀那幾處的吻痕時,木下綺羅又變成死魚眼。

  所以這家伙一開始就完全可以直接上手這樣看吧。

  那為什麼剛才還跟她扯半天。

  大佬的情趣?

  不懂。

  幸村的臉離她很近,近到他的呼吸都能被木下綺羅的皮膚感覺到。

  薄薄的癢意。

  等他重新抬起頭,看著木下綺羅時,少女才發現對方是皺著眉的。

  嗯?怎麼了?

  「疼嗎?」

  語氣有點心疼。

  她此刻就像被泡在自己常吃的那一款蜜糖罐子裡,周圍都是糖果那種馥蜜芳香的氣息。

  不自知的,泛著滋滋的甜。

  「不疼。」

  沒有感覺。

  因為皮膚過於嬌嫩,所以這幾道吻痕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在白瓷一樣的肌膚上,曖昧不清,欲說還休。

  「抱歉。」

  幸村掩去眸底晦暗的色彩,語氣有些歉疚。

  「下次不會這樣了。」

  木下綺羅對這個半坐在自己身前,一臉歉疚的少年伸出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頰。

  「沒關系喲。」

  幸村只是嘆氣。

  ——「不要對我這麼縱容啊。」

  會讓他一天一天……更得寸進尺的。

  身下的少女似乎有些不解,她歪了歪頭。

  「這算縱容嗎?」

  還不算嗎。

  她只是不知道她剛剛的表情有多溫柔。

  幸村只是替女孩攏起衣襟。

  沒關系,他知道就夠了。

  *

  「所以,」

  「為什麼你的理想型,標准這麼,這麼具體。」

  是不是有什麼參考類型。

  他開始審判。

  啊,還是逃不掉。

  木下綺羅試圖把幸村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拿下去,但失敗。

  她再次試圖轉過身背對著幸村,也失敗。

  於是——

  「咳,」

  「因為我國一的時候喜歡過一個人。」

  幸村捏著她腰的手一緊。

  「哦?」

  輕飄飄的語氣,還有這明顯不高興的一瞥,都在昭示著現在他不怎麼好的心情。

  看到他這麼在意這種事,木下綺羅的心驟然酸軟。

  她連逗弄對方的心思都沒有了。

  她拿過一邊的手機,解鎖,然後在幸村鷹隼一般的視線裡,翻閱著自己的相冊。

  於是,遞到幸村眼前的,就是一張圖片。

  圖片上是一個金發紅眼的動漫人物。

  「喏。」

  「就是他。」

  「……」

  「紙片人啊。」

  「嗯~不然呢。」

  對上木下綺羅挑眉的眼神,幸村語氣淡淡地開口,

  「那我也有點吃醋。」

  「我現在已經沒那麼喜歡了。」

  她試圖解釋。

  「那你還留著照片。」

  「咳,忘了刪,我現在刪了,刪了。」

  「還有,」

  她聽到少年再次的出聲,少女把視線從手機上抬起來,疑問地看著他。

  「……」

  「我說我的理想型不是你這樣的,你真的沒有什麼感覺嗎。」

  哦,所以還是在意這個嘛。

  在對方溫和又期盼的目光下,木下綺羅摩挲下巴。

  隨後搖搖頭。

  「沒有。」

  然後她就看見幸村那有些略微失望的眼神。

  哈,他在期盼什麼。

  木下綺羅無語。

  於是她立馬改口。

  「有有有。」

  幸村挑眉,看她前後快速變臉。

  「你當我傻啊?」

  「嘻嘻,你開心了嗎?」

  「還好吧。」

  「所以為什麼一定要我對這種事有感覺啊,這很重要嗎?」

  她不太理解。

  不是理想型就不是唄,現在兩個人不也在一起了嗎。

  「因為我還蠻在意這件事的。」

  他很坦誠。

  幸村對木下綺羅,也有著不多不少的秘密,這裡面,就包括他起初壓抑和隱秘的感情,曾經,對於他自己來說,這就像附骨之疽。

  「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和你這種性格的女生在一起。」

  「任性,野生,隨意,散漫,搞怪,別扭,復雜。」

  他一連說了這麼多。

  而木下綺羅聽著這些話,則是有些微微吃驚,從而張大嘴巴的表情,整個人也乖乖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有點呆愣,但——

  ……好可愛。

  他好想她。

  好想抱她。

  哪怕她就在他面前,他也在思念她。

  幸村難得為自己這樣的感情生出一點無奈。

  她似乎一直想開口說點什麼來著,卻又被幸村打斷,他沒有給她機會。

  「但是我好喜歡你啊。」

  他語氣平淡地不像是在進行什麼深沉的告白,更像是在棒讀一句沒有感情的台詞。

  只是木下綺羅依舊能從這種漫不經心裡窺見這句話的真實。

  哪怕你起初並不符合我幸村精市的美學,甚至……我還有點不喜歡你。可是最後這樣的木下綺羅,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

  到什麼地步呢。

  喜歡到,身邊只要有人不經意地提起你的名字,我都覺得仿佛有花瓣在飄向我,有玫瑰來去匆匆。

  喜歡到,在沒有你的地方,在我看到任何一朵花兒綻放的時候,它們都仿佛寫滿了木下綺羅的名字。

  其實我總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看了你好多次。

  我也記住了太多你無意之間說過的話。

  也沒有刻意去記吧,只是想記就記了。

  木下綺羅是幸村精市心裡非常珍貴的一枚倒影,從前虛無縹緲,如同一只蝴蝶的幻覺,而,誰又會放心地去愛上一只蝴蝶。

  追尋蝴蝶和倒影,是一件注定危險的事。

  幸村看著木下綺羅。

  窗外雲被吹散,重現的皎潔淡雅的月色為她整個人披上了一層輕紗。

  木下綺羅不知何時已經把手搭在了他的手心。

  聽了他這些剖白,她在微笑。

  「你知道嗎,

  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心生愛意,神經會產生興奮衝動的感覺,從而產生大量的電流。」

  她狡黠地笑了,對幸村眨眨眼。

  「你的手心有電流哦。」

  它一直在扇動翅膀,帶著金色和黑色的羽翼與粉墨,翩翩蕩漾,現在這只蝴蝶,似乎要永遠停留在他的掌心。

  他回握住。

  良久,他也微微笑了。

  「你剛才想說什麼,我打斷你了,不好意思。」

  這是又恢復成謙謙模樣的幸村。

  「額,那個,我想說,」

  頂著幸村含笑的眼睛,她撓撓頭。

  「除了別的形容詞我還認可,但是,我哪裡復雜了。」

  她明明就很簡單,簡單的不得了(??? )。

  「……」

  少年微微笑著嘆氣,這聲音飄蕩在寂靜的房間內。

  「你對我來說很復雜,行了吧。」


第56章 進山

  室內晨光灑滿。

  窗簾微動。

  床上人影憧憧。

  木下綺羅懶洋洋地翻了個身, 手臂搭在被子上,眼睛還是閉著的。

  盡管如此,但她還是能聽見自己戀人在耳旁的呢喃。

  「綺羅。」

  「綺羅?」

  「綺羅~」

  她把頭埋進被子裡, 試圖阻隔這惱人又溫柔至極的聲音。

  「你不起床嗎,不吃飯嗎。」

  少年有些故作委屈。

  「你好吵啊……」

  「打擾我做夢了……」

  她閉著眼睛呢喃,模樣無辜又可愛。

  罪魁禍首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愧疚感, 還在繼續跟她搭話。

  「什麼夢。」

  「嗯……我買冰激凌來著。」

  「給你買好不好。」

  「這裡又沒有…你太吵了……」

  幸村聽了她嫌棄的話語, 也沒有說什麼,反而笑了。

  隨後,

  「我能抱你嗎。」

  他有點拘謹又克制地問。

  「………」

  她淺掀開眼皮,用無神的眼睛看了這個人一眼, 然後繼續閉眼睡覺。

  無聲又懶洋洋的默許。

  不過, 為什麼抱她還要先這麼客氣地問一句, 這可不像他的風格……

  她困倦的腦子裡,還有空余之地去想這個。

  然後自己就被抱住了。

  他昨晚的上衣脫了沒多久其實就已經穿上了,現在也是衣物貼身地, 從後面抱著她, 輕柔的, 又眷戀的,幸村身上還帶著一股清晨的冷香。

  但很快, 木下綺羅就懂了, 為什麼他會這麼反常地, 客氣又拘謹地發出擁抱的請求。

  大清早的貼貼, 即使她意識朦朧,但還是能感覺到對方的異常。

  「男高中生真是荷爾蒙旺盛……」

  她意識一下子恢復清明, 睜著大眼睛呆呆地看著前方的櫃子。

  幸村只是把頭埋進她的頸窩蹭啊蹭的。

  「手……手別亂摸。」

  還是沒辦法作出斥責的語氣啊, 連拒絕對方都像是在撒嬌。

  我果然對他很縱容吧, 木下綺羅早已被刺激的逐漸清醒,如是想道。

  他在女孩說出這樣的話之後,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也把手乖乖從對方的腿上放了下來,作出一副很乖的樣子。

  「我沒有……」

  少年依舊靠著她的脖子,下巴貼著她脆弱清晰的鎖骨,聲音期期艾艾的。

  他好清純好做作哦。

  不過她喜歡。

  「你為什麼……老是親這裡啊。」

  她忍不住好奇。

  幸村嘴唇貼著她的脖子不放,只是不敢再像昨晚那樣張口咬上去,只是細細密密地吻著。

  「因為你也不讓我碰別的地方啊……」

  聽聽,好委屈好可憐的語氣哦。

  「哦,所以還怪我嗎?」

  木下綺羅面無表情地反駁,幸村見狀又開始茶藝表演。

  「當然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只是和表面不同,他的手在被子下面又開始游弋,隨後穩穩地放在木下綺羅的小腹上。

  對方溫熱的手掌正源源不斷地向木下綺羅傳遞著情愫。

  「咳。」

  「那個……」

  幸村聞言,疑惑地從她脖子上抬起來,看著她的側臉。

  木下綺羅語氣好奇又揶揄。

  「你以前……怎麼解決?」

  「……」

  他無語。

  還以為她要說什麼……

  白期待,浪費他感情。

  於是他咬住了木下綺羅的耳垂。

  因為這裡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看著玉白色的耳朵在他眼下逐漸染上紅色,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樂事。

  「那你要幫幫我嗎?」

  他這樣蠱惑又半真半假的語氣在木下綺羅耳邊吹響。

  木下綺羅被驚到,大眼睛瞬間變成豆豆眼,身體也有些僵硬。

  幸村知道,這小混蛋其實就是嘴上功夫厲害,口嗨誰不會,一到真刀實槍她就慫的一批。

  木下綺羅隨後反應過來,幸村的聲音裡明晃晃的都是笑意,很明顯,他故意在揶揄笑話她。

  而且他壞心眼地,此刻還在打趣,

  「你的反應好可愛呢……」

  「打,打咩。」

  自己去衛生間解決啊,可惡的男子高中生!太幼稚了!就知道逗自己女朋友,難道就這麼好玩嘛!

  她氣呼呼地想。

  但出口仍是溫柔的無奈,

  「快去吧……你不難受嗎?」

  她開始趕人。

  「……」

  「是呢,忍得很辛苦哦。」

  耳畔是幸村輕笑的聲音。

  木下綺羅把頭埋進被子裡,忍不住用腿往後推了他一下。

  但是大好機會。

  幸村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她。

  他把手探進被子裡,摸到了對方的耳垂,聲音依舊帶笑。

  「耳朵也很燙。」

  他的手准確無比地移到了她的左心房。

  「還有你的心跳……也好快。」

  木下綺羅被他嚇的差點攜被而逃。

  「別碰這裡啊!!!!你是笨蛋嗎。」

  「唉。」

  「你又誤會我了。」

  「我什麼都沒碰到也要被說……」

  又從大魔王變成小綠茶。

  她不知道說什麼,只能牛頭不對馬嘴地回一句, 「……演的很好呢。」

  幸村故作嘆息。

  她一時半會應該不願意露出頭了。

  良久,少年順從她的心意,摸了摸裹成蠶寶寶的木下綺羅,起身進了浴室,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

  等他再從浴室回到房裡,就看見木下綺羅還是縮在被子裡一動不動的。

  「又睡著了?」

  「我剛剛發現,現在才早上六點……幸村精市……你壞事做盡……」

  女孩困倦的聲音在被子裡嗡嗡響起。

  「誒,只有我一個人醒著,好無聊的。」

  他坐在床邊,擦著頭發,回過頭望著床上的人。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他都不記得了,床上這個應該也不記得。

  只知道兩個人睡覺之前還抱在一起。

  現在,他貼上去,試圖從被子裡撈起木下綺羅。

  「起來吧,不是說要去爬山嗎?」

  她閉著眼睛,也許是睡神占了上風,她整個人不見剛才的不自然,已經恢復成懶懶柔柔的模樣,攀附在幸村懷裡,手臂也很自覺地環上對方的脖子,他身上都是水汽,還有冰涼的清香。

  感覺到他濕漉漉的發絲,少女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嗯……今天就去嗎?」

  「嗯,今天沒有太陽。」

  一聽說今天不用訓練,她閉著眼睛順勢就往床上賴,被幸村拉住,往懷裡帶,少年頗為小心地撩開她的前襟,眼睛只是很老實地盯著鎖骨和肩膀,還有脖子。

  一被他碰,她反而又有些清醒,隨即紅著臉躲避。

  「怎麼樣了……」

  吻痕。

  他摩挲著已經淡下去的痕跡,溫和正經地仿佛這痕跡只是它自己長出來似的。

  「好多了,脖子上的,也沒什麼了。」

  「嗯……」

  而現在,她害羞了一會,又忍不住開始踩著他的底線蹦跶了。

  幸村忽然聽見懷裡人那種不怎麼正經的笑,他就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你剛才,舒服嗎?」

  緊接著,她又梅開二度,

  「什麼感覺?」

  木下綺羅問完,鵝鵝鵝地笑的更不正經。

  「……」

  他有點想把她這張惱人的嘴給縫上。

  「看來剛才是不是還沒玩夠啊 ^_^ 。」

  木下綺羅噤聲。

  少年其實也不太自然,威脅了懷裡的人以後,很生硬地開始轉移話題。

  「今天去爬山,那邊很高,你帶鞋了嗎?」

  如果幸村不想回答她的問題,他就會像這樣轉移話題。

  但其實,他很少會不去回答少女的疑問。

  面對戀人在這方面的揶揄和好奇,平時雲淡風輕的大佬還是會覺得有點苦手。

  所以逃避吧。

  呼。

  木下綺羅繼續試探。

  「其實……我就是很好奇嘛。」

  「你好奇這個干嘛啊……」

  幸村此刻的語氣僵硬又無奈,仿佛他已經被木下綺羅磋磨的沒有任何世俗的欲望。

  幸村一臉的精神枯竭jpg。

  見她似乎又要一副語出驚人的模樣,幸村在她開口之前就貼心地捂住了木下綺羅的嘴巴。

  他露出溫柔(威脅)的笑。

  「別說了,咱們起床,起床 (^_^) 。」

  *

  也許是因為今天的天氣難得有點爽闊,去爬山的路上,倒是有不少的游人。

  「誒,所以嘛,我就很郁悶啦。」

  木下綺羅坐在椅子上,對幸村訴說著昨日淋雨之前,她是如何為他精心裝扮的。

  「真是可惜啊。」

  幸村撐著頭,語氣幽幽嘆惋。

  他是真的在為自己無緣看到為他精心打扮的木下綺羅而感到遺憾。

  半山腰的風光雖然不及山頂,但可以歇腳的旅店有很多,接近中午,一群人就打算在這家壽司店解決午飯問題。

  幸村正和真田聊起山頂上瀑布和溫泉的文化歷史,余光卻也瞥見了熟人。

  木下綺羅注意到幸村的視線,眼睛往門口一掃,就看見一個高大的銀發少年領頭,仿佛拖家帶口似的,後面跟著一串人。

  「是四天寶寺啊。」

  難道又是一群打網球的,不是吧。

  幸村仿佛有讀心術,溫柔地解答了木下綺羅的疑惑。

  「是哦。」

  淦。

  這個世界怎麼了,怎麼走哪都是打網球的。

  「所以你們這麼早就從大阪過來了啊。」

  幸村已經和白石並排坐在一起,侃侃而談。

  美少年白石頷首,

  「嘛,地區賽馬上開始了。」

  那麼今天——

  「自然是來放松的。」

  白石喝了一口茶,悠哉悠哉。

  「山頂的漂流非常有名啊。」

  「我們也是!!!」

  切原赤也聽到漂流,忍不住就在不遠處回應著白石。

  而木下綺羅——

  木下綺羅早已經被遠山金太郎這幾個男生給簇擁圍住了。

  少女身上穿的還是幸村的衣服,其實她的那些濕衣服經過昨晚也都已經干了,但她還是選擇穿自家男朋友的。

  這樣的不分你我。

  尤其是那條寬松的系帶運動褲,還有夾克短袖,因為是運動上衣和短褲,所以這衣物的邊緣還精致細巧地繡著幸村的名字。

  這些細節,都在無人之處,默然低調又光明正大,溫柔又霸道地喧叫著兩個人的無限曖昧和親密。

  不用再做過多的介紹,眾人就已經猜測到兩個人的關系。

  看著對面端坐在椅子上,面對眾人好奇但沒有惡意的問題,異常自來熟的金發少女——

  還有不遠處的幸村精市。

  忍足謙也忍不住撓了撓頭。

  這對,雖然彼此還沒有說過一句話,但從兩個人偶爾在空中對視交彙的眼神裡,也可以看出端倪。

  嘛,完全是熱戀中的人啊。

  之前聽到的傳聞,木下綺羅和幸村精市交往這件事情,原來真的,是真的啊。

  忍足謙也在心裡默默消化這個事實,因為自家堂哥的關系,他也不是沒有聽忍足侑士提起過木下綺羅。

  現在真的見到了,反而是在這種情況下。

  唉。

  要怎麼跟財前那家伙說呢。

  他可是木下綺羅的,超級,超級粉絲啊。

  但是這種心情在看到金太郎和小春他們圍著木下綺羅要合照的時候,就可恥地消失了。

  嘛,先不管了,他也要合照!

  然後發給過兩天才過來的財前看,羨慕死他!


第57章 進山

  看著木下綺羅被幾個少年好奇又熱情地圍著的樣子, 白石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地對幸村笑了笑。

  「嘛,他們就是這樣啦, 我都習慣了。」

  幸村也勾起嘴角。

  「我也習慣了。」

  白石聽了以後,看了斜對面的木下綺羅一眼,也懂了幸村說的習慣是指的誰。

  兩個人淡淡地相視一笑, 又各自移開目光。

  忍足謙也幫忙拍了木下綺羅和那幾個人的合照, 然後就善良大方又體貼地把照片順手發給了尚還遠在大阪的財前光。

  「照片」

  「照片」

  「照片」

  「你偶像!!!速來!!!!」

  正當他對著財前光激情輸出的時候,就聽見對面人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你是,侑士的弟弟吧?」

  「啊嗨!是的!」

  也許是因為他突然反應過來的這樣一句大聲回話,讓面前這個精致的不像真人的少女輕輕笑了一下。

  纖細又脆弱, 秾麗又疏離。

  但是笑起來會很不一樣。

  跟他哥哥形容的一模一樣啊。

  這笑容, 讓人感覺像是被什麼纖細的尾巴在心頭掃了一圈似的, 忍不住泛起漣漪。

  哪怕穿著如此簡單的運動裝,木下綺羅也還是非常的吸引大家的眼球。

  果然是偶像嗎。

  「他跟我提過你喲。」

  木下綺羅並不知道忍足謙也正在跟自己的另一個死忠男粉聊天,也不知道忍足謙也此刻在想什麼。

  跟侑士還真是有點像啊, 她只是在想這個。

  *

  看有一種人吃飯, 其實也是一種有趣的享受。

  比如說木下綺羅。

  長桌上擺著各色壽司, 木下綺羅纖長的手指翻飛,自己調醬汁調的不亦樂乎, 隨後她再往壽司盤上一淋一澆, 動作連貫又行雲流水, 仿佛調的不是壽司料, 而是什麼極品佳肴。

  做完這些,她又開始往飲料裡加冰塊, 攪拌出嘩啦啦的聲音, 再喝一大口。

  然後拿起筷子再開動。

  總之就是, 有點酷。

  吃壽司還能吃的這麼享受嗎。

  這樣一套下來,一直在圍觀的白石忍不住瞥了一眼旁邊的幸村,精致俊美的少年感受到他的目光,也回以一笑。

  立海眾人早已見怪不怪。

  金太郎倒是很興奮。

  「誒!!!!你可以去做吃播哇哇!」

  簡直不要太適合。

  「她的手還是適合彈琴吧。」

  忍足謙也忍不住反駁。

  木下綺羅夾起壽司,蘸了滿滿當當的甜辣汁水,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這一筷子東西就送到了幸村嘴邊。

  她另一只手在下面托著,用眼神示意幸村快吃掉。

  幸村很順從地吃掉了。

  然後又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臉頰。

  但兩個人的互動還是被人看見了。

  金色小春和一氏裕次又開始他們每天的必修課。

  「裕次~人家也要吃嘛,快點喂我啦~」

  「小春,張嘴嘛,我來喂你~~」

  木下綺羅忍不住調過頭和幸村對視。

  「……」

  「……」

  而那兩人還在繼續。

  「小春,快點嘗嘗這個金槍魚~超好吃的哇!」

  「哇裕次,快點喂人家吃嘛,我好感動哦嗚嗚嗚嗚嗚嗚~」

  她終於忍不住在桌子底下用腳踢了踢幸村。

  幸村只是在桌子底下牽過她的手,目不斜視。

  *

  「誒,所以是為了打網球才這樣的嘛。」

  「是的。」

  那只是他們為了網球所制定的方略。

  木下綺羅表情復雜。

  為了網球……還真是什麼都做。

  「怎麼這樣看著我。」

  幸村嘴角帶笑地盯著木下綺羅,問道。

  「突然覺得,你還挺正常……」

  「……」

  「嘶……」

  她捂著自己突然被幸村敲了一下的額頭,不滿。

  「干嘛!」

  幸村瞥了一眼她身後樹蔭裡那幾個推推搡搡的人影,勾起嘴角。

  「沒什麼,手癢。」

  樹蔭裡,幾人開始互相指責。

  「我們部長一定發現了,」

  仁王把頭靠在樹干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誒,可是我們並沒有出去啊!只是偷看而已嘛,」

  遠山金太郎剛說完,就被忍足謙也捂住嘴巴。

  「什麼偷看……只是好奇,好奇。」

  「對,對,好奇幸村君怎麼談戀愛的嘛……」

  「我說你們,這是我們立海內部的家事吧……」

  切原赤也翻了個白眼。

  「那也不是你們能掏出手機拍照的理由!!!」

  金太郎又開始大聲控訴立海人。

  「說的好像你們沒拍一樣,笨蛋!!」

  切原赤也又吼了回去。

  「你們能不能小點聲音啊……」

  「不能!!!!!!」

  「呀,切原,我們打一局網球吧。」

  「哈?你這家伙是在挑釁我嗎?」

  這兩個人就不應該碰到一起的。

  怎麼又會扯到打網球上面去。

  看著所有人一提到網球就變了的氣場,仁王無奈。

  又開始了是嗎。

  木下綺羅在很認真地爬山。

  切原和小金因為提起打網球,兩個人早已摩拳擦掌,其他人,看熱鬧也好,打算加入戰局也好,都來了點興致。

  由於現在不能打網球,兩個少年就暫時把戰意放到了登山上。

  所以根本不再是一場單純的出游了啊。

  至於真田,他在為切原鬧心,而幸村……

  幸村正在和白石交流植物密語。

  還不知道這些事的木下綺羅,似乎,大概是隊伍裡僅剩的一個對爬山還抱有最單純心思的人了。

  所以她落後於切原和金太郎,對於其他人來說,也是遙遙領先。

  「體力這麼好嗎,一個女孩子……」

  爬這麼多路都不累的樣子。

  白石咂舌。

  「體力其實一般吧。」

  幸村在他身旁,慢悠悠地拾階而上。

  「應該是心情不錯,覺得有趣,所以跑這麼快。」

  現在高高興興,等晚上回去腿酸胳膊痛的時候,又要哭喪著臉了。

  從上方的山路裡,木下綺羅的頭突然就冒了出來。她正低頭張望著下面,剛剛在半路上幸村給她買的白色遮陽帽也被濃密綠蔭映襯的影子斑駁,美麗的馬尾頭發垂在肩膀上,一張臉朝下張望,衝擊力十足。

  「幸村!精市!幸村精市!你太慢啦!」

  她做歌手的這樣一副嗓音,也是極其動聽且特別的,這聲音回蕩在密林中,忽略她的語氣,也譬如空谷幽蘭。

  嗯,爬這麼多路,還這麼有活力。

  和幸村看起來就是完全不同的類型,相性卻似乎非常好……

  真是讓人有點好奇的事啊。

  而等白石收回思緒,再去看時,前方石頭斜上角的女孩早已不見蹤影。

  他側身笑著對身邊這個走地悠哉悠哉的人問道,

  「不去追?」

  幸村也才把仰頭去看少女的視線給收回來。

  「不去。」

  「她應該不想讓我跟上去呢。」

  「哈?」

  這是什麼情趣嗎?

  聽著白石這不解的語氣,再對上白石那有點莫名的視線,幸村只是抿唇笑了笑。

  通常情況下,跟隨集體一起出游的時候,木下綺羅其實並不怎麼願意跟他待在一起,她永遠都跑在最前面。

  或者跟其他女生遠遠落在最後面。

  很多時候都是——她出去瘋玩,讓他自力更生。

  「嘛……」

  白石下意識去卷手上的繃帶,卻發現他的手臂其實早已空空如也,他忍不住笑了笑。

  今天他已經不止一次因為心裡的好奇,而去看自己身邊這個人的各種表情和反應了。

  感覺這一趟來的別有收獲。

  「完全沒想到呢,幸村。」

  「嘛,我每次都能讓你大吃一驚吧。」

  「也沒有嘛,畢竟是神ソ子,不管什麼情況,你都能樂在其中吧……」

  石階上,兩個人又一齊慢悠悠地笑了。

  *

  晚上她po了一張合照放在自己的私人動態裡。

  是和立海眾人一起的。

  切原扮鬼臉蹲在最前面,丸井和桑原揉著他的卷毛,旁邊就是木下綺羅,幸村站在她身側,哪怕是玩樂的合照,真田也在幸村身旁,站地非常筆直又威嚴,銀發和紫發的那兩個則依舊搭在一起。

  只是很明顯也很突兀的是,其中切原赤也和木下綺羅,仁王雅治這幾個人的頭發衣服都是濕噠噠的。

  因為——

  下午登上山頂玩漂流的時候,所有人分成了三船,因為這三撥裡,總有人有著幼稚dk那莫名其妙的勝負欲,所以船等過了激流,漂到平靜的河面上後,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三條船漸漸互相開始潑水。

  所以最後又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劃船比賽。

  切原赤也已經進入衝刺狀態,殺紅了眼睛,他拿著船上的自備槳,正在瘋狂劃水。

  木下綺羅坐在卷毛生物的後面,切原每往後面劃一次河面,槳帶起的水都會甩到她的身上,臉上。

  沒過一會她的漂流馬甲就濕透了。

  「切  原  赤  也!!!!」

  這聲音驚醒了切原。

  「誒!!!!!!!!」

  「對……對不起!!!!!前輩!!!!」

  整個河面都回蕩著切原的破音。

  仁王捋了一把被波及而濕透的銀發,

  「赤也,你膽子大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切原你在干嘛啊。」

  隔壁的遠山金太郎開始毫不客氣地對切原進行嘲諷。

  「你這家伙……閉嘴吧!」

  切原甩著槳,潑了一大汪河水朝遠山那艘船上進攻。

  而,幸村與白石剛好也在這條船上。

  「白石,」

  聽到身邊的幸村出聲喊他,白石慢悠悠地誒了一聲。

  「我們潑回去吧 (^_^)  。」

  神之子微笑的光輝頓時普照整個河面。

  白石 : 赤也,你家部長已經盯你很久了,從你第一次劃起船槳,木下綺羅被潑的時候,就開始了呢。

  因為原本作壁上觀的幸村加入指揮,所以還算寬闊的河面上,三艘船反而越發擠來擠去。

  最後居然以木下綺羅所在的那一艘橡皮船翻了作為本次幼稚大賽的結局。

  那一船的所有人都被反壓到了河裡,還喝了不少河水。

  木下綺羅只是在翻船的那一瞬間發出了一聲怪叫

  ——「救命!」

  完全沒想到會發展成這樣的白石第一反應不是關心自家還在那條船上的部員,而是又去看幸村的反應。

  果然。

  原本雲淡風輕的神之子臉上也會出現這種表情嗎。

  白石覺得看幸村可比看自家部員翻船來的有意思。

  而木下綺羅發出怪叫以後,下了水她反而更興奮了。

  還游起了泳。

  「米娜桑!船翻了我們也要贏,快游到前面去!」

  因為河水不深,所以並不危險,而大家都上過游泳課,自然都會。

  但木下綺羅的頭盔在這個過程裡早已被波及,變得松散,漂在河面上,隨著船只的蕩漾慢慢漂到遠處。

  所以原本的劃船大賽變成了游泳比賽又變成了追逐頭盔大賽。

  木下綺羅給大家表演了什麼叫水上千裡追頭盔。

  最後,脆弱的小頭盔還是被幸村用船槳擊打回來的。

  「不愧是……打網球的。」

  下水了還能這樣?

  *

  回到現在,她躺在床上懶洋洋看動態下的評論。

  「瓊葉?」

  木下綺羅劈裡啪啦回復。

  「你怎麼知道?」

  然後好幾個人都開始回復她。

  「姐,你上熱門了。」


第58章 進山

  「……」

  她確實上了推送的熱門。

  被路人拍了啊。

  照片裡是下午他們一群人玩漂流的時候。

  還有幸村低頭給她系上頭盔, 穿好救生服的樣子。看樣子,是在河岸不遠處的另一個側面拍的,畫質有點糊, 但兩個人的側臉都入鏡了。

  還有一張她從水裡浮出來,懷裡抱著頭盔,幸村朝她伸手的抓拍。

  她在那條熱門下面回復:

  「拍的不錯嘛。」

  然後又保存了這兩張照片。

  木下綺羅的回復很快就被頂到了前排。

  粉絲紛紛湧入。

  「你去哪了!為什麼不發動態!不知道媽媽很想你嗎?!」

  「捉到一只寶貝/淚奔jpg/」

  「你去哪了你去哪了你去哪了為什麼不出現為什麼不出現為什麼不出現。」

  「請營業, 這是生命粉最後的倔強/微笑/。」

  除了一些粉絲在堅持讓她更新動態, 其他的,基本上就是在大呼好甜好甜。

  「這就是我姐夫嗎,我接受。」

  「好般配好般配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天哪居然被拍到了。」

  「po主你是我的神。」

  「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們村羅第一次被拍到。。。」

  「這個男生是誰啊?有沒有人給我說說。」

  「你搜立海網球就知道他是誰了, 我不透露姓名。」

  「嗯。。素人還是不要一直討論比較好, 人家會很困擾的吧, 低調低調。」

  「其實也不算素人吧,網壇界的神之子啊。」

  「我斷網了嗎,你們在說什麼我都聽不懂。」

  不過, 也有黑粉在陰陽怪氣。

  「以前也是愛豆吧, 怎麼解約以後就開始談戀愛了, 哪裡甜了啊,心裡到底有沒有粉絲啊。」

  所以底下又是粉黑大戰, 還有路人也加入其中。

  她沒有解約之前粉絲數量不少, 流量也不小, 解約以後哪怕本人已經相當於退圈狀態, 也不再活躍,但喜歡她的人也不是死的。

  「解約以後談戀愛有問題嗎?」

  「你是月下蓮的粉絲啊, 那正常了, 人氣被吊打氪金、數據被吊打各方面都被吊打, 時不時就跳出來酸幾下,還有為什麼提前解約你心裡沒數嗎?」

  「粉絲覺得沒什麼問題,她作為偶像敬業又專業,作為隊長負責又稱職,團散了也不是她的責任,解約以後她怎麼樣我們也管不著,互相尊重互相理解。」

  「木下綺羅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木下綺羅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木下綺羅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她又不是在愛豆期間談戀愛的???」

  「呃呃我女兒都差不多退圈了,粉絲都看開了無所謂,她談個戀愛又怎麼了……」

  「作為女友粉我也不能接受她談戀愛但是你真的很找罵。」

  「大小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人家郎才女貌輪得到你來反對?」

  「我姐長成這樣,不談戀愛簡直是糟蹋顏值謝謝。」

  「有問題麼,姐夫的顏值本粉絲很滿意/微笑/。」

  「加一。」

  「加一。」

  木下綺羅看的津津有味,對於黑粉,她從來不屑一顧,通常掃一眼就過去了,但是評論提到幸村,她就看了很久。

  等她往下隨便劃拉,卻看到一個很眼熟的id。

  森繪梨超甜 : 在接觸村羅cp之前的我,是一個自卑敏感的人,我每天,連話都不敢說,感謝村羅,讓我變得如此開朗自信,讓我變得不再emo,我現在已經狂的不能再狂,爽的不能再爽了。嗨,我的cp!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你們已經被我看中,請速速放下羞澀,給我結婚!!!!!!!

  「…………」

  木下綺羅截了個圖,然後發給了森繪梨。

  木下綺羅 : 圖片jpg。

  木下綺羅 : 你看看你……/嫌棄jpg/

  對方估計正在高速衝浪,過了一會才回復她。

  森繪梨 : 你不懂,這叫發瘋文學。

  「何為發瘋文學?」

  接下來森繪梨開始為她傳道受業解惑,於是在樓下開會的幸村,就在會議快要結束的這個當口,手機一直在響個不停。

  旁邊的真田和柳則是一直在看著他。

  幸村眯眯眼,等人散盡了,他才拿起手機。

  原本的界面上,是幸村發過去的信息,她不知道忙什麼去了,一直都沒有回復他。

  幸村 : 累嗎?

  幸村 : 晚上還要不要去散步了。

  然後現在——

  木下綺羅 : 累?我怎麼會累?

  木下綺羅 : 你以為我還會在乎嗎?我在昆侖山練了六年的劍,我的心早就和昆侖山的雪一樣冷了。我在大潤發殺了十年的魚,我的心早已跟我的刀一樣冷了。

  他望了一眼樓上,仍在沙發上坐著。

  幸村 : 寫的不錯,哪復制的 (^_^) 。

  木下綺羅 : 你怎麼能說我是復制的?在你眼裡我對你的愛就只有這麼一點嗎?還是你覺得我們的關系就止於此了連看都不想看!好嘛!我以後一頓十罐鹽!齁死自己!看你心不心疼!

  看幸村一直沒有回復,她又接著發。

  木下綺羅 : 如果不回信息會使你愉快,你就不要回了,我只是一個渺小的存在,不會讓你注意到我,即使我發再多信息也沒用得不到始終就是得不到,我累了。

  木下綺羅正哼著歌,在床上懶洋洋地發信息,她頭枕著枕頭,還能聞到幸村身上的那股香氣。

  幸村一直都沒有再回復,會應該開完了,人又不知道在干嘛。

  那股香氣一直縈繞著她,難免會走神。

  等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把床頭上,幸村那件紫色襯衫給拿在手裡了。

  好香。

  正在她低頭嗅著自家男朋友的衣服時,她的後脖頸被人突然拿捏住。

  「你在干什麼。」

  *

  她驚恐回頭。

  被她這幅表情逗到的幸村正在努力憋笑。

  「……」

  「我在,」

  「看你的衣服。」

  「哦哦。」

  「真的只是看看。」

  「嗯嗯我知道。」

  他唇邊已經咧開笑意。

  她繼續掙扎,「我沒有做別的。」

  「嗯嗯是的。」

  哦莫,他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算了。

  她自暴自棄,手裡還拿著那件襯衫沒放,手指還在不自覺地絞著紫色的衣袖。

  「你剛才發的什麼?」

  看她這模樣,幸村見好就收,也沒有再接著逗人了,主動轉移話題。

  「看不出來嗎?」

  「我在發瘋。」

  幸村瞥了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然後他拿起木下綺羅放在床上的手機。

  界面上正是那個熱門推送。

  看幸村一直面無表情地瀏覽,木下綺羅探頭過去。

  剛好就看見幸村正劃拉著剛才的那條黑粉言論。

  「……」

  這麼精准,這手氣……

  隨後兩個人大眼瞪大眼。

  她表情揶揄,覷著幸村,

  「您沒生氣吧?」

  「沒有呢 。」

  哦,這語氣,那肯定是不高興了。

  木下綺羅一屁股坐下,伸個懶腰。

  「我都不生氣……你這,」

  隨後,看著幸村一臉眯眼微笑的表情,她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試探,

  「你不會想跟他對線吧。」

  「對線是何物。」

  她咳了咳,開始給幸村科普。

  「嗯,就是你兩一對一較量,互懟,互相說服。」

  幸村很誠實地回答。

  「有這個想法,但很快就沒有了,看起來腦子就不太好,派我去對線,大材小用了。但我還是有點生氣。」

  少年說完之後,淡淡地瞥了一眼木下綺羅。

  她這個性子有時候讓人覺得莫名其妙,有時候又覺得,這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起碼她是真的不在意這些評價。

  「作為公眾人物……我好像一直都沒有什麼自覺呢,」

  「對於這些東西嘛,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是不是不太正常?」

  她嘆了一口氣。

  之所以不想讓幸村看這些,就是怕出現現在這種情況。

  一腳踏進大眾視野這麼久了,對黑粉這種群體,她是沒什麼感覺,但是幸村……

  他看到了絕對會不爽。

  幸村伸出手摸了摸女孩毛茸茸的腦袋。

  「又胡說了。」

  他正要說什麼,木下綺羅的電話就進來了。

  女人懶洋洋的聲音透過手機傳到木下綺羅的耳朵裡。

  「我來瓊葉玩了,不帶你小男友來見見?」

  是木下女士。

  木下綺羅頓時無語。

  這個時候去哪度假不好偏偏來這……很難不懷疑她老媽是故意的。

  「哦,不見。」

  木下綺羅面無表情。

  「誒,怎麼這樣呢……」

  在木下綺羅掛電話之前,木下莎還在那一頭故作委屈,說著她八百年都沒說過的話。

  「你不來跟媽媽睡嗎……」

  然後木下綺羅就快准狠地掐斷了電話。

  她轉頭就看見幸村正盯著自己。

  額。

  在木下綺羅開口之前,少年搶先一步。

  「你要走了嗎。」

  平靜。

  但很容易能聽出來裡面那一點孤寡的意味。

  於是在幸村這樣眼神的注意下——

  「我——」

  「不走啊。」

  他嘴角勾起。

  但吐出的話語聽起來還是有些顧慮似的。

  「那伯母那邊……」

  「哼,」

  「所有故意打斷小孩約會的大人都是屑!」

  木下綺羅叉腰。

  「真的不用去嗎……」

  「她絕對帶了男朋友,應該也不希望我們去打擾。」

  木下綺羅在這方面的經驗已經很豐富。

  「招呼都不用打嗎……」

  「停!」

  木下綺羅瞪著幸村。

  「你是想讓我走還是想讓我留啊大哥。」

  幸村眨著眼睛,不說話。

  木下綺羅哼了一聲轉身,她的手就被這人積極又迅速地拉住了。

  「別走嘛。」

  「留下來唄。」

  少年依舊坐在床上,拉著她不放,表情賣好。

  「怎麼不裝了。」

  她高貴冷艷地覷著幸村。

  「我錯了。」

  幸村順從地低頭道歉。

  「小樣,非得這樣才能治你。」

  她頓了頓,復又說道,

  「不過咱們去蹭個飯,還是可以的。」

  她對幸村眨眨眼。


第59章 進山

  「哦?你來這裡才不是為了這件事吧。」

  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 只是為了和異性約會。

  木下綺羅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懶洋洋地靠在沙發椅上,對著她母親開口。

  「嘛, 」

  「看看吧。」

  「不會讓你失望的。」

  木下莎只是笑眯眯地直視著她。

  木下綺羅最後還是伸手翻了翻。

  桌上的計劃書——所謂的「野天鵝」。

  她原本不置可否,但在看到封面上的desny標識時,木下綺羅才忍不住又看向木下莎。

  眼神裡滿是詫異。

  木下莎挑眉示意她看下去。

  如果是desny的野天鵝短片劇本……

  那真是黑漆漆的高貴。

  「那一定很美吧。」

  木下綺羅盯著策劃本, 有些出神。

  「是啊。」

  「所以, 好好考慮吧。」

  「……以前不是拒絕過我嘛。」

  「那是以前。」

  木下莎起身利落地開了瓶紅酒,給兩個人分別倒上了一杯。

  對上女兒有點拒絕的眼神,她笑笑。

  「喝點沒事的。」

  「難道你小男友還管這些嗎。」

  「……」

  不打趣她就不是她媽了。

  「……」

  「所以,這是怎麼回事啊。」

  「森山托我送來的。」

  「他人現在已經不在日本, 飛去國外……」

  木下莎的眼神再次轉向木下綺羅。

  「這個短片, 他很重視。」

  木下綺羅挑眉, 她母親看到女兒這幅表情,頓了頓,只好坦誠地開口。

  「好吧。他其實更希望你這一次能認認真真地考慮, 最好馬上就簽約。」

  木下綺羅想起森山智永那副模樣, 她失笑。

  但是少女的目光也確實一直流連在眼前這一沓冊子上。

  「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呢……」

  她有些出神地自言自語。

  desny奢牌從前策劃的一支香水廣告曾將木下綺羅拒之門外。

  那也是木下綺羅第一次那麼主動, 團隊去毛遂自薦,因為那就是她異常想拍的一支香氛。

  只是最終它還是花落他家。

  現在對方卻主動拋來橄欖枝。

  也許上次的走秀, 真的是非常正確的決定, 木下莎轉著酒杯, 漫不經心地想。

  「這種時候?」

  對上木下莎有些莫名的眼神, 木下綺羅往地毯上隨意一坐,背靠著沙發。

  「就是我對它已經不再感興趣的, 這種時候。」

  已經知道女兒會這麼回答的木下莎臉色也慢慢整肅起來。

  「你得好好想想。」

  木下莎銳利的眼睛盯著女兒。

  做母親的, 通常都已經是世界上相當了解木下綺羅的人, 但是也不完全了解。

  自己唯一的這個女兒,從小便被嬌寵長大,眾星拱月,要什麼就有什麼,說是公主也完全不為過。

  但在這樣千嬌萬寵裡長大的女孩,卻有著一顆極為透徹的赤子之心。

  她熱愛許多東西,切切實實地,對這些事物總是抱著一股堅持到底的熱忱,木下綺羅這樣的個性,從來就不是作假。

  不過一旦她不感興趣了,那她就會抽身地比誰都快。

  就比如現在。

  不,還少了什麼。

  木下莎鎖著俊眉。

  木下綺羅看向這份策劃案的眼神明顯是滿意的,只是她依然用這種理由拒絕了。

  為什麼。

  在母親銳利如刀鋒般的美艷眼神下,木下綺羅只是微笑。

  「您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她突然就換上了敬語。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有這麼難嗎。」

  木下莎眉眼依舊鋒利逼人,語氣卻已經不知不覺轉圜,對上女兒這樣的表情,這樣……平靜但很難不讓人覺得心碎的表情,她的心不可能不軟化。

  「我想做的事……是什麼?」

  木下綺羅這顆美麗頭顱微微地歪動,表情很是疑問,似乎她是真的在思考,在困惑。

  「我自己都不知道,您又為什麼說這些。」

  「你知道的。」

  「綺羅。」

  「你明明很喜歡這個?」

  「不,母親。」

  「我只是有一點點感興趣,但也僅此而已。」

  言外之意就是,雖然她挺喜歡,但也並不打算應下來。

  可如果是以前的木下綺羅……

  只要有一點點感興趣,木下綺羅都會忍不住去挖掘。

  木下莎在心裡長嘆一聲,她把杯裡的紅酒一飲而盡,語氣堅定。

  「如果你再拒絕這次的,我以後也不會再過問這些了。」

  那麼就隨她吧。

  只要她是快樂的就好。

  木下莎瞥著酒杯裡那還剩點滴的紅色液體,意識飄遠。

  自己女兒……

  desny的那支香氛,這支木下綺羅曾經夢寐以求的廣告最終被他人拿走。

  這仿佛也是她人生裡一連串遺憾的開始。

  所以看到突如其來的desny邀約,還沒等森山說什麼,木下莎就已經決定要親自來帶給她。

  至於她接不接受,木下莎是不會干涉的。

  「我當然很快樂啦。」

  少女的聲音虛無縹緲。

  提起快樂這個詞,木下綺羅很自然地想起了幸村,她的心奇異地被微微刺了一下。

  她很快就想把幸村給拋之腦後。

  因為他渾身上下都仿佛塗滿了木下綺羅的快樂因子,她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去想起他的。

  那是最能讓我感受到快樂的一個人了,她抱著膝蓋出神又朦朧地想。

  所以,就不要在這種時候,在這種有些難以抑制的悲傷席卷過來的時候,去想起他了吧。

  她要把那些快樂給好好地隔絕起來,不要被她的這些難過和無措給傳染啊。

  那是最後一片淨土。

  「我只是希望你能再得到以前那種快樂。」

  「有時候,你得諒解我,綺羅。」

  木下莎已經站了起來,她已經要准備走了。

  諒解她在某種程度上的缺席和自私,木下綺羅的父親是個人渣,可是她作為母親,其實也很失職。

  也許……她對女兒,還遠沒有女兒的那位戀人來的了解和親密。

  但是即使是這樣,木下莎也一直希望——

  「不要怨我好嗎,綺羅。」

  木下莎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艷,哪怕是在說這些話的時候。

  「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母親。」

  木下綺羅語氣坦然。

  她母親是一個年輕又極其美貌的有錢女人,木下綺羅很清楚這會是什麼意思。

  這也是她母親的人生啊。

  不應該被區區一段不像樣的婚姻和一個女兒就給絆住了腳步。

  「我只是有點累。」

  木下綺羅已經把頭埋進膝蓋,她是坐在地毯上的,從遠處看整個人就像一只纖細漂亮的埋頭鵪鶉。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十五歲?

  不知道,不知道。

  那種骨子裡的疲憊感。

  父親的事情只是一個鐵石,一塊方便她更深地去沉入水裡的鐵石。

  或許真的是這樣吧。

  她也懶得去分辨原因了。

  所以她只想躺平做條鹹魚……為什麼不可以呢。

  她迷迷糊糊地在生氣——為什麼不可以呢。

  木下莎看到木下綺羅面前空著的酒杯,不免有點心虛。

  這孩子居然真喝完了。

  所以看起來才有點不在狀態嗎。

  木下女士原本要往外走的腳步,也遲疑地停頓了。隨後,她很快就拋下一切,只是快步走到木下綺羅身邊,美麗的女人忍不住俯身摸了摸女孩金色的發絲,這一頭的顏色因為時間原因,已經顯得有些暗淡和脆弱。

  木下莎心軟地一塌糊塗。

  「媽媽在這裡。」

  *

  等木下莎從房間裡走出來,就看見早已等候在走廊的美少年。

  瓊葉山頂的溫泉山莊裡都是日式房間的裝修,但這些古典的隔層和廊檐都比不上少年的一絲風雅韻味。

  在心裡這樣贊賞了一番後,木下莎還是對幸村柔和了目光。

  「去看看她吧。」

  幸村頷首,舉止自然地進了房間。

  房間裡有障子門,隔著這些層層疊疊,還有那些薄如蟬翼的輕紗,幸村看不清她的眉眼。

  這樣朦朦朧朧的絕艷美感,不出意料地捕獲著他的呼吸。

  她整個人坐在沙發前面的地毯上,側臉就這樣靜靜立在紗簾裡,一動不動。

  幸村原本以為她在發呆,等他撩開簾子,走近,才意識到不對勁。

  很濃的酒味。

  而且還是眼前人身上的。

  他眉心微跳,嘆氣。

  木下綺羅的母親……真的不太靠譜啊。

  剛才對方在外面的那句話,語氣裡帶著若有似無的揶揄,幸村直到此刻看到這樣的木下綺羅,才知道,那揶揄的意味確實不是他聽錯了。

  他蹲下來,撿起地上的酒瓶,放好,像對待一只易碎的名貴瓷器那般,輕輕地伸出手摸了摸木下綺羅的頭發。

  「我在這裡。」

  少年的溫柔嗓音仿佛是什麼開關,聽到這樣聲音的醉酒少女本來坐在地上的身體就突然往他懷裡一倒。

  安靜如雞。

  所以,是喝醉了反而會靜下來的類型嗎。

  那必然——

  不可能了。

  幸村扶著木下綺羅,手一直緊緊拉著她不放,因為她會亂跑。

  等木下莎把車開來,看到女兒已經開始放聲唱歌的樣子,她忍不住坐在駕駛座上哈哈大笑。

  隨後她又看了一眼幸村少年。

  幸村又扶又拉,把木下綺羅牢牢固定在他懷裡,表情平靜溫和,目不斜視。

  但木下莎詭異地感受到了少年面無表情下的譴責和不滿。

  她心虛地收回視線。

  車後座,木下綺羅一直在自言自語,手還不老實,死死扒著車門,想要出去,不過她喝醉以後,開門的姿勢剛好是反過來的,再怎麼生拉硬拽都沒用。

  反而頗為滑稽。

  木下莎從後視鏡裡看到女兒這樣,忍不住想掏出手機來錄像,幸村卻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會很生氣,並且不會承認這個人是她。」

  幸村語氣淡淡的。

  木下莎依舊能從這語氣裡莫名其妙地感覺到對方對她的譴責。

  她挑眉,「想說什麼就說嘛,我無所謂喲。」

  「好的。」

  木下莎 : ……

  「您別帶她喝酒了。」

  「額,沒了?」

  幸村點頭,「是啊,不然還有什麼呢。」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話,但木下莎又雙叒叕從少年這看似無所謂的語氣裡聽出了許多的譴責和不滿。

  這孩子,牛批。

  在這小孩什麼都沒說也沒做的情況下,她居然被他搞得心虛莫名,木下莎心裡倒是有點子驚奇。

  她對上幸村的眼神,笑了笑。

  語氣莫名。

  「她一開始拒絕了哦。」

  「一定是因為你。」

  「如果是以前……」

  「她會直接就喝掉了。」

  木下莎意識到她今晚已經用了好多「以前」。

  她忍不住惆悵地嘆了口氣。

  幸村沒有問她為什麼會喝酒,也沒有再問其他的東西。

  他只是在黑暗中,轉頭看了一眼又莫名其妙開始恢復成安靜狀態的木下綺羅。

  他笑了笑。


第60章 進山

  寂靜的大道上, 周圍都是星星點點的商鋪,燈火闌珊。

  這一次的木下女士她像木下綺羅以為的那樣帶著男朋友來悠閑度假的,恰恰相反的是, 作為一個成年社畜,盡管現在已經晚上九點,木下莎還得趕回公司。

  看著幸村扶著女孩站在他們的公寓門口, 木下莎只是笑了笑。

  許多哽在喉嚨裡的話還是說不出口, 她只是看著女兒的臉,最終只有一句——

  「拜托你了。」

  少年只是頷首,

  「啊,」

  等張揚的紅色跑車揚長而去, 尾燈在黑夜裡忽明忽暗, 直到再也看不見的時候, 幸村隨後才利落地打橫抱起少女,轉身進了公寓。

  木下綺羅的身體在幸村手裡變得輕飄飄的,她還在無意識地呢喃。

  懷裡的人似乎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 一只手抓住了幸村的手臂, 等意識到沒什麼事, 她又安靜下來,還順勢往幸村懷裡拱了拱, 找到一個最舒服的位置。

  不愧是她。

  哪怕喝醉了沒什麼意識, 她也不會虧待自己。

  部員們應該都已經進房休息了, 公寓裡靜悄悄的也沒有動靜。

  他沒有開燈, 只是借著外面的燈火和月光,以及樓梯上那小小的壁燈, 遵循著直覺和記憶, 輕巧地避開了所有障礙物, 周圍安靜地只有他的腳步聲。

  只是這種時候,懷裡的人又開始不安分起來。

  她發出無意識的醉話。

  在靜謐的,黑暗的環境裡,這斷斷續續的聲音像困倦的貓兒一樣可愛又突兀。

  「很難受嗎?」

  借著窗外溫柔的月色和室內暗沉的壁燈,幸村看清她此刻的模樣。

  白天還是一張冷白如玉又的臉頰,現在已經染上了薔薇色的薰薰然,眼角眉梢因為醉意也多了一絲平常不多見的媚態。

  就像一只水蜜桃被注入了酒精,半個小時過去後,這酒的姝麗曼妙之處才慢悠悠地開始在桃肉裡發酵成熟。

  水蜜桃正泛著誘人的光澤。

  幸村於是抱著她,在黑暗中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他把少女輕置在自己的腿上,讓她靠著他,借著窗外透射進來的光亮,幸村斂眸看著懷裡的人。

  木下綺羅一直皺著眉,嘴巴也微微鼓起,是她慣常不高興的時候會做出的表情。

  連醉了也要這幅樣子嗎。

  幸村失笑。

  隨後他伸出指腹,撫去了她眼角生理性的瀲灩水光。

  是溫暖的,濕潤的。

  「我頭疼……」

  少女自如地貼著他的額頭,皺著眉,發出無意識的抱怨。

  「有東西在我頭上跳踢踏舞吧……」

  幸村失笑。

  但少年還是忍不住伸出修長手指揉著她的太陽穴。

  「誰讓你喝酒了。」

  雖然是責問,但是語氣裡沒有一點怪她的意思。

  幸村自己不知道他現在的表情有多溫柔。

  但是木下綺羅知道。

  「因為……」

  木下綺羅此時或許陡然有些醉貓的清醒,她迷朦地睜開眼睛,對上了溫柔款款的少年。

  被他這樣的眼神注視著的人,應該很幸福才是。

  「因為想醉一會……」

  她把頭轉向幸村的身體,沒有再說話。

  感受到肩膀處漸漸染上的濡濕,幸村心裡嘆氣。

  他只是難以控制地伸出手,在黑暗裡再次憑直覺撫上木下綺羅的眼尾。

  指腹都是她溫熱的眼淚。

  他感覺手指都被灼傷。

  「為什麼不跟她回去呢。」

  喝醉了的人也會想看看木下莎會怎麼做吧。

  「不要……」

  她突然伸手狠狠抱住幸村的脖子。

  「我希望她能把我交給你。」

  沒有比這更好的結果了。

  少女貼著他的脖子,所以幸村知道她此刻的眼淚是多麼的來勢洶洶。

  「我在這裡呢。」

  這模樣,也是木下綺羅今晚最後的清醒時刻,

  *

  就在她又被醉意衝昏頭腦,要開始放聲胡言亂語的時候,幸村輕柔地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唇。

  「乖一點……」

  「不然你明天清醒了,會後悔的。」

  等會如果把部裡的人都給喊過來了,那才是木下綺羅真正的社死吧,他想。

  盡管她現在狀態不對勁,但似乎還是聽得懂幸村在說什麼。

  她被捂住嘴巴,只能睜著還有點淚痕的脆弱眼睛,無辜乖巧地眨了眨,頭微微遲鈍地點了一下,這是在表示自己知道了。

  「好乖。」

  他發出滿足的喟嘆。

  幸村放開捂住她嘴巴的手,借著窗外的月色,他攤開手心,掌心最中間赫然是一枚淡淡的口紅印,有些晦暗不清,無端地引人遐思。

  在這個時候,這一切都顯得曖昧極了。

  受到這樣的蠱惑,幸村抬起懷裡人低垂的下巴,拇指指腹遵循內心的欲望,按壓上木下綺羅那如同櫻花柔軟又如同玫瑰般艷麗的唇瓣。

  他輕柔地摩挲了幾下,隨後指腹便染上了一抹曖昧的嫣紅。

  少年神色莫名。

  隨後他又克制地收回了手。

  「我們上去好不好,」

  「上去了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懷裡人懵懂又迷惘,並沒有應答他,幸村仿佛是在自言自語,說給自己聽。

  再次抱起女孩,木下綺羅下意識一直揪著他的襯衫後領,他正要往上面走,樓梯上的正常燈突然就被人按開,室內瞬間有了光明。

  幸村收回剛要踏上台階的腳,眯了眯眼睛,看向樓上。

  上面早已響起一陣匆忙又急促的逃竄聲,其中還能聽見切原赤也那混雜在內的,壓低的懊惱與哭嚎。

  「赤也你干嘛突然按燈啊笨蛋!」

  「前輩我不小心摸到了嗚嗚嗚……」

  幸村站在樓底,微笑,眯眼,磨牙。

  懷裡人還無意識地揪了一下他的發尾,似乎是在不耐地催促。

  「……」

  *

  「我去洗澡,別亂跑。」

  他不放心,還是轉身把房間門給鎖上。

  幸村正准備脫掉襯衫,又忍不住回頭看了正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的少女一眼。

  她的鞋子早已被幸村脫掉了,整個人陷在被子裡,眼眸微闔,時不時發出幾句囈語。

  挺翹的鼻梁在被子裡若隱若現,垂落的脆弱羽睫,只要安靜下來,就像一個掉入凡間的天使。

  他還是忍不住俯身低頭湊近,想去聽她在說什麼,但是含含糊糊地又聽不清。

  「……」

  「現在可以隨便說了,又聽不清。」

  幸村捏了捏木下綺羅的鼻子,像是在發泄。

  少女在這個時候突然睜開柔軟的藍色眼眸,天真莫名地盯著這個離自己很近的少年。

  微紅稠麗的面頰襯得這雙原本純淨如雪山尖上的天空色眸子都染上了一絲艷色的風情。

  幸村心口忽窒。

  他表面還是穩如老狗,唇邊帶著笑意。

  不過說出的話還是直白地暴露了一切。

  「吶,」

  「我要親你了。」

  他一本正經地通知著身下早已經沒多少正常意識的人。

  「不說話就是答應了哦。」

  木下綺羅皺眉,微張紅唇,似乎要開口。

  ——但她的唇瓣已經沒有出口。

  幸村雙手捧著她的下頜線,正低頭細密地親吻著身下的少女,她花朵一般柔軟清香的唇瓣,還有兩個人在呼吸之間交錯的酒精的微醺氣息,讓這吻就像潮濕的大雨,又像沉溺的汪洋,讓人容易沉淪。

  他親的很投入,木下綺羅也很乖地一動不動,安靜順從地承受著他的攻勢,嘴巴任由少年擺布。

  這樣的事實更是讓幸村心跳加快。

  唉。

  快停下來。

  幸村在心裡嘆氣。

  「好乖……」

  他松開對方,唇舌也退了出來,結束了這個綿軟又甜蜜的吻,盡管這是他單方面的索取。

  少年又下意識輕輕地在她的唇瓣上啄吻了幾下,凝視著少女臉上那盡染的春色。

  幸村的身體已經微微起身,但手指還是忍不住地摩挲著她現在容色瀲灩的臉,還有遍布水霧的眼眸。

  木下綺羅不說話的時候面容就會異常高冷疏離,但現在這樣的臉上被他染上了濃郁的艷色。

  眼神卻很無辜。

  太犯規了。

  完全就是在說著『快來欺負我吧我不會反抗噠』這樣犯規的話嘛。

  但是……不行哦。

  他笑眯眯,按捺住自己。

  好不容易穩住心神,幸村正打算抽身離開,脖子卻被身下原本一直乖乖承受著親吻的聽話少女給突然地纏繞上了。

  「喜歡……」

  她雙手環繞著幸村的脖頸,身子微微仰起,幸村為了遷就她,只好依舊俯身低頭。

  木下綺羅因此貼在幸村的脖子邊,發出呢喃。

  「喜歡……」

  她細長的小手隨後又不安分地鑽到幸村剛才正解了兩顆扣子的衣領裡,摸到他的皮膚,雙手像一條靈巧的小蛇,不僅柔弱地貼著他的脖子,在四周游弋,隨後又有逐漸往下摸索的趨勢。

  「……!」

  幸村呆了一會,很快就制止住了她的動作。

  對上身下木下綺羅微微闔起的眼簾,但還是那種迷朦不解的表情,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真是不公平啊。

  少年面無表情。

  他被攪地方寸大亂,心神不寧,對方或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吧?

  明天也不會再記得吧?

  他斜睨著床上的人,眼眸微微眯起。

  她的手在幸村的衣領裡,因為被他掣肘住了手腕,所以這些手指正乖巧地貼著他脖子上的皮膚,一動不動。

  身下的女孩表情仍舊困惑,但她的身體已經十分聽話地安分下來,這樣的對比讓幸村的心底驟然軟塌。

  所以他終究還是軟和了眉眼。

  「等我一會,我很快就回來。」

  少年摸了摸她的頭發,貼著女孩的耳朵柔聲低語。

  木下綺羅果然慢吞吞地收回手臂,不再糾纏,沒有了這樣熱烈直白的貼合,幸村的脖子得到解放,卻也無端有了點空蕩蕩的失落。

  他起身轉向浴室,又摸了摸自己的脖頸。

  嘴角忍不住噙笑,一邊脫掉了那已經被木下綺羅攥的有些皺的襯衫,露出勁瘦又白皙的上身。


第61章 進山

  幸村擦好身子, 圍著浴巾,靠著洗手台,頭發上的水滴順著發尖落到他的鎖骨上, 少年卻絲毫未覺。

  他劃動著手機屏幕,登上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看過的個人主頁,隨後轉發了一條動態。

  在那條熱門的下面, 某不知名網友評論 : 「所以這兩人是誰追誰啊, 好奇嗚嗚嗚。」

  此刻的最新動態——【幸村精市】轉發 :

  ——「是我暗戀在先哦。」

  不過他才剛發出去,衛生間的門突然就被人從外面拍了一下。

  木下綺羅在外面拍著門,醉裡醉氣。

  「親愛的,你被關在外面了嗎?」

  幸村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難搞哦。

  但是看著少女的身影, 神之子那無聊的好奇心漸起。

  機會難得, 做個實驗吧。

  所以他突然就打開了門, 趴在門上的少女自然而然地撲進了裡面,隨後被他接住。

  幸村上半身沒有穿衣服,如果是平時, 她一定會推開自己, 然後罵他又故意耍流氓, 表情應該會很生動。

  但是現在她喝醉了。

  少女只會像個貓兒一樣懶懶地趴在幸村的懷裡,爪子扒拉著他的手臂, 頭貼著幸村的胸膛, 似乎還很是舒服的模樣。

  真的沒有任何反抗的跡像呢。

  幸村摸了摸下巴。

  雖然讓人有點頭疼……但喝醉的木下綺羅也不是不可愛嘛。

  「去睡覺好不好?」

  「不好。」

  他微笑。

  「只能說好。」

  「好。」

  少女抵著他的胸口, 聲音嗡嗡的。

  真好騙啊。

  幸村忽然想讓這夜能長一點。

  ——畢竟這麼好說話的小混蛋真的不多見。

  只是——

  隨後木下綺羅突然用神一般的速度飛快地推開少年, 又飛快地爬上床,鑽進了被子裡。

  被莫名推了一把, 隨後懷裡突然變得空蕩蕩的幸村 : ?

  倒也不必這麼聽話?

  而木下綺羅已經很自覺地鑽進了被子裡, 醉酒的人還下意識貼心地給他在旁邊留了一個位置, 幸村看著看著就還是忍不住笑了。

  等他掀開薄被,准備躺進去的時候,木下綺羅仿佛背後有眼睛似的,一個翻身就精准無比地滾進他的懷裡。

  「……」

  她還伸手在幸村身上摸了摸,似乎在確認這是誰。

  幸村也並沒有阻止,他靜靜的躺著,一副任她上手的樣子。

  好大方的幸村精市。

  因為他已經穿上了睡衣,木下綺羅似乎有些不滿。

  她的手又在幸村胸口流連。

  幸村一直默默地等了很久,原本他還有點緊張,結果看她一直不得章法的樣子,他終於忍不住撫額。

  少年有些好笑。

  「怎麼這麼笨呀。」

  解個扣子都要這麼久嘛,虧他心髒撲通撲通的跳,白跳了,浪費他感情。

  本來以為她現在點的大腦應該會聽不懂這句話的意思,結果少女突然狠狠拍了一下幸村的手臂。

  幸村有些愣住。

  「……為什麼這句你就能聽懂了。」

  他屬實弄不懂對方喝醉以後是什麼路數了。

  少年只是愣了一會,感覺到她依舊在跟他的扣子作鬥爭,幸村伸出手,握住對方。

  「跟我做就好了。」

  「你的手好熱。」

  他貼近對方的耳朵呢喃。

  兩個人擠在絲薄的被子裡,誰也不願意退開一步。

  木下綺羅是喝醉的坦蕩和懵懂,幸村精市……

  他笑了笑。

  幸村精市異常清醒。

  他又已經清醒地吻上了近在咫尺的人。

  這個吻比之前不久那個,多了一絲灼熱和迫切,是因為少年在這種事情上那少有的強勢。

  以前很少這樣的……

  至少不怎麼在她面前表現過。

  他把一切都推給了酒精。

  沒事。

  吻的很投入的時候,神之子也在某個瞬間分神,兀自確定了這一點——沒事。

  反正她不會記得。

  於是,這顆扣子最終解了十分鐘都還是沒有解開,哪怕有了幸村的加入。

  反而,有了他的加入,局面似乎變得更糟糕了呢。

  但神之子一點慚愧之心都沒有。

  良久少女掙扎,幸村也放開她,木下綺羅倒是主動貼近他的脖子,在幸村頸間廝磨輕嗅著,她的氣息清涼微甜,還帶著微微酒氣,激起一陣酥麻。

  隨後,她輕輕舔舐。

  剛從吻裡回過神的幸村 : Σ(°⑸°;  (☉o☉)  ☉ω☉

  喝醉了這麼主動?

  「我是誰?」

  幸村喉結滾動,他按捺住情緒,把少女的頭拉開,低頭在她耳邊吹氣。

  木下綺羅歪頭,語氣困惑。

  「你,」

  「你不是冰激凌嗎?」

  「……」

  所以是這樣嗎。

  所以把他當冰激凌舔?

  少女臉色是不自然的緋紅,半醉半醒的美眸斜睨,在幸村逐漸變得有些威脅的眼神裡,她難得又頭腦清醒了一瞬。

  「嘿……」

  「騙你的。」

  她用雙手捂起嘴巴,眼睛彎成可愛的弧度。

  幸村彎起眼眸,皮笑肉不笑地繼續他的惡魔表情。

  「那我是什麼。」

  木下綺羅豪氣地伸手大力地拍了拍幸村的肩膀,

  「你  是  神  的  兒  !!」

  「我  是  神 !!」

  隨後少女又癱在床上,發出怪笑。

  「……」

  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不要聽這個啊!

  剛才那種醬醬釀釀的氛圍呢,回來!回來!

  氛圍似乎又在往奇怪的方向發展。

  他撫額。

  因為還沒等他找她算賬,木下綺羅突然就爬了起來。就在少女起身准備在床上開始蹦跶的時候,幸村又眼疾手快地攔腰抱住了對方。

  這又不是那種有彈性的床啊……

  他好累。

  幸村看著懷裡一直動來動去的人,面無表情,只想收回剛才那句希望夜晚能長一點的話。

  呵。

  他想要的不是這樣的。

  但是木下綺羅不知道怎麼了,從說出幸村是誰之後,她就一直處於亢奮的狀態,半天都安靜不下來,發展到現在,少女一直想往牆角那株三角梅旁邊跑,但是都被幸村阻止了。

  他怕她辣手摧花。

  「不,那是我的家啊……我要進去蹲著,快放開我……」

  她趴在床上,手一直往花盆那邊扒拉,但整個人被幸村按住腰,身體還在不停地抗議。

  「……那盆裡已經有花了。」

  「區區三角花而已……搶我的盆,看我不滅了它……」

  幸村已經懶得糾正她對花的稱謂了。

  他已經認清形勢,放棄幻想,隨遇而安。

  少年懶洋洋地躺在一旁,一只手就能按住對方不安分的身體,好整以暇地問,

  「你是什麼花?」

  「我是幸村精市的花……」

  「哦,幸村精市是誰。」

  「是神的爹。」

  「……」

  「到底是神的兒,還是神的爹。」

  對方鬧了半天,已經歪著頭,似乎有點累了,半天也沒搭理他。

  於是幸村快刀斬亂麻,瞅准時機,他一把就把木下綺羅往懷裡帶,然後又把對方按住在被子裡,隨後關燈,動作一氣呵成。

  「你的盆就在這,躺著吧。」

  木下綺羅又開始掙扎。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在這。」

  「不,你要。」

  他面無表情,聲音冷冷。

  「我想……」

  「不,你不想。」

  「你這個盆怎麼這麼凶!」

  「我沒有……」

  他撫額,無語凝噎,心力交瘁。

  少女此刻正貼著他的胸口,委屈巴巴地開口,雙腿還架在他身上,幸村整個人都被纏住,他的身體又開始自發地有些僵硬。

  突如其來又極其熱情的投懷送抱,很容易就把少年給灼燙的有些迷糊。

  氛圍什麼的……一會是這種,一會又是那種,這樣來回地切換,他已經適應良好。

  「咳。」

  見氛圍又被拉回來了,於是,幸村在被子下面的手終於試探性地摸了摸少女的腿,卻又被她迅速躲開。

  「……」

  哈……

  所以還是不行咯?

  都喝醉了還這麼……整個人都貼他身上了,把他便宜都占光,結果反而不讓他去碰她一下。

  哪有這樣的。

  哪有這樣的啊。

  「小氣鬼。」

  少女把頭貼著他裸露出來的胸口,似乎極為舒適,幸村摩挲著她身上的衣裙,心裡猶疑不定。

  她早前就已經洗過澡,因為去見木下莎所以現在身上仍然是那套外出的裙子,並不是睡衣。

  少年猶豫不決。

  良久,

  「這麼黑,看不清的。」

  幸村做好心理建樹,說服了自己。

  少年費了點力氣,把木下綺羅從自己身上扒拉開,再拿起床頭那條原先就准備好的睡裙,轉向女孩。

  饒是幸村精市,此刻也有點緊張。

  偏偏木下綺羅還在那嘟囔個不停,幸村一邊安撫她,一邊在她背後摸索著裙子的拉鏈。

  「別動……乖一點。」

  他溫柔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異常明顯。

  「我要抱剛才那個盆……」

  幸村已經自如地接受了自己花盆的新身份。

  「等會給你抱。」

  在黑暗裡兩個人的一呼一吸都極有存在感,借著窗外的溫柔月色,幸村望進眼前這雙澄澈的藍色大海裡。

  他的手也在木下綺羅背後摸到拉鏈,明明他目的單純,然而在她的眼神下,幸村也莫名其妙有點心虛。

  仿佛他在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一樣……

  但他只是想幫她換衣服。

  僅此而已。

  他喉結微動。

  在這樣曖昧的聯想下,衣服還是要換的。

  幸村的手就順著拉鏈往下一拉,連衣裙頓時松松垮垮地掛在她的身上,少女的後背也一定是全然裸露。

  他屏住呼吸,哪怕沒有燈光,幸村還是不自然地閉上了眼睛。

  他繼續手上的動作,幫她把胳膊拿出來,再拉著裙子往下拖曳,無論是脫下,還是幫她換上另一件——在這個過程中,即使他極力避免,但也難免會碰到對方裸露的肌膚,無論是她冷冽的肩,冰涼的腿,還是細膩的背。

  包括她身上那若有似無的香氣,簡直像一條靈活又野心勃勃的小蛇,直直地鑽進他的肺裡,讓人意亂情迷。

  或許正是因為他閉上了眼睛,所以其他的感官都被放大了許多倍。

  木下綺羅在這個過程當中,她那些小小的,可愛的不配合也都被幸村自然地忽略掉了。

  他突然異常沉默,手上的動作依舊穩妥又體貼,只是在黑暗裡,他能聽見自己那不自然的,灼熱的呼吸,還有劇烈的心跳。

  但另一個人卻始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呼吸清淺。

  等結束後,幸村才發現自己已經渾身是汗。

  他心神俱疲,一時間懶得再去洗澡,只是隨意地躺倒在木下綺羅的身邊,摸了一把自己的額發,有些失神。

  而少女感受到身邊人的氣息,也很是自然地翻身,又抱住了他此刻出了些薄汗的身子,貼著他的胸口,發出幾聲囈語。

  似乎是要睡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女孩有些凌亂的發絲,克制地親了親她的額頭。

  黑暗裡,木下綺羅輕輕笑了一下,聲音異常突兀。

  幸村原本有些驚到,以為她醒了。

  結果沒有。

  少女只是單純地無意識地笑了一聲。

  幸村盯著對方看了半晌,確定她真的沒有醒,眼神又變得莫名。

  帶著點幽怨。


第62章 進山

  虛空白茫茫一片, 少年坐在畫室裡,周圍卻又有花朵正開地局促又繁茂,原本空蕩蕩白亮亮的空間, 被這些紫的,紅的,藍的, 黃的, 金的一朵一朵詭譎的花兒給逐漸填滿,它們層層疊疊,環繞著幸村。

  他遵循內心的暗示和指引,拿起手邊的畫筆, 對色彩極為敏銳的少年用格外藝術家的雙手成熟老練地描繪起這些線條。

  沒有人能掌控他, 他只是想這樣做, 就做了。

  只是——

  面對突然出現在自己視野裡的人,少年瞳孔還是微微收縮。

  她就這樣走到花朵裡,被花瓣環繞, 木下綺羅一頭有著柔美弧度的彎曲金發, 如同盛著琥珀濃光, 又蓬松如雲,極致的豐饒美麗。

  他筆下依舊不停。

  只是對像從花朵變成了人。

  眼睛是嬌嫩的矢車菊, 臉龐是冷冽清香, 高掛枝頭的白玉蘭, 嘴唇是無骨的玫瑰, 眉是秀峰,鼻是遠山。

  別動。

  他不能出聲, 只能在心裡作出如此要求。

  啊, 沒錯, 就是這樣。

  手平放,腿端坐,臉轉正。

  他投入其中,著迷地以一個畫家的視角來審視和要求著少女。

  只是——

  女孩卻按照與他相反的指示,她莫名地開始脫下身上那層層疊疊的和服,原本墜落在她身上的層層落花也開始撲簌簌落了滿地。

  碗口大小的花朵墜落在地,也沒有任何聲音。

  少女的身體逐漸暴露,從鎖骨,到肩膀,再到其他任何一處。

  而衣物褪落,如同華美的雲,堆積在少女裸露的腳邊。

  她的小腿如同夏日新荷,身體像透明的荔枝肉,是滋潤的粉白,脆生生的,泛著幽幽涼意,此刻正向他移動。

  少年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或訝異,或著迷,這些都盡被堵塞在他的喉嚨管口。

  他的身體也動不了。

  於是只能艱澀地,為難地轉過頭。

  但是少女如同最純潔的惡魔。

  她坐到他的腿上來。

  光潔的小臂攀附上少年修長的脖頸,不僅如此,對方柔軟的身體也如同菟絲花一般纏繞上依舊坐地端正的人。

  在這樣的情景下,他好像聞到了熟悉的蜜桃味。

  少年最終還是伸出手,向欲望靠攏,擁住了這樣軟如春江的身體。

  □□猶如炭火,必須使它冷卻,否則,那烈火會把心兒燒焦*。

  ——

  於是少年在這樣綺麗詭異的夢境中醒來。

  忽略身下異樣的感覺,他習慣性地伸手,卻只摸到了一片空蕩蕩的冰涼。

  ——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察覺到這個事實,這時他的意識才飛速回籠。

  幸村猛地坐起身,看向正發出聲音的浴室。

  木下綺羅似乎是剛洗好澡,仍舊穿著那套睡裙,水白色泛著粉光,頭發濕噠噠的,見他突然推門進來,她鏡子裡的眼睛睜大,隨後那雙藍色眼眸染上笑意。

  「是不是我吵到你了呢。」

  她手裡正拿著梳子,手指上還有落發,少女一邊低頭去看,並且詢問著身後的少年。

  良久,她沒有得到答案,有些疑惑地抬頭,對上了鏡中少年的眼神。

  對方一直在一眼不錯地這樣看著她誒。

  空氣裡有一種古怪的氛圍,莫名的直覺讓木下綺羅皺眉,手裡的梳子突然掉了下來。

  「你……」

  「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

  「你咋了?」

  「你要走了?」

  木下綺羅皺眉,「我不走啊。」

  於是在鏡子裡,木下綺羅看到幸村的面色和緩了些,只是少年的眼神依舊怪怪的。

  她心裡大叫不好。

  「你怎麼這樣看著我。」

  「難道……」

  難道她昨天晚上干了什麼嘛?

  她突然警醒。

  「什麼也沒有。」

  在她問出來之前,少年只是很快就阻止了她的話頭。

  「那個,你繼續。」

  他謹慎地退後,然後很快轉身又回去了。

  「?」

  好奇怪。

  如果是平常,他絕對早就已經抱上來了吧。

  怪異的地方還不止這裡。

  她出了浴室,卻沒見著幸村的身影。

  等少年姍姍來遲,從外面推門進來的時候,木下綺羅正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他嘴角帶笑地走了過去,拉住對方垂在床上的手放在嘴裡親了一下。

  「怎麼了?」

  現在又拉又親的,反而顯得剛才的幸村更怪異。

  於是木下綺羅的眼神掃過來,看的幸村發毛。

  「你干嘛去了?」

  「把衣服送樓下洗衣機那了。」

  他平靜極了。

  因為本來就不是謊話。

  木下綺羅狐疑地瞅了他的臉好半天,看不出什麼 ,怏怏地扣著他的手。

  於是兩個人又重新躺在被子裡,只因幸村的循循善誘——

  「再睡一會吧,現在才五點多。」

  「你難道很希望我走嘛,」

  不然怎麼老是提這話。

  「當然不。」

  幸村把她抱的更緊了一點。

  恰恰相反,

  「只是不想你走而已。」

  少女聽到這句直白的話,似乎十分高興地貼著他的胸口,

  「我不走,要在這裡待到最後一天啦。」

  其實也就剩兩天了。

  兩個人之間只是抱著,早已沒有了昨晚那樣過密的肢體接觸。

  不過這種遺憾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過,」

  他低頭,對上木下綺羅抬頭詢問的目光。

  幸村示意她接著說。

  「我在這裡,你是不是沒睡過好覺。」

  幸村下意識就想到了今天早晨那個讓人目眩神迷,頭腦發暈的瑰麗奇譎的夢境。

  他嗓子忽然又有點渴。

  「沒有。」

  「我睡的很好。」

  「你不來,我才會吃不好,睡不好。」

  他偶爾也喜歡這樣子地打直球。

  木下綺羅果然縮進幸村懷裡,喜滋滋地笑了。

  隨後,她又像有點難以啟齒似地,吞吞吐吐地開口。

  「那昨天晚上我沒有干什麼吧……」

  反正她自己是一點都記不得了,只知道自己應該是喝醉了。

  在她猶疑不定的語氣裡,幸村適時地做出了撫慰。

  「沒有……」

  「你很安靜。」

  大聲唱歌,差點吸引來了路上一條亂逛的金毛犬。

  「很乖。」

  曾試圖反向開車門,還想把花從盆裡給拔出來,扯他頭發,脫他衣服,把他摸了個遍……

  木下綺羅點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

  她低頭貼著幸村衣服,感受到異樣,忽然又出聲。

  「你衣服怎麼又換啦?」

  剛才在鏡子裡看見的,不是這件吧,突然就沒了衣領。

  幸村哽住。

  能注意到他的,那她為什麼沒有意識到,她自己的衣服也早就換了……

  這只能從側面說明,對方對他格外注意,能發現他換了衣服,卻沒有察覺到自己其實也……

  所以幸村此刻不知該怎麼去形容這種感覺。

  「因為出汗了。」

  他面色不改地避重就輕。

  本來就是出汗了,他也沒亂說。

  「不會是抱我抱的吧……」

  她之前醒的時候,頭倒是不怎麼疼,就是對方一開始箍著她有點難受,因為抱的太緊了。

  「是啊。」

  幸村面不改色心不跳,從善如流地順著現成的台階下。

  外面天光熹微,夏季總是如此,照射到房間裡,朦朦朧朧,木下綺羅眼睛尖,突然又瞥到幸村脖子上一抹紅色。

  「……這是。」

  幸村見她盯著自己脖子看,心裡已經默默有了猜測。

  於是少年還坦蕩大方地轉過頭,為了讓她能看的清楚一點。

  幸村這舉動更讓木下綺羅驚訝。

  在她逐漸變得難以置信的眼神裡,幸村只是繼續溫柔地添柴加火。

  「是你做的哦。」

  木下綺羅下意識就要否認。

  幸村語氣莫名。

  「不是你還能是誰。」

  對啊,不是她還能有誰?

  所以真的是她干的……

  幻滅了,她,對自己。

  「媽耶……」

  「我是怎麼做的……」

  語氣怎麼突然變興奮了?

  「你,」

  在木下綺羅好奇又期待的目光下,他只好一字一頓,

  「把我按倒,」

  她嘴巴張成了o形,一臉揶揄,仿佛幸村此刻在說的人並不是她似的。

  「然後你,撲上來,」

  「按住了我。」

  幸村聳聳肩,

  「然後就這樣了。」

  木下綺羅吃瓜結束,她長長地哦了一聲。

  「那你怎麼不推開我?」

  她就單純問問,沒別的意思。

  幸村噎住,隨即又平靜地回,

  「推不開。」

  少女終於被他的一本正經逗的忍不住笑出聲音。

  「明明就是你不想推開吧,裝什麼清純柔弱啊,……」

  她力氣再大,可比不上打網球的男生。

  木下綺羅就這樣貼著幸村的脖子,快樂地揭穿他的小心思。

  可不就是推不開嗎。

  幸村想。

  他沒辦法推開對方。

  *

  所以直到再次起床換衣的時候她都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的睡衣問題。

  算了……

  她不提,幸村也不會主動提。

  下樓吃飯的時候,木下綺羅頂著一群人的注目禮,她倒是沒什麼不自在,就是覺得網球部這群人眼神怪怪的。

  幸村只是微笑,

  「真田,」

  對上幼馴染的目光,他繼續微笑。

  「今天訓練是不是該提升了。」

  而在哀鴻遍野裡,木下綺羅接過幸村遞來的方糖和牛奶,自己去泡咖啡,

  在料理台,她看見兩條漏網之魚——仁王,丸井聚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麼。

  奇奇怪怪的。

  「你們在看什麼啊。」

  丸井回頭,就看到她攪著咖啡,一臉好奇。

  他雙手插胸,示意木下綺羅自己看。

  於是少女小碎步踱過來,笑眯眯湊近。

  「這不是他賬號嗎?」

  仁王把手機遞給她,

  「是啊,」

  木下綺羅劃拉到最新一條,本來以為還會是很久以前關於繪畫的動態,結果不是。

  【幸村精市】轉發了這條熱門 —— 「所以這兩人是誰追誰啊,好奇嗚嗚嗚//今天圓滿了,拍到了我的cp//」

  ——「是我暗戀在先哦。」

  他的主頁一直是公開的,其實也有不少粉絲,要麼是網球粉絲,要麼是繪畫方面的,要麼就是顏狗,再要麼——近一個月以來,漲的還有木下綺羅的粉絲,以及兩個人的cpf。

  所以昨晚他這條動態一發,熱度也不小。

  評論各色。

  「我去,這是變相走明面了。」

  「好甜! 我cp被認領了。」

  「勉勉強強喊一聲姐夫。」

  「那我心甘情願喊一聲姐夫好了,姐夫!!!!」

  這是那些接受度良好的粉絲。

  木下綺羅的另一部分粉絲要說有多高興那肯定不是的,但哪怕一些人再怎麼不樂意,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哪怕不喜歡,她們也不會過來打擾。

  「好甜哦,之前還有人說是木下綺羅倒追網壇神之子的,這不打臉了嗎……」

  「嗚嗚嗚好甜哇,我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顏狗,兩個人我都沒怎麼關注過,但是顏值真的太高了,太般配了。」

  「真的,以前的動態都是繪畫和網球,園藝,第一次發這種誒。」

  「這是什麼暗戀修成正果的高中小情侶嗚嗚嗚。」

  「好配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木下綺羅嘴巴咧開,順手點了個贊,隨後才意識到這不是她的手機賬號,她手機還在樓上房間充電。

  於是仁王丸井還有姍姍來遲的幸村就看到少女如同一陣小旋風,迅速地就刮到了樓上。

  「怎麼了?」

  幸村疑惑。

  仁王丸井但笑不語。


第63章 野天鵝

  林間的小鹿靈巧地跳躍, 噠噠跑過清溪,它垂下頭盡興地啜飲著水流,隨後, 這小生物機警地立起柔軟靈動的雙耳,頭偏向山林另一側。

  仿佛那裡有什麼。

  它繼續跳躍,靈活地前進。

  蔥綠茂密的樹叢倒退, 美出殘影, 直到鹿停下,這周圍的鏡像才靜止。

  郁郁蔥蔥裡,一只手突然伸出,輕輕觸碰鹿角, 玉緞一樣的手臂上掛著一只搖搖欲墜的綠色草繩, 纖細伶仃, 野生肆意。

  「卡。」

  隨後,原本靜如壁畫的場景突然流動了起來。

  樹叢,幕後裡走出許許多多的攝像, 而女主角, 正在眾人的簇擁下前往下一個取景點。

  淺灘溪水, 流水淙淙,清幽寂靜的山林裡, 黑發白裙的素顏少女如同懵懂精靈, 又好比突然降臨人世的神明, 她赤足踩在光滑的石頭上, 似乎在尋找平衡點,山風拂過霧靄, 她的裙角鼓起, 盛滿純潔的欲望。

  隨後, 這精靈終於赤足淌過溪流,腳尖攜帶起水花,她似乎要往更深的密林中走去。

  畫面最後定格在她的回眸。

  那雙如同最蔚藍的大海般的眼眸,她大概是林間最珍貴的寶物。

  ——

  清幽靜謐的環境裡,工作人員來來往往,木下綺羅被化妝師和造型師簇擁,原本粉黛未施的臉上,被隨意塗抹,唇上也點染了粉蜜,白玉的面頰撲上了桃粉色腮紅,黑色蜷曲蓬松的卷發由披散打理成松散的麻花辮,白色絲質蕾絲裙早已換成黑色棉麻吊帶衫。

  她身上,甜蜜與冷冽交織。

  在輕柔和煦的山風裡,這飄飄欲仙的黑紗被隨意吹拂,蹭到旁邊工作人員的手上,刮起一陣酥麻,也帶來叢林草木的清香。

  黃瀨涼太已經收回自己看向那邊的眼角余光,繼續腳上的步伐,他跟上經紀人,需要前往自己的取景點。

  兩波人又狹路相逢,已經拍了一個星期,男女主角依舊像陌生人一樣,但也沒有人覺得怪異。

  哪怕在鏡頭前兩人有過對手戲,但在鏡頭外就是連招呼都不打,在娛樂圈,這其實是很常見的。

  木下綺羅接過森山遞過來的水,嫌棄地撇嘴,隨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熱嗎?」

  森山知道她想說什麼。

  「這裡沒有。」

  冰檸檬。

  她手一指剛才金發少年的隊伍,「怎麼他們有?」

  「提前准備了吧。」

  「今天咱來的急,這不是忘了嘛。」

  木下綺羅一邊扇著扇子,一邊嘀咕,

  「那還不是你起晚了。」

  別家是明星賴床,經紀人催,到她這完全反了過來。

  「昨天喝多了嘛……」

  提起這個,她面色有些莫名。

  娛樂圈飯局什麼的……

  沒辦法。

  盡管她還是未成年,盡管她背後是木下家,但有時候喝上了頭的那些人,哪裡會管這麼多。

  所有有意無意遞到她面前的酒,都被森山和另一個經紀人給攔下來了。

  所以她有時候才會覺得疲倦。

  當條鹹魚有什麼錯呢。

  哪怕她現在又開始在當社畜,她也要大聲吶喊,做鹹魚沒錯!

  木下綺羅抬頭望了望密林縫隙中投射下來的陽光,此刻莫名的衝動,促使她想離開這裡。

  想終止這一切。

  半個月之前她從瓊葉離開,那天也恰好是幸村他們下山的日子。

  少年蹲在床邊,溫柔地幫她穿好鞋,看著他精致如畫的側臉被陽光照的朦朧透明,木下綺羅都有點恍惚。

  而現在,她好像又開始重復體會到那種恍惚感。

  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為了什麼到這裡來了。

  ——

  「為了什麼重要嗎。」

  森山接過她手裡的折扇,幫她扇著風,同時招呼助理去拿小電風扇過來。

  木下綺羅對上森山年輕英俊的臉龐,她也能從他成熟穩重的眼神裡看到自己的影子。

  「你來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簽了約,不能反悔。」

  最後一句話,他的語氣鄭重又揶揄,格外有深意。

  木下綺羅瞥了他一眼,奪過折扇。

  「啰嗦。」

  她還能棄款逃遁嗎。

  現在再怎麼後悔也只能硬著頭皮拍完短片了。

  「因為我要掙錢養老婆,爺可是有家室的人。」

  木下綺羅說完這句話,繼續揚長而去,她飛速跟上前方的工作人員,只留森山一個人在原地失語。

  回想起那天同desny對接的工作人員談合作時,木下綺羅只說了一句話。

  「我只做女主角哦。」

  而且是唯一的一個。

  「當然,我們只有一個女主角。」

  原先應她的要求,短片裡是沒有男主的,但經過考慮和談判,投資方詢問她,是否可以增加一點點的男生戲份,木下綺羅最終妥協。

  至於他們怎麼選角的,她不關心。

  她向來如此,任性張揚,又恰到好處,更是拜這張臉所賜,少女不論做什麼,都從來不會讓人覺得冒犯。

  此刻,她用扇子遮臉,林子裡郁郁蔥蔥,清幽涼闊,還有清脆鳥鳴,完全不像是一年中最熱的時節。

  木下綺羅從半個月以前就到達這個十分有名的度假聖地,然後在附近的山莊安頓下來,取景拍攝。

  這段時間,其實她過地都很快活,不過也偶爾會萌生些悔意,但其實也只有一點點,一點點而已。

  ——

  白天的這股煩躁感和悔意在晚上的飯局中,又洶湧地卷土重來。

  自從前兩天幾位項目投資人蒞臨這山上的莊子裡,在夜晚,他們總要求工作人員和藝人前去附近那些隱蔽性較好的私房館進行聚餐。

  藝人哪怕用拍攝疲憊,減肥塑身這樣的理由推辭,也會遭到拒絕。

  所以這就是她偶爾真的會覺得煩躁郁悶的原因之一啊,木下綺羅走在長廊上,懶洋洋地跟著森山和項目的a組負責人,如是想到。

  在長廊另一頭,她無意間瞥見那位平時慣常帶著朝氣和生動笑意的金發男主角,對方的臉上此刻是少見的疲倦和一個並不怎麼好看的笑容。

  看來也不是她一個人覺得煩嘛。

  木下綺羅頓時缺德地覺得自己似乎舒服了一點。

  飯桌上,投資人,導演,副導演,制片人,經紀人,男女主角,還有其他幾個客串的小角色居然都在。

  這是要干嘛。

  木下綺羅面色不顯,只是在心裡皺了皺眉。

  坐下以後,她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德國菜色,木下綺羅倒是很想吃一口桌上的醋燜??和?藍熏腸。

  日本人當然不怎麼愛吃這種,這山莊居然還有德國廚師嗎。

  也許是看出她的心思,年輕的總監制用公筷夾了一片熏腸,遞到了木下綺羅的碟子裡。

  她作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

  對方也解答了她的疑問。

  「這裡有中國和德國的廚師,」

  「因為我們的投資方裡恰好就有德國人和中國人,所以特地選了這裡。」

  「只是那位德國代表今天沒空,不然今晚你們就可以用德語交流了。」

  「是,以後會有機會的。」

  她站起身,接過對方遞過來的一杯藍莓汁,隨後周到體貼地奉上笑意。

  面上光鮮亮麗,朝氣地很,其實越來越有些疲憊啊。

  身體和心都是。

  在這種場合,不笑,是不行的啊。

  圈子裡就是這樣啊。

  就連木下綺羅,哪怕她家世古老悠久,外祖父和母親也威名在外,但有時候她在這種場合也少不了被裹挾,被低頭。

  所以此刻,她只能吞下那口熏腸,開始有些苦澀地細嚼慢咽。

  嗯,不夠正宗呢。

  她一直不喜歡這種渾濁的場合,各色男人的氣息交織,場面其實並不喧雜,大家都衣冠楚楚,斯文精致,彬彬有禮,但總有欲望在暗湧。

  就好比明明沒有人在抽煙,但她卻總能聞到若有似無的,讓人想嘔吐的那股嗆味,明明室內觥籌交錯,一派和樂,但她總覺得這環境其實烏煙瘴氣,就是這種感覺。

  啊,再忍忍吧。

  她繼續堅定不移地,露出微笑。

  經紀人和投資方提起木下綺羅和黃瀨涼太,也只是兩句簡短的評價——

  「很紅的偶像,不過已經解約。」

  和,

  「非常受歡迎的模特,現在似乎還沒有簽公司。」

  隨後木下綺羅和黃瀨涼太也會朝那個方向微笑,點頭,致意。

  問什麼,答什麼。

  兩人同樣也會擺出最客氣,拘謹的表情接受他方的審視。

  這已經是一種習慣。

  仿佛兩個人是商品,正在被人待價而沽。

  這一刻木下綺羅和黃瀨涼太莫名地心有靈犀,彼此恰巧對視了一眼,他們都從各自的眼睛裡看到了疲憊。

  只不過,少女眼睛裡那一瞬間洶湧的嘲意還是讓黃瀨涼太有些訝異。

  因為那是一種很平靜,但已經似乎,快忍到極點的眼神。

  永遠都是一群男人在正經地談論著各種項目,但他們從來精明地不會透露半點不該透露的東西。

  偶爾也會提及點八卦趣聞,時不時會對著木下綺羅和黃瀨涼太發表點評,如果有人非要藝人喝酒,木下綺羅會圓滑地笑眯眯推回去,用未成年不能飲酒這樣的理由進行推辭。

  實在不行,還有森山和幾個助理在。

  只是可憐了那些客串的小角色,既然被叫了過來,那麼被灌酒是絕對會發生的事情。

  所以她時常會覺得很矛盾,不是說她自己,而是說這個圈子。

  desny在選女主角方面,永遠認真用心,對待其他的角色,其實也算花了心思,也許沒有後台沒有資本,只要你合適,那麼就都有可能入選。

  ——但

  矛盾就在這裡。

  既然能做到相對的用心和公平……為什麼這些不知道幾線的演員、模特仍然要在酒席上被不算多麼尊重地對待著。

  一邊是讓人忍不住去欣賞贊嘆的公正負責,一邊又是這樣的亂像。

  不矛盾嗎。

  所以木下綺羅常常會覺得有些心灰意冷。

  自己追求的究竟是什麼。

  總之絕對不是坐在這裡,看著別人經歷這些。

  「這位是春上先生,今天百忙之中抽空來的,不喝一杯不像樣吧?」

  浮誇的,虛假的聲音。

  男人的手已經放在那個年輕女孩的手背上,曖昧地摩挲起來。

  陪酒難道是值得她們這些人去誇耀的事情嗎。

  她差點笑出聲。

  即使木下綺羅早已經身處其中,不得不被漩渦裹挾,但她還是不會去理解。

  日本偶像的生存空間其實異常殘酷,娛樂圈私底下有多離譜就不說了,這樣的酒桌文化只是冰山一角中的一角,根本算不了什麼。

  木下綺羅垂下眼睫。

  她今天好好地能坐在這裡,能不像其他人一樣被那樣對待,她知道其實這是托了家裡的光。

  好想出去。

  木下綺羅低頭,心裡充盈著暈眩感。

  只要自己看不到,就當做不知道吧。

  她此刻格外想念幸村。

  想念對方那清冽干淨的氣息。

  她急需淨化。


第64章 野天鵝

  好像不行啊。

  前一秒在心底告訴自己, 就當沒看見吧。

  但,好像還是沒辦法這樣做到呢。

  看到女孩被拉扯上台,裸露的長腿在男人們的視線下無所遁形, 純潔清香的女孩,整個人似乎都在顫抖。

  「我不行的……」

  那黑發少女因為喝了幾杯酒,原本白皙的面龐染上酡紅, 仔細看, 腳步還有點不穩,聲音也有些忐忑。

  但即使是這樣,她還是在小小地抵抗。

  雖然這拒絕的聲音猶如石沉大海。

  周圍眾人都還是一幅言笑晏晏的場景,沒有人去理會這如同蚊蠅一樣的聲音。

  「哎呀, 就跳個舞助助興啦, 這也膽小嘛?」

  「為什麼這種事都要拒絕啊。」

  「我真的不會……」

  木下綺羅不認識對方。

  也許是b組的, 光看相貌木下綺羅也毫無印像,對方此時站在台上的階梯那,上也不是, 下也不是, 猶如被雨水打濕的純白茉莉, 楚楚可憐。

  但是沒有人去憐惜這朵嬌花。

  她只能站在那裡,被男人們渾濁的、玩味的、別有深意的目光逡巡打量, 也許有人已經連房間都早已准備好了。

  今天晚上這女孩只要人來到這裡, 那麼接下來的一切, 似乎就是順理成章的、注定的事。

  要找會跳舞的……有人的目光已經逡巡到了木下綺羅的身上。

  但這主意還沒打上, 就已經消退。

  木下家的,還是算了吧。

  隨後又開始推搡著這女孩。

  「幾分鐘就好了嘛, 別害羞。」

  「你這樣怎麼演好短片。」

  她才幾分鐘戲份?

  木下綺羅端坐在椅子上, 眼神望著虛空, 一直沒動。

  莫名其妙地,對上了台上那個愈發倉皇無措的人。

  木下綺羅想,她知不知道?

  這女孩正被所有人注視著,給木下綺羅夾菜的那位年輕英俊的總監制已經開始用帕子擦拭著手指,面色沉靜,似乎也是在好整以暇地期待著接下來的飯後助興。

  木下綺羅閉了閉眼睛。

  於是森山還來不及阻止,就用余光看到自家藝人站了起來。

  「……!」

  椅子同地面發出輕輕的摩擦聲。

  許多人往她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從黃瀨涼太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她的側影。

  少女濃密而又柔軟的黑色鬈發已經梳成了利落的馬尾,那張讓人見之失神的臉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台上的人。

  即使面無表情,但還真是奇特又奪目的美麗。

  在明亮但壓抑的室內,是猶如詩意一樣的存在。

  許多人這個時候才敢把目光大膽地放到這位似乎話不多的女主角身上。

  不過木下綺羅很快就換了一副表情。

  她嘴角勾起,對上看過來的人們笑了笑。

  「她真的不會,我知道。」

  「我可以。」

  森山在旁邊坐著,一副他沒聽錯吧的表情。

  木下綺羅朝台邊走過去,不過目標卻不是台上已經驚愕萬分的少女,而是台下那竹筒裡的木劍。

  場上已經有人變了臉色。

  「木下小姐。」

  台下原本笑眯眯催促黑發少女的中年男人已經恢復成一副溫和有禮的模樣,他似乎還有些別扭地笑了笑。

  「不必了,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

  他朝那邊使了個眼神。

  其他人面色各異。

  倒是沒想到這位大小姐會站出來。

  原本有些喧雜的環境此刻已經變得鴉雀無聲,但很快,有人開始打起了圓場,氣氛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少女因為染回黑發,昳麗混血的面孔無端多了些東方人的古色典雅美,那雙冰藍眼眸襯著雪膚黑發,愈發清冷不可攀。

  只是她臉上還是笑意吟吟的,給人一種脾氣不錯,也很好親近的錯覺。

  木下綺羅穿的是非常簡便的白色休閑裝,便於行動,雖然裹的嚴實,但她傲人的身高站起來,在場坐著的人都得微微抬起頭來看著對方。

  在已經恢復成融洽和樂的環境裡,

  她已經抽出劍柄,聞言轉頭,臉色天真。

  「誒,不用了麼,」

  「這可是我的拿手項目啊。」

  她正在溫柔地,逼視著男人。

  不,她如今的拿手項目其實是像現在這樣,溫柔地咄咄逼人。

  以前她還不怎麼擅長這種呢,要說跟誰學的……

  哈,問某人去吧。

  森山一開始身體僵硬,現在才逐漸活絡。

  閉嘴吧,小祖宗。

  這裡誰不知道你家是干嘛的啊!還給他演起來了。

  森山要氣死了,又沒辦法朝女孩發脾氣,只能自己調整好自己的表情。

  他英俊的臉孔因此看起來異常奇怪。

  如木下這樣的家族,雖無法和跡部、赤司等一眾財閥比肩,但由於其古老又悠久的歷史和傳承,地位其實很是清貴肅然,它們是最特別的存在。

  況且木下綺羅的母親多年來也一直活躍在時尚界,而時尚界總歸是比娛樂圈還要燒包又裝逼。

  更別說她外祖父如今身強體健,要秒殺當今的青年劍道高手也是不在話下。

  哦,還有,他老人家脾氣可不太好。

  正是因為清楚地知道這些,所以她無所畏懼。

  這是家人給予她「任性」的底氣。

  也可以不站起來,那女孩最終會跳舞,會被帶走,或者,女孩也會硬氣地拒絕,雖然後者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但是,木下綺羅就是想這樣做了。

  要是被她外祖父知道自家孫女在這種場合表演什麼劍術,老人家估計要連夜打電話開始罵人了。

  她打的就是這個算盤。

  這些人總會賣她一個面子。

  所以在場跟木下老家主打過交道的人都有些心有余悸。

  直到木下綺羅放下那柄木劍,有人甚至松了一口氣。

  「真是可惜了。」

  少女還發出這樣的一聲輕嘆,幾不可聞。

  ——

  直到走出大門,並且已經走出了很遠很遠,黃瀨涼太才忍不住笑出聲音。

  「小點聲音。」

  經紀人在旁邊忍不住提醒他。

  金發少年彎起眼眸。

  「誒,」

  「沒事的。」

  他把手搭在年輕男人的肩膀上,

  「之前哥你說讓我離她遠一點。」

  「怕傳緋聞什麼的,」

  「我現在覺得你想錯了誒。」

  經紀人只是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她也有男朋友,不是說怕你倆傳緋聞,只是兩個年輕人湊在一起很容易被媒體拿來炒作啦。」

  「你粉絲會不高興的。」

  「那現在呢?」

  「現在還是一樣啦!」

  經紀人忍不住錘了一下黃瀨涼太,隨後語氣停頓。

  「不過,當朋友的話,你想,就可以去交往試試吧。」

  木下綺羅這邊,也在被森山訓話。

  「你膽子太大了吧。」

  「知不知道今天來的都是誰。」

  「總投資人今天沒有來啊,就那個缺席的德國佬。」

  「怕什麼。」

  只是一群小嘍啰罷了。

  木下綺羅慢悠悠地走在長廊上,不輕不重地反駁著森山智永。

  不過男人似乎更生氣了。

  但他確實沒辦法去苛責少女,他可太了解木下綺羅的性子。

  盡管席上她始終言笑晏晏,但那笑意不達眼底。

  「下次不要這麼衝動了。」

  他揉了揉眉心。

  「有時候不是我惡意揣測,今天那女孩就不說了,確實是不願意的,可能晚上都會被強制拉走,但,」

  他對上木下綺羅的側臉。

  「有時候,有些人,她們是自己願意的。」

  甚至是自薦枕席。

  「我只是希望大小姐你小心一點啊。」

  不要同情心泛濫。

  「哦。」

  果不其然得到這樣一句回答。

  「省點心,你給我……」

  「點心,什麼點心。」

  「木下綺羅!」

  「你……」

  看到少女那有些平靜的望著月亮的側臉,森山還是忍不住軟和了語氣。

  「我知道你今天晚上心情不好,但是下次呢……」

  他突然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讓她下次別再管這種事嗎,森山說不出口,他也相信,木下綺羅在下次,下下次,也絕對不會對這種事置之不理。

  她真的是自己帶過的最麻煩的藝人。

  「她好像才十五歲吧。」

  比她還要小一歲呢,還只是個孩子而已。

  「你覺得我坐得住嗎。」

  木下綺羅只覺得渾身都有東西在叫囂在戰栗,夜晚疲倦休眠的細胞有了一點點活過來的感覺。

  一定要做點什麼。

  我還是那個我。

  我一定還是那個木下綺羅。

  絕對不能被這種東西給打破啊。

  「那下次……能不能先給我打個眼神。」

  森山枯敗地退讓。

  「嘛,」

  「就是這種時候,」

  她看著平靜無風的夜空,庭院也是靜悄悄的。

  森山沒有問是什麼時候。

  「每當這種時候,我都有些……」

  她沒有繼續說了。

  既有焦躁不安,又感到疲憊厭倦,甚至有點厭世來著……老天爺,她才十六歲啊!不應該是這樣吧。

  所以想到這一點的木下綺羅,更煩躁了。

  少女長卷的睫毛微微垂下,比之剛才席間的進退有度,得體周到,現在的木下綺羅似乎才是最接近真實的那個她。

  因為疲倦,因為冷漠,居然讓這張臉煥發出了一股更迷人的色彩。

  「你們還年輕……」

  森山已經望向庭院裡的植被,輕聲細語。

  因為你們還年輕,所以還有瘋狂,還有熱情,還有這種心情。

  「還有去他媽的。」

  木下綺羅一臉平靜地續上了森山的未盡之語。

  還有無窮無盡的絕望和希望。

  「本來是有很多很多的煩躁和郁氣的,不過,」

  木下綺羅遙望著天上那輪不怎麼美的殘月,側臉也被鍍上柔光,方才冷漠如刀鋒一般的容顏似乎有軟化的跡像。

  「什麼啊。」

  森山好奇。

  「不過,我想到我男朋友了。」

  森山咂舌。

  所以現在又平靜下來了?

  好家伙。

  他開始思索,要不要把那個叫幸村精市的小孩給綁過來陪著木下綺羅了。

  這樣森山自己每天也能少受點驚嚇吧。

  木下綺羅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麼,少女有些嫌棄地看了森山一眼。

  「不要打什麼歪主意。」

  「把他喊來陪你不好嗎。」

  「不。」

  她依舊遙望天上那輪明月。

  她要月亮自己奔她而來。


第65章 野天鵝

  「所以, 」

  少年清雅平和的聲音從手機裡傳過來。

  沒等幸村接著就今晚的事情發表看法,木下綺羅就又打斷了他。

  「——所以我想你了。」

  在幸村眼裡,少女此刻睜著眼眸, 眼尾上翹,本來有些狹長的雙目也會變得圓溜溜,就像一只狡黠又可愛的小狐。

  小狐正在向少年訴說著直白坦蕩的思念。

  視頻電話裡面, 幸村穿著裁剪精細的深綠色睡衣, 如同燥熱空氣裡的一縷清爽的風兒,融化掉了木下綺羅身上攜帶著的苦澀的氣味。

  這濃稠沉郁的顏色和溫雅清雋的少年居然意外地相諧性很好。

  木下綺羅盯著他白皙的,微微露出的鎖骨,她感覺自己似乎已經聞到了對方身上那股沁人的香氣。

  啊, 好想。

  好想撲上去吸一口仙氣哇。

  但是碰不到, 摸不著, 嗚嗚嗚。

  她在床上唉聲嘆氣,翻來覆去的,導致幸村那邊只能看到模模糊糊, 天旋地轉的鏡頭, 看不清她的人臉。

  「你怎麼突然換這種顏色的睡衣了。」

  少女把頭悶在被子裡, 聲音模模糊糊的。

  從前他明明更偏愛那些清雅素淡的家居服,幸村還有一件淺色繡著蘭花的睡袍, 木下綺羅最喜歡了。

  而且, 他穿這種衣服雖然漂亮精致到了極點, 卻並不顯得娘氣。

  幸村平和溫柔的聲音傳到少女耳裡。

  「不喜歡嗎?」

  「什麼啊, 說的好像是特地穿給我看的一樣。」

  木下綺羅撇嘴。

  「是哦。」

  少年的聲音已經帶笑。

  「你不是很喜歡這種綠色嗎?」

  誒。

  「是……是吧。」

  她匍匐在被子上一動不動,不過聲音已經變得軟和許多。

  「咦, 」

  少女突然坐正, 因為幸村此刻正有些懶散地趴在床尾, 所以鏡頭裡,木下綺羅能很清楚地看見對方身後,他的床頭,房間,牆壁上的布置。

  「你房間什麼時候也……」

  幸村的房間明亮寬敞,古典奢華。不過現在看,他的大床上依舊是那復古花紋的床單枕套,但床幃卻換上了濃郁的深綠,書桌旁也似乎又多了一個刺繡花紋的沙發,床頭還掛著一副濃墨重彩的紅色油畫。

  紅與綠交織,畫面昳麗奇瑰。

  木下綺羅越看越覺得眼熟。

  「想不起來嗎。」

  少年貼心地提醒。

  「自從你走秀過後,我的房間就布置成這樣了。」

  他本來不鐘愛多麼瑰麗華茂的色彩,只是那日看她宛如雲霞披身,花團錦簇,心弦卻還是被撥動。

  少年面上不顯,只是從瓊葉回來以後,房間新換的布置已經明明白白地在昭示著他的心思。

  「誒,你今天好直接啊。」

  幸村的視線緩緩掃過電子屏幕上少女的模樣,她說『你好直接啊』的時候,眼睛愈發溜圓,臉上是明晃晃的訝異和打趣。

  不直接一點,她或許又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一整晚,那麼視頻約會的時間就又……

  所以,少年作出一副好脾氣的微笑模樣,看著少女但笑不語。

  木下綺羅也學他,趴在自己的床尾,雙手捧臉,素顏水潤,臉龐還帶有紅暈,她喜滋滋地笑了半天。

  「你好愛我啊。」

  「開心了嗎 (∩_∩)?」

  「嗯嗯( ̄3 ̄) 。」

  「那……」

  在木下綺羅看過來的目光裡,幸村停頓了一會,接著說,

  「下次你過來看看吧。」

  少年又在毫不含糊地邀請她去他家誒。

  木下綺羅轉過臉,不去看他,本來想先故作矜持一番,然後再答應下來,結果她余光瞄見手機屏幕上幸村那明晃晃的,似乎已經看破一切的笑容。

  「……」

  這家伙真討厭……

  後面的時間,木下綺羅都在給幸村表演免費的換衣秀。

  「嗚嗚嗚,品牌商送了好多漂亮衣服。」

  幸村就歪斜地靠在床上,看她在鏡頭前抱著衣服噠噠地左右來回跑,不知疲倦。

  她喜歡漂亮衣服,也喜歡新衣服。

  他沒有女性朋友,圍繞在幸村身邊的異性,其實對他大都是一種仰望的態度。跟幸村以往接觸過的那些女孩不同的是,木下綺羅分外追求這些外在的美麗精致,大方坦蕩地享受和沉迷於這些物質。

  少女也不會覺得這是什麼不好的事情。

  「我就是喜歡漂亮衣服呀。」

  她已經換上一套新的套裝,正在鏡子前面照來照去的。

  「這件怎麼樣?」

  也不同其他對女生試衣服總是沒有多少耐心的男生,幸村每次都很體貼包容地照顧著她這個愛好。

  少年的品味高雅獨到又挑剔,他還會經常給木下綺羅提供一些可行寶貴的建議。

  不過,有時候,幸村也會故意作出睜眼瞎的點評,好比現在。

  「嗯……」

  「如果裙子再長一點就好了。」

  曼麗的包臀裙裹住了少女纖細的一部分大腿,就如同絲滑沉郁的紫色布匹上潑灑了一層濃稠的純白牛奶,愈發襯得這紫色更逼人,這腿更白皙,而裁剪貼合的布料又盡顯少女曼妙的身姿。

  偏偏女孩還依舊不自知地在鏡頭前晃動著兩條長腿。

  木下綺羅聽了少年一本正經但居心明顯的發言,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這裙子如果再長一點,就真的不好看了。

  「嗯嗯,再長一點,長到腳踝,把露出來的地方全都蓋住,那真是好看死了哦。」

  她發出陰陽怪氣的內涵。

  幸村居然還無辜又自然地點點頭,「說的沒錯。」

  沒錯你個頭啊。

  自己戀人有時候這種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可以只穿給我看嗎?」

  聽聽,身後手機裡,少年又發出這般看似無辜的請求了。

  「我  不  !」

  她賭氣地拒絕。

  隨後木下綺羅就看見自己的美麗戀人一副委屈的模樣。

  「那好吧。」

  聲音也很委屈似的。

  於是她扭過頭,自發地不去看少年,他就是個騙人的狐狸精。

  「綺羅,」

  「我不要,我不聽。」

  「你是不是胖了點。」

  哈???????

  人言否?

  木下綺羅原本還在自得的心神都被對方「你是不是胖了點」這句話給吸引走了。

  看幸村已經開始一臉正經地上下打量她,木下綺羅驚恐地開始否認三連。

  「我沒有!」

  「自從來了這裡,我每天想你想的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怎麼可能長胖啊!!!!」

  她已經撲到床上開始無賴地打滾,試圖把幸村那句「胖了」給拋之腦後。

  幸村一副我就靜靜地看著你表演的表情。

  「是嗎,」

  「我看你臉都圓潤了一點呢。」

  「應該是過的很好了。」

  「沒有我在,你也這麼滋潤,完全看不出來你說的想我想到茶飯不思呢。」

  幸村一句接著一句,木下綺羅都沒法插嘴。

  報復,絕對是報復。

  ——

  車窗大開,山莊外的林蔭大道上,那些層層疊疊的林葉在少女的臉上投下斑駁的日影,木下綺羅森黑的羽睫如同蝶翼,她緊閉著眼睛,臉上沒有什麼情緒。

  「堵車了。」

  哈。

  這個點,這條路還會堵車嗎。

  木下綺羅還是不想睜開眼睛。

  一分鐘,兩分鐘,車子還是絲毫未動。

  少女本來平展的眉已經有皺起來的跡像。

  森山本就一直注意著她的情緒,感覺她已經又快到不耐煩的邊緣。

  很明顯,大小姐心情不好。

  不是因為苦夏,不是因為拍攝,更不是因為其他的什麼原因。

  真要說起來,還是跟那位傳聞中的戀人有關系。

  下午中途休息,木下綺羅意外聽到有工作人員在背後討論。

  「還是不懂她為什麼要談戀愛……」

  「你單身當然不懂。」

  「不是啦,」

  那人突然一頓,語氣莫名,

  「只是你知道嗎,內部消息,原本差點因為戀愛這種事,她被換掉啊。」

  說的頭頭是道的。

  當時站在棚子後面全都聽見的木下綺羅 :

  「……」

  什麼內部消息。

  木下綺羅沒忍住,當場翻了個白眼,努力地平心靜氣,森山在旁邊一直讓她「冷靜冷靜」,所以她本來都已經轉身准備走了。

  算了,公眾人物,這樣被議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但——

  怕什麼啊。

  憑什麼啊。

  忍忍忍,忍個屁。

  因為對方間接提到幸村,她心底的積攢這麼久的躁動和郁氣實在是壓不住,只想要通通發泄干淨。

  「請問,」

  少女突然從棚子後面出現,這讓裡面兩個人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所謂內部消息,二位是從哪知道的?」

  不同於昨晚酒桌上帶笑的臉,此刻的木下才是真正的把情緒擺在了臉上。

  沉郁的要滴出黑水的臉色。

  「抱歉,」

  其中一個很快反應過來,率先道歉,

  「我同事也只是聽說,聽說而已,我們也不知道。」

  木下綺羅掃了一旁默不作聲,臉上已經冒汗的另一個人。

  少女此刻的動作倒是變得閑適起來,甚至還環起了手臂。

  「聽說?不知道?總要有個源頭吧?」

  「你們也不是內部的人,怎麼連這種事都知道。」

  「我怎麼不知道我中途差點被你們換掉?」

  也許是沒有見過木下綺羅這凌厲逼人的一面,兩個人一時半會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造謠要負責任哦。」

  「我可以現在打電話給你們desny的老總,誠懇地問問他老人家。」

  「給你們答疑解惑。」

  少女又換上一副和煦又笑眯眯的模樣,但說出口的話卻背道而馳,異常銳利,容色也凌厲了許多。

  「沒有……我沒有聽別人說過,我只是看過項目最初的標准底稿,自己猜測的……」

  那個女生已經慌不擇路地開始解釋起來。

  好醜惡的嘴臉。

  木下綺羅忍不住眼神飄忽地想。

  剛才不是還信誓旦旦,說的比誰都認真麼。

  啊,好煩。

  這種人好煩,好討厭。

  「哦∼」

  「原來是自己猜測的啊……」

  自認倒霉,正准備道歉的人突然被少女的未盡之語和眼眸裡那漫不經心的打量和審視給狠狠刺到。

  她還是掏出了手機,慢悠悠地拍下了對方的工作牌。

  「那麼,小小的投訴一下,也是可以的吧,就當做對你這份猜測的回報好了。」

  少女對上比自己要大幾歲的女生,她臉上依舊帶笑,卻讓對方覺得愈發恐慌,不等對方說什麼,木下綺羅已經腳下生風,很快就離開了這個影棚。

  木下綺羅從業一年多,很少會這樣雷厲風行,火力全開,今天她這樣倒是讓森山找回來一點點最初跟少女一起共事的感覺。

  森山覺得懷念的同時,不覺得不妥,反而心底松了一口氣。

  因為能這樣,才是正常的木下綺羅。

  總比時時刻刻憋著一口氣好吧。

  之後一整個下午,木下綺羅戲外始終一副生人勿近的死人表情,讓森山智永哭笑不得的是,少女下午的表演還意外地得到了導演的誇獎。

  「很有潛力。」


第66章 野天鵝

  「真是的……」

  「我戀愛關她們什麼事。」

  司機和助理已經下去查看路段情況, 車廂裡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所以木下綺羅又提起這件事。

  這已經是她今天下午第五次在森山面前絮叨了。看得出來少女依舊耿耿於懷,她噘著嘴巴靠著皮革座椅,一臉氣呼呼的模樣。

  森山搖頭。

  「如果真的要因為你談戀愛, 所以換掉女主角呢。」

  但他剛問完這個問題,這位金牌經紀人就後悔了。

  如果是以往他帶的某些藝人,面對這個問題, 他們的答案或許都會是, ——「當然是事業最重要。」

  無情,冷漠現實。

  但現在這個人是木下綺羅。

  對於木下綺羅來說,這是一個完全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糾結的問題。

  隨後, 他果然看到木下綺羅一臉『你沒事吧』的表情。

  「……」

  「這有什麼好問的啊。」

  森山下意識吞了一口冰水, 看著少女。

  「這能相提並論嗎」, 她繼續一臉『你在開玩笑嗎』的表情。

  「這短片,」

  她看了看周圍,確定已經沒有人, 可還是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這短片能有人重要?您開什麼玩笑。」

  森山沒有再問了。

  哪怕他再舉一千個例子, 列出一萬個選擇, 她的答案都會是這樣的。

  木下綺羅可是能做的出來這種事的,在娛樂圈如果待的不高興了, 大小姐拍拍屁股就會走人, 就如同之前那樣。

  但, 對其他人來說, 森山拋出的這個問題也許就是值得商榷,值得猶豫的。

  因為他確實見過許許多多的人, 為了星途, 她們放棄了其他的、也並不是不珍貴的東西。

  相比之下, 木下綺羅似乎永遠不需要做出這種權衡。

  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家世,還是因為,她就是這樣的價值觀。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氣死我了。」

  「……」

  怎麼還在氣。

  「當然生氣了!」

  她突然激動。

  「她們覺得他無關緊要,似乎只是個隨時能被丟下的人,」

  「是個可以被我舍棄的人,」

  在那些人眼裡,少年人的愛情似乎都比不上一支短片,一段廣告來的有價值。

  行。

  金錢重要嗎,名利重要嗎,當然重要。

  但是她始終認為……自己和幸村之間無法用這種東西來衡量和比較。

  因為年輕,因為心裡充滿詩意……所以她就是這樣固執地認為著,她的愛情是最好的愛情。

  木下綺羅的少年從骨子裡就是高貴的,驕傲的,自矜的,謙虛又狂妄的。

  這樣的人……怎麼能跟這種猜測聯系到一起呢,其他人怎麼會懂得他呢。

  外人又憑什麼替她覺得惋惜。

  她認為對方永遠值得被珍視,區區廣告……怎麼比得上他。

  所以她氣憤。

  那個淺薄的人,無知的人!

  少女忿忿。

  她的聲音原本忽然變輕,森山的呼吸也隨之放輕,不過她突然就又提高了音量。

  「所以我生氣死了!!!!!!」

  「……」

  所以這才是大小姐耿耿於懷一下午的原因吧。

  ——

  但司機還沒有回來。

  木下綺羅扒拉著車窗,從裡面探出頭,皺著眉頭看前方吵吵嚷嚷的人群。

  「干什麼啊,煩死了。」

  她的心情全擺在臉上。

  結果意外地,她對上了人群中一雙熟悉的眼睛。

  不,不止一雙。

  看著不遠處的藍發少年扶了扶眼鏡,隨後嘴角帶著笑意朝自己揮手的模樣,木下綺羅也驚訝地朝他點了點頭。

  冰帝的網球部……?!

  等確認了這一點後,她立馬下意識就開始轉著腦袋搜尋著前方還有沒有其他熟人的影子。

  沒有。

  木下綺羅頓時耷拉著眉眼,她失望地往後座一癱,也忘了外面的忍足侑士。

  真是昏了頭了。

  冰帝來了又不代表其他學校也會來……

  「……」

  看到少女這樣的舉動,忍足還是忍不住腹誹。

  真是明晃晃的重色輕友。

  忍足身邊都是冰帝的正選,他身邊就站著跡部,大少爺正在跟自家司機吩咐各種事項,剩余的大部分人也都認識木下綺羅。

  木下綺羅就那樣癱著,但窗欞卻突然被人敲了敲。

  她不搭理忍足,忍足就偏偏要走過來招惹一下看起來郁郁不樂的大小姐。

  「干嘛。」

  木下綺羅早已經躺下了,少女細長的身體橫亙了整個沙發椅,看起來單薄的可以,她聽到窗戶被敲,只是掀起眼皮。

  「沒良心,看到我就這種反應。」

  忍足的嗓音一如既往的磁性動人。

  「那我該有什麼反應。」

  她整個人開始有氣無力的哼哼,聲音迷迷糊糊的。

  不是吧,沒看到立海的人,就這種反應了嗎,不至於啊。

  忍足臉上疑惑,卻對上了前面森山的口型。

  「累了。」

  他一愣,等忍足侑士再轉頭去看木下綺羅,少女似乎已經睡著了,呼吸清淺,手臂微垂,昏暗的車廂裡,她的側臉在盛夏的余光中,無邊美好。

  忍足也柔和了自己的視線。

  「請您務必告訴她,晚上七點,我會准時在山莊的西餐廳等著她來。」

  等木下綺羅的車子啟動,少年只是轉頭對森山如是說。

  「忍足前輩,」

  對上身後已經漸漸跟上來的網球部眾人,尤其是鳳長太郎那有些不解的目光,忍足做出了傾聽的模樣。

  「為什麼不告訴她,立海……其實也會來啊。」

  本來就是比賽結束以後的游玩集會,幾個學校都會過來的。

  剛才對方,明顯就是在找自己的學校吧。

  忍足看著木下綺羅那輛已經行駛進山莊大門的車影,車窗在剛剛就已經關上了,他莫名地笑了笑。

  「沒什麼,因為我不想說。」

  誰讓她重色輕友,臭丫頭。

  ——

  於是剛醒過來就被告知晚上有約的木下綺羅又選擇癱在了床上。

  看她一臉鹹魚樣,森山自發地讓助理來幫忙挑晚上的衣服。

  「干嘛,」

  「見個朋友而已,挑什麼衣服……」

  森山智永朝木下綺羅發出嘲諷。

  「一,」

  對上少女看過來的目光,他繼續,

  「絕對不只有他一個人,」

  「二,在這個度假區,你也別太散漫了好不好,不說盛裝打扮了,別給我穿個大褲衩人字拖啊大小姐。」

  注意形像啊。

  本來確實准備穿大褲衩和拖鞋就去赴約的木下綺羅沉默,復又哼哼唧唧。

  「那又怎麼樣……不會有人拍到的。」

  話雖然這麼說,但最終,她還是打扮地,些微光鮮亮麗了點。

  於是忍足就看到了這樣出現在他面前的木下綺羅。

  她穿著desny這季的新款,寶藍色簡便又精致的裙裝讓女孩整個人如同從冰雪中精雕細琢所綻出的花兒,而且破天荒地,木下綺羅腳上是一雙細高跟涼鞋。愈發顯得整個人修長挺拔,氣質突出。

  她只是站在那裡,就有一種朦朦朧朧呼之欲出的氛圍。

  也許是這裡水土養人?

  少女比之從前,臉色要略微紅潤許多,人看起來也有精氣神。

  不……也許只是因為剛剛才睡醒吧,補眠而已,少年如此腹誹。

  「穿成這樣來見我,」

  「我好感動。」

  「哼,」

  「少自戀了,」

  「只是因為最近拍視頻,要練習穿高跟鞋而已!」

  忍足沒有在意女孩外在的這副傲嬌嘴臉,只是微微一笑,繼續發揮作死精神,鍥而不舍地逗她。

  「該不會你想見某個人吧,」

  「可惜他真的不在啊。」

  木下綺羅聞言,登時跺腳,高跟鞋發出細碎密集的動聽聲音。

  「我才沒有呢!因為要見侑士所以穿的好看一點,有什麼問題嘛!我也是會注意形像的!你還這樣猜測我!」

  大小姐的脾氣……似乎見長。

  「說了要注意形像,那就真的要注意形像啊,不要跺腳。」

  忍足笑。

  雖然也很可愛啦。

  但對方依舊撇過臉不理他。

  看著炸毛的妹妹,忍足習慣性順毛。

  「我知道我知道,開個玩笑嘛。」

  「很漂亮啦,我們綺羅稍微打扮一下就是最漂亮的。」

  忍足從善如流地低頭,公主也不再傲嬌。

  木下綺羅昂著頭,用自己那並不拿手但其實還不錯的高冷的模特步,踩著細高跟,地面響起噠噠噠的清脆又動人的聲音。

  她繞過忍足,率先高傲地走進餐廳。

  這做派……

  藍發少年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又跟上對方。

  森山說的沒錯,忍足並不是一個人,他是跟網球部一起來的,雖然已經強調過「這是我跟朋友單獨的會面」這種話了,但那群少年不跟過來是不可能的。

  所以,干脆一起吃了。

  ——

  「難怪。」

  聞言,木下綺羅用詢問的眼神對上中間那位出聲的冰帝網球部部長

  跡部挑眉,

  「難怪下午過來的時候,看到這地方有不少影棚。」

  而且度假區的監管似乎比以往要強了。

  原來是有人在拍東西。

  「啊,那就是我們工作的地方了,算是據點吧。」

  木下綺羅老神神在在地回應著上座的少年。

  「啊嗯,聽起來也挺有趣。」

  忍足在一旁聽地一愣一愣的。

  他原先做出的兩個人碰到一起絕對會起摩擦的設想在此刻似乎又一次面臨著土崩瓦解的危機。

  不僅沒有起摩擦,沒有相看兩厭,甚至,為什麼他們看起來還一副其樂融融,聊的很是投機的樣子?

  他原本都已經提前為這兩個人開始頭疼了,結果居然是白擔心一場嗎。

  不應該啊。

  難道有問題的就只有他一個人?

  忍足侑士開始懷疑人生。

  而那賞心悅目的兩人已經聊完國外的食物,開始聊國外的旅游景點。

  「……」

  行吧。

  最後還是聊起了感情問題。

  得知跡部還沒有談過戀愛,木下綺羅覺得蠻稀奇。

  「為什麼呢,」

  「侑士都談了兩個了,還是三個來著。」

  「咳咳咳。」

  忍足忍不住用咳嗽聲打斷木下綺羅。

  「次數多又怎麼樣,」

  「他現在不還是單的嗎。」

  跡部似笑非笑的眼神對上一臉無奈的忍足侑士,不放過這個調侃朋友的機會,剛才忍足那奇奇怪怪的表情跡部可沒有錯過。

  不知道他在腦補什麼,但調侃回去總是沒錯的。

  可見純愛小說和純愛電影並不能帶來多大裨益。

  「侑士,你應該要向跡部君學習呢。」

  被兩個損友有意識地故意聯合夾擊,忍足侑士戴上痛苦面具。

  「每一次我可是真心的啊,真心。」

  「那不就更能說明問題嗎。」

  木下綺羅默默吞下牛排,低語。

  好,好。

  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忍足侑士打開手機,拍下了木下綺羅優雅進食的畫面,隨後點開動態,少年在糾結措辭,但最終他又放棄。

  算了,想到幸村……

  他自發地規避危險。

  於是,他做了一個自以為安全許多但其實半斤八兩的行為。

  他把那張照片私戳給了幸村精市。


第67章 野天鵝

  其實木下綺羅在赴約之前就已經跟幸村報備過了。

  「我要去跟侑士吃晚飯啦(^∼^) ~」

  對面的少年也溫柔地回復她,

  「去吧 (∩_∩),要好好吃飯哦。」

  隨後幸村還發了一個輕輕拍頭的表情包。

  ……為什麼這樣一句簡簡單單的話都給人一種他在把她當小孩子哄的感覺,雖然是這樣想的沒錯啦, 但是收到回復的木下綺羅,嘴角卻一直是上揚的。

  她非常喜歡被對方順毛(≧ω≦)。

  就在吃飯之前,木下綺羅也已經把桌上的食物連同身邊的幾個冰帝少年一起拍了個小視頻, 發給了幸村。

  「是煎牛排耶, 我喜歡的!」

  「這個水果沙拉巨好吃,忍足點的……」

  「還有跡部桑點的橘子果酒,太漂亮了……」

  其實在見不到的日子裡,很多時候, 她一個人都蠻自在的, 但只要每次吃飯, 遇到她很喜歡的東西,木下都會模模糊糊地浮出念頭,要是幸村也在就更好了。

  迫切想把自己喜歡的食物分享給對方。

  這是木下綺羅喜歡一個人的最大表現。

  而忍足, 在發送出那張漂亮照片以後, 心安理得地放下手機, 繼續戳著自己盤子裡的羽衣甘藍和櫻桃蘿蔔,對上木下綺羅看過來的目光, 少年還微微一笑, 仿佛剛才偷拍的人不是他一樣。

  木下綺羅只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隨後順走了他手邊的藍莓干和腰果仁。

  隨後少女又瞥了一眼他紋絲未動的盤子, 向他發出忠告。

  「不要浪費食物!」

  「……」

  而這時,忍足侑士的手機也傳來訊息的聲音。

  因為忍足拍的照片視野蠻大, 木下綺羅身邊的幾個少年都被一同拍下了, 同樣入境的, 還有他自己的那個滿滿當當的碟子。

  幸村精市 : 很漂亮。

  幸村精市 : 謝謝你的分享。

  幸村精市 : 但還是不要浪費食物啊,忍足桑。

  幸村精市 :  ^_^ 。

  「?」

  看到倒數第二條,忍足失語。

  這兩人串通好的?

  為什麼本意是想給別人添堵,但幸村看起來好像並沒有什麼過多的情緒,此刻心口覺得添堵的居然還是他自己??

  忍足湊近木下綺羅,卻剛好看見了幸村給木下綺羅回復的信息。

  幸村給少女發來了一張溺愛十足的貓貓摸頭的動圖。

  幸村精市 : 「多吃點啦,吃的開心嗎?」

  木下綺羅 : 「開心^_^。」

  木下綺羅 : 「大家都很照顧我啦。」

  幸村精市 : 「那就好哦。」

  幸村精市 : 「貓貓摸頭jpg。」

  「……」

  敲,這就是熱戀情侶的氛圍嗎。

  忍足侑士扶了扶眼鏡,少年確實生出了點疑惑。

  「請教一下,」

  木下綺羅聞聲,看向已經移到自己身邊的藍發少年,停下挖蛋撻的動作,示意他有話快說。

  「你會連這種事都給他講嗎?」

  「什麼事?」

  她歪頭。

  「就是,」

  忍足昂起下巴,指了指桌面和其他人。

  「哦,我說了。」

  少女隨意地點點頭。

  果然吧,對方是早就知道了,所以完全不驚訝啊。

  不過……以幸村的性格,就算只是靠忍足的照片才臨時知曉這件事,那個少年對外應該也不會表露出分毫情緒。

  所以這一波忍足覺得自己虧大了。

  在忍足古怪復雜的表情下,木下綺羅用手帕擦了擦嘴巴,

  「有問題?」

  有!太有問題了!

  木下綺羅什麼時候會是這種類型的女生啊。

  雖然並不算什麼從小到大就認識的關系,但忍足默認自己可能是木下綺羅所有異性朋友裡,最熟稔的那一個。

  所以他相當,相當地了解少女。

  她的性子,可是最不耐煩這種事情的啊,更別說現在……她居然會連這種小事都報備了。

  「難怪你會談三段無疾而終,又真心實意的戀愛了。」

  一點自覺性都沒有。

  木下綺羅聽到忍足的吐槽,又放出毒箭。

  嗯,少女現在這種溫柔微笑,但嘴巴卻不饒人的樣子,也是忍足從前沒見過的。

  跟某人實在是——太像了。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emm,兩個多月。」

  哦,正好是熱戀期。

  稍微理解了一點點……才怪!

  「你以前不是最討厭這種……」

  他沒有說完,但木下綺羅懂忍足的意思。

  少女對忍足眨眨眼睛,什麼都沒說,但忍足莫名其妙地明白了。

  「誒,」

  「你的小說白看了嘛。」

  冰帝其余人還在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木下綺羅和忍足侑士則已經漸漸脫離他們的話題,兀自在一邊說著話。

  「也許吧。」

  忍足聳聳肩。

  「侑士,你覺得我有哪些毛病呢。」

  木下綺羅還在對盤子裡剩下的一點冰提戳戳戳的。

  藍發少年聞言笑了笑,

  「一定要說嘛。」

  「說吧說吧。」

  「有時候讓人有點難以招架,不過,」

  對上少女看過來的眼睛,他繼續,

  「並不是什麼壞事啊。」

  也並不是什麼毛病吧。

  木下綺羅聽了以後,轉過頭,臉頰邊盛滿笑意,璀璨極了。

  「笑什麼。」

  少女還在悠悠地笑,

  「沒什麼,只是想起來他說,我沒有任何毛病呢。」

  其實,她毛病真的一大堆。

  忍足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看著木下綺羅的幸福的側臉,少年突然想起來國中那一次,冰帝和立海湊巧去京都的某個學校交流,自然而然的,隊員們要和那個學校的人進行網球練習賽。

  雖然還有立海隊員們在場上,但幸村沒坐一會,似乎就准備離開球場了。

  「幸村桑,不留下來觀摩比賽嗎?」

  立海可是剛剛開始呢。

  忍足在此前跟幸村的交集不多,只是耳聞對方的神之子的戰績,原本僅僅是看對方要離場,少年就這樣隨意地客套了一句。

  而那個美少年笑的溫和,

  「結果毫無懸念吧。」

  哈……是這樣沒錯但是——

  看起來這樣的溫和精致,但說出的話卻這麼……?

  忍足當時頗有些意外。

  是這樣的性格嗎。

  「如果輸了,就切腹謝罪吧。」

  少年已經走遠,這樣一句明顯是玩笑的話,隨著他溫和帶笑的聲音就那樣飄散在了風裡。

  那是忍足第一次直面幸村精市這個人的反差。

  對方精致淡然的外表下亦是一汪沉靜的驕傲與入骨的自信。

  是一個天衣無縫的人。

  是一個絕對強勁的對手。

  不過這樣的人,卻會溫柔地告訴自己的戀人,說她沒有任何毛病。

  已經幾年過去了,忍足在這一天,再一次陷入到了這樣意外的情緒裡。

  ——

  第二天高溫預警,因為天氣太熱,劇組臨時停工,木下綺羅待在房裡准備看一天的吃播哪也不去。

  但總有人不會讓她如願。

  「額,」

  「團建?」

  木下綺羅拉開窗簾一角,指了指外面那太陽,意思明顯。

  「去那座新建的水上樂園。」

  「裡面有模擬的熱帶雨林,」

  「不熱。」

  森山接著湊近,

  「其實是大老板家的新項目,邀請我們提前去試游。」

  哦。

  「小白鼠?」

  森山聞言一臉嗔怪。

  「……這種話別說出去。」

  「嗨,嗨。」

  木下綺羅躺屍的計劃泡湯,整個人實在提不起來興趣,少女懨懨不樂。

  打工人果然離純粹的快樂遙遠極了,為什麼啊為什麼,休息日也要這麼折騰人。

  所以哪怕那景區確實做的不錯,還有模擬的沙灘,海岸,雨林,衝浪高地,木下綺羅也一點心情都沒有。

  劇組一行人解散,各玩各的,最後就剩下木下和黃瀨涼太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都沒動。

  在黃瀨涼太准備搭訕之前,打破寂靜的居然還是姍姍來遲的冰帝一行人。

  哦,跡部也一定收到邀請了。

  「傻站著干嘛。」

  忍足侑士站在不遠處的樹蔭下,朝入口處的兩個人揮手。

  木下綺羅這才有了點活力。

  「侑士!又碰見你了!好巧啊!!!」

  少女把雙手做成喇叭狀放在嘴旁,朝對面大喊。

  「……」

  至於麼。

  也不過幾步路的距離啊喂,卻被木下綺羅硬生生做出一種隔了一條大河的感覺。

  忍足無奈笑。

  所以,順理成章的,木下綺羅跟著冰帝走了,她順便捎上了金發少年。

  黃瀨涼太單論外在性格,確實很好親近,性格開朗大方,很快就跟這群男生打成一片,繞不開的話題當然是運動。

  「冰帝的網球很厲害啊。」

  「哪裡哪裡,海常的籃球也很厲害。」

  木下綺羅懨懨地跟在後面撇嘴,整個人實在沒什麼精神。

  又開始商業互吹。

  其實也是在瞎走,說是試游就真的是試游,走了半天連個引導人員都沒有。

  「我怎麼感覺這不太靠譜……」

  「沒事,」

  忍足安慰少女。

  「這家公司老總是跡部家認識的老朋友了。」

  「絕對安全可靠。」

  話音剛落,忍足就聽見前面不遠處傳來幾聲狼叫。

  「……」

  「安全?可靠?」

  木下綺羅被忍足無語的目光掃視著。

  「是假的啊,模擬的。」

  「這個老總……不,這個邀請人是不是故意拿我們試水啊。」

  木下綺羅跟著少年們走進密林,這裡頭的草木居然都是真的。

  她看著有些泥濘的土地,自己已經有點髒兮兮的白鞋,再聽著周圍各種動物的叫聲,還有時不時落下來的隨機人工降雨。

  果然又是被磨到沒脾氣的一天呢;-)。

  她微笑。

  少女脆弱的心靈又開始疲憊不堪,在房間躺著看吃播不香嗎……

  後面更是糗大了。

  密林中,一行人不知不覺漸漸分開走了,木下綺羅越往裡走越謹慎,神經繃緊,腦子還有點昏昏沉沉,這種時候她倒是開始凸顯女孩子那敏感的特性,走幾步就時不時小心地東張西望。

  這幾個人路過大水潭,原本平靜無波的水面卻突然冒出來幾只張著嘴巴的鱷魚。

  木下綺羅原本就一直吊著一顆脆弱的心髒,見狀早就忍不住啊了一聲。

  偏偏跟她一起的是慈郎和黃瀨涼太這幾個人,忍足倒是也在身邊,但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忍足侑士停在原地,發現周圍見鬼地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他抬頭,對上那只張大嘴巴的鱷魚,眼角開始抽搐。

  「……這麼膽小?」

  忍足說的當然不是木下綺羅,少女容易被嚇到他是知道的,所以才一直留在她身邊,不過那位金發的模特在剛才居然也叫的那麼大聲……

  真是人不可貌相。

  在忍足找人的過程中,木下綺羅在密林的某個角落,又和黃瀨涼太面面相覷。

  剛才也不是一通亂跑來著,她心裡有數,明明就是往來的那條路上跑的,結果等她平復心情,再往前走,意識到一個魔幻的事實——她迷路了。

  「你剛才干嘛跟著我跑?」

  聽到木下綺羅疑惑的聲音,黃瀨涼太摸了一把自己那已經被人工熱帶雨淋濕的頭發,有點尷尬地笑了笑。

  「因為我看你雖然叫的很厲害,但跑的那麼胸有成竹,沒有亂竄……」

  所以下意識就……

  「…………」

  那又怎麼樣,結果還不是迷路了!!

  她頹然地靠著樹,試圖擋住這片陌生區域裡,依舊在下著的人工雨。

  「算了,等他們來找我們吧。」

  侑士會來的。

  她說著說著,開始一連串打了好幾個噴嚏。

  黃瀨涼太本想把自己身上的防曬衣脫下來給她披著,但一摸才意識到衣服也是濕的。

  木下綺羅臉色懨懨地坐在地上,身體疲倦,還有點頭暈,黃瀨涼太摘了兩片大葉子,遞了一個給她。

  隨後少年也蹲在了離木下綺羅不遠的地方,把葉子舉在頭頂,試圖擋雨。

  「……」

  雖然覺得很傻,但是木下綺羅還是照做了。

  這雨水淋在身上,涼絲絲的,激的她似乎更冷了,周圍的綠葉都油亮亮,不遠處還能聽見野獸的模擬聲。

  木下綺羅把頭靠在臂彎,渾身泛著涼意,本來有些疲倦暈眩的頭腦被雨水淋的似乎都清醒起來,跟回光返照似的。

  黃瀨涼太本來在看著不遠處的叢林,聽見身旁傳來聲音,這才矜持地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搭檔。

  少女的手已經垂在蹲坐著的大腿上,寬大的葉片掉落在地,她骨節分明的細弱手指被水珠衝刷的透明潔白,泛著水光。

  黃瀨涼太抬頭望天,少年伸出手剛想拍一下木下綺羅,提醒她把身體往後縮一縮好躲點雨,他靈敏的耳朵就聽到不遠處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聽起來像衣料劃過草葉的聲音,還有愈走愈近的腳步聲。

  「!」

  是忍足君來了嗎?

  黃瀨涼太頓時熱淚盈眶。

  模特君下意識伸手,在木下綺羅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女孩紋絲未動,而隨著那聲音越來越近,黃瀨涼太轉頭。

  他對上了一雙陌生的鳶紫色眼眸。


第68章 野天鵝

  黃瀨涼太此刻當然不知道對方是誰。

  這少年沐雨而來, 雖然對方的發絲上也掛著若有似無的雨水,和那一頭紫藍色的美麗頭發相稱的淡紫色衣衫上也沾了點雨露,鞋子似乎也踩到了泥, 卻仍舊沒有半分落拓感,少年閑閑地站在他們的對面,就像是從古老畫報中走出來的人。

  黃瀨涼太看到這翩然出現的少年用那雙鳶紫色的眼睛蜻蜓點水般地掠過了他, 隨後這雙眼睛緩慢又堅定地, 直直地放在了模特君身邊的少女身上。

  隨後,這少年皺起了好看的眉。

  所以——應該是認識的吧?黃瀨默默猜測。

  在少年那看似蜻蜓點水的一瞥下,黃瀨涼太也已經默然收回自己原本准備輕拍木下綺羅肩膀的手。

  隨後才反應過來——剛才他那種莫名其妙的心虛是怎麼回事!

  這個時候的黃瀨涼太只以為對方是木下綺羅的朋友,就跟忍足他們一樣, 他還沒有往那方面去想, 可能是腦子一時宕機, 沒有轉過來。

  直到看著這少年走近,直直地靠近了木下綺羅。

  黃瀨涼太才有些後知後覺地頓悟。

  看到幸村雖然對木下綺羅還算自然的動作,但這樣的體貼和少年此刻算不上多麼好看的表情, 這些都讓黃瀨涼太此時才恍然大悟。

  其實此刻最不對勁的人, 是木下綺羅, 幸村人都走到她身邊來了,少女卻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 頭也沒有抬起來, 毫無動靜。

  雨水滴落到她的身上, 滑下手臂, 從手指間垂落,點點滴滴地散開, 就如同指尖生花。

  幸村那好看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他早已蹲下身打量了她幾眼。

  少年伸手輕輕拍了一下木下綺羅的肩膀, 她毫無反應,離的近了甚至還能聽見她那被雨聲掩蓋住的,有些不那麼明顯的,脆弱的呼吸聲。

  在慣性思考之前,他早已經脫下自己的外套,把內裡干燥、沒有被打濕的那一面披在了少女的頭上,蓋住了她的身子。

  「怎麼了?」

  他湊近少女,輕聲地溫柔地詢問。

  很神奇的是,聽到這樣的聲音,木下綺羅似乎才有了點反應——

  「誒……」

  少女依舊保持著那樣的姿勢,但是聲音卻微弱地,卻又有些低低的驚喜,就這樣從她低垂的臉龐下傳了出來。

  「是你來了嗎……」

  不是幻覺吧。

  很小的聲音,但是幸村還是捕捉到了。

  降雨仍然是一陣一陣的。

  幸村也依舊是那副模樣,但一旁的黃瀨涼太卻莫名覺得,這位傳聞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戀人那精致的眉眼似乎都溫柔了許多。

  「是我。」

  他接著湊近木下綺羅,壓低聲音,貼著她的耳朵,在黃瀨涼太看不到的地方,用黃瀨涼太聽不到的分貝,低聲絮語。

  「我來晚了嗎。」

  對方雖然有些頭腦暈眩,精神不濟,但也還是下意識地,遵循慣性,她用同樣的方式回應了少年——

  「不晚。」

  雖然,她現在的聲音本就微弱的可憐,是疲倦的總和,語氣卻又有不可忽視的驚喜意味。

  這驚喜只有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人,能聽出來。

  你什麼時候來都不晚。

  這是他們兩個人在上課的時候背著老師說悄悄話的方式,也是屬於幸村精市和木下綺羅心照不宣的默契和秘密。

  在雨聲裡,什麼都可以被掩蓋。

  說完這句話,她好像是放下心來,索性直接放任自己,頭腦更昏沉了。

  幸村早已經自發地摸了摸木下綺羅的手臂,冰涼一片,隨後伸手去探她低垂的額頭。

  有點發熱。

  幸村把披在她頭頂的外套又往上整了整,他剛想轉頭詢問旁邊這個像金毛犬一樣的,存在感極高的少年,就看見對方此刻也正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自己。

  這模樣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這樣看著他,但現在最重要的是——

  幸村皺著眉,但語氣依舊是溫柔的。

  「她這樣多久了?」

  「啊,也沒多久。」

  黃瀨涼太反應過來,他看幸村的臉色,忽然有些卡頓。

  「她怎麼了?」

  於是幸村沒有費多少力氣就把有些不太清醒的女孩抱了起來。

  知道對方似乎是已經生病了的黃瀨涼太早就開始哭喪著一張俊臉。

  「好失敗……」

  「我都沒有注意到,感覺好內疚哦……」

  「沒事。」

  幸村還沒說完,黃瀨涼太就開始自告奮勇,金發少年自發地撿起地上那片寬大的葉片,還嫌不夠,又跑去摘了一片,隨後金發模特君就走在懷裡抱著人卻優雅如舊的幸村少年身邊,舉著葉片,為他倆遮著頭頂那淅淅瀝瀝的人工雨。

  「……」

  幸村早在剛剛就已經看到他倆手邊的葉子了,少年已經猜到這是用來干嘛的,感覺……傻的可以,但此刻又不好駁了人家的好意。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個人跟木下綺羅,有的地方蠻像的。

  幸村不動聲色地抱緊懷裡的人。

  「謝謝。」

  這位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金毛君。

  但是其實真的不用……

  「誒,」

  「你是那位……」

  「打網球很厲害的,」

  雖然已經知道他就是那位戀人,但很明顯,黃瀨涼太一時忘了對方叫什麼。

  幸村雖然注意力一直在木下綺羅的身上,但聽到這樣的招呼,也就順便分了點心神,溫和有禮地回應了黃瀨。

  「你認識我?」

  「啊,那個,你是她戀人吧。」

  黃瀨大大咧咧捋了捋額發,他高大的身軀和爽朗的笑都在讓氣氛往不錯的方向發展。

  「因為……」

  黃瀨這樣突然笑起來,倒是讓幸村頗有些疑惑。

  對上少年微微不解的表情,金發少年忍俊不禁。

  「你們學校的網球很厲害啊。」

  「哦?」

  「閣下也看過我校的網球嗎。」

  幸村一邊搭話,一邊又慣性地去摸昏睡的木下綺羅那外套下的額頭,試探著溫度。

  「不是,我沒有看過啦,我是打籃球的,」

  「但是……」

  看著少年一邊專注著懷裡的少女,一邊也在聽他講話,這鼓勵了黃瀨繼續呱裡呱啦。

  「七月份的地區賽,你們不是拿了冠軍麼,是吧是吧。」

  「七月十五號,對吧,」

  「因為那一天,木下桑很高興地請全劇組吃甜品了。」

  所以全劇組——都知道你們拿冠軍的事情啊。

  於是黃瀨涼太話音剛落就看到這精致美麗的少年手上動作一頓。

  隨後又恢復正常。

  雖然也愣了一秒,但幸村此刻的心神都被更重要的事情給吸引走了。

  她似乎在發低燒。

  幸村腳下速度慢慢加快,一路上只有黃瀨涼太不斷說話的聲音,不過幸村也會一句句地回應著。

  看著少年走的很穩,也絲毫不亂的模樣,黃瀨涼太才終於提起自己和木下綺羅迷路的事情。

  「所以,戀人君,你認識路?」

  「不認識。」

  也不認識路……!?

  但是對方明明很有方向感的樣子啊,而且——黃瀨看了一眼周圍已經有所變化的景色,終於沒有繼續在原地繞圈圈了,黃瀨涼太感動地熱淚盈眶,流下寬寬的面條淚。

  這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吧。

  他看向幸村的眼神頓時溢滿莫名愛的光輝。

  感受到身側這樣的目光,幸村忍不住在心裡哈了一聲。

  還真是有點像。

  幸村當然充眼不聞,兩個人在密林走到出口的路上逐漸也互通了姓名,他不再是戀人君,他也不再是什麼金毛君。

  或許是看黃瀨一直在找話題聊天,幸村後面也罕有地開始主動搭話。

  「嘛,所以給我說說,比賽贏的那天,她在劇組都干嘛了吧。」

  也許是看幸村似乎真的有點好奇,黃瀨涼太果然開始了,還說的繪聲繪色。

  「然後呢,她拍完那一段就一路狂奔,咻的一下就回到車裡去了。」

  也許是為了看這群少年那場比賽的後半截直播吧。

  這個狂奔的過程或許,可能,大概,不超過十秒。

  所以黃瀨涼太印像深刻。

  「大概待了十幾分鐘吧,我也不記得了。」

  黃瀨涼太依舊固執地要給人遮雨,他一手拿著綠葉,一手摩挲著下巴回想。

  「再出來以後,她就已經定好了東西,喊大家下班去吃了。」

  說完這些,黃瀨涼太有些口渴,不過他感覺到剛剛認識的這位幸村君似乎正莫名地注視著自己,黃瀨涼太頭皮也跟著後面莫名一緊,少年的雷達敲響,他趕緊開始解釋找補,語速飛快。

  「那個!」

  對上少年帶笑的眼睛,黃瀨繼續,

  「因為那天是對手戲,」

  「所以兩個組在一起拍的,我才記得這麼清楚!」

  沒有其他意思!

  幸村只是又看了他一眼,隨後眉眼彎彎地笑了,他整個人雖然發絲被打濕,衣衫也有點雨水的痕跡,但依舊貴氣又清雋,精致莫名,在綠色密林中,如同一株幽幽的名貴蘭花。

  「黃瀨君這麼緊張干什麼,我又沒說什麼。」

  「……是,是嗎,哈哈……」

  黃瀨只是一副死魚眼,打著哈哈。

  這個家伙……某種程度上比小赤司還……

  幸村收回帶笑的眸子,斂起外放的情緒——只是覺得對方外在的很多方面都跟木下綺羅很像而已。

  有一副好皮囊,在市場上,應該也是很受歡迎的類型吧,性格也。

  ……所以她最初的理想型其實還是她自己?

  幸村原本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心裡還有些情緒。

  少年此刻卻有些莞爾。

  不愧是木下綺羅。

  就在兩個人氣氛還算融洽的這個當口,也不知道怎麼了,木下綺羅也有了點意識。

  「……我說你們兩個……」

  「聊的很好啊……」

  她兜頭蓋著衣服,再加上聲音細微,所以模模糊糊的不明晰。

  幸村一邊走,一邊低頭湊近,

  「不舒服嗎,我走快一點。」

  「不是,」

  其實他懷裡非常舒服。

  從他一出現,木下綺羅就很放松。

  剛剛少女睡了一覺,總感覺自己輕飄飄地似乎在騰空飛,迷迷糊糊想起閉上眼睛之前如同見鬼一樣的對話。

  是幻覺?

  不過這樣的質疑在聞到自己頭上外套裡那熟悉的氣息時,就都消彌了。

  見少女又不出聲了,幸村腳下速度加快。

  「木下桑,原來你男朋友會來啊……」

  黃瀨涼太試圖跟木下綺羅聊天。

  原本以為少女不會有回音,但出人意料的是,

  「我不知道他會來……」

  「忍足君怎麼也半天不見人呢,不會也迷路了吧。」

  黃瀨涼太摸了摸後腦勺,打量著四周,走半天都沒見到一個人。

  早已知曉下午事情來龍去脈的幸村微微一笑。

  「忍足君知道我會來啊,怎麼他沒告訴你嗎?」

  少年溫和但似乎有些疑惑的聲音就這樣順利地傳到木下綺羅耳裡。

  果不其然,少女雖然好像在發著低燒,意識都還沒有完全回籠,但聽到這樣的一句真相,她還是忍不住開始哼哼唧唧。

  「他怎麼這樣!!!!!」


第69章 野天鵝

  木下綺羅醒了。

  室內只點了一盞幽幽的燈火, 有些昏暗的亮。

  少女依舊躺在床上,不過她的眼神卻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對面靜默又隨意的那個背影。

  他被房間裡柔和昏黃的燈光照的有些靜謐的朦朧美。

  嗯……很好看呢。

  她原本懶洋洋地眯起眼睛,隨後又猛然睜開。

  嗯?????

  少女的意識隱約回籠, 木下綺羅眨著眼睛愣了半天,才慢慢回想起下午的事情。

  那種被雨水打濕的黏糊糊的感覺,都不是做夢來著……

  隨後少女的心逐漸被一種滿足感撐脹。

  就在她發愣的這幾秒, 幸村已經微微扭過頭, 看了木下綺羅一眼。

  「醒啦?」

  木下綺羅此時的意識早已恢復清明。

  她就這樣躺在床上,梗著脖子,伸出手對著前方側過頭的幸村打招呼。

  「額,嗯, 嗨∼」

  幸村靠著桌子, 手裡翻弄著一本東西, 漫不經心地詢問著床上此刻莫名其妙對他打招呼,且不著調的人。

  「退燒了吧。」

  木下綺羅敏銳地察覺到大佬的那一絲不對勁,在一級危險面前, 人的求生欲往往很強, 所以她很聽話地, 自覺地把手背放到自己額頭上碰了碰。

  隨後躺屍的木下綺羅試圖中氣十足地大喊。

  「對!沒錯,退燒了!」

  看得出來很努力了, 不過由於嗓子有點沙啞, 所以效果不盡人意。

  「嗯, 蠻厲害。」

  幸村精市雖然眉眼彎彎, 嘴角上揚,但木下綺羅直覺沒這麼簡單。

  她試圖轉移話題。

  「我怎麼回來的來著。」

  「哦。」

  幸村依舊低頭, 漫不經心地翻著書頁, 指尖在靜謐的燈光下被照的瑩潤又有力量感, 但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揶揄。

  「被我一路抱回來的。」

  「大家都看見了。」

  「大家……?」

  木下綺羅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機械。

  「唔,就是劇組,還有冰帝的大家啊。」

  幸村老神神在在地點點頭。

  敲。

  副導演那種嚴肅正經的人昨天好像也去了吧?

  救命!

  木下綺羅已經把頭塞進被子裡了,她把自己裹成蠶蛹,開始在床上扭成蛆。

  好社死,但是……

  這種感覺如同在熱開水裡投入了一塊方糖,等它慢慢化開,會擴散出濃濃的蜜甜味。

  她在被子裡究極地嚶嚶嚶,幸村站在原地,卻已經自如地收起笑臉,開始了他的魔鬼審判。

  「你自己感冒了都不知道嗎。」

  「我聽你經紀人說你每天的空調溫度都打的很低呢。」

  「時不時看吃播看到凌晨?」

  「而且你前兩天生理期吧,為什麼還要喝涼的。」

  「你還騙我說你喝的熱牛奶,其實是冷藏品呢。」

  「你怎麼這麼胡來呀。」

  他的每一句話都在敲打著木下綺羅那脆弱的心髒,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少年語氣裡已然帶上了一絲笑意,但經驗告訴木下綺羅,幸村精市——笑容越粉,損人越狠。

  這種時候當然是——裝死,比較好了。

  她安靜如雞,腿忍不住也往上面縮了縮。

  但,她的腳卻被少年隔著被子,就這樣握住了。如同抓住了蛇的七寸一樣,少女在他手裡掙扎了幾下,未果。

  木下綺羅心虛又認命地接受自己強勢戀人的審判。

  ——

  「這就是你說的接受審判?」

  少年的聲音隔著被子,似笑非笑地傳到被子裡面的人耳朵裡。

  「我這樣可看不到你臉上真誠的悔意呢。」

  「看不到就看不到嘛。」

  「我的心是真誠悔過的。」

  木下綺羅的聲音甕聲甕氣地從被子裡傳了出來。

  她都道歉了啦!還要怎樣。

  她可是都說了對不起了好吧!

  頂著被子也能感覺到外面的幸村精市那強烈的視線,現在冒出頭會死的吧,絕對會吧。

  見少女一直縮在被子裡不出來,幸村並不想上手去扒拉,這只是下下策。

  只有當小貓自己傻乎乎探出頭的時候,才最有意思,不是嗎。

  馭貓高手幸村精市語氣冷淡,

  「你不想看見我嗎,那我走了。」

  「不要嘛……」

  聽到他這句話,木下綺羅的上半身立馬開始撒嬌打滾,只不過腳背還被少年隔著被子握在手裡,幸村甚至還故意捏了捏。

  但對方說完這句話之後,確實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了,木下綺羅嘆氣。

  罷了罷了。

  雖然知道他是激將法吧……

  見女孩似乎要掀開被子了,幸村剛要伸出罪惡之手,但她仍要垂死掙扎一番。

  「那你不可以凶我了。」

  她遲疑一會,又開口,

  「更不能上手動我。」

  「……」

  幸村繼續保持笑眯眯的表情。

  「嗯,好,出來。」

  但是等木下綺羅些微放下心,剛探出頭,還沒來得及呼吸幾口新鮮空氣,她就被早就候在旁邊的少年提溜起脖子來了。

  他提溜木下綺羅就像提溜一只小貓那樣簡單。

  而她也如同小貓一樣開始掙扎,嘴裡還發出貓言貓語。

  「呀,嚇死我了,快放開……」

  「你不是說不動手嗎嗚嗚嗚。」

  幸村睨著坐在床上矮自己大半截的人,眼神慈愛。

  要哄出來真的不容易。

  「現在,懺悔吧。」

  他如同神明一樣,慈悲寬容,又正義公正地命令著自己的信徒向他懺悔禱告——

  才不是!

  木下綺羅已經感覺到,幸村放在她脖子上的手指正意味不明地摩挲著她的皮膚,肌膚相觸間,激活了這睡了半個下午的少女那疲倦懶怠的軀體。

  太犯規了。

  這人是故意的吧。

  於是木下綺羅只能避開幸村那似乎正在低頭凝視她的那道眼神。

  「我懺悔,我今天下午就不該出門的!」

  不顧幸村眯起來的眼睛,她繼續無畏地向雷點前進,前進。

  「這樣我就可以躺在這裡看一下午的吃播,我昨天半夜看炸雞看的好餓,但是要禁口不能亂吃,然後今天下午呢等我餓了我就點外賣,工作人員也都不在,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這樣不去那的話,我就更不會迷路,也絕對不會被雨淋了。」

  說完這一大串,她又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和女孩飛快的語速截然不同的是,她低垂的脆弱羽睫,像蝴蝶的翅,輕輕翕動,還有流暢美麗的鼻梁線條,正在進行開合運動的嘴唇。

  還有微微顯露的鎖骨。

  還有自己手掌裡,她纖細柔軟的脖子。

  真脆弱啊……

  木下綺羅很敏銳地察覺到她身邊的人似乎正在走神。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向來「沒有死角」的幸村精市在這種時候也能走神,但木下綺羅自覺這是個好機會。

  「我出汗了,我要去換衣服!」

  幸村已經收回思緒,他剛要開口,對方卻已經掙開他,風風火火地下床,隨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去了衛生間。

  ……他大意了。

  「……」

  「你在害怕什麼。」

  「我怕你走嗚嗚嗚,哥哥憋走!!!」

  木下綺羅進了衛生間,才覺得安全,於是她又燦爛了,開始戲癮大發。

  「哦。」

  「我怎麼會走。」

  少年溫柔的聲音朦朦朧朧傳過來,木下綺羅心頭忽然一軟。

  下一秒,幸村又開口,

  「我們還沒算好賬呢。」

  「……」

  心裡的小鹿又撞死了。

  她挺著死魚臉剛睡衣才脫了一半,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然後幸村就聽到不遠處的衛生間裡少女拔高的聲音。

  「我才要審判你好吧!為什麼你要來都不告訴我!」

  「你這也是欺騙!」

  自覺扳回一局的木下綺羅挺起胸。

  「給你驚喜還是我做錯了嗎。」

  對方輕輕淡淡卻游刃有余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再次敲打木下綺羅脆弱的心髒。

  還沒等木下綺羅反駁,少年接著發力。

  「不過,你倒是給了我很大的驚喜呢。」

  「……」

  木下綺羅卒。

  又是一局KO。

  聽到裡面已經開始安靜如雞,幸村滿意地鳴金收兵,偃旗息鼓。

  ^_^ 。

  他拿起那本散文,隨意地翻著頁數。

  不過……這傻子似乎又沒把睡覺之前換的睡衣給當一回事。

  有沒有一點防備意識啊。

  於是幸村又開始主動去逗她。

  「對了,」

  「你的睡衣……我換的。」

  「哈………………」

  聽到這樣的話,木下綺羅似乎是呆滯在了裡面。

  而就在她手忙腳亂,頭腦宕機的時候,又聽外面那壞蛋輕飄飄來了一句——「騙你的,是你助理換的。」

  她的心情就像從埃菲爾鐵塔上俯衝了一百次那樣來的那樣刺激。

  「你憋這樣……」

  「我心髒不太好……」

  她發出脆弱的請求。

  木下綺羅開始反思。

  她一開始老老實實認錯不就好了!哪怕是大佬沒有惡意的捉弄,她脆弱的心髒也是受不住的嗚嗚嗚。


第70章 野天鵝

  「好啦, 不逗你了。」

  也許是良心發現,幸村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不正經。

  但少年的語氣明顯暴露了他此刻似乎很好的心情。

  木下綺羅怨念極了,但是她只能一臉小媳婦樣, 在角落畫圈圈。

  「哼,你太過分了的說。」

  不過……對於幸村提的那些,她也確實心虛。

  其實還不止。

  前兩天她想喝可樂, 但是大小姐偏偏在奇怪的地方挑剔的不行, 木下綺羅不喜歡喝那種普通冰鎮的飲料。

  所以她還讓助理專門弄來四四方方的小冰塊,然後再把可樂倒進盛滿冰塊的杯子裡,少女才肯紆尊降貴地張開金口。

  類似的事情只多不少。

  對她這樣的做派,森山只是一邊滿足她, 一邊失語。

  幸村在門外, 他還沒說什麼, 隨後房門就從外面被敲響,他只好先去開門。

  而門被打開以後,森山智永看見的就是少年那張略微帶笑的臉龐。

  在娛樂圈混飯吃, 他見過的美人比吃過的鹽都多, 盡管昨天已經見過幾面, 但此刻他還是被這撲面而來的顏值給衝擊地晃了一下神。

  聽到外面隱隱約約是森山和幸村在對話,木下綺羅一邊扣扣子, 一邊對著門外陰陽怪氣。

  「出賣我……叛徒。」

  森山直接沒搭理她, 好好少年幸村反而溫柔出聲。

  「森山先生也只是關心你。」

  森山智永剛想和幸村深入交流交流——用這種方法來對待木下綺羅這偶爾棘手難纏的性格, 是沒有用的, 這是他靠屢次慘敗才得來的寶貴經驗。

  結果門裡面的木下綺羅聽了以後,只是小聲地抱怨了一下。

  「本來就是嘛, 」

  「什麼都跟你說, 哼……」

  嗯?

  森山智永頭上緩緩升起問號。

  大小姐居然沒有繼續不依不饒……嗎。

  於是森山再看向幸村的表情, 就像看到了外星物種一樣,寫滿了驚奇。

  而木下綺羅貼著門,隱隱約約聽到森山對幸村說什麼「要不要進娛樂圈」的這種字眼,她忍不住翻個白眼,臉上寫滿了「我就知道」。

  於是大小姐又要開始指點江山了。

  「你不要趁機挖牆腳好不啦。」

  「我們村村可是要打網球的∼」

  森山在外面反唇相譏。

  「有你什麼事,一邊待著去。」

  「你婊太過分!!!!」

  「誰過分,看看人家幸村同學!」

  謙虛有禮,進退有度的。

  帶這樣的藝人才是輕松活。

  幸村始終微笑,不置一詞。

  ——

  等木下綺羅汲拉著拖鞋走出浴室的時候,森山就在剛剛去隔壁端咖啡了,少女慢慢湊近對面正坐在沙發上的幸村精市。

  他好看的藍紫色額發垂落著,少年纖長的手指依舊在翻弄著那本書,眼神似乎十分專注。

  森山剛准備走出去,就聽到門口的沙發處傳來他異常熟悉的少女音色。

  他頓在原地。

  「哥哥,我錯了……」

  跋扈的,任性的,平靜的,還是倦怠的木下綺羅……不是,都不是這些聲音。

  剛才還像個鬥雞一樣的木下綺羅在此刻似乎是軟和的,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和無釐頭。

  幸村帶著笑意的,又有些訝異的眼睛從書上移開,落到了已經坐在他身邊的少女身上。

  自從在瓊葉分開以後,這還是半個月以來兩個人第一次見面。

  木下綺羅離開的那天還是一頭金發,為了拍短片,她來到這裡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染了幾個月的金色的發絲又染回了熟悉又陌生的純黑色,於是她又變回了記憶裡的那個木下綺羅。

  「哥哥?」

  他忍不住笑意。

  木下綺羅點點頭,一副並不在意這個的樣子。

  「這個不重要啦,戀人之間的昵稱而已……」

  最近網上很火的梗啦,不過幸村肯定不關心這些。

  她這樣解釋一番,得到了少年「哦~」的長長應答。

  「這個不重要啦……那個……你有聽到我的道歉嗎……」

  少女開始低頭對著手指,小聲地認真。

  她的黑色卷發打著旋兒,上面似乎還沾著水珠。

  「你洗臉了?」

  他聽見自己這樣問。

  但是幸村知道他的心神其實並不在這上面。

  「啊?」

  也許是被他的答非所問弄得有點疑惑,木下綺羅抬頭,她一臉茫然,隨後又點頭。

  「嗯。」

  挺直的鼻梁,還有獨屬於混血兒那有些深邃的眼窩,以及瑰藍色的眼睛,

  濃的像墨汁一樣的頭發給這雙瑰麗的藍眼睛抹上了一層雲霧,神秘、豐饒,誘?。

  海波?樣蔚藍。

  翻打出的波浪卻是澀意隱秘的黑。

  不過幾秒,他已經饜足地轉圜。

  幸村的眼神逐漸變得溫柔又整肅,少年回頭又拾起話題。

  「跟我道歉其實沒用。」

  「你得對自己的身體負責。」

  他難得有些嚴肅正經起來,對於身體健康的問題,幸村一向很認真。

  看他這樣,木下綺羅也逐漸意識到問題所在。

  「那我下次絕對不會了!我發誓。」

  幸村重視健康,她一直是知道的。相比之下,她就沒那麼多所謂,仗著年輕,有時候木下綺羅並不怎麼把身體放在心上。

  更何況選擇一腳踏進娛樂圈之後,哪怕日夜顛倒,對她們這些人來說都只是家常便飯。

  面對幸村的叮囑,她很多時候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所以此刻,木下綺羅有些難得的局促。

  看少女有些頹喪的樣子,幸村很善解人意地安慰起她來。

  「其實只要你不要過於貪涼,少吃點冷的,其他的……」

  「沒那麼多所謂。」

  木下綺羅抿嘴,她只是看著近在咫尺的幸村的這只右手,骨節分明,纖長潔白,它正慢慢地敲打著書頁,性感又精致。

  幸村見狀,笑著把右手提起來,掌心朝上,伸到了木下綺羅面前,見少女看了他一眼,幸村又往前遞了遞,並用眼神示意木下綺羅。

  木下綺羅咧開嘴巴,飛速地把自己的右手放了上去。

  隨後幸村收攏。

  這個時候木下綺羅才注意到他看的是什麼書。

  ——《如何與貓對話》。

  「?」

  「你在哪找到的這書,我咋沒見過。」

  幸村聳肩,

  「你房間的架子上啊,你又不看這些書。」

  他指了指那一堆漫畫,「那些才是你的寶。」

  「我的寶是你啦∼」

  說完這句話,她正想繼續賣乖貼貼,向身邊的人好好傾倒自己這半個月以來的思念和一肚子的話,木下綺羅卻反過來被幸村抱住了。

  她有些納悶。

  隨後她聽到少年悠悠開口。

  「我也要跟你道歉,」

  「雖然只是開玩笑逗你的話……」

  他觸碰著少女有些薄薄的脊背,

  「但是,你沒有長胖哦,還是這麼瘦呢。」

  少女轉了轉頭,嗯哼了一聲。

  「我知道啦,我也沒有放在心上,我這麼漂亮這麼瘦,是desny欽定女主角……」

  以下省略了她三百字的自誇。

  幸村在木下綺羅看不到的地方忍俊不禁。

  又開始了是嗎。

  不過,

  「今天晚上我們去吃烤肉吧。」

  太瘦了也不好啊……幸村撫上懷裡人的的背脊,凝眉思忖。

  下午抱著她的時候,就像抱著一片薄薄的雲,女孩子輕的可以,沒有實感,都給人一種她馬上要飄走的感覺。

  少女握拳興奮,

  「好耶!」

  於是幸村開始自告奮勇地要給木下綺羅挑衣服。

  「這個呢?」

  幸村拿出一條休閑紗織褲,回頭問正悠閑坐在沙發上的人。

  木下綺羅見狀,再次抬手叉掉。

  「我不要穿長褲啦。」

  幸村的眼神裡滿滿都是不贊同。

  「晚上很涼,說不定還會下雨,你剛退燒。」

  雖然對方沒有明說,但木下綺羅秒懂他的意思。

  『說好了要注意,身體不要再受涼,你怎麼又反悔』,他是這個意思吧。

  於是木下綺羅只好乖乖從命。

  而門外的森山智永端著兩杯剛拉好花的咖啡,被動又斷斷續續地聽了個大概。

  他從來沒見過木下綺羅這麼聽話的樣子。

  似乎……真的找到了制服木下綺羅的法寶?他的表情有些抽搐,又像是在高興。

  他還沒多想什麼,木下綺羅就已經興衝衝地從房間裡走出來了,女孩已經換了一套藍色寬松的衣服,看樣子精神恢復的很好,見他端著東西杵在門口,她的表情有些狐疑又嫌棄。

  「傻站著干嘛。」

  她端起咖啡一邊狂飲,一邊又甩著馬尾繼續往外走。

  「……」

  隨後幸村也已經款款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他對著森山點頭頷首,又主動接過了他手裡的托盤和咖啡,

  「謝謝您了,我們現在要去吃飯,您不介意的話……」

  森山擺手,

  「你們去吧。」

  直到少年再次向他點頭道謝,隨後轉身走遠,背影依舊悠閑清雅,森山才搖頭。

  這對比太明顯了。

  「也不知道跟人家學學……」


第71章 野天鵝

  「所以幾個學校都來了嘛, 就是單純來讓你們度假放松的?」

  沒這麼簡單吧。

  木下綺羅摩挲著下巴。

  「就是度假啦。」

  「我也是今天下午到的,那個水上樂園,原本也就提前被跡部他們邀請過了。本來不打算去的, 不過,」

  不過忍足說在那碰見了木下綺羅。

  等到了地方,他又被告知木下綺羅不見了。

  有點波折。

  於是這才有了下午的那一幕。

  「嘛, 本來幻想的……」

  是兩個人兜兜轉轉重逢的熱帶雨林愛情故事呢……

  結果。

  神之子嘆氣。

  「可是我也喜歡這樣的( ̄3 ̄) 。」

  「不浪漫嗎不浪漫嗎不浪漫嗎。」

  每次他都能及時出現什麼的……真的不浪漫嗎。

  幸村幫她攏了攏外套, 隨後他准備伸出手拉開障子門。

  「浪漫,浪漫。」

  但手伸在半空,幸村又停住了。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淡黃色紗門裡,那靠在門口的一撮翹起來的卷毛影子。

  於是木下綺羅就被自家戀人拉著往後退了好幾步。

  沒等她好奇, 幸村就走上前。

  少年這才伸手拉門, 隨著門被拉開的瞬間, 幸村敏捷又淡定地往旁邊一側。

  剛好這時,木下綺羅就聽見了「砰」的一聲,於是鮮亮的各色彩帶從門裡開始紛飛, 飄飄搖搖, 落到地上, 絢麗繽紛的。

  在門裡的立海大眾人大喊「surprise」的時候,木下綺羅就愣住了, 隨後才明白剛才幸村的舉動。

  幸村的表情倒是很淡定。

  但面向立海大幾人的, 是身上干干淨淨, 一臉看好戲表情的木下綺羅, 還有站在門邊一側的,微笑的幸村精市。

  沒有如期發生一些期待已久的事情, 裡面的白毛紅毛還有卷毛似乎表情都有些遺憾, 還有前面正襟危坐的栗毛和紫毛, 不過兩個人上翹的嘴角是騙不了人的。

  除了黑毛真田——哪怕在這種時候他也是一臉板肅。

  她默默腹誹,你們藥丸了。

  由於部長發話——

  「是因為看到了赤也的頭發呢,鬼鬼祟祟躲在門口的樣子真的很可疑啊。」

  所以在接下來的烤肉time中,切原被幾個前輩含蓄地針對,少年納悶怎麼自己碗裡的肉莫名其妙變少了,猶不自知出了什麼問題。

  桌上的烤?被碳火滋滋燙出聲響,流油欲滴,屋子裡的香味直入胸腔,綠嫩的生菜被幸村澆上鮮濃的醬汁,包裹住了薄薄的、細膩鮮嫩的牛肉,口感質樸醇厚,又因為生菜所以中和了膩味,佐以微甜。

  木下綺羅張口接住幸村喂過來的、包好的烤肉,她吃的饜足。

  隨後就舒服地倒在幸村身上,發出小貓一樣的聲音。

  少女身體纖細,手臂和腿都很長,大喇喇往後靠在幸村身上,一開始還把他壓地有些傾斜。

  「哥哥,太厲害了。」

  「嗯……彼此彼此啦,跟你學的。」

  他抽出紙巾,抹去了剛剛滴到她虎口處的一點麻醬。

  幸村對這種新奇的愛稱已經接受良好,反正她的想法一天一個樣,他都習慣了。

  之前有一段時間,她心血來潮還打算喊他弟弟呢,不過也就喊了一次,對方蠢蠢欲動的心就被幸村的眼神威壓給「震懾」住了。

  於是再也沒叫過。

  也就偶爾她脾氣來了,鬧別扭的時候,木下綺羅才會想喊幸村弟弟,也許是想故意氣他。

  算了,哥哥總比弟弟好,是吧,他這樣自我安慰著。

  只要不是太過分……他都願意一直遷就對方。

  幸村摸摸她伶仃的手腕,少年有些平靜地皺眉,但語氣卻是毋庸置疑的。

  「太瘦了吧。」

  隨後木下綺羅的碗裡又開始堆滿了各種吃食,碟子裡還有甜點。

  看著一直投喂自己的幸村,木下綺羅有點心虛,其實她從來沒有虧待過自己,尤其是在吃的方面,只是她就是不長胖,也沒辦法。

  看幸村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被苛待了。

  她抿嘴偷笑。

  餐桌上還有幾樣中國食物,用來做甜點的粽子是用綠色的葉片給包裹地小巧又精致。

  米團子裡裹著甜蜜的金絲棗,木下綺羅也很喜歡。

  還有一份德國甜點半天都沒上來,幸村用手指輕輕拎起賴在他身上一臉饜足的木下綺羅的後衣領,無奈極了。

  「別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坐正。」

  倒不是說他不願意,只是——大家都在看呢,她不要形像了嗎。

  「額,可是我這樣很舒服。」

  「……那隨你吧。」

  ——

  今天要拍男女主唯二的最後一場同框,所以a組b組齊聚在山莊外,天氣不冷不熱的,才七點的山頭間還有夏季難得的清風。

  看著木下綺羅精神奕奕的樣子,有工作人員打趣她。

  「男朋友治療感冒這麼有用啊。」

  現場還有服裝品牌、混時尚界的人,旁敲側擊地試探木下綺羅有沒有意願和自己戀人一齊出鏡時尚雜志。

  不過都被木下綺羅滴水不漏地拒絕了。

  少女剛換好衣服,就站在原地隨助理整理她的儀容,那天的一套纖柔沉靜的黑紗已經換成了另一套飄零細碎的白紗。

  瘦仃仃的背裸露了一半,在徐徐的山風中,她的蝴蝶骨白的像綢布,又突出的很,又如同振翅的紙翼,纖細脆弱又靈巧生機,仿佛隨時都能飛走。

  此時,木下綺羅手腕上那松松挽就的白色蕾絲發帶卻被風吹拂地飄到後方,隨後被一只有力的手給截獲。

  黃瀨涼太自己的頭發也被風吹地往後,他朝氣爽朗的眼睛也有點眯起來了,不過少年的手裡還是攥著這條白色絲帶。

  「木下桑,」

  木下綺羅聽到身後傳來黃瀨涼太散漫的聲音,她回頭,對上的卻是不遠處那雙熟悉的鳶紫色瞳孔。

  少女愣了一秒。

  隨後她才注意到突然出現在這裡的少年身後的立海網球部,以及他身旁的冰帝眾人。

  什麼時候來的……

  看他們這樣子,似乎是昨天幸村向她提過一嘴的野營出行。

  要走過來了……

  在不遠處那雙熟悉眼神的注視下,她有些訥訥地伸手接過了黃瀨涼太遞過來的絲帶,風把帶子吹的亂飛亂舞,它輕柔地纏綿在兩個人的手臂之間。

  這氛圍很不對勁。

  那邊的一群網球少年已經離這裡越來越近,近到快要和劇組擦肩而過了。

  黃瀨涼太卻沒有發現木下綺羅的不自然和些許僵硬,還一臉笑意地追著她說話。

  憋說了。

  木下綺羅挺著死魚臉。

  「小綺羅~昨天真是不好意思(T▽T)。」

  「我真的有點粗心大意……都沒發現你狀態不對勁,還好幸村君來了呢~他真的好厲害~」

  少年說的有點激動,木下綺羅卻一臉茫然。

  他叫我什麼?

  小綺羅?

  哈?他倆什麼時候這麼熟了,也就昨天熟了一點點,一點點吧。

  而且為什麼又會規規矩矩地喊幸村君而不是小幸村?明明他倆才聊了很久吧。

  木下綺羅依舊能感覺到背後越來越近的那股視線,她自覺地往旁邊挪了挪,跟黃瀨涼太隔開了一點距離。

  「看不出來你這家伙原來這麼自來熟。」

  「誒……」

  黃瀨涼太原本燦爛如金毛犬的表情立馬有些萎靡。

  「因為今天我要殺青了嘛,」

  「很舍不得大家呢,還沒有跟小綺羅成為很好的朋友就要分開了……」

  即使在黃瀨涼太狗狗眼的攻勢下,木下綺羅始終郎心似鐵,目視遠方。

  「以後又不是沒有機會再見了。」

  反正都在一個圈子裡。

  少年立馬燦爛起來。

  「說的也是~」

  而就在剛剛,網球大部隊已經擦著劇組過去了,少了戀人的那道視線,木下綺羅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

  結果等劇組到了今天的取景點才發現,隔壁就是幸村他們。

  少年們似乎就是在附近野營,而且到場的好像也不止立海和冰帝,還有其他學校的。

  都是一群男生,所以,很熱鬧。

  不,不只。

  木下綺羅在休息間隙瞅了幾眼隔壁,發現原本有些空蕩蕩的戶外網球場上似乎還多了幾個打扮的青春鮮亮的女生。

  她們身邊也有幾個少年,似乎是要教她們打網球來著。

  啊,沒看到她家親愛的。

  木下綺羅停下自己伸著脖子觀望的動作,百無聊賴地錘了錘腿,再起身卻發現面前站著一個女孩。

  是那天晚上木下綺羅出面庇護的那個黑發少女。

  清純如茉莉的女孩朝她澀然地笑了笑。

  「那天一直沒有機會謝謝您……」

  a組和b組也並不是住在一起的,更何況像對方的咖位,也不是她這種十八線糊人隨隨便便就能見到的。

  木下綺羅擺擺手。

  「都是混飯吃的,干嘛這麼妄自菲薄。」

  娛樂圈本來就是風水輪流轉的典中典,要紅,需要天時地利人和,也許未來的某一天,面前這個默默無聞的人,真的能走進大眾視野呢。

  畢竟沒有背景,還能被desny選來,哪怕戲份只有幾分鐘,也已經能說明一些問題了。

  「我叫祈本川。」

  祈本川有一張清純的臉蛋,比木下綺羅小,不過比她出道早。

  「那……從出道年齡看,你還是我前輩來著。」

  木下綺羅閑閑地聊著,出於習慣,她又要往隔壁去看,祈本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遮擋住了木下綺羅的視線。

  嗯?

  少女眼睛微眯,她直接拉開祈本,這黑發純美的小女孩有些不知所措。

  隨後木下綺羅就看見隔壁那幾個女生已經蠢蠢欲動地站在了不知何時出現在網球場上默默觀戰的幸村身邊。


第72章 野天鵝

  少年就站在網球場的圍欄邊, 雙手插兜,姿態閑適,隔著距離, 木下綺羅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哪怕是這樣,天邊那早已破開的晨光以及山間那微曉的霧靄都只能用來做這個人的陪襯。

  他向來如此。

  然鵝他的身後卻有三個蠢蠢欲動的「不軌」之人。

  幸村卻仿佛毫不在意, 亦或是毫無所覺, 少年依舊專注地看著球場上那有來有往的兩個人。

  木下綺羅用手撐大眼睛,定睛一看,那兩人不就是忍足和跡部嗎。

  看著木下綺羅朝那邊鮮活地齜牙咧嘴的樣子,祈本忍不住笑了一下。

  隨後她又微微吃驚地張大嘴巴。

  因為木下綺羅居然對著隔壁就這樣大聲地喊起來了。

  「喂——你們離他遠一點!!!!!!!!!」

  這聲音說大不大, 說小也不小, 但足以讓離得近的人都能聽見。

  起碼這邊的幾個工作人員已經下意識望過來了, 而隔壁網球場上的那幾人也依次循聲轉頭。

  這句話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指向性其實很明顯了。

  木下綺羅看到那幾個女孩子已經轉頭看向自己,她等的就是現在。

  少女咳了咳嗓子, 隨後又重重地, 用自己全部的聲音做作地 「哼!」 了一聲。

  她覺得自己中氣十足, 氣勢也沒有輸,但其實這聲音落在有些人的耳朵裡, 只是貓貓撒嬌罷了。

  她不是什麼國民偶像, 因為還沒有紅到那種地步, 所以她的戀人也並不是人人都會知曉, 她們不認識已經名草有主的幸村,非常正常, 所以木下綺羅並不意外那幾個女生的搭訕。

  隔著距離, 網球場上的人其實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能看到木下綺羅修長纖細的身形,此刻她似乎正在原地蹦跶。

  她再接再厲。

  「你們退退退啦!!!!!」

  忍足差點被木下綺羅喊地一個重心失衡,手裡的球都已經有些拿不穩了,他調整好表情以後,回頭看了一眼對面的跡部,大爺的嘴巴也有些微張,手上動作早已停下來了,跡部臉上的表情屬實不怎麼華麗。

  那幾個女孩子原本還沒靠近幸村,都沒來得及出手,突然被這種方式截胡,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三個人一臉啞然,面面相覷。

  全場最淡定的居然是——幸村。

  少年不知何時已經靠在欄杆上,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場面,仿佛這場硝煙裡的男主角並不是他一樣,幸村的表情還有些淡然,不過他上揚的嘴角還是暴露了點東西。

  其實幸村也被驚到了那麼幾秒。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插在口袋裡的手掌竟然也有了一點點濡濕感。除卻夏日的燥熱以外……這僅僅是木下綺羅賦予他的另一種悸動。

  從初識到此刻,一如既往。

  他甘之如飴。

  見這牽動心神的少年只是負手立在一旁,沒有對此有什麼反駁,且貌似頗為縱容且柔情地看向了對面,那三個女孩還有什麼不懂的。

  少女首戰告捷,她還沒來得及繼續跟對面的戀人隔空交流,就被動又惆悵地被助理喊去走戲了。

  「幸村精市!我去拍戲啦 !」

  女孩在對面衝幸村搖著手臂,熱情似火。

  兩個人其實一直如此……如果說木下綺羅是跳躍的火,那幸村精市就如同溫養著她的火種,她是山中的雪蓮,那麼幸村精市就是厚積的冰雪。

  得到少年回應的揮手,木下綺羅才翹著尾巴准備離開。

  不過,

  「你剛才是不是看到了,所以故意擋著我?」

  看著突然湊近的木下綺羅,她妝容昳麗的臉在自己面前放大的樣子,祈本有些不知所措。

  她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對方的時候,木下綺羅又忽然粲然一笑。

  「你好傻。」

  「不讓我看見,我才會不高興呢。」

  祈本從面前的女主角這逼人的容光裡暈頭轉向地抽身,忍不住問,

  「可是一般這樣……不都是會吃醋、會不高興嗎……」

  木下綺羅聽了她的疑問,少女直起身子,她高了祈本一個頭,臉上是神氣活現的表情。

  「哼,」

  「我怕這些?」

  「你剛才看見沒?」

  見祈本乖巧點頭,木下綺羅才接著灌輸,

  「我剛才贏了好吧。」

  「哦……」

  少女已經走遠了,她姝麗的背影模模糊糊的在棚間穿梭,祈本看了一會就收回視線,轉頭再去看隔壁的網球場。

  那個藍紫色頭發的少年似乎依舊在看著這邊。

  木下綺羅確實贏了……

  因為這個少年的眼神一直追隨著她。

  哪怕是現在,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

  「哢。」

  「黃瀨君,看天鵝公主的表情可以再柔和一點。」

  「我們再試試。」

  少年向來很聰明,一學就會,一點就通。

  於是這場最後的戲在導演滿意的聲音裡就這樣結束了,黃瀨涼太正式殺青。

  少年很快被工作人員和鮮花包圍,笑容一如既往的燦爛,他隔著層層疊疊的花束和大家擁抱,隨後親手送上禮物。

  「小綺羅~」

  木下綺羅已經懶得糾正他了,反正他不會聽的。

  她接過少年遞過來的東西——是一套不大不小的q版木下綺羅印章。

  「誒……真可愛啊。」

  少女翻來覆去地看,黃瀨涼太看在眼裡,覺得自己果然沒有猜錯。

  「真的嗎?!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種的!」

  對上木下綺羅詢問的眼神,少年咳了咳。

  為什麼他會知道這種事……畢竟他也喜歡這種跟自己有關的小玩意。

  既然對方跟他一樣自戀,由此推理……

  事實證明他沒有想錯。

  黃瀨涼太感動莫名,由於有時候的過度自戀和迷之自信,所以時常會被身邊的朋友以及工作人員嫌棄的他在認識木下綺羅以後,才終於有一種得遇知音的感覺。

  只有木下綺羅懂這種感覺吧!!!這種q版的自己不可愛嗎,他的海報他自己為什麼就不能愛不釋手呢?他又為什麼不能把手機屏保設成自己的美照每天欣賞呢?!

  木下綺羅身體力行地告訴他——這些都沒關系,自戀不是病!

  但少年激動之余還是保持了一點理智——他表達自己感情的方式就是喜歡熱烈地去擁抱別人,但面前這個人,不可以。

  在黃瀨涼太揮著手帕不舍遠走的眼神裡,今天的工作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打工人的快樂就是能提前下班,工作人員也紛紛作鳥獸散,熱鬧散盡,只剩無聲的寂靜,木下綺羅疲乏地拖著長手長腳,進房車換衣服。

  衣架上滿目琳琅,她都沒挑,只迅速地換下身上這條過於精細昂貴的高定,隨後抽出一件日常的藏藍條紋和寬松棉麻褲,又迅速地把它們套上身體。

  這種時候她才敢隨意地癱在軟塌塌的玩偶沙發上,哪怕衣服弄得有褶皺了也毫不在意。

  唔,反正……不貴。

  正當木下綺羅收起思緒,拿起那塊印章,按了點印泥,要往自己手臂上蓋戳的時候,房車門被矜持地叩響。

  她以為是助理,於是懶洋洋地回應,

  「進來。」

  「小鬼。」

  她正戳了一個q版的印記在手背上,兀自欣賞,天啦嚕,自己真是太可愛了吧!

  隨後就聽到不遠處傳來那道熟悉的聲音。

  木下綺羅猛地回頭,果然看見突然出現在房車上的幸村,他站在兩步以外的地方,低眸垂視著她。

  「嚇死我了,誰才是小鬼啊!」

  悄沒聲地就來了,也不提前說一下。

  「?這就被嚇到了。」

  幸村上前,隨後彎腰俯身,同懶人沙發上癱著的人對上視線。

  「你做什麼虧心事了嗎。」

  他掃了一眼木下綺羅手背上的圖案,目光也一滯。

  「哈?」

  這家伙,她都還沒發話呢。

  木下綺羅自覺這次不能再輸了,她雖然是躺著的,但眼神上的氣勢絕對不能矮他一截。

  她睜大眼睛,企圖對幸村冷著臉。

  「你還招蜂引蝶呢!!」

  「被我當場抓獲。」

  幸村聳肩,表情無辜。

  「是嗎,可是她們並沒有對我說一句話誒。」

  「可能是想搭訕忍足君,也有可能是去搭訕跡部桑的吧。」

  「……」

  他自己信嗎。

  想要靠近幸村精市的女孩從來都是絡繹不絕的。

  網球部每年都能接收到太多女生投遞的經理申請,但立海網球部就像一座巍峨沉靜的高冷山峰,它始終沒有收下任何一封自薦信。

  就如同幸村精市這個人一樣。

  待人溫和是不假……但又有幾個人能被他放到心上。

  那些前僕後繼的女孩如同一朵朵爭先恐後的鮮麗花兒,只是再多的春色,也換不回這人的一瞥。

  是最溫柔的無情。

  ——但是這些跟她木下綺羅又有什麼關系!她這種自戀狂性格早在一開始對於自己摘下了幸村這朵高嶺之花的時候,她又不是沒有因此自得過——不自得不虛榮才是不可能的吧!

  但少女哪怕露出那種明晃晃的洋洋得意的表情,背後也像有尾巴高高翹起一樣,就算是這樣……只會表現地蠢兮兮,真是過分可愛了。

  在其他人那種「你就寵她吧」的眼神裡,幸村完全接受良好。

  「是的哦,你很厲害,摘下了我。」

  他只是像這樣說著更加縱容的話,而已。

  而這朵高嶺之花此刻俯身面向木下綺羅,幸村把雙手撐在懶人沙發的兩側,他的身影完全籠罩住了沙發上面的人。

  「那個『哼』,再說一遍吧。」

  聽著這種莫名其妙的要求,木下綺羅臉上寫滿了「你沒事吧」的表情。

  「哈……?」

  幸村沒有被影響。

  「就是那個哼啊,上午你喊的那聲。」

  很可愛,想聽。

  「我!不!要!」


第73章 野天鵝

  祈本川在自己殺青之後, 又找到了木下綺羅。

  彼時這人正懶散地不行,她橫躺在自己房間的沙發上,手裡拿著游戲機, 耳朵上還戴著耳機,修長的手臂從無袖朋克上衣裡延伸,細長的腿還一晃一晃地沒個正形。

  祈本川多看了一眼她硌在沙發上的腿彎, 試圖出聲。

  「你這樣不疼嗎?」

  當事人已經取下耳機, 還是那幅懶洋洋的樣子,祈本卻不覺得有什麼,因為木下綺羅聽人說話的時候,她喜歡用那雙藍眼睛去看著別人。

  給人一種用心的樣子。

  「不啊, 很舒服的。」

  說著木下綺羅又晃了晃腿。

  祈本知道對方喜歡甜食, 所以她利用住處的食材和烤箱做了拿手的烘焙甜點, 再用精致的紙袋裝好,遞給了木下綺羅。

  隨後她得到了對方真心實意的贊嘆。

  「好甜!」

  「我好喜歡!」

  祈本川提起自己的烘焙,也眉眼輕彎。

  「你是家裡有弟弟妹妹嗎?」

  祈本聽少女隨意地問起, 微微睜大眼睛。

  「好厲害, 你怎麼知道的。」

  木下綺羅拿起一塊蛋白杏仁餅, 看了半天,隨後對祈本川燦爛地笑了笑。

  「猜的。」

  「明明比我小, 卻有一種姐姐的感覺。」

  提起家人, 祈本溫軟了眉眼, 原本清純可人的臉龐也染上一層柔光。

  「我有個弟弟。」

  這絕對是個家庭幸福的孩子, 木下綺羅在心底默然地給祈本下了定義。

  少女的長睫翕動。

  「昨天晚上你家有人來探班你了?」

  聞言,祈本又一次露出微微驚訝的表情。

  「你又看見了?」

  木下綺羅先是故作高深, 隨後粲然點點頭, 「是——喲。」

  看祈本一臉緊張, 她納悶。

  「你怕什麼……」

  祈本於是向她說了b組這些小演員的規矩。

  「非必要不探班?」

  木下綺羅啞然。

  「其實也不至於太嚴格,只是被人看見了又怕他們到處說……傳到組控的耳朵裡又要被敲打了。」

  十八線的糊比沒有人權。

  木下綺羅把袋子整理好,隨後看了一眼祈本。

  就在祈本打算告辭的時候,面前依舊橫亙在沙發上的少女抬眸喊住了她。

  「過了今天晚上以後,再走吧。」

  ——

  「晚會……我可以去嗎?」

  木下綺羅把祈本按住,對上面前寬面明亮的鏡子。

  「當然可以啦。」

  跡部那家伙巴不得人越多越好吧。

  「今天有點晚了,不安全,你明天上午再走吧。」

  木下綺羅又望向窗外有些逐漸昏黃的天空,有點出神。

  不過她沒有出神太久。

  祈本川沒有再拒絕這份善意,她的心情轉而放松了許多,在鏡子對上木下綺羅轉回來的眼神,女孩子抿起嘴巴笑了笑。

  給祈本挑了件合適的衣服,木下綺羅就又癱回了自己最愛的懶人沙發上打起了游戲。

  等木下綺羅自己去換衣服的時候,就由祈本川來接替她還沒有結束的這局游戲。

  可是她並不擅長這種。

  畫面變得灰暗,祈本的心也如同這敗績一般。

  「誒,輸了呢。」

  頭頂響起木下綺羅的聲音。

  於是等忍足侑士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木下綺羅帶著祈本打游戲的樣子。

  她們穿著不算特別正式的裙子,兩顆黑色腦袋湊在一起,或興奮或抱怨地大聲討論。

  他咳了咳,木下綺羅才抬頭。

  忍足侑士穿著寬松的披肩襯衫,整個人閑閑倚靠在門框上,一雙桃花眼被平面眼鏡遮蓋住波光。

  他吐出的嗓音也猶如詠嘆調。

  「這位是?」

  忍足習慣性地孔雀開屏,木下綺羅就跟沒看見似的,她非常簡潔地對祈本介紹了一下。

  「這位,忍足侑士。」

  「是,我是祈本,祈本川。」

  忍足點頭示意。

  木下綺羅有些奇怪。

  「他怎麼沒來?」

  又有啥事?

  祈本下意識就把這個「他」和那天的藍紫少年對上了號。

  忍足聳聳肩,

  「有事啦。」

  「又有什麼事啊……上午還說來接我呢……」

  木下綺羅打開許久沒看的手機,果然幸村前不久給她發了訊息。

  幸村精市 : 突然有事,晚會再見,我拜托了忍足君去接你。

  幸村精市 : 摸頭jpg。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嗆回去。

  「大小姐,我來了你也不滿意嗎?」

  「所以到底是什麼事嘛。」

  面對木下綺羅的撒嬌,忍足也愈發無奈。

  「有已經上大學的前輩回來了,剛好也在這裡,幸村走不開。」

  木下綺羅心領神會,試探忍足,

  「也是——」,她手上做了一個打網球的動作。

  忍足失笑,點點頭。

  隨後,少年好脾氣地聽著木下綺羅的指揮,跑去隔壁咖啡房為兩人衝咖啡,又看了十幾分鐘的游戲過程,這才能起身。

  「嘛,走吧。」

  ——

  到場以後,人已經很多了,長長的舞台上燈光都開始打了起來,木下綺羅拉著祈本在人群裡穿梭,把忍足遠遠甩在後面。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莫名其妙多了許多人。

  都是陌生的青春面孔。

  看著面前飛速地一閃而過的木下綺羅的側臉,原本吃著冰激凌的可愛甜美的女孩子已經情不自禁喃喃出聲。

  「好漂亮——」

  吸睛到用再多的詞彙去形容去堆砌都覺得不夠 ,於是返璞歸真以後,發現還是只能詞窮地用「漂亮」來總結。

  因為就是漂亮。

  木下綺羅在一通介紹以後,順利帶著祈本川融入立海網球部。

  祈本和丸井文太倒是很投緣。

  「你身上有面包的味道——剛出爐的那種香味。」

  丸井文太嗜甜,會烘焙不稀奇,但一個人的鼻子真的能靈到這種程度嗎。

  對於木下綺羅的質疑,丸井文太聳肩解釋。

  「也許真的是直覺吧。」

  祈本待人總是溫溫柔柔,但又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天真與呆萌……是很好相處的女孩。

  除去那天晚上的脆弱……還有偶爾她會流露出來的天然呆,她身上似乎有著木下綺羅很少有的耐心、堅韌、積極。

  還有,祈本自己都不知道,她看木下綺羅的眼神更像在看自家妹妹一樣……木下綺羅垂下眼睫,漫不經心地想。

  很快祈本被丸井邀請去後廚看甜點,走之前她看了一眼木下綺羅。

  少女姿態漂亮地斜倚在前面的吧台邊,今天她穿的裙子和祈本身上的紅色連衣裙顏色相同,不過款式有點不一樣,都是celine的七月新款。

  對方是什麼時候察覺到她喜歡紅色這件事情的呢……祈本只是有些出神地好奇著。

  「去吧~」

  「丸井君很會聊天的,跟他在一起反正不會不愉快,更不會無聊。」

  木下綺羅只是對著祈本無辜地眨眨眼。

  察覺到她話裡調侃意味的祈本有些莞爾和羞澀,她迷迷糊糊有些口不擇言。

  「那……那你怎麼辦?」

  那位少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來……

  木下綺羅聽到她這句傻氣的擔憂,忍不住笑了好幾聲。直到把祈本笑的有些懵,她才收起嘴角的上揚弧度。

  「我還能怎麼辦。」

  她故作憂郁地嘆氣,但神情卻沒有一點不愉,語氣裡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愉悅和甜蜜。

  「當然是要等——那個失約的人,然後好好跟他算賬啦。」

  祈本抿起嘴巴笑了。

  「還有你,」

  她一愣,對上木下綺羅秾麗又清凌凌的眉眼,少女似乎是真的在嘆息了。

  「明明我才是姐姐吧……」

  就不要總擺出一副忍不住想照顧她的表情了。

  「誒……可是木下桑你……就是讓人忍不住想去照顧啊,」

  放她一個人,是不可以的。

  這是祈本每次見到木下綺羅,心頭真實浮現的想法。

  哪怕從那幫人手裡快准狠地搶下了自己的,是對方,但祈本還是一如既往地覺得,放木下綺羅一個人,是絕對不可以的。

  而且又有誰真的會這樣做呢。

  木下綺羅只是湊近祈本,在她耳朵旁邊低語。

  「不,」

  「其實我才是會有點羨慕你的那個人……」

  少女的語氣有些縹緲。

  誒……

  祈本還來不及思考這句話的意義,自己就已經被四周突然興奮起來的人群推拉著,往丸井文太那邊去了。

  ——

  「我說你們要不要這樣啊……」

  木下綺羅依舊坐在吧台邊,看著跡部包下的會場已經high成一片的樣子,興致缺缺。

  她當然不是覺得這裡很無聊……有吃有喝還有舞台可以看,台下的人還能上去唱歌跳舞,蠻有趣的。

  只是她看了看自己身邊像門神一樣,一左一右的兩個人,臉有些抽搐。

  「不行!」

  切原赤也緊緊盯著入口,一邊反駁著自己不靠譜的前輩。

  「剛才太危險了。」

  真田也站在木下綺羅的另一邊,語氣肅然。

  「幸村讓我好好看顧你,不能松懈一分。」

  木下綺失笑,一雙美麗的眼睛轉來轉去。

  「危險什麼……」

  不就是有幾個異性來邀請她去跳舞嗎。

  「這只能說明我有魅力……」

  木下綺羅得意洋洋地,不顧小海帶那有些難以置信的目光。

  看他這傻樣,木下綺羅選擇繼續逗著切原。

  「哼,」

  「誰讓你們部長不在呢,我被別人牽去進行禮儀性的社交舞蹈,難道就不!行!嗎!」

  「自己的女朋友自己就要看好啊!」

  反正幸村不在,她口嗨又怎麼了。

  切原張大了嘴巴,表情莫名裂開。

  他似乎是在為平日裡雖然不著調但還算正經的前輩突然放飛自我感到難以接受。

  真田皺眉,無奈地提醒木下綺羅。

  「木下,別……逗他。」

  「我沒有逗他。」

  木下綺羅繼續在作死的紅線上瘋狂蹦跶。

  「等下一個人再來搭訕,我就……」

  「你就什麼?」

  聽到背後突然響起此刻最不想聽見的這道天音,木下綺羅的腎上腺激素狂飆,她倒吸一口涼氣。

  原本飄飄然在天上的心一瞬間掉到了地上,摔的稀巴爛。

  看著切原那張成雞蛋形狀的嘴巴和真田有些驚愕和帶了點莫名同情的表情,木下綺羅只有一個念頭——她要完了,真的要完了。


第74章 野天鵝

  盡管, 在這種氣氛下,不應該再問這種問題,但木下綺羅就是忍不住嘴賤。

  「哈……」

  「你不是應該, 」

  她僵硬地伸手指了一下前門,

  「從那邊過來嗎?」

  幸村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前一秒還在使勁蹦跶的人現在變得僵硬如鐵的身體。

  「我不能走後門?」

  「能……能。」

  她縮了縮手。不遠處的舞台上燈光閃耀繽紛,照亮了幸村的臉。

  木下綺羅的內心在咆哮, 媽媽救命!這個人現在好恐怖的亞子!!

  她想抽死剛才得意忘形的自己, 或者現在找個地縫鑽下去立馬消失。

  一分鐘以前的木下綺羅造的孽為什麼要現在這個木下綺羅來承受。

  見幸村已經回來了,真田自認為他已經很好地完成了朋友所交付的「任務」,拎著猶自面龐呆滯,仿佛被這樣的修羅場給狠狠傷害到的切原赤也, 兀自走開了。

  於是吧台原地只剩下了木下綺羅和幸村精市。

  雖然四周依舊喧鬧, 還有人來來往往的, 但兩人之間的氛圍卻冰封的可以。

  木下綺羅是大氣都不敢出。

  看她慫成鵪鶉,幸村呵了一聲。

  剛才不是還說的很起勁嗎。

  「和別人跳舞行不行的,你很想知道這個問題嗎。」

  木下綺羅把頭機械地搖成撥浪鼓。

  「等下一個人來搭訕你就要怎樣。」

  幸村的聲音清凌凌的, 再對上他那情緒實在不怎麼樣的眼神, 木下綺羅果斷開始哭唧唧。

  「哥哥我錯了……」

  幸村不為所動。

  因為這是木下綺羅慣用來逃避問題的伎倆。

  居然不管用麼。

  木下綺羅思忖, 眼睛垂下來看著對方放在身側的手。

  就在她蠢蠢欲動准備伸出手去碰它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地, 少年恰好把手給插進了口袋裡。

  「……」

  額, 可惡。

  有點無計可施了。

  她開始沒話找話。

  「我覺得, 你又變帥了。」

  幸村是什麼人, 這種程度,神之子當然也不可能給她眼神。

  「我覺得你得平靜。」

  「呵。」

  「我覺得我們得吃飯了……」

  然而幸村平靜的聲音就像冰涼的、無情的鐵錘, 重重地錘在了木下綺羅的頭上。

  「哦, 我吃過了。」

  「哈?!!」

  她這才有些繃不住, 開始大驚,表情都收不了,隨後對上幸村的眼神,少女的氣勢又很快矮下去了。

  看她一個人在那,好像自覺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但整個人又大氣不敢出的樣子,糾結又矛盾,幸村隱在黑暗中的嘴角不自覺地有點彎起,但他又很快把它壓下去了。

  「那,那好吧,我不怪你。」

  嘴上說著不怪他,但明明眼神還在偷偷摸摸,又慫慫地控訴著他。

  真狡猾。

  「嗯,我也忘了給你買糖。」

  「……沒關系。」

  語氣逐漸艱難。

  「我晚上吃的西餐,是你上次提過的法式菜,」

  「……真好呢。」

  語氣逐漸虛弱。

  「有白汁燴小牛肉,配波爾多干紅。」

  「……」

  徹底失語,她表情逐漸猙獰。

  幸村 : 「我覺得你得平靜。」

  「我不!可惡!你去吃好吃的都不帶我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幸村一錘定音,「別裝。」

  木下綺羅悲憤,「……我覺得你還是閉嘴比較好。」

  她哪裡裝了!是真的有在哭泣啊。

  ——

  後面幸村又被跡部喊走了,走之前他瞥了木下綺羅一眼,意思很明顯。

  老實點,他馬上回來。

  木下綺羅也確實異常地聽話,原本坐不住的人現在只是老老實實坐在吧台的沙發旁邊,像個精致的法國人偶,整個人身體都是緊繃的。

  不過坐了沒一會她又放松下來。

  她點了三杯不同顏色的果酒,擺在面前的桌子上,時不時就吸幾口,眼睛向往地看著不遠處的舞池。

  媽呀,好熱鬧。

  她就這樣又喝又看,嗑點瓜子,時不時還……聽點牆角。

  不清楚是誰的聲音,應該不認識,不過談話內容……似乎是青學?

  「手塚的手在這次世界賽,貌似沒有多大問題了。」

  「……但是下場以後他打了止痛藥。」

  然後那三個人似乎都沉默了。

  「但是……前輩還是拿下了加拿大網賽的冠軍。」

  「前輩,手塚前輩好厲害。」

  「我也想成為這樣的人呢。」

  另一個人似乎又沉默了很久,隨後溫柔地笑了笑。

  「是嗎,那你要好好努力啊。」

  木下綺羅只是面無表情地吞下最後一口甜蜜液體,打了個小小的嗝。

  等幸村再過來的時候,周圍已經沒那麼喧鬧了,而他的女孩一個人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孤芳自賞。

  一襲紅裙像打翻的勃良第,在燈光下靜謐地流動。

  也許是因為他中間的離開,讓兩個人原本的氛圍莫名有了松動,幸村走到她身邊坐下,他還沒做什麼,木下綺羅就已經投懷送抱了。

  雖然心裡有點訝然,不過幸村還是伸出手,習慣性地撫上了她的身體。

  「哼。」

  「你去干嘛了。」

  女孩吐出的氣息裡還有若有似無的甜味。

  「去送前輩了。」

  「哦,就是那個陪你吃西餐的前輩。」

  幸村忍笑,嗯了一聲。

  「他也是打網球的麼。」

  幸村聽到懷裡的人似乎出神地呢喃。

  木下綺羅因為忍足的透露,早已知道對方也是打網球的,不過,還是想問一遍幸村。

  「是。」

  「比我們大幾屆,很厲害的一位前輩。」

  「……有多厲害。」

  幸村低頭看著懷裡毛茸茸的腦袋,語氣低沉,

  「你怎麼了。」

  「沒什麼,好奇嘛。」

  幸村伸出手摸到她的下巴,抬起來仔細打量了幾眼木下綺羅的臉,看不出來什麼。

  很快,感覺到捏著自己下巴的手指逐漸開始變成意味不明的摩挲,木下綺羅趁自己耳朵變紅之前又低下了頭。

  「我們好像還有事情沒做。」

  「哈……」

  「你還要跟我生氣嗎。」

  垂著頭的木下綺羅不自覺變成豆豆眼,兩個人現在都抱的這麼親密了,難道還要一邊親昵一邊重復不久之前未完成的爭辯?

  「……」

  被誤解的徹底,幸村也沒有打算解釋清楚。

  算了,在這種時候……也不指望她能有什麼默契了。

  於是他順水推舟,

  「是啊,你不應該給我解釋一下嗎。」

  「好吧。」

  「沒什麼好解釋的,你聽到的就是我說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感覺氣氛又有點回到最初那個狀態了,她找到了一點感覺,於是咳了咳嗓子。

  「但是我都是騙你後輩的。」

  「誰知道你回來了捏。」

  被逮住了,沒勁。

  「哦。」

  木下綺羅抬眸,對上幸村低垂著看她的眼神,她感覺自己的耳朵莫名又開始燒了起來。

  「就算是這樣吧……」

  什麼叫就算是這樣,說的好勉強,本來就是,這人……不等她反駁,幸村接著堵住她的話。

  「你不應該補償我嗎。」

  好家伙?

  原來是在這等著她吶?

  ——

  所以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的。

  穿過已經稀稀拉拉的人群,在黑暗的走廊裡,幸村拉著她的手,隨後就閃身進了隔壁的包廂。

  少女被按在牆邊,幸村體貼地把手墊在她腦袋後面,這樣不至於被硌到撞到,隨後他才強勢又溫柔地開始。

  這麼直接麼……

  原本以為只是淺嘗輒止,但是她想錯了。

  少年不容她拒絕地封住木下綺羅的唇,如同吮吻著什麼綿綿的糖果,她整個人也被對方溫柔地包裹束縛住,動彈不了。

  或者是不想動彈。

  真是……溫柔又激烈。

  等木下綺羅推開幸村的時候,對方的手指還在她的背上流連。

  意味明顯。

  木下綺羅懶懶地靠在他懷裡,有些抱怨。

  「你才要老實一點呢。」

  剛剛經歷過一場投入的親吻,他的語氣雖然平靜,但依舊能聽出裡面的沙啞意味。

  在黑暗裡顯得有點性感。

  「剛才,還只是我們這次見面的第一次呢……」

  不過,

  「為什麼你還會緊張。」

  都接吻這麼多次了……幸村難得有些疑惑。

  「哈……我有嗎。」

  幸村點點頭,「有。」

  因為對方是喜歡的人吧……她想。

  少女撫弄起幸村垂下的右手手背,篤定地說,

  「那個印章痕跡洗掉了吧。」

  幸村低頭,在黑暗裡他看不見對方的表情,觸手只能摸到木下綺羅毛絨絨的腦袋。

  心底一片柔軟,

  「嗯。」

  「下次再蓋。」

  隨後他聽見女孩有些笑意,

  「那個章……是黃瀨送的。」

  「……」

  「你好狡猾啊,木下綺羅。」

  「你才狡猾,你走後門,不講武德。」

  由於兩個人靠著門,所以此刻安靜地剛好能聽見外面走廊上響起的聲音。

  似乎是柳蓮二和柳生。

  「幸村應該是和木下桑在一起,」

  「我們先回去吧,不會有事的。」

  等那兩人似乎走遠了,木下綺羅才好整以暇地看向未發一語的幸村。

  「他們在找我們嗎?」

  「也許吧,沒關系,他們知道我跟你在一起。」

  幸村繾綣地卷起木下綺羅垂落在臉側的一縷黑發,語氣悠閑散漫。

  「唔,我們也回去吧?」

  「不行。」

  原本懶洋洋的少年又變成蓄勢待發的敏銳獵手,咬死獵物,不放松任何警惕。

  「……這裡黑漆漆的。」

  「不好嗎?」

  「好……個鬼啊。」

  她想起祈本,於是掏出手機,准備發訊息告訴她一聲。

  結果看見祈本發過來的相片——她和丸井切原幾個人正在分食甜點來著。

  唔,好像蠻開心的。

  木下綺羅 : 回去了嗎?

  祈本川 : 快了,丸井君和真田君要送我。

  木下綺羅 : 果麥,我現在抽不開身。

  祈本川 : 沒事啦,跟幸村君好好相處~

  等她把手機放進隨身的小包包裡,已經被晾了一會的幸村就捏住了小貓的脖子。

  「沒其他事了吧?」

  「嗯……?」

  確認完畢,幸村抱起仍然不在狀態的木下綺羅,在黑暗裡精准地把她放到室內的沙發上。

  察覺到少年接著要俯身覆上來的動作,木下綺羅臨門一腳,

  「等……等!」

  「……」

  雖然上面的人沒有說話,但是木下綺羅能猜到他現在應該是一副不爽的表情。

  她硬著頭皮,

  「因為有一點在意,所以無論如何我也要說!」

  「哦?」

  聽聲音,少年似乎被她勾起了一絲興趣。

  「那個!」

  少女鄭重地撫上他撐在自己身側的右臂,雖然有些纖細,但其實力量感十足。

  這可是網球界神之子的手啊……她虔誠地想。

  「你不會受傷的對吧?」

  「哈……」

  幸村撫上自己手臂上那屬於木下綺羅的手,不輕不重地捏了捏。

  他開門見山地詢問,「你聽到什麼了?」

  今天來的都是幾個學校的人,而且大部分都是打網球的……她會聽到一些競技話題,很正常。

  「那個,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女孩把幸村的頭往下拉了拉,然後湊近到他的耳朵旁邊,用一種偷偷摸摸的語氣,把前不久聽到的內容都告訴他了。

  見幸村有些沉默,木下綺羅也跟著不明所以的沉默。

  「如果我也這樣做呢?」

  他幾乎不喜歡這種假設,不過現在,少年還是一反常態,忍不住問起這種虛無縹緲的可能性。

  身下的人似乎愣住了,隨後他的脖子就被對方的手臂纏住,她緊緊貼著幸村。

  這種可能性被她徹底否定。

  「當然不行!打止痛藥什麼的……說明是真的會很疼的嗚嗚嗚!」

  ……重點是這個嗎?

  但幸村的唇畔已經漾起笑意。

  比起 『我相信你,你的作風和性格,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到這種相同的境地』 的這種符合事實,冷靜客觀的答案,果然他其實還是更喜歡,更享受現在這種很木下綺羅風格的回答嗎。

  他被少女緊緊地抱著脖子,她像雞掰貓一樣絮絮叨叨,原本想像中會有些沉重的話題變得莫名輕松起來。

  「會很痛的,不要嘛不要嘛……」

  他有些緊張的心也放松了。

  木下綺羅怎麼會不懂……不過,她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提起她最關心的那一部分罷了。

  比起他身體上的痛苦,她對上榮譽、勝利這種抽像化的東西,就明顯,沒有那麼地在意。

  向來追逐勝利的幸村精市竟也為這違背他慣性意志的事感到動容。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換做自己的隊友,幸村應該會坦誠地說——或許他會跟手塚一樣,做出一樣的選擇,但他確實不會讓自己陷入到糟糕的境地。

  但面對木下綺羅,幸村還是心軟了。

  他只是狡猾地換了一套讓懷裡的人不會那麼忐忑的說辭——

  「不會的哦,我怎麼會受傷呢。」

  因為對待脆弱的小貓,要溫柔啊。


第75章 野天鵝

  被侵入的口腔勾纏著濕熱, 散發著昳靡的氣息,少女顧不上再說什麼,就已經被動地進入到既定的環節裡去了。

  在木下綺羅說完她覺得非說不可的事情以後, 再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罷了。

  只不過她還尚在懵圈中,所以這次少年的入侵倒很輕而易舉。

  喘息的間隙,黑暗裡能感覺到他在用手背輕柔地愛撫著自己的臉。

  太近了, 近到分不清自己身上的冷薄荷還有果酒味, 分不清他身上的幽幽花香,它們已經交纏在一起……

  幸村似乎是摩挲到了她臉側有些被汗濡濕的發絲,隨後壓著她的身體才稍微松開了一點,真的只有一點點……

  「很熱嗎。」

  在嘴唇也被對方放開以後, 她才能發出脆弱沒用的氣音。

  「嗯……」

  很熱。

  「誒……怎麼會呢。」

  嘴上一副不應該啊的語氣, 幸村還是做出了反應。

  於是兩個人調轉了位置……現在是她在上面。

  幸村輕輕松松就能把她提拉起來, 就那樣讓她覆蓋在他自己的身上。

  也許這樣會清涼許多?

  即使是這樣,他躺了下來,姿態反而悠哉悠哉, 半點不像被壓住的人, 而且——在接下來親密的糾纏裡, 他也必然仍舊是主導者。

  真是狡猾,在這種事情上也依然很幸村精市。

  「不是啦。」

  木下綺羅小聲辯駁。

  她舒舒服服地趴在幸村的胸口, 發出沒用的聲音,

  「我只是有點喘不過氣……」

  只是平平無奇的接吻小廢物罷了。

  幸村有些哽住。

  「怎麼會呢?」

  他還沒怎麼著吧?

  「那我怎麼沒事。」

  聽著少女『你當然什麼都會了』的嗔怨, 幸村無比誠懇地發出請求——

  「那再試試吧 (^_^) 。」

  「好吧。」

  她不太情願地嘟起嘴巴。

  隨後, 後腦勺被按住,少年的手原本在撫弄她繾綣的黑色小卷, 隨後自然地逐漸往下, 撥開柔軟的發絲, 摩挲著裙子的拉鏈。

  但很快木下綺羅就在他身上扭啊扭,企圖把他的手給扭下去。

  「……別亂動呀。」

  她現在可是壓在他身上啊……

  「哦,抱歉。你手太熱了。」

  木下一本正經地道歉,仿佛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麼不讓她亂動似的。

  不出意外……用這樣的語氣和態度來敷衍男朋友是會被反撲的哦,木下綺羅。

  ——

  所以少女一邊平息著余留的喘息,一邊有些笨拙地試圖理清自己和他在剛才的糾纏裡紛雜交錯在一起的發絲。

  她一邊理,還一邊好奇地問身下的人,

  「剛才有多久?」

  「十分鐘呢。」

  她有些自豪。

  「有進步嗎?」

  「嗯,不過還需要努力啊。」

  「往上來。」

  黑暗裡他的聲音引導著木下綺羅的手。

  少女的指尖循聲往上,觸手可及的卻不是糾纏的柔軟發絲,而是他溫熱的手掌。

  「抓住了。」

  幸村帶笑的聲音。

  他包裹住她精致的手指。

  「明天,我要殺青了。」

  木下綺羅用食指一點一點,戳著幸村的胸口。

  幸村另一只放在她背上的手指微頓,語氣也有點遲疑。

  「那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嗎,還是,殺青就走。」

  「我不知道咯。」

  語氣又是那種上揚的無所謂。

  所以幸村精市有點不滿地捏了捏她背上的蝴蝶骨,直到木下綺羅忍不住發出嘻嘻的低笑。

  她窩在他的頸窩,呼吸清淺,沒有繼續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餓了麼,我們去吃飯。」

  聽到身下人無比自然的聲音,木下綺羅這才從他身上撐起了上半身。

  「哈……?」

  ……所以他這也沒吃飯啊!

  意識到幸村之前的「西餐」應該又是在逗自己,她氣地在他胸口上錘了好幾下。

  幸村笑地胸腔都在震動。

  「你怎麼這樣欺騙我感情!」

  「我錯了。」

  從善如流地道歉認錯。

  「走吧,去吃西餐嘛?」

  少年懶洋洋地抬手,做出邀請的姿勢。

  但是此刻半坐在他身上的人沉默了半天,才有些訥訥又委屈,語氣還有些遺憾。

  「可是我剛才喝飽了已經。」

  「……哈哈。」

  哦,他還好意思笑:-)。

  「所以你現在不餓嗎 :-I 。」

  「嗯。」

  少女下意識地把幸村的手拉到自己肚子上,示意他撫摸,幸村起初愣了愣,她倒是很少有這樣主動的舉動。

  「那我們繼續吧。」

  「哈……?」

  被驚訝到的少女滿頭黑線。

  幸村只是一本正經地解釋,「接吻能消耗熱量。」

  這樣很快就能吃飯了呀 ^_^ 。

  但是木下綺羅拒絕了。

  給出的理由是——「今天已經太多次了吧,下次吧。」

  ——

  度假區的山莊一應俱全。

  如果木下綺羅想吃德餐,那也是有的。但很不巧,今天莊子裡的法國餐廳休業。

  於是兩人轉道去了隔壁的甜品店。

  「想吃什麼。」

  幸村俯身問已經跪坐在桌邊的女孩,她坐姿很隨意,雖然在日本長大但她似乎仍然不習慣這種傳統的姿勢。

  「我想吃——這個。」

  少女指了指圖片上可愛的餡蜜點心,對幸村眨眨眼。

  「只要這個嘛?」

  木下綺羅摸摸自己的小肚子,點點頭。

  好乖。

  幸村摸摸貓頭,轉身走了。

  於是貓貓在等點心的時候也不忘喝點茶,頭四處張望。

  隨後她逐漸聽清楚對面不遠處那個男孩的聲音。

  似乎跟會場裡朦朦朧朧聽到的那個提起手塚國光的溫柔男聲是一樣的……

  或許是自己看過去的視線太明顯,那少年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隨後精准地回頭,捕捉到了木下綺羅。

  嗯?

  也是眯眯眼。

  栗發少年溫柔和煦地對木下綺羅彎起眼眸,沒有一絲被人盯著看的不愉。

  被這樣溫柔友好地回視,木下綺羅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但很快,那少年的身形就被手裡端著托盤、突然冒出來的幸村給擋住了。

  看著緩步向自己走過來的鳶發少年,木下綺羅手撐著下巴,笑意更深。

  陷蜜裡面料很多,一般情況下會混雜著麻糬、栗子、香豆、水果,還會有各種口味的甜黑糖漿,總之是經典又地道的甜品,此刻它們正精致地向木下綺羅散發著蒸騰的香氣。

  木下綺羅眯起眼睛,渾身細胞仿佛都被甜食給撫慰到了。

  隨後她冷不丁就聽見身旁端坐許久的人發出質疑。

  「很好看?」

  額……?

  他指的什麼?

  木下綺羅眨眨眼,看著桌上精致可愛的團子,點點頭,

  「嗯,確實挺好看。」

  他看了她好幾眼,確認少女不是在轉移話題,避重就輕,發現自己跟她目前似乎不在一個頻道上的幸村有點黑線。

  算了,這樣也不錯。

  他往那邊掃了一眼,發現不二周助似乎還在看著這邊。

  對上幸村的視線,不二好像是笑了笑,隨後蜜發少年邁開了步伐,似乎往這邊來了。

  「……」

  等不二在自己桌前站定,幸村依舊是一副微笑模樣。

  但神之子內心其實有點無奈。

  為什麼每次談個戀愛,半路總是能冒出電燈泡。

  互相打了聲招呼後,幸村也給木下綺羅介紹了不二周助,這兩個少年的視線自然而然給到了一旁的少女。

  意識到這樣的兩個人都在看自己,木下綺羅頭皮莫名發麻。

  你們聊天啊,聊網球啊……看她干什麼。

  「木下桑,在這裡是?」

  聽見這眯眼少年主動搭話,木下綺羅放下手裡的木筷,咳了咳嗓子,十分正經。

  「那個,我來拍片的。」

  少年頷首。

  「其實不是第一次見木下桑呢。」

  此話一出,木下綺羅倒是沒什麼太大反應,幸村略微抬眼。

  他臉上的微笑更和煦【恐怖】了。

  「好像是國二下半年的時候,木下桑剛出道那段時間,應該來過青學取景吧?」

  不二臉上的微笑也完美地無懈可擊。

  不知道是為了拍攝什麼,很久以前,那一天學校體育館被許多人包圍。

  但不二並不是在那裡看見對方的。

  木下綺羅看一眼幸村精市,又看一眼不二周助,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這兩人……總覺得笑起來氣場莫名很像。

  「誒,是為了拍宣傳片呢。」

  不二走後,木下綺羅如是對幸村解釋。

  看著眼前人了然的表情,她眨眨眼,國二的時候,她好像還不認識幸村來著。

  「不過我當時差點以為要穿他們學校的制服呢,抗拒了半天……還好沒有。」

  因為青學女生的衣服真的……有點難看。

  幸村嘴角浮起微笑。

  他再次問起之前那個問題。

  「很好看嗎?」

  之前盯著人家看那麼久?

  木下綺羅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這個問題的對像,不是桌上的甜品,而是人。

  「挺好看的。」

  她誠實地點頭。

  看著幸村有些不高興的側臉,她笑了。

  其實從前很多時候她都會有點迷惘。

  只因她其實並不是一個很好接近的人,偶爾的每一步都會進行丈量和推敲,這樣的人會因為突然增加的一段親密關系感到迷惘和無所適從,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不過這種迷惘是暫時的。

  除了親人以外,他是第一個……幸村精市就像是一株突然出現在她生命裡的奇異花朵,以一種突兀但不容拒絕的姿態闖進她的疆土,生根發芽又開花。

  對於習慣保持孤獨,且有很強的邊界感的木下綺羅來說,這是一種很奇妙的事情。

  但時間一久……她起初的迷惘和驚異早已變成了深深的習慣。

  ——因為這個人……是她自己喜歡的。

  所以再怎麼親近,都沒關系。

  ——

  而目送木下綺羅上樓的幸村精市在剛剛准備轉身離開時,手機就被敲響了。

  點開看,是自己曾經在訓練營裡的室友,也就是剛剛的不二。

  不二周助 : 吶,幸村,這裡有一張木下桑的絕版照片,你要嗎。

  幸村精市 : 謝謝。

  這就是要的意思了。

  不二周助是在放學的時候才看見對方的。

  彼時少女被巨大的人潮推動著,她一身西服時裝在青學那青黑交接的人群裡異常醒目。

  一切都剛剛好,人潮的擁擠剛剛好,眾人臉上精彩紛呈的表情也剛剛好,主人公更是很美。

  襯著青學的晚霞,不二只是遵循內心,按下了手裡的快門。

  照片上的人比起現在似乎多了點如今少見的稚嫩,

  盡管她染著一頭柔軟又吸睛的玫瑰軟紅色頭發,也撐起來了那套其實並不符合她年紀的西服,整個人被人潮席卷,在夕陽的襯托下如煙似塵。

  幸村精市 : 謝謝不二了,收到了很寶貴的照片。

  不二剛想回一句不客氣,就見對方接著發來信息。

  他看清楚,失語。

  幸村精市 : 不過很好奇不二是因為什麼原因所以拍下的呢 ^_^ 。

  這種時候都這麼敏銳啊,這個家伙……

  不二失笑。

  他能說只是覺得當時還不是你女朋友的木下綺羅很好看,所以忍不住拍了一張嗎?

  下次見面會被幸村君滅五感的吧。


第76章 全國大賽

  總之不管怎麼樣, 還是順順利利地殺青了。

  重新做回社畜,其實也才不到一個月而已,最初疲倦的潮水褪去, 木下綺羅竟然在最後關頭生出一絲她很久都沒有過的牽念。

  哈……

  她甩了甩頭發。

  殺青那天,天氣非常好。

  木下綺羅披散著頭發,在片場不停穿梭, 女孩的身影快樂極了。

  主創們都來和唯一的女主角握手擁抱, 大大小小的新鮮捧花塞滿了房車,隨之而來的還有一份巨大的、超級無敵少女心的粉色蛋糕。

  「木下綺羅殺青快樂!」

  這樣歪歪扭扭的可愛卡通字體卻能取悅到這個外表昳麗高冷的人。

  而且還和導演握手,談話談了很久。

  松本導演不同於嚴肅板正的副導,他很喜歡木下綺羅, 這個名氣很不錯但脾氣更不錯的和藹男人曾經在一檔公開的綜藝節目上誇贊過木下綺羅的外在形像, 說她是一個看起來很適合演電影的小女孩。

  『適合演電影的小女孩』?

  木下綺羅垂著眼簾, 想了半天。

  「他指什麼?搞笑電影?」

  森山喝咖啡差點嗆到。

  他放棄自己原本還算優雅的姿態,又開始了每一天都必須要對她說的話。

  「你閉嘴吧。」

  多好的機會啊……松本算是國內一流的導演了,拍攝過的文藝片都會引起不小的反響來著。

  「哎呀, 你煩死了……」

  木下綺羅把手裡的裙子不耐煩地一甩, 又開始了她的作天作地。

  「我哪有那種細胞啊……」

  她全身上下的浪漫, 或許都貢獻給了音樂。

  等這幫人走出影棚,到外面的停車場還有一段距離, 木下綺羅百無聊賴, 在等車的間隙, 她眼尖地看到了角落裡居然還有人在應援。

  應援……她的。

  她鼻梁上掛著墨鏡, 妝也沒有卸掉,身上盡管素的可以, 但妥妥的出眾氣質, 站在那裡就是一種明星氛圍。

  她一直都認為, 明星跟粉絲之間的距離,是遙遠的,但又是一種微妙的,形容不出來的感覺……

  木下綺羅被粉絲們目送著上了房車,背後是一群小女孩 「再見呀,要開心」 的快樂叮囑聲,她懷裡還抱著一只新鮮的白乎乎軟綿綿的玩偶。

  少女抿嘴,停下步伐,隨後回頭。

  紅唇墨鏡的搭配,遮住了那雙混血眼眸,在日光下,蟬鳴聒耳中,她像日本上個世紀畫報上復古的摩登女郎。

  粉絲們屏住呼吸,自發地舉起相機拍照。

  木下綺羅狠狠點頭,

  「嗯!」

  直到車子開遠了,幾個女孩這才反應過來自家寶貝那句 「嗯」…… 似乎是在回答她們囑咐對方要開心的話。

  追星的時候,會通過視頻,采訪,通過無數個舞台,還有手機裡屬於那個人的嗓音,去感受她的一切,窺視她的所有,這種時候仿佛粉絲與偶像的心與心是無限貼近的,就好像她會無時無刻停留在每個人的手邊。

  但,她也是觸不可及的,好比咫尺天涯,明明距離很近,卻永遠沒辦法真正地屬於任何一個人。

  讓星星掛在天上,才能是真正的星星啊。

  粉絲們永遠恪守著這樣的規則,在界線之外禮貌地愛著她,至少經歷過一次私生飯的追蹤後,木下綺羅就再也沒有遭遇過這種事情了。

  少女把頭埋進毛茸茸的玩偶裡,不覺得熱。

  久違了……這種永遠都有人在期待著自己,一出來就有人在等著自己的感覺,怎麼還是這麼好呀。

  今天的一切都很好呢。

  當社畜也不是沒有值得懷念的地方嘛。

  —

  所以木下綺羅敲敲森山。

  「登一下我的賬號,密碼我忘了……」

  「你怎麼又忘了啊!」

  所以說公司從前營銷的什麼木下綺羅記憶力一級棒這種事情都假的可以……起碼她對自己的各種密碼,是真的從沒記得過。

  等森山登上去以後,她才把剛才那張和粉絲的合照po了上去。

  照片上木下綺羅被幾個蠻眼熟的老粉簇擁著,墨鏡被自然地推上去,漂亮的臉上滿是倨矜又可愛的笑意。

  隨後她就開始在評論裡跟粉絲互動。

  「殺青快落!」

  「喔豁是黑毛老婆!」

  「寶貝笑的很可愛哇。」

  「嗚嗚嗚女鵝好可愛親親。」

  ……

  「我快樂死了!」

  「是的!染發咯!」

  「我什麼時候不可愛呢?」

  「那親親吧∼」

  她翻了十幾條評論,認認真真回復,隨後就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即使是在這樣的時候,木下女士也還是習慣性的雷厲風行,無比正經地詢問她今天是否就要回家,那麼她也會看時間,回去給她的寶貝女兒做飯。

  「……」

  「把做飯說的好像要上公司的下一季新品一樣,哼!我才不要。」

  用女強人的語氣說著寶貝什麼的……反差感太大了點吧。

  看著已經黑屏的手機,木下莎微愣。

  ……女兒這似乎還是第一次掛自己電話來著。

  —

  打定主意不回去的木下綺羅在這樣的小插曲告一段落後,少女原本還在仰躺著玩手機,墨鏡滑到鼻尖,間隙中露出晶瑩剔透的藍色眼眸。

  但余光透過開著的窗戶,她見鬼地遠遠瞥到門口站著的少年,她立馬坐正了。

  條件反射來著。

  這時車子也緩緩停靠,森山拉開門。

  「幸村君。」

  下面精致如畫的人頷首笑。

  「森山先生,日安。」

  不管什麼時候,面對相識的人,少年總是禮數周到,妥帖溫和。

  森山智永對幸村使了一個眼神。

  車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裡面的人搖上了,黑黢黢的,看不見人影。

  幸村還沒靠近,就聽見木下綺羅掐著嗓子嗲聲嗲氣。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木下綺羅不在,回東京了呢。」

  幸村瞥了一眼已經走遠的森山智永,少年低頭松了松自己外套的袖扣。

  隨後他就抬腿上車,關門。

  動作一氣呵成,又快又穩。

  至少……處在昏暗車廂裡的木下綺羅被人這樣突如其來的撲倒,她喉嚨裡瞬間就發出小小的驚呼聲。

  少年很有力量感的手臂撐在她身側,以一種絕對禁錮但實則溫柔的姿態牢牢圈住了她。

  「很好玩嗎。」

  少年淺淺嘆息,但聲腔裡全是笑意。

  「你以後不演戲可惜了……」

  表演欲旺盛。

  木下綺羅自然而然想到了松本導演,她小聲地附和,

  「演搞笑片嗎……」

  隨著幸村用鼻子蹭她臉的動作,她愈發不自在。

  「干嘛關門,太黑了……」

  她只能紅著臉發出小小的,可憐的抗議。

  恐怕不全是因為黑吧,而且,

  「外面還有人呢。」

  這可是大白天啊,兩個高中生這種舉動,不覺得很奇怪嗎。

  「你也說了我們是高中生,高中生能干什麼。」

  幸村繼續鼻子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察覺到她鼻梁上掛著東西。

  他有些無語。

  「……你戴著墨鏡肯定覺得黑啊。」

  黑暗裡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木下綺羅也早已從起初的受驚中從容起來。

  「所以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今天不是說,要打球嗎。」

  幸村嘆了一口氣。

  「來堵人啊。」

  「不堵,某人跑回東京怎麼辦。」

  —

  離八月尾的全國大賽,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冰帝,立海,青學,四天寶寺,比嘉中,六個學校裡,除了名古屋星德,都在山莊。

  所以跡部景吾又包下了會場,打算為這幾個進決賽的學校辦一場聯誼交流會。

  「大少爺有錢又有時間。」

  畢竟跡部景吾是一個異常慷慨的帝王,對待身邊的人,只要是他們想要的,跡部都會滿足。

  但木下綺羅很不滿意!

  原本以為是男孩子們之間那種打網球的切磋來著,畢竟他們這些人湊在一起……一直以來不都是這種活動嘛。

  她還是太天真了。

  來到現場木下綺羅才知道居然是什麼聯誼交友會,後面還有趣味運動會,都打咩打咩!

  哼!

  「你早就知道了?」

  幸村無奈,

  「沒關系的,反正我們哪都不去,就湊個熱鬧當旁觀者嘛。」

  「……你說的輕巧。」

  你存在感這麼強,當什麼輕飄飄的旁觀者啊!!!這種可能性為零好嘛……

  現場有漂亮小姐姐,還有可愛小妹妹……

  這裡帥哥也不少吧,所以你們干嘛要一直盯著她男朋友看,她不允許,嚶嚶嚶!!!

  她摸了摸幸村的手臂,此刻它正牢牢圈著自己的腰,在許許多多實質性黏過來的目光裡,幸村的手臂給了木下綺羅安全感。

  有一點,但不多。

  其實看他們的人也不全是因為幸村啊……木下綺羅總會忽略自己還是個小明星的事實。

  在人群裡她扎眼不是很正常麼。

  看著一對對少年少女被拉上台隨機組合問問題,彼此進行友好的交流,會場裡彌漫著少年人粉紅色的氛圍。

  木下綺羅在一旁忍不住捏了捏幸村的手臂

  兩個人不由自主地對視,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一模一樣的絕對信念——不能讓他(她)上去!

  少女聲線嚴肅。

  「你不許去。」

  幸村異口同聲地,

  「你也是呢。」

  他說完這句提醒,垂頭看依偎著自己臂彎,正鼓起嘴巴的女孩。

  畢竟……她明明就吸引走了這裡一大半人的目光。

  所以在一開始的交流環節裡,木下綺羅就緊緊扒拉著幸村,不讓他離開自己半步。而在後面的快問快答環節中,木下綺羅依舊緊緊挨著幸村精市。

  跡部收到幾個人的「投訴」,邁開大步,人群自動為他分出一條路,他走向少女。

  「由於現場單身人士過多,而木下綺羅你嚴重違反了我們會場不能秀恩愛的規定,所以——」

  「現在上去參加答題吧。」

  跡部拎起貓貓的後衣領。

  「嘎?」

  木下綺羅貓貓呆滯。

  幸村 : ……

  他說什麼來著。

  說的信誓旦旦,可往往到最後,不靠譜又掉鏈子的人還是她。

  木下綺羅立flag,是這樣的。

  而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發展的木下綺羅仍舊在呆滯中,美少女為了自己的戀人千防萬防,就是沒幫自己防一個?

  「這是什麼破規定啦!!!!!」

  大小姐憤怒。

  於是貓貓回頭對幸村流淚,

  「嚶嚶嚶。」

  她沒有看清幸村的表情,但是木下綺羅覺得他一定也有點想笑。


第77章 全國大賽

  不管漂亮貓貓怎麼反抗怎麼聒噪怎麼賣萌, 跡部都無動於衷。

  「可惡!有男朋友就是了不起嘛!我要回去啦嗚嗚嗚。」

  「那麼,」

  跡部停下步伐,與一旁的忍足對視。

  「就讓幸村來吧。」

  忍足老神神在在地開口。

  面對這兩個人的雙簧, 木下綺羅再次呆滯。

  「誒……!!」

  「不要!!!」

  貓貓哀鳴。

  —

  加上木下綺羅,這個時候台上已經有三女兩男了。

  即便穿著最普通的T恤和帆布鞋,木下綺羅傲人的身高在台上也是鶴立雞群, 更別說她現在還板著一張漂亮的臉蛋。

  少女表面上無比鎮靜又無比高冷地掃了台上一眼。

  然而貓貓的內心是崩潰的。

  ……!居然一個都不認識。

  所以下意識地, 她又對上了人群外,屬於幸村的那道視線。

  雖然圍觀的人蠻多,但幸村精市的眼神……很好找——因為他總是獨一無二的。

  就像幸村總是能在人群裡捕獲到她的眼神,她也能。也許是情侶之間特有的默契, 此刻幸村也在注視著她。

  況且少年一頭那樣的發色在人堆裡也相當吸睛矚目。

  哪怕木下綺羅不在他的身邊, 她也睜著如炬的目光探尋著幸村身邊的異性生物。

  隨後滿意地點點頭。

  因為幸村的身邊站著真田, 哪怕翩翩美少年再有吸引力,這位鐵面郎君也能讓人心生退意。

  但也不是沒有膽子大的。

  隔壁的小女孩從剛才起就一直注視著這位藍紫發色的少年,眼睛一眨不眨的。

  於是幸村的手裡被塞上了一朵鮮艷的玫瑰, 而小女孩早已掠過少年身邊, 害羞地跑遠了。

  他捏捏花瓣, 對上真田看過來的目光,勾起嘴角笑了笑。

  真田太熟悉幸村了, 直覺這個笑並不簡單。

  「真田, 這花不錯, 是吧。」

  鐵面無私的真田君頷首, 隨後這朵被貼心地拔掉刺的玫瑰就易主到了他的手中。

  「……」

  「弦一郎,」

  美少年的目光看著台上, 卻在對真田說著話。

  「哪怕這種時候, 你也讓人很有安全感呢。」

  聽著幼馴染的打趣, 真田面無表情,捏了捏手裡細弱又美麗的玫瑰花。

  對於自家幼馴染的受歡迎程度,真田早已免疫,小時候對方還被幼稚的小男生當成漂亮小女孩搭訕過。

  不過此刻,這種事情他還是第一次經歷……切斷思緒的真田繼續面容板肅地拿著玫瑰花。

  —

  「那個,」

  「還少一位男生呢……」

  龍崎櫻乃舉著話筒,遲疑地看向台下。

  隨後果然便有不少人高高地舉起手臂,翹首以盼。

  「那麼,我下去吧。」

  眾人回頭,就見木下綺羅正一步一步地往舞台邊緣挪動。

  「誒!!!!!不行!!!!」

  看客不滿。

  所以她硬生生把抬起來的腳,又收回去了。

  「嘛!」

  吵嚷的人群中,白石藏之介將自家部員往前一推。

  「都別吵了,讓我們小光來。」

  「憑什麼……」

  「誒,就憑我們小光是木下綺羅的死忠粉咯。」

  有幾個男生頓時來勁,

  「我們也是啊!!!!!!」

  且不論木下綺羅的表情如何了,真田眼觀鼻鼻觀心,默默看了一眼自己身旁暫時看起來還算平靜的發小。

  幸村只是動了一下手腕,身旁的真田就貌似反應不小,一臉莫名地看著他,眼神裡寫滿了 「你要冷靜」 。

  「……」

  少年看著自己的朋友,難得有些無奈,他哪有這麼誇張啊。

  幸村眯起眼睛,看著不遠處的人群。

  ……也就是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的不高興嘛。

  所以台下莫名其妙就這一問題開始了交鋒。

  ——「她的第一張專輯的第四支單曲叫什麼?」

  「frist love。」

  ——「她的第一次演唱會什麼時候,在哪開的?」

  「東京,武道館。」

  ——「木下綺羅的個人專輯什麼時候發行的?」

  「國三的七月一號,Elsa的生日。」

  ——「relax的其他成員?」

  原本對答如流的財前光詭異地在這個問題上遲疑不定。

  「不知道,忘了。」

  少年很誠實。

  但即使這樣,前面的每次搶答都又快又准,財前光仍舊完敗其他人,勝出。

  木下綺羅已經從最初的驚訝裡抽身,只是遠遠地看了幸村一眼,對上少年那看不清情緒的眼神,她朝他聳聳肩。

  幸村失笑。

  漫不經心又壞心眼,仿佛大家爭論的主人公並不是她似的。

  「是毒唯……」

  台下的真田聽到了身旁傳來自家發小呢喃的聲音。

  黑發少年眼眸裡劃過一絲困惑,毒唯……是什麼意思?

  —

  「嘛!那我們開始吧!男女雙方互相抽題,隨後提問!」

  龍崎櫻乃可愛少女的嗓音在大廳回響。

  「嗨,嗨,開始吧。」

  一旁的切原赤也拿著台本,卻仍在打哈欠。

  不過……率先不滿的不是真田,而是坐在木下綺羅左邊的女生。

  棕色短發,可愛的大眼睛,叫橘杏的,脾氣似乎……

  「什麼啊,這種時候還這麼懶散……這個家伙。」

  語氣也很不滿。

  「……」

  木下綺羅於是也盯著不遠處的卷毛少年。

  為什麼會讓切原赤也當主持人啊!誰想出來的……

  她超級想吐槽,但是身邊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她身邊的兩個女生,一個是溫柔知性的大姐姐,一個是元氣的小姐姐。

  對面的三個男生……目前就只知道一個財前光,此刻少年正溫和帶笑地注視著自己。

  於是木下綺羅也向他送上一枚燦爛的笑,原本淡定的少年耳朵卻有些紅了。

  而台下的真田於旁觀中看起來似乎比幸村本人還要緊張。

  他一會看看台上,一會又看看自家發小,隨後發現幸村依舊是那副模樣。

  「……」

  算了,他操心啥……

  但更離譜的還在後面。

  木下綺羅隨便抽了一張題,徹底被無語到。

  ——「你的三圍是多少……?」

  這是什麼鬼啊……

  她咽了咽喉嚨,又忍不住對上自己左側那道視線。

  幸村已經坐在旁邊的坐席上了,目光含笑淡然,但這股視線卻不同於這淺淡的眼神,它很有存在感。

  少女於是細細品了一下自家戀人的眼神,然後顫巍巍放下手裡的紙條。

  隨後她把目光投向對面,發現財前光也一臉復雜地看著她,又看著手裡的題。

  「……」

  左側那道視線更緊迫了呢……

  於是她趁切原赤也打瞌睡,從財前光手裡抽了幾張待會要問她的問題。

  ——「你的初吻還在嗎?」

  ——「最想跟戀人去哪家酒店約會?」

  ——「你的性取向是?」

  ——「你的三圍?」

  「這都是什麼玩意……」

  她表情驚恐。

  剛才上一輪哪有這種題目啦!畫風怎麼突變成這樣啊!

  木下綺羅在心裡問候了一百遍出題人。

  但財前光很溫柔。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左後方仿佛坐鎮一樣的幸村精市,少年很體貼地更改了那些過於隱私和敏感的話題,讓它們變得比較……嗯,算是正常吧,然後再拿來問她。

  ……還是粉絲靠譜。

  「最喜歡的約會場所?」

  「……都喜歡。」

  「有什麼想嘗試的,額,酒店嗎?」

  木下綺羅又感激,又硬著頭皮回答這個更改過後,聽起來似乎也並不怎麼正常的問題。

  「額,都可以。」

  切原赤也忍不住打斷,

  「前輩,這樣敷衍是不可以的!」

  木下綺羅飛速轉頭,終於可以把氣撒在主動撞槍口的海帶身上。

  「小孩子給我閉嘴!」

  切原赤也委屈地撇嘴。

  —

  最後——

  「所以為什麼嘛!」

  貓貓流淚打滾。

  「因為你偷看了對方的問題,作弊,現在是懲罰。」

  忍足無情宣判。

  據說這是可以精准測出答題人所說話的真假和准確與否的機器,忍足鏡片上精光一閃。

  木下綺羅坐在機器右側,表情猶如末日降臨。

  她真是個菜雞……早知道就讓他來了嘛!他絕對不會走到這一步的。

  —「姓名?」

  「哈?這是什麼問題嘛!」

  「嗶————」

  機器發出刺耳的聲音。

  木下綺羅只好乖乖回答。

  「木下綺羅。」

  —「……性別。」

  「我敲……」

  「嗶————」

  木下綺羅臉上是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龍崎櫻乃臉上則是尷尬的神色。

  「木下桑,題目就是這樣的呢。」

  隨後她看見眼前這美少女的臉色一陣變換,最後吐氣,微笑。

  「女……女!女!」

  龍崎櫻乃瞄了一眼下一題,松了一口氣。

  —「請問您的性格是怎樣的?」

  對方毫不猶豫,

  「好。」

  「……?」

  答案很……但機器卻詭異地沒有出聲干擾,台下眾人忍不住大笑。

  龍崎櫻乃試圖引導,

  「嗯……可以再具體一點嗎。」

  「不可以。」

  行。

  —「你喜歡男生還是女生呢?」

  這……龍崎櫻乃眼睛瞪大,念出來的聲音都在發顫。

  「……」

  木下綺羅坐不住了,「我靠!這什麼二臂題啊!」

  「嗶——嗶————嗶————」

  不少人的目光隱隱約約望向了台下的幸村精市。

  「……男,男!」

  木下綺羅微笑,在心裡瘋狂地把跡部和忍足給痛罵了一百遍。

  —「你喜歡的類型是什麼樣的呢。」

  呼,是正常的。

  龍崎櫻乃抬眼看向木下綺羅,卻看見這昳麗無邊的人皺著眉。

  嗯,難道很難嗎?

  木下綺羅反客為主,「我問你,你喜歡什麼樣的?」

  龍崎櫻乃臉紅,腦海裡浮現出一縷墨綠發色。

  但機器無情的「嗶————」聲打斷了少女心中的幻影。

  忍足在下面吐槽。

  「這不是閑聊啊大小姐。」

  但木下綺羅扭扭捏捏,始終不願意說,要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小姐當然有點難為情。

  於是試圖蒙混過關。

  」我喜歡什麼類型的不是很明顯嗎?」

  「嗶——」

  屏幕上再次顯示回答不合格。

  「靠……這什麼破機器。」

  「嗶————」

  木下綺羅再次在心底對跡部家的機器開麥。

  一陣嗶聲過後,木下綺羅閉著眼睛,表情歸西。

  「就那邊那個藍紫毛。」

  「嗯嗯沒錯穿白衣服的,現在應該還在笑的那個,而且還笑的絕對很開心呢。」

  「你還嗶嗎?」

  隨著少女的破罐子破摔,嗶聲停止,場中霎時安靜如雞,掉根針或許都能聽見。

  眾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移到了「那個藍紫毛」身上,邃發現……

  靠……幸村君真的在笑。

  —「年下小狼狗,年上霸道哥,你更喜歡哪種。」

  龍崎櫻乃梗著脖子讀出這聽起來莫名羞恥的問題。

  「……」

  作為女生,她其實也很好奇來著。

  在台下眾人伸長脖子等待答案的時候,木下綺羅隱隱約約能感受到不遠處的幸村精市隔著人群,精准無比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媽媽救命!

  「@&$#×*」

  少女語速快的連龍崎櫻乃都沒聽見,但機器居然沒有發出任何刺耳的「嗶」聲。

  龍崎櫻乃目瞪口呆,其他人也是。

  邃又確定,幸村君似乎笑的更溫柔了呢,神之子的光輝普照整座大廳。

  ——「中場休息!」

  見鬼的中場休息……她頂著視線飛快地下台,穿梭著跑到早已等待她的戀人身邊。

  「我們快走快走……」太恐怖了,此地不宜久留。

  她急促地催著幸村。

  但女人啊……

  少女還是眼尖地看到那朵玫瑰了。

  無他,也許是因為真田一臉嚴肅地拿著玫瑰,畫面實在很詭異。

  幸村看到她的視線,牽起嘴角笑了笑。

  「剛才有個小女孩,送給真田的。」

  「是吧,真田。」

  對上自家幼馴染平靜但迫人的眼神,真田正經地頷首。

  「嗯。」

  這畫面要多詭異有多詭異來著。

  木下綺羅一臉抽搐。

  大家今天怎麼都這麼不正常……


第78章 全國大賽

  「所以你選了什麼……」

  年下, 年上什麼的。

  明明有點在意,但語氣仍是他習慣性的平靜。

  哪怕是在偶爾的情況裡,去威脅、懲罰自家小後輩的時候, 他都是慣常的溫柔帶笑。

  其實無關情愫,這只是幸村精市與生俱來的風格。

  ——大部分情況下的溫和,淡然。

  「所以我們快走!」

  不等幸村那詢問的話說完整, 木下綺羅就推著他一路往外。

  她腳上還是急促的小碎步。

  少女急切地想要逃離這裡, 嘴裡也如同小貓崽一樣發出細碎的,無比可愛的聲音。

  「嗚嗚嗚好丟臉啦,快點嘛快點嘛。」

  但是她沒有推動。

  她手掌裡是幸村闊挺的後背,但是, 它紋絲不動。

  ——盡管被她柔軟的手指推著往外, 少年卻巍然不動。

  「嗯?」

  她一時困惑。

  「嘛, 你不說我就不走。」

  木下綺羅自動忽略了幸村那帶著笑意的聲線,或許少女已經聽出他只是在故意打趣,但木下綺羅委屈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

  更何況她還是一只恃寵生嬌的貓貓呢。

  !

  所以為什麼都要欺負貓貓!

  木下綺羅撇嘴, 漂亮的一張臉終於開始扭曲, 滿是委屈的意味。

  被拎上台她不覺得委屈, 被懲罰的時候她不委屈,但是被幸村打趣, 少女就開始滿腹委屈。

  被這樣的眼神注視著的幸村君, 那原本想再多逗一會女朋友的心思也很快就倒戈了。

  「……」

  鳶紫色眼眸和冰藍色眼眸對視, 只是堅持了不到兩秒, 某人就已經敗下陣來。

  他嘆息。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那種事情, 說不說的倒是其次, 他只是……想多聽一會她撒嬌的聲音嘛。

  但似乎……

  即使少年率先低頭服軟, 木下綺羅的漂亮眼眸也並沒有從陰轉晴,她依舊□□著委屈的漂亮小臉,盯著幸村。

  唉,這樣啊。

  那麼——

  幸村低頭。

  盡管四周依舊陸陸續續有其他人的視線投射過來,但少年還是好似目下無人一般貼近了眼前人,他親昵地貼了貼木下綺羅的鼻尖。

  看吧,隨便看。

  神之子也是很慷慨的。

  ——某種程度上,說是對剛剛那種讓人容易恰檸檬的氛圍的回敬,好像也沒錯。

  他眯起眼睛,很是愜意。

  得到了貼貼的木下綺羅原本委屈的嘴角有所松緩。

  「好嘛!你一定覺得很有趣來著。」

  木下綺羅自暴自棄。

  自家戀人什麼秉性她太了解了,永遠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類型,偶爾還很喜歡輕描淡寫地在一旁添柴加火……他剛才明明就在下面笑的跟花一樣!!!!!

  和其他人一點區別都沒有……她忿忿。

  「嗯……」

  「有些確實還算有趣吧。」

  幸村笑著眯眯眼。

  什麼嘛……說的這麼謹慎又正經,心裡明明笑死了吧。

  不然,怎麼他的嘴角又有上揚的趨勢呢。

  「不許笑啦!!!」

  哦莫,聽到這樣抓狂的控訴,少年嘴邊的笑容弧度反而越來越大了。

  好恐怖,天使惡魔幸村精市。

  —

  台上似乎又有亮燈的跡像,所以木下綺羅懶得廢話了,收拾收拾心情,直接拽著自家那悠哉悠哉的戀人逃之夭夭。

  開什麼玩笑哇,再待下去她會瘋的。

  她以後還混不混娛樂圈了啦……這些歷歷在目,都是黑歷史哇。

  哪怕她再怎麼無所謂,基本的偶像包袱還是有的。

  「因為可愛……」

  因為這個人太可愛,所以控制不住地笑了,所以他才會在台下笑地眉眼彎彎,甚至很開懷,真是完全——不像其他學校網球選手印像裡的幸村君了呢。

  他呢喃的聲音就這樣飄進會場沿途的風裡,周圍有些喧囂,少女蓬松濃密的黑色卷發如同墨水灑在紙上那樣地渲染散開,遮蓋住了他的一部分視線。

  敏銳的幸村君在失神。

  少女並沒有什麼反應。

  剛剛那句自言自語,她沒聽見吧。

  但是就在幸村慣常地去揣測她的心思時,那人驀地回頭,於發絲縫隙中向幸村露出一個在他看來比之前更可愛、更璀璨的笑。

  所以還是聽見了啊。

  他難得又有點出神地笑了。

  —

  原本跑出會場就可以停下……原本是這樣的。

  但是幸村卻繼續說,「我們繼續跑吧。」

  他壓低聲音,「後面有人在追。」

  木下綺羅長長地誒了一聲。

  「怎麼會這樣!!!」

  少女仔細一聽,後面果然有人在喊木下綺羅的名字。

  還夾雜著破音——「等一等啊!!!!!」

  什麼鬼啊。

  木下綺羅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幸村就准備開溜,但一時之間,她卻被少年給反手拉住,隨後十指相扣,幸村掌握了主動權。

  「我來。」

  咦,這是什麼儀式感麼。

  嗚嗚嗚。

  好帥。

  這是什麼……世界末日大逃亡? 木下綺羅心中陡然升起了莫名的浪漫情愫。

  搞藝術的時不時這樣抽風……很正常吧。

  背後是來勢洶洶要捕捉他們回去的可惡敵人,但幸村會帶著她一起穿過會場,他們也要一起穿過外面的玫瑰花叢,然後穿過紛紛擾擾的人群,穿過塵世庸俗,把所有人都遠遠拋下。

  他們穿過人間,穿過喜樂和苦痛,穿過夏天,到達一個完全浪漫的領域。

  一個只有網球和音樂,只有他們兩個人的領域。

  啊,完全符合幸村精市和木下綺羅的美學呢。

  但這樣夢幻的一切,都隨著她鬼使神差往後看了那樣一眼給破滅掉了——

  她哽住了。

  新鮮出爐的浪漫私奔計劃宣布失敗。

  少女隨後就莫名拽住了幸村。

  還來不及開跑的兩個人很默契地一齊看向身後,那個追出來的少年。

  「請,請等一下!」

  帶著三色耳釘的俊朗少年明顯也是從會場裡面跑出來的。

  財前光叉著腰,喘了幾口氣,隨後他聽見木下綺羅的聲音。

  她的聲音,自己已經聽過許許多多次,但是像今天這樣無比自然的對話,還是第一次。

  所以他又有點緊張和恍惚。

  「哇,是你呀!」

  「嚇死我了,我以為……」

  財前光也不知道為什麼,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心心念念的偶像,而是看著她無意識地捏了捏她身側另一個人的手。

  哼……

  順著視線往上,眼前的兩個人不算多麼親密,只是手拉著手,但站在一起,氣場外表都格外相襯。

  木下綺羅依舊像財前光記憶裡那樣美麗的像個雕塑。

  盡管財前光再怎麼挑剔,也不得不承認幸村精市何嘗不是如同雕塑一樣不像真人。

  這個事實讓少年心情復雜,既不高興……又莫名高興,等等!他怎麼會高興?

  陷入矛盾糾結的財前在木下綺羅第三次伸手在他眼前搖擺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抱歉,冒昧了……」

  少年收回視線,頗有些不自在。

  幸村精市就站在木下綺羅身邊,他一句話沒說,且面容溫和,但少年的姿態明顯。

  『不管你要說什麼,我都不會回避的。』

  明晃晃的就是這樣的姿態。

  明明是很霸道的行為呢,但被這位幸村君做出來就仿佛很理所當然一樣,讓人完全——生不起來氣啊。

  所以財前心情復雜。

  他想盡量忽略幸村精市的存在,但太難了。不管是對方如有實質又溫和強勢的眼神,還是他和木下綺羅之間那種任何人都插不進去的氛圍。

  都太難了。

  財前光此刻終於有些氣餒,低下了那顆毒唯的頭顱。

  「只是……」

  他對上的,是木下綺羅睜眼認真傾聽的模樣,就如同從前每一次的粉絲專訪那樣,是這些給了他繼續說下去的勇氣。

  「很想問一句,」

  「以後你還會唱歌嗎。」

  無論如何,這對他來說是個有點重要的問題。

  木下綺羅怔愣地看著眼前屬於財前光那張十分認真的臉龐。

  追了一路就是為了這個麼。

  直到幸村捏了捏她的指尖,木下綺羅才能集中精力。

  在這個過程中,她眼睫動了很多次,空氣被夏日悠長的光熱蒸發地有些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幸村才聽見少女有些艱澀,緩慢,但又似乎有點堅定的聲音。

  「當然……了!」

  她似乎也是在說服自己。

  對上財前光的笑,木下也綻開一個異常璀璨的表情。

  就是她從前很多次對待自己的每一個粉絲那樣的笑。

  真誠的,無比松快的。

  「財前同學,」

  財前光聽見眼前觸手可及的人對自己頗為鄭重地傾倒著話語。

  「請在未來見證我吧!我真的很歡迎你來!」

  不管怎麼樣……都謝謝你願意追上來。

  少年原本因為等待而變得有些緘默的眼神也突然因為這句話而煥發出了異樣的色彩。

  不只是單推和毒唯,原來還是個事業粉嗎……

  已經蠻精通此道的幸村在一旁將所有盡收眼底,隨後給對方淺淺下了定義。

  難怪剛才看他的眼神不怎麼和善了。

  嘛,畢竟在大部分粉絲眼裡……談戀愛就是沒有事業心的表現。

  罪魁禍首·紅顏禍水·幸村精市沒有半分自覺,反而伸手攬住了木下綺羅的肩膀。

  木下綺羅嫌熱,試圖掙開。

  但是幸村沒有同意。

  開什麼玩笑……等那小子人都走遠了他才伸手搭上去的,他已經很體貼了,不是嗎。

  而木下綺羅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面臨這種窒息問題。

  「我跟粉絲你更愛誰。」

  「……你幼不幼稚!」

  「說嘛。」

  但少女不知道看到了什麼,不理會他莫名其妙的酸醋,又噠噠跑遠了,留他一個人在原地板著臉。

  她一直這樣,想一出是一出,心血來潮的時候就喜歡丟下他一個人跑去看東看西……留守兒童什麼的他才不要哇!!!!

  神之子表情沒有波瀾,但心裡卻開始打起委屈的腹稿。

  還是想一想等會要怎麼把她牢牢看好吧。

  可原本泛著檸檬酸意的苦水和牢騷卻驀地終止了。

  ——因為他面前遞過來了一枝玫瑰。

  幸村愣住。

  「哼哼!真田君有的我們精市也要有啦!!!!」

  持花之人這樣說。

  以專業花匠的挑剔眼光,他盯著這枝開的其實不怎麼好的花看了很久。

  但其實少年渾身酥麻,像是被電過了一樣。

  原本的酸意輕輕松松就被一朵小小的玫瑰給驅散。

  但他很快從這氛圍裡抽身,整理好自己原本過於外放的表情。

  他掃視了一眼四周,少年的表情逐漸變得微妙。

  「……你在哪摘的。」

  「額……」

  木下綺羅伸出小手,指了指不遠處的花壇。

  「應該……沒事吧。」

  「……沒事。」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情緒,也懶得再隱瞞自己的表情了,在今天,他又一次,再一次地,笑了出來。


第79章 全國大賽前夕

  立海大離開的前一天, 木下莎也來了。

  看著外面,光看外表就有三分像的兩個人,仁王只是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銀藍色的小發尾, 這是他思考時的慣性動作。

  欺詐師莫名會在這種事情上留意。

  因為真的很像啊。

  都戴著墨鏡,也都是一身與天氣相性不怎麼好的黑裙子,還有艷麗又冷酷的神情。

  除此之外, 那種相近的、獨樹一幟的, 只有親人之間才會產生的氣質和磁場……這是他再怎麼精確無比的模仿和幻化都不能夠抵達的一種莫名感覺。

  是因為血脈,這種人生中完全無法分割掉的東西呢。

  「為了感謝你們對她的照顧,請務必好好享用啊。」

  外面突然來訪的木下綺羅的母親,那位美麗女人是這樣說的。

  所以立海大網球部的各位, 如今正端坐在高級日料館內, 少年們品嘗著精致又名貴的食點。

  「很不錯。」

  真田放下湯匙, 哪怕少年是滿意的,那張臉上也還是板正又嚴謹。

  幸村忍不住笑了笑。

  「難得聽到真田這麼直白的誇贊呢。」

  他探頭看了看發小碟子裡的湯。

  哦,豬肉樸蕈味噌湯。

  少年用手懶洋洋地撐著頭, 視線飄向外面。

  —

  而外面。

  「又要出國啊……」

  卷發少女眉眼秾麗繾綣, 其中還堆疊著倦怠的情緒。

  看著因為燙了卷發染了黑色, 所以神態也愈發像自己靠攏的女兒,木下莎原本屬於上位者的那種冷漠堅毅的眉眼也逐漸柔和。

  「是啊, 」

  美艷的女強人露出一個十分難得的, 柔軟的笑。

  「所以媽媽來見你一面吶, 」

  她上下打量著木下綺羅, 隨後忍不住心疼的嘆氣。

  「瘦了嘛。」

  木下綺羅哼哼了幾下,噘著嘴, 但最終她還是拗不過衝動, 少女終於舍得放下高冷的架子, 朝她美麗的母親露出了一個女兒該有的樣子。

  木下綺羅徹底變成了一個可可愛愛的小女孩。

  「因為要減肥嘛嗚嗚嗚。」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母親被黑紗包裹住的細長手臂。

  「媽媽,你好像也瘦了。」

  木下莎也習慣性地順著撒嬌貓貓的毛。

  「一忙起來,你一定又沒有好好吃飯……」

  「那媽媽呢?」

  木下莎對可愛的女孩眨眨眼,

  「我當然有好好吃飯。」

  木下綺羅往後張望,確定自家網球部裡現在沒有人在看著這邊,這才上前在母親懷裡撒嬌一樣地滾了一圈。

  她把下巴靠在母親的肩膀上,因為距離這麼這麼近,女人身上的高級香水還有精致布料都摩挲著木下綺羅的臉頰。

  母親的肩膀也很闊,但比起男人,當然還是瘦弱的。

  「那個,」

  嗲精撒了一會嬌,木下綺羅才抬起身子,和木下莎對視。

  「嗯?」

  「幸村在裡面,你不見見嗎?」

  看著女兒有點難得的忸怩和局促,似乎是在不好意思的模樣,木下莎忍笑。

  哪怕忍著羞澀也要主動提起,是非常,非常想讓媽媽看看他吧,木下莎心裡驟然塌軟。

  但是——

  「不了哦。」

  她還是忍不住摸了摸木下綺羅那曼麗的黑色卷發,語氣溫和。

  盡管很遺憾,但這種情緒也被女人再次很好地隱藏起來了。

  「下次吧,下次讓幸村君來家裡做客。」

  盡管距離上一次的醉酒事件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但目前,木下莎仍然不想跟少年打交道。

  各種方面的原因嘛……女兒越來越依賴對方也好,醉酒事件她的莫名心虛也好。

  嘛……可能只是成年人那莫名幼稚的自尊心在作祟吧,哈。

  —

  已經坐上車的女人看著那同自己有三分相像的人急匆匆跑進店裡的身影,而前面的助理也第三次傳來有關航班時間的提醒,她閉上疲倦的眼睛。

  「走吧。」

  聲音機械又冷靜,從剛才溫柔風趣的母親變成冰冷銳利的商人,只需要一秒鐘。

  哪怕見到了也還是有遺憾的啊。

  她睜著美麗的墨色眼眸,看著後視鏡裡越來越小的街道。

  不過,有那個人在。

  已經是成熟女人且三十多歲的木下莎,在心裡對女兒的那位戀人泛起檸檬酸的同時,她也擁有著一股莫名詭異的自信——有他在的話,她的寶貝不會有事的。

  於是等少女拎著咖啡出來的時候,就只能看見那輛低調的黑色跑車所留下來的一管不怎麼好聞的尾氣。

  站在原地,她的表情是少有的茫然四顧。

  手裡熱氣蒸騰的意式咖啡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個燙手山芋……她原本蒸騰躁動的心也緩慢地,緩慢地沉下去,好像被深深浸在酸水裡,時不時會冒個泡,泛著苦澀的咕嚕咕嚕聲。

  少女嘟起嘴巴,表情很難看。

  天氣太熱了,日頭也好毒啊,木下綺羅原本還激情四射,現在卻頓時渾身無力起來。

  身上的黑裙子也好緊……

  總之一切都有點糟糕。

  —

  非常旺盛的日光裡,原本應該在二樓空調房的幸村精市神出鬼沒地從她背後繞過來,試圖拿過她手裡的咖啡包裝袋。

  「很燙的。」

  她移開了手,也自顧自打斷了幸村接下來要說的話。

  「是意大利的espresso,最純正的咖啡,小杯,味苦,她最喜歡這種東西。」

  少女眼睛看著不遠處的車道,

  「真是的,」

  「都說了等一等了啊……」

  「還有說要見你什麼的……也食言了。」

  好嘛,她就是這種,因為這種事情會一瞬間變得脆弱的小廢物啦。

  「應該是行程太趕了。」

  幸村貼心又適時地幫未來岳母解釋。

  但這樣的解釋並沒有讓眼前的人再次高興起來。

  「那好吧,算了。」

  木下綺羅脆弱的眼睫和語氣都容易讓人聯想到那被雨水打濕的飛不起來的蝴蝶。

  這個人總是這樣啊,幸村想。

  一句「算了」好像就能把所有的不開心給清零。

  「其實,她,」

  對上木下綺羅抬起來的眼睛,幸村接著面色不改地說,

  「她現在沒有來見我,可能是因為上次的事。」

  幸村說成這樣,倒是勾起了木下綺羅的興趣。

  上次?

  什麼事情?

  「上次你喝醉了,我對你母親說,」

  他做出了一副回憶的模樣,在木下綺羅持續睜圓的眼睛裡,繼續,

  「我請她以後不要再帶你喝酒了。」

  木下綺羅原本耷拉倦怠的眉眼逐漸睜圓又逐漸眯起來。

  所以幸村的眼前人,終於又笑了。

  「噗。」

  木下綺羅臉上早已重新煥發光彩,語氣好奇又微妙,

  「她當時什麼表情。」

  她也在腦海裡想像著,木下女士那樣的人被幸村這樣說,女人那一瞬間又是怎樣的心理。

  「她沒有說話。」

  「車裡沉默了很久,然後她開始轉移話題來著。」

  木下綺羅聽著聽著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某種程度上,木下綺羅和木下莎面對這樣的窘迫時刻,做出的反應其實都很像。

  不愧是母女啊。

  「所以,她一定會覺得,還有些尷尬吧。」

  神之子這樣的一通分析解釋,木下綺羅原本莫名壓抑沉重的、濕淋淋的整個軀體都像被風吹干了似的。

  盡管知道是行程太趕,盡管知道是這樣或那樣的原因,但木下綺羅因此不高興,有問題嗎。

  沒有。

  但也盡管,知道幸村說的這些其實並不是最核心的問題……木下綺羅還是笑了。

  這個,也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下次你要去我家做客怎麼辦呢。」

  木下綺羅已經開始在為將來的事情憂慮起來。

  「出個國,或許就會忘了吧。」

  「那麼到時候一定去你家做客。」

  幸村這個時候才繼續伸出手掌,攤在她面前。

  木下綺羅眨了眨眼睛,把自己空著的左手放上去了,還像征性地抓了幾下幸村的手掌心。

  在她習慣性發嗲之前,幸村露齒笑,表情狡黠。

  「小姐,我是讓你把咖啡給我。」

  「哈……?」

  木下綺羅一臉呆滯,隨後漲紅了臉,她跺了跺腳,試圖把自己的左手從對方的手掌裡抽出來。

  「哦!」

  「拿好你的咖啡啦!」

  但是她沒有抽動,反而,整個人都被幸村給拉進他懷裡牢牢圈住了。

  這人……

  「干嘛啦,有人看著呢。」

  很容易會被拍的啦。

  木下綺羅抵著幸村的胸口悶聲發出抗議。

  幸村於是側了側身體,擋住了門口的侍應生看木下綺羅的視線,但是並沒有任何撒手的意思。

  「……」

  「好啦,好啦。」

  咖啡被他拿走了,手也被他捉住,他明明就是什麼都要嘛。

  「胡說哦。」

  她狡猾的戀人聽到這樣的控訴,只是親昵地用頭貼了貼她,幸村為自己辯駁。

  「我要的一直就只有你嘛。」

  木下綺羅沒有抬頭,也許是因為有點羞窘,也許是因為其他的,誰知道呢。

  她只是把頭埋的更深了。

  因為……在這個人的身邊總是很難不開心。

  明明幾分鐘以前她都快氣的,憋屈的,難過的要哭出來了呢,但就是這麼神奇,她現在非常平靜。

  猛吸仙氣的木下綺羅隨後就聽見頭頂正上方響起幸村試探的聲音。

  「那麼,在你媽媽回來之前,先去我家做客,可以嗎?」

  —

  等到要坐上回程的專車時,木下綺羅依舊在碎碎念,少女其他的行李都已經提前讓工作人員給帶走了,所以現在也還算輕便……吧。

  如果忽略她手裡的粉色薄毯,還有可愛的小抱枕,以及一個不小的挎包以外。

  找到位置以後,她先是乖乖給幸村占了旁邊的座位,隨後就坐在上面神情古怪,念念有詞的。

  熟悉她的人都莫名覺得奇怪。

  如果是以前,木下綺羅上來以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枕頭給擺好,然後再拿出零食,蓋好薄毯,打開平板或者手機,舒舒服服地開始躺平。

  這樣的反常讓人覺得有點在意。

  「她怎麼了?」

  丸井文太掏出奶味棒,放在木下綺羅面前晃了晃。

  少女雖然明顯的心不在焉,但手卻下意識地遵循內心的動作,搶過了糖。

  「噗……」

  「這小孩傻了吧。」

  原本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木下綺羅聽到文太的調侃,詭異地立馬反應了過來。

  「人家才沒有!」

  「那是怎麼了嘛。」

  聽到對方直白的關心和詢問,少女扭扭捏捏地,

  「如果異性邀請自己去他家做客什麼的……」

  「哦∼」

  紅毛天才這才發出原來如此的聲音。

  「但是,」

  少女歪頭,「嗯?」

  「但是你之前不是已經去過幸村家了嗎。」

  出聲的並不是丸井文太,而是從木下綺羅座位的斜後方突然冒出來的仁王,丸井文太只是附和一般地跟著後面點了點頭。

  「是啊……」

  但是不一樣嘛,上次他家人又不在。

  木下綺羅也跟著丸井後面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隨後才猛地反應過來。

  「哈……哈?!這種事情,你們怎麼知道的!!!」

  她臉上寫滿了吃驚。

  「噗。」

  被丸井文太和仁王雅治前後包圍的女孩就像一只嚇到豎起毛的貓,身體還選擇性後仰的那種,這種樣子再次成功地逗笑了丸井文太。

  「puri,」

  「不要小看柳的情報數據。」

  仁王壓著她的座位,聲音從上往下傾斜。

  木下綺羅終於從剛才那種狀態裡面恢復元氣,開始咋咋呼呼的。

  「什麼啊!」

  「為什麼柳要收集這種東西嘛!」

  奇奇怪怪的。

  「因為除卻網球,單純地收集數據,也是我的愛好。」

  就在木下綺羅抓狂的時候,那個清雅的閉眼少年也莫名其妙從她的座位背後冒了出來,這車廂簡直就跟哆啦A夢的口袋一樣,拆盲盒似的。

  現在她是被三個人圍住了。

  「所以,我手上的資料也不僅僅只有網球哦。」

  「誒 ,」

  木下綺羅果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

  「那你知道學校的八卦嗎?」

  「比之森繪梨,又怎麼樣。」

  柳想起自己曾經偶然碰見那個傳說中的八卦女王森繪梨同學連老師的牆角都敢聽的樣子,少年只是嘴角微頓,

  「這方面……我不如她。」

  木下綺羅唉了一聲。

  柳勾起嘴角,

  「但是我知道網球部的大家,有哪些八卦。」

  氣氛,一時有些沉默了。

  丸井文太原本在嚼糖果的腮幫子機械地停了下來,仁王嘴角原本有些邪氣的笑也逐漸變得僵硬勉強起來。

  最自然的還是木下綺羅。

  少女聽到柳蓮二這句話,隨後很快,她就下意識地拍了拍自己粉色的可愛抱枕,隨後她又把抱枕放在自己背後,再展開自己的小毯子蓋住腿,整個人又舒舒服服地靠上去,還往位置裡面縮了縮,甚至她還不忘環顧一下車廂以及車外。

  最後她才抬起一雙期盼的藍眼睛盯著柳蓮二。

  整個過程很快,也許不超過二十秒。

  說吧,我要聽。

  她就是這個意思吧。

  柳於是很慷慨地點頭,

  「你想聽誰的。」

  豁,還能挑。

  木下綺羅的眼珠滴溜溜地在丸井文太和仁王雅治的身上轉了一圈,直把兩個人看的發毛才笑嘻嘻收回視線。

  「——我要聽真田的。」

  隨著這句話的落下,周圍的氣氛居然莫名松快愉悅了起來。

  丸井和仁王這兩個家伙也把腦袋湊近。

  「那個……」

  木下綺羅又萬分謹慎地把頭轉了轉,確定幸村和真田還沒有來,才接著壓低聲音。

  「真田君有過喜歡的人嗎?」

  原本以為答案會是「沒有」。

  但柳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了,

  「有。」

  這下真的是貓貓大驚。

  「哇…………」

  一旁的紅毛和白毛也跟著後面哇了一聲。

  「哈? 你們,也不知道嗎?」

  木下綺羅困惑。

  丸井咳了咳,「隱隱約約,有聽說過吧,以為只是捕風捉影。」

  但重要的是現在這種氛圍,他們很難不被木下綺羅給帶進去。況且真田的八卦……誰不想聽啊。

  「據說是他國中時的一位同學,」

  柳蓮二在三雙布靈布靈求知若渴的眼神下,繼續娓娓道來。

  「當時弦一郎也是風紀委員,對方似乎是一起共事的同僚。」

  「然後呢然後呢?」

  柳蓮二頓了頓,語氣微妙。

  「那個女生似乎先對弦一郎有過好感,然後,在弦一郎也意識到自己對人家有好感之後,他,」

  「他覺得自己過於松懈了。」

  聽到這裡,木下綺羅已經有點呆滯了。

  哈……?

  「也沒有去告白,就那樣不了了之了。」

  「弦一郎認為……」

  柳蓮二再次停頓,

  「一旦他向女生告白,那就是他太過松懈了的證明。」

  八卦故事講完了。

  「哇…………」

  木下綺羅繼續一臉呆滯。

  「哇……」

  丸井文太也趴木下綺羅前面的座椅上,發出一模一樣的聲音。

  「真田君……好神奇的人啊。」

  怎麼會覺得告白就是松懈……

  她抱緊自己的粉色水杯,忍不住感慨。隨後很快抬頭,分別看了眼前的三個少年一眼

  「還有嗎?」

  「柳生的?」

  她很識趣,專揀此刻不在這裡的人的八卦情況詢問。

  「柳生的,你也可以問仁王。」

  少女挑眉,「那就是有咯?」

  柳和仁王對視一眼,都在讓對方接著說。看他倆眉來眼去的樣子,木下綺羅小手一揮,

  「算啦,你們兩個一起來講嘛。」

  面對木下綺羅習慣性的,無意識的,如同妹妹一樣的撒嬌,幾個少年都沒有辦法拒絕。

  「那家伙啊,是暗戀哦暗戀。」

  木下綺羅捂住嘴巴,眼睛亮亮的,小聲地「哇。」

  「是比我們大幾屆的學姐,具體是誰我不知道。」

  仁王攤手聳肩。

  「哇……」

  她繼續哇。

  吃瓜真的好快樂。

  其實,完全看不出來呢,柳生會是那種暗戀學姐的類型。

  聽了兩段不得了的八卦愛情故事,木下綺羅感覺自己有點升華了。

  「所以說這就是青春啦,錯過啊錯過。」

  她靠著座椅抱枕,撐著頭懶洋洋地替別人開始惆悵。

  「為什麼會暗戀卻不說呢……」

  憋著不難受嗎?

  柳看著眼前納悶的人,微微嘆氣,他想起自己的某位前輩,那位似乎十分心儀於木下綺羅的前輩。

  也不是沒想過送花告白,只是有時候,人都會缺少一點勇氣罷了。

  所謂無疾而終的喜歡,默默無聞的暗戀,黯淡無光的枯燥乏味,其實才是大部分普通人的青春啊。

  但emo夠了,重頭戲也還是來了。

  經過前面的兩次鋪墊,她膽子大了一點,少女再次探頭看了看窗外,隨後壓低聲音。

  「那你們知道——他,有什麼八卦嘛。」

  少女頓了頓,語氣羞澀,「咳,除了我以外啦。」

  這個他指的誰,不用說,其他三個人都明白。

  但此言一出,木下綺羅就發現面前的三個少年臉色都有點變化。

  「……」

  她頗為無語。

  「那個,我先下去看看他們怎麼還沒來哈。」

  「我忘了拿東西,現在回去拿。」

  白毛和紅毛快速閃遁,只有柳還算優雅地合上手裡的筆記本,在木下綺羅皺眉嘟嘴的表情下,貌似歉疚地笑了笑。

  「我突然也有點事情沒辦。」

  ……這群人。

  真的太讓她失望了!

  在柳走之前,木下綺羅還是叫住了少年。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嘛,這種事……」

  她去幸村家的事……

  木下綺羅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表情有些羞窘。

  這模樣讓正面對著她的少年也在此刻略微局促了起來。

  於是他決定。

  「嗯。」

  「其實——」

  但就在這個當口,車門口卻傳來幸村的聲音。

  「你們在說什麼呢?」

  明明就沒有再問幸村的八卦了,但是木下綺羅就還是心驚了一下。

  柳依舊很平靜鎮定。

  「沒什麼,只是木下桑問起我關於數據的事情。」

  不想給柳拖後腿,木下綺羅也從座椅上冒出頭,看著正往車廂裡面走來的人。

  她乖乖點頭,「嗯嗯。」

  幸村手裡還拿著木下綺羅遺落的玩偶,他的眼神掃過站地筆直的柳,最後落到此刻正把頭靠在座椅上方的人身上。

  「什麼數據?」

  救命怎麼還問。

  「額,那個,是,」

  幸村微微眯起眼睛,看著開始吞吞吐吐且干巴巴的木下綺羅。

  柳旁觀,忍不住想扶額。

  真是……少女完全就不行啊,一對上這個人的時候。

  平時那股機靈勁呢。

  「是關於她自己的,木下桑很好奇,我有沒有記錄她的數據。」

  他看不下去了,所以還是他來吧。

  「哦∼」

  幸村頷首,「蓮二確實有許多數據,有你的也不奇怪。」

  木下綺羅也已經調整好心態,點點頭,

  「人家就是好奇嘛……」

  等柳蓮二識趣地下車以後,幸村把手裡的玩偶遞給她,隨後大眼一瞥。

  「怎麼回事?」

  木下綺羅接過自己的寶貝玩偶猛親了幾口,

  「嗚嗚嗚小紅,媽媽差點把你丟下了,對不起。」

  對於她的欲蓋彌彰,幸村只是笑笑不說話。

  「也要謝謝爸爸,」

  木下綺羅說完,就拿著自己的寶貝娃娃也往幸村臉上故技重施的懟了幾下,算作親親。

  幸村咳了一聲,拿開了玩偶,他沒有被這種糖衣炮彈給淹沒掉,只是繼續拿眼睛看著女孩。

  但隨後木下綺羅又狗腿地拉著他坐到她給占的位子上,隨後很主動地坐到了他的腿上,手臂還繞著他的脖子。

  咳。

  幸村雖然意外但……還是很享受的。

  尤其此刻女孩還軟趴趴地扒拉著他的身子,嘴巴裡吐露著甜蜜的話語。

  「人家緊張嘛。」

  木下綺羅把頭貼著他的胸口,開始慣常的撒嬌賣萌。

  「只好問一下柳……他為什麼會知道我以前去過你家了。」

  「這個嘛,」

  「應該是我跟他聊天的時候提過的,所以他記住了吧。」

  「這樣啊,」

  她聽到原因以後,身體動了動,似乎是想從幸村身上起來了。

  開什麼玩笑,幸村瞥著她,手也牢牢圈住人。

  都上來了還想下去嗎。

  木下綺羅有點躁動不安,

  「可是人家還是緊張,怎麼辦。」

  幸村把頭擱在女朋友的肩膀上,手裡玩著她頭發。

  「沒什麼好緊張的。」

  「他們都很想見你。」

  —

  「啊,」

  「不要。」

  木下綺羅死死地,硬扒著幸村的手臂,嘴巴也死死地抿起來。

  「人家不要去了。」

  已經到院子裡了,前方穿過園子,就是幸村宅那隱隱約約冒出來的一角,幸村嘆氣。

  「都到了。」

  貓貓開始撒潑打滾,流淚抗拒。

  「人家不想去了啦,好緊張啊啊啊改天吧拜托拜托。」

  但是無用。

  哪怕她賣多少萌,幸村精市都跟鐵了心一樣充耳不聞。

  她依舊被自己男朋友兢兢業業地拖著前進。

  「已經打電話回家,說了你要過來,所以要做誠實守信的小朋友哦。」

  幸村一邊拉著她,一邊上手捏捏她身上挎著的那個粉色辮子娃娃,忍不住笑了,

  「好歹要給我們的小孩,樹立個好形像啊。」

  幸村偶爾也會開這種玩笑。

  木下綺羅低頭摸了摸娃娃的衣領,噘嘴嘟囔。

  「可是我還是緊張啦。」

  「小紅沒有思想,她不害怕,可是我會嘛。」

  「都沒有買東西誒,等一會你家人都在嗎?我要做什麼呢,說什麼呢,他們會喜歡我嘛。」

  「什——麼都不用做。」

  幸村繼續拉過她不斷往後縮的手臂,打斷碎碎念的少女。

  「跟著我就好了。」

  「啊啊啊啊啊我害怕。」

  木下綺羅依舊在原地跟幸村一邊撒嬌一邊拉扯來拉扯去的,可這個時候,樓上的陽台卻傳來幸村緒的聲音。

  「Elsa!!!!!姐姐!!!!!!!!!啊啊啊」

  「哦,還有哥哥。」

  兩個人聞聲看過去,呆滯住了,准確來說呆滯的人只有木下綺羅。

  因為陽台上不只有激動的幸村緒一個人。

  看著上面那張跟幸村其實也有幾分相似的帶笑面龐,木下綺羅原本跟幸村拉拉扯扯的手也僵硬地停了下來。

  救命。

  大社死。

  —

  直到坐在沙發上,被幸村媽媽拉著手,木下綺羅的狀態才慢慢好了一點。

  她本身其實就很自來熟,只要她想,氣氛就不會尷尬,再加上,也許是看出她的緊張,女人一直在主動搭話,親切又溫和,所以她很快就跟幸村京子順利地聊了起來。

  起碼,幸村精市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客廳的氣氛還算蠻融洽。

  他嘴角勾起。

  她緊張只是一時的。

  畢竟木下綺羅的社交牛逼症,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喜歡吃和菓子麼?」

  幸村京子將桌上的一盤和菓子推到木下綺羅面前,用眼神示意女孩嘗一嘗。

  隨後女人也看了一眼正從樓梯上快步走下來的兒子,嘴角忍笑,打趣的話語不停。

  「這是阿市平時在我們面前提起過的,你喜歡吃的啊。」

  木下綺羅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唇邊漾起小小但驚喜的笑意。

  「誒,全部是我喜歡的……」

  隨後她忍不住對上了幸村的視線。

  幸村汲拉著拖鞋,剛從樓上下來,映入眼簾的就是少女端坐在沙發上的模樣。

  她今天穿的一條黑裙子,還算簡單,只是領口是比較精致的蕾絲領結,下方還戴了一枚綠色胸針,同這張臉一樣,它們都在幸村家的客廳裡閃著瑩瑩的光彩。

  走近了,還能聽見女孩圓潤上翹的嗓音,明明沒有在撒嬌,但聽起來就是無端地會給人一種這樣的感覺。

  「阿姨,」

  「這是剛剛買的嘛?」

  面對小女孩的疑問,幸村京子也對上正往這邊過來的兒子的視線,看到這小子嘴角上還沒放下去的笑意,她也笑了笑。

  「是啊,不過阿市就算不提醒,阿姨也會買的哦。」

  「因為阿姨也很喜歡你啊。」

  聽著母親話裡話外的打趣,幸村精市只是習慣性微笑,少年原本想直接坐到木下綺羅的身邊,卻被少女用眼神示意他坐去另一邊。

  「……」

  只能照做。

  他難得吃癟,還被母親看見,少年坐到對面,一抬頭看到的,就是自家媽媽那促狹吃瓜的笑意。

  幸村京子笑了笑,

  「阿市今天這麼聽話啊。」

  幸村只是端起茶抿了幾口,對母親故意的調侃不搭腔。

  「誒……他難道不是那種,聽話的類型嘛?」

  「阿市就算在家裡,很多時候也只聽他自己的話哦。」

  「比如說呢?」

  對面的兩個女人已經自顧自聊了起來,把他當成了透明人。

  不,偶爾她們聊到什麼,還會分點眼神給他,不過都是促狹的,莫名的打量。

  「女裝照……!?」

  「是啊,一兩歲的時候吧,那個時候我買了女嬰的裙子,心血來潮就想給他打扮,打扮了以後,不拍照又覺得可惜了,」

  「這也是一種美好的回憶啊!」

  幸村京子做作地感嘆完畢,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看起來仍然鎮定自若的幸村精市一眼,眼底都是笑意。

  見鬼的美好回憶……幸村精市也真有點坐不住了。

  「阿姨——」

  「我想看!」

  短短十幾分鐘,木下綺羅就已經能對幸村京子熟練地使用撒嬌技能了。

  「媽媽,」

  幸村還是忍不住出聲打斷。

  看起來鎮定自若的幸村此刻無比希望自家妹妹能快點下來。

  ……救她老哥的命。

  —

  也許是聽到了幸村精市在心底要命的呼喚,幸村緒下一秒乒乒乓乓地就從樓上下來了。

  動靜很大,所以那邊討論的很熱烈的兩個人也停下來了,看著樓梯。

  幸村緒也已經也換上了一條黑裙子,頭發又自己捯飭成了跟木下綺羅一樣的丸子頭,要在這種事情上追求一致的小女孩興衝衝地從樓梯旁邊衝到木下綺羅的身側,快的像一道殘影。

  「……」

  幸村看著幸村緒一屁股坐在了剛剛他沒能坐上的位置。

  隨後幸村緒黏在木下綺羅的身邊,手臂挎著自家偶像的臂彎,小手還試圖鑽進木下綺羅的手裡。

  木下綺羅也照單全收。

  這本來是他的位置……

  這本來是他能做的事。

  但是幸村緒似乎一點都感覺不到自家老哥的目光,依舊親親熱熱地粘著木下綺羅。

  啊……開什麼玩笑嘛。

  她才不要讓呢。

  木下綺羅一只手被幸村京子拉住,一只手被幸村緒拉住,小女孩還用另一只手捻起一塊紅豆餡的團子。

  「姐姐,吃。」

  隨後就被塞進嘴裡,木下綺羅下意識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幸村。

  少年身量高,雙腿張開,雙手架在腿上,嘴唇微動。

  口型是「好吃嗎?」。

  木下綺羅笑的像個偷腥貓咪,點點頭。

  幸村哼了一聲。

  —

  所以直到太陽快落山,幸村京子才起身。

  「我得去地鐵站那邊取個快遞。」

  「是阿市喜歡吃的魚。」

  木下綺羅下意識就想問需不需要她一起去,卻被女人溫柔地按住。

  幸村京子調皮地湊近女孩,

  「不用啦,跟阿市在家好好玩。」

  「阿姨霸占了你一個下午,他肯定……」

  自家兒子是什麼秉性,她還是了解的。

  幸村京子原本還想貼心地帶走幸村緒,但小姑娘說什麼都要跟木下綺羅待在一起,無視自家老哥迫人的目光。

  「那個,」

  幸村京子走在前面,木下綺羅忍不住偷偷跟幸村精市咬耳朵。

  「你家好自在啊。」

  對於她前後的變臉,幸村笑出了聲音,

  「不是害怕嗎,不是緊張嗎?」

  「還有,你在誰家有不自在的時候?」

  木下綺羅一頓,然後忍不住蹦跶了幾下,反駁,

  「這不一樣嘛,人家真的很開心呢,謝謝你嗚嗚嗚。」

  她心裡像是喝了幾升的氣泡水,甜滋滋的,還冒著泡,咕嚕咕嚕咕嚕咕嚕,隱秘的快樂和滿足蓋過了炎炎夏日的倦怠,也蓋住了中午時候那黑色跑車留下來的難聞的尾氣。

  幸村看了一眼前面似乎毫無所覺的母親,還是伸出手拉住正在對手指撒嬌的女孩,表面上神神在在裝腔作勢,但實則難掩嘴角的笑意。

  一本正經地,

  「那好吧,那我原諒你下午的冷落了。」

  如果她真的很開心的話,這些又算什麼啊。

  所以幸村京子出門前習慣性地轉身叮囑,就看到下午隔著茶座沙發的兩個小孩現在已經旁若無人地,自顧自地抱了起來,親密極了。

  她失笑,

  還真是……

  直到看著車子消失在自家庭院,幸村下意識去撈身旁人的手,卻撲了個空。

  回頭看,木下綺羅已經踩著小碎步往客廳蹦跶了,跟下午剛過來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她吃著和菓子,還在客廳裡小碎步轉圈,步伐是曾經某支單曲裡的舞步,而幸村緒就坐在沙發上拍起小手,興致勃勃地為偶像鼓掌。

  幸村失笑。

  有這麼開心嗎。

  跳著跳著木下綺羅就把幸村緒拉起來一起轉圈圈。

  「來,我教你。」

  「抬右腳,然後再抬左手,然後搖一下。」

  「哇,真聰明。」

  「然後換個方向,」

  兩個人在那玩的不亦樂乎,過了半天才回頭,看到幸村正倚在門框上,似乎是一直在專注地看著她們。

  「你要一起嗎?」

  木下綺羅發出邀請。

  少年搖頭。

  「我不要。」

  太傻了。

  幸村緒和自家偶像極為默契地異口同聲,

  「孤僻!」

  —

  所以這是被報復了嘛?

  木下綺羅老老實實坐在床沿,原本梳好的丸子頭也已經被散開,蓬松的頭發披散著,像個獅王一樣誇張。

  但也很可愛——幸村想。

  她手裡還捏著那只布偶娃娃,小女孩一直在自己頭發上作亂,雄心勃勃,

  「姐姐我要給你編全世界最好看的頭發!」

  木下綺羅有心無力地應和,

  「哦哦,嗯嗯,好……」

  罪魁禍首正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手撐著下巴,悠閑極了,一邊指揮著自家妹妹對木下綺羅的頭發作亂,一邊欣賞她們現在的樣子。

  偶爾他還會發出溫柔又不失凌厲的提醒,

  「不要把姐姐的頭發扯疼了哦。」

  豈可修!

  明明他才是那個最可惡的人!

  木下綺羅只能噘著嘴,瞪著幸村。

  然後美少年會繼續溫柔地看著她微笑,讓她覺得難以招架極了。

  自己剛才就是被這種笑給騙到現在這一步的吧?

  自己的頭發被拆了,她就把手裡小紅的頭發拆掉。

  她指著娃娃的鼻子,惡狠狠地,

  「等會讓爸爸給你梳。」

  小紅原本不叫小紅,她來自澳大利亞,才不到兩個星期,幸村給她取的名字很優雅,還是英語來著,很符合他的美學,也很符合小紅出廠時候那個亞蒂公主的身份。

  況且,他只以為木下綺羅是心血來潮,沒想到她真的要天天搞這套。

  而木下綺羅堅決反對養崽的時候搞的太虛張聲勢,並告訴幸村她有更好的想法,她要接地氣,於是就叫了小紅,因為娃娃的頭發眼睛都是玫瑰紅。

  那好吧。

  雖然一開始不理解,但可怕的是,幸村也逐漸被她同化,甚至在剛剛,他也會給這玩偶蓋被子,梳頭發了。

  被喊爸爸什麼的……也不是不能接受。

  「姐姐,哥哥是不是很壞。」

  幸村緒偷偷對她咬耳朵,但其實在場的三個人都能聽見。

  嗯,她微笑……其實你們家人,都有點哦。

  木下綺羅看了一眼幸村,對上少年無辜的眼神,她咳了咳。

  「額,嗯,有一點壞,但不多。」

  「哈。」

  幸村笑了出來。


第80章 真的是前夕

  「所以最後, 」

  「理奈在夏天的尾巴時分,離開了霧谷,那裡的四季花朵依舊同時綻放, 小矮人和大老虎也成了理奈的朋友,理奈的白色圓頭鞋和小醜頭的紅點白底雨傘也仍舊很可愛……」

  幸村緒輕輕合上手裡的童話書,看著床上已經睡著的木下綺羅。

  這樣長相高冷又精致的人聽著兒童讀物, 居然睡著了。

  面對幸村精市伸手試圖捋床上女孩頭發的行為, 幸村緒語重心長地開始教育自家老哥。

  「哥哥,她累了,你不要吵醒她。」

  她才十歲,仿佛就很自覺地把自己擺在了老媽子的位置上。

  聽到妹妹這樣輕聲的叮囑, 幸村精市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你偶像明明是昨天晚上熬夜看小說, 沒睡覺啊。

  不, 明明是剛剛陪你玩過家家玩累了好吧……

  他眼睛瞅著床上的人,卻出聲給妹妹下著溫柔的命令,

  「你下去。」

  幸村緒心中警鈴大作,

  「我不。」

  對上自家老哥那依舊溫和但莫名變得有些迫人的目光, 幸村緒心梗。

  多麼熟悉的眼神。

  但是為了木下綺羅, 她還是硬著頭皮上了。

  「我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太危險了!」

  危險的老哥啊啊啊啊。

  幸村卻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妹妹的嘴巴。

  然後兩個人一同看著床上的人,她還是一動不動的, 似乎睡熟了, 沒有被小女孩的聲音干擾到。

  兄妹倆於是才都松了一口氣。

  隨後幸村瞥了一眼自家妹妹, 他什麼都沒說就直接抱起幸村緒, 不容妹妹拒絕,他把她放在了門外。

  「去午睡。」

  聽著哥哥溫柔但又有那麼一絲冷硬的話, 幸村緒脾氣又上來了。

  「……」

  這都下午五點多了午睡什麼啊!!!!!可惡, 居心不良!!她絕對不能讓他得逞。

  小女孩忿忿, 但還是壓低了聲音,

  「你,你不能對她做什麼……」

  她自覺這是一個粉絲應該做的事——捍衛偶像的人身問題。

  但她還沒輸出完畢,回應幸村緒的就只有面前這扇不耐煩的,快速但又十分溫柔地關上的門。

  「……喂——!」

  站在房裡的幸村只覺得這門隔音效果還不錯。

  以及,為什麼他都回家了還要應付木下綺羅的粉絲啊。

  他捏了捏額頭,神之子也會很不爽誒。

  —

  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變成了《霧中的奇妙小鎮》裡的上杉理奈,也變成了宮崎駿那部電影裡面的荻野千尋。

  還是如同現在一樣嬌氣任性的木下綺羅,在夢境裡的夏天跟爸爸媽媽一同出游了,夢裡面什麼都沒有改變,她還是那個從前的木下綺羅,也是sherilyn謝莉琳。

  她還有父親。

  但是她也走散了,孤身一人,闖進了一個類似千與千尋影片中的浴場街,又很像霧谷的神奇世界。

  屬於父親的那輛黑色越野車在廟宇外越來越遙遠。

  有人告訴她,

  「你需要勞動,」

  「你不勞動,就永遠都出不去。」

  但她沒有像荻野千尋那樣。

  木下綺羅堅定地對可愛的巫婆說,

  「那我不勞動。」

  堅決把躺平貫徹到夢裡。

  說完這句話,她就被狂風席卷著,木下綺羅紙片人一樣單薄的身軀被吹的搖搖欲墜。

  「?」

  「你真的不想出去嗎。」

  「你的父母還在外面等著你。」

  少女聽到這句回聲極大的魔音,睫毛翕動。

  「不,」

  「請不要再欺騙我了。」

  「他們,」

  「都不在了!」

  隨著她這句近乎爆發,泄憤一般的聲音,遠處的風把樹都吹倒,裹挾著過來了。

  好家伙……

  她歪頭,自己這是有什麼神力嗎。

  少女在對面的人伸出手碰到自己之前,抓上了那棵被風吹飛的樹,然後就飛啊飛。等一切風平浪靜的時候,她已經停落在一個四季的花都爭相開放的園子裡了,詭異又綺麗。

  花瓣波動,張開又閉合,遵循內心的指示,木下綺羅學著荻野千尋那樣跑了起來,但是這裡沒有少年白龍,只有花,無窮無盡,層層疊疊的花。

  她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只隱隱約約明白一點,她要找的,不是那些已經遺失掉的,而是現在被她緊緊攥在手裡的。

  反正夢裡不會覺得累吧。

  所以,跑吧。

  但花叢原來還是有盡頭的啊。

  在不遠處,白衣少年站在一株開的極為艷麗,似乎張著血盆大口的波斯菊面前,背影端挺雅雋。

  她睜大眼睛,這就是了……

  朦朦朧朧裡,她覺得她應該是找到了吧。

  但不等她上前,木下綺羅就醒了。

  和平時動不動就雞掰的要死的性格不一樣的是,做了噩夢的時候她往往不動聲色。

  畢竟做噩夢醒來的反應很不華麗啊……

  一定是幸村緒講的童話故事……傳達到她萎靡的腦電波裡,制造了一段詭異的可怕的夢,現在自己的雙腳似乎還能回憶起夢境裡面那種懸空的感覺。

  盡管腦子一團亂麻,但木下綺羅依舊記得下午的事。

  所以說,她討厭什麼童話嘛……

  所謂童真和暗黑,其實就隔了薄薄一層。

  這樣想著,木下綺羅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被汗微微濡濕的額頭。

  有點昏暗的室內靜靜浮動著熟悉的香味,是幸村精市身上那慣常蠱惑著她的味道。

  冷清的,冽香分明,又能撫慰人心。

  但是這個時候,她毫無防備的後脊從後面被人撫上了。

  木下綺羅本能地動了一下。

  「做噩夢了嗎。」

  「……」

  就在木下綺羅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身後這人已經將她的後路溫柔地堵起來了。

  總是這樣啊,幸村精市。

  少女側躺著的臉笑了。

  然後她發出近乎無奈的聲音,

  「是啊。」

  「人家——好累的。」

  貓貓爬到他的腿上,又開始無意識撒嬌了。

  幸村還在溫柔款款。

  「你真的讓我刮目相看哦。」

  「怎麼會有人聽小孩子講故事聽到睡著呢。」

  他語氣帶笑。

  無論是讓小孩給她講故事,還是糊裡糊塗的睡著,講出去都是會被粉絲當成冷笑話來看的啊。

  也會被黑粉當成笑柄吧。

  「明明是個萌點啊。」

  木下綺羅不服氣,聲音懶洋洋的。

  「那,你有夢到我嗎。」

  幸村的手撥弄著少女的發絲,因為睡覺,所以原本蓬松的頭發被按壓的還算下去了一點。

  「額,你怎麼知道啊?」

  她抬頭,對上幸村一臉頗有些可愛的模樣——嘴巴明明有些無意識的鼓起,但還要作出一副睥睨天下的表情。

  她嘴角抽搐。

  這就是王者立海大領袖的風範嗎。

  「那就沒什麼好怕的嘛,有我在啦,」

  少年壓低聲音,帶著誘哄,木下綺羅也能感覺到他正輕輕拍著自己的後背,

  「這本書不好,」

  「下次我給你講別的。」

  木下綺羅枕著幸村精市的腿,眼睛出神地看著窗外,昏暗裡她隱去自己的淚意。

  好幸福啊。

  真的好幸福啊。

  越是幸福越是惶恐。

  隨後少女漾起笑。

  「好。」

  「夢到了神社呢,我還會飛來著……」

  「所以我們明天去買御守吧。」

  ……

  —

  但最終,也沒能去成。

  【野天鵝】發布的先導片相當的,相當的不錯。

  如果用跡部景吾慣常的口吻來形容的話,那就是還算華麗。

  因為desny的風格慣常變幻莫測,卻又異常出色,在時尚界一直獨樹一幟,用森山的話來說,這成衣短片就是非常非常非常好的資源。

  木下綺羅曾經夢寐以求的那支香氛廣告,它拍出來的效果也相當的驚人,所以自己手裡的這支高定短片最終會達到什麼樣的高度,她從來沒有懷疑過。

  那樣短暫的一分鐘視頻一經發布,給原本有些萎靡又影視寒冬的圈子也帶來了一點點不一樣的色彩。

  特指背後的資本。

  所以木下綺羅又莫名其妙忙起來了。

  不過,還是有些在意。

  因為她曾經心心念念的那支香水廣告最後被國外的模特給拿下了。

  她自己也無從探究為什麼她會這麼想要那支廣告。

  木下綺羅從前將那支片子看了許多許多遍,冰山雪地和廣袤的高原,金發碧眼,著裝清涼單薄的人赤著腳在冰面上旋轉起舞,隨意散漫又虔誠莊重。

  一切都那麼冷冽迷人,如同柏林少女,那正是那支香水的味道。

  —

  「所以還是你好看啦。」

  幸村經過認真的比對,誠實地給出了他的答案。

  電話那頭傳來少女撒嬌的聲音,隱隱約約帶著電流,有些失真。

  「真的嘛,人家還是覺得香水廣告更好看呢嗚嗚嗚嗚嗚嗚。」

  幸村瞥了一眼窗外堆疊的人影,將手機換了另一只手拿。

  「真的。」

  「這可是我超——級真心實意的答案。」

  他把視線投向面前的電腦屏幕,一身弗拉明戈風格的少女正在對他回眸,熱烈又流光溢彩。

  是吧。

  再看一百遍他也只有這一個答案啊。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

  女孩甜蜜的聲音裡還帶著些自得和滿足,她的周圍似乎又開始恢復成最初那般的嘈雜。

  幸村預感這通電話又要很快結束了。

  果然。

  「我先掛啦,要開拍了。」

  她圓潤動聽的好嗓音透過手機來聽也很性感……也很華麗啦,但還是少了點什麼。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握著手機,指腹還有些微動。

  「嘛,我們是在異地戀嗎?」

  對面在掛斷電話之前聽見他的話,果然遲疑了一瞬。

  但這點時間也足夠了。

  「人家也不想的嘛……」

  僅僅是聽聲音,幸村就能憑記憶在腦子裡勾勒出對方此刻的模樣。

  一定在噘著嘴唇,眼尾耷拉,雙手捧著電話,表情委屈。

  他眯了眯眼睛。

  「我們很久沒見面了吧。」

  「你不想我嗎?」

  「我知道啦……是五天,五天嘛。」

  她聲音突然變小,可愛,也帶著點失落。

  「我也有在數日子哦。」

  最後電話還是掛掉了,少女已經重新投入到雜志拍攝裡,幸村精市則關掉電腦,走出了休息室。

  看著頓時作鳥獸散的部員們,他皮笑肉不笑。

  「大家開始訓練吧。」

  「今天我要一個一個檢查哦。」

  幸村精市作為部長,平時溫和的可以,但一碰到原則性的問題嘛。

  就好比「真田,你膽子不小啊」,「赤也的游戲機沒收了」,「仁王,你的illusion有待加強啊」,這種。

  聽起來沒什麼,但殺傷力極強。

  而最近他們每天都在經歷這樣的日子——除了緊迫的大賽來襲,也還有別的原因吧。

  所以……木下綺羅快來吧。

  這都是大家不約而同,心照不宣的想法。


第81章 真的是前夕了

  「少吃點……」

  森山不在, 另一個經紀人坐在她旁邊,皮革沙發上堆滿各色雜亂的造型衣服,剛拍完雜志, 木下綺羅還頂著一頭黑長直、齊劉海的發型,越襯得她精致得如同名貴的法國人偶。

  如果忽略她手上的油膩漢堡,還有那大刀闊斧的坐姿的話。

  見阻止不了她, 經紀人只能用自己的分貝抗衡。

  「別忘了你還要上鏡啊!!!!」

  結果木下綺羅比經紀人聲音還大, 還委屈。

  「可是我餓餓餓!!!!」

  細軟平整的假劉海貼著她的秀麗額頭,由於比較短,下面露出了少女的眉,精致齊整裡又透出一絲俏皮。背後黑亮如同絲緞生絹一樣的柔順頭發滑落到肩頭, 又被經紀人眼疾手快地捋到後面, 避免發絲沾到她手上的快餐。

  「那您晚上能吃點減脂餐嗎?」

  木下綺羅聞言, 做了一個嘔吐的表情,

  「yue!」

  「我不要!」

  「你好掃興啊。」

  少女懨懨地丟開吃了一半的火腿,表情是麻木的不耐。

  這是妥協了。

  經紀人見好就收, 又換了一副臉孔, 笑眯眯地誇起她來。

  「真聽話啊綺羅醬, 一會美美地拍攝就很好了嘛。」

  隨後他又指揮小助理去給她倒點薄荷茶,去去味。

  木下綺羅只是癱在皮革沙發上, 於一堆衣服之間抬起頭, 從生動威風的虎一下子變成柔軟倦怠的貓。

  少女心裡默念, 都是小事, 都是小事。

  ——但她總覺得自己早晚有一天會被這種小事給堆積地爆發。

  「減肥,減肥, 」

  「真的是——太煩啦!!!!!!!!」

  見這個經紀人還要逼逼賴賴, 她開始冷聲抱怨,

  「人家就是想吃,我又長不胖。」

  「我自己還不能抱怨幾句了?」

  「怎麼可能長不胖啊,你不要太盲目自信。」

  「……」

  「你能不能閉嘴啊?」

  她向來跟這個經紀人不太對付,因為對方比森山還要年輕,喜歡軟硬兼施,要求太多,話也多,而且唬著臉的時候確實蠻嚇人的,配上金絲眼鏡什麼的,都是衣冠禽獸來著。

  不過就算是這樣,木下綺羅也敢懟他。

  在拍攝之前,她給自己灌了一杯苦薄荷,真的是沁入心底的苦,但一對上鏡頭,原本因為苦茶而皺在一起的面部五官又舒展開。

  原本莫名的心情也被這外來的苦意給衝擊的七零八碎,很好。

  在這方面她還是很專業。

  能擺出所有攝影師鐘愛的表情和動作,不動聲色的華服和帽檐下是少女獨特的矜貴和輕盈。

  不過,這已經是一條隱隱約約散發著火腿漢堡氣味的裙子,也是一組充盈著快餐香氣的照片。

  但這無損她的美貌。

  由於木下綺羅有意,所以這半個下午,效率非常快。

  「……」

  大概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趕時間的原因,那位公司裡最年輕的經紀人呵了一聲。

  不過……看她對上鏡頭就能一秒切換狀態,他也不是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是在她踏上車時,男人還是忍不住嘮叨,

  「您能不能改改這個急性子?」

  「呵呵,改不了,我趕著去談戀愛,你這種母胎單身人士當然不懂啦,拜。」

  隨後車窗被猛地關閉。

  「……」

  所以到底她是怎麼知道他是母胎單身的??

  這個時候已經過了大半個下午了,木下綺羅原本困的不行,一直強撐著。

  木下綺羅只是在給森山發信息。

  「我受不了了!!!我不要他,你別給他分配到我這來了,我不歡迎他!!!」

  這個他自然是剛才那位頗為不對付的經紀人。

  森山自然沒有這麼快回復。

  退出以後,手機界面上還是上午空閑時候給幸村發出的一條問候。

  「早飯吃的什麼?」

  他沒有回。

  —

  木下綺羅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在休息室准備晚上開會的內容,外面原本是網球互相擊打的訓練聲。

  原本是這樣的。

  直到外面的那些網球嘈雜聲變成另一種意義上的喧鬧,幸村捏捏手指骨節,停下了手裡的事情。

  「你們怎麼都一副這種表情啊喂。」

  少女一只腳才剛跨進網球部,就被來自四面八方的莫名眼神給上下掃視著。

  這小模樣,似乎是在確認她是不是真的木下綺羅一樣。

  這群人,真……古怪啊。

  「?」

  「你們……咋了?」

  是她的錯覺嗎,大家怎麼莫名滄桑了,這才一周沒見吧,網球部的訓練又進階了嗎,就這麼磨人?

  「啊,來了誒。」

  丸井文太推推身旁的胡狼,仔細聽語氣還有點隱隱的激動。

  「嗯,來了。」

  「來了就好。」

  「啊,好。」

  「啊。」

  「好。」

  一群人這番謎語把木下綺羅弄得一頭霧水,她咳了咳,准備渲染一下氣氛。

  「將將!我給你們買了戚風蛋糕,額,還有水果(^▽^)。」

  隨後她就被少年們圍住了。

  「綺羅醬,短片好好看哦!」

  「誒嘿,你們都看過了嗎?」

  少女的聲音笑嘻嘻地傳過來。

  隨後就是少年們陸陸續續的點頭應答。

  「看過了看過了。」

  丸井文太那美麗的紅毛一晃一晃的,

  「看過了看過了,超——贊的。」

  木下綺羅也跟著一唱一和,

  「嗚嗚嗚真的嗎。」

  「超贊啊——部長天天看呢,puri。」

  「精市每天都會看短片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

  眾人轉而齊齊盯著柳蓮二,異口同聲,

  「為什麼是百分之九十啊,」

  還有百分之十呢。

  「還有百分之十是指集訓回家以後的時間,我並不確定。」

  倒!

  而木下綺羅聽到眾人嘰嘰喳喳的話,她也很上道地,做作地跺了跺腳,不過臉確確實實變成玫瑰色了,看起來不像演的。

  「哎呀呀,別說了別說了。」

  「嗨嗨嗨。」

  哪怕場面已經變得有些嘈雜和喧鬧,真田也沒有出言阻止,而是站在其中,少年似乎並不打算維持網球部此刻岌岌可危的紀律。

  隨後,

  「真田君,一周不見,你怎麼又黑了啊。」

  木下綺羅的語氣似乎有點憂愁。

  回應她的還是丸井文太,真田只是局促地站在少女面前,帽子沿被他壓低。

  「噗,因為天氣太熱了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要注意防曬啊……我這裡有防曬噴霧哦,很好用的,」

  隨後真田的手裡就被硬塞了個防曬。

  「不……」

  不容他拒絕,木下綺羅轉頭就跟其他人聊天去了。

  「不過,木下桑的皮膚是怎麼護理的,不是說經常熬夜嗎,為什麼還能這麼好。」

  柳生君在一旁提出疑問。

  「啊,因為我的妹妹一直很好奇,你們明星是怎麼保養的。」

  「因為花了好多錢錢啦∼」

  木下綺羅豎起食指。

  「哦∼金錢的庇佑啊。」

  外面簡直一派其樂融融。

  —

  寒暄完畢,從大家熱情的包圍圈裡突圍,木下綺羅這才能興衝衝推開休息室的門,貓貓探頭。

  「喵喵?」

  休息室的門被她從外面推開,她柔亮的發絲也隨著歪頭的動作滑落到肩膀上。

  咦。

  木下綺羅臉上都是疑惑。

  怎麼沒人?

  她就那樣扒著門,朝裡面環顧了一圈,臉上茫然。

  於是木下綺羅直起身子,鑽了進來。

  嘎?

  人呢?

  我那麼大一個男朋友呢?

  她在原地踱步。

  「笨蛋啊……」

  幸村有些無奈嘆息的聲音突然就從背後傳過來。

  誒!?

  敏銳的貓貓當即轉身,蹦到了從門後走出來的少年身上。

  她整個人都扒拉著幸村的上半身,手臂緊緊貼著他的脖子,剛剛那突如其來的一下說實話有點猛,但少年晃都沒晃,依舊穩穩地托著少女。

  「誒嘿,抓到你了啦。」

  木下綺羅仗著幸村的手勁,在他身上晃來晃去的。

  「我不出聲,你就不知道回頭看看嗎。」

  「人家忘了嘛,一心想找你。」

  「明明是你先躲起來不讓我找到嘛。。」

  看她貓著腰茫然四顧的樣子——

  「你是不是很得意?」

  木下綺羅對幸村的胸口指指點點。

  而且少女此刻在他頸窩蹭來蹭去蹭來蹭去的,幸村忍著癢意,感受著她絮絮叨叨訴說著思念,於是少年再也沒辦法板著臉了。

  「……嗯。」

  幸村忍笑。

  怎麼說呢,看她推開門,然後弓著腰發出貓叫,再茫然四顧的樣子,蠻有趣的。

  所以他就是多看了一會,也沒罪吧。

  「有罪有罪嗚嗚嗚,欺負貓貓就是有罪!」

  木下綺羅晃著他的脖子,不依不饒,幸村一臉眯眼笑,隨她在自己脖子那作亂。

  只是在享受貓咪撒嬌罷了。

  「好想你呀,」

  「……你都不回我的信息,」

  少女的聲音突然就變得委屈起來。

  少年的聲音突然就變得特別特別的溫柔。

  「嗯……今天有點忙,所以忘了,是我不對。」

  「我在剛剛已經回了哦。」

  「很對不起寶貝呢。」

  「所以,不要因為這個,感到不開心啊。」

  是在很溫柔很誠懇很坦蕩地解釋著。

  而且,幸村的手還在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

  嗚哇。

  少女把頭埋的更深了。

  木下綺羅被自己喜歡的人這樣無條件地縱容著——起碼此刻她如何在他身上作威作福,幸村都沒說什麼,她如何的得寸進尺,幸村也都照單全收。

  面對她各種各樣的情緒,幸村也都沒有皺過一點眉頭。

  反而,他會相當敏銳地在意著她所有的情緒。

  對啊,她可是寶貝啊。

  所以她飄飄然了。

  木下綺羅把幸村的脖子圈的更緊,「哥哥我好喜歡你嗚嗚嗚。」

  「……」

  又變哥哥了。

  前兩天還是寶貝兒來著。

  哦對,幸村在這方面,也很縱容她來著。

  等木下綺羅抬起頭和幸村對視的時候,就看到自家戀人有些愣住的表情,隨後他又噗嗤一笑。

  「你這是……?」

  木下綺羅摸了摸自己的假劉海。

  她板起臉。

  「怎麼了嘛,你不喜歡嗎。」

  她挺起胸脯,少女的曲線也壓著幸村的胸口,存在感十足。

  特地留下了下午的造型,連妝都沒有卸掉,蜜糖般的唇彩,長長的眼睫,再加上黑長直,就是活脫脫的芭比。

  幸村耳根有些發熱。

  但少年還是朝木下綺羅的劉海吹了一口氣,隨後就看著她皺眉噘嘴的模樣。

  芭比開口了,

  「比賽前,我們再去約會一次吧?」

  —

  幸村也是在木下綺羅下午出現在網球部之前,才看見她的那條信息。

  看著已經隔了六七個小時的簡訊,他的神色一開始就有些頓住。

  也是在那個時候,幸村才更清楚地意識到,其實並不是他一個人才會覺得,見不到面會很不開心吧。

  在他不知道的很多時刻,木下綺羅也一定是這樣的心態,人家女孩子可是比自己還要脆弱啊。

  遲來的情緒裹挾著他,於是他先是立馬回復了那條因為忙碌而擱置的信息,隨後又誠懇地表達了歉意……和自己萬分的思念。

  也許是聽到了他的心聲,木下綺羅真的來了。

  「咳,這樣應該就認不出來我了。」

  現在她穿著非常普通的牛仔背帶裙,裡面也是黑色短袖,黑長直扎成了馬尾,帶了個大口罩,上面架了一副墨鏡,此刻少女正在對著手機自拍。

  ……是什麼給了她不會被認出來的自信啊。

  「算了,我們還是只能去人少的地方。」

  「不要不要嘛,」

  木下綺羅聞言立馬拉住幸村的手搖啊搖。

  「人家想去吃草莓大福。」

  「……」

  別撒嬌啊,他拒絕不了的。

  木下綺羅只能聽見自家戀人莫名酸溜溜的語氣,

  「要是被拍到了,粉絲吃醋的話你別怪我。」

  哈?

  趁她愣神,少年只是有些鄭重地拉住了她的手,想起女孩墨鏡下其實頗有些疲倦的眉眼和眼底隱隱的黑青,他嘆氣。

  「不急的。」

  「我覺得你現在需要補覺。」

  「至於約會的話,」

  他的聲音溫柔極了,氣定神閑,又不輕不重地敲打著少女的耳膜,

  「就請木下小姐等一等,」

  「就等立海拿到了冠軍,好嗎。」


第82章 真的是全國大賽

  全國大賽的前一天晚上, 幸村精市看了幾個小時的視頻。

  別誤會,不是網球。

  已經十點半,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

  畫質有點糊, 但還是能清楚地看到屏幕上那人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

  這是木下綺羅出道之前的訓練視頻。

  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她是不一樣的。

  剛認識木下綺羅的時候, 她每天最喜歡說的話就是「好累啊」, 「煩死啦不想練舞」,「不想染頭發,會禿的」,「很討厭小提琴的絲弦」, 如此種種。

  其實很像一只委屈的貓啊, 既想敞開肚皮被人擼一擼, 但她又半遮半掩地用其他東西擋住了自己的肚腹。

  所以哪裡是討厭啊,明明就是喜歡的不得了吧,幸村看著屏幕上, 在舞蹈室裡四肢修長的人, 眼睫微動。

  她也會有這種渾身是汗的, 不華麗的時候。

  而且,明明是正處於青春期還在生長的骨骼和軀體, 而且手臂還細的脆弱感十足, 靜靜立在那的時候, 完全不像一個激情四射的dancer, 這樣的人卻會在跳舞的時候表現出極大的幅度和力量感。

  細弱的身體裡蘊藏著什麼樣的能量呢。

  真擔心她會不會因為劇烈的動作而受傷……每個人都會這樣想吧。

  和室內其他女孩battle的時候,木下綺羅的戰場又變得散漫中透著凌厲, 因為——是同伴, 但又是競爭對手。

  所以, 她如同優雅矜貴的天鵝,又像蓄勢待發的小豹,每一個動作都被少女靈敏地精准踩點,甚至她還能隨心所欲地跳出幾個信手拈來的新動作。

  他聰明的可怕。

  所以,盡管並不懂這種流行舞,幸村精市只需要用以往觀察網球的敏銳眼神注視著自家戀人的一舉一動,他就還是一位合格的評判者。

  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是因為少女的天賦,再加上長年累月的積澱,所以才能達到視頻中這樣的水准啊。

  一點一滴,都是這個人用努力的汗水換來的。

  看的時候,彈幕一水的彩虹屁,幸村精市看了一會就果斷關起來了,因為太多太吵,擋到他看女朋友了:)。

  「這孩子才十五歲,後生可畏。」

  「哇為什麼我都沒看清楚她的動作啊……」

  「這種style叫什麼啊?」

  「好喜歡看battle,誰懂。」

  「你們都好專業,不像我只會看臉了,」

  「來考古,這個時候也是閃閃發光的漂亮啊,真好啊寶。」

  時針已經指向十一點,幸村還小小地打了個哈欠,他藍紫色的發絲都有些倦怠的耷拉著,但是少年手指卻不停,他依舊點開了新的視頻。

  就是這麼毫不猶豫。

  愛豆的舞台shoot動作被她做的漫不經心又魅力十足,踢腿也好,wink也好,跳躍也好,木下綺羅表現的都像一個完美的Dance Queen。

  因為女孩在舞台上面——

  「像蝶一樣像輕盈,像鶴一般優美,像精靈一樣捉摸不定,真是讓人心馳神往啊!」

  「震驚!混血美少女在出道演唱會上竟然……」

  這是當時媒體抓馬的評價和博人眼球的標題。

  所以,幸村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啊……確實是很讓人心馳神往啊。

  所以這個時候,幸村精市才意識到自己為什麼偏偏在今天睡不著覺,又為什麼非得在幾個小時以後的比賽之前,還要打開木下綺羅的視頻。

  光怪陸離的舞台是她的疆土,而明天的網球場,是他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殊途同歸。

  只是有一點點在意罷了。

  睡前他仍在模糊地想,就讓我汲取一點女友的力量吧,『綺羅醬』。

  —

  體育館外,還沒到時間,人就已經多的不行,大家在門口擠來擠去的,更顯得天氣悶熱。

  「我們是拉拉隊啊,」

  「為什麼不讓進呢。」

  「我們是親友團啦!!!!」

  盡管時間還早,但門口已經人滿為患,而且夏日的太陽也絲毫沒有同情心地照射下來,毒辣的很,嬌嫩的女孩子們早就不滿了。

  「要先登記,然後聯系各自的學校,讓他們來人領你們進去,謝謝配合。」

  門口的志願者們無視面前這一水青蔥鮮嫩的女孩子,只是面無表情地做復讀機。

  「噠,噠,噠。」

  是由遠及近的高跟鞋聲,在這樣喧鬧的氣氛裡,很容易就被人忽略掉。

  但就是這樣莫名其妙地,人群之間還是慢慢地分出了一條路。

  什麼啊……

  有人好奇探頭,結果被有些熙攘的人群遮擋住,什麼都看不見。

  但能看見的人還是大多數。

  不知道怎麼去形容了。

  明星永遠都離普通的人群很遙遠,她們活躍在熒幕上,定格在雜志上,所以有時候再如何的美麗,隔著一層玻璃罩的話,人們依舊會覺得不真實。

  ——或許並沒有多麼漂亮吧。

  大家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但是真當他們出現在自己面前時,這些人才明白,那又是一種感覺了。

  依舊知道她是美的,但是不一樣。

  就像是從定格的畫報上緩緩走了下來,是活的,會動的木下綺羅。是會自動與周圍的一切形成一種微妙的隔閡的大明星。

  這個人越來越近的高跟鞋的聲音也跟在場許多人的心跳聲重疊了。

  饒是門口的志願者再如何八風不動,此刻也有些呆滯和抽搐。

  並不僅僅是因為少男情懷這種事,而是。

  ——因為木下綺羅實在是……

  拜托。

  這是運動比賽,可來人不僅穿了一雙跟體育氛圍格格不入的恨天高,高挑纖細的身上還穿著的是一身與周遭環境格外不搭的精致綢布紅裙子,裙子也不長,油光滑亮的……啊,真好看啊。

  而且,哪怕是鼻梁上掛了一副粉色墨鏡,摩登又少女,可從她露出的大半張臉上還是能看出,她似乎莊重地化了一個很完整的妝容,最後,手裡又講究地撐著一把細巧精美的白色遮陽傘。

  簡直就是——

  全身上下都在高調。

  在眾目睽睽中,昳麗光鮮的少女卻出人意料地摘下了那副柔美的墨鏡,隨後湖藍色的眼眸裡布滿了虔誠與莊重。

  志願者和工作人員被她這幅模樣弄得莫名頭大,而面對這群人疑惑、驚喜等種種的目光,木下綺羅只是矜持地開口,

  「請問立海大到了嗎?」

  額,額,跟這幅看起來不怎麼好搭話的打扮不同的是,她好像,似乎還挺柔和?

  而且態度莫名很虔誠。

  所以有人就不免想起那些關於木下綺羅脾氣古怪的傳聞。

  這也還好吧?

  雖然她態度有點奇怪,但好看。

  阿巴阿巴,好看就夠了。

  「啊,沒有。」

  畢竟……立海大就是那個每年都會踩點來的學校啊。

  得到回答以後,少女只是如常微笑,看起來脾氣好的不得了的樣子。

  於是等立海人姍姍來遲的時候,人群自如地又分開了一條路,莫名自帶王者光環的少年們款款踏著步伐,出現在周圍人的視線裡。

  豁。

  立海大每年都這樣。

  除了踩點到這種習慣以外,他們每個人臉上的表情也都是淡淡的,不同於場館裡面的隊伍,或喧鬧,或歡樂,他們只是很平靜,但在平靜下,又流動著一種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驕矜。

  這是一種溫和又平靜的狂傲。

  但這份平靜在今年被打破了。

  原本應該目不斜視地走進去的立海團偏離原先的軌道,向木下綺羅所在的方位進軍。

  額,實在是她太明顯了。

  那一抹紅色在混雜著綠色,黑色,白色的人群裡,想不去注意都難。

  況且……

  真田瞥了一眼幸村。

  少年嘴角勾起,只是這笑容並沒有多少高興的意味在裡面。

  因為木下綺羅已經被陌生的少年異性們給包圍了。

  「綺羅醬,給我簽個名吧!」

  「我能合照嗎,天啊,真的是真人……」

  「綺羅小姐,我對你分外仰慕……」

  自從短片公布以後,她的人氣又默默地積攢了一波,木下綺羅面對這種場面,向來很大方,她從容地被男粉絲們包圍,哦,還有女粉絲,隨後少女小手一揮,開始給大家寫簽名。

  「排隊啦,慢慢來……」

  聽聽,她還安排上了。

  於是在幸村精市的眼裡,這畫面就分外礙眼。

  ……男人,全是男人。

  幸村不滿地捏了捏網球包。


第83章 入場前

  木下綺羅真好說話。

  大家想。

  一點也不像視頻裡拍攝的那樣遙不可及嘛。

  少女精致的指甲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晶瑩剔透, 低頭簽名的動作也分外認真。

  是從熒屏裡走下來的明星,因為她的外表依舊讓人覺得難以靠近,但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又在莫名消融著這種距離。

  啊, 真是好神奇啊。

  因為隨著一開始那幾個人的大膽接近,發現並沒有什麼想像中的困難,所以人群也越來越往木下綺羅那邊聚集。

  立海網球部的到來, 也只在一開始分走了一些注意力, 隨後大部分人的目光還是粘附在木下綺羅的方向。

  一開始的那點子距離感和小心翼翼的打量也都因為少女那軟和又易於接近的模樣,早已消解,大家的熱情也有些姍姍來遲。

  所以木下綺羅原本那顯眼的紅色裙角也逐漸被人群淹沒,看不太清了。

  幸村 : ……

  立海的到來也只是讓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在腦子裡模模糊糊有了個概念——剛剛來的這群少年裡, 好像, 似乎是有她的正牌男友吧。

  哎呀, 不重要不重要。

  在見到偶像明星的時候,誰還管得了這些……

  嗯。

  管他是誰,這不重要。

  所以隨之而來的還是一聲聲惱人的呼喚。

  「綺羅醬這樣看也好可愛, 卡哇伊……」

  「感覺身高看起來比資料上面要高一點誒。」

  「不管了我去要簽名!」

  「可惡, 不要跟我搶啦!」

  門口的志願者頭大, 所以有誰還記得今天是全國決賽嗎……你們到底進不進。

  對於自己引起的騷亂,木下綺羅並沒有接受無能, 少女也沒有多少自覺, 甚至還一臉樂在其中的樣子。

  啊, 其實明明就是很享受吧, 是吧

  「木下小姐,您真是漂亮。」

  「啊哈, 謝謝誇獎。」

  少女聽到這樣的贊嘆, 臉上浮現出恰到好處的驕矜笑意, 也不會讓人覺得反感,反而有點可愛。

  「請問綺羅醬最近有拍什麼雜志嗎,因為非常想要啊。」

  「哦嘞,有哦,但具體是什麼要保密。」

  「脾氣明明很好啊……」

  體育館外一時之間布滿了快樂的空氣。

  而網球部也被人群排在了外面,去路有點擁擠。真田皺眉,正當他自覺要出聲來維持紀律的時候,前方人群忽然又爆發出一陣哦呼聲,原本緊密的包圍松散了一圈,還隱隱有往外擴散的趨勢。

  少年表情困惑。

  不只是真田,其他幾個人也一臉莫名。

  幸村依舊披著外套,向來喜歡綴在隊伍後面氣定神閑又不緊不慢的他也來到了前面,皺著眉頭看向人群中央。

  出了什麼事?

  讓我們回到木下綺羅這裡。

  原本一切都是正常的。

  她趁著立海大還沒來的空閑時間裡給人簽簽名,再聽聽免費的彩虹屁,真的是——愜意極了。

  原本一切就是這樣美好的。

  直到一個挺拔英俊的男生突然間朝她單膝跪地,這莫名其妙的舉動才引起了一陣騷動。

  周圍人都張大了嘴巴,看著眼前這有些奇怪的一幕。

  這個笑的風度翩翩的人自以為優雅地執起了木下綺羅的還拿著簽字筆的手,但他也僅僅是淺淺地捧住了少女的指尖,動作完全不會讓人覺得尷尬唐突,頗有些西方人的禮節和韻味,畫面一時間還有些賞心悅目。

  可他臉上的表情還有些自我陶醉。

  「綺羅小姐,能見你一面,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啊……」

  「……」

  哈?

  木下綺羅一臉呆滯。

  她原本准備給人簽名的手就被人這樣執起,黑色的墨水就這樣莫名其妙糊了少女一手。

  可偏偏眼前的這個男生還一副自我沉醉的樣子。

  神,神經病啊……!

  少女當機立斷地抽回了自己的指尖,努力地做著表情管理。

  在這麼多人面前,不能一驚一乍的。

  但沒等面前這人繼續溫柔款款地訴說著心意,也沒等木下綺羅開口說些什麼,人群外的一聲大喝就打斷了現有的氛圍。

  「——喂!!!!!」

  空氣裡,突如其來的一聲這樣中氣十足的吶喊之後,原先還剩一點嘈雜的環境也被動陡然地陷入了尷尬和沉默。

  木下綺羅終於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她有點想哭。

  哦莫,哦莫。

  她的家人來了!!!

  少女熱淚盈眶,開始東張西望。

  隨後,把木下綺羅包圍的追星人們下意識回頭,就看見一個卷毛少年正橫衝直撞地擠開人群,氣勢洶洶地往這邊來,表情似乎還異常的憤怒。

  見眾人的目光都成功地被他吸引到了,海帶頭又開始大喊——

  「別!碰!!!她!!!!!!」

  許多不明真相的人皺眉疑惑,但在看到少年身後還跟著立海網球部的人,頓時又恍然大悟。

  哦,這是男朋友來了。

  盡管被拍過,也被正主認領過,但那也只是小範圍的傳播,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木下綺羅那傳聞中的男友具體是哪一位。

  外界流傳的最多的,是木下綺羅跟立海網球部的某一位談戀愛了。

  所以在場許多不明所以的人下意識就將切原赤也當做了木下綺羅的小男友。

  所以……

  誒???!!!

  吃瓜群眾看看依舊單膝跪地的優雅男,又看看一臉怒氣地直衝這邊而來的卷毛小狼狗,臉上的表情都被點亮了。

  這不就是……修羅場嗎?

  好耶!搓手。

  隨著這一臉忿忿的海帶頭男生的出現,立海人也緊跟其後,不長不短的隊伍插進原本擠在一起的人群,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然而切原赤也向來是不會顧及這些的。

  少年雖然沒有穿高中網球部的運動服,但身量一看就是運動型的,沒等木下綺羅說些什麼,切原赤也就搶先一步快速輸出,完全不給她自我發揮的空間。

  「喂!你這個輕浮的家伙,真是失禮誒,能不能對別人的女朋友放尊重一點啊!!!!」

  大家興奮地睜大眼睛。

  果然。

  開,開始了!

  只見優雅男矜持一笑,

  「閣下誤會了,我只不過是在向綺羅小姐表達我的激動之情和仰慕之意,如果有什麼冒犯的地方,我在這裡向綺羅小姐道歉。」

  優雅男又轉頭看向木下綺羅,現場眾人的視線也隨著這一處的焦點移動,隨後大家才發現——當事人早已在一旁雙手抱臂,一臉的好整以暇,一副置身事外,把這些都撇的干干淨淨的樣子。

  就差捧著瓜子喝茶了。

  暈。

  木下綺羅早在切原赤也出現的時候就開啟了雷達,隨後她在人群中精准無比地搜尋到了幸村精市的身影。

  她頓時切換成星星眼。

  誒哈哈好耶!老公來了!

  但是……但是老公的臉色不好看哇!

  怎麼會這樣(T▽T)。

  對上幸村那富有深意的視線,她緊張地搓搓小手,結果把手上那點子墨水痕跡越搓越大。

  「……」

  貓貓挺起胸,她沒什麼好心虛的!

  她什麼都沒做,只是在這裡乖乖等他而已嘛!她不管,她才沒有闖禍呢。

  嗚嗚嗚。

  而那邊,切原赤也還在輸出。

  切原赤也對這個綠茶少年的發言感到不服。

  「不要轉移話題了你這個偷腥貓!!!人家有男朋友!!!」

  小海帶挺起胸,毅然決然地為自家前輩衝鋒陷陣。

  早在他們在人群外看清裡面這一幕的時候,切原赤也就感到憤怒。

  他憤怒極了。

  學姐是幸村前輩的戀人!幸村前輩這麼喜歡學姐,看到這一幕該有多難過啊!!!

  看看前方,幸村前輩的身影似乎都有些頓住了吧。

  所以——是時候讓他來了!

  於是小海帶沒經過思考就這樣衝了出來,根本沒有顧及到身後的前輩們投在他身上的復雜的眼神。

  甚至他此刻腦子裡還在喜滋滋地嘿嘿嘿。

  只要以後幸村部長在訓練的時候能對他溫柔一點,最好能再少一點訓練量,他就知足了。

  優雅男聽了切原赤也的攻擊,他的神情難掩失落,但依舊深情款款地看著一旁明顯不在狀態的木下綺羅。

  「沒關系,哪怕綺羅小姐暫時有了戀人,只要綺羅小姐不誤會我,我都心滿意足了。」

  哇……這個段位。

  「你,你,」

  哦莫,卷毛小狼狗整不會了。

  指了半天,切原赤也只能憋出這一句毫無殺傷力的話。

  誒,不得勁啊,正牌男友打不過外面的男人?

  局面有些糟糕啊。

  觀眾們也自發地捏著手心,愁人地看著這一幕三角戲。

  「你別裝!!!」

  憋了半天,卷毛學弟也才憋出了這樣一句話。

  本身不在狀態的木下綺羅和一直關注著這邊的立海眾人都沉默了。

  真田黑臉。

  幸村更是扶額。

  確實有點愁人。

  「我沒有裝,如果我對綺羅小姐的仰慕是裝模作樣的話,那麼這個世界就沒有什麼東西是真心實意的了。」

  哇……這是真高手。

  小卷毛睜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木下綺羅已經在旁邊背著手作老爺爺嘆氣狀了。

  尤其在看到人群中幸村的視線時,她苟的更嚴重了。

  媽的……這人能不能閉嘴。

  真的,她也是發自內心為了他好。

  要命哦。

  今天。

  她最初只是想簽個名,聽點彩虹屁罷了……

  「什麼暫時不暫時的,我們部長跟學姐鎖了,他們永遠永遠永遠永遠永遠在一起!」

  「你,你哪有我們部長的十分之一啊!!!!!!」

  哦嘞?

  木下綺羅原本准備踏出去的步子停下來了。

  ——卷毛學弟被逼急了腦子反而靈光了起來。

  啊嘞?

  聽了這話,大家這才品出點味來。

  合著……男朋友不是你啊????

  那你表現得這麼義憤填膺的??

  那個優雅男一瞬間也呆滯住了,臉上不再是那種做作的表情,而是無語,無語,無語。

  表演了半天,對像還是錯的,你說他無不無語。

  切原赤也大手一揮,指尖直直指向另一頭,人群也莫名其妙自動分開。

  「他——就是我們學姐的男!朋!友!」

  明明是如此抓馬的情境,可一對上幸村精市那張自帶buff的臉,又仿佛什麼都能被原諒了。

  抓馬算啥……

  幸村精市的身子顯露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人從自己那七秒鐘的記憶裡扒拉出一點邊邊角角來。等到幸村精市走到木下綺羅的身邊時,許多人才恍然。

  ——木下綺羅的戀人,似乎就是立海網球部的部長。

  立海網球部的部長,不就是幸村精市麼。

  Σ(°⑸°;。

  幸村走到木下綺羅身邊的第一個動作就是伸手牽住了這個人。

  於眾目睽睽之下。

  特別是面前這個茶言茶語的男生。

  有點可惡了……看來真的還有很多人不知道,少年心頭破天荒地居然泛起一絲委屈。

  為什麼兩個人從來都沒有避諱過這些,還會有人不知道哇。

  他要名分。

  他回去一定要再發一條推特:)

  並不知道自家男朋友此刻平靜的臉龐下在醞釀著什麼風暴的木下綺羅扭扭捏捏半天,也反握住幸村的手,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她隨後才突然想起來——啊……她這只手上都是墨水汁來著。

  救命。

  她試圖抽出手。

  但結果當然是不可以。

  幸村瞥了她一眼,木下綺羅頓時萎了。

  隨後,她掃了一眼綠茶男的方向,卻發現原地早就空空如也。

  「???」

  好家伙。

  早知道神之子這麼好用,那還派切原赤也來嘰歪半天干嘛!!


第84章 比賽前

  「我沒有闖禍吧……」

  圍觀的人群在漸漸散去, 木下綺羅才可憐巴巴地盯著幸村。

  面對眼前這張看起來似乎急需安慰和肯定的可憐小臉,幸村只是高深莫測地看著木下綺羅,直把少女看的有些繃不住, 他才沒有繼續堅持,垂眸,

  「沒有。」

  語氣是無奈帶笑的。

  周圍來來往往的, 都是拉拉隊和觀眾, 此刻還有許多實質性的目光都掉落在這兩個人的身上。

  木下綺羅還能聽見有人在意猶未盡地竊竊私語。

  「剛剛真的笑死我了啊。」

  「真的,今天沒有白早起誒哈哈哈哈哈哈。」

  「不過,剛剛拍照留存了嗎?」

  「沒有,太精彩所以我忘了……」

  「我也是……」

  「啊……」

  女孩子們就這樣互相哀嚎著走遠, 木下綺羅則是臉有點紅地看著幸村。

  語氣也有點弱。

  「人家只是想簽個名而已……」

  還有聽聽彩虹屁啥的, 她早起的困倦都能一掃而空。

  誰知道會這樣啊。

  木下綺羅試圖委屈地對手指賣萌, 但這才意識到兩個人依舊是牽著手的。

  「我都習慣了。」

  幸村語氣淡淡,完全看不出來他是在安慰著少女。

  她每次出現在這種人多的場合,就是真田皺眉的開始。

  但今天麼……

  恰恰相反, 剛才這一出, 其實很大程度上緩解了這群少年的緊張感。

  「沒有哦, 其實……蠻有趣的嘛。」

  「這算哪門子闖禍啊,」

  幾個人也紛紛安慰起木下綺羅來。

  「我本來都有點緊張的, 現在好多了哈哈哈哈哈哈。」

  木下綺羅點頭又歪頭,

  「緊張?」

  「是啊。」

  仁王正彎腰系鞋帶, 聞言從下往上看了木下綺羅一眼。

  「你不會以為, 我們不會緊張吧?」

  額,難道不是嗎。

  她臉上的表情就說明了一切。

  「誒, 你把我們想成啥樣了。」

  少女繼續歪頭,

  「就……立海大啊, 」

  立海大啊。

  那可是立海大啊。

  哪怕木下綺羅從前並不怎麼關注這些,可在中學生的圈子裡,立海大網球部始終都是神壇一樣的存在啊。

  不是麼。

  「你們很緊張麼?」

  木下綺羅問。

  丸井嘴裡還吹著綠色泡泡糖,他和仁王相視一眼,忍不住笑了笑,兩人一唱一和,異口同聲,

  「——還好吧,」

  「也沒有那麼嚴重啦。」

  木下綺羅嘟嘴,

  「但是我覺得今天的其他隊伍都不……」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幸村捏了捏手,少女立馬嚴謹地閉上了嘴。

  雖然及時止住話頭,但木下綺羅的未盡之語大家都懂。

  木下綺羅自己這半吊子網球水平評價起其他進入決賽的學校時,毫不留情,話語直白坦蕩,雖然知道她是毫無根據、基於直覺且心有偏愛的判斷,但卻讓人反感不起來。

  大家甚至覺得蠻高興。

  啊,因為,自己的網球被少女這樣毫無理由毫無條件地相信著的感覺,很不錯啊。

  木下綺羅被幸村提醒,這才止住這句話頭。

  她其實並不懂網球技巧,什麼吊高球,零式發球,螺旋打球,這些其實都是很基礎的技能,她通通都不是很了解。

  木下綺羅堅持認為這是因為她對網球不感興趣,所以哪怕男朋友是個網球巨佬,自己也經常跟打網球的混在一起,在這種環境buff的作用下她也依然沒有被耳濡目染到,自己的網球技術還是麻麻。

  她打網球的時候就永遠只知道兩個動作,那就是發球,接球。

  寡淡機械的很。

  嗯,之所以會這樣,只是因為她不感興趣而已,才不是因為她不擅長呢!!!

  所以木下綺羅對網球一知半解。

  尤其是少年們那些花裡胡哨的打法啦……還有各種打球策略,這些都是木下綺羅的知識盲區。

  對於少年們平時的訓練,木下綺羅看的也都是他們的基礎功,少女其實也並沒有多少機會去見識網球部眾人的絕技。

  即——大家遠超客觀力量的,精神和意志上的攻擊。

  在木下綺羅的世界裡,網球,暫時還是一項正常的體育運動項目。

  但偏偏,這幾個人有時候明知道她不懂網球,還喜歡拿各種網球技巧和名詞來逗弄她。

  真是一群壞家伙們。

  此時木下綺羅咳了咳,重新組織好語言。

  「嗯,那個,剛才我想說的是,」

  她正對上面前幾個人一臉認真傾聽的模樣,心頭逐漸松弛。

  感覺到幸村也正用那慣常認真又柔和的視線看著自己,少女微微一笑,

  「緊張也沒關系,哪怕你們已經很厲害很厲害了嘛,但是上賽場都會緊張的,之前是我想的太簡單啦,」

  哪怕是王者,在上戰場的那一刻也總歸是會緊張的吧。

  有的時候,緊張不是因為輸贏結果,而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因為網球,就是能夠輕輕松松地激起他們的情緒。

  這已經是少年們刻進骨子裡的反應。

  「不過……」

  少女看了看周圍,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幾個人也隨著她低頭的動作,忍不住將腦袋往前帶了帶。

  幾個不同顏色的腦袋湊到了一起。

  除了幸村,他依舊站地挺直。

  少女狗狗崇崇,

  「可是我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呀,我覺得你們最厲害了,我又不是沒看過你們的比賽視頻……」

  「我以前國中的時候,學校裡的網球部部長就是立海大的小迷弟。」

  「每次你們比賽他都要帶領自家網球部去看來著……」

  沒等其他人說什麼,幸村先笑了笑。

  「嘛,很稀奇嗎,」

  紫羅蘭發色的美少年環視了一眼面前的幾個部員,臉色如常,

  「也許人家今天也來了,所以大家要拿出點干勁哦,不能讓粉絲們失望呢。」

  「嗨嗨嗨。」

  「那你看了我們的比賽視頻,什麼感想?」

  柳生難得開口。

  「沒什麼啊,就很帥。」

  「……」

  啊,很木下綺羅的回答。

  她眨著眼睛,對著正一臉莫名的看著她的幾個人。

  這裡面也包括她的男朋友。

  「怎……怎麼了嘛。」

  貓貓忐忑。

  「puri,沒什麼。」

  「啊,木下同學對網球還是這樣啊,這可不行呢。」

  柳捧著沒有打開的筆記本,神神在在地開口。

  「是啊,是怎麼只能說出很帥這種評價的呢。」

  柳生也跟著後面開腔。

  「你們太苛刻啦,綺羅明明也很努力了。」

  丸井文太火上澆油。

  「嘛,為了能讓綺羅小姐進一步感知和理解我們的網球究竟如何,所以接下來的比賽,大家一定要好好表現呢。」

  藍紫發色的美少年笑著發號施令。

  好啊……

  ……怎麼連自家戀人也是這樣嘛。

  「啊啊啊,你們討厭啦!!!」

  —

  最後還是進來了。

  已經過了太陽初升的時候,盡管是八月尾,但外面還是夏日,露水被很快蒸發,場館的大廳門口也被照射得明亮又溫暖。

  木下綺羅開始慶幸自己沒有換上應景的運動服。

  一定會熱的吧。

  前面的拉拉隊也已經魚貫而入,在幸村去門口登記的時候,木下綺羅就盯著這些女孩子的長腿看了好半天,等幸村做好登記以後,少年就徑直拉著她往裡面走。

  少女纖細的腿卻有些遲疑,隨後木下綺羅還是回頭,她對剛剛那些志願者們點頭,露出一個有點抱歉的笑。

  等進來以後,大廳裡也都是人。

  因為還沒有到時間,所以少年們都自發地按學校聚集在一起,也有互相串門的。

  木下綺羅在這裡看見了各色各樣的網球服,藍色,灰色,綠色,紅色,紫色。

  各色人影團團聚,雜亂又有序。

  而立海是最顯眼的黃。

  不。

  幸村瞥了一眼因為好奇所以仍在東張西望,轉著小腦袋的少女。

  這家伙哪裡有什麼自覺呢,她的紅色裙子才是最顯眼的好不好。

  看看吧,她一進來就吸引走多少人的目光啊。

  男人……

  又是好多男人。

  於是幸村把自己披著的黃色外套拿了下來,又順手將它披在了木下綺羅的身上。

  他的運動服是干淨的,溫暖的,清香的,長長的外套披在木下綺羅的身上,遮到了她的臀部以下,顯得少女有些嬌小。

  脫去外套以後,幸村那有力的手臂就暴露出來,整個人的線條流麗又健康,身材高瘦又挺拔,像一株高高的玉蘭,在禿枝上兀自盛放,削玉萬片,悠然雅潔。

  「等一會裡面可能會冷哦。」

  「雖然有太陽,但空曠的地方也是有風的。」

  木下綺羅雙手攏住幸村的外套,臉蛋紅撲撲的,泛著神采。

  她已經收回了觀望四周的視線。

  嗚嗚嗚哥哥好溫柔。

  木下綺羅終於忍不住開始扒拉著幸村的胳膊發嗲。

  冷又怎麼了嘛。

  「人家不怕啦。」

  周圍幾個人不由一陣惡寒。

  什麼嘛!

  真田已經在原地站的不自在,轉頭去找亂跑的切原赤也了。

  真是臭情侶!

  但木下綺羅還在繼續。

  「因為是你的比賽,人家說什麼都要來的。」

  幸村垂眸看著此刻依戀地抱著自己手臂的人,他看得出來,木下綺羅為了今天的比賽,少女很莊重很正式地打扮了一番。

  妝容是精致完好的,衣服不用說了,肉眼可見的有點隆重,鞋子……她也特地選了那雙生日禮物。

  今天在外面,她對陌生人的態度也值得考究……總之就是怪怪的,但——也很可愛啦。

  「人家要虔誠一點啦,因為今天很重要!!」

  木下綺羅聲音軟軟的,一下一下敲擊著幸村的耳膜。


第85章 比賽

  早在立海推開大門進來的時候, 就已經吸引了大廳內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是昔日對手邁進高中的第一場半決賽。

  立海這一屆無疑又被大家寄予厚望,包括對手們。

  雖然無緣初中三連霸,但, 依如今的形勢,立海極有可能拿下高中的三連霸。

  ——越前龍馬早已去了美國,手塚國光也不在日本, 就算手塚國光在日本, 對上幸村,誰輸誰贏,這只能是個未知數。

  這是一個足夠讓人熱血沸騰的,激越的, 又難以下定論的賭局。

  更何況, 不提幸村精市, 少年的隊友,立海大的這群家伙們……

  又有誰是好對付的啊。

  而且。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經歷過失敗的立海,早已不一樣了。

  跡部收回目光。

  原本大廳內是喧囂熱鬧的嘈雜聲, 有少年們朝氣蓬勃的嗓音, 各個學校有互相在寒暄的, 也有互相喊話交流的。

  除了名古屋星德,其他幾個學校其實前不久才見過, 除了每年都姍姍來遲的立海大, 其他人早就到達了。

  室內也有球鞋和網球等物體摩擦又敲擊著地板的聲音, 總之, 很熱鬧,很朝氣。

  「立海大今年也要踩點啊。」

  「嘛, 還沒習慣嗎。」

  「習慣了, 只是還是會不爽啊。」

  在立海進來之前, 場面就是如此。

  然而,隨著大門被推開,許許多多嘈雜的聲音就自然而然的戛然而止了。

  忍足站在人群中,視線也隨著大多數人的軌跡那般,少年轉動眼球,看向來人那一團明黃色的憧憧身影上。

  為首的是真田。

  戴帽子的少年用那頗有威嚴的面容環視了一眼大廳,隨後真田似乎側頭對身後人說了句什麼,從忍足這裡只能看見真田身後,幸村那半截沒有被遮蓋住的藍紫色的頭發。

  立海麼……幸村精市作為部長,跟隨大家一起出行的時候,他反倒慣常會走在後面或中間,隨意的很。

  漫不經心的態度 ,似乎從不在乎這些小事。

  但這種人,明明就更像一頭游刃有余的獵豹,也像年輕又蓄勢待發的雄獅。

  這樣的頭領,這樣一支年輕,生機勃勃,又不容小覷的隊伍啊……

  「什麼嘛,」

  「真的又是踩點到。」

  「好像比往年晚了幾分鐘。」

  「今年立海有點不一樣啊。」

  —

  不一樣在哪裡,忍足很快就知道了。

  直到真田離開,原本被高大少年遮擋住的身影就完好無遺的暴露在忍足的視線裡。

  他一開始有一些愣住,隨後失笑。

  「因為今天很重要,人家認真一點怎麼了嘛。」

  木下綺羅依舊用自己的手臂環繞著幸村的一只手臂,自說自話。少女一直在專注地和幸村貼貼,自然沒有注意到其他人的視線。

  其他幾個學校早就看見她了,也就冰帝那裡是視野死角,所以忍足這時才發現她的存在。

  不過,也不晚。

  聽了少女的解釋,幸村失笑。

  所以,她才不知道低調兩個字怎麼寫嗎。

  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眼木下綺羅,醒目又昳麗的紅色裙子被立海運動服的黃色所取代,木下綺羅這才稍微隱入了一點人群。

  「可是紅色也很吸熱,不如藍色。」

  「那一套藍色的綢布裙子也很好看呢。」

  「誒,確實啦,那下次穿吧。」

  少女說完又嘟嘴,

  「那你要和我一起穿那件藍襯衫嘛。」

  語氣嬌嬌軟軟,讓人沒辦法拒絕。

  幸村果然頷首,

  「其實白色的也不錯。」

  「不要嘛就要藍色藍色藍色。」

  「……」

  把兩個人的對話聽進耳裡的立海人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

  ……怎麼就這麼自然地聊起了穿衣搭配啊!這都什麼時候了,馬上要比賽了誒!

  還有,話題跳躍的也太快了吧!

  再說了,說木下綺羅不低調什麼的,也不是吧……

  根本就不是木下綺羅一個人不懂低調吧。

  丸井文太腹誹。

  部長自己不也這樣嗎。

  在這麼多學校聚集起來的地方,幸村也隨木下綺羅,少女就這樣親密地貼貼,光明正大又目中無人,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明明兩個人都很不低調好吧!

  因為木下綺羅的存在,今年的立海大較之往年,吸引過來的視線更多了。

  不只立海大的家伙們紅著臉望天望地望腳尖,忍足走近的時候也剛好把兩個人的對話聽的大差不離。

  「……」

  我靠,這兩個人夠了啊!!

  忍足又想起上次在山莊的聯誼會上被木下綺羅和幸村精市兩個人所支配的恐懼了。

  他的腳步難得有些遲疑。

  算了,要不他還是直接回去吧……

  但木下綺羅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侑士!!」

  啊,還是被看見了嘛。

  頭開始疼了。

  饒是這樣想,在看到不遠處的女孩似乎朝自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忍足也還是忍不住勾起嘴角。

  腳步也不聽話地再次前進了。

  不就是狗糧麼……他可以克服的。

  等忍足侑士走近,發覺自己老毛病又要犯了。

  只要自己一靠近木下綺羅,他的吐槽之魂就越發旺盛。

  看著少女明黃色的運動外套下那一身格格不入的裝扮,忍足撫住臉。

  「我的天……」

  「怎麼了嘛,你干嘛這樣看著我。」

  「什麼態度啊,」

  面對忍足,木下綺羅就沒有那麼好的脾氣了,嗲也不發了,身體也不再東倒西歪地歪到幸村的懷裡,嗓子都不自覺粗了點。

  「……」

  「沒什麼。」

  他覺得他還是閉嘴比較好。

  忍足下意識和幸村精市對視,兩個少年莫名地用眼神開始交流。

  藍發少年眸中滿是無奈。

  ——她這樣的話,你都不覺得苦手嗎?大概是這個意思。

  隨後忍足看見幸村聳聳肩。

  ……懂了。

  嘛,當事人完全不覺得有問題啊。

  好吧。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幸村精市。

  「啊,」

  忍足看向突然發聲的幸村精市。

  但紫羅蘭發色的少年嘴唇繼續一開一合,沒有被忍足的視線所干擾,

  「偶爾確實也會為她這種可愛的表現感到苦惱吧,但,」

  「真的很特別啊。」

  「也可愛到讓人沒辦法去責問了,也只是無傷大雅的小問題而已,不是嗎。」

  「我想忍足君也一定能理解我吧。」

  不……他不理解。

  算了。

  人家小情侶的事他想這麼多干什麼啊,每天管冰帝那群家伙的事已經夠累了啊!他干嘛總是忍不住操心啊。

  等木下綺羅圍觀抽簽回來,就看見忍足莫名灰溜溜的背影。

  「他怎麼了?」

  貓貓疑惑。

  「沒什麼。」

  她美麗俊秀的男朋友只是摸摸她的貓頭。

  —

  所以,立海大對名古屋星德。

  青學對上四天寶寺。

  冰帝對上了比嘉中。

  「嗯,毫無懸念的比賽。」

  柳合上筆記本。

  「啊……」

  木下綺羅不知道從哪搞來的小型望遠鏡,

  「怎麼會有外國人啊。」

  「嗯,都是外國人哦。」

  「puri,全隊都是外國留學生嘛。」

  「嘛……挺有趣的嘛。」

  木下綺羅嘴裡念念有詞,眼睛一直看著場上的比賽。

  柳笑了笑。

  「這句話幸村也說過哦。」

  「哈……」

  木下綺羅不由看向場下那邊正在熱身的少年。

  原本是不需要幸村上的吧。

  她這個網球小白大概是知道這一點的。

  但是少年這樣要求了——

  「單打二換成我吧。」

  「非要說為什麼的話……」

  俊美的人側著臉,皮膚被陽光照射地有些透明,他似乎是輕描淡寫地笑了笑,

  「在真正的決賽之前,我總要熱熱身的。」

  斯……斯國以!

  木下綺羅瞬間變成了星星眼。

  耶,老公好帥!

  支持,支持。

  隨後她轉頭,一眼不錯地看著真田。

  就答應吧答應吧,少女那冰藍色的眼眸裡,是這樣的意思。

  真田額頭掉汗。

  不是他答不答應的問題好嗎……幸村也只是通知他而已啊。

  而這個時候,場上的柳生已經下來了,毫無疑問的贏。

  而丸井桑園的雙打也已經開始,真田只是轉頭看向自己的好友。

  「上場之前,熱身的時間夠嗎。」

  幸村只是看著網球場上那顆飛來飛去的黃色小球,神色淡然。

  「夠了。」

  「……」

  這……

  丸井他們才上去沒多久吧,立海大的家伙真的是……該怎麼說呢。

  木下綺羅忍不住笑出聲音。

  然後少女就看到前面的兩個人莫名其妙地一齊轉頭盯著她看,表情說不出來是什麼意思,木下綺羅只是伸出手,少女捂住了嘴巴,無辜地眨著眼睛。

  幸村低頭看著自己手掌上莫名其妙出現的黑色墨跡,少年握了握手。

  啊,等結束以後,再找她算賬吧。

  —

  「全國大賽,半決賽,」

  「立海大高中幸村精市—名古屋星德利利亞丹德·克勞澤。」

  木下綺羅激動地搓手,隨後發現好像就她一個人這麼緊張。

  「……」

  好嘛,承認自己是個菜雞行了吧。

  饒是如此,少女的眼眸也正緊緊盯著自家戀人的身影。

  有著金屬般光澤的發絲和冷昳的面容的藏兔座只是在審視著眼前的人。

  對方傳聞中的那件外套,此刻卻反常地並不在他的肩膀上。

  「你的外套,應該等我來打下嘛。」

  自視甚高的高傲少年其實並無多少惡意,只不過打網球之前放幾句狠話……也算傳統吧?

  是出言挑釁,但眼前人似乎沒有絲毫的慍色

  「它自有它的去處,今天它並不為我服務。」

  少年聲音清凌凌又溫和異常,沒有任何火藥味,甚至藏兔座見鬼地還能聽出一絲禮貌和柔情。

  什麼鬼。

  直到對方拿起網球拍,這種氣勢才莫名有了變化。

  好重的威勢和壓迫感。

  如果是其他小子,現在會不會已經雙腿直顫,難以呼吸了呢。

  哈,還算有趣吧。

  畢竟是中學生第一呢…

  但很快藏兔座無法再這樣悠閑發散了。

  「15–0」

  「30-0」

  「40–0」

  輕飄飄的網球又一次,再一次地急急墜落在網前,顯得藏兔座補救的動作有些滑稽。

  少年臉色難看。

  這個人。

  真是傲慢啊。

  臉色還是那般溫和,襯著那張絕無僅有的面容,無害極了。

  可是他發球自始至終都只用那一種手法,輕輕松松,打起網球來,仿佛是在逛花園。

  愈是溫和,就愈是無法被冒犯的傲慢。

  在接下來的過程裡,對方閑庭信步一般的回擊,也擺明了這個人對上自己的時候,並沒有認真呢。

  可惡啊。

  藏兔座的一切動作都宛如困獸。

  「最後一球了。」

  少年溫和的聲音在對面響起。

  這個過程裡,他沒有一句廢話,這唯一的一句也仿若宣告一般——宣告著藏兔座的落敗。

  哦,依舊是一個標准的平球。

  從木下綺羅這裡,能看到少年微微被風吹動的藍紫色發絲,是一種夢幻般的迷蒙色彩。

  揚起的手臂,漂亮利落地扭轉手腕,流暢靈活的雙腿,游刃有余的身姿。

  是打網球的幸村精市。

  這個人,現在是健康的啊。

  一秒,兩秒,木下綺羅眼睛紅了。


第86章 下場咯

  一直以來, 他從骨子裡都是自信狂慢的。

  自信地拿捏著每一個球的軌跡,自信地掌握著每一個對手所有的節奏。

  往往在看到對手擺出何種姿勢時,幸村精市幾乎都能預見比賽最後的結局, 就如同柳蓮二會給出精確的數據那般,少年也會在心裡給比賽結果進行一個模糊的判斷。

  其中的絕大部分,都是無趣的對手, 無趣的開局, 也是無趣的過程,結果更是毫無疑問。

  溫和謙遜的少年在球場上往往會變得銳利逼人許多,也直白外放的多。

  不過就連狂慢這種性子,由幸村精市這個人表現出來, 那冷冰冰又傲慢的態度外也只會如同裹了一層精致糖衣那般, 會硌人, 但不多。

  ——「讓我見識見識你的球技吧。」

  連這種打球之前的客套話,幸村精市都能說的宛如上位者的審視那般,讓人忍不住屈服。

  不是『請多多指教』, 也不是『讓你見識一下我的球技』。

  但就是這種看起來溫和禮貌實則睥睨一切的語氣和說辭更讓人火大, 又不得不心悅誠服。

  因為這個人, 是幸村精市啊。

  偶爾,也會遇到有趣的。

  因為如今是病愈以後的第二場比賽, 所以他站在現在的球場上, 莫名其妙又無比自然地想起了那場輸掉的比賽。

  「小鬼, 早點認輸對你比較好哦。」

  當時自己, 是這樣說的吧。

  輸掉比賽以後,身邊也不是沒有人安慰勸導過自己。

  「有輸有贏很正常的, 放寬心態哦。」

  「只輸了一次而已, 這沒關系啊, 幸村君還是這麼的厲害,我們都知道的啦。」

  「何必這麼偏執較真呢,競技體育輸輸贏贏很正常啊,自己的心情最重要嘛,打球最重要的不就是快樂麼。」

  不。

  他當時只想大喊。

  不!你們根本就不懂!

  既然不懂那就不要擅自解讀別人的心理,更不要說這種毫無意義的話來安慰失敗的人,你們真的知道失敗意味著什麼嗎?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個人的追求,團隊的榮光,競技的信念,前輩的信任,心血的傳承,你們什麼都不懂。

  國三大病初愈的他很想不顧一切地就這樣大喊出來,就這樣把心頭的野獸之籠給打開,去咆哮去叫囂。

  但是他沒有。

  他只是看起來似乎平平靜靜地接受了。

  但,並不是接受這些聽起來就很可笑的安慰話語,而是他接受了自己的失敗。

  他選擇了正視自己的失敗。

  即使很痛苦。

  直到今天,再次站在這裡,幸村發覺自己其實一點都沒有釋懷。

  為什麼要釋懷呢。

  這始終都不是他的風格啊。

  怎麼可能就那樣甘心呢?

  幸村精市,有輸有贏很正常,你也不是萬能的,沒辦法實現的立海三連霸,可能就是命運使然吧,要學會去釋懷啊,人總要向前的,就把網球當成樂趣來看吧——像這種,散發著濃濃雞湯又聖母氣息的話,從來就不是他的風格啊!

  「精市如今,」

  柳蓮二注視著球場上的那個人,語氣有些悠然。

  「溫和了許多啊。」

  也不一定。

  也許是對手太弱,幸村懶得做什麼,也懶得動嘴皮子,仁王在一旁如此腹誹。

  「哈?」

  一旁的木下綺羅發出怪叫。

  這叫溫和?還溫和了許多?

  你們立海大網球部平時是怎麼打球的啊!

  那個金毛小伙都累趴下了吧?

  「天哪,一群怪人!」

  木下綺羅再次發出沒見識的怪叫。

  於是少女又迎來了一波鄙視。

  柳的揶揄目光,真田那無言卻又不贊成的眼神,還有柳生和仁王看戲的模樣,這些都讓木下綺羅開始委屈。

  討厭啊這群家伙們。

  「切,前輩你真是大驚小怪,」

  「那個人曾經還是我的手下敗將,部長輕輕松松把他打成這樣不是很正常嘛?」

  切原赤也又用看傻子的目光這樣譴責地看著她。

  木下綺羅氣呼呼地抓狂。

  可惡啊,這個卷毛學弟每次一提起網球尾巴就仿佛翹上天了,而且他居然……居然還喜歡用看笨蛋的眼神看著木下綺羅?

  好不爽啊。

  到底誰才是笨蛋嘛!

  她怎麼會被真正的笨蛋給鄙視。

  嗚嗚嗚,網球部的食物鏈底層明明就不是切原赤也,是她木下綺羅才對嘛!!!

  只是這家伙現在干嘛一直莫名其妙地盯著自己看啊。

  「我臉上有東西?」

  木下綺羅摸摸自己的臉,好奇。

  「前輩……你怎麼哭了啊,眼睛好紅,」

  「……」

  —

  輕輕松松將人打累趴下,這僅僅是幸村精市作為日本頂級單打選手實力的冰山一角。

  此刻,少年垂眸,他並不知道觀賽台上自家戀人又被部員們默默地給鄙視了一番。

  不過這也是家常便飯了。

  他場下那慣常柔和可親的眼神早已變得鋒利又奪目,身姿在場館的風裡挺立依舊,只有白色的褲袖在微微拂動,可他又輕柔地撫摸著手中的網球拍,就如同撫摸著自己的愛人一般。

  藏兔座已經脫力。

  以往自己那猛烈的回擊球在今天卻如同失效了一般,不再有任何威力。

  多麼可怕——自己的必殺技能對這個人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金發的少年漂亮的睫毛輕顫,他抬眸看向場地另一邊的幸村,他依舊長身玉立,手持網球拍,那溫柔的藍紫色發絲由於背著光所以顯得有些冷淡。

  啊,是這樣的,就如同這發色,看起來是柔軟,溫暖,治愈,實則這個人並非如此。

  即使看不清幸村精市的表情和狀態,藏兔座也大概知道,或許他整個人的身上都沒有多少運動的痕跡。

  還真是平靜的可怕,平靜地讓人火大。

  啊,藏兔座是中學生裡面暴力網球的代表,技巧可以,力量也不錯,作為第一場球賽的人選,勉勉強強是合格的。

  這樣的幾個念頭閃過的時候,幸村已經下場了。

  看著幸村如同去逛了個花園、畫展一樣閑庭信步,半滴汗都沒出的悠閑樣子,真田默默收回了自己遞毛巾和水的手。

  但是卻被幸村直接給拿過去了。

  「謝謝真田了。」

  黑發少年這才抬了抬帽子,臉色不再局促,而是異常肅然又認真。

  「幸村,打的很好。」

  「嘛,熱身而已哦。」

  一邊聽著周圍自家部員們那難掩笑意的聲音,幸村只是一邊用眼神一掃,詢問。

  「她人呢?」

  少年摩挲著自己手掌上的黑色墨水印記。正當他試圖揪出貓貓時,卻沒看見她的身影。

  唉。

  為什麼不能一下來就看見對方啊。

  幸村的話音剛落,少年就看見眼前的幾個同伴臉上似乎是不約而同地露出了一抹微妙的表情。

  嗯?

  於是,在真田還沒來得及告訴自己的好友真相時,他就被一旁的切原赤也搶了先截了胡。

  「啊!幸村前輩,對不起……」

  對上幸村部長那逐漸變得有些不怎麼安全的眯眯眼,切原赤也硬著頭皮。

  「剛才我把前輩氣哭了!!!!!」

  啊……?

  幸村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種有些古怪又茫然的表情,雖然只有一秒。

  因為,這種事情會發生的可能性為0啊。

  切原赤也並不知道自己身後的前輩們那一瞬間變得有些精彩的表情,少年繼續哭喪著臉。

  「剛才提起網球,我可能語氣不好,讓前輩覺得自己是笨蛋了吧,所以前輩哭了呢!」

  「前輩跑走了……」

  「我還沒有追上…她不讓我跟過去。」

  感受到頭頂上方屬於幸村前輩的那一股冷氣,切原赤也的那一頭海帶已經開始顫顫巍巍了。

  完,完蛋了。

  真田只是吹鼻子瞪眼,還黑臉。

  ……才不是這樣!

  這小子有沒有一點理解能力和觀察眼力啊……真田剛要出聲解釋,就被幸村一個眼神給止住了。

  「……」

  鋼鐵直男內心咆哮,你們這是鬧哪樣!!

  小海帶則是試探性地抬眼。

  !!!!!

  幸村前輩……怎麼笑的這麼危險哇,救命。上次這樣笑的幸村前輩卻毫不留情地沒收了他那最新的游戲機來著……

  天……

  幸村掃了一眼後面那幾個正在偷笑的無良同級,但在心裡大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的他卻沒打算放過切原赤也。

  都要升高中了怎麼還是傻乎乎的……

  他難得有些愁人。

  「嘛,赤也,加練沒問題吧?」

  「沒……沒有。」


第87章 賽後

  讓我們回到幸村下場前。

  「前輩, 你怎麼哭了啊,眼睛好紅……」

  突然被切原赤也抓住異樣的少女心頭大呼不妙。

  在木下綺羅准備拿起望遠鏡試圖遮擋住眼睛之前,立海的這群家伙就已經敏銳地齊齊轉頭, 一排人對她展開了死亡凝視。

  好……窒息。

  柳生的鏡片在陽光下折射,木下綺羅這一瞬間居然看見了他的眼瞳,是深邃清透的紫黑色。

  當然, 少女也看清了他眼裡的情緒。

  啊, 一下子就被對方給看穿了呢。

  貓貓哭泣。

  於是木下綺羅狠狠瞪了一眼切原赤也,可惡的罪魁禍首此時還處於一臉蠢萌的狀況外。

  太討厭了!

  所以等一會幸村也一定會知道她這麼社死的(T▽T)。

  於是少女帶著一種被窺見隱秘心思的窘迫,她面色通紅地就這樣邁著小碎步急匆匆往外跑了,幸村的那件黃色外套也在她肩膀上被風吹的往後飄。

  遠離, 遠離社死現場哇。

  等木下綺羅坐在廁所的馬桶上, 拿出包包裡的小鏡子, 少女才借著明亮的光對著自己的眼睛照了照。

  呼,還好還好。

  但還是有點明顯啦……自己只要一哭過,哪怕是紅了眼睛, 都會很明顯, 等一會人那麼多, 會很丟臉誒。

  木下綺羅下定決心要把墨鏡焊在自己的臉上。

  —

  可是,命運般地, 等她再次收拾的人模狗樣, 打算裝作無事發生, 款款又裝逼地邁出廁所的那一瞬間, 少女的後衣領就馬上被人給捏住了。

  一秒暴露原型。

  「……」

  不用回頭,她也知道這個不講武德的人是誰。

  木下綺羅機械轉頭, 對上藍紫頭發的少年垂眸看她的眼神, 她訕訕一笑。

  「什麼嘛, 你是什麼hentai嗎……」

  就這樣等在女廁所門口逮她。

  「變態」幸村精市只是拎了拎她的衣領,皮笑肉不笑地開口,少年開始琢磨自己是不是最近脾氣太好了。

  「你是不是皮癢?」

  嗚嗚嗚,才不是!

  不要這麼凶嘛!

  「這就是凶?」

  幸村疑惑。

  「是呀是呀。」

  貓貓委屈。

  對上幸村俯頭過來的動作,少女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但是少年沒有停下來,而是一直往前,直到木下綺羅的腳後跟都抵到了牆壁,退無可退的時候,少年的腳也才堪堪停住。

  兩個人足尖相抵。

  什麼嘛……

  現在好整以暇地逗著她,整個人悠閑地不像剛剛才打球結束的幸村精市,真是好犯規。

  他正用那雙鳶色眼眸專注地看著木下綺羅。

  准確來說,是用那雙剛才在場上凌厲鋒銳的眼睛含情脈脈地注視著木下綺羅。

  眼前人粉色的鏡片遮擋住了那片冰藍領域,窺見不到什麼,幸村很體貼地沒有再提起剛才的「氣哭」小插曲。

  啊,她會難為情的啦。

  但是不逗她又覺得太可惜了。

  所以——

  「咦,墨鏡我能取下來麼。」

  啊,開始了是嗎。

  木下綺羅雷達響了。

  「不——可——以!」

  木下綺羅用爪子死死扶住自己的墨鏡,一臉絕不屈服的勇士模樣。

  「唉,被拒絕了啊。」

  少年的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出一抹受傷的表情,但他的嘴角明明就是勾起來的。

  「我真的好傷心啊。」

  夠了啊……太可惡了吧這個人!

  「幸村同學,請不要再嘲笑你可憐的女朋友了好嗎!!!!」

  明明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吧。

  木下綺羅應對起這個人的惡趣味,還是有點苦手來著,於是她只能大聲控訴了。

  無法在其他地方取勝,那麼,就只能加大音量和氣勢。

  少年只是故作訝異,

  「誒,你怎麼會這樣想呢……」

  而就在不遠處的樹叢中,神神秘秘地探出來一個相機。

  少男少女就這樣依偎在一起,你親一下我,我親一下你,這模樣被完好地拍攝下來了。

  隨後樹叢後面的記者收起相機,表情有點意猶未盡。

  「啊,都說了來這裡一定能拍到別的東西嘛。」

  不過……該怎麼取標題好呢?

  「震驚,木下綺羅竟與男友在廁所門口濃情蜜意?」

  「神之子幸村精市獲勝後竟選擇拋下隊友在衛生間門口與木下綺羅私會?」

  趁著木下綺羅最近的熱度,還有最近全國大賽的關注度,記者決定明天就必須要將手頭的東西給曝光掉。

  哇,大發。

  —

  「可以嗎,」

  木下綺羅有點遲疑。

  幸村正低頭將那件黃色運動服系在少女的腰間,衣服垂落,遮蓋住了她的大半個腿部,隨後幸村就利落地背對著她蹲下來了,少年身姿俊麗,肩膀與背部都十分挺闊。

  「可以啦,高跟鞋走路不是很累嗎?」

  幸村偏頭,示意她快上來。

  嗯,確實是這樣啦。

  「但是,外面不是有很多人麼,那些打球的……」

  隨後她就聽見自家戀人輕輕地在笑,語氣老正經了老自信了。

  「沒有哦,都走的差不多了。」

  誒,那好哇。

  木下綺羅果然如幸村所料,確認了這一點之後,少女飛快地趴到了他的背上。

  「走咯?」

  「嗯嗯嗯。」

  少女輕的很,在他身上掛著都沒有多少重量,幸村嘆氣。

  「這幾天有好好吃飯嗎?」

  木下綺羅原本在興致勃勃玩幸村頭發的手也可疑地停下來了。

  「有吧?」

  「吧?」

  幸村的語氣染上疑惑。

  木下綺羅則是語氣虛弱,

  「那個,人家工作一忙起來就沒有時間嘛……」

  「不是沒有時間,是你忘記了吧?」

  幸村的語氣又變得涼涼的。

  但隨之而來的,是少女對著他的側臉猛親的動作,

  「麼麼麼麼麼麼,人家下次會注意的嘛。」

  幸村勾起嘴角。

  「不要以為光靠撒嬌就能解決問題哦。」

  「以後還是每天給我發你吃了什麼吧。」

  「我會監督你的。」

  「哪怕要減肥也必須吃飯,吃的健康綠色一點就好了。」

  木下綺羅趴在少年的背上焉了。

  —

  所以不是說沒人嘛???!!!!

  現在這門口滿滿當當的人流又是怎麼回事啊(T▽T)。

  比立海大的死亡凝視更恐怖的是這幾個學校一起回頭的動作。

  天哪。

  木下綺羅可憐兮兮地圈緊了自家男友的脖子,把頭往後縮了縮。

  作為公眾人物倒也不是怕被人看見吧,只是這還是不一樣的吧!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幸村背著,她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一點不好意思呢。

  尤其是這群人的目光。

  所以今天是不是出師不利啊……

  「抱歉,我以為大家都走了的。」

  幸村清凌凌的聲音在前面響起來。

  「真的嗎,你沒有故意騙我吧……」

  木下綺羅的聲音有些委屈。

  幸村怔仲,隨即笑了笑,

  「這次真的沒有啦。」

  「而且,就算他們沒走,我也是要背你的。」

  此刻,少年不僅沒有把木下綺羅放下來,他還把少女往上面輕輕松松地顛了顛。

  除了名古屋星德那群家伙,其他幾個學校原本都經歷過聯誼會,對此早就應該見怪不怪,可是當看到幸村精市背著木下綺羅從裡面走出來,少女的手上還拿著少年的白色發帶把玩。

  怎麼說呢,還是有點被衝擊到了。

  原來人談戀愛真的會不太一樣啊……就連幸村精市也不能幸免。

  —

  所謂的烤肉大賽其實也就是各個學校聚在一起吃東西而已。

  至少對木下綺羅來說,是這樣。

  但這群家伙……

  「喂!!!!!怎麼還不開始啊?」

  「呀嘞呀嘞,今年冰帝一定要贏。」

  「這是靠吃就能取勝的比賽。」

  「就算是無聊的小比賽,我們立海大也絕對不能輸哦。」

  看到自家戀人也眉眼彎彎,還嫌場面不夠熱鬧的樣子,木下綺羅心梗。

  哈……一群男子高中生這莫名其妙的勝負欲。

  比賽規則簡單明了,在一個小時以內吃的最多的隊伍獲勝。

  不過,在此之前,要喝乾汁。

  乾汁——危險品。

  僅僅是看一眼,就能讓人不由自主陷入到危險的恐懼中。

  杯子裡是鮮紅的,鮮綠的液體,如同生鏽的苔蘚。

  木下綺羅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喉嚨。

  而仁王模仿不二周助,喝下了所有的乾汁,立海大各位也在幸村的眼神威脅下如願以償的拿到了比賽冠軍。

  「天哪,」

  木下綺羅默默挪向幸村,看了看不遠處的不二周助。

  「他居然說好喝……」

  幸村哽了哽,聲音正經。

  「我們要尊重每個人的喜好。」

  貓貓只好乖巧點頭。

  「不過,」

  「感覺這種飲料對網球訓練大有裨益啊,你們說呢,真田,柳?」

  幸村的表情異常認真又正經,不過只有木下綺羅知道,這人實際上正在桌子底下悠閑地玩著她的手。

  真是惡趣味啊……幸村君。

  因為幸村這樣的一句話,立海大的桌上那原本還有些融洽的氛圍在此刻驟然冰凍。

  丸井文太手裡的肉片都掉進了碗裡。

  切原赤也則是直接跳了起來,發出怪叫。

  仁王慢慢放下了筷子。

  啊,這些只是一般有趣。

  這麼久以來被幸村耳濡目染過的木下綺羅選擇繼續觀察。

  仔細看,一向沉穩的柳蓮二拿著茶杯的手似乎都在微微顫抖。

  而柳生衣袋裡的那一方絲帕已經被少年拿在手上擦拭著額角冒出來的冷汗。

  真田則是在不停地喝茶,明明杯子都空了。

  木下綺羅看了一圈,心底開始激情狂笑。

  媽呀,終於懂他為什麼這麼喜歡捉弄人了……因為真的很有趣吧,救命。

  於是等木下綺羅欣賞夠了,幸村才適時地開口,

  「剛才只是開玩笑的啦 (^_^) ,大家千萬不要當真哦。」

  「……」

  眾人 : 我真是栓q。

  最後,立海除了奪得烤肉大賽的冠軍以外,還被老板額外贈送了一套情侶套餐。

  乾貞治捧著筆記本,將餐券送到了幸村的面前。

  木下綺羅接過來仔細看。

  乾貞治摸了摸筆記本,看向正跟幸村研究餐券的少女,今天,得到了關於立海大很寶貴的資料呢。

  「誒!為什麼還有這個禮品嘛?」

  「真是的啊……」

  「早知道我們就再努力努力了,立海大這群家伙……」

  眾人紛紛攘攘。

  乾貞治哼笑著開口。

  「在場的各位,除了幸村君,大家都是單身吧?」

  他眼鏡的邊緣閃過銳利的光,刺向除了幸村精市和木下綺羅以外的所有人。

  「我靠!」

  眾人的膝蓋都受了一箭,傷害性極強,侮辱性極高。

  暈倒。

  —

  知道自己和幸村上報紙的時候,木下綺羅正在看造型。

  「唔,這個不錯。」

  她向身後的助理指了指圖冊裡的波浪卷。

  「酒屋小酌」是近幾年非常火的一門綜藝,幾個主辦人也就是現在業內比較有名的導演和編劇,以及一些文學家和藝術家,所以大家比較幽默風趣,又文雅而不失內涵。

  每次請來嘉賓,其實也就是隨意地聊天,但收視率出奇的好,這離不開主持人的風趣幽默,以及明星們的接梗拋梗,這檔節目挖掘的也就是明星私下最真實的樣子。

  而木下綺羅馬上就要去了。

  隨後森山就進來了。

  「你又上新聞了。」

  木下綺羅這才把頭從圖冊裡抬起來,漂亮的臉上盡是迷茫。

  「我最近沒干什麼吧?」


第88章 分叉口

  「我最近, 沒干嘛吧?」

  木下綺羅眸子裡都是迷惑。

  看到森山遞來的娛樂報紙,少女接過。

  明明是做工頗有些講究的油墨報紙,上面卻鋪滿了各式各樣的, 讓人十分有吐槽欲望的娛樂新聞。

  【佐佐木風在街頭痛罵狗仔】

  【水野希子現身輕井澤,疑似與朋友聚餐避暑】【黃瀨涼太在凌晨一點的東京住所門口與朋友大吵特吵】

  【小野健太郎與女友在馬路上吵架,後又被路人勸和, 兩人攜手回家】

  噗……

  隨意瀏覽了一遍的木下綺羅頓時發出嗤笑。

  這些人搞什麼, 真是笑死人了誒。

  黃瀨涼太怎麼會這麼不體面……

  還有佐佐木風,這是他第幾次罵狗仔上新聞了啊。

  小野又雙叒叕跟女朋友吵架了……

  這些家伙,都不知道顧及顧及自己的形像嗎……

  木下綺羅搖頭,可少女嘴角那幸災樂禍的笑意在翻到報紙的另一面時, 就凝固了。

  她拿捏著報紙的手在微微顫抖。

  誰能告訴她這是什麼東西???

  ——「木下綺羅竟與男友在廁所秘密私會, 不挑場地也能甜蜜暴擊。」

  ????

  報紙上這碩大的字體, 還有那碩大的黑白油墨圖片,將木下綺羅與幸村精市兩個人依偎的場景描摹展露的極為細致。

  「你還占據了報紙上最大的版面。」

  森山在一旁幸災樂禍。

  「我真是謝謝了……」

  木下綺羅盯著報紙看。

  其實照片拍的挺好看,如果忽略掉背景地點的話……

  「究竟是哪個混蛋干的好事!」

  —

  「酒屋小酌」並沒有酒。

  准確的來說, 只有木下綺羅不能喝酒, 這三位主持人都姿態閑適地倒著洋酒, 瓶口還發出汩汩的聲音,對, 沒看錯, 就是在節目錄制的過程裡。

  木下綺羅則是在極力地做著表情管理。

  但還是失敗。

  節目中, 一共有三個發起人, 一個是編劇,一個是作家, 還有一個是導演。

  都是看起來比較儒雅俊逸, 實則是千年的老油條。

  「綺羅小姐, 上節目之前有了解過我們嗎?」

  在鏡頭直播下,編劇一號率先開始攀談。

  「一點點。」

  黑發的精致少女開口。

  「那請形容一下吧。」

  木下綺羅靠在紅色皮質沙發上,再次謹慎開口,

  「不必這麼客氣啦,你們什麼風格我都知道哦,」

  「明明就很奔放嘛,也很擅長挖掘八卦,尤其是男女那檔子事……」

  「還有您們的坐姿,也請恢復成以往那種豪放的樣子吧。」

  台下的觀眾聽到木下綺羅的發言,頓時發出唏噓聲。

  「哦呀,是真的有做過功課啊綺羅醬。」

  於是,就這樣開始了。

  盡管做足了心理准備,但木下綺羅在後面,還是被節目組葷素不忌,大膽直白的話題給稍微驚到了那麼一點點。

  這些都是能說的嗎?

  「綺羅小姐今年多大了?」

  和煦儒雅的主持人之一,正隨意坐在沙發的另一側,鏡頭也隨之給到坐在中間的木下綺羅。

  卷發少女正靠在沙發上,姿態也有點隨意。

  「我十六。」

  「啊,不錯,確實是可以談戀愛的年紀了。」

  果然自己上新聞的事情絕對會被這幾個老狐狸拉出來吧。

  「那麼,在廁所門口約會的感覺真的很好嗎?」

  作家二號溫和地笑了笑,但問題依舊很犀利。

  節目組還特地在這裡給出了重重的音效,木下綺羅的四周被p上了金光,頭頂也打上了奪目的字體。

  ——「這就是在廁所約會的人!!」

  而鏡頭也順勢給到了木下綺羅,台下的觀眾和粉絲應聲大笑。

  在這樣喧囂的環境裡,少女只是摩挲著下巴神神在在地開口,

  「其實還不賴啊。」

  周圍眾人頓時發出誒誒誒的起哄聲。

  「但是,」

  少女依舊是那樣隨意的坐姿,不過眼睛卻抬起來看向鏡頭,語氣認真。

  「記者先生也很辛苦啊,」

  「怎麼說,」

  看著少女認真但狡黠的笑意,幾個主持人翹著二郎腿,也順著往下,笑盈盈地問。

  木下綺羅接著回應,

  「周圍都是樹叢誒,是那種超級濃密的樹叢哦,為了拍到寶貴的照片,記者朋友,一定用你那昂貴的皮鞋踩上那裡泥濘的潮濕土地了吧。」

  「鞋子一定髒了啦。」

  「真是……太敬業了,我自愧不如。」

  —

  「所以你的戀人是幸村精市這件事對你的生活有什麼影響嗎。」

  「沒有吧,」

  「也可以說,幸村精市的戀人是木下綺羅,對他有什麼影響嗎。」

  「也沒有吧。」

  「在此之前你有想過自己會談戀愛嗎。」

  「完全沒有。」

  「為什麼?」

  「就是不會,非要結婚的話,我會相親。」

  「這麼肯定嗎,你還小。」

  「確定以及肯定。」

  「是受你父母婚姻的影響嗎。」

  「是。」

  「那麼,幸村精市以後如果走上職網道路,你會支持他嗎。」

  「廢話。」

  「哪怕是聚少離多,常年累月的異地戀,你也願意嗎。」

  聽了這句,少女難得有些遲疑,

  主持人繼續趁熱打鐵,

  「你會一直等待著他嗎?」

  後期給這裡處理的有點詼諧,加了比較凝重的背景音樂,將木下綺羅那張漂亮至極的臉蛋放大,少女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都被鏡頭給記錄下來了,旁邊還打上了醒目的字句。

  ——「等or不等?」

  —

  木下綺羅下台以後拖著裙子接過助理遞來的礦泉水,猛喝了好幾口。

  上這種綜藝……哪裡輕松了啊,她腦瓜子現在都還是暈暈的。

  台上為她准備的是甜絲絲的柿子汁,不過喝多了嘴裡也都是澀味。

  木下綺羅咂咂嘴。

  「等會還要去desny的成衣店剪彩。」

  助理一邊牽引著木下綺羅那有些長的裙子,一邊提醒著身前看起來好像有點困倦的人。

  「啊……」

  等木下綺羅經過前台,電視機也正好播報著最新的網球賽結果。

  助理去叫車了,就剩木下綺羅一個人在大廳。

  於是少女就孤零零一個人站在那裡看了一會自己今天錯過的東西。

  她當然知道結果毋庸置疑……只是由於工作,她今天沒辦法去。

  電視機屏幕上是揮舞的鮮艷旗幟,真田冷峻又頗有些桀驁的輪廓不太自然地對上鏡頭,一旁精致漂亮的不近人情的幸村精市卻一臉笑眯眯地看著記者,溫和地應對著他們的每一個問題。

  「幸村同學的身體已經好了嗎。」

  「是的。」

  「請問你以後會走上職業網球手的道路嗎?」

  「嘛,暫時還不想這麼快說出來呢。」

  「幸村君有意願成為網球教練嗎……」

  啊。

  想起剛剛自己經歷的那些,再看自家戀人如今似乎也在應對著類似的東西,木下綺羅忍不住噗嗤一笑。

  外表笑的很和煦,其實他此刻的心裡也一定在埋怨天氣太熱、記者話太多吧。

  她可太了解這個人了。

  背景裡面,現場都是觀眾的尖叫和歡呼,為勝利的榮光。

  在電視上看他,也這麼漂亮嘛。

  —

  「哥哥,你看,姐姐在屏幕裡也這麼漂亮。」

  幸村緒看的正是那個綜藝直播。

  寬大的平板屏幕裡面,鏡頭剛好給到了木下綺羅。

  平時在家不修邊幅的人一出現在公眾場合總是精致又昳麗的。隔著屏幕,木下綺羅的漂亮是冰冷疏離的。

  雖然穿的是簡單的綠色格子西裝裙,但還是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離遠一點,對眼睛不好。」

  幸村京子在後面聽到自己兒子對妹妹的叮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哥哥呀你就別說妹妹了,你自己又好到哪去了啊。

  兄妹兩的背影都出奇的一致,兩顆腦袋一直盯著電腦,一動不動的。

  「所以你會等待你的男友嗎?」

  「據我所知,日本網壇選手常年都會待在國外哦。」

  狡猾的主持人再次將問題拋給了圓滑的少女。

  後期特效一出,幸村緒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笑了出來,隨後她驀地止住聲音,小心地瞅了一眼幸村精市。

  果然老哥眼神涼涼地掃了她一眼。

  等幸村穩住呼吸,隨後他發現自家母親也從後面的沙發上站了起來,伸著頭,往屏幕上觀望。

  「……」

  於是在三雙殷切眼神的期盼下,屏幕裡的人終於說話了。

  「我不喜歡等待——」

  「等待本身就是一種期望,但如果時間過久,這甜蜜只會變得苦澀。」

  幸村緒忍不住哦豁了一聲。

  少女眨著眼睛,繼續,

  「但如果對像是幸村精市的話,我可以。」

  幸村緒又忍不住哦豁。

  屏幕裡的少女垂眸一笑,

  「而且,」

  「說不定是他要等我呢。」

  —

  剪彩結束後,木下綺羅就一個人去了便利店。

  好累。

  穿那種恨天高好累,感覺兩個小腿都被灌上了鉛一樣,麻木的不行,還有緊身小裙子,肚子都沒辦法呼吸。

  所以她一下車就直奔便利店。

  貓貓需要補充糖分哇。

  少女一身的黑衣服黑帽子,臉也被口罩遮的嚴嚴實實,從身形只能看出她是一個身材高挑纖細的女孩。

  但,直覺告訴木下綺羅,有人在偷看她。

  身為公眾人物,她向來對視線格外敏感,尤其是一些不懷好意的,讓人感到不適的視線。

  於是她停下手裡的動作,快速結賬。

  等木下綺羅快步走出便利店,沿著路口東繞西繞的,等快到家門口的時候,身後的視線才消失。

  所以,又遇到了stalker啊。

  從前身為偶像,甩開這些私生對少女來說只是小菜一碟,輕輕松松就能辦到。

  而就在她打開袋子,糾結是該吃葡萄凍凍還是菠蘿凍凍的時候,身後突然又傳來一道陌生又古怪的嗓音。

  這聲音讓她渾身難受。

  「綺羅醬∼」

  木下綺羅確確實實被嚇了一跳。

  她手裡的東西也掉了下來。

  「綺羅醬,喜歡吃這種水果凍嗎?」

  身後突然出現的男人依然在自言自語。

  「我這裡也有哦,你要嗎。」

  「讓我喂給你吃吧……」

  帶著萬分的迷戀,又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鹹濕的語氣和目光,都使木下綺羅從心底升起一股惡寒。

  媽的。

  變態。

  私底下通過貼吧和論壇這種渠道,再花上大量的金錢,買到明星們的住宅以及電話,在日本是非常常見的事情。

  因此被尾隨,在愛豆們常去的地方蹲點也是這些人會做的出來的。

  很正常。

  國中剛出道的時候,木下綺羅經常會在半夜收到莫名其妙的簡訊和電話,事務所發出公告,拜托粉絲們不要再做出這種行為,並下發律師函進行警告和威懾以後,這種情況才少了很多。

  身為明星,頻繁地更換電話和住址已經是家常便飯。

  上一次經歷私生飯,都已經是國三的事情了。

  但也僅僅止於stalker。

  像今天這種的,還是第一次。

  進娛樂圈以來,經紀人告訴自己的一個原則就是能忍則忍。

  哪怕被私生飯影響到正常的作息和心情,卻還是只能被告知——

  「不能報警,」

  「藝人始終處於弱勢。」

  「並不能給他們帶去實質性的傷害,有時候反而會激怒這些人。」

  「所以更換電話,搬家吧。」

  一直如此。

  但是木下綺羅不會忍。

  少女捏碎了自己手裡的菠蘿凍。

  「你還真是……」

  「專挑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來呢。」


第89章 進局子

  身為一名半吊子的娛樂圈人, 木下綺羅其實很熱愛自己的工作(雖然這一點經常被人質疑)。

  雖然她勵志做鹹魚——但一直以來作為公眾人物,面對鏡頭時,她始終都是游刃有余的, 少女沒有半分恐懼,反而會異常享受,這也是目前支撐著她走下去的一部分理由。

  因為喜歡。

  因為這是她唯一做出的、脫離父母的意願, 完完全全忠於自己的選擇。

  但是這份工作給她帶來的也不只有快樂。

  就比如, 後面讓人毛骨悚然又反胃惡心的存在。

  她是要做鹹魚,不是要當鴕鳥啊!!!

  —

  所以,這幾天一直感覺有莫名其妙的視線看著自己,也是這個人吧。

  木下綺羅捏緊拳頭。

  不管怎麼樣, 不管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什麼, 被經紀人教訓也好, 被媒體有心地報道也好,引起大眾的評判也好,哪怕再次登上那封娛樂報、成為她今天早上看報紙的時候口中的那些不華麗的人也好, 木下綺羅都管不了這麼多了。

  人渣, 就應該挨打。

  木下綺羅慶幸自己戴了墨鏡, 這樣即使轉過頭也可以不用直視對方那讓人反胃的表情。

  對方看起來是一個中年男人。

  長相普通,扔進人堆裡也是泯然眾人的那種。

  也同樣帶著帽子, 卻遮不住他縱欲過度的糜爛寡悶的臉, 以及此刻死死盯著她的眼神。

  ……更惡心了。

  「你還真是專門挑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來呢。」

  少女捏了捏拳頭, 被口罩遮蓋的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輕聲宣告。

  「我, 要揍你了哦。」

  就在對方試圖第二次喊出她的名字時,木下綺羅迅速地將手裡的菠蘿凍砸在了這個變態的臉上。

  也將那句惡心的「綺羅醬」給扼殺在了搖籃裡。

  別喊, 想yue。

  呵。

  她體能不錯的。

  跟蹤她什麼的, 算盤真的打錯了啦。

  而這個長相猥瑣的男人被木下綺羅這一下扔的有些懵逼, 等他反應過來,准備伸出手抓住眼前這讓他不快的少女時,變故陡生。

  木下綺羅伸直雙臂,她纖細修長的右腿准備抬高,少女正要將眼前這個猥瑣男給踢倒,一顆從後方飛過來的小黃球卻比她的速度還要快。

  球體就這樣砸在了男人的後腦勺上面,發出了咚的一聲。

  然後這個男人就……倒下了。

  球也隨之做著落體運動,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

  ……他倒下了。

  看著地上的網球,木下綺羅睜大眼睛,墨鏡和口罩下的臉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她擺好的pose也就那樣僵硬地停滯在原地。

  這……?

  隨著猥瑣男的倒下,木下綺羅順勢也就看到了不遠處那熟悉的鳶紫色的少年。

  突然出現的幸村此刻的表情還是冷冰冰的,少年正好整以暇地拿著網球拍,剛剛那一球,毫無疑問,就是他打過來的。

  「……!」

  哪怕在這種時候突然見到了自己已經一天沒見過的男朋友,木下綺羅一時也無法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這,這是怎麼做到的……」

  不就是一個網球麼,還能把人打暈……

  她一個側橫踢也就頂多能讓這人摔倒吧……這是什麼牛逼的技能啊。

  木下綺羅一臉大悟——難道說,幸村之前帶著她打網球,就是為了用來防身?!

  天啊。

  盡管腦子裡一團漿糊,但看著在地上捂著後腦勺有點不太清醒的人,理性思維什麼的又被她拋在腦後,木下綺羅還是忍不住伸出腿,狠狠踢了猥瑣男一腳。

  隨後又有第二腳,第三腳。

  「變態,」

  「傻逼,」

  「去死吧!!」

  「這幾天一直跟著我的就是你吧,我要告你尾隨!」

  「挖你眼珠!」

  「臭男人!!!」

  「臭傻逼——!」

  剛剛從後面跑過來准備好好安慰貓貓的幸村 : ……

  —

  「是的,我要起訴,報警不夠!」

  木下綺羅正對著電話那頭的森山大呼小叫。

  「他已經連續跟蹤了我一個星期了,」

  「太毛骨悚然了拜托。」

  此時已經是傍晚,警局人員也要下班了,門口停滿了車輛,木下綺羅雖然一身低調的裝扮,但局子裡來了個明星和私生飯跟蹤狂的事情還是傳播的飛快。

  尤其是那個私生飯臉上還掛了彩。

  此刻,少女正被許多人圍觀,還有人在錄像拍照。

  上傳到網絡平台,一定又是一陣新的討論。

  不過木下綺羅管不了這麼多了。

  「我不,我就要起訴,憑什麼不能起訴,我就要我就要!!」

  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麼,木下綺羅停下了,只是一臉怏怏不樂地把手機遞給了身旁的幸村。

  少年看了她一眼,接過電話。

  「是,我在她身邊。」

  「她現在情緒很正常。」

  木下綺羅聽見這句話,又忍不住開始對著電話齜牙咧嘴。

  「你什麼意思嘛!!!」

  幸村依舊面不改色地接著電話,不受她的干擾。

  「沒受傷,」

  受傷的反而是那個人。

  「我的想法?」

  少年語氣輕飄飄的,但又有不容忽視的決斷。

  「當然是起訴了。」

  「跟蹤尾隨侵犯了個人名譽權和隱私權。」

  「即使是公眾人物也是有私人空間的,更何況這已經構成性騷擾了。」

  「而且還影響到了她的心情,」

  「再說了,」

  幸村頓了頓,看向一旁一臉不快的人,語氣也莫名低沉了許多。

  「很有可能還會有人身安全問題。」

  「哪怕無法被判定構成違法犯罪,起訴也是可以的。」

  —

  由於路人上傳了視頻,這種事情本身也就自帶熱度,所以網絡上果然又掀起了討論。

  「據說她把私生飯揍了。」

  「真的假的(笑哭)」

  「牛逼…………(驚訝臉)」

  「笑死我了怎麼會這樣啊。」

  「這姐真逗。」

  「打人不好……但是私生很可惡。」

  「我在現場……沒揍,人被她男朋友的網球打暈了,木下只是跟著後面補了幾腳。」

  「噗……為什麼我覺得更好笑了:-D」

  「救命,被網球打暈是什麼鬼。」

  「天哪。」

  「太好笑了吧,有點可愛……」

  「據說跟蹤了一個星期了(°ο°)」

  「這種也太恐怖……」

  視頻裡面只有木下綺羅站在警局門口的樣子,身旁的少年也很吸睛。

  少女不依不饒地嚷嚷著要起訴,底下評論也在附和。

  「這種人如果輕輕放過會變本加厲的吧。」

  「我覺得這種人都不正常……」

  等幸村掛了電話,木下綺羅還在一旁嘰嘰喳喳。

  「討厭!忍個屁啦。」

  周圍人群還沒散完,少女已經自發地取下墨鏡還有帽子,完整地露出那張素淨的臉。

  天,是該起訴嘛!

  這種脆弱的美少女遇上變態,簡直是……

  眾人對裡面坐著的那位私生大叔的譴責更重了。

  真是過分!

  變態啊。

  商洽好了一切,等森山來接的時候,木下綺羅只是突然扭捏地看著幸村,又姍姍來遲地問出那個問題,

  「你怎麼來了嘛……」

  明明在家不是嗎。

  「某人不回信息,電話也不接,」

  「所以我來你公寓這邊找你。」

  幸村整理著木下綺羅被帽子拉起來的頭發。

  木下綺羅皺眉,

  「哈,我沒收到啊。」

  隨後少女才想起來自己的私人手機似乎……丟在家裡一整天了。

  「哇,你什麼時候開始給我發信息的?」

  木下綺羅表情呆滯。

  「從——今天早上開始。」

  問什麼,幸村就答什麼,相當的一本正經,少年這次倒是很稀罕地沒有再插科打諢逗弄她了。

  好反常。

  所以木下綺羅狐疑地看著少年。

  「你怎麼了?」

  幸村撫摸她頭發的手一頓,

  「沒什麼哦。」

  ——只是以為她不理自己了。

  所以遵循著內心的指引,還是想來找人。

  是迫切地希望能立馬見到這個人的心情驅使著他來的。

  幸村繼而嘆氣,少年的情緒難得有點無力。

  「為什麼被跟蹤了這麼久,也不跟我說呢。」

  木下綺羅一哽。

  「人家又不確定嘛,」

  「你這是在怪我嘛?!」

  少女開始不高興了。

  幸村很敏銳,於是少年在兩個人起衝突之前巧妙地轉了個彎。

  ——畢竟,來這裡,他可不是想在這種事情上跟她爭辯的啊。

  「沒有。」

  「哼。」

  少女叉著腰,下巴高高抬起,眼睛也傲嬌地閉了起來。

  「我要進去了。」

  一臉快來哄我的表情。

  就在少女轉身的時候,她才聽見今天有點奇怪的戀人開口說話了。

  「我只是很擔心而已。」

  少女腳步一頓,機械轉頭。

  幸村低垂著眼眸,所以木下綺羅並不能看清他現在是什麼情緒。

  很擔心。

  因為綜藝上犀利的提問,也因為這種危險的私生飯,所以他只是很擔心而已。

  ——放她一個人,他真的做不到。

  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是一樣的答案。

  哪怕她並不需要這樣的擔心。

  木下綺羅愣住。

  —

  所以為什麼又會變成這樣啊。

  木下綺羅抱著幸村,面無表情地想。

  今天最需要安慰的人不應該是她嘛……

  怎麼身份互換了。

  少年依舊緊緊抱著她不願意松手,聲音也模模糊糊地從木下綺羅的頸窩處傳出來。

  「我們高中畢業以後,上大學也要一起。」

  「哦哦,嗯嗯。」

  「要麼在國內,要麼一起去留學。」

  「總之絕對不能分開。」

  「好吧。」

  「如果我去國外打球,你會來找我嗎。」

  少年聲線莫名變得有些委屈。

  木下綺羅忍笑,聲音一本正經的。

  「看情況吧。」

  「誒……怎麼這樣啊。」

  幸村在她肩膀那裡蹭啊蹭的。

  「喂——這可是警局門口啊。」

  木下綺羅還有一點點理智在身上。

  「廁所門口的都被拍了,不管了。」

  「……」


第90章 分別前奏

  嘛, 之所以會有這種憂慮。

  ——確實是因為他馬上就要走了。

  入選世界賽以後要飛去國外集訓,歸期,不定。

  這件事情原本他是打算自然而然地就在今天告訴她的, 幸村並沒有將它放在心上。

  異地戀而已。

  確實會有思念和不舍,但問題也不大。

  他當然能克服啊。

  這是他對自己的自信。

  木下綺羅平時雖然很喜歡撒嬌,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在他身邊也仿佛永遠是生活不能自理的風格, 但其實她骨子裡相當的獨立又冷靜。

  哪怕他這次沒有出現,木下綺羅一個人也能解決好所有的問題。

  但他想錯了。

  他想錯的東西,不是木下綺羅不獨立,而是他發現, 自己沒辦法這麼輕輕松松地離開。

  自己是沒辦法讓她一個人去做這些事的。

  有問題的明明是他自己。

  特別是發生了這些事情之後, 今天, 莫名已經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了。

  無論是綜藝裡那樣的提問,還是私生飯的跟蹤,都讓幸村覺得, 很擔心。

  真是不巧。

  但是, 不說是不行的。

  幸村從來就不是什麼瞻前顧後的人。

  —

  「你去唄。」

  此刻, 木下綺羅眨著眼睛,表情不解。

  將出行計劃說完的少年松了一口氣, 幸村又有點惆悵和不滿, 他語氣似乎是遺憾的。

  「怎麼你都沒什麼反應呢。」

  木下綺羅一臉黑線。

  「你真難伺候啊。」

  還想看她有什麼反應嘛, 既要這樣, 又要那樣的。

  貪婪的男人!

  但是,善良的木下綺羅還是打算滿足他的心願。

  「哥哥憋走!!!」

  木下綺羅又開始了自己的婊演, 她向少年伸出爾康手, 表情是萬分的悲痛。

  這應該就是女生在面對自己即將分別的戀人時, 最為合理的一種反應吧。

  她在心裡給自己點了一百個贊。

  但是其他人不這麼認為。

  幸村痛苦地閉上眼睛,少年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又一臉嫌棄。

  看她這種蹩腳的婊演,當然痛苦了。

  「你演技好差啊。」

  「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重來。」

  木下綺羅一看幸村這表情就忍不住了,雖然他是長得很漂亮吧,但是對方做這種表情的時候,木下綺羅還是很不爽。

  還命令她重來?

  臭男人!

  「你退半步的動作認真的嗎!!!」

  她睜大眼睛,表情難過。

  「沒有誇誇的愛情只是一盤散沙,都不用風吹,走幾步路就散了……」

  「……」

  幸村在對方此刻那可憐兮兮的藍色瞳孔的攻擊下,還是不爭氣地投降了。

  「今天很漂亮,也很可愛,綜藝很好看,為木下綺羅花錢也是我的榮幸。」

  「哼!」

  看著她一臉傲嬌地轉過頭不理自己,幸村嘆了一口氣。

  少年還是說出了剛剛一直盤旋在他心底的話。

  「要不你還是跟我一起走吧。」

  —

  私生飯的事情在網上引起的討論比木下綺羅想的熱度還要大。

  甚至圈內還有其他女明星出來發動態斥責這種現像。

  因此關於跟蹤騷擾以及藝人私人空間的話題再一次引起了大家的熱烈討論。

  也因為上了新聞,所以立海的後援會還發了動態,嚴正聲明,在學校內部絕對要杜絕這種情況。

  而木下綺羅此刻正在接受著同伴們的慰問。

  「幸村君要是沒到,你會怎麼揍他啊?」

  「哼哼,」

  「我會先伸右腿把他踹得底朝天。」

  「那個人一看就是縱欲過度,不怎麼運動的類型,一臉菜色,腳步虛浮,可能跟蹤我走的那幾步路就已經是一天的運動量了,所以很好對付。」

  貓貓講地很亢奮。

  「然後呢,我就把買的零食全砸在他臉上,再用腳去踢死他!」

  「對,還要專門踢他下面!」

  「可是,他還是個男的,萬一你打不過他怎麼辦。」

  森繪梨一臉憂慮後怕。

  「你不相信我?」

  木下綺羅聽了,一臉不高興。

  「網球都把他砸暈了,說這些。」

  「也是……」

  隨後,把話都倒完了的少女大手一揮。

  「哇嗚,去吃火鍋嘛,去吧去吧。」

  「我請客!!」

  聽到請客,森繪梨只好勉強答應。

  也因為——要開學了。

  「那不帶幸村君!!」

  這個……木下綺羅聽了就面露難色。

  「不好吧?」

  少女語氣遲疑。

  「有什麼不好的!這是姐妹們的聚會!」

  木下綺羅皺著漂亮的臉蛋,一臉苦惱。

  「可是他不在,我會很不習慣誒。」

  又開始了是嗎。

  森繪梨扶額,她已經做好了要吃狗糧的准備。

  「別秀了別秀了,我要吃撐了。」

  可木下綺羅還在繼續。

  「他不在的話,那就沒有人給我調好吃的醬料了。」

  「誒,也沒有人會給我揀水果,剝蝦殼,還有剝瓜子……」

  「還沒辦法拍漂亮的照片,什麼角度都可以……」

  「還有隨時都是續上的滿滿一碗甜湯……」

  「還有……」

  森繪梨原本准備洗耳恭聽甜蜜暴擊的身體已經僵硬。呆滯。

  哈……?

  這些都是啥玩意。

  她不習慣的是這些嗎?

  聽著木下綺羅一條條的掰著手指描述,森繪梨一臉呆滯。

  所以幸村是來給她當老媽子的麼?妥妥的工具人吧。

  這家伙自己沒手嗎我的天,難道這種事情都是幸村親力親為?

  大家都知道,木下綺羅有時候又懶又矯情,還自帶作精屬性,但是幸村君居然也肯這樣慣著她。

  天哪。

  這也太那個了吧!

  太恐怖了現在的情侶!!!

  森繪梨機械搖頭,罷了罷了。

  「算了算了,讓他來吧,我們真的懶得給你搞這些玩意。」

  要命的情侶。

  你們還是鎖死吧。

  —

  幸村並不知道自己在短短的一場對話中,被拒絕又被同意了這樣的一場飯局。

  等木下綺羅來問他是否有時間的時候,他依舊很遺憾地拒絕了。

  為了表達自己深深的遺憾與歉疚之情,少年給木下綺羅發了個紅包。

  「抱歉,回來再陪你吃,就我們兩個。」

  因為幸村馬上要動身去澳大利亞集訓了,這兩天實在抽不出來時間。

  沒錯,像她們這樣悠閑地去吃火鍋的時間,他確實是沒有的。

  木下綺羅嚶嚶嚶。

  「嚶嚶嚶,告別飯都沒時間嗎。」

  「你好狠的心!」

  「嗚嗚嗚,老公你走了我怎麼辦吶,人家好難過呢。」

  「天哪,我受不了了。」

  「貓貓流淚jpg。」

  雖然知道她是演的,但是幸村也很給面子,甚至他還順著杆子往上爬。

  「寶貝,我也舍不得跟你分開呢,不然你跟我一起走吧。」

  嗯,雖然上次這種邀請,被對方很爽快地給拒絕了,但是幸村精市並不是一個這麼快就會死心的人。

  這不是明天才走嘛。

  一切皆有可能。

  這句訊息發出去以後,木下綺羅就沒有再回復了。

  一分鐘,兩分鐘,六分鐘,十分鐘,幸村一直睜大眼睛,少年看著手機裡面這空空蕩蕩的對話框。

  「……」

  對方始終沒有再發來一條訊息,空白的背景圖上,仿佛都有少女那心虛遁走的側影。

  「……」

  他嘴角凝固又抽搐。

  呵,這虛假,塑料,又脆弱的,經不起試探的情誼,還真是走兩步路就胯了。

  —

  「沒有獨立的愛情就是一盤散沙,不用風吹,走幾步路就散了。」

  森繪梨一邊攪拌著自己的調料,一邊神神道道地給木下綺羅科普灌輸她的戀愛心得。

  「所以,我們要獨立起來!大到打變態,小到吃火鍋,哪怕幸村君不在,你也要給我好好吃好好玩,日本的月亮比澳大利亞的圓!」

  木下綺羅皺眉。

  火鍋的氤氳煙火給她的眉眼籠上一層熱氣,蒸騰的木下綺羅的臉蛋有些發紅,這樣其實看不清她此刻是什麼表情。

  所以森繪梨以為少女聽進去了,估計正在沉思中吧。

  真好啊,真是孺子可教,綺羅醬。

  可昳麗的少女其實正一眼不眨地看著鍋裡那沸騰的熱湯,森繪梨半晌才聽見木下綺羅那有些糾結的聲音。

  「哪個好喝啊……是喝骨湯呢,還是喝番茄呢……」

  「……」

  暈。

  「誒,沒有人替我做選擇了啦!」

  木下綺羅正打算打開手機去問問幸村,隨後她又忍住了。

  剛剛森繪梨的話言猶在耳。

  這也太不獨立了吧,區區小事!

  「敲,我調的醬料不好吃。」

  少女咂巴著嘴巴,皺眉。

  隨後她選擇拋下剛剛那「區區小事」的念頭,少女很快就打開手機,點開相冊,又開始心安理得地看幸村提前給她發的調料單子。

  「……」

  森繪梨無語。

  火鍋還在煮,室內都是食物的香氣,整體的氛圍還是很不錯的。

  除了木下綺羅那偶爾的作精上身以外。

  「這也太燙了吧。」

  以前幸村都會給她吹好的。

  「有點辣。」

  這個時候幸村都會給她遞來水

  「媽呀這個太難夾了。」

  木下綺羅看著屢次從自己筷子底下溜走的丸子,表情痛苦。

  「好煩!」

  「這個得用勺撈……」

  森繪梨實在看不下去了,主動伸手幫起了木下綺羅。

  木下綺羅並不是什麼智障兒童,這種基本的生活技能她怎麼可能不會。

  只是她被幸村照顧慣了,一時之間真的懶得動彈。

  現在換成了森繪梨。

  照顧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森繪梨逐漸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她開始不停地往木下綺羅的碗裡夾菜。

  看著少女那滿滿的一碗食物,森繪梨吸氣。

  ……啊,幸村君,你也不容易的。

  —

  幸村正跟真田幾個人交代開學以後網球部的計劃,手機則是叮咚一聲。

  時隔一個小時,木下綺羅才終於來了回復。

  哼……

  幸村還是遵循心底的欲望,點開了手機。

  她發來了一張圖片以及一個視頻。

  圖片裡面,少女手裡正拿著金屬勺子,手臂還柔柔弱弱地垂著,像是拿不動一樣。

  點開視頻,撲面而來的是一陣火鍋沸騰的聲音,熱氣蒸騰,隔著屏幕香氣似乎都要鑽出來了。

  少女那瘦仃仃的手腕正舉著勺子,有氣無力的在鍋裡亂劃。

  木下綺羅 : 「嗚嗚嗚,這就是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

  木下綺羅 : 「人家還是很需要你嘛。」

  她碗裡是火紅的辣醬,旁邊的桌面上也灑了很多汁水,有點亂,另一只碗裡倒是裝著滿滿當當的食物。

  幸村精市 : 「所以才說跟我一起走啊。」


第91章 北半球與南半球

  九月的神奈川, 天氣已經變得清涼爽闊,清晨的時候,不少女生都在上身加上了學校的秋季針織外套。

  從空氣, 溫度,再到穿衣風格,這都是一個包容性十足的季節。

  練舞室裡, 木下綺羅正帶著幾個人一起做著拉伸, 少女們的體態優雅輕盈,在夕陽的余暉裡靜謐美好。

  森繪梨忙完社團活動來的時候,就看到舞蹈室窗外那再一次趴滿的男生們,少女嘴角抽搐。

  於是——

  「幸村君來了啊——」

  然而, 聽到這句招呼聲, 這些男生們卻依舊不為所動, 腦袋只是看著室內。

  「這一招不管用了森醬。」

  「靠,別用這麼惡心的名字喊我!!!」

  「森醬森醬森醬森醬。」

  外面傳來少女和少男的打鬧聲,木下綺羅完成了練習後的拉伸, 便心無旁騖地開始和隊友討論起今天下午練習過程中出現的問題。

  雖然她看起來一臉認真平靜, 而且相當負責的樣子, 但少女的內心是抓狂的。

  ——自從被班委抓來組織這次海原祭的班級表演節目,她已經連續一個星期都不能提早回家摸魚了。

  這可是自己難得的, 不用趕通告的空閑日子啊。

  太可惡。

  早知道, 早知道就去澳洲了嘛。

  咬手絹jpg。

  她這樣跟幸村說的時候, 少年只是隔著越洋電話, 輕聲哼笑,帶著明顯的酸味。

  「呵。」

  「後悔了吧。」

  「昨天的我你愛答不理, 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悔, 悔不當初啊!

  誰能體會到她的感覺呢。

  因為私生飯問題, 她請了好久的假,事務所和經紀人也很體諒她,木下綺羅好不容易能從前一段時間那種連軸轉的工作裡脫身,還沒等她松一口氣,麻煩又來了,又來了。

  真的好煩吶。

  身為一只提早步入社會的社畜,會很討厭這種莫名其妙,橫空出現的事情,當然很正常。

  所以她跟這些練舞室裡激情滿滿的男孩女孩們從心態上就有很大的不同。

  為了這次海原祭,班級裡打算辦一場街舞表演,因為是舞蹈領域,所以班長說一不二地就揪住了木下綺羅。

  這可是個薅羊毛的好機會。

  參與進來的小伙伴,也有男有女吧。

  秉持著要做就做到最好的原則,木下綺羅很快接受了這個活,為了演出的效果,少女還跑去學校的街舞社,把他們的骨干社員給請過來了。

  班長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暗自決定,以後這種文娛活動都讓木下綺羅來搞!

  下定決心以後要躲開這種活動的木下綺羅對此毫不知情。

  —

  「一之瀨君,」

  「這裡的動作需不需要改一下?」

  指著剛才錄下來的影像,木下綺羅問向身側的人。

  「啊,你覺得呢?」

  舞蹈社的那個男生也就這個問題跟木下綺羅交流了起來。

  看著室內一臉認真,逐漸進入狀態的兩個人,森繪梨嘖了一聲。

  喊她森醬的那個男生也一直沒走,待在她旁邊,見她這模樣,好奇。

  「森醬∼怎麼了?」

  「你還真是遲鈍啊……」

  森繪梨看著室內因為討論舞蹈動作,靠的比較近的兩個人,愁人極了。

  一之瀨同學,是喜歡她家綺羅吧,是吧。

  掌握一手八卦的森繪梨什麼看不出來啊。

  木下綺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有點遲鈍,也許是因為她偶爾待人沒什麼邊界感,偶爾又極有邊界感,對待關系普通的人,她不會傾注太多的關注與目光,所以才會察覺不到男生們隱晦的心意。

  或許她也知道,只是不在意罷了。

  森繪梨嘆氣。

  可憐的幸村君,現在還在南半球不知道哪個旮旯打網球呢……

  —

  幸村最近很好。

  來到澳大利亞一星期了,澳洲春季那和煦多彩的風光本就符合他的美學。

  一直以來都富有浪漫主義情懷的少年也會從那繁雜的訓練中抽出時間,去參觀了那座詩情畫意的悉尼歌劇院。

  來都來了,他還買票在其中欣賞了一場曼妙的歌舞演出,又順便瞻仰了那個號稱世界上最大的機械木連杆風琴。

  唔,也就還行吧。

  在看演出的過程中,幸村也會有走神的時候。

  因為台上的演奏家,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木下綺羅拉小提琴的樣子。

  ……這也不奇怪吧。

  幸村同樣地也登上了那所渡輪,從船身上往遠處看,悉尼歌劇院這座建築正匍匐在蔚藍大海上,既像船身,又像貝殼,它已經與海景渾然一體。

  呼吸著清新的海風,幸村想,果然如大家所言。

  真的是一個非常美好,自由的地方。

  在渡輪上,也能看到對面的悉尼大橋,它如同一道美麗長虹,橫跨著蔚藍海面。

  因為視野的闊朗和壯美,許多畫家都會選擇在上面取景,這樣的「哥薩克」,幸村當然也不會錯過。

  但當他真正登上那座大橋時,少年的心情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開闊。

  唔。

  都是橋梁……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海德堡的那條卡內河老橋,隨後,他再由這處德國的著名景點聯想到了木下綺羅的身上。

  ……也同樣的,不是很奇怪吧。

  少年點點頭。

  沒錯,並不奇怪。

  才不是自己太想她的緣故哦。

  「情人港要去嗎?」

  身邊出聲詢問的,是已經高三的前輩,德川和也。

  「啊,不了吧。」

  幸村撐著臉,俯瞰著遠處的大海,風吹起他的鬢發,帶來絲絲花香。

  與神奈川已經步入秋季的氣候不同的是,澳大利亞現在才堪堪邁進春季,夢幻的藍花楹尚未盛開,要等到十月,悉尼海港也被這溫柔恬淡的顏色點綴。

  所以這花香或許是附近田道裡的郁金香。

  ……十月。

  唉。

  現在才九月中旬吶。

  哀嘆著時間的神之子忽略了德川的目光。

  一起同游的德川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怎麼了,幸村。」

  「是在想明天的訓練嗎?」

  如果是這樣倒好了……

  「不是哦,德川前輩。」

  「兩個男生去情人港,確實有點奇怪。」

  高大又俊秀至極的男生頷首,德川的這句話成功逗笑了幸村。

  「也不是這種原因。」

  —

  等木下綺羅從舞蹈室出來的時候,森繪梨也才剛剛站起來。

  推門出來的少女外面套了一件牛仔外套,裡面是方便拉伸練舞的黑色緊身衣,這樣更顯得人高挑纖細,木下綺羅的臉龐上還有薄汗,丸子頭也松松挽就,她瑰藍色的眼睛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剛剛離開的男生們。

  趁那個舞蹈社的一之瀨出來之前,森繪梨拉著木下綺羅就溜之大吉了。

  「你走這麼快干嘛?」

  木下綺羅狐疑。

  「不干嘛,我要吃飯。」

  這是森繪梨偶爾作為村羅cp粉那最後的倔強。

  「每天都有這麼多男生來看你,你不煩嘛,我都快煩死了誒。」

  木下綺羅摩挲著下巴,

  「還好吧。」

  「不過那個喊你森醬的男生只是來看你的吧,干嘛扯上我啊。」

  「哈…………」

  能言善辯的森繪梨也會突然變得吞吞吐吐。

  在木下綺羅眯起來的眼睛裡,她臉色突然變紅了。

  「那個,我先去收拾東西!」

  來不及喊住對方,看著少女飛速跑走的背影,木下綺羅撇嘴。

  啊,青春吶。

  —

  澳大利亞與日本的時差是一個小時,現在五點多了,那邊應該是六點半。

  這邊是暮夏的紅霞滿天,那邊應該是初春的愜意溫和。

  這段時間,木下綺羅沒了同桌,反倒過得滋潤的很。

  因為幸村不在,她上課沒辦法跟人說悄悄話,老師也省心多了。

  而且,幸村的桌子也被木下綺羅完全地給霸占了,她美其名曰「合理征用」。

  木下綺羅把自己的課外書、零食、娃娃,還有其他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雜物都擺在了他的桌上。

  森繪梨習慣了幸村從前簡潔漂亮的桌面,蠻賞心悅目的。

  可現在她每次一回頭,都毫不意外地被心梗到。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沒有拆封的巧克力,每天都要喝的紙盒牛奶以及果汁,切好的漂亮果盤,都擺放的整整齊齊,就整得跟什麼祠堂上供一樣。

  除此之外,還有一堆寫完的草稿紙團,沒有疊好的校園報紙,她擦琴的琴布,已經用不了的墨水筆……

  簡直是把幸村君的課桌當成垃圾桶嘛!

  哦。

  桌面上還有木下綺羅無聊的時候用畫筆塗抹的簡筆鬼畫符,是個扎著兩個大辮子的女娃娃。

  嘶……

  簡直了。

  森繪梨想。

  幸村君如果看見他的桌子變成這幅尊容,會不會氣死呢。

  總之,無論森繪梨怎麼追憶,幸村從前那簡潔干淨的課桌已經不復存在。

  有時候,木下綺羅還會坐他桌子上課,美其名曰——「要用這種方法來感知幸村的氣息啊!」

  其實只是為了方便跟森繪梨交頭接耳罷了。

  真是個要命的女人。

  幸村已經走了有一個星期,一般情況下,他會在晚上的時候給木下綺羅打電話。

  不過今天很反常嘛。

  木下綺羅還沒走出校門口,就收到了來電。

  「村醬來電話啦村醬來電話啦村醬來電話啦∼」

  可愛又機械的聲音。

  ——是來電鈴聲。

  四周還沒走完的,被這鈴聲驚到的立海人都停下了腳步,隨後用那種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的眼神看著依舊神情自若地按著手機的木下綺羅。

  天哪,這是什麼鬼。

  簡直……無法再直視幸村君了呢!!!

  一個女生嗚嗚嗚地捂著臉跑走了。

  木下綺羅並沒有什麼傷碎少女心的自覺。

  她只是納悶,對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電話。

  ……她還要去游戲廳呢。

  接還是不接,這是一個問題。

  —

  等切原赤也來到高中部門口,就看到自家學姐一臉凝重又嚴肅地看著手機。

  「前輩,手機怎麼了嘛?」

  聽到切原赤也的聲音,木下綺羅才把目光放到眼前的卷毛少年身上。

  「不,手機沒壞,我只是掛掉了你家前輩的電話。」

  「哦,沒壞就行……」

  少年點點頭。

  可過了一秒,切原那原本無所謂的聲音突然轉折——

  「什麼???!!!!」

  「你,你居然掛了部長的電話……」

  少年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能看得出來他現在一臉驚恐,但少年看向木下綺羅的眼神裡,其實還有點敬佩和羨慕。

  木下綺羅依舊一臉凝重。

  實則內心慌得一批。

  「沒錯,所以我現在有點,」

  「害怕。」


第92章 不要異地戀

  一分鐘前, 遠在澳大利亞的幸村精市打來了電話。

  木下綺羅猶豫了半分鐘,果斷摁掉了通話鍵。

  已經五點半,回東京的家裡搶裝備是來不及了, 所以她要去附近的網吧游戲廳買最新上架的皮膚和裙子。

  對,跟切原赤也一起。

  因此這一刻,在游戲和男人之間, 她暫時選擇了游戲。

  木下綺羅覺得幸村一定會理解自己的。

  如果他知道自己去網吧, 而且還因為這種事情掛掉了他的電話,木下綺羅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但等她掛完以後,隨即反應過來——其實也可以不用掛的吧, 當做沒看見, 不接不就行了嗎。

  不, 也不行。

  因為鈴聲的存在感太強烈了啦。

  簡直是大失誤。

  悔之晚矣。

  切原赤也尚還處於懵圈中。

  『學姐竟然掛掉了前輩的電話』這種念頭一直在他單純的腦殼裡回旋,進行著魔力轉圈圈。

  斯國以……

  兩個人現在正一路往網吧走,木下綺羅還檢查了自己的裝備。

  嗯, 口罩戴了, 帽子也有, 頭發包進去了,校服外面她還穿了個牛仔外套。

  完美的偽裝。

  興衝衝確認過這些, 憂慮才姍姍來遲。

  於是剛剛還毫不猶豫, 一臉無畏地按下掛掉鍵的木下綺羅現在才開始後怕。

  她斟酌著字句, 矜持地戳了戳切原赤也。

  對上少年看過來的狐疑目光, 木下綺羅抿嘴,

  「如果我說我是不小心按錯了……」

  「你們部長, 應該不會介意豁?」

  木下綺羅開始把希望寄托在眼前的切原赤也身上。

  「……」

  —

  但木下綺羅就是木下綺羅。

  慫只是一時的。

  很快, 她就拋下這些, 開始快快樂樂地跟著切原赤也向游戲廳進軍。

  反正掛都掛了,幸村現在也不可能回來嘛。

  嘿嘿嘿,再生氣也沒辦法順著網線揪她啊。

  ——這就是留守兒童的快樂。

  她找樂子才是最重要的!

  男人不會跑,但是游戲不等人啊!!!!

  於是木下綺羅戴著口罩,就那樣大搖大擺地跟著卷毛少年進了網吧大廳。

  「前輩,你是第一次來麼。」

  木下綺羅聞言,停下了觀望四周的動作,

  「不是。」

  「誒!?」

  少女壓低聲音,

  「拜托,身為一個網蟲,沒有來過游戲廳和網吧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切原赤也來了點興趣,

  「那你玩的什麼游戲啊?」

  「額,切水果算嗎?」

  「……」

  —

  而在南半球,打著越洋電話的幸村握著手機,少年臉上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

  從外面回來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木下綺羅打電話。

  就連德川前輩喊他一起去晚訓,幸村都拒絕了。

  ——只是因為想聽聽她的聲音。

  異地戀的人很大程度上不就是只能這樣借助電子產品緩解思念嗎。

  她也一定想他了吧。

  於是他撥出去了這樣一通承載著思念與期待的電話。

  最後少年一臉茫然地放下手機,又一臉茫然地看著通訊界面上那張漂亮小混蛋的臉。

  幸村眨了眨眼睛,他這是……被她掛電話了?

  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掛電話的幸村精市,此刻還有點愣神。

  點開對方剛剛還在別人動態下的留言,排除了一些可怕的意外這種可能性。

  啊,絕對是有什麼事不能告訴他吧。

  於是神之子又立即開始了新的撥號。

  奪命連環call什麼的他才不會呢,只是不打過去實在不是他的風格啊。

  幸村眯眼。

  而木下綺羅此刻正在操作鼠標。

  切原赤也早就打開了游戲,少年進入狀態,專心致志地盯著屏幕,格鬥小人已經開始互相毆打起來,畫面也十分激烈,背景音樂動感十足,切原赤也心情似乎很好,嘴裡還哼著歌。

  明明剛才還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所以說游戲救人狗命啊救人狗命。

  木下綺羅津津有味地收回自己看切原打游戲的視線,看向自己的電腦屏幕。

  哦嘞,加載出來了!

  那麼,今天的任務是要給自己的女兒換新衣服。

  點開最新的商城,木下綺羅一眼就看到了那套紫藍色的裙子。

  到點上架了。

  裙身層層疊疊,流光溢彩,效果做的非常逼真,還冒著星光,關鍵是這個顏色跟幸村的頭發毛毛好像哦!!

  好漂亮(T▽T)。

  所以木下綺羅一定要拿下。

  點了鼠標,彈出來要花三百軟妹幣,木下綺羅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付款了。

  買了裙子,又要給娃娃做新發型,要微卷的波浪,再換上白色的貝雷帽,搭配藍紫色蓬蓬裙,完美。

  總之木下綺羅這邊的氛圍很歲月靜好。

  切原赤也在此期間也有意無意地瞄過幾眼木下綺羅的電腦,每一次少年都會被滿屏的粉粉嫩嫩給雷到。

  女孩子真無聊……

  網吧大廳裡很嘈雜。

  各種游戲的背景聲,敲擊鍵盤的聲音,還有人贏了比賽跳起來大呼的聲音,除此之外,木下綺羅還瞄到前面有一個人在寫什麼長篇大論。

  看起來不知道是小說還是論文。

  沒錯,在網吧。

  總之形形色色的。

  所以在這樣的環境下,木下綺羅放在包裡的手機持續響了半天,也沒有引起女孩的注意。

  —

  居然……不接電話。

  幸村睜大眼睛。

  少年有點難以置信,瞳孔微張,嘴巴也一樣,所以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滑稽。

  並不知道木下綺羅在沉迷換裝游戲的幸村抿著嘴巴,不死心地又打了過去。

  而木下綺羅的任務也已經完成了最後的步驟。

  她自己先眯著眼睛欣賞了一會,又忍不住推推坐在她旁邊的切原赤也。

  「看。」

  切原赤也自顧不暇,沒有搭理她。

  等少年歇下一局,才意猶未盡地轉頭。

  「怎麼了嘛前輩,不要在打游戲的時候打擾我啦!!!」

  「看,」

  木下綺羅依舊撐著下巴,看著電腦屏幕,兀自沉迷。

  「我真是——太牛逼了。」

  「這件衣服我居然能搭配的這麼好,真不愧是我啊。」

  「看看,這顏色,這頭發,這飾品,這妝容——」

  「我這次一定能拿全服第一吧。」

  切原赤也沒什麼興趣地聽木下綺羅自吹自擂了半天。

  不過少年盯著屏幕上那個精致又閃閃發光的娃娃,越看越覺得奇怪。

  「——這,」

  「這好像幸村前輩啊。」

  切原赤也再一次驚恐地睜大了他的眼睛。

  —

  於是等木下綺羅接到幸村的電話,已經是六點半的時候了。

  看著手機裡的二十個未接來電,她那早已消退的惶恐又席卷而來。

  靠!!!

  玩游戲時的爽就是她現在流下來的淚。

  她還有閑心推了一下,澳大利亞那邊應該是七點半。

  因為自己的手機在包裡時不時就會詐屍一樣響起聲音來,最後還是切原赤也關掉電腦,才聽見的。

  無視切原赤也聽到這鈴聲時的奇葩表情,木下綺羅穩住了心態。

  敵不動,我不動。

  「前輩……」

  卷毛少年一言難盡地看著她的包裡,那個依舊在響著的萬惡之源。

  「村醬來電話啦村醬來電話啦村醬來電話啦」

  顧不上思考這鈴聲有多值得吐槽,切原赤也只是一臉驚恐。

  「快,快接啊!」

  再不接會死人的啊!!

  木下綺羅表面鎮定實則內心慌得一批。

  她咳了咳,才終於按下了歡快的鈴聲。

  「喂——」

  少女開始掩著手機,聲音做作。

  切原赤也在那邊給她收拾東西,網吧聲音嘈雜,木下綺羅開始移動步子。

  那邊過了半天才傳來幸村的聲音。

  「怎麼舍得接電話啦?」

  聲音溫和,還帶著幸村那標准的笑意。

  但這明明就是暴風雨的前奏嘛。

  也許是廳裡嘈雜的聲音過於奇怪,這吸引了幸村的注意。

  他微妙地停頓,

  「你現在在哪?」

  木下綺羅感覺自己仿佛是一個差點被當場捉奸的渣女。

  「額,那個,」

  少女一邊敷衍,一邊往門外走。

  「我在排練排練。」

  ——此乃謊言。

  現在日本是六點半,平常這個時候她的排練都是五點三十結束,隨後木下綺羅要麼會花十五分鐘步行到附近的公寓,要麼會乘坐司機專車花四十分鐘從神奈川到東京。

  不管怎麼樣,時間都對不上。

  所以木下綺羅在說謊,還是一個很敷衍的謊言。

  哼。

  福爾摩斯幸村正准備好好套路套路,就聽到了木下綺羅那邊的異樣。

  也許是因為木下綺羅的動作有點鬼鬼祟祟,所以她在走出去的過程裡意外地被人叫住了。

  「那個——」

  不理。

  應該只是無聊的搭訕。

  「你是永井小百合嗎?」

  什麼……?

  木下綺羅沒經過思考就下意識回頭,

  「什麼啊,我當然不是,你認錯了!!」

  身為明星,被人認錯這種事真的很不爽誒。

  電話那邊的幸村明顯也聽到了,他微妙地停頓了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那你是工藤順子?」

  越來越離譜了。

  哪怕自己要捂緊馬甲,但該辯駁的還是要辯駁。

  貓貓挺起胸膛。

  「我不是!!!」

  「明星怎麼可能會來網吧啊,你想太多了啦!」

  「也是豁,抱歉抱歉……不過你身高真的跟小白合很像……」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徹底自曝了的木下綺羅哼了一聲,正准備出去好好跟男朋友撒撒嬌賣賣萌,把掛電話的事情揭過的時候,她只聽見電話那頭傳來幸村的魔音。

  「網——吧?」

  她倒吸一口涼氣。

  —

  他溫柔的聲音似乎隔著那片汪洋大海傳遞過來,裹著海風的氣息。

  「誰帶你去的呢,是赤也嗎?」

  在切原赤也求助的目光裡,木下綺羅不自覺地挺起腰板。

  「沒有別人!就我一個!」

  「真的嗎,不誠實的小朋友是要被懲罰的。」

  「你現在又不在日本,說這些……」

  少女的嘀咕被幸村捕獲。

  「沒關系,反正回來的時候記得就行了。」

  「累了嗎?」

  什麼嘛……

  木下綺羅茫然。

  為什麼會這麼溫柔啊。

  木下綺羅原本都做好要被幸村痛批一頓的覺悟了,突然被這樣的溫柔暴擊,少女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有點反常啊,幸村君。

  她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幸村的聲音,

  「那麼你什麼時候回家呢?」

  「額,那個,額,我馬上回去!」

  完全地開始愧疚了呢,木下綺羅。

  —

  所以照例是煲電話粥的時間。

  「我跟你說哦,今天去吃了二樓食堂的牛排自助,感覺老板是不是換人了呢,味道有點變了。」

  房間裡只剩下少女那絮絮叨叨又甜美的聲音。

  「還有,森繪梨不滿我往你的桌子的放零食,今天她把人家的草莓軟糖全發給班上的同學了,好嘛!真討厭嗚嗚嗚。」

  「我媽媽又給我找了個保鏢,配上家裡的司機,每次拉開車門我都覺得涼嗖嗖的,放學以後也不能到處亂跑了,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嘛。」

  幸村只是在那一頭靜靜地聽著。

  隨後她問起幸村今天都干了什麼。

  「嗯,今天休假哦。」

  幸村溫和動聽的嗓音始終如一。

  「我和前輩一起去了歌劇院。」

  木下綺羅點點頭。

  啊,難怪會提前給她打電話了。

  她現在整個人躺在自己的床上,頭發迤邐蜿蜒地鋪開,幸村看不見她這幅懶洋洋的樣子。

  他只能聽聲音。

  「神奈川的海和澳大利亞的海哪個更好看呢。」

  「都一樣吧。」

  「誒……」

  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網吧事件。

  她總覺得今天晚上的幸村格外柔和,並不是什麼表像,而是是真的包容又柔和。

  思來想去不知道原因。

  木下綺羅表情復雜,

  「你不會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了吧。」

  去網吧這種事,從以往來看,幸村雖然不至於那麼嚴厲,但木下綺羅少不了也會被他一陣數落。

  但是今天都沒有誒。

  好奇怪哦。

  「你說什麼呢。」

  少年的聲腔有點無奈。

  「那人家不知道你怎麼了嘛。」

  沒什麼好說的,幸村想。

  異地戀就是這樣,自己沒辦法陪在對方的身邊,但少女也能這麼快樂,這其實是一件非常不錯的事情。

  少女的快樂不應該被剝奪。

  ——今晚就做一個柔和的幸村君吧。

  不過,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夠做那個一直參與著她生活的人吶。

  「沒怎麼啊。」

  「只是很想你嘛。」

  「還有,」

  幸村頓了頓,

  「我們以後都不要再異地戀了好嘛。」

  起碼在上學期間,不要異地戀。

  他不喜歡。


第93章 完結章

  「所以, 」

  「你海原祭的時候能回來嗎?」

  離海原祭還有一個星期的時候,也就是九月即將步入尾聲時,木下綺羅在電話裡這樣問。

  「嘛, 應該不行哦。」

  電話那邊是幸村慣常溫和的嗓音。

  誒。

  木下綺羅失望極了。

  「怎麼這樣嘛,哼。」

  她遙望著黑色的夜空裡那一閃一閃的小星星,故意拉長聲音。

  「人家好——想你的。」

  已經快一個月沒見到了誒。

  這好像是兩個人交往以來第一次分開這麼久呢。

  少女心裡委屈。

  對面的幸村好像能隔著電話感知到她的情緒, 少年頓了頓, 似乎在猶豫。

  但幸村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選擇迂回又溫柔地哄著木下綺羅。

  「抱歉,等我回去就安排約會好嗎。」

  之前說的等贏了全國大賽的約會也因為澳大利亞之行和木下綺羅那段時間繁忙的通告被擱置了。

  「那我們去哪裡玩嘛。」

  「你想去哪裡呢,都可以哦。」

  木下綺羅對手指,

  「人家想去遠一點的地方。」

  幸村似乎是笑了。

  「好哦。」

  —

  不管幸村回沒回來, 海原祭都如期來了。

  當天有點雞飛狗跳。

  先是服裝出了問題。

  「木下——」

  一之瀨從門外火急火燎地推門進來, 恰好撞見一群女生正對著手裡剛拿到的衣服面面相覷。

  木下綺羅鶴立雞群地站在中間,在正經的場合,這少女總是會給人一種領導風範。

  木下桑新染的頭發也很好看呢……

  但是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吧!

  一之瀨從少男心思中抽身, 面色憂慮,

  「我們幾個男生的衣服都小了誒!」

  「嗯。」

  木下綺羅一臉凝重地點點頭, 這讓人忍不住去信賴著她。

  「我知道,我們剛剛也試過了。」

  因為這幾個女生都是高個子, 所以太小的衣服不僅穿不上, 而且還會妨礙舞蹈動作。

  原本是因為時間匆忙, 租借的服裝今天才拿到手, 尺碼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可為什麼拿到手上的是小了一號的衣服呢。

  少女摩挲著下巴, 開始思索。

  「這家老店以前也跟咱們班合作過吧, 應該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每個人的size也是早就登記過再送到那邊去的啊……」

  所以是為什麼呢。

  突然就開始了這種疑似懸疑推理的氣氛。

  大家也都莫名其妙參與了進來, 空氣也不知不覺開始松弛。

  「不一定,也許真的是店家弄錯了尺碼啊。」

  「難道是我們記錄錯了size ?」

  「不可能啦,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記錯呢,又不是個別情況,我們是每個人,每個人的衣服都不合身誒。」

  而隔壁就是b班的表演後幕。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所以大家能聽見隔壁的動靜。

  她們似乎也是服裝不合身。

  「大家的衣服,都是小了嗎?」

  木下綺羅突然出聲。

  對上眾人無聲點頭的動作,她皺眉。

  隨後,少女的眉頭又突然舒展開,像山尖上那莫名其妙開始融化的冰雪。

  「啊……」

  「我知道了。」

  面對大家聞言就將目光紛紛傾注在她身上的視線,少女笑了。

  「或許,是跟隔壁班弄混了呢,尺碼表。」

  「如果送過去的時候……沒有寫明班級的話。」

  眾人這才心領神會。

  因為b班也是在那家店裡租借的。

  而隔壁班的節目,是一群可愛矮妹表演宅舞來著。

  所以衣服這麼小麼。

  木下綺羅拉開幕簾,向對面那群少女點頭,

  「你們衣服都大了是麼。」

  可愛的妹子們齊聲應和,還帶著一點矮妹那明晃晃的委屈,

  「對!大好多!!!」

  誒。

  所以,兩個班送到手的衣服款式依舊是原先各自相中的,但尺碼表卻被莫名其妙弄混淆了。

  就連一之瀨那幾個男生的衣服都是女款大小。

  兩隊人馬面面相覷。

  木下綺羅掃視了大家一眼,隨後她又轉向一之瀨,少女吸氣,呼氣,一鼓作氣。

  「一之瀨君今天你們穿了校服嗎?」

  一之瀨點頭,少年也秒懂,

  「直接校服麼?」

  木下綺羅嘆氣,

  「還有別的辦法嗎?」

  —

  忍足侑士又雙叒叕跟跡部走散了。

  只是回頭一個晃眼的功夫而已啊……

  但他卻並不著急。

  因為跡部那家伙……永遠是人群中誇張一樣的,閃閃發光的存在,不用擔心找不到他。

  於是孤身一人的忍足侑士,在女僕咖啡屋外面站了很久,少年還是選擇踏進去了。

  主要是想嘗一嘗立海大的咖啡,並不是為了看美少女哦。

  在等待咖啡的過程中,忍足侑士耳朵很靈敏地聽見身邊幾個女生一邊竊笑一邊難掩興奮地……討論一本小說?

  嗯?

  閱書無數的他有點感興趣了。

  「天哪好上頭,我看到昨天半夜。」

  「我也是……為什麼還不更新啊啊啊啊。」

  「綺羅醬在論壇上面說了,她今天休息,因為要表演節目吧。」

  「太難受了,為什麼卡在這裡啊。」

  「嘿嘿嘿嘿嘿嘿,我還沒看,我留到下次。」

  「哇你好狡猾。」

  原本豎起耳朵想聽聽女子高中生感興趣的小說內容,但忍足沒想到這種情況下,他也能聽見自己朋友的名字。

  「……什麼意思嘛。」

  木下綺羅還寫小說?

  她老人家現在業務這麼廣泛啊。

  出於好奇——非常非常濃烈旺盛的好奇,忍足敲了敲隔壁女生的肩膀。

  「你好,這位同學,身為一名資深的言情小說愛好者,不得不承認,我被你們剛剛討論的內容深深地吸引了。」

  忍足風度翩翩地賺足了好感度。

  「可以告訴我,那是怎樣的一本佳作嗎,我真的很想拜讀一下。」

  有女生立馬認出他就是冰帝的忍足。

  「啊啊啊,你是忍足殿下!!!」

  ……?

  忍足臉上依舊掛著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但少年的心口已經開啟了三百六十度的無限吐槽。

  忍足殿下是什麼鬼……!

  自從上了高中,他就很少會聽到這麼中二的稱呼了,而這喚起了忍足一些不好的記憶。

  他戴上痛苦面具。

  不過等少年調整好表情,這女生卻率先對他道歉。

  「抱歉抱歉,這名稱你應該聽不習慣吧,因為最近看綺羅醬寫的古早味同人,所以一時間有點糾正不過來……」

  「……?」

  也許是忍足臉上的表情再也兜不住,幾個女生也開始了科普。

  她們神神秘秘地點開論壇。

  期間還伴隨著「可以給他看嗎,外校的誒,不太好吧。」這種討論聲。

  「……」

  拜托,他聽得見。

  「沒事,要是他敢說出去,我們就告訴綺羅醬好了。」

  「……」

  忍足無語望天。

  他最初真的只是想問個小說而已啊喂!

  不過,等看了少女遞過來的手機,忍足才發現自己先前的憂慮還是來的太早了。

  他額頭開始瘋狂抽搐。

  ——「忍足侑士的發絲如同最優雅又最神秘的藍色妖姬,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我只說一次,寶貝,」

  「他暗啞的嗓音撥動著少女的心弦,」

  「天哪,他叫我寶貝了,xxxx如是想。」

  「但不等××××繼續臉紅,忍足狼狼已經挑起了少女的下巴,用他那深情無比的雙眼注視著眼前人,」

  「我只喜歡你一個人。」

  啪嗒,手機掉在了桌面上。

  —

  於是眾人出現在班級攤位前的舞台上的時候,真的就只有一水的立海大校服。

  「這樣真的沒問題嘛,我還是覺得怪怪的誒。」

  木下綺羅身後那位高挑的女生忍不住吐槽。

  「沒事的,就拿出最舒服的狀態來最後一次吧。」

  一之瀨慣性地去安慰大家,他倒是很隨性。

  但這裡面狀態最隨意的還是木下綺羅。

  少女已經把立海那藍白的領帶解了下來,隨後用它當做發帶綁住了自己的頭發,梳起了一個中規中矩的馬尾。

  她這份隨性的模樣也緩解了不少人心裡的緊張。

  上身是整齊劃一的白襯衫,下面是舞蹈社提供的黑色統一的寬松嘻哈中褲。

  兩種風格撞在一起,其實還蠻有感覺的。

  「穿校服跳街舞,怎麼想的。」

  人群外,忍足口中某個閃閃發光的大少爺摸著自己眼角的淚痣,語氣也頗為好奇。

  「吶,跡部,我剛剛看到了忍足桑哦。」

  同樣落單的眯眯眼不二在跡部身邊站姿隨意。

  「啊嗯,那個家伙又跑哪去閑情逸致地喝咖啡了吧。」

  跡部總是非常了解自己這位摯友。

  「誒,」

  不二睜開那雙湛藍美麗的雙眼,莫名笑了,

  「不是,」

  「他好像,只是在找木下桑。」

  兩個人說著話,台上已經開始了。

  盡管台下也有人如跡部那般對校服感到好奇,也有覺得不倫不類的,但音樂響起來的時候,這種感覺也慢慢消失殆盡。

  因為——這是一個很棒的舞台嘛。

  完全會讓人自動忽略她們穿了什麼衣服。

  除了一之瀨,最出色的就是木下綺羅。

  很正常嘛,因為畢竟人家是專業的。

  忍足聽著前面幾個女生對木下綺羅的誇誇,嘴角抽搐。

  專業,真是相當專業,都發展到寫他忍足侑士的同人小說了。

  這丫頭……

  於是在台上,一之瀨和木下綺羅進行對視的動作時,忍足沒有絲毫猶豫地就舉起手機拍下了照片。

  黑色屏幕反射出了少年此刻那有些微微的笑。

  「就發給幸村君吧。」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忍足背刺的木下綺羅在下台時看見自己的好友,還是慣常的激動。

  「侑士,好久不見嗚嗚嗚嗚嗚嗚。」

  她沒有發覺忍足身上的怪異。

  「好累好累,哪裡能休息,我們去找個地方躺著午睡吧。」

  「?」

  忍足抬頭望了望還是大上午的天空。

  「現在?」

  「是啊,我想睡覺了。」

  木下綺羅說著,真的打了一個哈欠。

  該不會是寫小說寫的吧……

  忍足嘴角抽抽。

  不過在看到少女妝容下的黑眼圈時,忍足還是心軟了。

  「嘛,就去學生會辦公室吧?要不去網球部?」

  —

  所以木下綺羅現在躺在網球部的沙發上,昏昏欲睡。

  而忍足就坐在沙發對面。

  「……」

  「你倒是睡啊,一直打哈欠,搞的我都想睡覺了……」

  說完忍足就莫名其妙打了個哈欠。

  「哈……你打開電視劇,或者放點音樂給我聽一聽,我很快就會睡著的。」

  少女聲音宛如游絲。

  這是什麼怪癖。

  但忍足還是照做了。

  他打開了木下綺羅自己的歌。

  ——

  「愛ゎろゆチ回避ウゾェバ始バギシわ、

  ウコニよ失望ソゾェネベ始ネベザエ

  …………」

  隨後對面便響起了木下綺羅清淺入睡的呼吸聲。

  這是什麼牛逼的技能……

  所以在這無聊的時刻,忍足總要找事情打發時間。

  澳大利亞那邊現在也才十點吧,幸村君怎麼半天不回復啊。

  少年翻來覆去,又打開了立海論壇。

  但他找不到木下綺羅寫的東西。

  忍足猜測那是學校內網。

  啊,怎麼這樣啊。

  其實……他還蠻想看後續的。

  —

  木下綺羅一覺睡到了晚上。

  真的是晚上。

  忍足早就走了,不過他有拜托立海網球部的少年們照顧木下綺羅。

  所以木下綺羅醒來的時候,只是發出來一點點的聲音,前面坐著的幾個人頭就齊齊看向了她。

  ……救命啊。

  這是什麼社死場面。

  「前輩你晚上干嘛去了誒?」

  「太松懈了吧。」

  切原赤也跑來了高中部,歪著頭不解地問木下綺羅。

  怎麼會有人從上午睡到現在的六點啊。

  木下綺羅蓋著網球部的毯子,悶著頭不願意說話。

  「覺得尷尬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是百分之兩百吧。」

  「puri,柳生怎麼也開始了。」

  可惡,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

  木下綺羅撇嘴。

  隨後幾個少年就聽見毛毯下面傳來少女悶悶的聲音。

  「人家只是想村村了。」

  柳生看著仁王,仁王看著柳,柳看著筆記本。

  但三個人都三緘其口,默不作聲。

  —

  晚會開場的時候,木下綺羅原先躲在了角落。

  仁王柳生在把她帶過來以後,又莫名其妙開始不管她了,仿佛只要她人在這裡就夠了。

  什麼嘛。

  好無聊的!

  她試圖尋找森繪梨。

  哦。

  森繪梨在跟男生跳舞啦!

  那麼或許藤田?

  好嘛,木下綺羅一轉頭,就看見藤田井新也在和一個學姐相談甚歡。

  哇,就她一個人是孤寡嘛。

  於是木下綺羅灰溜溜地走了。

  就在外面的花壇邊,她坐了下來。

  明天就是十月啦,音樂社最近還挺閑的,前輩們都開始在出國和升學上傾注時間,最近經常偶遇真田君,雖然兩個人就在隔壁班,不過從前也沒有這麼頻繁的遇見過吧,還有切原赤也,說什麼都不願意再跟她一起去網吧了。

  唉。

  想了這麼多的木下綺羅最終還是發出吶喊。

  所以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幸村同學啊啊啊啊啊啊!

  —

  為了轉移注意力,所以木下綺羅開始——寫小說。

  她劈裡啪啦地在手機備忘錄上打字。

  【「少年拉著呆愣的木下綺羅,對依舊呆滯在原地的優雅男睥睨,嘴角輕蔑。

  「這是我幸村精市的女人,就憑你,也想碰她?」

  綠茶優雅男頓時露出惶恐的表情,但他依舊不死心,

  「你,你這樣是不尊重她的行為,把她當成你的所有物,你們是不會幸福的……」

  木下綺羅眼裡泛起淚花,死死咬住嘴唇,

  「不,我願意……」】

  木下綺羅摩挲下巴,

  「現在發出去會不會有點晚呢,」

  少女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後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

  「是我來晚了嗎?」

  這是一道足夠熟悉但又有點陌生的嗓音,因為她跟這聲音的主人已經分別了三十天。

  所以木下綺羅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少女只是輕輕地轉頭,動作緩慢地宛如老舊電影。

  又惶恐地認為這只是一場幻覺。

  所以她看見了。

  十幾分鐘以前,她無比想念的那個人,現在就站在幾步以外的身後看著她。

  少年的背後是夜幕星河。

  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夏日快要結束之前的美麗幻夢。

  少女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隔著朦朧的淚意,她好像看見這個風塵僕僕的少年對她無奈地笑了。


第94章 番外一

  幸村回來以後, 周圍人都覺得松了一口氣。

  因為終於——不用再被木下綺羅騷擾啦,哈哈哈!!!

  倒也不是不喜歡跟她瞎扯淡,和木下綺羅瞎侃其實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只是——有木下綺羅說話的自習課, 老師必定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教室那扇窗戶外面。

  ——所以人們總是會自發地去規避風險的。

  哦,除了木下綺羅這個憨批。

  於是幸村回來以後,不僅要面對自己那堆成山一樣的課桌, 還要面臨一幫人對他大倒苦水。

  「哇幸村君一回來我感覺教室都變好看了。」

  「幸村君依舊這麼優雅呢。」

  「幸村君的頭發剪了嗎?」

  「他倆頭發顏色一樣誒, 湊在一起好神奇哦。」

  「太好了,以後我就不用再陪綺羅醬上課傳紙條了,我可是冒著被數學老師發現的危險,才做出這種事的啊。」

  「其實我挺想和她上課傳紙條的……」

  「幸村君, 你終於回來了, 你不在的時候, 我們過得都是什麼日子啊。」

  森繪梨在木下綺羅那鄙視的眼神裡,捏著手絹擦掉了那不存在的眼淚。

  「抱歉,你們真是辛苦了。」

  在眾人眼中, 闊別月余的幸村精市說完這句話, 少年的身上仿佛真的有神光普世。

  但是那又怎麼樣。

  在外面打球, 贏比賽,得獎金, 登報, 上電視的, 多麼風光的幸村君啊, 可一回到一年c班,還不是只能任勞任怨地收拾著那被木下綺羅糟蹋過的課桌。

  眾人一邊看一邊搖頭嘆氣。

  在木下綺羅的領域裡, 是這樣的。

  哪怕是神之子也不能幸免呢。

  既然當事人回來了, 那麼大家也可以開始揭木下綺羅的短了。

  「綺羅醬以後終於不用每天睹物思人了, 寶貝慘慘的。」

  「對啊,不用每天再坐在幸村君的桌子上失魂落魄地思念幸村君了呢。」

  「是啊,也不用每天一個人背著書包孤單地去花圃看動畫片了。」

  「誒,也不用對著窗戶多愁善感地念情詩了吧。」

  在大家的七嘴八舌裡,木下綺羅原本懶洋洋的姿勢早已變得僵硬。

  幸村只是笑眯眯的看著少女。

  笑什麼笑,討厭……!

  —

  試卷,課本,文具。

  漫畫書,光碟,小說。

  零食,紙團,雜志。

  幸村收著收著就開始好奇,她的桌子裡又都放了什麼。

  這全部家當不都已經在他這邊了嗎?

  而木下綺羅還在對他邀功。

  「親愛的,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都有好好照顧孩子們呢。」

  指天台上的花圃。

  「謝謝,但是你也沒做什麼吧。」

  他其實也才去一個月,現在進入秋天,這種天氣對這裡大部分的植物來說,沒什麼需要操心的。

  「我每天都會去那裡看看孩子們。」

  「應該的。」

  「我還會在這裡打坐,感知你的氣息,慰藉我的思念之情。」

  幸村哽住。

  「……我真感動啊。」

  「這麼想我啊?那你晚上回復男朋友的消息能不能快一點呢。」

  「額,」

  木下綺羅卡頓,幸村笑眯眯乘勝追擊。

  「忙著打游戲,卻不願意回我信息呢。」

  少女開始縮進書裡,逃避現實。

  一輪KO!

  幸村則是繼續收拾桌面。

  越收拾他越想抓住貓貓□□一頓。

  這都是些什麼玩意。

  為什麼——為什麼——還會有大胸蘿莉的寫真啊!!!!!

  幸村有點繃不住了。

  除卻上面那些五花八門的東西之外,少年後面還翻到了幾份報紙簡訊。

  ——他奪冠的報紙。

  哦?

  這還有點品味。

  只是,本該印著自己照片的地方被挖掉了,只剩一個人形窟窿。

  「……」

  有點影響美觀。

  「網球天才幸村精市聯合美隊又奪一冠」這種標題也被挖沒了。

  木下綺羅懶洋洋地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正翻著國文書後面的散文,她看的津津有味。

  隨後她才隔著這兩個大窟窿和幸村精市面面相覷。

  「因為照片太帥了,我裁下來了。」

  「那標題呢?」

  「也裁下來了,因為是你的勝利。」

  「人家就是想裁嘛。」

  「我貼在了手賬本裡哦。」

  「超帥噠。」

  「咳,等會可以給我看看嗎。」

  圍觀的眾人 : 你們夠了。

  —

  回來的第一節 課就是化學課。

  老師在黑板上寫著板書和化學方程式,木下綺羅在下面羞答答地拉她男朋友的手。

  「……」

  幸村看了一眼講台上老師寫的內容。

  ……簡單。

  不聽不記也沒關系。

  所以少年也放任自己拉著木下綺羅。

  哇。

  感受到幸村的回應,木下綺羅心頭猛跳。

  果然談戀愛還得要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進行會比較有感覺嗎。

  趁著老師不注意,她湊近正在看書的幸村。

  兩個藍紫色的腦袋挨在了一起

  「刺激嗎?」

  少年面無表情。

  她又問,

  「刺激否?」

  也許是被她吵的有點煩了,幸村斜了木下綺羅一眼。

  意思很明顯。

  這就刺激了嗎。

  於是木下綺羅在化學課上可恥又莫名其妙地臉紅了。

  —

  對木下綺羅來說,除了幸村回來這件重大事情以外,最近,菅原律裡也即將出國,部長要換屆,部裡在發生重大的交接。

  木下綺羅自覺這事應該跟自己沒有關系。

  但她卻被菅原給找過去了。

  「副部長什麼的,我還不夠格吧。」

  少女下意識就想拒絕。

  「不要拒絕我的每一個決定。」

  菅原開始了他辯論隊隊長的拿手好活。

  「我,清水,花開院,都要走了。」

  「新人也不是沒有,只是,」

  俊秀的少年側頭注視著少女,他眼眸裡的情緒在黃昏交替的練習室裡,有些朦朧不清。

  至少木下綺羅看不明白。

  「她們都不比不上你。」

  「部長讓中森來擔任,你就是最好的副部人選。」

  沒有再聽到拒絕的聲音,少年就從容地拿下架子上那把有些陳舊的小提琴,他沒有帶手套,只是用手指撫摸著琴弦。

  「我一直都在追尋自己拉琴的奧義。對我來說,小提琴就像我的第二個生命一樣。」

  在幾步之外的木下綺羅的注視下,菅原繼續。

  「我總是渴望在拉琴中尋找自我,但也許,這個過程,也僅僅是在尋找我對自己所設下的圍牆與藩籬。」

  少年的聲音莫名帶上一絲笑意,也有著釋懷。

  「現在我要去新的地方了,接下來的一年,就交給你們吧。」

  過了一會,菅原低頭,看向突然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帕。

  是少女的聲音,

  「擦松香灰。」

  木下綺羅伸過來的手帕,和從前菅原遞給她手帕的影子重疊。

  少年神色溫柔又怔仲,他接過了東西。

  「我希望你出國也一路順風,部長。」

  —

  「所以為什麼不高興呢,木下副部?」

  「什麼嘛,不要這樣叫啦,人家還不習慣呢。」

  少女閉口不談她情緒不高的原因。

  幸村一只手撐著臉,看著她對著吉他調弦。

  少年決定從別的地方入手。

  「你們部長怎麼說的嘛?」

  木下綺羅停下自己撥弦的手指,有點惆悵。

  「沒說什麼啦,只是我不喜歡分別嘛。」

  她喜歡音樂社。

  也喜歡菅原部長,還喜歡中森,喜歡清水迎子。

  「不過部長今天怪怪的。」

  少女這句話喚起幸村君那敏銳的警惕心。

  他身體不動,立起耳朵。

  「怎麼說?」

  木下綺羅皺眉。

  「不知道,直覺。」

  所以接下來,不知道怎麼的,她莫名其妙就在幸村的引導下將下午的對話給回憶了七七八八。

  敏銳的幸村君只是嘆氣。

  他很快就能從信息裡提取有效的部分,再結合自己先前的猜想,一切很簡單。

  他望著木下綺羅尤不自知的側臉。

  這個人對自己的魅力有時候真的毫無自知之明。

  他是個男人,很明白哪些人看她的眼神不對勁。

  那位部長,或許也只不過比較會隱藏罷了,就連臨走之前,他都只用這種方式來傾訴。

  這種隱晦的告白,這個笨蛋當然聽不懂啊。

  ——「不是尋找愛,而是尋找內心對愛設下的藩籬。」

  他看著她開始練琴的側臉,嘆了口氣。

  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青春啊。

  不管是圓滿的,還是遺憾的。

  —

  自從自己寫小說的事被越來越多的網球少年知道以後……木下綺羅總是會被騷擾。

  好比現在,忍足又在開小窗私敲她。

  「寫完了嗎,給我看看。」

  木下綺羅真的有點不堪其擾。

  她寫的這麼雷,就是找樂子而已,為什麼這群人還能看的津津有味?

  忍足是,仁王是,丸井是,柳是,柳生沒有表態,但看樣子他也會看戲吧,就連——

  少女看向沙發上正捧著手機的幸村,嘴角抽搐。

  沒錯,就連這個人,他都……

  「什麼嘛,我們到底去哪玩呢。」

  「你一點都不認真誒,幸村精市。」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約會……」

  藍紫色頭發的少年依舊全神貫注地看著手機。

  什麼嘛……

  木下綺羅還是忍不住湊近,

  ——【幸村精市持黑色□□,利落上膛,

  他將小巧的槍支對准了地上的男人。

  「你知道嗎,」

  少年微微側頭,聲音霸道。

  「沒有我的允許,」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傷害她。」】

  「……」

  她干笑幾聲。

  啊啊啊啊。

  雖然幸村已經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每次他這樣光明正大,一本正經地看她寫的這些東西,真的好羞恥啊啊啊啊啊啊。

  木下綺羅把手蓋住幸村的手機,擋住他那張饒有興致的臉。

  對上少年平靜的臉龐,木下綺羅反而更覺得尷尬。

  他越是用這種一本正經的表情看這些東西,就越是一種對她的鞭笞和凌遲嘛。

  太過分了。

  「不許看了,咱們來決定去哪玩嘛。」

  —

  「十月份,是藝術展開始的時候呢。」

  幸村端正地坐在沙發上,一旁的木下綺羅東倒西歪,對比鮮明。

  「也是看紅葉的好時候呢。」

  木下綺羅頭著地,整個人在沙發上倒躺著,姿勢古怪,偏偏她說這樣很舒服。

  兩個人因為要去哪裡約會展開了一場奇怪的角逐。

  「好,人家不想——去看畫展。」

  「多麼美好,難得的三天假期啊!難道我們就要去畫展裡虛度時光嗎?」

  「請你記住,我們是——情侶!」

  情侶當然要去該去的地方啦。

  比如說……嘿嘿嘿。

  看著一股腦自說自話的木下綺羅,幸村頗有些無奈地捏了捏眉頭。

  「我可沒說只看畫展啊。」

  「不要給我斷章取義。」

  「人家才沒有!」

  「想泡溫泉的我有什麼錯?」

  於是經過木下綺羅的單方面決定,約會地點暫時就定在了箱根。

  幸村沒有意見。

  他能有什麼意見。

  「人家要住溫泉酒店,」

  「然後要去吃網紅拉面,還要喝日本梨酒!!」

  「柿子酒也不錯!」

  「嘿嘿嘿嘿嘿嘿。」

  暢想著不久以後的假期,貓貓在沙發上蹦了起來,雄赳赳氣昂昂。

  「未成年不能飲酒。」

  幸村慣常潑冷水。

  木下綺羅反抗,

  「果酒是可以的!」

  「人家就是想嘗一嘗嘛。」

  「感覺應該會甜甜的。」

  少女舔舔嘴唇。

  想起木下綺羅喝醉的那副鬼樣子,幸村十分地動容,然後拒絕了。

  「不行哦。」

  少年語氣微妙,

  「有些事情,只有成年了才能做。」


第95章 番外二

  其實十月並不是去箱根的好時候。

  沒有粉嫩的櫻花, 沒有夏季的繡球,日本秋天南邊的紅葉也總是會遲一些,那裡更沒有冬天的雪景。

  但木下綺羅就是想去。

  「這是人家第一次去箱根。」

  所以好期待的。

  幸村有些驚訝,

  「你以前都沒去過?」

  少女點頭。

  木下綺羅從小生活在東京,但木下的老宅卻是在神奈川,箱根本就位於神奈川, 所以幸村才會覺得驚訝。

  「很近啊。」

  少年不解。

  木下綺羅甩了甩自己故意弄的凌亂的麻花辮, 沒好氣地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人家就是沒去過嘛,怎麼了啊?」

  在她一臉「沒去過怎麼了有問題嗎」的眼神逼視下,幸村懂事地閉上了嘴巴。

  但是少年在心底還是沒有繞開這個問題。

  這樣都沒去過,要麼就是父母工作太忙, 要麼就是沒有同齡人陪她去, 以及她自己太忙。

  幸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在意這個問題。

  唉。

  大部分時間裡其實都沒必要和女人在某些稀奇古怪的問題上針鋒相對地ky和探究, 尤其是自己喜歡的女人,不是直男的幸村懂這個道理。

  況且最近木下綺羅的情緒也很不穩定。

  大小姐今天似乎有點火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理期的推遲, 她這幾天總是一點就炸。

  也或許是因為前兩天她莫名其妙就給幸村發來信息, 說什麼她現在跟他已經過了熱戀期, 有點飽和了,就這樣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

  看出來她可能是太閑了, 沒事找事, 所以幸村沒有給這位戲精任何眼神。

  看著少女的背影, 幸村沉默。

  不會真的是因為這個奇葩原因吧?

  —

  幸村覺得自己每一天都是熱戀啊。

  所以他完全無法理解木下綺羅那天說的東西。

  ——「親愛的, 我們好像已經過了熱戀期了。」

  什麼過不過的。

  哪怕現在給他發木下綺羅的各色醜照(雖然不太可能有這種東西),他可能都會覺得非常可愛吧。

  所以應該不可能是這種原因啊。

  至於為什麼他們現在不在神奈川而在東京, 那全是因為木下綺羅。

  因為要去買浴衣, 所以大小姐決定要從東京出發。

  出發前, 一群人在咖啡店蹭著空調,順便幫切原赤也補習。

  聽到木下綺羅的計劃,幸村只是順嘴提了一句。

  「浴衣的話,酒店裡一般會提供的,自帶的可能不讓穿哦。」

  「而且神奈川也有賣浴衣的。」

  「我不要,我就要漂亮的。」

  「我就要去東京。」

  她又開始不依不饒了。

  雖然心裡對她這幾天的反常開始存疑,但幸村還是選擇低頭。

  好吧,好吧。

  幸村只是笑眯眯地捏了捏木下綺羅的手,

  「好吧好吧,我陪你去。」

  少年轉而提起別的,

  「咖啡要再續一點嗎?」

  在其他人意味不明的眼神裡,對話就這樣結束,幸村又一次無條件地遷就了木下綺羅。

  少女抬起下巴轉頭哼了一聲。

  然而總有人。

  「可惡!部長明明要陪我學英語嘛!!!!!」

  已經在准備升學考的切原赤也非常不滿,嘴裡嘟囔。

  木下綺羅挽著男友的手正准備去吧台續杯,聞言回頭,少女用白雪公主的後媽那種惡狠狠的眼神瞪著小海帶。

  「你說什麼?!」

  卷毛海帶開始慫了慫。

  「前輩,你能不能溫柔點嘛!」

  而且部長為什麼這麼聽她的話啦,應該要拿出一點男子氣概出來啊。

  就像打網球那樣。

  再說了,不就是買個衣服嗎,女人真是麻煩。

  等那兩人走遠,聽見切原赤也嘟囔,仁王搖頭,丸井搖頭。

  「你這個只知道網球和游戲的白痴笨蛋怎麼會懂人家談戀愛的樂趣啊。」

  「連女生的告白都聽不懂的笨蛋就不要對人家的戀愛發表看法了。」

  「前輩!!!你們太過分了吧!」

  —

  「所以一開始不是說要去遠一點的地方嗎?」

  為什麼又決定要在神奈川的箱根啊。

  幸村問起身邊的少女。

  木下綺羅在店裡逛來逛去,頭也不回。

  她今天有看出來是好好捯飭了一番,整個人打扮地很小巧別致,頭發是兩股凌亂又精致麻花辮,上衣是辣妹款式的吊帶,外面罩了一件綠色薄衫,搭配紫色的牛仔古著裙。

  好好看的女朋友。

  也因為少女並沒有做什麼遮擋,所以越來越多的人認出來了她,還有人在蠢蠢欲動地上前要簽名,她們放在幸村身上的眼神也如有實質。

  啊,身為女明星的男朋友,是要經歷這些的,幸村精市,打起精神來。

  少年微笑。

  「太遠了也不好吧。」

  少女不回頭地回答著幸村。

  「……你前一段時間可不是這樣說的。」

  「哎呀,人家就是又改變想法了嘛!!」

  少女突然轉身對幸村跺腳,她紫色的卡通耳環劃出一道美麗弧度。

  「你怎麼回事嘛,啰嗦!」

  頭一次遭到嫌棄的幸村精市忍不住摸了摸鼻尖。

  於是木下綺羅逛到哪裡,幸村就走到哪裡,亦步亦趨。

  期間沒少被木下綺羅嫌棄。

  「干嘛啦老是跟著我,去那邊沙發上坐著,快點快點。」

  「我幫你參謀嘛。」

  幸村眨著眼睛,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無辜的意味。

  向來知道該怎麼讓木下綺羅心軟的少年也再一次成功了。

  「這件呢?」

  幸村精市拿起一件桃紅色的浴衣。

  木下綺羅搖頭。

  他又拿起一件綠色的。

  木下綺羅依舊搖頭。

  粉色,搖頭,藍色,搖頭,黃色,搖頭。

  「……」

  於是幸村少年把衣服塞給了旁邊的導購小姐,雙手環胸,神神在在地,

  「那不買了,咱們走。」

  對待作天作地且煩人的貓貓還是只能采用這種簡單粗暴的辦法啊。

  「不行!我要買要買,」

  「你怎麼能這樣沒有耐心!!!!」

  少女甩起鍋來理直氣壯極了。

  她又開始了。

  這幾天一直這樣。

  總是喜歡找他的茬。

  雖然幸村也很喜歡她作來作去的,但是像這種不明所以讓人一頭霧水的,他總得弄清楚原因。

  總不至於真的是那個無語的理由吧。

  一旁的導購小姐拿著衣服,眼睛一直在兩個人身上流連打轉。

  正當木下綺羅覺得自己可理直氣壯的時候,她的一邊臉頰卻被幸村冷不丁地揪了起來。

  嘎?

  少女整個臉蛋被扯的超級可愛。

  再加上她表情十分茫然,所以看起來頗具喜劇感。

  「你給我正常一點。」

  幸村依舊溫柔但莫名冷惻惻的聲音響起來了。

  「人家很正常……」

  木下綺羅作天作地作威作福這麼久,大魔王等到現在才開始發功,敏銳的貓貓立馬意識到此刻情況不妙,開始示弱。

  示弱有用的,因為幸村很吃她這一套。

  幸村精市終於找回來一點場子。

  現在居高臨下的人換成了他。

  「還買不買了?」

  聽到他的話,少女點點頭。

  「那你快挑一件去試試。」

  「別作。」

  於是木下綺羅委屈又做作地抱著衣服撇嘴進去了。

  貓是不能慣的。

  幸村從試衣間那收回目光。

  店裡琳琅滿目,不過都是女士浴衣,額,還有內衣。

  幸村只是看了一眼就移開了。

  少年坐在沙發上翻著衣服畫冊,有點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終於搞定了。

  帶貓出街,真的有點累。

  來東京已經已經一個小時了,木下綺羅現在才開始換第一件衣服。

  正思索著,少年看向身旁靠近的人。

  店員小姐笑眯眯地看著幸村,

  「鬧別扭了嗎?」

  少年回以一笑,

  「沒有哦。」

  「前幾天木下小姐就給我們打電話說過幾天可能要來了,沒想到她會直接帶男朋友過來啊哈哈哈。」

  這位店員小姐真健談的樣子……

  「她以前是這裡的熟客嗎?」

  「是哦。」

  「經常來買睡衣哦。」

  店員小姐朝幸村擠了擠眼。

  「……」

  看著店裡那些熟女款式的睡衣和內衣,幸村少年也突然有點耳熱。

  去箱根,她會帶嗎?

  但是兩個人在外面等了十幾分鐘,幸村手裡的畫冊都翻完了,木下綺羅都還沒從裡面出來。

  店員小姐也看了好幾眼幸村。

  「木下小姐沒事吧?」

  幸村也皺眉。

  「我去看看。」

  等少年走到門口,湊近貼了貼,裡面也沒什麼動靜。

  他伸出手敲了敲門。

  「怎麼了?」

  裡面立馬傳來木下綺羅有些不好意思的聲音,還有衣料的窸窸窣窣聲。

  少女似乎一直在等著他。

  「你,你沒看手機嘛。」

  她支支吾吾的。

  幸村皺眉。

  手機怎麼了。

  他於是打開口袋裡的手機。

  然後就發現,八分鐘以前,木下綺羅給他發來一條訊息。

  「親愛的,我那個來了,快點讓人送給我。」

  後面還附贈一張粉絲自制的她自己大哭的表情包。

  「……」

  木下綺羅原本正全神貫注又緊張地聽著外面的聲音,猝不及防地,她聽見幸村仿佛是笑了一下。

  雖然就一秒,但少女還是捕捉到了。

  她頓感委屈。

  「什麼嘛,你還笑人家。」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太丟臉了吧。

  「所以只是因為生理期的問題。」

  幸村發出魔鬼聲音。

  「並不是什麼過了熱戀期這種扯淡的理由呢。」

  「對吧?」

  隔著門木下綺羅似乎都能看見幸村那副笑眯眯的表情。

  討厭,都什麼時候了。

  「人家知道了……」

  貓貓放棄掙扎,委屈。

  ——

  箱根的和式溫泉酒店還算有名,不少酒店都有著悠久的歷史,木下綺羅挑的這家不算多麼有名但勝在環境清幽雅致。

  裡面還有洄游式的日風庭院,院子裡樹木蔥翠,還有潺潺溪流滑過石上,進房間以後,木下綺羅拉開障子門,眼尖地看見那院子中央似乎還有一個秋千。

  已經換上一套新衣服的木下綺羅拍了拍幸村的手。

  少年循著視線往過去,就是那個秋千。

  「……」

  「人家想玩。」

  「你不累嗎?」

  坐車坐了一個多小時,今天又來了生理期,照理說不應該還這麼有活力的樣子。

  對上幸村困惑的眼神,少女無辜地搖了搖頭。

  「難道你累了嗎?」

  少年揉了揉眉心,

  「是啊,這幾天你真的很磨人呢。」

  木下綺羅已經心虛地去扒行李了。

  少女狗腿地開始給幸村疊衣服。

  直到看見木下綺羅從包裡掏出來三本小說,幸村才終於默了。

  「沒收了。」

  少女還沒來得及反應,書就被幸村拿走了。

  「不要嘛!還給人家……」

  「我不。」

  「都怪忍足,沒事帶你看什麼小說,熱不熱戀期什麼的也是他教你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幸村拍了拍木下綺羅的小腦袋瓜,

  「小說都是害人精。」

  木下綺羅只是看著幸村因為進門所以解開的襯衫扣子,露出的鎖骨和喉結,少女吞了吞喉嚨。

  不,男人才是害人精。

  等少女回神,幸村還在對忍足以及他的純愛小說進行批判。

  木下綺羅心虛地對手指,

  「那個,是因為人家現在要寫小說,所以多看看有好處的。」

  沒等到少年回應,貓貓疑惑抬頭,卻剛好被幸村勾起了下巴。

  她眨眨眼。

  「不行哦。」

  「這三天除了跟我在一起,什麼都不許做。」


第96章 番外三

  出門約會最重要的是什麼。

  行程規劃?

  足夠的金錢?

  天氣?

  都不是。

  幸村嘆氣。

  少年收回看向隔壁沙發的目光。

  至少對他來說, 都不是。

  木下綺羅的手指在菜單上流連,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家男朋友那不太專注的眼神。

  「給你點魚貝的好嘛。」

  等少女親昵地貼近幸村詢問,才發現他有點心不在焉。

  「怎麼了嘛?」

  少年笑了笑,

  「沒什麼哦。」

  在等待拉面上桌的間隙,木下綺羅將剛剛在電車上拍的照片po到了網上。

  這幾張照片是幸村給她拍的。

  照片裡,少女藍紫色漸染的發絲如同淡色薰衣草, 在有些昏黃的車廂裡被風吹的飄忽起來, 她夢幻般的輪廓也浸染著暮色的溫柔。

  「我好漂亮啊。」

  「真的。」

  幸村聽這些話,他的表情有些見怪不怪,但是敏銳的少女沒有放過。

  「你什麼意思嘛。」

  「沒什麼。」

  少年頓了頓,從善如流地開啟飯前活動,

  「你粉絲的彩虹屁呢?」

  少女正興致勃勃地翻著評論區,

  「我看看, 今天也不少呢。」

  幸村便將她的手機拿了過去。

  少年開始給她讀這些誇誇句子。

  「木下綺羅,不知道為什麼你要隔三差五發張自拍,我真的無語, 要發就天天發, 這是在拯救世界知道嗎。」

  木下綺羅聽完就噗嗤笑了出來。

  因為幸村用那一本正經的聲音念這種話, 太有喜感。

  她用手撐著下巴,歪頭看著優雅精致的少年。

  因為出門吃飯, 所以兩個人都穿著度假襯衫, 休閑清爽, 幸村更是玉面精致, 因為兩個人出色的外貌,店裡還頻頻有人投來目光。

  少女啟唇,

  「再接著念。」

  幸村很聽話地繼續,

  「這哪裡是追星, 這是續命。」

  「看到這些照片,我尖叫到地動山搖,整層樓都拉起警報。」

  他用面無表情的臉平靜無波地如同機器人一般照念著這些讓人很容易感到羞恥的話語。

  這是木下綺羅的習慣。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經常進行這種飯前活動。

  少女喜歡聽別人給她念粉絲的彩虹屁。

  以前是助理來做,現在是幸村,據說連森山都念過。

  果然聽了這些話,少女的眼睛眯起來了。

  像一只饜足的貓。

  結果等了半天幸村沒再繼續。

  因為少年突然看到一條他不喜歡的評論。

  「怎麼了嘛,快念呀。」

  看出幸村猶豫,木下綺羅湊近,也看見了那條。

  ——「雖然是真的很漂亮,但是脾氣好像並不是很好,我朋友上次碰見她…balabalabalabala」

  但看到這句話,木下綺羅依舊對著幸村眨眼撒嬌。

  「念吧。」

  幸村雖然不理解,但他還是照做了。

  少年開口,

  「雖然是真的很漂亮,但是……」

  「停。」

  少女已經轉身,把雙手交疊在下巴下,眯起眼睛一副享受模樣。

  「對,就這樣,念前面半句就好了。」

  「念三遍哦。」

  「……」

  牛逼。

  還能這樣。

  「雖然是真的很漂亮。」

  「雖然是真的很漂亮。」

  「雖然是真的很漂亮。」

  聽著這些話,木下綺羅太滿足了

  少女玩的心滿意足,不顧正走過來的店員的目光,她回頭在幸村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男朋友太聽話了,好耶!

  而被偷襲成功的幸村君也從來沒有這樣老實巴交過呢。

  只是這時木下綺羅莫名其妙聽見隔壁傳來一陣竊笑。

  這聲音怎麼感覺很熟悉。

  可少女來不及深思,就被幸村給拉了回來。

  「拉面好了,快來嘗嘗。」

  於是她很輕松地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

  吃完飯還要回酒店換浴衣。

  可少女絲毫沒有一點時間緊迫的自覺。

  街上行人匆匆,都在往曠野那邊移動,看出來煙火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不過幸村也不催她。

  反正催了也沒用。

  此刻木下綺羅正在街邊小攤上買玉子燒。

  「我要那個,那個,對對,多加一點哦老板。」

  少女表情喜滋滋的。

  明明才剛剛吃過飯誒,這家伙。

  幸村搖頭,但嘴角還是帶著笑。

  不過少年依舊眼尖地發現了那邊面具攤上鬼鬼祟祟的三個人。

  他看了一眼少女,腳步微動。

  切原赤也被擠的沒地方待了,兩個前輩真是一點都不心疼他這個後輩。

  看著仁王和丸井只是低頭挑面具,切原赤也噘嘴抱怨。

  「赤也啊,好玩嗎?」

  突然面前就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啊,還好吧,就是人太多了啦。」

  少年撓頭,下意識回應。

  誒?!

  等回答完以後切原才反應過來問這句話的人是誰。

  他抬眼一望,面前這藍紫色頭發的少年換下了平時的校服以及黃色運動服,身上是休閑的藍色度假襯衫,整個人就如同燥郁夜晚裡最清爽的山風。

  幸村前輩……!

  怎麼發現的!

  少年睜大眼睛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幸村,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話。

  然而幸村只是笑眯眯的。

  丸井和仁王見裝不下去了,也才轉頭。

  「喲,幸村,好巧啊。」

  幸村掃了這三個人一眼。

  巧什麼巧。

  「剛剛在拉面館也是你們吧?」

  「puri,我就說他早就發現了。」

  「真是犯規啊,明明就很隱蔽了嘛。」

  「什麼,在拉面館幸村前輩就發現我們了嗎……!」

  三個人各說各話。

  幸村無奈地笑了。

  「說吧,」

  他鳶紫色的眼睛看著這三個少年。

  「怎麼又跟過來啊。」

  於是仁王和丸井將早已准備好的托辭理由搬了出來。

  「所以——」

  「是看赤也太小白了,打算帶他觀摩學習如何談戀愛,才過來的。」

  幸村將這幾個人的話精簡地復述了出來。

  接著,白毛,紅毛,黑毛都點點頭。

  呵。

  回到開頭。

  約會最重要的是什麼。

  對幸村來說,就是不要再碰見這群打網球的。

  因為每次遇見他們,自己的約會總能泡湯。

  但幸村精市完全忘記,其實他自己就是個網球大boss。

  在自家部長那意味深長的眼神警告下,三個人不得不端正態度,改變策略。

  「怎麼辦,我們還跟嗎?」

  —

  木下綺羅踮著腳昂著頭對攤子裡面指揮,表情有些興奮。

  等了一會才拿到食物,少女回頭去看的時候,就意外地撞進幸村的眼眸裡。

  少年正插兜在一旁,在溫柔明亮的街燈下他的神情專注,臉上還帶著一絲不容易被發現的笑意。

  他一直這樣看著自己。

  木下綺羅的臉龐不知不覺有點紅。

  幸村朝她伸出一只手。

  少女迷迷糊糊地就把手裡的玉子燒以及蘋果糖放上去了。

  幸村失笑。

  「……」

  「我要你的手哦。」

  木下綺羅尷尬。

  但是她理直氣壯。

  「那這些你也要拿啊!」

  也沒錯……

  幸村在剛剛告別部員過來的時候還去給她買了一斤水果。

  於是幸村一只手牽著木下綺羅,一只手托著玉子燒和蘋果糖,手臂上還掛著水果袋。

  現在他整個人就是負重機器。

  少女手裡也捏著煙火大會的傳單,她不辨東西南北,因此只能一直扯著幸村的手。

  「你就買了這些嗎?」

  「額,嗯!」

  幸村於是也沒有再多問。

  因為怕時間來不及 所以兩個人最終還是坐上了觀光車。

  「啊,好涼快。」

  車子一開動木下綺羅就發出舒服的喟嘆。

  但經過撈金魚的小攤子時,少女還是打起了精神。

  「看那個……!」

  小攤一閃而過,幸村沒有來得及看見就沒了。

  「誒,我們快點,我想撈金魚。」

  話是這麼說。

  但是——

  等回了酒店木下綺羅又開始喊累了。

  幸村試探,

  「那我們不去了吧?」

  「不——行!」

  本來還鹹魚癱在沙發上的木下綺羅一個鯉魚打挺。

  哪怕煙火大會此刻似乎快要開始了。

  「趕不上開頭總要趕上結尾啦。」

  於是木下綺羅這才抱著衣服進去了。

  幸村就直接在房間裡面換。

  等少女換好出來的時候,幸村正看著窗外那已經變得璀璨起來的天空出神。

  已經拉開的障子門外,夜空上早已綻滿了朵朵盛大的璀璨。

  煙火大會已經開始了。

  木下綺羅或許在裡面也已經聽見聲音了,所以少女拉開門的聲音有些急。

  這動靜讓幸村開始回神。

  他還沒轉過頭,就無奈出聲提醒,

  「別急啊,摔倒了怎麼辦。」

  木下綺羅正對著鏡子笨拙地系腰後面的帶子,語氣支支吾吾,

  「什麼嘛,又把我當小孩子。」

  笨蛋才會在平地上隨隨便便摔倒吧。

  可對著鏡子,她系了半天都不得要領。

  因為這和服樣式的浴衣她很少穿。

  「快來幫我嘛。」

  撒嬌過後發覺對方似乎沒什麼反應,木下綺羅不滿又困惑地抬眼看向對面沙發上的人。

  幸村有些發愣。

  從他轉頭看見對方的時候他就有點發愣了。

  幾步以外,白紫色相間的秀麗和服襯托的這個人更漂亮了。

  腰間的系帶因為木下綺羅的笨手笨腳,一直沒有系好,所以有些松松垮垮的,衣帶微微敞開,露出了少女美好的鎖骨。

  盡管沒有穿好,但和服也依然勾勒出了她美好的輪廓。

  木下綺羅一直都是秾麗高傲的混血美人,但因為年紀不大,所以這秾艷與清純交雜,她渾身上下就一直都有著讓人移不開眼睛的獨特魅力。

  她應該是第一次在他面前穿和服吧……

  所以自己骨子裡其實也是有著日本傳統男性的審美啊。

  男人都是糟糕的……

  而少女早已從剛才的不解和茫然中抽身。

  她一臉警惕地看著似乎要起身過來的少年。

  甚至木下綺羅還故意攏了攏自己的衣襟,她做作地開始了。

  「你別過來。」

  「救命!!!」

  「不要!!!」

  但是她越這樣做出一副提防的樣子,幸村就越不可能退步。

  又給他演起來了是吧。

  於是少年皮笑肉不笑地逐漸逼近木下綺羅。

  在少女驚恐的視線裡,他只是不屑又淡淡地掃了一眼木下綺羅。

  幸村開始上手給她系帶子。

  呵,小樣。

  「誒誒誒,松一點,不要這麼緊嘛。」

  木下綺羅摸著自己的肚子發出小小的抗議。

  幸村拽著她的系帶,將少女轉了個個,正好面對著自己。

  他的手掌在木下綺羅的細腰上摩挲。

  「你剛才那是什麼意思?」

  嗯?

  木下綺羅心虛,但下巴還是不服輸地高高昂起,

  「還不是你的表情太痴漢了!!!」

  「人家就隨意發揮了一段,」

  「嘿嘿嘿嘿嘿嘿。」

  幸村哽住。

  他捂住了木下綺羅還要喋喋不休的嘴巴。

  知道他痴漢就可以了,能不能不要這麼說出來。

  —

  所以不知道為什麼——

  被壓在牆上親的迷迷糊糊的木下綺羅也沒有閑暇去想為什麼咧。

  不是應該去看煙火嗎。

  現在這樣……

  不知道親了多久。

  原本她也快忘了,直到她緊張地揪住了幸村的浴衣下擺。

  少女這才想起來還有事要做。

  感覺到懷裡人在掙扎,幸村依舊不理。

  少年繼續做著他真正想做的事。

  木下綺羅只能斷斷續續發出聲音,

  雖然句子零零碎碎的,但幸村還是知道她想說什麼。

  不去煙火大會了嗎。

  是在說這個吧。

  真是醉了。

  這種時候為什麼還能想起別的事情呢。

  一定是她還不夠專心,不夠投入吧。

  這樣對他來說也太不公平了吧。

  —

  木下綺羅已經睡著了。

  煙火大會也沒有去成。

  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了。

  在兩個小時以前,沉迷於接吻教學的幸村老師一本正經,好為人師地告訴木下綺羅,

  「很好,你現在已經能堅持很久了,我們要再接再厲。」

  所以原本都已經約定好等他洗完澡出來再繼續的……

  結果他雀躍的心在看到床上趴著一動不動的少女時,就焉了。

  呵。

  果然木下綺羅立的flag不能信嗎。

  但是他不打算放棄。

  一位優秀的獵人就要抓住好把握好每一個貓貓可能會醒來的時刻。

  於是就這樣從六點多等到了八點多。

  少年玩了玩木下綺羅的頭發,又玩了玩她的臉和手。

  正當他百無聊賴的時候,手機叮叮叮的發出一陣信息聲。

  幸村眼疾手快地關閉了聲音。

  但是木下綺羅似乎要醒了。

  幸村皺眉。

  她醒了他反而也沒有那麼高興。

  幸村點開手機,准備揪住那個罪魁禍首,但在點開仁王發過來的圖片時,少年沉默了。

  照片有好幾張。

  但主題只有一個。

  那就是木下綺羅在偷吃冰激凌。

  好啊……

  看時間,似乎就是在自己離開部員去買水果的間隙。

  ……好你個偷腥貓。

  他笑眯眯地轉向正揉著眼睛一臉睡意惺忪的木下綺羅。

  木下綺羅 : ?

  怎麼感覺這人笑的莫名危險。

  「睡好了?」

  「舒服嗎?」

  「啊……挺好的。」

  「挺舒服。」

  少女閉著眼睛,咂咂嘴。

  「那該我了吧?」


第97章 番外四——大學

  早春微寒。

  但立海今天有不少女生不看天氣就早早地脫去了冬裙, 換上了輕薄的春裝。

  藏青色的裙裝嚴謹端莊,卻又縈繞著一股青春的氣息。

  之所以會這樣,也許是因為, 今天是高三前輩的畢業典禮吧。

  已經有許多人提前將自己的紐扣准備好了。

  花井是高二的學生。

  今天她也破天荒地打扮了一番。

  少女在親友的指導下,取掉了自己厚重的黑框眼鏡,頭發也放了下來, 用卷發棒細致地打理過。

  她捏緊自己的紐扣, 暗自給自己打氣。

  「加油!花井小姐,向前輩告白什麼的……你一定可以的!」

  花井小姐就這樣朝著目標去了。

  沒錯,她暗戀著一位前輩很久了。

  在熙熙攘攘的高三人群裡,花井小姐再次憑借著自己那敏銳的眼力找到了自己的暗戀對像。

  啊, 可愛又俊俏的臉, 特別的卷毛, 高挺的身材。

  少女微微臉紅。

  只不過……對方身邊還有其他人在誒。

  切原赤也今天要畢業了。

  少年高挑的個頭,飄逸的卷發都在人群裡異常顯眼。

  他臉上的表情也非常興奮。

  因為——

  「什麼嘛,前輩們居然都來了!!!」

  雖然語氣帶著一點小小的嗔怪, 但少年明顯是被喜悅給衝擊到了。

  他們能出現在這裡, 切原赤也感動極了。

  因為他的前輩們都是很忙很忙的人。

  真田前輩, 自從走上從政之路,他比從前更加嚴厲, 要求也愈發高, 愈發地不松懈, 切原赤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柳前輩, 除了大學研習文學和數據以外,還開發了新的數據網球俱樂部, 總之很忙。

  柳生前輩, 東大化學系的優秀高材生, 和忍足侑士一樣,每天不是泡在實驗室就是泡在實驗室,好像比以前更宅了的說,不過,這都是假像啦。

  揶揄他這個後輩的時候,柳生前輩還是原來那個味。

  仁王前輩除了完成學業以外,少年經常花時間一個人去環游世界。

  丸井前輩也有了新的目標,他和桑園前輩在東大開始了他們自己的創業。

  還有幸村前輩。

  在這些前輩裡面,暫時只有他一個人成為了優秀的職業網球運動員。

  從高二開始,幸村前輩就不怎麼出現在學校裡了。只有每年的賽季結束時,學校裡或許才會有幸村前輩的身影。

  所以對切原赤也來說,在前輩們畢業後的這一年裡,這是為數不多的幾次,大家聚集的這麼齊整。

  少年當然興奮。

  除此之外。

  切原赤也探了探頭,沒看見幸村前輩身邊那個熟悉的身影。

  少年誒了一聲,語氣有些失落。

  「什麼嘛,木下前輩呢?」

  前幾天不是還在群裡說要趕來為他慶祝嘛。

  果然木下綺羅——太不可靠了吧!!!

  幾個人相視一笑。

  「她現在或許還在工作。」

  幸村語氣微頓。

  —

  沒錯。

  我們的木下小姐確實在!當!社!畜!

  哪怕穿著異常緊身的,看起來容易讓人呼吸不順暢的長裙,少女也依舊面無表情。

  很牛的技能。

  這樣的冷面美人一出現,商場早已人聲鼎沸。

  她的裙子走起路來波光粼粼,如同灑在身上的細碎的幽藍月光,在室內明亮燈光的照耀下,美麗不可方物。

  只有穿在她的身上,才不會讓人覺得可惜。

  木下綺羅原本面無表情的臉在看到矜貴的店面門口幾個主辦方大老板時,她立馬自如切換表情。

  她漂亮無比的臉蛋上很快就浮現出了一個異常得體的笑。

  此時直播彈幕紛紛開始調侃。

  「生活不易的打工人木下綺羅。」

  「哦哦要營業了呢寶寶。」

  「我姐這臉變得,笑死人。」

  「投資方 : 我真的栓q。」

  和幾個大老板握手,隨後倒香檳,講話。

  這套流程是木下綺羅爛熟於心的東西。

  所以這個過程也相當的順利。

  作為珠寶代言人,選木下綺羅其實性價比蠻高的。

  她有體量不小的粉絲,有著讓人過目不忘的外貌。

  嗯,還有個性。

  也不會有什麼醜聞的風險。

  有個性也就代表有話題度。

  而且——大小姐要的錢並不多。

  木下綺羅一開始確實是小火啦。

  組合解約的愛豆不在少數,但木下綺羅卻能被人記住,後面relax也有成員想要再次復出,卻掀不起任何水花。

  高一時,木下綺羅拍攝的那支美麗廣告,驚鴻照影,成為了許多人心目中的繆斯啊。

  後來少女又上了綜藝,接了廣告,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都開始活躍在公眾場合裡。

  真好啊。

  木下綺羅的粉絲非常滿足。

  綺羅醬應該會一直這樣下去吧。

  但木下綺羅沒有。

  為了學業,木下綺羅在高二又再次地消失在了大眾的視野裡。

  很長的一段時間,大家漸漸真的看不到她了。

  就像relax剛解散的那段時間一樣。

  好任性的一個人啊。

  說不出現就真的一點痕跡都不顯露了。

  粉絲們感到垂頭喪氣。

  但通過幸村精市的公開賬號,她們還是窺見了木下綺羅生活的冰山一角。

  「嗯噠,我要考東大哦。」

  啊,原來偶像是在為自己的學業努力奮鬥著啊。

  真酷啊。

  這激勵著不少小女孩開始模仿木下綺羅。

  「我們也要考東大!!!」

  仿佛這是一句酷炫的變身咒語。

  兩年以後,木下綺羅如願以償進入東大音樂系。

  就這樣,少女又自然而然地再次出現在大眾視野裡。

  木下綺羅就是這樣任性呢。

  那是考試結束的第一天晚上。

  木下綺羅的公共賬號時隔兩年突然蹦出來一條消息。

  她發歌了!!!

  粉絲活過來了。

  努力學習為心儀學校拼搏的同時還能兼顧寫歌嗎。

  粉絲又開始了一波吹噓。

  於是,木下綺羅就這樣順其自然地復出了。

  因為過人的外表和強悍的吸粉能力,木下綺羅在復出的一年裡,越來越紅。

  她成為了松本導演的御用廣告女郎。

  也成為了新生代的獨立女創作人。

  所以自從木下綺羅上大學這一年以來,她也曾有過一段接廣告接到手軟的日子。

  啊。

  蠻不錯的。

  日本圈內其實給的代言費都比較高,有時候拍一支廣告都比客串電視劇要來的掙錢。

  那麼木下綺羅會拿這筆錢干什麼呢。

  她不給自己花,也不孝敬老媽,更不會給幸村,她開始買股票。

  堂堂花季少女自從高三某段時間壓力很大的時候,就開始沉迷於基金股票不能自拔了。

  那段時間幸村並不在日本。

  等幸村輕輕松松從國外打球回來,發現自家女朋友除了學習以外已經又有了新的消遣。

  居然還是這種東西。

  不會是看書看傻了吧?

  幸村真的有這種憂慮。

  因為要考東大,木下綺羅拿出了從前都沒有過的十二萬分的專注力。

  幸村也不太理解。

  「其實以你的成績,不用這麼緊張的。」

  只要好好發揮,應該沒什麼問題。

  少女只是凝重地搖頭,

  「不行,我起碼不能看起來那麼吊兒郎當。」

  「……」

  —

  學弟被人告白,學長們也散了。

  幸村在等木下綺羅。

  沒錯。

  已經快二十歲的幸村精市,人生中幾乎沒有什麼死角。

  年紀輕輕的幸村精市,順利地實現了高中三連霸,順利地進入東大,順利地成為新星畫家,順利地當起了職業運動員,也順利地拿過了大滿貫。

  但一碰到木下綺羅這個人,幸村總會展露一點死角。

  自己女朋友經常遲到,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嘛。

  而且她遲到,也不是什麼壞事。

  因為少女會因為歉疚的情緒,在別的地方彌補他。

  這樣想著,面前就恰好停了一輛漆黑方正的車。

  幸村嘴角勾起。

  打開車門,才剛坐下,木下綺羅就軟綿綿地靠過來了。

  女孩清甜的氣息包裹住幸村精市。

  他有點心神恍惚。

  「怎麼樣,他們都走了嗎,我要不要再去見見?」

  木下綺羅有些疲倦的嗓音在他肩膀上淡淡地響起。

  幸村皺眉。

  「不用了,都走了,下次再聚吧。」

  再說了……除了真田去了家人安排的學校,大家不都在東大嗎。

  每天經常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有什麼好見的啊。

  還都是男人。

  他嘴角輕撇,語氣裡也帶了點不自知的怨氣。

  「再說了,我們這周也才見面不超過五次吧?」

  所以見他們——不行!

  身為一名光榮的社畜,木下綺羅經常沒辦法。

  這個月她好像已經鴿了幸村五次了……

  面對男友莫名其妙開始的在意,木下綺羅給他順毛。

  不見就不見吧。

  「對不起嘛。」

  前方還有司機和助理,木下綺羅已經習慣性地撒起嬌來。

  「啾啾。」

  她親了親幸村的臉。

  女孩接著湊近幸村的耳朵,

  「今天晚上我們可以好好約會啦!」

  封閉的車廂,算不上多麼明亮的光線,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景色,還有木下綺羅這句曖昧的低語。

  幸村開始頭暈胸悶。

  大腦也開始緩慢地運行。

  他忍不住咽了咽喉嚨。

  —

  看著網球場,幸村美麗的大眼變成豆豆小眼。

  一旁的木下綺羅已經開始熱身了。

  她穿好了運動服,正在彎腰系鞋帶。

  流麗優雅的線條,美好的左臉輪廓,沒有卸妝的面容,啊,這個口紅色號好好看……

  停。

  現在不是痴漢的時候吧,幸村精市!

  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打起精神來。

  他語氣有些生無可戀。

  「你說的晚上好好約會,就是這個嗎。」

  還帶了一點委屈。

  木下綺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想什麼,我才不會這麼不解風情,人家要先熱熱身,活動活動筋骨嘛。」

  熱身?

  活動筋骨?

  這什麼意思。

  抱著一種隱秘的期待,幸村就莫名其妙陪著木下綺羅打了一個小時的網球。

  「……」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

  但是一看到木下綺羅的臉,他什麼氣都生不起來了。

  以退為進才是上策。

  幸村太懂如何進退了。

  於是少年一整個晚上都很聽話。

  木下綺羅說打網球他就陪著她打網球,木下綺羅說休息他就休息,木下綺羅說結束幸村也就結束。

  「好!現在我們去吃飯!」

  少女開始再次發出指令。

  ……其實他不餓。

  他更想知道晚上什麼約會。

  但是吃飯總比打網球好吧。

  於是木下綺羅就帶著幸村來到他很喜歡的那家法國餐廳。

  「將將!」

  「給你包場了!」

  偌大的餐廳只有他們兩個人。

  木下綺羅甚至親自給他切牛排,倒紅酒,她還拿起一旁的小提琴躍躍欲試要給他演奏。

  不妙的感覺湧上幸村的心頭。

  他開門見山。

  「又有什麼事?」

  木下綺羅臉色訕訕。

  「親愛的,你生日那天我只能晚上陪你了,白天好像有工作呢。」

  哦,就這……還以為咋了呢。

  已經將期待值放到最低的幸村聽到這句話反倒覺得還不錯。

  至少晚上的時間是屬於他的。

  但是這不妨礙幸村裝模作樣,為自己謀求最大利益。

  他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失落。

  奧斯卡小金人應該頒給他,真的。

  「是嗎,那好吧,工作重要。」

  說著,幸村還微微笑了笑,只是這笑容落在木下綺羅眼裡,就是刺眼的落寞。

  啊,她家親愛的。

  好慘。

  木下綺羅眼淚汪汪了。

  已經被她放了這麼多鴿子來著,好不容易他休賽,現在連生日自己也不能陪他誒。

  木下綺羅的心裡遍布負罪感。

  於是她心疼地開口了,

  「親愛的,人家盡量彌補你嘛。」

  「嗯?怎麼彌補呢?」

  見他感興趣,木下綺羅忙不迭地狗腿,

  「你提就好。」

  看著對面毫不設防的美麗戀人,少年在燭火裡隱藏的嘴角向上翹了翹,

  「那,之前關於同居的請求,你再考慮考慮吧?」


第98章 番外五

  這是幸村第二次提起同居了。

  第一次是在去年的十二月。

  學校的宿舍其實她也不怎麼住, 啊,不對,其實除了必須要上的課, 木下綺羅都不怎麼待在學校裡。

  大小姐大部分時間裡都在逐夢演藝圈。

  幸村是美術系的,木下綺羅是音樂系的,偏偏兩個人其實都不怎麼呆在學校裡。

  給出的理由也無法讓校方說什麼。

  東大的名人嘛, 理解, 理解。

  去年的十二月,幸村遠在法國的紅土地,他剛下場就收到了其他人的莫名眼神。

  神之子覺得挺奇怪的。

  怎麼了嗎。

  直到看到國內傳來的消息,幸村才知道怎麼了。

  木下綺羅傳——緋——聞了。

  還沒等幸村說什麼, 他的那位法國搭檔反而情緒上來了, 棕發少年性格也比較跳脫, 他扳住幸村的肩膀,試圖用自己那不太流暢的,蹩腳的日語, 磕磕絆絆地安慰他。

  「噢, 幸村, 你要堅強……」

  諸如「女人都是絕情的,見一個愛一個很正常」, 「被甩了也不要太過傷心」這種並不能安慰到人的話。

  這位長相美麗精致打球卻如同神祇的少年在日本有著一位明星戀人, 這也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事。

  幸村本來還有點情緒, 被他這麼一攪和, 都忍不住想笑。

  幸村反而要去安慰這個人,

  「我沒事, 」

  他語氣微頓,

  「媒體捕風捉影而已。」

  只是他凝眸去看手機上的新聞, 嘴角笑意也漸漸淡下來。

  ——只不過是拍完雜志以後的聚餐。

  木下綺羅前幾天似乎也跟他提過一嘴。

  深夜的時候,木下綺羅沒有經紀人在身邊,對方順路開車送她回的私人公寓。

  結果就被好事的狗仔拍到了。

  擬的標題還不嫌事大的故意引人注目。

  ——「佐佐木風與木下綺羅深夜私會,二人出現在私人公寓。」

  「幸村精市遠在法國卻被偷家?這場究極三角戀究竟何去何從。」

  「存疑,木下綺羅劈腿另一位歌手?」

  那位法國室友還在噓聲嘆氣的,幸村已經解開衣服去洗澡了,動作漫不經心,還帶著一點沉悶。

  算了。

  他暫時也不是很想去管,也懶得多解釋。

  幸村確實有點不高興。

  除去突如其來的新聞的挑撥性,其實最大的負面還是來源於,這分別已久的情緒。

  他抹了一把自己被淋浴澆濕的頭發,冬季的室內逐漸就被氤氳的水汽填滿。

  啊。

  很多次她一個人的時候,我好像總是沒辦法在她身邊及時出現。

  讓愛人等待著自己真是一件太糟糕的事情,不是嗎。

  法國和日本的七個小時的時差反而讓幸村越來越想不顧一切地見到她。

  他站在水汽裡,開始後悔剛才為什麼沒有立馬打電話過去。

  而等他洗好澡出來的時候,沙發上的異國少年卻又換上了一副面孔。

  從他的表情裡,幸村能精准地判斷事態的發展。

  果然。

  木下綺羅在新聞出來後沒多久,就迅猛非常地將那家瓜社給告了。

  法國現在是午時,日本那邊已經入夜,木下綺羅應該是讓工作人員緊急加班再發出律師函的。

  「請勿造謠,只是朋友聚餐,蹭了個順風車,對方還有一車的工作人員,所以請好事者盡快刪除關於木下女士的不正當捕風捉影,否則後果自負。」

  說的有模有樣的。

  這法國少年看向幸村的眼神忽然就帶了一點羨慕。

  幸村脖子上還掛著毛巾,頭發耷拉著,明明還是一樣的表情,但這俊朗的法國少年卻覺得幸村君看起來不太一樣了。

  所以幸村剛剛才會那麼氣定神閑嗎。

  這何嘗不是少女對自己遠在法國的戀人的一種偏愛。

  像這樣,用閃電般的處理速度來讓這位幸村精市能安心地睡個好覺。

  棕發少年撇嘴,

  「利茲就不會這麼對我……」

  利茲是他的前女友。

  緋聞事件就這樣告一段落,後續狗仔出來道歉,全網也刪除的干干淨淨,新的熱點頂上去,這些也不再算什麼。

  當然這並不是幸村向木下綺羅提出同居的最直接原因。

  他還沒有那麼不理智。

  ……是吧。

  「你真的很穩重。」

  「今天的訓練打的太強了。」

  一邊澆花一邊被室友誇贊,幸村只是一臉和煦地笑著回應。

  然後很不幸地,木下綺羅又出事了。

  在又雙叒叕通過網絡,看到女朋友被人尾隨的新聞時,上一秒還在被誇理智穩重的,對著花草和室友笑眯眯的和煦少年差點就捏爆了手裡的噴壺。

  所以這就是異國戀嗎。

  得知戀人的任何事況居然都只能通過新聞。

  太不爽了。

  太難受了。

  理智什麼的……還是去一邊吧。

  他微笑。

  所以幸村破天荒地請了假。

  等他出現在木下綺羅的私人公寓門口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十四個小時的飛機,風塵僕僕的人,這讓開門的那位生活助理愣了很久。

  也讓跟在後面穿著睡衣打著哈欠的木下綺羅呆成木乃伊。

  哈……?

  做夢吧?

  盡管木下綺羅陷入呆滯,但助理比她反應快,幸村很快就被請進來了。

  等木下綺羅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莫名其妙就變成了掛在幸村身上的姿勢。

  不知道是誰先主動的。

  或許,只是身體的下意識動作……?

  一見面就會自動黏到一起呢。

  沒辦法啦。

  後面,木下綺羅靠在門框上看著進廚房忙碌的人,有些無語,

  「不是……」

  他剛下飛機不能休息休息嗎,怎麼就這麼操心啊。

  非要說她瘦了。

  明明就是胖了一點吧……

  她可沒有錯過剛剛在一旁助理的那種小眼神。

  「還有,」

  她語氣微妙,

  「你把我助理請走了,誰來照顧我們啊。」

  幸村頭也不回地,

  「我照顧你不就行了。」

  「二人世界不好嗎。」

  「嘁……」

  對上這個突然回來,一聲招呼都不打的人,木下綺羅心裡不吃驚是不可能的。

  嘛,大概也猜到他為什麼會這樣。

  少女噘嘴。

  面對突然從法國回來且不准備回家的男友,木下綺羅很大方地收留了他。

  「別睡地上了。」

  木下綺羅不理解。

  兩個人高中的時候就在一張床上躺過,酒店也住過一間房,可為什麼上大學以後,幸村反而越來越奇怪。

  出去玩的時候要開兩間房,如果是一間房那他就會很自覺地打地鋪。

  原本以為幸村這次依舊會拒絕過去,但沒想到他聽了木下綺羅的話,居然從善如流地同意了。

  他把被子重新收拾好,已經十九歲的少年身量比從前更高更修長,他線條流暢的手臂關上櫃門,就轉身徑直朝跪坐在床上的木下綺羅而去。

  被偷襲成功的少女整個人都癱在了柔軟的床墊上。

  幸村則壓在她的身上。

  啊……好重。

  木下綺羅表情痛苦,但壓在她身上的人居然還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果然還是床比較舒服啊。」

  「……你現在壓的是我。」

  木下綺羅虛弱地剛說完,就聽見這人笑了。

  太過分了!

  她還感覺自己頭上的呆毛被幸村揪了揪。

  這人什麼毛病。

  等幸村松開了兩個人之間的一點距離,她才緩了緩,語氣好奇。

  「你好奇怪哦,以前不是死都不跟我睡一起嘛。」

  嗯,嚴謹一點就是上大學以後。

  嘖。

  幸村用一種異常柔和的眼神看著身下的人。

  他覺得此刻一切的時機都剛剛好了。

  於是——

  「我們同居吧。」

  果然,不出他的意料,木下綺羅拒絕了。

  她一臉抗拒,臉皺在一起。

  「不要。」

  唉。

  雖然知道木下綺羅會拒絕,但他還是不願意很快就死心。

  「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見幸村並沒有不高興,反而很認真很溫柔地詢問著自己,木下綺羅撓撓臉蛋,

  「不知道啊,」

  她停頓了一會,在幸村溫柔但銳利的眼神下,少女還是忍不住壓低聲音湊近少年,語氣微妙。

  「那個……現在還太早了吧。」

  —

  現在,時隔幾個月,幸村第二次提出了這個曾經被兩個人共同擱置過的話題。

  如果木下綺羅不願意,幸村是絕對不可能勉強她的。

  他分外尊重並理解著自己的戀人在這方面的選擇與顧慮。

  如果她願意……

  少年思緒忍不住飛遠,他面上也泛起絲絲柔情的微笑,在搖曳的燭光下,幸村的面容動人極了。

  如果她願意,欣然答應了他,那麼那間早已准備好的幽靜公寓將會迎來非常美妙的,長長久久的日子。

  只屬於兩個人的……

  如果不願意,也沒關系。

  它會一直在那等著,等著獨一無二的美麗的公主蒞臨。

  它早已做好准備,時時刻刻。

  看起來仿佛勝券在握的人其實手心已經有點濡濕了。

  他注視著面前的人。

  但是氛圍卻被一通電話切割開。

  木下綺羅抱歉地看了一眼幸村。

  她的未盡之語也被打斷。

  「嗨。」

  「哈……?」

  「哦。」

  「嗯嗯。」

  可以根據木下綺羅回復的內容來判斷這是怎樣的一通電話,對像又是誰。

  這是幸村的經驗。

  此刻對方一定是森山智永。

  因為木下綺羅的回復都非常的沒有營養。

  且敷衍。

  幸村嘆氣,少年收回放在對面人身上的視線,開始百無聊賴地戳著盤子裡的肝。

  但就在這個時候,幸村感覺桌子底下自己的腿被人輕柔地蹭了蹭。

  ……!

  就像高中時代,他隱秘地在桌子下面蹭過木下綺羅的腿那樣。

  少女也有樣學樣。

  這樣的撩撥讓幸村微微眯起眼睛。

  隔著精心准備的餐點和曖昧的燭光,他對上了木下綺羅那雙狡黠的瑰藍眼睛。

  四目相對。

  幸村已經知道了她的答案。

  —

  因為在得知幸村早就將房子准備好了,木下綺羅確實嗔怒過。

  她走過最多的路就是幸村精市的套路。

  「好啦,那就都你打點好了。」

  她當起了甩手掌櫃。

  不過在真的看幸村一個人興致勃勃地忙活這些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摻和了進來。

  兩個人還為房間裡掛什麼展開過爭論(其實只是木下綺羅單方面的爭論)。

  就這樣轟轟烈烈地搞了半個月,木下綺羅終於攜家夫幸村精市入住了。

  當天,網球部的人,忙的,不忙的,立海的,冰帝的,還是青學的,都來了。

  哦,還有幸村京子和幸村緒。

  大家都是怎麼知道的,木下綺羅困惑。

  她自己好像什麼都沒說過吧。

  於是少女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在一旁擺放果盤的嫌疑人二號。

  藍紫色頭發的男嘉賓正認認真真的擺著水果。

  嘶。

  這家伙……應該也不是那種到處炫耀的類型啊。

  席間吃火鍋,熱鬧的很,這群人裡面,當年單身的,現在還是一如既往地,單身。

  木下綺羅搖頭,

  「你們怎麼做到的。」

  幸村京子一直給她夾菜,幸村和妹妹在旁邊就像地裡的小白菜似的。

  飯後也是幸村京子要洗碗,木下綺羅靠近廚房就聽見那一貫美麗和藹的女人在對幸村耳提面命。

  「不能欺負小綺羅哦。」

  女人壓低聲音,

  「也不能太過分!」

  她貼著廚房的門,聽不清楚,耳朵豎的老高了,也只能朦朦朧朧聽見幸村京子說什麼要克制節制,什麼防護措施,什麼長大了,要會疼人。

  木下綺羅靠著廚房的門,心口緩緩升起莫名其妙的遲來的緊張。

  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真的要跟男人同居了。

  救命。

  聽到外面傳來漸遠的腳步聲,裡面的幸村精市對著幸村京子無奈笑,

  「媽媽,你嚇到她了。」

  —

  幸村進來的時候木下綺羅正在收拾衣服。

  她已經洗過澡了,窈窕身姿在睡衣下朦朦朧朧,少女正彎腰折著幸村的衣服。

  饒是心裡遍布柔軟,幸村還是想忍不住逗逗她。

  尤其是看到木下綺羅黑發下有些微紅的耳朵。

  「你後悔了麼?」

  被人從後面抱住,少年的語氣聽不出來有什麼情緒。

  「人家當然沒有啦!」

  木下綺羅原本急於解釋的表情在聽到少年接下來帶笑的聲音就滯住了。

  「後悔也走不了了哦。」

  可惡。

  她沒有一點猶豫地抬起腳狠狠踩了一下幸村的右腳。

  女人,對男人狠一點沒錯的!

  嗯嗯,這麼游刃有余,讓人覺得火大也很正常吧!

  踩一下沒關系的。

  反正幸村是那種再怎麼疼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類型啦。

  但是,這樣想著的木下綺羅卻聽見身後的人傳來一聲無恥的哀嚎。

  夠了。

  別裝了。

  「好做作的幸村精市啊。」

  幸村卻徑直在她臉上蓋了個章,隨後他健步如飛地去了浴室。

  「我去洗澡啦。」

  語氣上揚,昭示著他現在的好心情。

  ……哪裡有半點被踩的樣子呢。

  木下綺羅惆悵。

  自己的力氣太小了嗎。

  —

  原本幸村還半推半就,想保持一點矜持。

  他也是擔心木下綺羅不適應。

  「如果你不習慣的話,我可以去隔壁睡……」

  做乖寶寶狀的幸村隨後就被木下綺羅丟來了一個無語的眼神。

  幸村可恥地讀懂了。

  於是他一鼓作氣,沒有節操地爬上了木下綺羅已經躺好的床。

  他有點緊張。

  手心有點汗。

  眼神開始飄忽了。

  被子下面的腿也筆直筆直的。

  這都是正常的,幸村想。

  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木下綺羅也一定不比自己好多少吧。

  唉。

  他的寶貝。

  真是辛苦了。

  和男人同居也是一個不小的決定呢,能為他做到這種地步,她真的太好了。

  想到這裡,幸村緊張的心緒被柔情和憐惜替代。

  木下綺羅並不知道幸村已經在一旁自我感動腦補到了這種地步。

  等幸村調整好心緒,他打算好好安慰安慰對方,結果少年扭頭就看見木下綺羅正閑適無比地捧著電腦……在看股票和基金。

  她還一臉的認真凝重。

  比作數學題還要認真。

  仿佛電腦上的曲線圖和金額才是她的男朋友。

  。

  就是這個時候,幸村那身為男人的自信好像在緩緩地,緩緩地墜機。


第99章 番外六

  同居以後的變化, 別的暫且不提,幸村的睡眠反而還不如他以前一個人的時候了。

  雖然說他的作息並不像九點睡五點起的真田那樣規律的過了頭,但他也還是蠻養生的, 至少幸村很少會熬夜。

  但同睡的第一天晚上,幸村就沒有睡好。

  除去有些莫名的緊張以外,他記得自己好像還做了個夢, 夢裡面他變成了小孩, 然後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木下綺羅被其他男人牽走了。

  他試圖出聲阻止,卻還是一口稚嫩的童音。

  幸村就這樣被嚇醒了。

  他發現自己醒來的時候,還格外ooc地喊出了戀人的名字。

  凌晨的時候,屋子裡黑乎乎靜悄悄, 只有他這聲急促的呼喊, 格外刺耳。

  但還好, 木下綺羅沒有被男朋友莫名其妙發出的噪音給驚醒。

  幸村這時才發現自己被木下綺羅給擠到了床沿邊上,少女緊緊抱著他,而他再往後一點就能摔下去了。

  他發出了一聲無奈又溫柔的嘆息。

  懷裡的人一無所覺, 她毫無防備地對上幸村, 是這樣的全然信任, 閉上眼睛熟睡。

  他正要低頭親吻木下綺羅的臉蛋,床頭的手機傳來幾條簡訊的滴滴聲。

  幸村只好拿起木下綺羅的手機靜音。

  兩個人日常裡互看對方的手機信息, 是家常便飯。

  所以幸村這才低頭看見了自己的失眠之源。

  已經兩點了, 忍足居然還沒睡麼, 還甩了三條鏈接過來了。

  幸村定睛一看, 瞳孔地震。

  忍足 : 「性冷淡治療的這幾種方法,速戳。」

  忍足 : 「什麼是性障礙認知?讓專家來告訴你如何解決。」

  忍足 : 「性障礙是一種心理問題嗎?看看醫生怎麼說。」

  「……?」

  —

  木下綺羅晚上的時候一直都在催促幸村睡覺, 幸村提出要和她一起, 她也只說自己要忙。

  忙什麼……

  股票嗎。

  好氣。

  在幸村堅定不移(刻意勾搭)的眼神下, 木下綺羅依舊郎心似鐵,坐懷不亂。

  於是幸村少年怏怏轉身,他自己聽話地拉掉小燈,只留給木下綺羅一個堅強的背影。

  背對著木下綺羅的幸村精市人生中第一次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魅力來。

  今天是同居的第一天,於情於理都應該好好慶祝才對。

  不說其他的,起碼床上的……

  床單和被套都是木下綺羅自己挑的淡青色,上面繡著金色的精致的花紋,像夏日灑滿細碎陽光的野外叢林。

  幸村特地換上了木下綺羅最喜歡的那套甘藍色睡衣,還噴了她喜歡的那支冷冽的香水,頭發也用的是她平時誇的最多的那罐洗發膏。

  什麼是投其所好啊。

  但是木下綺羅就跟木頭一樣。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呢。

  木下綺羅並不知道自己男朋友此刻正在床頭的另一邊怨念衝天。

  但她其實也並沒有幸村想的那麼輕松。

  看完股票看基金,看完基金又開始敲字寫自己的三流扯淡小說,寫著寫著她又莫名其妙開小窗跟人聊起天來。

  已經晚上十點多了,忍足也才剛和同伴在操場上散完步回到宿舍,他屁股都還沒坐熱,就又要陪木下綺羅開始扯淡。

  他覺得離大譜。

  今天晚上她居然還有時間來找他?

  「你不去陪男朋友,又在我這抽什麼風。」

  木下綺羅秒回,顯然是一直在那邊等他。

  她發了一個委屈巴巴的表情。

  「人家緊張了。」

  「……」

  她緊張關他屁事啊,他是居委會大媽嗎,不對,居委會大媽也不管人情侶之間的這種事吧。

  再說了,這種事情跟他講也不太好啊……

  幸村君要是知道了,忍足感覺自己又會給自己惹上麻煩。

  盡管在心頭瘋狂吐槽,但吐槽盡興後,忍足還是開始盡職盡責地做起了他的知心大哥哥。

  「有什麼緊張的啊,都走到這一步了。」

  都已經同居了。

  兩個人只要一見面,本來就像連體嬰兒一樣,怎麼可能會不適應呢。

  忍足不理解。

  「什麼嘛,你當然不懂了……」

  「人家緊張害怕。」

  木下綺羅並沒有說她緊張害怕什麼,但這種事情也不用明說。

  如果只是躺一張床上睡覺,那有什麼好害怕的。

  忍足撐著頭,困倦地打了個哈欠。

  他的手指還在艱難地敲字。

  「有什麼害怕的,」

  「不就是那個啥麼,上啊。」

  「幸村長這麼好看,你又不吃虧。」

  他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

  木下綺羅應該只是在習慣性地開作。

  木下綺羅很久都沒有回復。

  但是忍足清楚地看見對方一直處於正在輸入中的狀態。

  又過了一會,她才發來一張十足震驚的表情包,少女大概是沒想到忍足居然會說的這麼直白。

  「我不敢啦……」

  「我有點害怕這種事。」

  看著少女發過來的字眼,忍足正要回復為什麼不敢。

  速戰速決。

  他困得要死了。

  為什麼他一個單身狗要為一對都已經同居的,都走到這一步的,好的蜜裡調油的情侶操心這些啊。

  這種事情……干嘛要問他啦,他又不是什麼經驗豐富的老手。

  忍足看著自己宿舍裡已經打起呼嚕的直男室友,以及自己孤零零的床鋪,嘆氣。

  木下綺羅這明顯是在秀恩愛吧?

  苦命的人是他才對吧?

  結果木下綺羅下一句話發過來,忍足只掃了一眼就瞬間清醒了。

  「我是不是有性生活恐懼症啊……」

  「……?」

  這又是什麼……玩意。

  忍足翻來覆去把這句話看了好幾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好家伙,他徹底不困了。

  —

  「你自w過嗎,侑士?」

  忍足現在很想就裝作已經睡著了。

  但是不行。

  他於是只能硬著頭皮回答,

  「你不要問我,你怎麼不問幸村。」

  為什麼就變成這樣了。

  干嘛要突然聊起這種私人又尷尬的生理問題啊……!

  木下綺羅有沒有一點自覺嘛。

  「我一次都沒有。」

  少女毫無所覺,她還在倒苦水。

  「我很害怕這種事。」

  忍足很想當做自己沒看見。

  聊可以,但——

  「算我求你,咱們這聊天記錄你千萬別讓你男朋友看見了。」

  不然他可能真的會死:)

  做好一切保命措施,忍足才開始他心理大師的工作。

  「你是不是性冷淡?」

  「人家不知道呢。」

  「我覺得你得和幸村說說。」

  「我不敢說嚶嚶嚶。」

  「那我去說了。」

  「不要!!!!!!」

  「貓貓打滾jpg.」

  「貓貓流淚jpg.」

  「貓貓大哭jpg.」

  唉。

  —

  木下綺羅回復信息的時候,可能是因為情緒太大,她的腿在被子下面一直蹬來蹬去的。

  躺在一邊閉上眼睛但其實一直關注著少女的幸村被她蹬的被子都滑了一大半。

  「……」

  又抽啥風。

  幸村下意識就伸手往後,隨後他精准無比地在被子下面捏住了木下綺羅的大腿。

  少女果然不動了。

  「對不起啦,」

  木下綺羅抿嘴,她伸手拎起被子,往幸村身上蓋了蓋。

  三月的天氣其實還是有些微寒,木下綺羅這才注意到幸村穿的有些單薄。

  「你怎麼穿這個呀……」

  不冷嗎。

  幸村嘴角抽搐。

  現在才發現麼。

  還不是為了取悅(勾引)你。

  「因為你喜歡呀。」

  他向來很直白。

  木下綺羅沉默。

  她看向躺在身邊的少年,就在剛剛幸村似乎從那邊往自己這移動了一點距離。

  他堇色的發絲垂落在淡青色的枕巾上,沒有靠近,木下綺羅似乎都能聞見那種香波的氣息。

  這也是她喜歡聞的味道。

  每次幸村用這套洗發膏,她都會時不時地扒著他的頭發貪戀地聞很久很久。

  久而久之,幸村也就只用這一種味道的。

  手機的信息提示燈還在閃爍,那應該是忍足在回復她的訊息。

  木下綺羅只是有些出神。

  —

  木下綺羅的十五歲就像一輛呼嘯而過的列車。

  啊,怎麼說呢,就是那種連頭發絲都被沿路的風刮帶起來的目眩神迷感。

  在她有記憶以來,木下綺羅就覺得自己絕對是小說裡的那種天選之子,沒錯,她覺得自己就是天選女主角的人設。

  怎麼不是嘛。

  少女為此洋洋得意過。

  看,美麗的外表,殷實的家庭,優秀的父親和母親,嚴厲卻又溫柔的外祖父,還有遠在德國卻十分疼愛她的祖父母。

  唯一的遺憾就是外祖母走的太早。

  這個世界上也就因此少了一個愛木下綺羅的人。

  公主覺得很遺憾很惆悵。

  這僅僅是她四五歲時候的煩惱。

  包括但不限於跟自己班上的紅毛男生告白卻被拒絕了,被班上討厭的小男孩搶走了蝴蝶結。

  這是多麼幼稚但快樂的,純粹的煩惱啊。

  在她九歲的時候,父母似乎因為她以後國中的去向有過小小的爭執。

  木下綺羅也記不太清楚了。

  當時的木下綺羅剛剛從舞蹈班放學回家,正被司機叔叔背在背上在庭院裡玩著坐飛機的游戲。

  小女孩這樣純粹的快樂笑聲並沒有打斷客廳裡兩個爭吵的很投入的大人。

  在聽到大廳內傳來爭執聲時,司機叔叔只是巧妙地抱著小綺羅轉了個彎。

  木下綺羅嘴裡還叼著棒棒糖,肖父的藍色瑰麗眼珠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客廳的大門。

  她其實是一個異常早熟的人。

  木下綺羅的父親是一個十分俊美的人。

  灰藍色的眼睛,金色的卷發,總之用跡部的話來說,就是長得非常華麗的一個人。

  但是這個人現在留給木下綺羅的記憶是一片暗淡無光的。

  木下綺羅已經太久沒有想起的盧森了。

  國中的時候,因為好奇,木下綺羅就已經看過那種視頻了。

  獵奇而已。

  身體方面她好像也有點感覺,但是這不是很正常嘛。

  只是父親出軌以後,她再想起那些曾經看過的動作片,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一種反胃感。

  再後來,與同校女生夜聊時談起這些,木下綺羅都莫名有些抗拒。

  與森繪梨私下聊天,少女們葷素不忌的話題,什麼都會聊,聊到這方面,木下綺羅原本那話如泉湧的嘴巴就會突然熄火。

  咦,怎麼大家原來都會自w嗎。

  她是不是不太正常。

  和幸村在一起這麼久,她從來不抗拒戀人的親吻和撫摸。

  木下綺羅反而很喜歡。

  只是一想到如果再進一步的話,木下綺羅總會有點害怕。

  她在害怕疼痛,除此之外,也有其他不知名的恐懼。

  只是現在,木下綺羅看著自己戀人為她精心准備的一切,她還是忍不住笑了。

  為幸村暗戳戳的小心思和這種可愛的反差感。

  怎麼能不笑呢。

  這比忍足安慰她時,說的那些冷笑話管用多了……

  忍足 : 我真是栓q。

  於是幸村就感覺到自己的後背被木下綺羅撫摸上了。

  他心跳加速,一口氣微微提起。

  隨後,幸村聽見自己戀人在背後那遲疑的聲音,

  「阿市,你自w過吧,什麼感覺呢?」

  少年虎軀一震。

  「……!?」


第100章 番外七(修)

  咖啡店裡, 幸村和忍足各自頂著黑眼圈面面相覷。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靜默。

  「啊,幸村君幾點睡的呢?」

  幸村輕笑反問 : 「忍足君呢?」

  「嘛,忘了。」

  這樣沒意義沒營養的對話持續了幾秒。

  忍足扶額。

  他認命般地掏出手機, 開始劃拉聊天記錄。

  即使手速快成閃電,還是能看到成片的性生活這種詞彙和字眼,忍足又忍不住閉上眼睛。

  嘶。

  頭疼了。

  想到今天凌晨時, 收到幸村信息的他差點嚇到靈魂出竅。

  忍足開始沒話找話,

  「你看過了嗎?我跟她的聊天記錄什麼的。」

  藍紫發絲的少年端坐在對面,神色自若悠閑,淡淡地點了點頭。

  「全部。」

  忍足的表情這才出現了一絲裂縫。

  全部……?

  好家伙。

  藍發boy的心底這才後知後覺地湧起巨大的尷尬。

  他只能訕訕一笑,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幸村君。」

  幸村也貌似不甘示弱地回以一笑,

  「我也沒想到, 忍足君會在半夜和她聊這些呢。」

  不……

  最違和的地方, 難道不是他們兩個大男人現在坐在這裡,並且接下來的話題還是那種……嗎。

  忍足坐在沙發上,認命又頹喪地往後一靠。

  「所以你怎麼想的啊。」

  不對嘛。

  這種事情自己來問, 怎麼想怎麼奇怪吧。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他就是莫名其妙參與到這件事情裡面來了。

  感覺——超級尷尬的啊。

  但是忍足抬眼看向對面。

  對面的人輪廓秀麗精致, 在咖啡的濃郁和苦澀中,幸村的神色有些冷淡、晦暗。

  不過這個人一直是這麼平靜的樣子, 忍足知道。

  果然。

  對面的人並沒有回答忍足的問題。

  幸村反而問起忍足, 他的嗓音很平穩, 又有些悠閑。

  「忍足君, 覺得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忍足先是愣了一會,隨後他挑選了一個他覺得還算貼切的詞彙。

  「是個笨蛋吧。」

  忍足摩挲著自己的下巴。

  「她不笨。」

  幸村立馬臉色如常地反駁著忍足, 也臉色如常地護犢子。

  ……是是是, 不笨不笨。

  忍足腹誹。

  還不是笨蛋麼。

  兩個人之間的這種問題……最聰明的做法就是告訴幸村啊, 可木下綺羅卻選擇了一個很傻的方式,雖然兜兜轉轉……還是被幸村知道了吧。

  所以是笨蛋啊。

  她做什麼都逃不過這個男朋友的法眼。

  幸村仿佛知道忍足在想什麼,他垂頭笑了笑,語氣又仿佛是在對他強調什麼似的。

  「她是一個聰明的小孩。」

  少年提起木下綺羅時,自始至終都淡淡的神色似乎也變得柔情萬分。

  這不是他的錯覺,忍足想。

  幸村精市就是肉眼可見的變得溫柔太多了。

  而對面,幸村還在繼續,

  「但是你說得對,有時候她對上自己的事情,反而會有點笨。」

  對嘛對嘛。

  這才對嘛。

  木下綺羅……就是個小笨蛋啊。

  忍足點點頭。

  想起少女居然會對他傾訴這種問題,忍足又覺得好笑。

  是笨蛋,但卻是一個非常可愛的笨蛋。

  不過,這個笨蛋正被一個聰明到可怕的人愛著。

  所以忍足侑士一點都不擔心。

  「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擔心了。」

  幸村精市的聲線在西斜的刺眼陽光下也仿佛被拉長。

  「除了要謝謝你以外,還要提醒忍足君,這些就當做不知道吧。」

  —

  幸村回來的時候,客廳都沒有人,原本他以為木下綺羅還在外面沒有回來,不過等他閑庭信步般邁進臥室,聽見浴室裡傳來的嘩嘩聲時,少年腳步才慢了下來。

  判斷錯誤啊……

  幸村唇角彎起。

  他就那樣靠在牆壁上看著浴室,因為開著燈,所以哪怕隔著門也能隱隱約約看見裡面的那道影子。

  他喉結滾動,水聲也逐漸響成曖昧的序曲。

  木下綺羅依舊一無所知。

  於是等木下綺羅剛披好浴袍走出來的時候,就被對面那杵在門口牆壁上的人影給嚇了一大跳。

  「……!嗚啊!」

  等看清楚是幸村,木下綺羅才拍著胸口委屈死了。

  「嚇死人家了……你搞什麼嘛。」

  才剛同居,目前還並不習慣家裡角角落落、時時刻刻都有男人的身影,所以木下綺羅一時之間沒有那麼快就能適應過來。

  「誒。」

  幸村悠閑地靠在牆上,雙手插兜,看起來倦懶優雅。

  他輕笑的聲音落在木下綺羅耳朵裡,就覺得怪怪的。

  幸村 : 「除了我還能有誰呢。」

  「你要快點習慣才是。」

  哼......什麼啊。

  被幸村這種毫不掩飾的目光盯視,少女漸漸覺得氛圍好微妙,她略微不自然地扭過身體,不想去看幸村。

  他在想什麼......?為什麼要一直盯著她不放...就好像,就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吃掉她似的。

  莫名有點可怕。

  嗚嗚嗚。

  少女濕漉漉的頭發被浴帽包起來,全身也都被素淨的浴袍包裹住,腳上趿拉著拖鞋,這張向來神明寵愛著的臉蛋上只有眉頭是蹙起來的,冰晶般的藍色眼珠裡還氤氳著霧氣,似乎是沒有睡好,幸村垂眼仔細看,對方的睫毛上還掛著小水珠,露出一種纖細又脆弱的美態。

  木下綺羅聲音嬌怯 :

  「...怎麼了嘛……」

  幸村煞有介事地點點頭。

  「唔,確實是有事哦。」

  他又上下看了一眼木下綺羅。

  木下綺羅媚長的麗眼頓時變成圓溜溜的可愛貓眼,少女忍不住小碎步湊近,耳朵也伸長,她有點好奇。

  「...什麼嘛?」

  幸村有點苦惱地皺起了眉頭。

  他認為自己是在進行浮誇的表演。

  不過,以他的演技騙過木下綺羅當然是綽綽有余。

  「你也知道,我們新來的藝術老師最近辦的項目,」

  幸村一邊說,一邊打橫抱起木下綺羅,少女軟軟地摟住他脖子,兩個人往沙發上走。

  木下綺羅繼續睜著可愛圓眼看著幸村。

  被這樣無辜可愛又全然信任的眼神注視著,幸村依舊面不改色地扯謊。

  「我實在沒什麼經驗,」

  木下綺羅一向是個捧場王,幸村說一句她就會跟著後面捧一句那種。

  「什麼什麼?」

  「村村怎麼會沒有經驗?」

  幸村面不改色。

  「真是慚愧,我不小心選擇的課題是關於亞當夏娃的愛欲。」

  在木下綺羅微微睜大的眼睛裡,幸村繼續,

  「一個專業畫畫的遇上這些...其實也能就那樣地完成掉,不過,你也知道,」

  「我是個完美主義者。」

  木下綺羅點點頭,然後呢。

  幸村嘆了一口氣。

  「所以這件事情只有你能幫我了,寶貝。」

  —

  對於幸村的請求,木下綺羅下意識就想拒絕。

  幸村一臉真誠。

  「這是我一生的請求。」

  木下綺羅後退半步。

  她顫巍巍地伸手去碰幸村精市的額頭。

  沒發燒啊...?

  哈……?

  跟他一起看片?

  老天爺,他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這人真的是幸村精市嗎。

  看幸村一臉認真的模樣,甚至他開始在帶回來的包裡東摸西掏的,她才一臉愕然。

  「你瘋啦?」

  這麼笨、又不正經的,似乎也並不能解決問題的辦法,看起來並不像幸村這種聰明人會做出來的事情啊。

  所以木下綺羅才覺得他是不是受什麼刺激變傻了。

  「你ooc了幸村精市……」

  這是你會提出來的話麼?!看片能對畫畫有幫助?

  幸村停下手裡的動作,端雅秀麗的少年隨後歪頭,他表情嚴肅。

  「為什麼會這麼想?」

  「為了我的課題我當然願意做任何事。」

  「只要能畫好這幅作品,這些又算什麼呢。」

  好……大義凜然,正氣十足,理由充分啊。

  這叫什麼。

  為藝術獻身麼。

  她怎麼不信呢。

  誰能相信這人是在為看那啥而同她爭辯啊。

  ……偏偏還讓人無法反駁。

  木下綺羅始終都覺得不對勁。但是以她的腦袋瓜,她實在想不出來幸村這舉動到底是怎麼了。

  幸村探頭扒拉著包裡的碟片,有點忍俊不禁。

  這都是些啥。

  忍不住在心裡質疑起忍足的品味,但是他表情還是如舊,裝出一臉的凝重和認真。

  不過……無法否認的是,也確實有點新鮮和好奇。

  「你來挑挑。」

  幸村回頭,他對端坐在沙發上,表情從剛才起就異常復雜的木下綺羅招了招手。

  還挑挑……?

  木下綺羅的嘴巴終於忍不住張大了,她滿臉的難以置信。

  他當這是買菜呢?

  離譜簡直。

  木下綺羅始終堅守著自己的領地,對幸村的招手置之不理。

  開玩笑……她才不可能被誘惑到!

  幸村撐著下巴,竟然真的挑選起來。

  「誒,就這個好了。」

  「這個也不錯。」

  「同班同學……」

  「還是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

  「還是這個,同住一個屋檐下的房東與租客?」

  他還真像買菜一樣挑挑揀揀,順便發出各色評價,仿佛真的是在為了自己的作品精挑細選,認真探究一樣,舉止優雅,面容端麗的美少年做起這種事情來,也不會讓人覺得不妥。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研究什麼高級藝術,其實他手裡拿著的都是xxx。

  原本只有幸村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但不知道為什麼,木下綺羅聽著聽著,就忍不住探頭,少女也莫名其妙地加入了討論。

  「種類還真多啊……剛才那一碟是什麼啊。」

  幸村很自然地接話,

  「是啊,還有很多哦。」

  「你說這個?唔,是高中生的校園戀......」

  少年用手撐著下巴,閑適地眯起眼睛,他對著木下綺羅展露一笑,好像一只溫雅的狐狸。

  「我沒看過,沒有經驗啦。」

  「你來幫我挑,嗯?」

  —

  「...所以我為什麼要陪你看啊。」

  木下綺羅還是很抗拒,很羞恥。

  「你自己看完去畫不就行了。」

  「不行。」

  幸村義正言辭。

  「這種事情當然要和你一起。」

  「我們是戀人。」

  「我想,研究這個的時候如果有你在旁邊的話,可能會在感情上對我有所啟發吧。」

  「藝術家脫離情感的熏陶和渲染升華,是不可以的。」

  「絕對會失敗的。」

  看著幸村異常認真的眉眼,木下綺羅僵硬地點點頭。

  「好...」

  實則內心 : 嗚嗚嗚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幸村微笑 : 「那麼開始了。」

  在木下綺羅的強烈反對下,原本的大投屏才被換成了小型筆記本電腦。

  木下綺羅只是再次懷疑人生。

  他是不是瘋了?

  用投屏看這玩意?啊啊啊?這人是誰啊,不是幸村精市嗎?

  一開始只是劇情。

  有點無聊。

  幸村的側臉在昏暗的環境裡忽明忽暗,他只是百無聊賴地玩著木下綺羅的手指。

  當然,他能感覺到身邊人的僵硬。

  幸村強硬地將手指插進木下綺羅的指縫,十指相扣,他還能感覺到少女有些黏糊糊的手掌心。

  不過很快,幸村的氣定神閑就消失了。

  因為劇情和畫面已經邁進正軌。

  幸村下意識就伸出手遮住了木下綺羅的眼睛。

  「……」

  眼前突然變黑,木下綺羅一頭問號。

  她只記得眼前一花,什麼都沒看見。

  少女抗議 : 「嗚嗚嗚干嘛呀……」

  聲音可委屈了。

  「你不許看。」

  幸村的聲音有些僵硬。

  哈……?

  他什麼毛病。

  讓她看的是她,現在不讓的還是,好氣。

  隨後,幸村的眼睛也被少女突然摸過來的手掌給摩挲著遮住了。

  木下綺羅忿忿 :「……!那你也不許看。」

  屏幕上的畫面如何如何都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沙發上坐著的只是兩個笨蛋而已。

  幸村默然。

  這種情況他確實沒有考慮到。

  在看到屏幕上出現□□的男人時,他下意識就想去捂住木下綺羅的眼睛。

  木下綺羅委委屈屈,

  「哼,你是不是看到了嗚嗚......別人的裸體。」

  貓貓開始撒潑。

  「我什麼都沒看見,我不要我不要太不公平了,為什麼你可以看嗚嗚嗚......」

  這種事情還要什麼公平啊……

  幸村失笑。

  他看見了也跟沒看見似的,並沒有任何感覺啊。

  「我是看見了,但是我沒有感覺。」

  幸村摩挲著少女的手,喉嚨發緊,輕聲細語地撫慰起貓貓。

  但少女卻理解錯了他的意思。

  「什……什麼?」

  她的語氣有些難以置信。

  幸村一聽到她這樣的語氣,頓時就感覺不妙。

  木下綺羅則是繼續吞吞吐吐,難以置信的樣子。

  她艱難地吐字 : 「你......你都看見片子了,都這樣了居然還沒有感覺沒有反應麼......」

  「你是不是不……」

  你是不是不行——

  她還沒說完,嘴巴早已被幸村的另一只手給捂住了。

  「嗯?」

  幸村笑呵呵但莫名低沉的聲音在木下綺羅身後響起。

  「我什麼?」

  嗚嗚嗚,貓貓閉嘴了。

  兩個人現在的姿勢絕對的古怪。

  木下綺羅一只手捂住了幸村的眼睛,幸村則是兩只手都在她臉上,一只捂她眼睛一只捂她嘴巴。

  簡直有病……

  捂住了眼睛但是都沒有捂住耳朵呀...他們都是聽力正常的健康人。

  所以電腦裡的聲音還是能分毫不差地傳到他們的耳朵裡,聽聲音,現在似乎進行到......很激!烈的一步了?

  木下綺羅整個人都要爆炸了。

  「快,快關掉嗚嗚嗚!」

  救命,這是什麼社死現場。

  她身邊的幸村似乎也有點僵硬。

  聽到木下綺羅氣急敗壞的控訴,他過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還好關燈了。

  幸村想。

  不然他現在臉紅了會很明顯的。

  木下綺羅見幸村莫名其妙半天坐那不動,她終於忍不了了,少女揮開幸村捂住她眼睛的手,她跳起來拿起鼠標piapia地點點點。

  結果bug了,聲音反而越來越大。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哪!!!!!!!她要死了。

  —

  因為剛剛的社死場面,所以木下綺羅生氣了。

  現在對方在房間裡,似乎不打算再搭理他。

  嗯……也能理解。

  幸村摩挲著下巴。

  但是,他才不願意承認這才進行到第一步就被搞砸了的事實。

  沒關系。

  少年微笑。

  但當他走進臥室,看到木下綺羅在收拾衣服,疑似要走的樣子時,幸村原本還勉強能維持穩定的表皮立馬開始崩開。

  村的表情變化如下 :

  ^_^  →  (°ο°)→π_π

  打咩啊!!!

  俊秀精致的少年飛速地往前,從正面抱住木下綺羅的腰。

  「不可以走。」

  只是順手疊幾件衣服的木下綺羅 : ?

  她頭上冒出井字。

  他哪只眼睛看出來她要走了?!

  貓貓實在忍不了了,她正要抬手給這抽風的人一個爆栗,就被幸村可憐巴巴的表情給止住了。

  算了……

  他長得好看,算了。

  木下綺羅哼了一聲。

  「我!不!要!就走。」

  「那…你就忍心看我期末作品評分不及格嗎。」

  木下綺羅的頭腦終於突然靈光了起來,她冷漠拒絕。

  「你不可能不及格的,你可是幸村精市。」

  「萬一呢。」

  「我有強迫症,我的完美主義……」

  「可是你又不讓我看。」

  木下綺羅瞥了一眼幸村。

  哦,她也不是很想讓幸村看了。

  還有,她最近都不是很想看到那個電腦和這種片了:)

  幸村默了默。

  隨後木下綺羅就聽見幸村試探的聲音,

  「那我們自己來試試吧,就當成游戲玩一下。」

  —

  為什麼會答應他。

  為什麼...π_π

  坐在床上的木下綺羅再次叩問著自己的內心。

  是因為饞他身子嗎?

  不,不是,絕對不是。

  她告訴幸村。

  「不可以做到最後一步。」

  對方也答應了。

  幸村一臉的嚴肅和凝重。

  「我們只是在探討藝術而已,也能滿足好奇心,你不要有壓力。」

  木下綺羅糾正,

  「就只是探討藝術,沒有好奇心這回事。」

  幸村神神在在滿不在乎地點頭,

  「哦哦嗯嗯。」

  木下綺羅: π_π

  現在,她一個人坐在床沿,心裡又開始後悔。

  莫名的抵觸又開始在心裡升騰。

  等木下綺羅鬼鬼祟祟貓著腰打算溜出去的時候,浴室裡的人突然出聲。

  「別跑哦。」

  幸村的聲音被水聲隔離的有些失真,他好像輕輕笑了笑。

  「要做誠實守信的小朋友。」

  她回去頹然地坐下。

  怎麼會這樣嘛。

  我真是個笨蛋嗚嗚嗚嗚嗚嗚,暈暈乎乎怎麼就答應他這種事情了。

  一開始直接拒絕不就好了麼,幸村也不可能會勉強她的呀。

  等幸村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木下綺羅渾身僵硬地坐在床頭。

  他牽起嘴角。

  「怎麼了嘛,我們開始吧?」

  木下綺羅吚吚嗚嗚的。

  「不要說的這麼正式,我...我好緊張。」

  幸村還在冠冕堂皇。

  「在進行一項偉大的藝術探討之前都是這樣的哦。」

  自動窗簾已經合上了,整個房間只有浴室裡的朦朦朧朧又曖昧的燈光,除此之外,大部分地方都是昏暗的。

  「…是,是麼……」

  木下綺羅感覺自己面前似乎投下了幸村寬大的身影。

  她忍不住往後仰。

  幸村輕笑。

  「嗯,是的。」

  他聲音離自己好近。

  ...果然很近,她都能感覺到幸村的呼吸聲了。

  「很緊張麼。」

  少年的聲音竟然有些悠閑。

  他低聲哄誘 : 「沒關系,我們不做什麼的,只是看一看而已,你也很好奇對吧。」

  接著,幸村脫掉了自己的浴袍,然後又開始氣定神閑。

  「要開燈嗎?」

  少女 : 「不要啦!」

  開燈會更緊張吧?

  兩個人橫躺在床上,身上還蓋著被子,不過被子下面則是...不著/寸縷。

  黑暗裡,幸村的聲音像溫柔清涼的山泉,滋潤著少女的心房。

  他說不要緊張。

  他也說沒關系,只是玩玩而已。

  木下綺羅一旦想清楚了,其實膽子不小。

  她伸出手,誠實地戳了戳幸村的腰。

  「有點硬。」

  幸村的聲音輕柔極了 : 「那麼我也能摸你,對吧。」

  都這樣了,他看起來還是這樣的彬彬有禮,體貼又溫柔。

  木下綺羅悶悶地不知道在想什麼,幸村又問了第二遍,第三遍。

  「可以嗎。」

  「可以嗎。」

  「可以可以可以,你是不是笨蛋啊,這種事情......有什麼好一直問的。」

  少女抱怨的聲音在黑暗裡也變成了不好意思的嬌嗔。

  但是幸村的手剛碰到對方,她就躲開了。

  幸村刻意流露出委屈 :

  「你不是說可以?」

  木下綺羅哆嗦,她摸著自己剛剛被觸碰的手臂,

  「那個...不行,太癢了嗚嗚嗚。」

  「沒關系。」

  幸村循循善誘。

  「你就當做自己還穿著衣服,好嗎。」

  ……這樣也行?

  木下綺羅摸著幸村的手臂,還是忍不住問,

  「你剛才看了...真的沒有感覺嗎?」

  他可是男的。

  不像自己……

  完全不知道自己和幸村之間已經沒有多少距離的木下綺羅,還在被子下面單純地玩著幸村的手。

  「沒有。」

  幸村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奇怪。

  木下綺羅皺眉。

  「怎麼可能。」

  她繼續。

  「那你聽見那些聲音,也沒有感覺嗎。」

  「……沒有。」

  「!你遲疑了。」

  嘻嘻嘻,木下綺羅為自己的發現傻樂。

  也許是覺得氛圍好奇怪,她往旁邊一摸,這才察覺兩個人之間此刻已經沒有多少距離了。

  ……!

  她飛速地把手收了回去。

  兩個人手臂的皮膚互相貼著,還有大腿。

  木下綺羅又開始語無倫次了。

  「那個......你...我,嗯...額,」

  幸村攥起木下綺羅的手。

  「嗯?我們開始?」

  木下綺羅退縮著嗚嗚嗚。

  「剛才難道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笨蛋嗎,剛才只是蓋著被子純聊天而已。」

  「我,我,那個,」

  幸村 : 「先接吻吧。」

  「等一下!」

  木下綺羅伸出手擋住幸村朝自己貼過來的胸口。

  皮膚相貼,激起一陣古怪的酥麻,只是她現在無暇顧及。

  「就...就只是接吻對吧。」

  笨蛋呢...

  只是接吻的話會脫光嗎?

  但是幸村沒有回答。

  他已經吻上去了。

  —

  為什麼又變成這樣了啊。

  被親的上氣不接下氣,而且沒有一點喘息空間。

  木下綺羅心口微窒。

  又是這種感覺。

  有點緊張,又有點害怕。

  但是,卻沒有抗拒。

  少年正貼著她的修長脖頸。

  木下綺羅 : 「熱……」

  幸村一邊親還一邊安慰她,

  「熱是對的哦。」

  ……她怎麼感覺他有點敷衍呢。

  但是親著親著,木下綺羅漸漸又開始臉紅的不行了。

  「......不要了,不是說只是玩玩,嗚,不要.....」

  少年動作不停,他沒有再像從前那樣禮貌的詢問木下綺羅這裡能不能碰,那裡能不能摸。

  幸村已經變得不像幸村。

  但他又還是那個幸村。

  「別怕。」

  木下綺羅嗚嗚嗚地嚶嚀。

  「我害怕...好累...沒有力氣了,嗚,不要……」

  但是幸村居然笑了。

  他居然笑了。

  她好累?幸村輕笑 : 「你這是在誇我嗎。」

  木下綺羅不想理他。

  這種時候,他居然還有閑心調侃。

  幸村語氣微喘,額頭還抵著木下綺羅的額頭。

  「不怕。」

  又像一個承諾,

  「會舒服的。」

  「你做過嗎,你怎麼知道嗚嗚嗚嗚嗚嗚。」

  木下綺羅依舊在哭唧唧。

  他垂下頭親吻對方的耳朵。

  「我並沒有經驗啊。」

  對男人來說,這只是一種無師自通的本/能。

  木下綺羅這才嗲嗲地吸了吸鼻子。

  「可是這樣被打斷...你不會有後遺症吧……」

  ……又在胡說了。

  幸村微笑。

  果然還是不能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才對吧。

  於是他俯身繼續親去少女滾燙的眼淚。

  —

  木下綺羅還在哭。

  房間裡既青澀又旖旎。

  少年勾起嘴角,然後他嘆了口氣。

  幸村用手指抹去她的眼淚。

  「很難受嗎。」

  可是他明明記得剛才她好像很喜歡……?

  「嗯……有一點呢。」

  她聲音帶著哭腔,還可愛地吸著鼻子,抽抽噎噎的。

  「抱歉,」

  「是哪裡難受呢。」

  「我也不知道……」

  幸村一直拍著她的背。

  感受到懷裡人的變化,他微笑。

  「是我不好。」

  他側頭親了親她的臉頰,少年這時想起身看看她現在的樣子。

  他語氣微頓,

  「下次我會注意的。」

  但是木下綺羅一直抱著他的脖子不讓他走。

  遺留的哭音還在無意識撒嬌,

  「不要。」

  「你騙人。」

  幸村的心驟然塌軟,他貼了貼女孩的臉。

  「我不會騙你。」

  隨後幸村口氣微頓,聲音裡似乎還摻了點揶揄,

  「剛才不舒服?」

  木下綺羅把臉貼近他的脖子,聲音支支吾吾,終於承認。

  「嗚...舒……舒服。」

  「那我們再來一次?」


第101章 番外八

  一、

  後面, 他們大概又進行了三次。

  這種事情,一旦開始嘗試,就很難停下來。

  更何況年輕人...他們的探索欲, 好奇心,都是最旺盛的。

  幸村每次都會問她難不難受,少女則是堅定無比地說不。

  隨後, 木下綺羅就看見自己上方, 幸村的臉色看起來很復雜。

  他像是很高興,又有點古怪的失笑。

  所以,她是不是應該矜持一點...?

  少女別開臉,臉蛋粉□□白, 頭發被汗濡濕, 美妙無比, 幸村喉結滾動,深深埋下去。

  「輕一點...嗚。」

  等徹底結束了以後,木下綺羅渾身無力、舒舒服服地靠在幸村身上, 兩個人在浴缸裡閉著眼睛假寐。

  浴室裡放著木下綺羅的歌。

  那是一首即興demo, 非常非常甜美的風格。

  幸村微微闔上眼皮, 端麗無暇的臉有些饜足,他聽著聽著就淺淺地打了個哈欠。

  他懷裡人一直一動不動, 少女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 但就在幸村打哈欠的時候, 她突然就壞心眼地出聲。

  「...所以你累了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 嬌柔動人,幸村又有些意動。

  累的人到底是誰?

  幸村俯身, 帶起一陣水聲, 他的唇落在少女白皙柔膩的肩膀上。

  「...不累。」

  「還要繼續嗎?」

  做那種事不累。

  把她由陰哄成晴, 倒是費了他不少時間和心思。

  木下綺羅都已經二十歲了,隨著時間的推移,懷裡少女的軀體正逐漸地脫離青澀。

  今天...少女的身體更像枝頭已經成熟的水蜜桃,散發著誘人的氣息。

  幸村留戀地在少女肩膀上啄吻。

  她的脖子和鎖骨上都是曖昧的痕跡......順著雪白的皮肉向下蜿蜒,沒入水裡,引人遐想。

  因為他剛剛太興奮了。

  少年克制地收回自己忍不住去看的視線。

  盡管已經緊密貼合過,但是他在這種時候居然還保留著那麼一絲虛偽的純情。

  男人,真是太糟糕了。

  他強制自己去忽略懷裡的誘惑,從而回到剛才的思緒裡。

  明明身體在成熟,但有的時候,她的脾氣貌似……比她十六歲的時候還要棘手。

  她不再是高中生,但是她比之從前居然更會撒嬌了,也似乎更懂得如何用她自己的眼淚去困住一個男人對她那可憐的戀慕之心。

  可憐的男人這時嘆了一口氣。

  或許……這個時候提結婚的話,會不會又一次嚇到她。

  幸村略微斂眉。

  木下綺羅在前面一個人玩水,瑩潤的小腿四處飄蕩。

  幸村失笑。

  「你剛剛哭的有些...」

  「……?不許提。」

  木下綺羅害羞了。

  「不是,我是想說,你哭的好漂亮。」

  「咦,你是變態嘛!!!!」

  —

  有一就有二啊。

  這不是很自然的規律嗎。

  木下綺羅和幸村精市從那天起,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兩個人有時候還把這當成游戲,樂此不疲。

  「不過現在不行。」

  她拒絕了戀人俯身過來的索吻。

  「我晚上要參加晚會。」

  幸村雖然看起來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但是木下綺羅知道自己困在他身上動彈不了。

  他的手不容拒絕地拷住了她的。

  然而幸村嘴上還點頭附和,

  「嗯,你去吧。」

  「……」

  好幼稚,這個人。

  這跟幼稚園的小男生又有什麼兩樣!

  這次的小型晚會,去的人不多不少,但裡面恰好就有幸村記得的,一個木下綺羅的瘋狂追求者。

  沒錯。

  她有男朋友了,但那人還是在後面窮追不舍。

  幸村很會吃醋。

  被困在沙發邊沒辦法動彈,但是,沒關系。

  少女知道幸村的敏感點是哪裡。

  不過,等木下綺羅探手去摸他的腰,她自己反而先被對方拿捏住了命門。

  太可惡了。

  「那種無聊的晚會有什麼好去的嘛。」

  幸村把頭埋進木下綺羅茂密的頭發裡,懶懶地抱怨著。

  前天是酒會,昨天是聚餐,今天又是晚會,明天還有綜藝錄制。

  「為什麼你們沒有雙休。」

  「為什麼你們半夜都要加班。」

  經常獨守空閨的幸村精市嘆氣。

  他只是想和老婆貼貼而已啊。

  少女嘆氣。

  「你說得對,確實很無聊。」

  幸村聽了她的應和,慢悠悠勾起嘴角。

  「但是今天去,應該有八卦聽。」

  木下綺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堅定地掙脫他的懷抱,兀自起身去換衣服了。

  「啊,我想問一問黃瀨這次又是為什麼會被拍到跟人鬥嘴啊……」

  「還有一個前輩昨天居然官宣結婚了,事務所也默認了。」

  「還有……」

  「結婚……?」

  幸村卻只抓住了這一個詞。

  —

  晚宴還沒開始,木下綺羅正對著鏡子戴耳環。

  幸村一直在旁邊,時不時給點意見。

  「這個不好,戴那個紫色的。」

  木下綺羅表情惡寒。

  「那個太老氣了吧!」

  幸村靠著門,表情微妙 :「這裙子,是不是有點透。」

  木下綺羅懶得理他

  「色鬼才會覺得透。」

  幸村 :

  「頭發就這樣披著好了。」

  「絕對是不能喝酒的,那麼帶個水杯吧,我給你榨橘子汁喝。」

  木下綺羅不依不饒。

  「不要啊好邋遢,還有!我是去晚會,不是去養生啊啊啊啊。」

  幸村 : 「有必要穿這種高跟鞋嗎,小皮鞋不就行了。」

  木下綺羅推開煩人的他。

  「你好杠精啊。」

  今天沒有叫助理,只打算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木下綺羅被一旁的幸村騷擾的無話可說。

  她側頭對幸村露出陰惻惻又笑眯眯的表情。

  「嗯嗯,要不然我直接穿你的運動服去參加晚會算了。」

  「腳上就穿運動鞋,不如再帶上網球拍跟他們打幾局怎麼樣呀。」

  她越說越來氣,不高興地瞪了一眼幸村。

  結果幸村煞有介事地點頭,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木下綺羅。

  「我覺得可以。」

  「運動服多特別啊。」

  ......特別個鬼啊。

  木下綺羅翻了個優雅的白眼。

  「好可怕哦,男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假裝渾身有雞皮疙瘩,做出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

  「你的心眼就這麼一點大麼。」

  恐怖的男人。

  恐怖的幸村精市。

  現在他對她的占有欲越來越嚴重了。

  偈本金太郎確實有毛病,她都明確拒絕過對方很多次了,但他還是窮追不舍。

  所以幸村這樣,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幸村微微一笑。

  「我要在家等你三個小時。」

  「你去玩,我只能當留守兒童。」

  「我很寂寞的。」

  他走上前按住少女的手。

  「所以可以補償我一下嗎。」

  木下綺羅歪頭,

  「才三個小時呀,我很快就回來了。」

  幸村抱臂 :

  「才?」

  「我不願意。」

  「我想一直跟你待在一起。」

  聽到這樣的告白,木下綺羅再一次心軟了。

  所以心軟的木下綺羅又一次被拿捏住了。

  ——

  誰能拒絕賣好的幸村精市。

  可是這樣的後果卻是——

  木下綺羅剛剛才打理好的卷發被幸村的手給攪亂,她抹好的玫色唇膏也被對方吃干抹淨,裙子下方的一角還被這人撩起,幸村的手正在那裡流連。

  於是,今天破天荒地沒有叫助理而是自力更生的木下綺羅很生氣。

  「你這樣我等會又要自己弄,很煩誒!」

  幸村置之不理。

  「我幫你不就好了。」

  他語氣接著一頓,

  「而且,你剛才不是很喜歡嗎。」

  木下綺羅支支吾吾地臉紅了,對後一句避之不理。

  「我信你個鬼……你能幫什麼啊。」

  他不故意幫倒忙就不錯了。

  「男人在這種時候說的話都不能相信。」

  唉。

  她說的很對,但是那又怎麼樣。

  幸村退後,打量了一眼木下綺羅。

  長裙被放下以後,遮蓋住了若隱若現的腿部,卷發有些凌亂地披散在胸前,嘴唇上的口脂已經沒有了,不過嘴角還有點微微的余漬,可愛極了。

  只顧著低頭檢查衣服的木下綺羅自然錯過了幸村微沉的眼眸。

  他只是輕輕地掩上了衣帽間的門。

  沒過一會,裡面果然又傳出了斷斷續續的,曖昧的聲音。

  「不行呀,不要在這裡……」

  「去房間好不好...」

  —

  唉。

  為什麼又哭了呢。

  幸村俯身親去她的眼淚。

  木下綺羅的臉色還是潮紅的,喘息未平。

  「這可不行呀。」

  「體力跟不上。」

  幸村皺眉,很是苦惱。

  他這幅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遇到了什麼網球或者繪畫上的難題。

  「以後你跟我一起晨跑吧?」

  聽到胸口前的幸村這樣的呢喃自語,木下綺羅剛剛才平復的情緒又起來了。

  「人家不要!!!」

  對貓貓的反抗充耳不聞,幸村只是自說自話,

  「還有,為什麼總是愛哭呢。」

  幸村失笑。

  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居然這麼愛哭。

  這只會放大男人的欲望,讓人更想欺負她啊。

  「我也不知道……」

  木下綺羅的眼角還是紅的。

  「就是忍不住想哭,」

  木下綺羅又湊近幸村的耳朵,小心翼翼地,像個偷腥貓,

  「但是,很舒服。」

  「可能是太舒服了,我才哭了。」

  幸村一臉凝重地點頭,

  「謝謝你的誇獎,那我們……」

  一般他這樣,木下綺羅都知道他下面要說什麼了,所以她這次趕緊攔了下來。

  「那我們該起來了。」

  在幸村不滿又失落的譴責目光下,木下綺羅心虛地看了看門。

  「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

  不對。

  她為什麼要心虛……?

  「唔,應該,已經來不及了吧。」

  幸村神神在在地點頭。

  木下綺羅於是趕緊找一旁的手機,哦莫,已經六點多了。

  還有十分鐘就要開始了。

  「……」

  她回身狠狠地錘了一下幸村的胸口。

  「都怪你!」

  該死的男人!!!!!!

  不過在木下綺羅告知對方自己時間上可能來不及,無法前去的時候,工作人員卻說沒關系。

  「只要來了就好,遲到也沒關系。」

  哦豁。

  木下綺羅心花怒放。

  幸村的臉色則不太好看。

  他看著剛剛起身的木下綺羅,少女的頭發是凌亂的美感,身體軟的像水蛇,臉色是不自知的含春媚意。

  他鼓起嘴。

  「我也要去。」

  聽到身後的幸村冷不丁的這句話,木下綺羅傻眼。

  哈……?

  —

  木下綺羅看著車裡的幸村,一臉糾結。

  「你真的要在這裡等三個小時嗎?」

  會不會太有毛病了一點?

  但她不知道的是,陷入愛情的男人都是這樣的。

  瘋狂又傻逼。

  只不過幸村看起來還很雲淡風輕的優雅淡定而已。

  「沒關系,我等會給你去排隊買蛋糕。」

  他就這樣很乖巧地回答著木下綺羅。

  嗚嗚嗚。

  她男朋友也太好了吧。

  木下綺羅忍不住低頭對駕駛座上的幸村嘟起嘴巴索吻。

  「麼麼,來親親嘛。」

  幸村順從地湊過去親了親她。

  「我等你。」

  看著木下綺羅裊裊婷婷地走進去,坐在車裡的幸村百無聊賴地打著方向盤。

  果然還是運動服比較好吧……?

  這一等就等了兩個多小時。

  幸村正低頭瀏覽著網上的各種求婚方案,他漂亮的五官有些無奈。

  「都這麼老套嗎……」

  她絕對不會喜歡的。

  其實在木下綺羅成年以後,幸村就想訂婚了。

  只不過,她一定會拒絕自己的。

  直到前一段時間,兩個人睡了以後幸村才又重拾信心。

  雖然這信心也並沒有多少。

  他覺得,都這樣了,也是時候了。

  總要開個頭。

  萬一她老人家心情好,一個不小心就傻乎乎答應了呢。

  木下綺羅真的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幸村覺得自己能撿漏最好了。

  不過該怎麼做呢。

  先在她面前故意試探試探口風?

  對,就這樣吧。

  這樣想著,幸村就看見了前方酒店門口走出來的人影。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不過很快,這笑意就被他壓下去了。

  木下綺羅身後怎麼又是那個什麼瘋狂的追求者金太郎啊?

  「……」

  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捏緊。

  他等不了了。

  他現在就要求婚。


第102章 番外九

  一、

  木下綺羅覺得幸村最近又奇奇怪怪的。

  情侶之間, 尤其是在一起這麼多年的情侶,自然有一種默契和直覺。

  ——他有什麼事情在瞞著自己。

  少女很不滿。

  怎麼能有貓貓不知道的小秘密呢!

  於是她每天都要問一遍幸村。

  少年對上探頭探腦的貓貓,他只是笑眯眯地答非所問,

  「你是不是最近沒有休息好啊,我們再去睡一會吧。」

  好明顯,這個人在敷衍她。

  而且……而且!

  她沒有睡好是因為誰啊?

  事情, 是從上個星期開始變得奇怪的。

  那天木下綺羅一個人在家裡躺著看吃播。

  她這人除了喜歡買衣服, 也沒什麼別的愛好了,狗仔們苦於怎麼蹲點都蹲不到木下綺羅,那是因為她在休息時間裡非常的宅,就喜歡癱在家裡看吃播。

  視頻上的女人正在吃梅子紫蘇炸雞排, 還噸噸地喝著酸梅汁, 木下綺羅看著看著就餓了。

  她於是開始敲幸村精市的電話。

  那邊電話剛接通, 木下綺羅就開始有氣無力地撒嬌。

  「親愛噠,你什麼時候回來嘛,貓貓要餓死了……」

  是的, 木下綺羅依舊沿襲自己懶人的精髓, 秉持著美女絕對不進廚房的原則, 兩個人同居以後,如果不點外賣不下館子, 那就是幸村做飯。

  幸村只是說, 他無法想像木下綺羅做飯的樣子。

  所以就他來吧。

  嘿嘿嘿。

  電話那頭, 少年聽見她的聲音, 似乎輕輕笑了笑,語氣慣常溫柔,

  只不過, 木下綺羅耳朵很尖地聽到了他旁邊有女人的聲音。

  是誰?!

  她警惕地握著手機, 正准備質問幸村在哪裡,卻被少年截住了話語。

  幸村在那一頭溫聲細語,

  「冰箱裡有做好的小壽司和玉子燒,加熱一下就可以了。」

  木下綺羅剛要張嘴繼續,對面又仿佛知道她接下來會說什麼似的,幸村開口,

  「回去以後給你帶蛋糕,等一等我哦。」

  解決了晚飯問題,木下綺羅心花怒放。

  她一連對著對面說了幾句好好好,很快就心滿意足地掛掉了電話。

  等她在餐桌上切著壽司和玉子燒,喝了幾口滾燙的茶以後,才猛然覺得不對勁。

  不對!

  不對。

  她本來明明要問他現在在哪的吧……?

  結果被帶偏了。

  不,是他根本沒有給她出聲的機會。

  幾乎一眼就能看破幸村的心思,木下綺羅皺眉。

  他咋了?

  為什麼不讓她問?

  只是,她開動自己那聰明的小腦袋瓜想了半天,還是找不到什麼蛛絲馬跡,也想不明白為什麼。

  可能是畫室的同學?

  但是聽周圍雜音很多啊。

  嘶。

  木下綺羅捶捶貓頭。

  想不出來。

  反正沒什麼大問題。

  啊,那就算了吧!不想了。

  木下綺羅繼續低頭吃飯。

  等幸村回來的時候,木下綺羅還在沙發上看吃播。

  幸村很尊重她的喜好,甚至木下綺羅現在躺著的懶人沙發還是他專門買來給貓貓看電視的。

  貓奴是這樣的。

  他打開冰箱,果然東西已經吃完了,少年滿意地點點頭。

  他不喜歡點外賣。

  幸村在家裡對飲食很嚴格,不健康的東西不會讓兩個人多吃。

  如果他出門而木下綺羅待在家裡的話,他就會提前准備好小食。

  養小貓的人,是這樣的。

  現在小貓看著他走到自己面前,她伸出爪子對他招了招。

  「我的蛋——糕。」

  「咦,第一句話居然不是關於我的嗎。」

  幸村不滿。

  「你不會沒買吧!」

  木下綺羅已經被幸村抱起來了,她扯著幸村的頭發質問。

  「買了。」

  幸村抱著快要打瞌睡但還不忘惦記蛋糕的木下綺羅走進臥室。

  「不過,要親親才能給你哦。」

  二、

  這只是其中之一。

  奇怪的地方,還有很多。

  畢竟,她木下綺羅不是笨蛋!(叉腰)

  那天晚上,做完和諧運動的兩個人躺在床上看娛樂新聞,木下綺羅一邊看 一邊睜著困倦的眼睛,直搖頭。

  最近圈子裡新聞也太多了。

  她吃瓜吃的都要吐了可還行。

  某某前輩馬上就要結婚了,結果被爆出來約炮事件。

  某某前輩和樂隊歌手地下談戀愛結果被狗仔跟拍,許多私人照片還被泄露,後又宣布分手。

  某某前輩……

  「是上次你說要結婚的那個前輩嗎?」

  「不,不是。」

  「上次跟你說的那個,半個月以後就要結婚了,婚期不變哦。」

  「他們是很幸福的一對,好像。」

  木下綺羅接著說,

  「不過在此之前,除了cp粉,幾乎沒人相信他們會在一起。」

  少女打了個呼哈。

  屏幕上剛好正在播報這一對的婚期。

  「據男方圈內親友透露,兩人於去年十月份同居,又於今年二月份在國外求婚,婚期四月,可以說這個進度……」

  木下綺羅向前虛指了指,語氣困倦,

  「看,以後我們結婚的話,也會被這樣報道……」

  幸村心頭一跳一跳的。

  「你覺得他們求婚的方式怎麼樣。」

  是在國外的party上,總之並沒有多少新意,親友,舞會,音樂,緩緩推來的蛋糕,水果裡藏著的戒指。

  「關我什麼事…」

  幸村推了推木下綺羅的肩膀,非要她說。

  木下綺羅覺得莫名其妙。

  他以前哪裡會陪她看這種娛樂新聞。

  少女這才不耐煩,

  「戒指放吃的裡面,如果是我的話,可能會直接吞掉……」

  木下綺羅頭一歪一歪的,已經睡著了。

  「……」

  幸村沉默。

  她說的,好像很對。

  三、

  當然啦,以上這些,並不能讓木下綺羅真正去確定什麼。

  可是蛛絲馬跡多了起來,那就有跡可循了。

  包括但不限於,他手機裡多出來的消費賬單。

  經常和真田忍足他們一起出去,嘴上說是打網球,但是你們又不去網球俱樂部,怎麼連球拍也不帶,是裝都懶得裝了嘛!

  忍足也莫名其妙,旁敲側擊地詢問她對於各種婚姻儀式的看法。

  她懂。

  她都懂。

  ——幸村一定是想和她一起去參加前輩的結婚儀式吧!

  因為上次被她拒絕過了,少年雖然嘴上沒有再提起過,沒想到他這麼在意。

  木下綺羅嘆氣。

  那好吧,好吧。

  那就讓他跟著自己好了!

  少女喜滋滋地笑了。

  被誤會的徹徹底底的幸村此時正坐在咖啡店,和幾個少年面面相覷。

  「藏在食物裡,不行。」

  「放到花裡,也一樣啊。」

  「那放小提琴裡吧!」

  切原赤也拍了拍大腿,臉上靈光一現。

  「她不喜歡小提琴。」

  幸村拿起咖啡杯摩挲。

  「那……開飛機撒花?放煙火?」

  忍足皺眉。

  幸村聽了,眉頭皺的更深。

  隨即他又舒緩了。

  「這個,可能她還會喜歡。」

  他和忍足對視,都無比確定。

  「直接說吧,」

  「搞這麼花裡胡哨的,好麻煩啊!」

  切原赤也撓撓卷毛,睜著綠眼睛看幾個前輩苦惱的樣子,他不理解。

  直接說不行嗎。

  幾個前輩已經都把臉轉向了切原,他挺起胸膛,自得地開始,

  「而且,搞得大張旗鼓,萬一被拒絕了不是很尷尬嗎……」

  四周沉默。

  切原剛說完就覺得不對勁了。

  他後知後覺,求生欲讓他很快閉上了嘴。

  幸村……幸村前輩盯著他的臉色好難看!

  救命啊。

  等幸村開門回家,木下綺羅坐在沙發上回頭對他笑了笑。

  幸村眉頭微跳。

  發現了嗎?

  確實故意留下了不少線索,只是想讓她有點心理准備。

  只是這種時候他還是難得生出了一絲緊張。

  木下綺羅只是笑眯眯地看著杵在門口的人。

  「回來了。」

  幸村點點頭。

  「你……」

  「你……」

  「你先說。」

  「你先說。」

  木下綺羅咳了咳。

  「那好吧,我知道你很想去參加前輩的婚禮,那下個月我們一起去吧。」

  木下綺羅臉色還有點微紅。

  那種場合嘛,前輩們可太多了,一定會拉著她和幸村問東問西。

  唉。

  甜蜜的煩惱。

  幸村眨了眨眼。

  「你要說的是這個……?」

  少女無辜地點點頭。

  幸村輸出一口氣。

  是他高估木下綺羅了……

  他現在就是很矛盾。

  想讓她知道一點,但又不想破壞神秘感。

  她猜錯了,幸村還覺得有點遺憾。

  「你怎麼了嘛?」

  見幸村一直站那發呆,木下綺羅走過來拉住了他,往廚房走。

  「我今天給你做了飯團。」

  堅持美女絕對不能下廚房這一原則的木下綺羅給幸村精市做了飯團。

  她可愛的發旋,自言自語的聲音,還有家裡明顯被打掃過的模樣,都讓幸村有些怔仲。

  於是木下綺羅被人從後面拉住了。

  她回頭卻被幸村阻止。

  因為少年沉默,所以木下綺羅也學他沉默。

  「抱歉。」

  「因為是第一次,所以我很緊張。」

  「也害怕自己做的不好。」

  少女依舊在靜靜地聽著。

  幸村看著她柔順居家的頭發,心軟無比,

  「如果我說,我不是想參加別人的婚禮,只是在絞盡腦汁地想讓你接受我的心意,你會開心嗎。」

  四、

  幸村已經去美國了。

  木下綺羅最近又忙了起來,但是她一有時間就會打開電視看網球賽的轉播。

  幸村贏了。

  幸村輸了。

  幸村贏了。

  幸村又贏了。

  輸輸贏贏的,太正常了。

  他走之前木下綺羅也沒有時間去送幸村。

  因為——她太困了。

  她只記得那天凌晨的時候,幸村好像醒過一次,還對她說了話,只是木下綺羅當時太困了。

  所以她現在絞盡腦汁都不知道幸村到底說了什麼。

  為什麼突然想知道這個……

  就是因為想他嘛。

  還因為,她有點後悔。

  「你是想結婚嗎?」

  當時在廚房門口,木下綺羅吃驚地轉身,看著幸村。

  幸村歪頭,順著她的話往下,

  「你不想嗎?」

  他上前一步,

  「我覺得我們可以結婚了。」

  「太早了啦。」

  木下綺羅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

  木下綺羅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幸村也並沒有繼續追問,仿佛那天突如其來的話題只是他的心血來潮。

  直到幸村走了以後她才慢慢品出一點不一樣的感覺。

  他不會是認真的吧?

  對待戀人認真的心情,不應該那麼不在意,也不應該敷衍應對。

  這是木下綺羅的原則。

  雖然他不在,但是家裡哪裡都是他。

  冰箱裡貼了幸村留的便簽,裡面是他給木下綺羅准備的小食。

  「不能偷懶哦,也不能吃太多外賣,我回來檢查。」

  他不在的日子裡,每天都有人上門送熱牛奶,那也是幸村訂的。

  每次木下綺羅想熬夜的時候,家裡的機器人到點就會提醒她。

  ——「快去睡覺吧,綺羅醬。」

  這也是幸村弄的。

  所以,如果是結婚的話……好像,還不錯?

  —

  幸村馬上要回來了。

  所以木下綺羅今天請假了。

  她要親自大掃除!

  森山聽見她這話,表情像見了鬼似的。

  木下綺羅不管。

  反正——有掃地機器人啦!

  她只用擦擦桌子,噴噴香水就好。

  但嬌氣的大小姐哪怕做這些事都會覺得累。

  花房要通風曬太陽,臥室也噴了香水,她還買了玫瑰花,隨後木下綺羅就將幸村給她畫的畫像搬到客廳晾風。

  她被畫了很多次了。

  但是木下綺羅最喜歡的還是高中時期的第一幅。

  少女被花團錦簇地環繞著,顏色與畫面都極其瑰麗,只是因為放的有點久,色彩似乎在逐漸黯淡。

  唉。

  等他回來,再重新上色吧。

  木下綺羅笑了。

  只不過,她在搬動畫框的時候,這畫像後面居然掉下來一張卡片。

  豁。

  木下綺羅的雷達開啟。

  什麼東東。

  她向來都對這種難得的事感到新鮮、好奇。

  更何況這是自己家裡的。

  她從前就喜歡在家翻翻找找,她覺得以幸村這種心思多又腹黑(不是)的人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但,結果就是啥也沒有。

  所以現在她難得有些摩拳擦掌。

  抓住了!

  於是,她撿起了那張卡片。

  隨後木下綺羅就愣在了原地。

  這是一張足夠陳舊的、泛著潮氣的卡片。

  背面平平無奇,只是翻過來的時候,上面畫著的是一個女孩。

  ——這是國三時候,在醫院的木下綺羅。

  木下綺羅其實都已經忘記了。

  那時候,她發燒了,很嚴重,請了假,每天在醫院無所事事,少女的心思難馴,但是她哪裡都去不了。

  哪裡都去不了。

  所以她看見了自己的父親帶著別的女人出現在了醫院。

  再後來,她好像是去天台委屈地哭了一次。

  這已經是……多麼久遠的回憶。

  那時的深刻,她忘掉了。

  幸村卻替她記住了。

  木下綺羅捏著卡片,整個人都很無措怔仲。

  她凝視著這個十五歲的自己。

  原來,這麼早以前,他就認識自己了。

  真是畫的很細致啊,連她的表情都清清楚楚。

  況且,已經這麼久了,居然沒有糊掉霉掉……

  被存放在畫框背後的秘密,就是這個了。

  木下綺羅曾經問過幸村有沒有什麼事情瞞著她的。

  少年只是溫柔地說,

  「沒有哦。」

  其實還是有的吧?

  良久。

  她攥著卡片,凝望著電視屏幕上,那個捧著獎杯的人,少年只是低頭吻了一下脖頸上,她送給他的那枚項鏈。

  他似乎也越過鏡頭,越過那些歡呼雀躍的人群,越過記者,只是在凝視著她。

  她的眼睛已經被淚意給模糊了。


第103章 番外十

  二十一歲的時候, 木下綺羅在高中前輩的婚禮現場接到了那束從天而降,芳香四溢的捧花。

  不,准確地來說, 她不是接到,是被砸到。

  隨後這一群人,以新娘新郎為頭領, 他們的揶揄目光就這樣順理成章地放在了木下綺羅身上。

  可當事人懷裡揣著花, 表情一臉茫然。

  怎麼回事...

  她又成了全場的焦點。

  不。

  她真的不想。她只是在一旁喝著香檳吹著海風而已啊!!

  貓貓才沒有去湊熱鬧呢。

  木下綺羅撇嘴,下意識就委屈地看向對面的幸村。

  然而她看不見了。

  「……」

  幸村早已經被人圍起來了,沒人再注意到她的別扭。

  大家早就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了。

  「恭喜恭喜。」

  「是個好兆頭呢。」

  「看來你們也快了。」

  「什麼時候啊?」

  「嘖嘖嘖,這花有靈性。」

  「謝謝。」

  那被環繞簇擁著的藍紫發色的人嘴角還噙著無懈可擊的笑容, 對上眾人八卦又善意的討論, 他彎彎眼眸。

  應付起這些人的熱情, 幸村精市向來很有一手。

  「這麼說真的快了?」

  高中同學們聞言,紛紛探頭好奇。

  畢竟……這可是個大八卦。

  還是能上新聞的那種耶,不聽白不聽。

  不過, 幸村依舊是面不改色、滴水不漏的微笑。

  他這模樣絲毫不會讓人覺得少年是在敷衍。

  「這個只能保密哦。」

  「誒……」

  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眾人頓時失望極了。

  木下綺羅則在他們身後哼哼唧唧。

  但是一個月以後, 這群失望的人就收到了幸村精市和木下綺羅的婚禮請柬。

  —

  關於兩個人的求婚過程,幸村精市其實並不是很想提起。

  但他在心底又矛盾地很喜歡。

  唉, 男人。

  日期也就是不久前, 就在他從美國回來的那一天。

  風塵僕僕的人拉開了家裡的門, 還沒等他說什麼, 也沒等他主動走向房間裡的人,兩個人之間連一句寒暄的話都沒來得及說, 木下綺羅……就向他求婚了。

  很突然吧?

  是的。

  沒錯。

  木下綺羅對他求!婚!

  於心底裡還保留著那麼一絲純情的少年當時瞳孔地震, 他的面色當然鎮定自若, 可是藍紫發絲下的耳根其實已經莫名紅了起來。

  所以,坐跨國飛機的疲憊也突然就一掃而空,因為,他完全被木下綺羅的舉動給暴擊到了。

  他睜著自己美麗的大眼睛在原地僵硬了半天。

  「嗯……?」

  不過,幸村還是用手握拳,放在嘴邊咳了咳,用來掩飾他此刻有些不自然的表情。

  一段時間不見,木下綺羅又剪了個新劉海,耷拉在額頭上,露出小巧精致的俊眉,五官更精致,非常可愛。

  少女沒有黑眼圈,皮膚狀態也不錯,應該就是沒有熬夜。

  門口的回收盒裡放滿了瓶子,說明也有在乖乖喝牛奶。

  他原本擔心她一個人在家會吃不好睡不好,現在看……

  吃不好,睡不好的人好像是他自己?

  但是就這樣看著看著,幸村沒辦法把目光再從這個人的臉上移走了。

  少年眼睫微垂,手也攥緊了,幸村輕笑。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呀。」

  少女絲絹一般的緞發隨著她歪頭的動作滑落。

  「我們結婚吧。」

  她一臉凝重認真的表情,讓幸村的心都莫名懸了起來。

  她是認真的嗎。

  於是少女就這樣拉著他一路進了臥室,一打開門就是撲面而來的濃濃花香。

  看著房間,幸村臉色有點呆。

  玫瑰花,好多玫瑰花。

  紅色,粉色,白色,紫色,橘色,它們擁擠又爽闊地盛開在臥室裡。

  除了玫瑰,還有大從的巴西鳶尾,星星點點地綴在玫瑰海裡。

  幸村的聲音愉悅,又有點遲疑微妙,

  「你把店裡的玫瑰花都買光了……?」

  「誒……是的呢。」

  少女聲音有點苦惱,

  「我訂了五家店呢。」

  「房間才塞滿。」

  也許是見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木下綺羅才嬌氣地從背後輕輕抱住了幸村。

  女孩臉貼著他的後背,聲音期期艾艾,

  「人家好——想你的。」

  幸村捉住她在自己胸口作亂的手。

  「別亂動。」

  木下綺羅撇嘴,

  「別這麼冷漠呀。」

  「不喜歡花?」

  少女突然神秘兮兮地笑了一聲,幸村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

  她的小嘴繼續說個不停,不過語氣已經變得有點羞赧了,

  「沒關系,我還准備了一套新的睡衣,你一定會喜歡的。」

  越說越離譜。

  幸村有點招架不住了。

  但是少女還在繼續。

  「等一會我們……」

  木下綺羅語氣微妙地停頓,

  「在放滿玫瑰花的房間裡做,會是什麼感覺。」

  少女壓低聲音,

  「你不好奇嗎?」

  忍住。

  幸村心疼突突突地加速,又有點頭疼地扶額。

  「別說了。」

  神之子是什麼人。

  面對女友這樣突然的舉動,雖然一開始他摸不著頭腦,但很快,少年就反應過來。

  他毫不客氣、順水推舟地答應了。

  「那我們結婚吧。」

  對,他就這樣答應了。

  一切簡直是莫名其妙。

  但是……其實還不錯。

  不過,還沒等幸村接著說完,激動的貓貓就撲倒了他。

  「人家這是成功了嗎?!」

  「嗚嗚嗚嗚嗚嗚好緊張呢。」

  「天啊也沒有多難嘛,這可是我第一次求婚耶……」

  「……?」

  什麼叫第一次。

  幸村的語氣突然就變得有點危險,他摩挲著女孩的臉。

  「你還想有幾次嗎?」

  —

  後續就是——

  她在幸村耳邊說著貓言貓語,頭發還蹭的他脖子癢癢的。

  雖然她話語真摯——

  「親愛噠我們快結婚吧!我一天都等不了啦!」

  「我現在就要享受勝利的果實!!!」

  幸村聽的很舒心。

  比自己贏了球還要舒心。

  但是,他太知道她的秉性。

  更何況,這是一場沒有戒指,沒有儀式的口頭求婚。

  玫瑰花就像糖衣炮彈。

  這意味著什麼呢。

  意味著她可以隨時翻臉不認。

  前車之鑒還歷歷在目。

  因為這人前科太多,所以幸村一邊流連地摸著她的臉,輕柔地一錘定音,

  「那我們現在就去申請婚姻屆證明書。」

  他目光溫柔地逡巡著少女的臉,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免得你這麼牽腸掛肚,夜長夢多,」

  接著,他語氣曖昧,情不自禁地吻上她耳垂。

  「畢竟,我們還有別的事沒做呢。」

  辦完以後可以趕緊回來。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少女原本在他懷裡撒嬌的動作也可疑地僵住。

  「額……」

  「現在?」

  她的聲音非常非常的遲疑。

  「對,現在。」

  幸村的語氣則是不容拒絕。

  木下綺羅歪頭。

  「你不困嗎?」

  「不困。」

  「你不累嗎?」

  「不累。」

  「我們先睡一會吧?」

  貓貓撒嬌。

  幸村笑笑。

  「不了,回來也能照樣睡。」

  木下綺羅嬌艷的臉故意在幸村面前晃了晃。

  「可是人家今天穿了你喜歡的那套睡衣哦……你不想看看嘛。」

  幸村的語氣這才有點遲疑,但他只遲疑了幾秒。

  少年還是堅定地拒絕了眼前的誘惑,

  「回來再看也不遲。」

  於是,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在連雙方父母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們領證了。

  —

  但是木下綺羅最近不太對勁。

  很明顯。

  太不對勁了。

  「寶貝,怎麼又不等我。」

  聽到幸村在背後的聲音,少女反而走的更快了,她一直都拿後腦勺對著幸村。

  對此,幸村當然覺得不爽了。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好像,也就最近吧。

  親親的時候沒有以前投入了,講話也老是心不在焉的樣子,就連晚上簡單的貼貼,都會開始拒絕他了。

  「哎呀別壓我頭發,煩死了……」

  幸村試圖把頭埋進木下綺羅的頸窩,卻也被少女給一把推開。

  木下綺羅心疼地摸著自己的發尾,

  「不要靠這麼近啦,我頭發都要斷了。」

  幸村精市則是茫然地看著身下的戀人。

  「怎麼了?」

  他語氣裡難得會流露出一絲委屈,

  「為什麼不讓貼貼。」

  貼貼又怎麼了。

  「人家累了。」

  木下綺羅一邊敷衍他,一邊又點開了游戲。

  「……」

  這像話嗎。

  「我們下個月就結婚了誒。」

  幸村歪頭疑惑,

  「明天去試婚紗,你不會忘了吧?」

  少女聽到他這句話,才又有了反應,

  「知道啦知道啦,干嘛一直提嘛!」

  木下綺羅嘀嘀咕咕,

  「人家又不是笨蛋!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忘記!!」

  幸村冷笑。

  「我沒有一直提。」

  「上次看戒指的時候,你就忘了。」

  幸村固執地拉過她的手,語氣輕柔。

  「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能反悔了。」

  婚是她求的。

  現在她想跑?

  絕不可能,幸村冷漠無比地想。

  這種可能性,他的思想不允許,情感不允許,人格不允許,他肩膀上的外套不允許,他的滅五感更不允許。

  「你笨蛋!我在打游戲,你親我的手干什麼嘛!!!」

  「啊,抱歉,輸了嗎?那我們可以繼續了。」

  幸村繼續冷漠。

  —

  結果第二天試婚紗的時候,木下綺羅果然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明明一分鐘以前,她人還在店裡。

  明亮的婚紗館裡是舒緩的音樂聲,但是,幸村的心頭卻有些本不屬於他的焦灼。

  這種婚前焦慮症,是婚前焦慮症吧?幸村其實也有一點。

  但是他就只有一開始的那麼一點點。

  英年早婚代表著什麼。

  幸村不太知道。

  只是,想和這個人永遠在一起,想要照顧她一輩子的這種心情還是一天比一天都要強烈。

  可如果她不是這樣想的呢。

  木下綺羅正坐在快餐店的花壇上,手裡還拿著漢堡。

  幸村來的時候她正在吸可樂。

  「好冰——」

  她接過了幸村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沾滿冷氣的手。

  少年輕笑著看她。

  「少喝一點吶。」

  不然到時候肚子又疼了。

  「嘿嘿嘿——」

  木下綺羅仰頭對幸村笑了笑。

  「給你買了芝士漢堡。」

  「嗯。」

  幸村應了一聲就蹲下來給木下綺羅系鞋帶。

  看著眼前他垂落的憂郁發絲,木下綺羅這才小聲地對幸村道歉。

  「對不起。」

  「我只是有點害怕。」

  幸村反正沒搭理她。

  貓貓繼續 :

  「我們真的要結婚了嗎。」

  「為什麼還要辦儀式啊,就這樣悄悄結婚不好嗎。」

  「為什麼還要有那麼多人觀禮。」

  「為什麼還要戴戒指呢。」

  「會不會太早了。」

  「還有,一定要穿婚紗嗎。」

  這些通通都是她對婚姻後知後覺產生的恐懼。

  啊,她好愛好愛這個人,可是她真的能做好嗎,為什麼……人一定要結婚呢。

  為什麼人就不能永遠談戀愛呢。

  婚姻不是很可怕嗎。

  她的爸爸媽媽就是因為婚姻不合才一拍兩散的啊。

  木下綺羅的母親到現在都沒有再婚,不過她卻很支持女兒現在結婚的決定。

  但這也不能阻止木下綺羅單方面的害怕和焦慮。

  良久,幸村沒有打斷她,他只是溫柔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女孩的眼睛。

  「我知道。」

  不用再說了。

  隨後少年從懷裡掏出那枚准備了很久的戒指。

  是最初沒去美國以前,他在珠寶店看到的。

  「這個?」

  木下綺羅含著淚眼歪頭,這模樣讓幸村忍俊不禁。

  「這是我之前想向你求婚的時候,打算用的戒指。」

  少年垂頭笑了笑,似乎是想到了木下綺羅求婚的樣子,

  「不過被你搶先了。」

  所以才一直放在他身上沒有拿出來。

  幸村抵住木下綺羅的額頭,語氣輕柔,足以撫平少女心頭所有的折痕。

  「這枚戒指...它僅僅代表著,我很愛你,很愛很愛,這個圈環不算什麼責任,也不是什麼應盡的義務。」

  木下綺羅哭的更厲害了。

  所以,不必害怕啊。

  他把女孩擁進懷裡,嘴角上揚。

  畢竟,他對待自己心愛的小貓,向來是十二萬分的耐心和溫柔。

  —

  他已經二十九歲了。

  有一個四歲的兒子。

  而木下綺羅的膝蓋與懷抱,一直都是父子兩爭奪的領域。

  「爸爸都這麼大了,還要媽媽抱,好羞啊。」

  「連揮拍都練不好的人沒資格說我哦。」

  「爸爸太可惡了!!」

  「去吧,練不好別進來哦。」

  小孩子嚶嚶嚶跑遠了,木下綺羅依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睡覺。

  不過,她間或還能發出一些雜音。

  幸村湊近聽,忍不住笑。

  她迷迷糊糊地 : 「快……你也出去吧,去看著他。」

  「不行哦。」

  想這麼把他打發走,不行的。

  「你為什麼對孩子這麼嚴厲啊。」

  女人閉著眼睛,卻不忘數落他,這讓男人有點不爽。

  「這算什麼嚴厲。」

  「是你太寵他了。」

  他語氣一轉,

  「說起來,他昨天跟我說,在學校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呢。」

  說到這個,木下綺羅果然精神了許多。

  「哦哦哦???」

  「是哦,特地來問我,怎麼討女孩子歡心。」

  木下綺羅笑了半天,

  「你怎麼說呢。」

  「我還能說什麼啊,我在幼稚園的時候又沒有這種經驗。」

  不正經的媽媽咳了咳,

  「咳,我有。」

  「可是你一年級就表白失敗了哦。」

  「你好煩誒,是在嘲笑我嗎。」

  「不敢哦,誰讓你先提的,我不高興了。」

  「什麼嘛……都多久的事了你還這麼在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木下綺羅只顧著嘲笑幸村,等他的手完全解開自己衣服胸前的扣子,她才發現城門失火。

  「不行!!不行不行……他還在外面。」

  木下綺羅的臉早就紅透了,試圖阻止他。

  幸村俯身索吻。

  「不會進來的。」

  「怎麼不會!上次就……」

  「那是他聽到聲音啦,這次我們小聲一點哦。」

  於是,那天的晚飯又雙叒叕是小幸村喊自己那對不靠譜的爹媽起來用餐的呢。
【連載文請勿回覆】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11-23 00:37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36949 秒, 數據庫查詢 7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