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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綾小路總想讓我告白》作者:白沙塘【完結+番外】

《(綜漫)綾小路總想讓我告白》作者:白沙塘【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3578個瀏覽者
文案:
  
ps:標注此處的告白,是雙關語,表示既是陳述真相事實,也有戀愛告白。原名《名為陷阱的朋友游戲》
一個缺真心的朋友vs一個缺真實的朋友
  
小劇場: 
【交友現場】
【綾野】
高一入學一個月,綾小路走到我面前,用他萬年不變的死魚眼看著我說:「我可以跟你交朋友嗎?」
深知朋友套路的我拿出手機說道:「也是想跟我借錢嗎?我會以439的月利息收利息,並且我有一套通過律師審核過的合法借貸合同,你需要簽訂才能借錢,這樣還想繼續當我朋友嗎?」
「……」
【綾小路】
根據朋友法則,有些哪怕無聊的東西也會跟著他們一起浪費時間和精力。說到底,也不算損失了半點利益。因為國王游戲的緣故,我朝著前桌綾野走去。
  
注:
1第一人稱,慎入。
2人物ooc,小學生文筆。
3cp路哥,綜《輝夜大小姐想讓人告白》、《歡迎來到實力至上主義的教室》和《女神異聞錄5》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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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868年,即慶應4年,1月3日,以鳥羽伏見之戰為前哨的戊辰戰爭爆發,代替在墨染事件受傷的局長近藤勇,新選組副長土方歲三率領新選組參戰。在皇軍新式槍炮前敗北後,土方歲三覺悟到冷兵器時代的結束,並且從此致力於引進西方洋軍備。」

  負責擔任日本史的班主任茶柱佐枝似乎是踩在節點念完這段課文,在換氣與審視全班學生的參與狀態後,課堂鈴聲也跟著響起了通往自由的聲音,宣示著課堂結束。

  「本節課到此結束。」

  隨著茶柱老師的話音結束,學生們的聲音也得到了解放,各個角落都傳出類似打哈欠,討論放學後活動等各種繁雜的聲音,就像是無法控制狀況的樂團指揮任由各個聲音毫無章法地齊奏。

  聲音裡面女生的聲音向來是比較明亮的。

  「今天總算結束了,趁時間還早,我們快去咖啡廳占位子吧。」

  「快走快走!出了新蛋糕呢!」

  「羨慕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的班級,她們估計直接翹課去逛商場了吧。」

  ……

  我還在睡夢中迷迷糊糊著。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含笑的女聲落在我頭上。

  「綾野同學,要不要一起走?」

  我抬頭迎面看到的是櫛田桔梗溫柔的笑容。

  櫛田桔梗是我們一年級D班公認的脾氣最好的女孩子,人長得漂亮,學習成績優秀,性格柔軟可愛,入學一個月還沒有看到有誰對著她態度很粗暴。而這樣一個如此完美的女孩成為自己的朋友。

  這對於我來說,可以說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

  打了一個哈欠後,我便站起來收拾桌上的數學課本。

  看到我課本的櫛田失笑道:「數學課不是一點的課嗎?」

  「啊,我居然睡了三個小時。」

  因為從我的口氣裡聽不出半點驚訝,所以櫛田的大眼睛一邊說著無奈,一邊看

  著我:「你這樣考試會掛的。」

  「不至於吧。」我漫不經心地說道,「啃老本就好了。」

  「上次我問你的問題,你不是一個都答不上來嗎?」

  「我不喜歡日本史老師的課。」我想了一下,糾正自己的話,「老實說,所有老師的課都很無聊,都只是在念課本,我怎麼會有讀書的心情呢。」

  「……」櫛田已經完全把我的話當做厭學的借口了。

  見她又要展開大姐姐般的說教,我連忙說道:「好吧,考試之前我會為了櫛田同學努力看書的。」說著趕忙收拾好課本,推著櫛田的肩膀不斷往外走。

  外面已經等了四五個其他班的女生朋友。這些都得益於櫛田是一個優秀可親的交際達人,入學一個月後,我基本知道全年級的女生名字。離開教室的最後一眼,我下意識地看向我右後座名為堀北鈴音的女孩,她的坐姿到現在還依舊筆直如松,正有條不紊地收拾自己的文具。

  我之所以對她那麼在意的原因是,櫛田桔梗在和我交談的時候,總是會分一些注意到連女生都會說那是「高嶺之花」堀北鈴音身上。

  女孩子這裡的「高嶺之花」,沒有很多褒義,但也沒有很多貶義。

  她只是不合群而已。

  我正收回目光,卻正好和我後座的綾小路的眼睛相對。他的視線毫無退卻,毫無情感波瀾地平直地直接看過來,有時候讓我想到那些學校安置在四處的攝像頭,像是審視一樣,像是觀察一樣,冰冷且安靜。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這個時候綾小路才像是收到反應一樣的機器人,暗金色的瞳仁動了一下,轉過頭收回視線。

  「雖然陰沉了點,但長得還可以嘛。」別班的女生們「嘻嘻」地笑起來,「綾野,你需要幫忙的話,我們可以全力協助哦!」

  櫛田這個時候也來攪亂情況:「哎,光希,你喜歡綾小路嗎?說來自從輕井澤同學和平田同學交往後,班上大家的戀愛心思都活泛了。」

  「我只是看了一眼我有沒有落下東西沒拿而已。」我並不隨著她們的起哄起反應,而是直接問道,「我們接下來去哪裡呢?」

  「先去帕雷特咖啡廳裡喝飲料吧!」

  女生們不過原本就是為了調侃而起的話題,所以很快就被轉移注意,並投入了接下來的活動計劃裡面。

  下午六點半,和櫛田她們分開後,我回到我的宿舍,把背包隨手往我數個星期都沒有整理的房間裡一堆,拿上紅筆把昨天的日期劃掉。

  像是例行公事一樣打開自己的電腦,我重啟自己之前編制到一半的翻牆程序。我目前就讀的學校是國家為背後力量支持的高度育成高等學校,以99.9%能夠就職期望的工作或者就讀希望的學府為噱頭,全力招攬著來自全國各地不同的生員。一個年級分A/B/C/D班,根據入學測試的綜合分數,包括筆試、面試以及國中評價,由高到低進行分配。也就是A班聚集的多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D班則是被其他班稱為集聚了一堆不良品般「渣滓一樣」的存在。

  學生入學的學費基本為零,並且學校對於入學學生待遇十分優渥,第一個月就在學生個人專用手機裡面發放了十萬點數,每一個點數相當於一日元。雖然三年之間,學生不能往外聯系,但是學園裡設置了所有學生需要的基本生活、娛樂要求的基礎設施,例如電影院、商場等等。屋內同時內配廚房,學生可以選擇在食堂吃,也可以選擇自己做,也可以選擇去附近的商場。由S系統創造的電子貨幣便可以用在這上面。

  然而正如它所標榜的「實力主義至上」,學生們的表現會直接體現在S系統的點數上。入學第二個月,我們D班因為表現過於糟糕,第二個月無任何點數入賬,月光族學生們到處在借錢維系自己之前的生活,或者開始選擇學校免費提供的物資維持日常。

  「唔……又卡住了。」

  我正在電腦上反復地輸入,並且測試代碼,遇到想不通的邏輯順序時,我的喉嚨總會習慣性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類似「唔」什麼的。然後扭頭看向旁邊——是幾支廢棄的學生手機。這些是我之前從商場電子設備店外的垃圾桶裡翻出了自制發信器的基本零件。

  因為只要被學校懷疑的話,學校可以隨時查詢學生的手機並且跟蹤信息,所以我不會直接把編制的短信直接往自己的手機裡發,但是作為測試,我往我自己的電腦上試著發了摩爾斯電碼。

  上個星期,我才成功實現了發信和收信功能。

  鑒於學校把外界的大部分資訊網絡都進行封鎖,我著手翻牆軟件的編程。

  我敲著鍵盤思索著下一步的時候,上個星期偶然發出去的摩爾斯電碼繼續收到了回復。

  此刻,我電腦顯示屏在我編制代碼的窗口上自動彈開了一個窗口。

  上個星期應對我那句」「你好」,對方回了一句「你是誰」。

  因為我發的是摩爾斯電碼,所以他能夠回復,我也是稍微有些驚訝的,不過學校既然有「他」那種人在的話,這點程度也不會叫人特別驚喜。

  我的裝備上基本上可以實現把我的電腦當做獨立於學校通訊的電話使用,所以對方因為好奇回復給我,我也不出奇。

  這說明我的發信器實驗很穩定了。

  這是好事。

  我本來想直接關掉這個對話框的。畢竟我是隨機發出去的,我不知道現在回復我的人是誰?

  但是我看到對方發的是——「你是想逃出去的人嗎?」

  我想了一下,手指飛快地輸入對話框。

  「不,這裡對我來說是天堂。」

  我用了日語回復,代替了摩爾斯電碼。

  只要勝利就擁有話語權的世界,難道不是天堂嗎?


第2章

  幕府時期歷史不花一周是講不完了。

  因為被櫛田說了很多次,我撐著下巴才不至於在歷史課上睡過去。我以前的日本史老師很活潑,特別喜歡新選組,尤其是土方歲三,經常上課的時候夾帶私貨,瘋狂安利我們土方歲三,有她去紀念館的拍攝視頻,也會有相關的俳句等遺留到現在的文字。

  那時候我聽過印像最深的應該是土方歲三那句——

  「人(チシ)ソ世(プ)ソパソシゾ

  見(ノ)デセ桜(イゑヘ)ソ花(ゾス)」

  人世皆攘攘

  櫻花默然轉瞬逝

  相對唯頃刻。

  因為有提到了土方歲三,我難免會想到這一句話,莫名感慨起人與人的相遇相識相知,可比立足看花還要難求難得。這也讓我想起我的網友Y。

  「不,這裡對我來說是天堂。」

  「和我的想法一致。」

  雖然短短幾句就結束了,但之後偶爾還會收到一些短信,問些不涉及私人信息過多的問題,像是喜歡的書籍的。聊下來發現對方知識面極廣,天文地理,藝術文學,都能聊得上來。

  等回過神來,我便有了一個名為Y的網友。因為我說我是X,對方直接回復道,你既然是自變量,那我便是因變量Y。

  我從前並沒有網友,這樣隔著屏幕和某個人聊得火熱的感覺很新奇也很有趣。再加上我一開始不完全認為這人會打探我,畢竟對方關於我的生活一點都沒有問,不會直接問我是哪個班的,周圍生活的事,但是後來我發現一件事後,我漸漸就不是很願意和這個人繼續聊下去。

  事情是這樣的。

  他會定時發信息給我,有時候我在上課的時候,還可以收到對方的信息。

  認識長了之後,一聊就聊很久。

  我把和Y聊天的時間點拼湊出來,類似課表一樣可以發現Y有的時間段是不會上課的,除了共同有的午餐和放學後的時間,他一周什麼時候是空閑的我都看到了。對方應該是在紀律很松散的班級裡,否則不會連續幾節課都可以發出類似聊天邀請一樣的話,而且放學後要麼是回家社,要麼在管得一點都不嚴的社團裡面,因為Y一旦放學都可以直接問下課了嗎?

  我沒有想過去打探對方是誰。因為我們就像是生活在2.5次元裡,我不會去接觸對方。也許是我緊張過了頭,但是我才想起,我可以打探對方,對方也可以同樣刺探我的情況,甚至我覺得之前發出邀請的時間點都是為了測試我到底什麼時候會有空余時間。這個學校其實並不大,學生上下不到360人,之外的都是教職人員和商場固定的工作人員。我忽然想到,對方不一定是學生啊。

  但是因為我的不小心,我暴露了自己是學生的身份。想到這點,多少讓我覺得不舒服,於是我設置成關鍵字自動回復吧,我暫且丟在那裡不管了。說來一開始交網友還是挺高興的呢,因為不需要顧忌,但是現在想想就是在這樣的一所學校裡,這樣的人才需要時時防備,刻刻謹慎。之前聊天的愉快也變成了過去式,我並不想重新提起來了。

  想想,我果然還是很容易拋棄一個人呢。

  「綾野光希,回答一下這個問題。」班主任敲著白板說道。

  ……

  我壓根沒聽她講課。我正要開口說不知道,後面小小聲傳來「慶應四年。」

  這個聲音便是我的後座綾小路清隆。

  我的名字和他的姓氏發音相似,第一天老師點名才說到一半,我和他同時喊了一聲「到」,這是我和他的第一次交集,也是入校的唯一一次。他和性格冷淡至極的堀北鈴音也有說過話,也會有可以定義為「交流」的談話,但是我並沒有和他說話。

  單純的,我並不喜歡他。

  要說討厭,也不是討厭。

  然而我不並想用他給我的答案,正要說我不知道,我看到不遠處櫛田努力地用嘴型告訴我答案。

  傷腦筋。

  「我不知道。」

  茶柱老師原本應該是不管學生上課狀態的人的,但是這次卻單獨抽我起來回答問題,讓我覺得很奇怪。我以為我做出了回答,這件事情在課堂上已經有了交待,我或者是被殺雞儆猴拿出來提醒全班,或者就是單純地只是茶柱老師被全班這麼不成器的氣氛給惹怒了,然後被當做出氣筒。

  結果老師說道:「綾野,下課的時候到辦公室一趟。」

  我微怔,在老師的眼裡試圖找到更多的資訊,然而這一切果然還是得在辦公室裡才能一探究竟。

  「是。」

  我捋順我的裙擺重新坐回位子上,櫛田向我投來關切的目光,我輕輕地搖頭表示沒事,無意識地重新撿起中性筆,扣動中指,無聲地開始轉著筆。

  下課的時候,櫛田跑到我的位置上說道:「我陪你一起去辦公室吧。」

  「沒事,大概就是檢討書而已。」我隱隱覺得茶柱老師就是想找機會和我單獨說話,「我很快就會回來,櫛田,你要先回去也可以。」

  櫛田搖了搖頭說道:「我在這裡等你,可以吧?」

  這句「可以吧」問的對像不是我,而是我後座的綾小路。綾小路聽著這聲問話,了然地點了點頭:「學習會應該會維持到你回來前。」

  他們兩個什麼時候那麼熟了?

  感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無數的事情一樣。

  之前,我說過,櫛田是班級裡的大紅人,在入學時的當天,她就表達過要和班上所有人當朋友的願望,並且在她高度的親和力和執行力下,幾乎現在全班都沒有認為櫛田是個不好相處的人,唯獨只剩下堀北鈴音和她一直保持距離。

  櫛田一直在為這件事努力著,為此還專門和堀北的鄰座,也就是綾小路打好關系。所以兩個人像是有共同世界一樣默契地說著我不知道的事情時,我腦袋也幫著解釋完這種情況是怎麼回事。

  「櫛田,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沒事。」

  櫛田猶豫地說道:「可是,我還是挺擔心你的。茶柱老師今天一反常態呢!」

  「不擔心,老師也不會對學生怎麼樣,而且我也不知道會多久。」

  「那我參加完學習會後,我再來找你。」

  「來回跑很麻煩,我之後直接回宿舍,到時候需要再電話聯系吧。」我不可能拖著她的事情,所以不容拒絕地自己收拾了自己的背包,然後往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只有茶柱老師。

  她是一個年紀偏輕的女教師,有著讓高中女孩羨慕的容貌和身材,但是她的性格冷漠疏離,很少有學生主動接近她。

  「綾野同學。」

  我順著她的話站在離她比較近的位置上。

  我不認為我自制發信器想向外聯系的事情泄露了,但我也不認為茶柱老師是個想要主動給關心學生的老師。

  「老師,你專門單獨找我談話有什麼事嗎?」

  「你應該知道這次期中考試,對於D班現在的情況很不利,這次考試下來,D班也許有四五個人會退學。」

  我靜靜地等著茶柱老師說完。

  「你有什麼想法嗎?」

  我一不是D班的班長,我對D班的事務和情況並無責任和義務;二來,我也不是D班可以被公認的優等生,我似乎也沒有能力幫忙提高學生的成績。

  問我有什麼想法,老實說,沒有任何想法。


第3章

  茶柱老師的眼神並不說是殷切,因為她並不是那種會把情緒輕易地顯露出來的人。

  時間在過了三秒之後,總覺得格外的漫長。

  人不是偶爾會對時間的快慢產生不同的感知嗎?認知心理學家丹·扎凱用「注意閘門模型(Attentional gate model)」解釋了這個現像——當人在這段時間需要不多的注意力資源時,他們的注意閘門就會變窄,人體內部時鐘累積的信號就會變少,自然而然會覺得時間很快。也就是說,「時間」的感知和所接收的信息有關。如果一個人每天經歷的事物都是新鮮的的話,他們會覺得時間過得充實並且緩慢。相反的,如果日復一日重復舊的行為習慣,他們會覺得日子過得很快。這就是人們會說的,感覺工作前的日子很漫長,但是工作後的日子過得飛快。

  我腦袋裡一直在想著我應該說些什麼應付這種沉默。在覺得我必須說點話的時候,茶柱老師先我一步開口道:「綾野同學,前些日子學校收到了一些意外的贊助。而這些贊助足夠你現在從D班轉進任何你喜歡的班級。」

  比如說大家夢寐以求的A班。

  這裡需要提一點。

  學校雖然提出99.9%的可能讓學生進入任何一個他們想到加入的學院學府或者就業單位,但是這個條件僅限於A班學生。所以雖然進校後才知道這個類似詐欺一樣的條款,但是這不得不說這是公平的。學生良莠不齊,哪怕是次次低分飄過,性格品德都是問題的混混僅因為進了這所學校就能進入世界五百強,對於其他學校之外那些勤勤懇懇,品學兼優卻因為資源過少而無法實現自己目標的人來說,是否太不公平了。

  所以,全校學生都清楚進入A班的重要意義。

  對於贊助商,我腦袋裡出現了一個答案。但是我並沒有追究這個贊助商太多,相反的是,我在想為什麼通知這件事的時候,茶柱老師想要先問我對D班的印像。

  無疑地,能在入學一個月就實現前無古人的零點班級點數(Class Point)的D班在絕大多數人眼裡都是扶不起的爛泥。班級點數關聯著學校每月給學生發的「生活費」,1點班級點數(CP)相當於100個個人pt,相當於100日元。而CP則與學生的行為有關。上個月D班,光是學生遲到曠課就累計98次,上課說話玩手機睡覺391次,都有學校的監控器在記錄著。

  現在又有學生因為成績不及格而退學,D班只是會慢慢地被學校嚴苛的制度掏空的班級而已。

  ……

  所以,我如果暫時不轉班的話,那些贊助會有流入我的個人手機的部分嗎?

  我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我知道學生若有2000萬點數的話,自然而然會可以滿足學生換班的條件。以我對贊助人的了解,他是會把重要的東西用在刀刃上的人。我這個時候換入A班一點意義都沒有,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出現換班的現像,比如說B班若是得到的CP比A班的高,他們在下學期就可以變成A班,但是有點數的話我在學校的生活可以過得肆意又簡單。很顯然,這個換班是老師出的。

  如果我是直線思維,我大概就是在班級上猶豫。

  D班裡面無疑我成績是墊底的,老師會想著把我換出去,減少D班不及格人數,也不奇怪。

  茶柱老師表面雖然對D班如何都不在意,但是內地裡還是有對變成A班的執著,也說不定。

  也許這和漲工資有關系,這些我都不知道。

  「你父親也是相當溺愛孩子的一個人。」茶柱老師把我的思考看作是我的猶豫,「不惜花十個億來贊助學校基礎設施,為你鋪就學校裡的優等地位。」

  我覺得,光是和這裡的董事會理事長交涉就花了他不少時間和精力吧。

  但是,我覺得這更像是在對我說,我哪怕跑到這個全面封閉的學校也是離不開他,本來他就是掌控欲極強的人。

  「我並不想換班。」

  我像是賭氣一樣地說出了這種話。

  「這可是難得的換入A班的機會。」茶柱老師再一次勸說道。當然,她的勸說也是毫無表情,毫無波瀾地棒讀。「若是只是因為想向父親證明的話,B班也是不錯的平台。」

  「我不需要聽他的安排。如果老師只想說這些話的話,那我先離開了。」

  我擺出不想繼續交流的態度,茶柱老師輕笑了一聲。

  是那種有笑聲沒有笑意的聲音,看來並不是什麼正面意義的笑容。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的手機拿出來。」

  我在教學樓的陽台上待到將近六點,一直平躺在陽台上入口處的房頂上整理思路。只要躺著,基本沒有人看得到有我這個人的存在。所以我會把這個房頂當做我一個人空間的首選。

  旁邊的手機上顯示著從茶柱老師手上轉過來的500萬個人點數。

  如果同意轉班,可以立刻轉;如果放棄轉班,可以立刻獲得500萬個人點數。

  真是一個高不成低不就的尷尬個人點數。

  我在入學的筆試面試都是得分比較低的,包括國中成績也是一般,甚至因為發生一些事,我覺得我被安排進D班也是正確的處理。所以我本質上也不認為自己該去D班以外的班級。原本想老老實實在學校生活,現在被茶柱老師那句「四宮綾夜」攪得心煩,總覺得她會用我這個在學校外的身份窺探我過去的事情一樣。

  畢竟這個四宮家是日本總資產為200兆億的大財團。

  雖然不像我姐姐輝夜那般全能優秀,我也是這個四宮家的二小姐。

  過去的只言片語,比起其他普通人來說更容易被調查。

  我還在發散思維,陽台上的欄杆突然被劇烈的撞擊而發出「砰」的一聲。

  有人在發泄情緒。

  我心裡正在這麼想。

  但是對方冒出的大量抱怨粗魯的話讓我微怔。

  並不是因為話裡的內容,而是因為說話的主人我知道——那是我記憶裡熟悉的宛若天使般完美無瑕的少女櫛田桔梗。她對著堀北鈴音大發脾氣,口中的惡語足夠讓喜歡她的男生們退避三舍。

  「……」

  於是我開了手機錄音。

  手機錄音裡面很快有混入了男生的聲音。

  我是聽到櫛田喊綾小路才知道那個人是誰。

  櫛田似乎對自己的失態非常在意,並且用了非常手段威脅了綾小路,警告他不能說出去,否則會向學校舉報他試圖要對她進行強丨暴行為。我突然覺得自己摸到了櫛田對堀北極端在意的原因,但是真相依舊還是一團迷霧。

  我估摸著人從陽台都離開了。

  又待了半個小時避免他們中的誰還在這裡徘徊,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這個麻煩並不是說我擔心撞破櫛田的秘密,然後櫛田會攻擊我;而是我正在通過她這個全年級的交際核心結識更多的人。如果失去這麼個有利的人物,對我來說,比成為敵人還可惜。當然,我並不會因為她的秘密而覺得她令人惡心討厭,相反的,正是因為她藏著黑暗面,我才覺得放心。

  我從不認為一個人會是至純至善的,抓不住別人的黑暗面就像是抓不住對方的弱點一樣,我就無法完全地將對方收回己用。要知道,一個無欲無求的人遠比一個有欲有求的人更棘手。

  我從房頂翻跳下來後,手機裡突然收到了熟悉的電話號碼。

  那是櫛田的。

  「光希,你在宿舍嗎?」

  「怎麼了?」

  「到宿舍四樓商量一下學習會的事吧,原本我今天就是想和你商量參加學習會的事情。你知道我很擔心你的學習情況。」

  「四樓不是男生宿舍嗎?」我慢騰騰地踱下樓,聽著櫛田桔梗依舊充滿陽光的聲音說道。

  「是綾小路同學的屋子。」櫛田笑道,「現在可是我們學習會的基地。」

  綾小路無奈的吐槽聲也響在耳邊。

  話說,剛經歷了那種事情,他還能這麼平淡地繼續和櫛田相處,這叫我感到詫異。畢竟對我來說,他一直和只會談女生的山內、池他們混在一起,腦袋裡只有黃色廢料也不一定。

  我剛想回復,櫛田的手機突然出現「咣——」沒電的警告,緊接著,我們的通話被迫結束。

  「……」

  不多時,我的手機再次入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我有點不祥的預感,但是還是接了起來。

  果然聲音是櫛田的。

  我的手機號碼就這麼暴露給陌生人了……

  而且也許是我現在顧忌的那個綾小路……

  「光希,太抱歉了。我才講到一半手機就突然沒電,現在借的是綾小路同學的電話。你會過來吧?」

  「我不喜歡和男生待在一起,抱歉了。」

  到目前為止,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讓我扼腕嘆息的事。

  不管是四宮綾夜身份的暴露也好,還是發現櫛田秘密的事也好,對我而言都只是過去式。

  然而夜裡九點半,我收到的那條短信才揭開了麻煩的未來式。

  上面寫著——「你好,我是綾小路」。

  不得不說,今天可以說是格外漫長的一天。


第4章

  據說,已讀回執這種設置是違背人趨利避害的天性。

  人會想要保護別人,也會想要保護自己。

  有時候會有這些短信就算發過來也並不想被對方知道自己已經看到了的,或者不想要立刻回復的,但是手機的軟件設置就是可以在收信者打開短信後,軟件就立刻回應發信者——「(收信者)已讀」這樣的通知。於是這就會給不想立刻回復的人帶來壓力,不得不想辦法避免「已讀」這樣令人焦躁的情況——像是在鎖定屏幕上的「預覽」裡得知足夠的信息後推測消息,這樣就不需要特定打開短信;還有人會把消息下載下來,然後打開手機的飛行模式,再去閱讀消息,就能將「已讀」變成「未讀」狀態。

  在屏幕橫條顯示上看到綾小路這麼一條短信,我直接略過並不予以任何回復。

  要麼他有要事通知,那麼他應該會在合理的時間內發出下一條短信;不然只能認為他在今天被櫛田借用了手機後借此把我的手機號碼記下來,這個時候只要把他放進自己的黑名單就好了。

  今天因為茶柱老師的事情耽誤了翻牆軟件的編程工作。其實學校的網絡信息設置相當於那種現下的家長監控模式。學生對於網絡的訪問都會被限制,學校會對一切與外界聯系的局域網進行監控和封鎖。而我得想辦法繞過這些問題。

  現在我翻牆軟件給我定位的是一個美國IP。

  我正在測試代碼,Y發信息給我。

  「你來這所學校的目的是什麼?」

  我翻了翻前面他和我的自動回復聊的記錄,發現他很快就發現了我的聊天設置,還對此進行了各種關鍵詞測試。可以看到個別答非所問的句子,不過對方還是勤耕不輟一般跟我聯系著。

  感覺到對方是一個也想要和其他人聊天的人,我把注意力轉移到對話框,看著「我自己」問道「那你呢?」

  而我經常都是設置反問句的形式。而這句保留個人態度的「那你呢」在歷史記錄裡面出現頻率最高。

  觸動的關鍵是對方有個問句和「什麼」。

  「我想知道,真正的平等和實力到底是什麼,所以來這個學校。」

  「說到平等,法國雅克·盧梭《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在學校圖書館二樓有一本英文版原裝。」

  ……

  我的設置是不是有點像Siri了,我突然這麼想。

  我覺得我和Y這種思想境界超越自身現實,達到哲學方面的人是談不來。就好像有個人當著我的面問我說,這個世界的盡頭是什麼一樣,我對此毫無興趣。

  這個世界的盡頭怎麼樣,與我有什麼關系?

  我想了想,在自動回復後面加了一句,哪怕看起來和我設置的話裡面有些不協調,但是我並沒有設置可以撤回短信的功能。

  我打著字說道:「你覺得你在這裡讀書就會找到這些答案嗎?」

  「我在想,也許通過我的眼睛見證,通過我的嘴巴交流,通過我的雙手去觸碰,答案會慢慢地從我腦裡面成型。」

  ……

  這家伙是唯心主義論者嗎?

  感覺很麻煩的樣子,我多少能夠體會到理科生遇到文科生那種世界不一樣還要強迫交流的心累。

  我不是Y那種風格的人。

  所以學著Y的腔調配合聊天是不可能的。

  「那祝你成功。」我想著結束這個話題了。

  Y說道:「你呢?為什麼來這裡?」

  「免費的學費,衣食無憂的生活,僅僅如此而已。」我回答道。

  說到底,我沒必要和Y說實話。

  「如果學習太差,也難免會有退學的危機吧。」

  Y這麼回答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反正正好和我的情況擦邊,我有點被嚇一跳的感覺。然而這個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對方就發信息繼續說道——

  「不過,像你這樣的優等生,應該不會擔心成績吧。」

  「嘛,好日子總有到頭的一天。」

  我看到這句話發出去的時候,顯示了「已讀」,但是Y並沒有繼續回復了。也許是因為忙,也許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回復。

  我想了很久,還是沒有把Y放進黑名單。

  哪怕覺得對方可能有刺探我的嫌疑;

  哪怕對方和自己的交流領域差異大;

  哪怕我對Y也是並不會盡情說實話。

  這樣的人留下來似乎毫無價值。

  但,也許以後會用到呢?

  其實我想查Y是誰也不難,但是想到有個永遠都不會有交集的人待在身邊,只是說說話而已,我也可以偶爾表露真心時,我覺得也許不要放棄也可以。

  第二天,我從電梯准備下樓的時候正好遇到櫛田,兩人結伴一起去教室。櫛田抱著我的手臂一臉竊笑,我疑惑地問道:「怎麼了嗎?」

  櫛田伏在我耳邊說道:「你知道嗎?綾小路同學他……」

  櫛田還沒有說完,電梯在四樓打開,我和櫛田提到的那個棕發男生對上了眼睛。

  高一年級的宿舍樓分高樓層和低樓層。

  高樓層都是女生的個人寢室,低樓層則是男生的寢室。所以坐著電梯會遇到男生也並不奇怪。

  我正看著他站在電梯門外,看他的視線還沒有從我的臉上移開,感覺到有些不舒服。一般來說,不該是和比較親近的人先對上眼睛嗎?就算是打開電梯的話,也應該立刻視線轉移到櫛田身上。他看著我長達四五秒,見我閃過眼神,才看向櫛田。

  而櫛田似乎被眼前的場景刺激到了,更加興奮地接著說道:「……綾小路同學好像喜歡你…」

  她這句完全裹著空氣的聲音非常微弱,但我一個字都沒漏地聽完了。

  原本櫛田還想招呼遲疑的綾小路進電梯,我先她一步按了關電梯的門,把綾小路關在電梯外。


第5章

  我在櫛田那句話說完之後,立刻關了電梯門。

  櫛田,我有話要對你說。

  大概是我直接關電梯,塞給對方吃閉門羹的反應太生硬了。櫛田在我說話之前直接問我,我是不是討厭綾小路。或許是因為已經習慣我經常慢一拍的回答方式,櫛田開始跟我介紹著綾小路的優點,看起來像是撮合我和他一樣。

  於是我反問一句道:「你想我和他在一起?」

  櫛田看不出我心情如何,於是小心翼翼地說道:「那倒不是,只是在想如果你也能喜歡他的話,正好弄成一樁喜事。就算不喜歡他……我並不是故意要讓你心煩的。」

  「他來找你幫忙的嗎?」

  櫛田並沒有直接說,但是我還是能夠看懂她的表情。

  「對不起。」

  「櫛田,沒事的。我們是朋友,我又不會生你的氣。」

  我向來對我的朋友既溺愛又縱容。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就算做得再過分也沒有關系,只要我們是朋友就夠了。在萬千朋友中,像浪裡淘沙那樣,有一個人願意對我付出真心,這就夠了。何況,這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意飛揚。

  電梯門打開後,幾個其他班的女生看到我們,也微笑著打起招呼:「早,光希,桔梗。」

  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交朋友有哪些不足的地方。從小到大,我的朋友總是多到數不過來,只要我往一個地方站著,總會有人朝我走過來。即便被簇擁著,如果有人離開的時候,我的反應總是最敏銳的。就像現在這個時候,我被其他班女生圍住,要走向宿舍樓出口的時候,我感覺到背後涼涼的視線,那種熟悉的感覺讓我背脊一僵。然而我才轉過頭,就被同伴拉住了手,她們的臉擋住了我的視線。

  回教室之前,我去找弓道部的學姐。我入校選的是弓道。畢竟從小學起,我一直都是加入的弓道部,到目前為止,我都沒有想過要改變。所以上這所高中也是一樣,我並不沒有想要改。

  在學校學習這種事情,有千條萬條路可以達到這個目標,努力也可以,走捷徑也可以。畢竟這個學習是做給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看的。

  「朝倉學姐,你有以前的試卷嗎?」

  「有也不可能給你啊。」名為朝倉麻美的是我弓道部走得很近的高二學姐,她豎起手指示意讓我說小聲一點,自己也壓低聲音地說道,「學校可是有立規矩的,要是傳出去,我可是要受罰的。」

  「我只是參考學習,學校又不會出一模一樣的題目。」我把手撐在欄杆上說道,「而且學校校規我都翻遍了,要是有這麼一條,我也不會過來問。所以這說明了一個問題,學校是默許這樣的行為、」

  朝倉學姐狐疑地看著我:「你這個出了名的不愛學習,會去翻校規,這不是拿話來誆我嗎?」

  「學習和翻校規是兩回事。」我繼續說道,「我們班現在麻煩挺多的,櫛田忙上忙下吃力不討好,如果學姐不能幫忙的,有沒有介紹的人呢我點數還是有一點的。」我打開手機,給她看了手機上的數字——57萬點數,這是我用廢棄的手機做出來的固定界面,想像成是一張動圖就好了。一下子暴露太多,對我也沒有什麼好處。

  朝倉學姐假裝看風景一樣看了一下周圍,確定沒有人的時候迅速說道:「最近手頭上有點緊,想買的一套化妝品一直都不敢買。上次交的男朋友借了我的點數還沒有還……」

  「話說學姐生日早就過了吧,學姐這麼照顧我,我補一份給你吧。」

  朝倉輕咳一聲說道:「那今天下午放學的時候你來我這裡補、習一下,有時間吧?」

  「當然,我們下午見。」我點點頭,打算結束今天早上的會面。

  朝倉突然問道:「那個,綾野啊,你怎麼會有這麼多點數?」

  D班的個人點數在第二月是零,入學時固定每人十萬,就算我所有開銷都是走免費路線,也不可能會高於十萬。

  「交了一個有點數的男友。」我想也沒有想就這麼說道。

  「高二年級的吧。」朝倉學姐似乎得到了一些想法,「大概是學生會的南雲雅吧,你不要被他的糖衣炮彈給騙了。就我知道的,他和四五個女生曖昧不清,最近還看上了你們一年級的學生會成員。」

  一年級學生會的女孩,那大概就是B班的一之瀨帆波。

  我對她有些印像的,B班領袖型女生,是少見的整個年級女生圈裡也會歡迎的女孩子,性格開朗大方,而且非常努力。我還沒有見過誰對她抱有負面態度。

  「我知道了。」

  回到教室的時候,我首先向櫛田的位置上看過去,然後發現她的座位上是空的,之後才發現原來坐在我位子上,和那個綾小路熱火朝天地聊著。這讓我不禁想到,昨天陽台的事情到底是一場夢,還是真實發生的。然而儲存在我手機裡的錄音卻並不是作假的。

  我……

  該如何說呢?

  我其實並不完全相信朋友這個存在,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永遠找不到真心的朋友。但是我已經被傷害太多了,在交友的時候我不得不提前做好全身而退的准備。

  我很小的時候聽過一個很可笑的故事,講的是兩只烏龜。

  他們相約了爬到山頂一起吃泡面。但是兩個人到達之後,一只烏龜說找不到水來泡泡面,於是提出說要到下山取水。另一只烏龜表示道,它一定會等著朋友回來吃泡面的。然後五十年過去了,那只在山頂上等朋友的烏龜等得受不了了,掀開了泡面蓋。這個時候,提出下山取水的烏龜跳出來說道,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會背叛我,所以一直在這裡等著。

  當時看完的時候,我除了覺得可笑便是無語。且不說這個故事的合理性,但是這確實告訴一個人道理。

  我也開始知道,友情是經不起考驗的,經不起無謂的瞎折騰。

  我從來不會為了得到所謂的真心朋友而故意設難題,想知道他們的想法。哪怕人的想法永遠是難以預測的,我也沒有放棄過,退避過對友情的追求。

  哪怕是塊石頭,我也可以捂熱吧。

  「櫛田,放學的時候可以跟我一起嗎?」我借著去教學樓外接水的理由出的教室,所以現在也是提著水瓶,做出符合我理由的舉動走到我的位子上。

  櫛田臉上露出抱歉的笑臉,雙手合十道:「我下午放學和綾小路同學約了。」

  「…那好。」我點點頭。

  我還想再說,櫛田笑道:「光希你跟其他朋友玩吧。」

  「嗯。」我並沒有想太多,也沒有拒絕。

  後來想起,我好像都是這樣不知不覺中失去朋友的。

  因為期中考試的關系,老師們主要都是集中在復習層面上,還會發一些小練習給學生。我正在把練習卷往後傳的時候,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扯住,我試著掙扎了一下,最後不得已只好轉過身,面向著窗戶的方向。

  綾小路開口說道:「昨天放學的時候,你在陽台上聽到我和櫛田的對話了,對吧?」

  綾小路的話裡面信息量太多,一下子從我腦袋裡炸開,我瞬間懵了一下。

  接下來我聽到我的聲音說道:「下課聊。」

  「嗯。」


第6章

  我說下課聊。

  主要是下節課是體育課,課間有個時間差——大家都會同時出教室去換衣室做准備。當然如果不能像前幾次一樣,都是我們兩個落在最後的話,那麼我就只能找時間再說了。不過所幸的是,這次也是我趴在課桌上,綾小路端坐在後座上,不需要我去做太多其他的事情。

  「關於你說的話,你是什麼意思?」

  我想知道,是他自己知道這件事的,還是櫛田也知道了;他是怎麼知道的;然後他特別跟自己說這句話,想要博關注,還是要威脅我。

  我半轉過身,沒有直接對上他的臉,而是看著教室的門口。這樣若是有人進來的話我可以適時地結束話題。

  我不知道我現在是什麼表情,但是似乎給了綾小路一記無形又充滿威脅的上勾拳,所以我才說完,綾小路原本靠著課桌的邊沿像是躲避一樣背貼著椅子,在我看向他的方向時露出無辜的表情。

  「你的東西落在陽台的角落處。」

  綾小路拿出一張淡綠色的卡片,上面寫著我名字。這是學校宿舍的房卡。

  「昨天要歸還的時候,發現你已經在宿舍了,也沒有聽說你報失過。當然櫛田同學不知道我撿了你的房卡。」

  所以這裡問題就來了。

  為什麼沒有房卡,我還可以自由出入學校宿舍?

  原因很簡單,我把房卡的磁條錄進手機裡面,房間只需要讀出磁條就可以自由出入,而我就把房卡塞在手機殼某處,一直沒有動用過。現在我跟他說這張是我廢棄的也沒有用,因為一開始他跟我搭話的時候,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不管是不是廢棄的房卡,我聽到他們談話這個事實已經昭然若揭。

  我當時應該直接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懶得和他虛與委蛇,直接把房卡拿回說道:「你有什麼話直說。」

  綾小路大概沒想到我連虛晃一槍都不打,就直接開門見山,反應慢了一拍才說道:「綾野同學,怎麼看櫛田同學的?」

  「人都有秘密,很正常。這不影響我對她的看法。如果你只是問這個問題的話,那我就先走了。」我其實很討厭別人說話總是說一半掩一半,正如我想像的,綾小路心思是九曲十八彎。

  「所以如果我把這件事告訴櫛田,你覺得她會把你繼續當朋友嗎?」綾小路在明知故問。

  「如果這是威脅的話,我並不喜歡別人威脅我。你想說也盡管去說,只是我也不會放過你的。」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甚至覺得這個人非常無聊。我不喜歡別人用下作的手段對付別人。你可以是個負面情緒爆棚的人,你可以滿心思都是扭曲陰沉的,但是前提是沒有傷害人。

  然而綾小路說了一句讓我懵了大半天的話。

  「我覺得我喜歡櫛田桔梗。」

  ……

  我還想再說,這個時候堀北走回教室取東西,她視線在我和綾小路臉上梭巡,最後落在我的臉上說道:「綾野同學。」

  「嗯。」我正面看向她。

  「你來參加學習會。」這口氣上已經遠過於請求句式了,類似於家長的一句「這是為你好」的獨斷。

  「我認為我學習還好。」

  「請正確對待你的學習成績。」

  今天發復習用的練習卷時,老師把上次小考的試卷也發下來了。我拿下來的時候記得有兩位數,十位數是3。如果是正式考試的話,學生若是拿到平均分的50%以下的成績就會被退學,所以小考的成績是直接又鮮明的「退學警示」。

  「我已經在找人幫我補習了,我不至於會退學。」我認真地說道。

  但是堀北似乎覺得我在找托詞,表情不虞地看著我。

  之後我收到她的數學筆記,這是後話。然後我還發現當我認真的時候,總是被人當做自己在敷衍。當我敷衍的時候,總會被人認為我很在意。

  反正堀北的事情是一個小插曲,堀北要走的時候,綾小路率先中斷了和我的談話,跟在她後面一起離開了。

  我對那句「我覺得我喜歡櫛田桔梗」的話很在意。

  這是在尋求我的幫助嗎?

  畢竟我平時對他不假辭色,如果抓住我的把柄的話,讓我能夠撮合他和櫛田,這個理由也並不是說不過去。

  我不是說過我以前朋友很多嗎?朋友裡面總會有很多彎彎繞繞的事情,尤其是牽扯到戀愛的更是難以處理。對於接近自己喜歡的人來反向攻略自己喜歡的女孩,這樣的例子我看過三四次。多是那種對於直接告白都沒有信心的,或者因為喜歡的女生的朋友對自己印像不好,都會先從喜歡的少女周圍先攻略起。

  然後因為覺得羞恥,所以才不想繼續說下去了,跟著堀北一起離開。

  原來,綾小路也是這麼麻煩的人,我算是知道了。

  體育課的時候我看到他坐在旁邊一直看著正在和其他同學玩水的櫛田時,更加確認自己的想法。他讓櫛田誤會他喜歡我,然後就有更多機會和櫛田接觸。

  很好,很經典的朋友游戲。

  我對著他打了一個響指,然後順勢盤坐在他旁邊的位子。

  「你幫我一個忙,我幫你一個忙。」

  綾小路:「為什麼要幫我?」

  「我做事不喜歡被人逼著。」我抓了抓耳朵。

  綾小路看著我抓耳朵的動作,又移到我臉上說道:「有什麼事情?」

  「知道C班的龍園嗎?」

  綾小路點點頭。

  「你會套麻袋嗎?」

  「……」

  「明天中午午休的時候……」

  我還沒有說完,綾小路生硬地打斷我的話:「你是指我讓我去教訓一個人嗎?」他不等我解釋說道,「我恐怕不行。」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

  「……我並不覺得這給了我勇氣和力量。」

  「那我怎麼相信你,不會把我看到你們對話的事情說出去?」

  畢竟他根本就沒有承諾他會保守秘密。這件事情泄露出去,以櫛田在陽台上表現出來的極端性格,我估計又會有一頓好受的。我撐著下巴准備繼續說。

  「好吧。」綾小路露出屈服了一樣的神色,眉頭低垂,正色地說道,「那你的計劃是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做出這樣無奈的表情很好笑。

  於是我忍不住勾起唇:「這件事就拜托你了,我只負責把風。」

  「……」

  「如果你被打傷了,我會第一時間送你去急救室。」

  我已經說完了我要說的事,所以也跟著站起身。

  這個時候我垂在身側的手指被綾小路碰了一下,看起來像是要拉我的手跟我說些事,但是表情上又不是這麼說的。

  「做什麼?」

  「你手掌側有條疤。」

  ……

  臨時買的遮瑕膏太不防水了。

  「然後呢?」我無意識地抓了抓手,像是掌心有東西在抓咬著自己一樣,不太舒服。

  「聽說你以前也是弓道部的,那手不是很重要嗎?是事故嗎?」

  國中的事情在話語間從我的腦海裡翻湧出來。

  僅僅只是一剎那的浮光掠影,便叫我的心沉沉下墜。

  綾小路沉默地看著我,像是要從我身上讀取更多可以進行推理的線索。但我覺得我沒有必要繼續我們的話題了,也不管他如何想,直接從旁邊走開了,順便去了洗了半個小時的手。

  鏡子裡的自己顯得有些沒有精神。

  我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是加害者,還露出被害者的表情,真是無恥的我。


第7章

  昨天和朝倉學姐拿完試卷後我忙翻了。從桌子上醒來的時候我以為剛放學,因為天跟遲暮的天色一樣,沒有任何太陽的殘光。我打算既然已經浪費了一天的時間,就直接在被窩裡睡覺,然後我打開手機確定了一下時間是早上五點的時候,因為手腳酸麻直接摔到了地上。堆在桌側的書籍全部摔在我的臉上。

  「疼——」

  「這本書已經過了還書日三天了……這本也是……唉,嫌棄。」

  ……

  我回教室的時候,平時很少往我方向看的學生都紛紛往我的方向看來。櫛田已經坐在她的位子上了,看著我的時候發了很長的呆,我對著她打了招呼。然後我扶了扶我的眼鏡,背著我那個被十幾本磚頭厚的厚皮書壓得變形的書包,坐回了我的位子。

  綾小路:「……」

  「有話直說。」我把書籍從我的書包裡面直接堆到了綾小路的桌子上,「我沒地方放,先借個地方。」

  「你的瞳色是紅鳶色的嗎?」

  「嗯,我平時帶藍色的美瞳。」我平淡地說道,順便在心裡默數著我帶來的書裡面還差了一本。

  綾小路大作為代表一樣,環視一周把班上所有的人好奇的目光收集在自己身上,最後透過書的縫隙裡說道:「有沒有人說過,你這樣很像一個人?」

  「誰?」

  「一年前的世界弓道錦標賽少年冠軍四宮綾夜。」

  「就是那個校園霸凌到逼人自殺,最後用錢買通了被害者家屬讓原告撤訴的中二病嗎?」我打了哈欠說道,「很多人都這麼說,所以我才戴的隱形眼鏡。」

  「……那今天怎麼回事?」

  在半聲停頓裡面,

  我移開眼鏡,本來想對著綾小路的方向露出我黑框眼鏡半遮著的紅色淤痕,發現他看不到,我就放棄了。

  「被本子砸出淤痕了。」

  我並沒有覺得被人說像有什麼問題,畢竟我就是本人。

  我放完書之後,就往自己座位方向縮了一下椅子。

  綾小路遲疑的聲音響了起來,說道:「綾野同學,這些書你要放多久?」

  「放到你還到圖書館的時候吧。」我頭也沒有回地繼續說道,「我們不是朋友嗎?這點忙應該可以做的吧。」

  因為成長的環境和經歷關系,我習慣做這種扭曲別人意志去實現我目標的事情,並且絕大部分時候都成功了。這次也是,綾小路直接站起身把十幾本書搬去了圖書館。然後回來的時候,綾小路說道:「因為昨天沒辦法聯系到你,但我實在想不到怎麼把龍園單獨約出來的好方法。但是剛才我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我在他的鞋櫃裡塞了一封情書,上面寫了你的名字。」

  「……」

  我覺得我應該當場給他一記阿根廷背摔。

  不過這個故事同樣告訴我一件事情,這個綾小路可能比想像中的小心眼。

  「你認真的?」

  綾小路點了點頭。

  「沒事,我記住了。」

  我平靜地點點頭,並且在心上直接給綾小路記上一筆。

  然後今天下午六點的時候,我又給綾小路再記上一筆。這是史無前例的,我在一天內就記了同一個人兩筆賬。

  下午主要是因為綾小路作戰失敗的問題,我和他被迫困在學校最偏遠的體育館,可能要就此過上了一夜。

  這不是因為他犯蠢,而是因為他很聰明才出現了這樣的問題。

  我徹夜睡不著,只想到這句話。

  那麼,下午的事,就聽我娓娓道來。


第8章

  C班龍園翔是出了名的暴力分子。

  且不論他氣勢上如何滲人,他那一米八的高個在角落上一杵就叫人不敢再對視,甚至會下意識地繞開他從其他地方走過。聽說入學一個月,他就把C班全班看起來能打的人都挑釁個遍並且收服他們為手下,現在基本可以說是控制C班的領袖。處理完C班,他又企圖用同樣的手段侵入外班,並且控制其他班的學生。前些日子,他便和我班上一個看起來不良的學生發生過爭執。

  綾小路說我看上去並不是那種正義感爆棚的人。

  我說我知道。

  正義感本身也不是套別人麻袋來反方向證明的。就跟說為人報仇,然後用私刑進行報復沒有什麼區別。與其說是正義感,倒不如說是為了泄私憤。

  性格沉靜的綾小路在班級的存在感很低,和大部分普通學生一樣會為了不被群體排除在外,有時候像是沒有主見一樣地順著大家想法做著勉強自己的事,但總讓我覺得很奇怪。

  這樣的人真的是軟弱嗎?

  而第一次讓我覺得這麼一個不顯眼的人開始在我眼中鮮明起來,該是那句「昨天放學的時候,你在陽台上聽到我和櫛田的對話了,對吧」。

  雖然他之後談話用櫛田為理由掩過了那麼具有攻擊性的話,但是他在我眼裡已經是披著羊皮的狼沒有差別了。尤其是我說讓他去給C班那名危險人物套麻袋時,他居然答應下來了。如果真的是軟弱的人,他的表情不可能會如此平淡;再想,就算他說喜歡桔梗,也看不出他的熱情在哪裡。

  換句話說,這個人在想辦法靠近我。

  想清楚後,他像是一個黑暗的深淵,無法一眼看出究竟。

  雖然我不是一個好人,但是我也不想和壞人一起玩。

  這是我昨天回去之後想出來的,所以我對這個人就失去了興趣。

  我並不是一個聰明人,很多時候我必須要有足夠的時間才能夠把事情想清楚,理明白。在四宮家所有人裡面,我是反應最慢的一個。我父親常常說我像個五歲的孩子,只要有一樣東西擺在我的面前我就會被這件事吸引了注意力而忘記其他事。所以聰明的做法是只看准一個目標,把它做完整,其他的不要管。昨天的情況就是,我的注意力被集中在了「綾小路喜歡櫛田」身上,然後把他一開始搭話的事情給忘記了。

  因為我的那句「我知道」,綾小路沉默了一段時間後說道:「我可以問原因嗎?」

  「那是我和他的個人私怨。」

  我和龍園是在國三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我躲過了民事法庭,但是沒有躲得過網友們的攻擊和同校學生的排擠。最讓我無法在原來的地方待下去的是——心之怪盜團的團體,據說他們擁有讓人洗心革面的能力,同時期還出了一個論壇,網民會把自己不待見的人發到網上論壇,呼吁心之怪盜團的人對他們進行改造。而我的名字便赫然在榜。所以關於我的謠言越來越多,父親讓我轉學,換個地方。於是我換了一個普通的學校,並且和龍園認識了。

  國三的龍園還沒有留那麼半長的頭發,看起來也是不好惹,但是沒有那麼辣眼睛。

  綾小路還想問,於是我就回了他一句「你可以問他」。

  綾小路點點頭說道:「那麼他肯定會單獨過來了。」

  龍園出行都像是王者巡地一樣總帶著幾個隨從。要想實現套麻袋的大膽操作,首先就是要他單獨一個人到來。按照推測,正常人約他出來的話,綾小路認為就算跟他說清楚請單獨一個人過來,他都會直接忽視這一點。此外,龍園也應該不信,也不會搭理這種情書的手段。

  但是如果上面寫上綾野光希的名字就不一樣了。

  為什麼會不一樣?

  我記得我和龍園並沒有在這個學校有多少交集,基本他不會主動來找我生事。

  我的表情大概就是露出這樣的疑惑,所以綾小路繼續說道:「綾野你在我們男生裡面算是話題性比較高的人。其他班也有過來打聽的。」

  「什麼意思?」

  「有傳聞說龍園喜歡你,也有傳聞說你和他交往過。不管是哪種,如果是你的邀約的話,他應該會比其他人更聽你的話。」

  就是做個壞事也准備得那麼齊全,把人的行動想法弄明白後才徐徐圖之,我是學不來綾小路這樣的。這個時候,我想起他的成績總是在我前面。我指的是我其實班級裡面的末流,他只是堪堪比我多一點點分數,有什麼讓他需要這麼隱藏他的成績的地方嗎?

  不過成績也不能代表一切,這個道理我也不是不明白。

  我現在就在看,綾小路真的會去做這件事情嗎?

  為了我一句幫個忙,然後綾小路給龍園套麻袋?

  還是他要當二五仔,反殺我?

  時間原本是定在中午午休,但是綾小路認為告白最適合在下午放學後。所以在時間上做了微調,因為綾小路是主動用了告白手段,所以我讓他自己穿了女裝代替「我」去告白。

  「……」

  「我說我只是負責把風吧。」我想了想,說道,「我記得戲劇社有假發,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借。」

  到目前這個程度,他還沒有退出這個計劃的打算。

  而且他還真的給了假發也用了,但是校服方面他穿的是學校男女同款的體操服。

  我看到他的時候忍不住一愣,強忍著笑意,正色說道:「你這麼幫我,我也會幫你追求櫛田的。」

  「希望如此。」

  他很堅持他的設定嘛。

  我突然在想,也許只是因為他喜歡櫛田的方式很獨特呢?他根本沒有其他想法。

  我和綾小路選擇的地點是最偏遠的體育館,這裡的監控攝像頭也比較少。另外我其實黑了這裡的監控,所以從我們進入這個體育館之前,監控不會有任何有關我們的記錄。

  我不知道綾小路的計劃裡面有沒有忘記把監控攝像頭納入範圍內,這件事情應該讓龍園先到場才對。但是龍園並沒有到,相反的,我們等了半天。

  在決定離開的時候,我發現門被反鎖了。

  「你給龍園的應該不是情書,而是警告信吧?類似上面寫著,今天下午有人會整你這樣。」我推不開門,便回頭說道。

  所以,C班的人過來把「整人」的人反鎖在體育館裡。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為什麼也會被關進這裡面?」綾小路問道,「而且,我向龍園同學示好有什麼好處?」

  「也對。」

  話是這麼說,我也沒有完全信他說的話。

  正門被鎖,我只能考慮從體育館的高窗處爬出去,但是有三米高,外面也沒有樹。

  從跳馬器械上看清外面的情況後,我又重新和眼神空洞的綾小路說道:「你帶著手機嗎?跟外面的人聯系一下。」

  綾小路拿出手機,才打開手機的屏幕,就聽到清楚的「咣——」這樣熟悉的斷電聲。

  「抱歉我手機沒有電了。綾野同學也沒有手機嗎?」

  「我要是有的話,就不會問你了。」

  我昨天下完游泳課的時候,手機被櫛田不小心撞進了水裡面。

  學校的手機防水功能不好,我拿著手機去電器行維修了,估計要有三四天才能取。

  「明天是周末,也就是說我們會在這裡困超過四十八個小時以上……」綾小路露出稍微苦惱的表情,並且環視了周圍一圈的體育器材,似乎在思考如何合理地利用它們解決困境。

  我皺著眉頭說道:「你沒有朋友嗎?你不見他們不會問嗎?」

  這似乎戳中了綾小路致命傷一樣,他垂下眼簾,說道:「只有我會去找他們,他們很少找我。」

  「我周五晚上後的時間都是固定一個人的,我朋友都不會來找我。」

  「為什麼一個人?」  綾小路問得飛快,好像已經准備了很久一樣。

  但是我看過去的時候,他的表情也沒有一點不自然。

  我說道:「因為我要打游戲。」

  「一個人?」

  「有問題嗎?」

  說是兩天時間,起碼是三天左右,從今天下午6點開始到星期一早上8點前都是孤立無援的話——沒水沒飯,連洗澡換衣服上廁所也沒有。三天要成野人狀態嗎?我其實是有第二只手機的,但是我不知道櫛田有沒有和綾小路說過我手機壞掉的事情。要是我改裝後的手機引起綾小路的注意,就很麻煩。

  被困進體育館不知道幾個小時,只看到天開始全黑。

  我腦袋裡開始想,難道這一開始就是綾小路計劃好的?

  但這要怎麼計劃這件事,他不可能事先知道櫛田會在陽台發火,也不可能剛好撿到我的房卡,不可能能肯定我一定會幫他,也不可能會覺得我要他幫忙做事,然後最後確認我有可以改裝學校設備的能力。也許這一系列的事情只是巧合不小心撞在了一起,又或許是被有意引導出來的。如果是後者,那綾小路這人是擁有如何可怕的能力才能做到這一步呢?輕而易舉地操縱人心安排到了今天這個「意外」。

  我坐在體育用的軟墊上看著窗外的天色許久。整理完所有的思緒後,我才歪著頭看向綾小路的方向。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坐在軟墊另一端的綾小路像是貓一樣,只有金色的眼瞳在黑暗裡像是光一樣亮著。

  「綾小路清隆。」

  「我叫綾野光希。」

  「我知道,」綾小路頓了頓說道,「開學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我又想起我們因為名字發音相似而一起報到的事。但是這個記憶片段只是一閃而過,我腦海裡翻滾出另一段記憶——我在回收廢棄手機時,感覺到了涼涼的視線。

  我聽到我的聲音在體育館裡面微弱地回響著。

  「來這麼封閉的學校那麼久,我不少朋友多少有些後悔。你呢,你會是想逃出去的學生嗎?」

  「不。」

  綾小路頓了頓,眼瞳深處像是靜靜地燃起火光一般,此刻灼熱而又認真地看著我。

  「這裡對我來說是天堂。」

  這算是網友線下見面嗎?

  我已經給出了試探,但又在承認與不承認之間左右徘徊。

  就在這個時候,綾小路翻出手機,上面有我回收廢棄手機的畫面和X全部的聊天記錄。剛才的「咣」聲只是一段錄像而已。所以就是說,如果我承認的話,我們可以早點離開這裡;如果不承認的話,他反正已經確定我正在改裝手機了,所以他也願意跟著我耗。

  事後是否向校方舉報就看我的合作態度了。

  「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的技術。」


第9章

  「那你給什麼價格呢?」

  我自然不會一句我看中你的技術,然後覺得對方是自己的伯樂,感恩戴德。他去舉報,到時候弄得魚死網破也沒有意思。更何況我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只有利益會平復我對他的焦躁不耐煩的感覺。

  綾小路對我這個問題接受得理所當然。現在這件事兩個人沒有協商下來,以後總是可能會發生碰撞而產生摩擦,互相針對,反倒吃力不討好。還不如一開始就定下雙方的利益條件,綁定位置關系。

  「你想多少?」

  我舉起手指說道:「學校每月頒發給學生的點數的百分之二十,以及特殊任務獲得的點數的百分之三十。比如說這個月是零,那麼你不需要給我,如果你在學校給的特殊點數任務裡面毫無表現的話,你也不需要給我。這看起來很公平吧。」讓他一下子付出幾百萬點簡直痴人說夢,但我看中他的能力在未來可能會收來的收益。父親留給我的五百萬不高不低,像是我一直用免費的資源,而且D班月月都能拿十萬點(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三年下來最多也是360萬,要想湊齊剩下的一千五百萬,我必須自己開源。

  「那你怎麼知道我點數是多少,若是我隱瞞那又如何?」

  綾小路的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就像是面試工作一樣,對方要測試自己的能力是否符合價值。

  我對著他伸出手:「手機借我一下。」

  他和我的距離有點遠,綾小路前傾著身子,伸長手遞到我面前。

  看到這個動作,我忍不住說道:「看來你沒發現啊……」

  「發現什麼?」

  現在大家手機大部分都是設的指紋密碼,綾小路的也不例外,除了指紋密碼外,他也有另外設置了普通的六位密碼,六位密碼的排列組合大概有1000000種,簡單的就是每個密碼數字上有10種可能,所以6個密碼數字就有一百萬個可能性。所以在我看來最節省時間的做法就是要到指紋,我昨天讓綾小路去還書的時候借了他裝書用的皮制書包,不然他得來回搬。

  但是因為書太重,他必須像我一開始一樣是抱著皮質書包離開的,也就是兩只手都會完整地印在書包上。之後回去我用膠水,尤其是以a-氰基丙烯酸乙酯為主體的粘合劑在汗液中水與氨基酸的引發發生聚合反應的條件下,成功拿到了手印。早上的時候,我用指紋打開後,把我的指紋也給錄進去了。所以,我剛接到手,以綾小路的視角可以看到我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的手機屏幕給打開了。

  「就是——」我給他看了我在相冊裡中間放了一張河豚的圖片,「這是我的手機。嚴格來說,就是我把你的資料備份到我改裝好的手機上了。」

  綾小路眼神閃了閃,對我的說辭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也不著急這樣他自己的手機去哪裡了。

  「挺厲害的。因為我認為這是我的手機,所以你要手機的時候,我會伸手遞過去,免得手機摔壞了;如果知道這是別人的手機的話,或者是廢棄改裝好的話,也許會下意識選擇直接扔給你。畢竟底下是軟墊。」綾小路頓了頓,面上的表情也沒有太驚訝,「因為這份慎重,所以你認為我沒有發現。」

  「你是什麼時候換的?」

  畢竟今天也沒有體育課,手機沒有離開過自己半步。

  因為自己的指紋能夠正常登陸手機,所有的軟件也是資料備份完全,所以綾小路並沒有發現自己的手機被調換過。

  「總有沒有看到手機的時候吧。」我試著讓他自己想,「而且時間很充裕。」

  綾小路說道:「上課的時候?」

  因為他是上課不玩手機派的。

  「我以前為了討別人歡心學過一點魔術,手速和基本的視線誤導還是會一點的。」我把手機直接扔給綾小路說道,「沒問題的話就可以走了吧?」

  綾小路一只手利落地接住了手機,單手撐著上身,從軟墊上麻利地站了起來。然後走到不遠處開始打電話,來開門的是櫛田,她看到我也在體育館裡面眼神沒有驚訝,這也坐實了我昨天手機確實是這兩個人的手筆。只是不知道他們兩個私下裡到底談的是什麼交易,要櫛田這麼不留余地地幫他「撮合」我和他。但是多少她還願意在我看過去的時候手腳並用,裝出一副很擔心的樣子。

  「你們怎麼在這裡?沒事吧!」

  「沒事,我肚子有點餓了。」

  我眼睛沒有看向綾小路,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像是在體育館裡面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第二天周末的時候,我用他自己的手機上的聊天軟件自發給「自己」邀請他到我房間裡。

  他的手機,我昨天沒有機會還,但是有打算他過來的時候順便把他的手機領走。

  我的房間剛好是電梯的轉折口死角處,平時便是很少人會來找,也很少人留意這裡。我還是第一次邀請客人,想了一下把我的床上的睡衣睡褲直接扔到了衣櫃裡面,勉強做了收拾的准備。但是開出門的時候,綾小路看清屋內陳設,空洞的眼神裡還是做出了不忍直視的掙扎。

  我假裝看不到他開始龜裂的表情:「隨意點。」

  「你這裡有下腳的地嗎?」他的目光從無數垃圾袋越過,最後落在看不清顏色的地毯上,不是很想要進屋的樣子。

  我腳步頓了頓——沒有下腳的地,那我走的是什麼。

  「垃圾場。」

  如我想像的,綾小路這人挺會讀別人表情的,給了我一個回復心裡疑惑的回答。

  而且十分不客氣。

  「畢竟是女生房間,請說好聽點。」我直接坐回我的轉椅上,抱著自己的雙腿轉向綾小路的方向。

  綾小路也不想在門口站太久,被人注意,所以也是邊說邊脫鞋,穿著襪子盡力找干淨的地方向著我的方向走過來。大概是看到我對垃圾場這個詞也無動於衷,所以他繼續說道:「回收站吧,這是我的底線。」

  「沒想到你挺毒舌的。」我一直以為他是那種要麼不開口裝不存在,要麼就是非常圓滑的類型,但是這麼不顧交易伙伴的顏面,也是少見了。

  綾小路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應對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方式相處,這是基本的交際往來策略。」他在靠近我的一臂範圍內後便站住了。

  「不坐嗎?我還要做很久。」我指了指我專門清理出的空地——床。

  綾小路冰著臉搖頭:「沒事,我在你旁邊站著就好了。」

  「上面應該不會有細菌。」我提示道。

  「沒事,」綾小路說道,「我不會信的。」

  嘛,他不坐就是他的事了。我也盡了地主之誼。

  我今天邀請他過來的就是看我做好的翻牆軟件。我對經營這方面一竅不通,但綾小路看起來好像是那種專攻經管的精英人士,如果綾小路可以幫我經營的話,收益方面可以討論。我弄了很久,久到我忘了時間,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過了三個小時,回頭看綾小路,他已經不是站在我身後的位置了,而是半靠半坐在我桌子上,翻著我從圖書館借來的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

  他的頭發並不太長,也不太短,鬢角也不長,可以看到他干淨斯文的側臉。

  注意到我的視線,他沒有轉頭,而是問我:「做完了?」指骨細致修長的右食指跟著慢慢挑起一頁,然後在話音消失時,左手配合地翻開新的一頁紙。

  我並沒有直接回答:「我想起我沒有給你倒水,不過我這裡也沒有水。」

  「不用客氣。」

  這話說是禮貌用語,但是他的口氣是不假辭色的毫無溫度。在我印像中,他對女生多多少少都會有點波瀾,而不是像是對著AI說話一樣。

  所以我說道:「我是不是破滅了你對女生寢室的少年心?」

  「放心,到現在為止,我對女生寢室還停留在電視上的層面。我已經刪除了剛才進屋的印像了。」

  「那你要不要帶走我一個內褲走?」

  這句話落下來後,綾小路終於從書紙上抬起視線,蹙著眉看向我:「什麼?」

  「給你一種不虛此行,賓至如歸的錯覺,畢竟你是第一次進女生寢室吧?」

  「我並不覺得我進了女生寢室,所以這點客氣就不用了。而且你的真話是什麼?」

  「誒——這麼快發現了嗎?本來直接想向學校舉報內衣大盜的。綾小路似乎對刺激的生活不是很熱衷啊……」我像是棒讀一樣地說完了自己好像很失望又很遺憾的話。

  「……」

  我終於知道我和綾小路聊天過程中出現了什麼問題了。

  我們之前就是網友的時候,或者說,綾小路在早知道我是X的情況下,就測試過和我聊天的模式,知道我對那種溫吞的話沒有反應。所以線下的時候,他也沒有那麼多拐彎抹角,還要圓融地說客套話。不管他是故意這樣說話的,還是他本性就是確定利益關系後,就不裝模作樣地討好別人,我都無所謂。

  反正看到他被我成功地噎住了,我就滿意了。

  我轉回正題。

  「我做好了,你看看。」


第10章

  我給綾小路看的是成品。

  一個帶著河豚圖標的軟件,分有手機用和PC用。

  「想給誰打個電話嗎?」我把手機軟件打開後,手機上方出現藍色的光條,「用的是網絡電話,和普通的Sim卡運作模式不一樣。」

  綾小路沒有接,只是說道:「我沒有特別想打電話的人。」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擔心我又在裡面裝什麼東西竊聽或者錄下他們的對話,畢竟他是那麼謹慎的人。又或者他有回避家人朋友的理由,在這個學校裡面,每個人都裝著海量的故事。扮演強者的不一定是真正的強者,扮演弱者的也不一定不堪一擊。所有人都是戴著透明假面,不可輕易窺探,我也不例外。

  「是嗎?」

  反正我也是隨口這麼一問。

  我隨手從旁邊的書堆裡面抽出一本書,一般書籍的扉頁都有出版社或者發行部或零售部的聯系電話。

  我打開免提,電話裡面「嘟嘟嘟——」連接聲也傳了出來,緊接著「哢」的一聲,正式宣布接通。一聲優雅明亮的女聲從電話另一端傳過來。

  「您好,這裡昭日出版社,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您好,這裡是綾野光希,我是一名高中生,目前有本完稿的輕小說想要向貴社投稿,不知道該如何做?」我一本正經地對著出版社的接話員說道,而綾小路也把他的書籍合上,盯著手機上面的電話號碼聽對面的女人怎麼回答。

  接話員繼續說道:「這樣的話,我們出版社在網上有個專門的網站,上面有相應的編輯部的地址,有作品的話都會直接以寄件方式送往編輯部審核,如果審核通過的話,編輯會主動聯系你。又或者你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拿著作品專門到我們出版社的編輯部。」

  「好的,非常感謝。」

  「祝您一切順利。」

  對話簡單明了。

  我邊說的時候,邊看向綾小路拿起沒有裝軟件的手機測試我剛才打的電話。

  ——果然打不通。

  「如何?」我想問綾小路的感想。

  綾小路不緊不慢地說道:「這所學校的封閉性很強,對於想聯系家人的學生可能會有比較大的吸引力,但是若是把軟件推銷給他們,難免人多嘴雜也容易泄露軟件的事情,反而會惹禍上身。我不建議給過多的人使用。但是,能和外界聯系確實是有絕對的優勢,外界的資源遠比這裡的多。」

  「……」

  他給的意見相當中肯。

  我也沒有什麼特別好反駁的,一開始確實只是為了我個人可以聯系外界而做的。我有和外界保持定期聯系的必要,哪怕只是可有可無的一分鐘,我也必須要和外界聯系。只是現在認識了綾小路,我才開始想著能不能把它拓展成更打更廣的應用軟件。既然他也這麼講了,我也沒有必要堅持這個翻牆軟件的商業用途。說到底學生的點數也有限,以這種方式賺他們錢,像是在快見底的牙膏管裡面擠牙膏一樣吃力,而且還擠不出多少。

  所以我把他的手機還給他,順便把我改裝的手機進行回收,當著他的面全部清理了改裝後手機裡的資料和軟件。

  「沒有其他事的話,你可以走了。」我開始下逐客令了,「之後有什麼事想說也不要打電話給我,我不喜歡接電話。」

  綾小路也沒有吭聲。

  「有什麼話想說的嗎?」我問道。

  綾小路接過我遞過去的手機時,說道:「你既然用了我的手機,應該發現了我手機裡的照片和對話記錄,為什麼到體育館的時候還那麼爽快,是打算等我跟你攤牌嗎?」

  「我其實沒看。偷手機的最大目的在於惡作劇。」

  學生裡面能夠錄像或者錄音的都是自己的手機,我就想看如果綾小路真的反殺的話,記錄下來的東西卻不在自己手機裡,不翼而飛那種錯愕的表情。算是保險栓而已。至於之後的攤牌,我覺得這算是巧合吧,只是一切撞在某人計劃之上,反倒顯得別有用心,高深莫測起來。

  「但是我覺得你不一定相信,所以……不管你怎麼猜,對我來說無所謂。」

  綾小路看了一下,說出了我打心眼就不相信的話,說道:「我們已經建立起合作關系,我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

  我覺得裡面有很多吐槽點,反正他這是想既往不咎了,我也不堅持。

  綾小路問道:「現在已經過了吃飯的時間,你要不要出去吃飯?」

  「我有這個打算。」我本來就是要出去吃飯才開始趕人的,但是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我繼續說道,「我和你沒打算熟起來的意思,所以今天過後,我們的狀態還是跟之前沒有變化有沒有問題?」

  我從來沒有想過把綾小路放在我朋友的位置上。他對我來說始終是危險的存在。在和我接觸的短短幾天裡面我感覺到了他的可怕的布局能力,尤其是這種情況偏偏都是應和著每個人的性格才會推動出這樣的結果。哪怕我也在想他這樣的作為會不會太過大費周章,把櫛田算進去了,把C班的人算進去了,也許把更多我沒有注意到的人也算進去了。但是若是用在殺人犯罪上,他絕對是完美犯罪的天才。

  「不過我倒是有請你吃飯的打算。」綾小路平淡地說出了在我看來是社交達人的話,「我有其他話想問你。」

  「什麼?」

  三十分鐘後,隔著兩個座的綾小路按照約定只給我發了短信。

  「綾小路:你怎麼交到那麼多朋友的?」

  我得說這個問題讓我大跌眼鏡。

  綾小路只要稍微讓別人知道自己的一點實力,他絕對會被很多人簇擁的。

  學生交友無外乎對方有某方面過人的地方,類似外貌、成績、運動能力、家境,只要吸引到別人的注意,自然會有人向他靠近;如果這些都沒有,就請擁有與人為善又有趣的性格,這是第二種特別吸引朋友的特質;另外就是浪裡淘沙,要花時間的,那便只能靠著時間上長期的接觸形成的羈絆。比如說同事同學,便是因為關系位置上形成的紐帶。若是給予足夠獨處的時間,也是可以成為朋友的存在,這種會比較穩固。

  這是我的經驗之談。

  不過,說實在的,我不太理解我姐姐為什麼朋友很少。

  我總是容易交到各種朋友的這件事落在我姐姐輝夜眼裡也是不可思議的現像。我性格惡劣,嘴上不饒人,有時還不看人眼色,對朋友也會冷處理,朋友找我幫忙,我也會嫌煩說不願意。基本上我沒有拿到過溫柔可親的友人的評價。但是神奇的是,我交的朋友比她要多。每次放假的時候,光是約我出去玩的朋友就可以排滿整個假期。這個前提條件是——如果說可以一起度過快樂的時光的就是朋友的話。

  「你不也有朋友嗎?另外兩個。」

  話說如果不是這幾天跟他熟起來的話,放在一個月前,我還會把綾小路和他其他兩名學生混在一起。

  畢竟我沒有怎麼認真看過他的臉。

  我看到他已經收到了我的短信,在我們對話框裡,我的短信下面標著小小的「已讀」。但是他並沒有回復,差不多過了十多分鐘後,他穿過其他的消費者的位子走到我的面前,也許是錯覺,他拿著手機,站定在我面前後有一瞬間覺得整個餐廳的時間凝固了一瞬,安靜得如同永恆精致的畫面。

  「我可以跟你交朋友嗎?」

  若是這是一篇文章,那麼前文已經表達了他對朋友這種身份存在的訴求,那麼他這麼問,便是起承轉合的承接上文要求,並不是特別違和的問題。也許在這麼防守嚴密,不願意輕易向人吐出自己真實想法的少年面前,在他會問出這麼帶有感情色彩的話時,我順勢答應下來的話,也許會離我心中追求的真物會更近一步。

  然而我下意識回頭看了他座位的方向。

  那裡有兩個學生縮著頭,減少自己的存在感。大概是他們三人組裡面的池和山內。

  「真心話大冒險?」我繼續問。

  綾小路說:「國王游戲。」

  「你真無聊。」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綾小路對自己的情況也非常清楚,「所以你的答案呢?」

  「我不可能會答應吧。」

  綾小路領了答案後,便直接往回去的方向走了一步,頓了頓說道:「我剛才把你的餐費也給付了,一千三百多個點數。」

  「大恩不言謝,我就不謝了。」我喝了一口水說道,「反正你手機上有我的電話號碼,你在這裡假裝摁手機讓他們以為你要到了我的電話,就可以應付任務,免除懲罰……」

  說到懲罰,我突然有點好奇了。

  「你們罰什麼?」

  綾小路平淡地說道:「在商場的廣播站上念自己的黑歷史。」

  我一下子來了興致:「我可以跟著你過去嗎?」

  「拆台就大可不必了。」

  綾小路想也沒有想就拒絕了。

  嘖,被發現了。


第11章

  「綾野,這次輪到你打掃了。」

  弓道部的朝倉學姐站在換衣間門口喊了我的名字。我從和其他社員朋友們的聊天裡脫身出來,隨口應了一聲。

  「知道了。」

  因為學校的期中考試剛剛結束不久,以復習為由離開的社員又再次回到弓道部裡面,才顯得有些人氣。說實在的,這個弓道部還是比較水的,社團並沒有非常嚴苛的管理制度和訓練方法,也沒有說什麼要爭取全國第一的目標,想請假就請假,每天固定會出現的只有五六個學生。考試期間更只剩部長會在,只為了定期維護器具和道場。

  說來,弓道部開學時還是挺受歡迎的。一開始也有很多報名的學生,不過目的卻很簡單,只是想穿上那身帥氣干練的白衣黑袴。但還沒有正式摸弓之前,大家還不能摸訓練服,開學前的社員因為沒有耐心的已經走完了一半。剩下的只有經驗者,以及真心想要學弓道的社員——他們現在還在踏實地繼續做著徒手練習和橡皮筋練習持續弓道的入門基本功。

  所謂的收拾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把練習用的弓擺放好,擦拭地板,整理今天的筆記,把中靶率錄入電腦。後面的內容一般是社團的經驗者弄的,除了正選外,高一年級就我一個人需要被輪到整理筆記的工作。也不難,不需要花兩三分鐘。

  我准備落鎖時,發現社團裡面一個人都沒有了。

  想了一會兒,我把身上的背包重新放在地上,隨手撿起一把弓。

  學校的弓的種類很齊全,提供給初學者練習上手的,也有考慮到手幅不寬的學生,當然也提供碳纖維材料的弓給經驗者。弓的材料還考慮到有些學生照顧弓的時候很敷衍,練手用的弓都是純竹的,弓形穩定,也不會因為天氣關系而發生太多變化,隨用隨放。

  除了牽扯到學習外,學校對學生的照顧可謂是無微不至,就差牽著手帶著學生走路了。

  我感慨了一下。

  雙手根據身體習慣自然地握弓,我不想事後還要跑到對面的靶收拾箭,所以只是拉的空箭。手肘保持在空箭的上方,夾緊肘部,感受到肩部和背部肌肉隨著手勢也跟著牽動起來。

  瞄准到釋放的時間大概只是2~4秒間,也許就是一個吐息。

  目光一寸寸以燕子抄水般極快的速度越過了草地,最後正正地與靶心相對。氣息屏凝,儼如面對的是一場性命攸關的生死決鬥,只要己方心思慌亂一秒,紛雜一刻,那在放箭前就已經宣布敗北了。

  「鐺——」

  一聲弓弦撥動的聲音就像是正中心口的槍聲。聲音像是炮彈一樣在耳畔炸開,由心口到四肢百骸,血液在一瞬間的應激而凝固後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在全身上下奔湧流走。

  我覺得耳根後開始發熱,心情慢慢被調動了起來。

  也許可以試一下放箭。

  我正准備去拿,卻被門口的一個身影消了大半熱情。

  在說話前,我把弓重新放回去,撿起我的背包。

  「你看起來像是平時沒有摸到弓的機會,只能偷偷在一個人的時候過把癮的新社員。」

  說話的主人隨著我的動作也跟著走出了弓道部。

  「來這裡找誰?」我順勢把鎖給落好。

  綾小路平靜地說道:「找你。昨天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說如果不是地球下一秒要爆炸的話,就明天說。但今天一直沒找到機會。」

  如果換種語氣的話,這話聽起來跟投訴抱怨沒有兩樣。

  只是綾小路跟彙報工作一樣的口吻,我更是左耳進右耳出。

  「我不喜歡接電話。」

  「然而,短信你也不接。」

  「我有點事,不能及時回復應該很正常吧。」

  我做出了解釋的努力了。

  我覺得他要是更了解我的話,這個時候應該不是拿出證據來證明我的解釋有多離譜,而是誇我居然還會想到要解釋。

  綾小路拿起手機說道:「上次發的信息你隔了三天後才回,回的還是「我剛剛去洗澡了」。」

  「誒——真的呢,是不是對你這樣的熱血男兒來說太刺激了。」

  我覺得我只有聲音入戲是不是不夠合格,但做了表情,綾小路也不會看,所以我還是略過了這一步。

  綾小路沒有理我的話,而是直接步入主題:「你有全校監控攝像頭的分布地圖嗎」

  綾小路會這麼問,和一個說來話長的故事有關。我這裡長話短說,期中考試有著前屆考試卷題的D班考得不錯的分數,但是仍有一名學生不及格,並且被單方面宣布退學。通過我眼前這名同學和堀北的努力,學生的學位被保住了。只是這些日子因為社團活動和C班起了矛盾,據說把C班同是籃球隊的隊員打腫了,現在他又淪回了被退學的命運裡。我並不是特別在意這件事,但是櫛田和綾小路卻很努力。櫛田的想法很簡單,要為那名同學證明清白,綾小路被櫛田和堀北請求了吧?我這個不清楚。

  反正面前的這個人來找到我了。

  兩方既然打起來後得等到一方去投訴,學校才知道這件事的話,只能說明他們的活動在監控外。

  綾小路要監控攝像頭分布圖有什麼用?不會有監控錄下他們的爭執的。

  「沒有。」

  「那你弄出一份。」綾小路面無表情地說出了毫不客氣的話。

  「什麼時候要?」

  「下個星期一是第一次審議須藤的暴力事件的時間。」

  「明天是休假日,我會在那之前傳到你手機的。」我邊甩手放松著筋骨邊說道:「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去買晚餐了。」

  綾小路似乎沒有聽出我的逐客令,依舊保持和我同一個走路步調。

  「宿舍是另一邊。」我提醒他。

  「我跟你一起去買晚飯。」

  我和他的關系本來也不熟,只是因為合作多了一層關系,但是也沒有拉近太多。期中考試還因為他也向高年級拿了試卷的關系,疏遠了不少。這件事是這樣的,我差不多和他是同一天拿到歷年試題答案的,而我當天就給了櫛田。但是櫛田沒有告訴我綾小路也給她一份,讓她等考試那天才給學生,否則學生就不會學了,直接只背答案。這就導致了一個問題——櫛田以為我的這些試卷是綾小路懷著私心偷偷給我的。

  這誤會可真大。

  櫛田一直慫恿我和綾小路單獨處處看,最近為了撮合我和他費勁心思,所以我和她在的時候永遠有一只綾小路旁觀。

  「你這樣會影響我正常和別人戀愛交往,我不想和你有什麼誤會。」我不得不提醒他。

  綾小路連拐彎抹角也沒有,直接問道:「你喜歡誰?」

  「這件事不用你管。」

  姑且不說有沒有,有也不可能和他講。

  於是我生硬地結束了話題。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我以為綾小路差不多該受夠了我這種帶刺的態度,然而他繼續說道:「你和C班龍園在交往?」

  如果目光能殺死人,他早就在我的眼神裡死得千瘡百孔,體無完膚。

  我認為綾小路應該學過基本的心理術,但是這個時候他跟大天然一樣說著不過腦子一樣的話,道:「我只是在試圖找輕松活潑的話題調動我們兩個人談話的溫度。女生不是對戀愛比較熱衷嗎?」

  「……你這麼好奇怎麼不去問龍園。」

  「我沒有好奇,只是想找點話題聊。」

  綾小路認真地把自己聊天的笨拙全部展現在我面前。

  我之前有一次聊天的時候他說道,他不知道怎麼跟別人正常地聊天。

  但是老實說,我也不是他練手的工具人。

  「這不算是輕松活波的話題。」

  「那麼你們誰提出分手的?」

  「你怎麼就知道我和他交往了,或者交往過?」

  「氛圍。」

  綾小路慢慢地說出了他的疑點。

  我和龍園碰上不僅不對視,龍園還會自動繞開。但是我若是遇到一些小麻煩的話,類似班上的活,類似天下雨了,C班的人就會上來幫忙。雖然只有兩三次,而且都是女生,沒什麼特別好注意的,但是那個女生聽說是龍園派系的,叫做伊吹澪。

  「哦。」

  我除了「哦」還能說什麼呢?

  就在這時,綾小路突然站定。

  受他這麼突兀的舉動影響,我也停住腳步回頭看他。

  他就那麼安靜地看著我,無聲的氣勢讓我想起來自父親的威壓,那是像被倒掛在太陽底下接受漫長的審判一樣難受不舒服。

  而我也被他冷漠且具有穿透性的目光逼得無法隨意開口。

  「那我們換個新話題。」

  「……」

  「那我只能認為你和他私下也有交易。所以,這次須藤被C班設計的事情,你在中間扮演了什麼角色?」

  他說完這句話後,我覺得剛才那個戀愛話題確實是又輕松又活潑了。

  果然,跟感覺太過敏銳的人相處就是麻煩。

  我之前有全校監控攝像頭的分布地圖。

  龍園給了我五十萬點數,我就賣給他了。

  所以我現在手頭上沒有,也是真話。

  C班設計須藤的特別教學大樓裡面有一些監控攝像頭的盲點,被稍加利用一下,也不難用來搞事。只是C班那麼快行動,算是我意料之外吧。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頓了頓說道,「我想先買盒化妝品,沒問題吧?」

  「可以。」

  去購物中心我買了一盒高光粉,付完錢後我轉頭就直接送給了綾小路。

  「什麼意思?」綾小路拿著被包裝精美的化妝禮盒,不明所以地看著我。

  「我今天總算知道你為什麼看起來陰沉嚇人了。我是為你好,你的眼睛需要一點高光。」

  「……」


第12章

  「上面寫著切勿接觸到眼睛,如果不慎入眼,請及時用暖水或者清水進行衝洗。」

  綾小路低頭地讀了說明書,然後抬頭看著我跟我解釋我剛才說話的不合理性。我頓時覺得有些好笑,就像是平時很聰明的人突然在自己面前犯傻一樣。綾小路頭腦很靈活的,但是好像對這種開玩笑,總是像是解答數學題一樣一本正經。

  不過,這種回答可以算得上是不錯的回應,起碼店員因為我們的互動笑了起來。

  如果不想歪說出那句「你們感情真好」的話,就更好了。

  「你真用了,我才真的受不了。」我率先推出店的玻璃門,留出一段余地給綾小路出來後,我雙手插著口袋邊走邊說道。

  「這個還你。」綾小路手上還拿著化妝品,因為認定我只是在開玩笑,便把高光粉伸到我面前。

  我的手還放在口袋裡,說道:「我既然是送你了,那就是你的。我送出的東西,我就不會要回來。你用不上可以扔掉。」

  綾小路的表情基本上很難讀出信息。

  但是我還是保持著我跟別人說話的習慣,直視著他古井無波的瞳仁,聽他說:「兩萬點數隨意扔掉,不覺得浪費嗎?」

  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會習慣,但是我不是很喜歡跟面無表情的人說話,這讓我沒有安全感。

  「買你一個無語的表情,我覺得賺了。」

  看到他的臉龐上出現了一絲破綻,對我來說,是另一種勝利。

  我要是剛才抓拍下來的話可以做成壁紙,無聊看著玩,心情真是一陣舒爽。

  「你用不上的話,可以轉送給其他人。畢竟是高昂的化妝品,女孩子們也許會高興,可以為此炫耀一番——有人願意為我花兩萬買一盒高光,你的好感度就會Up!Up!Up!感謝我吧,綾小路同學。」

  我再給他一個建議。

  綾小路拿眼神覷我,確定我不是在說假話,然後在我視線中,他把高光粉放進了書包裡。

  「想到有轉送的人了?」

  我腦袋裡開始冒出幾個和綾小路最近走的比較近的人。

  堀北一直都和綾小路保持得比較近。男生團裡我不清楚,但是女生的話已經在傳綾小路和堀北交往的消息。櫛田也有聽過這個消息。作為信息戰的前線人員,櫛田沒有破謠,卻一直都在努力想要撮合我和綾小路。只是我和綾小路很少單獨說話,也沒有太多眼神交流,所以目前為止,反倒沒有人想過我和綾小路有些什麼。

  櫛田。我覺得綾小路喜歡她也不為過,聰明敏銳,溫暖可愛,社交圈極廣,雖然有些黑暗面,但我並不會覺得有特別嚴重的問題。只要不陰損害人,我都可以接受。又或者我本身也不是什麼好人,對其他人寬容,還不如說其實我在對自己寬容,在希望別人也能這麼對我。

  又或者是最近認識的一之瀨帆波,前些日子看到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說話。

  ……

  不知道呢。

  我還在琢磨著,綾小路像是在解答我的問題一樣,說道:「我打算自己留著。這是第一次有人送禮物給我,具有紀念性意義。」

  「……」

  認真的?

  好吧,我其實覺得我理解不了綾小路。

  他的性格冷淡,偏理性,處事隨性低調,是個典型的避事主義者。但是每次都偏偏要往熱門事件上撞槍口,第一次的期中考試,和櫛田開勞師動眾的學習會,建立了包括他、櫛田、堀北、須藤、池和山內的六人組;又花一萬點數去買高年級的試卷,和堀北用十萬點數買下須藤的一分讓他及格等等無一不體現出他善於處理危機問題的手段。現在又主動去為須藤洗清清白……如果不是為了討好女生,那便是他覺得山內、池和須藤是他的摯友,必須要保護他們,成為他們的保護傘?

  但是很明顯,池他們對他只是普通朋友,只是班級裡面各有團體,而綾小路跟他們一樣成績差,所以他們隨便把他塞進自己的隊伍裡面擴充人數罷了。綾小路對他們不是必需的。

  我不相信綾小路看不出這一點。

  但是即便如此,也要和他們成為朋友?

  聯系到他真的把高光盒端端正正地放在書包底層,我皺著眉頭說道:「你真的沒有和別人一起玩過嗎?我指的是以前——」

  綾小路直接說道:「我以前沒有朋友。」

  我開始對這位同學產生各種問號,但是理智告訴我,我不需要知道他太多的事情。

  以這個問題為節點,我直接單刀直入地迅速地切換話題:「希望趕在吃飯前快點把事情解決了。如你所想,我和C班龍園保持著交易往來,你可以把龍園看做另一個你,他提供我想要的,我提供他想要的。僅此而已。其實我對你沒有特別大的意見,只是你要是和龍園一樣,跟我保持一點距離,會更好一點。你只要跟我說明你想什麼,我能辦到的,我會做到。」

  「那如果龍園和我需要你站隊,你會怎麼做?」

  我覺得他用C班和D班來比會更好,像是我身在D班的話,我應該做出更符合全班的集體利益的行為,用這種道德綁架不是更好嗎?為什麼拿這兩個毫無道德約束作用的例子呢?

  「這麼說吧。」

  我重申了我的立場。

  「你們怎麼對峙與我無關,我是屬於中立的。拿大型線上游戲作比喻,你和龍園都是玩家,我是提供裝備的游戲系統。只要你們拿出了我滿意的條件,或者就是說簡單地達到交易條件,我會提供各種裝備。」

  「我明白了。」

  綾小路極快地回復了這句話,快到我有點反應不過來。其實他來弓道部找我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抱著要跟我算賬的心情過來的。

  綾小路繼續說道,「弄明白你的立場,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綾小路平靜地給了我答復。

  我忍不住頷首。

  ——回到原點了。

  如果是說我和綾小路的關系在東南西北不同的方向以自己的信念奔馳著,曾經因為契機而交錯過的點現在又重新走回了相交點。這是一種很抽像的感覺。大體上跟我第一次和網友Y接觸一樣,對我來說,那是很奇異地想要和對方敞開心扉說些真話的輕松。

  有人能夠理解我,對我來說很重要。但是理解只是邏輯思考上的問題,牽扯到友情上就太過了。

  我想了想,發現自己沒什麼好跟他說的。

  那是不是該結束了。

  我抬頭發現我和綾小路剛好站在回轉壽司店,突然想起我好久沒有吃壽司了,張了張口把告別的話轉成了其他的問話:「你吃過回轉壽司嗎?」

  「沒有。」綾小路目光清澈地說道。

  我忍不住要吐槽了:「你是不諳世事的大少爺嗎?就像是電視上演的那種從來沒有吃過B級美食,像是金絲雀一樣的豪門?」

  「我像是有錢人嗎?」

  「那你一定就是從什麼都沒有的鄉下搬到都市生活的小伙子。」我推開店的玻璃門,看到他對我的開玩笑還站在原地思考時,對著他打了一聲響指,「一起吃吧,我請你。」

  我選擇在內角處讓人看不到的位置,離門口也比較遠,綾小路隨著我的腳步一起走到了吧座上。我利落地先從一轉即過的旋轉帶上拿了兩包芥末,扔了一包給綾小路。綾小路的背包還沒有完全放下,看到我扔芥末的動作,便單手先壓住芥末包不讓它飛離自己的位置。

  我撕開芥末包後便淋上了醬油。

  吃壽司蘸的芥末大體上分兩種,現在大部分人會把芥末和醬油攪在一起讓整個醬油都有芥末味,也不會在吃壽司的時候局部感到嗆口的辣味;當然也有不打散,我是屬於後種的。

  哪個好呢?

  我眼睛抓著旋轉帶上的壽司,先拿了我最喜歡的金槍魚刺身,點蘸過芥末和醬油,一口滿足。而綾小路則還在慢慢地觀察等待中,經過一分鐘後拿了大部分人都會選的口味會比較清淡的甜蝦,細細地咀嚼。

  「好吃嗎?」我放下筷子。

  「可以。」綾小路頓了頓,目測了他左手臂和我右手臂的距離,說道,「我可以問,好像什麼轉變了你的想法?你讓我坐在你旁邊吃飯。」

  大概是從我扔芥末包的時候,綾小路才確定自己的座位。

  「我覺得你可以多交點朋友,而我可以幫你一點忙。」

  為了減少他以後繼續煩我的次數,我決定給他多找一點朋友充實他的生活。

  「但在那之前,我想要和你做個小測試。」

  綾小路瞥了我一眼,等我繼續說下去。

  「牛津大學的研究者發現這麼一件事,產生內啡肽的腦區和止痛以及社交系統有著正相關的聯系。數據上證明。社交能力高者,他們對於疼痛忍耐力也相應的高。」

  我頓了頓,平靜地做出一副信我者得永生的姿態來。

  「我可以打你幾巴掌測試一下你社交能力的潛力嗎?」

  「不可以。」綾小路幾乎是秒答。

  真是該傻的時候不傻,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

  我也不開玩笑了:「上次說幫你追櫛田的事,明天櫛田會去購物中心,你也一起來。」

  綾小路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說了一聲好。

  我當時沒有注意到他為什麼要停頓一下。但是第二天我才知道櫛田在邀請我之前,先叫了綾小路參加。

  「……」


第13章

  櫸樹購物中心。

  算是周末人流量最大的區域。

  政府為了這個學校在海邊填了一座島,盡心盡力。

  島上也應有盡有,除了自由。

  入校那麼久,我是第一次周末的時候去購物中心,果然人多到我頭疼。我右手邊站著櫛田,櫛田右手邊是免費調查員和談判家綾小路。為什麼今天會多出這個稱呼,因為這和我左手邊的佐倉有關系。我和她是點頭之交,但不會像和櫛田那麼熟。

  這件事說起來很復雜,也很簡單。

  我從頭說一次我們四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覺得我是局外人,或者可以說是在這次行動中有攪渾水的嫌疑。因為我無關緊要,所以我先說一下我怎麼無關緊要了。我這次出門只是為了找櫛田一起去買游戲實體盤,然後順便帶著綾小路入坑——既可以增加他「朋友」的次數,還可以帶著他體驗談戀愛的心情,順便減少他煩我的次數,讓人誤解他是宅男的話,櫛田也會離他遠一點。一箭四雕,我真是一個好人。

  而他們是先前就已經決定好要一起出行的。前後順序我不清楚,但是他們表面目的是為了陪佐倉同學去修她的攝像機,因為櫛田不小心把她的攝像機撞壞了;更深層次的目的是因為櫛田和綾小路從堀北那裡知道佐倉是我們班須藤和C班發生暴力爭執事件的目擊者,但是她性格怯弱,不敢站出來說,櫛田他們打算勸說佐倉去作證。

  現在我們正在去電器行修攝像機的路上。

  佐倉的平光眼鏡因為垂著頭從鼻梁上下滑了幾許,我感覺到自己鼻梁也開始發癢了。

  「佐倉要吃什麼嗎?我們報修回來之後轉一下。」

  聽到我的問話,佐倉驚慌失措地抬起頭,生怕怠慢我一樣立刻回復道:「不用,我不餓。謝謝綾野同學關心。」

  我把她的回答當做參考答案,點了點頭,扭過頭問:「那櫛田想不想吃什麼?」

  「我們去吃華夫餅吧,學校近期開了好幾家外界連鎖的美食店,都是大受歡迎的。那家華夫餅說是歐式的,用的是黃油,不用牛奶。最近大家流行吃那裡的華夫餅棒,用小木棒拿在手上,上面或者撒著果醬,或者巧克力醬或者奶油,彩針之類的。很好吃!」

  櫛田描述得極為詳細,我覺得佐倉是喜歡甜點的人設,應該會有所反應,但是我從櫛田方向掃到佐倉之前,發現綾小路似乎對這種甜食心動了。

  問我怎麼知道,這種感覺很微妙。我不知道怎麼描述。也許是因為他聽得很認真,然後往我方向看了一眼,露出一副我沒意見的表情。正常的話,他應該面無表情地平視前方,沒有加入話題的打算才是。但是主要是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我讓他試著點飯後甜點時,他也露出了一樣的表情——節制又好奇。

  他並不是嗜甜的人。

  昨天的冰淇淋大福裡面,他說他喜歡外面軟糯的皮,裡面的冰淇淋稍微甜了一些,但是不難忍受。回去的時候,我特意問了他要不要去便利店買一些冰淇淋大福,單人宿舍裡面都有小冰箱可以存放冷物。

  綾小路拒絕了。

  ——「嘗一下就好了。」

  然後我在便利店裡買了一堆零食和碳酸飲料才回去,他最後買了一瓶礦泉水。

  「你喜歡喝這種牌子的礦泉水?」我問道。

  「看你買了東西,覺得自己也該買,所以拿了一瓶。」

  他似乎沒有個人享樂主義的觀念,過去生活的節制和自律深深刻在他的思維方式和行為習慣上。除非在配合場面的時候,他才會稍微在配合中露出自己的傾向。家裡管得太嚴了,我只能這麼想。我在腦袋裡一直翻找著姓綾小路的財經政治方面的人物。其實越到上流社會,社交圈會相應的變窄,基本世家子弟的玩伴就因為家族關系從小開始定調了。但是從我以前認識的人中,似乎沒有見過綾小路。兩種可能,一是綾小路的家和我四宮家是對立的,基本不來往;另一種,綾小路是某個荒涼地區什麼都沒有的地方由著一個嚴厲又聰明的監護人教養培育長大的。

  ……

  我直接從他身上越過,看向佐倉:「那我們就這麼決定了,佐倉應該沒有意見吧。」

  「我…我……」

  佐倉還在猶豫不定,我直接給她做了決定:「就這樣吧,我們剪刀石頭布,看誰來請這一頓如何?」

  因為有請必有回,人就是通過這樣互相麻煩/分享才漸漸有更多的機會,慢慢地熟起來。

  「慢出的就算輸。」

  「剪刀石頭布!」

  我們四人圍成一個圈,在一聲令下迅速地出拳。

  櫛田出的是布。

  綾小路出的是石頭。

  佐倉出的是石頭。

  我也出的是石頭。

  櫛田完勝,捂著唇笑道:「對不起啦,我下次再回請你們。」

  第二輪。

  我看了一眼綾小路,我的目的是輸給他們。

  要是他給我瞎摻和,那我可就麻煩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受到我的信號了,反正第二輪佐倉出了剪刀,他也出了剪刀。

  我輸了。

  「這樣的話,我先去給你們排隊占位子,你們去電器行回來就可以點單了。」

  佐倉聽到這話,連連跟我鞠躬說道:「太抱歉了,我下次回請你,真的麻煩你了。」

  「不用客氣。」

  從當被施與者和施與者的角度上說,我喜歡成為施與者,另外,我不想要參與須藤這件事,這段時間他們自己去解決。在分開行動前,我先調查了一下那家店的具體位置,看到要排隊的時候,我忍不住皺了眉。

  因為臨近夏天,這日頭可是夠曬的。要是像上面寫下午兩點到四點鐘去排隊的話,至少要排隊一個小時,我估計會死。

  但是,輸了也沒有辦法。

  電器行和華夫餅的店是反方向的。

  我戴著耳機發散思維時,頭頂上突然蓋了一層帽子,帽扣的標簽還沒有撕下來。受到這個「襲擊」,我轉過頭看到綾小路站在我身後,他指了指耳朵。

  我把耳機摘了下來,愣直地看著他。

  綾小路重新幫我把帽子戴好,最後說道:「750點數一個遮陽用的帽子,算是回禮。」

  我覺得我耳根在發熱,趁他還沒走,我摘下帽子,由衷地說了一聲謝謝。

  然後,還有更重要的話——

  就是為了這句話,我才特意說的「謝謝,我很感動」這些話。

  「綾小路你的品味太差了,這迪士尼樂園的公主粉也太可怕了吧。」

  「……」

  「買禮物之前,請先查清對方的喜好。」我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大概知道他為什麼交友那麼難了。

  「不管怎麼樣,我會好好留下來的。」

  以後可以好好嘲笑他一番。

  說完,我戴好帽子並且把我衛衣的帽子也給披上,沒道別就先走了。

  排隊的時候,我看了一下露在連衣帽外的粉紫色帽檐,再次嫌棄地搖了搖頭。

  綾小路啊……

  嘖嘖嘖。


第14章

  「高圓寺六助」。

  我在華夫餅店門外順著隊伍排到店門口屋檐時,正好停到了店的櫥窗位置,抬眼看過去,正好看到坐在窗口位置的正在用刀叉細致地享受華夫餅的高圓寺六助。雪白的餐巾布被他塞在領口裡,而他帶著一臉國王巡邏完自己豐饒的土地後的饜足,安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慢慢享用著這份美味。

  店內位置很搶手,放眼看去位置上全都是人。但是他一個人坐了六個人的大桌,卻沒有一個人想和他拼桌,搭話,甚至是對上視線。毫不客氣地說,大家像是避開病毒或者妖怪一樣遠遠地躲著他,生怕和他有什麼糾葛。

  我壓低帽檐,想繼續假裝和他不認識。就在這時,旁邊傳來「咚咚咚」清脆利落的敲玻璃聲。我順著聲音抬起視線,就看到高圓寺對著我的方向毫無顧忌地使了一下眼色,意思是讓我進店。我在心裡翻了一個白眼,環視一周確定沒有我們班的人,才無奈地收了耳機,走進店裡面,坐在他的對面。

  「綾girl,你也一個人來享用這美味的布魯塞爾華夫餅嗎?」

  華夫餅大體上分兩種,最常見的是列日華夫餅,呈圓形的;另一種則是布魯塞爾華夫餅,是方形的。除了外觀上的差距外,兩者的做法也不盡相同。但是一般來說,統稱為華夫餅即可,專門說出整個名詞來,多少有些掉書袋的感覺。不過鑒於是高圓寺本人喜歡並且習慣於和別人獨立區分出與眾不同來,我就忽略了這麼長的名字。

  「和你不一樣,我當然是有朋友和我一起的,小六。」

  高圓寺只對這個稱呼起了反應——臉上誇張地表現出無奈的表情。他用手揚了揚他的金色劉海說道:「綾Girl,不要用這麼不美麗的名字稱呼我。」

  我發現但凡有自戀傾向的人,都喜歡玩自己的劉海,高圓寺六助是一個,國中時的須王也是一個例子。縱觀我和他相處的那麼多年經驗,我發現我居然只能用「小六」這個名字當做武器來打敗如此自信而強大的高圓寺。除此之外,很難看到他會有一些類似無奈無趣抵抗等的負面情緒,但是現在看來,高圓寺似乎已經慢慢對「小六」這個詞產生免疫了。

  這裡介紹一下,高圓寺六助是我發小,是全能天才。

  小時候曾經因為長期和他生活在一起,我經常認為我自己智商有問題。像是他一歲的時候就可以看懂大部分的漢字,兩歲隨手一玩就可以把四階魔方擺正,五歲各種語言信手拈來,七歲的時候曾經寫了一本討論日本漢字的書,八歲覺得自己寫得太幼稚,然後一把火燒掉了。對比高圓寺,我一歲還在學說話,五歲才開始會掌握各種高階魔方,八歲的時候國語作文還有錯字。

  因為這位小伙伴太優秀了,再加上我姐姐也是經常得到誇贊和各種重量級的獎杯獎狀,對比之下,一事無成的我顯得太過無能,叫我不得不花更多時間用在學習和鑽研他們沒有拿到的獎項上。慢慢地,我也開始成為別人眼裡「優秀」的存在,「有實力」的存在。然而我卻並不認同他們的想法。畢竟,高圓寺和我姐姐在我心上仍是不可逾越的高山。沒有越過他們,我始終是那個坐在台下跟著鼓掌的孩子。

  說到底,有實力到底是什麼?

  我剛覺得我自己摸到這個意思的邊時,我卻被這所學校的分配給弄懵了。

  我記得我開學的時候要進D班前,我站在門口猶豫了將近十秒之久。因為我在D班看到高圓寺六助。以我對高圓寺的了解,就算不是進A班,他也該是在B班。他出現在D班,太叫我覺得匪夷所思,不得其解了。

  雖然我們一直都是玩伴,但我還是在開學前就和高圓寺說,在班上不要和我說話。

  高圓寺的脾性可以稱得上出類拔萃的怪人。他若是和我靠太近的話,我覺得我交友率一定是零增長。高圓寺對我這麼冷漠的態度也不理會,原本以前一起在櫻蘭國中部讀書的時候,我們兩個也是各玩各的。更別說,我披著另一個身份在這個學校學習生活著。此外,高圓寺對我追求朋友的各種行為並不支持。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是這樣了,他認為他不需要朋友,也同樣認為我不需要朋友,這樣的觀念差雖然沒有起到爭執和矛盾的效用,但是高圓寺也明白了他和我之間的雲泥之別——當然,他是雲,我是泥。

  高圓寺也不管我說什麼,舉起右手高調地打了一聲響指。

  「Waiter!」

  服務員聽到聲音之後,立刻跑過來,欠身偏頭聽著他的要求。

  「給這位young lady一份你們這裡的招牌華夫餅。」

  高圓寺對著我的方向挑眉笑了笑。

  要是我是服務員,我就假裝聽不見。

  所謂的招牌華夫餅其實在菜單裡面,可以說是最平淡無奇的,沒有任何水果奶油作為裝飾,只有一球香草冰淇淋靠在金黃的兩片華夫餅上。我正准備要開始吃,高圓寺就攔住我的動作,單手翻起桌子上的焦糖糖漿,在我的華夫餅上漂亮地寫出英文花體字——「Happy Birthday」。

  「可以吃了。」高圓寺維持著紳士般的微笑著邊說邊把他的餐巾布扯下來,背靠在椅子上,兩手誇張地霸占著左右手的座位的椅背上。

  我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他的姿態。

  不過,今天確實是我生日,四宮綾夜的生日。所以我才會難得想要出來逛,也想要和別人一起過著這麼一個被日常淹沒到幾近毫無特殊意義的日子。我上次生日的時候,我已經從我的家裡,從我熟悉的生活圈裡脫離出來,披著綾野光希的身份開始生活。對比起往年都會有盛大的生日會,國三那年,換了所有聯系方式,只保留了聊天軟件賬號的我就坐在小公寓吃泡面,只有姐姐和她的近侍早阪愛給我發了生日短信,然後看喜劇片直到我的生日那天結束。

  我並不是想說生日是多麼特別的日子。

  只是,生日這個字眼可以調劑自己的生活,告訴自己,三百六十五天裡至少也有一天是不一樣的,那天是獨屬我自己的。

  高圓寺六助記得我的生日,叫我一點都不意外。

  據他所說,他擁有如同大英博物館般藏量壯觀,記憶內容龐大的記憶殿堂,任何東西只要看一眼就記住了,記憶甚至可以追溯到他第一次聽到外界的聲音。但是記得我生日和他會不會為此做出行動,其實並沒有任何關系。如果今天他沒有遇到我,他也不會給我送上任何生日祝福,僅僅只是因為那樣不順便。

  「謝了。」

  嘛,我還是有感動到的,只要他姿態不要那麼高高在上就好了。

  高圓寺像是大家長一樣看著我吃了一口後,隨手拿起我帶過來的死亡芭比粉帽子開始研究,還抓著帽子上的價格牌把玩了起來。

  「品味太差了。誰送的?」

  「品味上,我知道是有偏差的。」我用刀叉給華夫餅翻了個面,把字蓋在底面,不緊不慢地說道,「但人我告訴你,你也不會感興趣的人。」

  「那倒也是。」高圓寺並不做出任何反駁,只是自言自語地說道,「女孩子應該不會送這種顏色的。」

  「……」

  高圓寺很快又把帽子還給我了,仿佛髒了他的手一樣,還後還拍了拍他的兩手。

  高圓寺對周圍的東西都有很高的標准,凡是不喜歡的,覺得難看的,都會挑起他不愉快的情緒,隨意打壞扔掉也是常事。我小時候跟他曾因此鬧急了一次。因為他隨手就把我朋友第一次做的手工品扔掉了,我和他打了起來。之後他也沒有道過歉,只是不會再隨便對待我的東西了。在他心裡,我就是那種會搜集各種「垃圾」的人,僅僅只是上面附著「朋友」這麼一個詞。

  因為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話想和他說,高圓寺顯然也沒有什麼特別好說的,所以靜默了兩秒後。他坐在位子上簡單地說道:「我已經吃完了,所以你繼續慢慢吃。既然今天是你生日,那麼我給你多幾句生日祝福——最近你和你後座那個綾小路走得有點近了,離他遠一點會比較好。另外,櫛田Girl我認為也沒有必要靠太近。就這樣,拜拜了,綾Girl,期待你下次的回禮。」

  我才不會給你回禮呢!

  高圓寺搶在我反駁之前,自顧自地站了起來,往門外走去,留下一筆他的賬單。

  服務員帶著為難的笑容說道:「你會幫你的朋友付賬單,對吧?」

  「……」

  我遲早會黑進他的賬戶,把他的錢全部轉去買游戲。

  我坐在華夫餅店吃完高圓寺點的華夫餅之後,櫛田、佐倉和綾小路也差不多到了,剛好只看到我一個吃得干淨的空盤。帽子則被我收進我的隨身背包裡面,要是被櫛田和佐倉看見了,我的形像絕對毀得體無完膚。

  櫛田看到空盤子,忍不住笑道:「你已經吃完了?」

  「等太久了,忍不住就開吃了。」我笑道,「你們快點開始點單吧,我等你們,之後我們再去買游戲。」

  大概是我從來沒有在綾小路面前擺過笑臉,所以我才剛笑起來,綾小路就一直盯著我的臉。我努力地視而不見。

  「啊,真是對不起,我四點後和其他朋友約了。」櫛田率先跟我說了對不起,「我只能陪你逛一小會。」

  「這有什麼。」我毫不介意地說道,「改天再約吧。」

  原本日子就是這樣平凡無奇,出現一些猝不及防的小插曲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我也不可能跟她講今天是我生日,希望和她過久一點。而且我也知道,等綾野光希生日到了,她也會給我很多的驚喜和禮物,所以這沒有關系。

  ……

  我和她們吃完華夫餅後,跟她們分開之後,我總覺得我忘記了一件事。但是我愣是沒有想起來,只是一個人去逛了將近一個多小時的游戲實體店。最近新出的,經典款重置的,還有以前就玩過的……林林總總買了三十多盤。

  店員幫我在會員卡上存入了積分時,我眼角的余光覷到綾小路正背靠在店門附近低頭看著手機。

  「你沒回去?」

  我提著袋子,用袋子的一角輕輕撞著他的膝蓋處。

  綾小路低頭看了一下我的袋子後,才平淡地抬起視線,看著我說道:「等人。」

  「堀北?」

  他算是除了櫛田之外,和堀北比較熟的。所以他離開後,因為堀北而折返回來,並不奇怪。

  然而我還沒有想完,綾小路定定地看著我,不帶一點讓人偏移想法和猜測的語氣,平靜地打破我的猜測:「你。」

  這清朗又擲地有聲的單音像是一顆玉石子敲到了水面,緊接著與水面迸發而出的清越聲響,我聽到自己心跳亂序的聲音。

  ……這家伙又想搞我了。


第15章

  我自己在心裡嘆口氣,也怪自己現在是落單了。

  可能是之前說好用短信聯系,我一直沒有好好回復,所以造成他有必須當面聊天的認知。不過他總是發些毫無意義的短句,類似你好晚安之類的詞,我真的覺得沒必要回。

  「你的任務我在星期一前會完成,不要催。」

  三十多個游戲碟盤頂多就是兩公斤上下,但是耐不住面積大。

  我提著兩個袋子很不方便一直站著和他聊,所以我把袋子都集中在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瞎指揮。

  「在那之前,你隨便找個地方打發時間吧。」

  綾小路杵在原地不動,一只手習慣地插在口袋上說道:「櫛田的事情不用在意了。」

  我的立場是表面上幫他撮合櫛田和綾小路,實際上是采取各種方法讓櫛田遠離綾小路。另外一點就是,如果櫛田真的認為綾小路喜歡我,但綾小路喜歡她的話,她又不喜歡綾小路,這樣為了朋友的友情,她應該也會自覺遠離綾小路,也不會讓綾小路接近我。雖然想法繞了一大圈,但是在女生圈的友情裡,沒有什麼比戀愛更具有破壞力了——它帶過來的欺騙、背叛、謊言、心有芥蒂都足夠叫友情崩塌。

  我覺得綾小路不會理解這麼復雜的女性心理。雖然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他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但是他那麼明言說了,我也不好多開口。

  「那你順便跟櫛田說,我跟你沒關系。」

  歸根結底,撮合櫛田和他也好,讓他交友也好,我只關心他不要老是在我面前晃悠。

  我顛了顛手上的袋子,調整在手上的平衡度,繼續說道:「你只是為了說這句話,來到我這裡嗎?」

  「因為我發的短信,你也不會看吧。」

  我望了望天,我總不能說我都看了吧,只是不想造成一副我們很熟的樣子才把已讀回執的設置給刪除了,所以他每次都不會從我這裡收到「(收信者)已讀」這樣的通知。他這樣子搞得我的客服態度很差似的。所以這個故事告訴我,我以後如果真的有公司的話,一定要找一個圓滑可親的人來當門面。

  「請相信我的能力,我不會耽誤你給的任務的。」

  我只能這麼說了。

  綾小路想了想說道:「我聽櫛田說,你在撮合我和她。」

  這個不用她說,我都已經告訴你了吧。但在我沒有和櫛田直面說明這件事的前提下,這側面說明了櫛田真的心細如針。不過按照這樣推理下來的話,她應該早知道我不喜歡綾小路吧。所以這件事情裡面,櫛田扮演什麼樣的角色,綾小路又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

  我感覺事情好像比我想像中的復雜起來了。

  「所以我們之間解決清楚了。」

  綾小路中斷了我的思路,我跟著他的話移向他的面無表情的臉上。

  「我跟她說明了,我對你的在意,是因為你是我的保護對像。」

  「…………………………」

  你確定你這不是在陷我於不義。

  我回去自己調查吧。

  如果櫛田真的知道我也不小心撞見了陽台事件,並且下決心與我為敵,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斃。櫛田的性格過於謹慎且草木皆兵,安撫不成,就只能選擇讓她投鼠忌器,朋友,大部分都是表面上和氣的朋友,我知道這一點。所以只要不當面撕破臉,櫛田還是我的朋友。

  「你真的當櫛田同學是你朋友嗎?」

  綾小路冒出這句話,叫我猝不及防地嚇了一跳。

  「你和櫛田同學的關系明明走得最近,卻從來沒有喊過她的名字,不是嗎?」

  因為,叫桔梗的只有一個人,是在我記憶裡,那個背離我的方向越走越遠的那個人。

  我喊了千萬遍,喊到最後我幾乎連桔梗兩個字都不能完整地發出聲音。

  綾小路把我耐心給磨光了,我忍不住皺起眉。

  「請不要打探我的事,你再這樣下去刺探我的底線,別怪我把你的事情也給查清楚,Whiteroom的綾小路清隆。」

  這件事是和A班的阪柳有棲聊天的時候,我推測出來的。我說過我朋友很多,不僅僅是現在的,也包括以前的,阪柳有棲也是我以前小時候的舊友,她父親就是這個學校的理事長,是教育學家,我曾經聽過他在一個姓綾小路的政治家手下工作學習過,之後也多少聽到Whiteroom人造天才的實驗室。但是這些都與我無關,所以我不是特別在意。我剛才那些話有試探他的成分,他真的與此無關,對我來說也無所謂。

  我說完之後,我還沒有來得及看清綾小路的表情,就被他扯著右手直接拽進了人跡罕至的暗道裡面。

  這一切發生得太急,我腦袋「嘭」的一聲撞在了一邊的牆上,才反應過來。

  綾小路的暗金色眼瞳含有太多我看不出清楚的情緒,原本平淡的氣場此刻爆發出驚人的上位者氣勢,如果按照食物鏈來講,他原本是草食系的氣息,現在完全是肉食動物的威壓,表情冰冷得叫人感到背脊發寒。我覺得呼吸都是一件難受的事情。

  這算什麼!

  我被徹底惹怒了。

  我把綾小路從我身上推開,他只退了一步,表情完全被籠罩在樓宇間的陰影裡面,我的手臂還被他緊緊地抓在手心裡。

  「綾小路,你搞清楚你的立場。」

  我瞪著他,我覺得我的胸口燃燒這一股熱火,非噴薄而出不可。

  「誰管你的破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裝傻,還是有意為之,你就沒看出我就是不想和你搞近關系嗎?現在情況說明了,你是我最討厭的那類人,虛假至極,我忍你很久了!之前還在顧慮陽台事件,但現在說開了,你要合作!可以,六十萬先拿出來。」

  「之前是看在櫛田份上,現在你既然這麼不客氣了,我還跟你談友情價,我是腦子有病了,才陪你玩。」

  我扯開他的手,順便往旁邊的監控攝像頭望上一眼。

  「現在給你兩條路,要麼就在這裡把我打死;要麼就讓我打一巴掌,然後放我走,我就暫時把這個不愉快忘掉。」

  我和綾小路僵持了三秒,綾小路吐了一口氣,調整了呼吸,並且退開了幾步說道:「抱歉,是我失禮了。我應該相信你才是。」

  「不用客氣,我對你毫無信任。」

  我說完之前,往著綾小路的方向立刻前進了兩步,手也跟著快速抬了起來。

  綾小路毫不反抗地閉上眼睛,准備挨這一巴掌。

  「這一巴掌先欠著。」

  我的手被抓得太疼了,抬起來都覺得費勁,而且已經開始出現淤青的痕跡。

  這人簡直是怪力!

  我真是氣死了。

  臨走一步,我故意踩了他一腳。

  回到主道上,我的袋子還在地上,但是游戲光盤都散了出來,一個身材頎長的少年彎著腰在幫我收拾進袋子。

  我記得他是誰,我們班上深受大家信任的全能人才平田洋介。

  我站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看到我手臂上的抓痕愣了一愣,緊接著他有被同一個方向出來的綾小路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我的。」我沒有道謝的心情,直接開口蠻橫地說道。

  平田把袋子遞給我的時候,小聲地關切道:「綾野同學,你沒事吧?」

  「我好得很。」

  我把袋子拽在手上,自顧自地先離開了。

  今天糟糕透了。

  史上最糟糕的生日。

  回到房間後,我用改裝手機收到一個名為「桔梗」的女孩的短信。

  「光希醬,前些日子說進了住宿制學校,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了嗎?可以看到你又經常上線了。」

  我的心情慢慢在這句話裡面平復了下來。

  「是的。」

  對方秒回。

  「那麼,今天心情如何呢?」話語後面還有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沒有比今天再棒的了。」

  「遇到什麼好事了嗎?」

  看到這句話,我似乎覺得對方含笑的聲音也從耳畔裡傳來。

  「今天是我生日。」

  我把這幾個字打出去後,心也跟著提了起來,被綾小路突然粗暴地對待都沒有像現在那樣心口「撲通撲通」如擊鼓般沒有片刻安分。

  然而這句話打出去後,我再也沒有得到回復了,我的心也跟著沉入谷底。

  ……

  晚上大概九點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以為是桔梗,結果是綾小路例行一發問好。

  這次加了一句對不起。

  我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再加上長期練弓道,弓道最講究自省,我也覺得自己今天不該挑釁綾小路。換做我自己,我也會生氣。

  想了想,我態度軟化了,給對方打了個電話。

  「對不起有什麼用,賠醫藥費吧,綾小路同學。」

  「多少?」綾小路也不含糊。

  「多少好呢」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多少錢可以買一個朋友呢?」

  「你是指買回一個人的心,還是一個人?」

  「哦,綾小路,你有房間有陽台對吧,麻煩你往外跳一下可以嗎?」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死一死嗎?」

  「沒錯,你那句買回一個人心還是一個人,惡心到我了。」

  綾小路遲疑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綾野,你會缺朋友嗎?」

  「是啊,我怎麼會缺朋友呢?也許只是想買個AI。 」我翻了一下身子,感到所有事情都變得那麼沒意思,說道,「你買個AI給我,我就原諒你吧。」

  「……」

  「我既無理又無禮,對你完全沒有好臉色,你沒有必要和我套近乎,你懂嗎?」我試圖和綾小路講道理,「我們之間只存在利益關系即可。也許以後你去社會,需要容忍並且討好合伙人,但是在這裡不需要。」

  綾小路沉默了片刻,給了我一句讓我不太懂的話。

  「我可能有些事情沒有想清楚,但我覺得現在的行為判斷應該是沒有錯的。」

  「星期一你們打算怎麼辦?我不算幫你們的。」

  「關於監控攝像頭的分布圖,我可以分期付款嗎?六十萬,分二十四期。」

  分期付款啊。

  綾小路真的沒什麼錢呢……

  「每個月2.5萬點數嗎?我會收利息的。」

  「你會收朋友利息嗎?」

  「不會,但是你不是我朋友。」

  「……我有辦法成為你朋友嗎?」

  這句話落下後,我忍不住翻了白眼,我今天的話都是白說了嗎?余光處正好瞥到了背包上那個棒球帽,我松口道:「你覺得呢?」

  綾小路口吻堅定地說道:「你可以試試,高風險,高收益。」

  「好的,我下個星期二開始要去臨縣參加比賽,作為朋友,你應該做什麼呢?現在給你二十四個小時,你給我一份答案,如果你的答案是正確的,我可以考慮讓你成為免利息的朋友。」


第16章

  周日早晨,按照生物鐘醒來的我收到兩封短信,分別來自我姐輝夜和早阪愛。兩人都踩著我生日的最後一刻才發的——11:59:59PM。

  「輝夜:生日快樂。」

  「愛:祝願二小姐每年生日的最後一刻都被人祝願著,生日快樂。」

  請早點發!

  我真的以為兩個人忘記了,在拉下臉皮提醒她們還是事後算賬上,我選擇了事後算賬。畢竟我下周二的時候,就可以見到她們兩個了。

  我這裡得解釋一下,為什麼在封閉的學校裡我還能夠出校門。學校裡有不下三十個體育社團。按照學校規章,如果有參賽水准,學校會允許學生出校門參加比賽。我就是看中這一點優勢,才報的弓道部。我所在弓道部雖然形式很水,但是能夠參加比賽的也都是夠水准的,至少會撐到全國大賽,一共會有五個人參加。現在先從縣府比賽開始,如果順利入圍,就會在暑假時進行夏季的全國大賽。

  我並不是參賽選手,只是以負責協助和管理社團雜務為由出校門。學校除了候補選手外,只允許一個社團報一到三名學生負責協助,要視社團大小情況而定,我們社團顯然只能報一個人。當然也可以選擇不報,但是不少人都不會放棄可以難得出一次校門那麼重要的機會,聽說有些社團這些名額都需要用點數買。我是在做基礎練習時,高三年級的灰崎部長問我要不要這個名額。

  「好啊,為什麼不?」

  雖然明明就是我一開始的目標,但是我並沒有在被問的時候表現得特別喜出望外,只做出一副「如果需要我的話,我就去」的表情。

  我的人設在學校就是那種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熱的人。

  所以早上我回想起昨天我和綾小路在巷道時,自己言語激烈的事情,我全身的細胞都在感覺羞恥,捶了好幾次枕頭,強行把記憶刪除,假裝自己沒有那麼不淡定的時候。

  我昨天雖然說是要給綾小路表現的機會,但是我也沒有對他有任何的期待,而且我覺得難點還在於我今天不打算出門,我只打算玩一整天的游戲。所以,我把我的手機都關機了,燒了一整壺水,打算靠著茶和零食度過一整天。

  玩游戲一直都是比較容易度過時間的。等我玩過三款游戲之後,已經到了晚上八點多,但是一直都沒有聽到有什麼動靜,我不確定是不是該開手機確認綾小路的情況,也許他試圖用手機約我出去之類的。

  可是,我太在意他,就是我輸了。

  我想了想,打算等約定的時間過了再說。

  就在我打算燒點水繼續玩游戲的時候,室內的燈突然一暗,連熱水的水壺也跳開了開關。隨著「噠」的一聲,原本「咕嚕咕嚕」在煮沸的水漸漸慢了下來。

  我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手上的動作也停住了。

  ——「斷電?!」

  學校第一次斷電,隔壁女生喧雜的聲音都響了起來,紛紛打開門和窗在互相問情況。我摸著黑找出我的手機,開機後發現幾條綾小路試圖和我搭話的短信,最近的也是前幾分鐘的事。

  但我並不認為這就是真的放棄了,我覺得這個斷電也是他的手筆。

  「然後呢?」

  我很好奇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這個想法並沒有結束太久,學校的廣播開始響起了尖銳的警鳴聲——那是火警的警報聲。我覺得那大概是誤報,這可能是綾小路要引我出寢室的套路。然而每層樓的宿管老師都拿著喇叭開始通知在底層男生宿舍發生火災,要求學生立刻進行疏散。

  我的寢室也被來檢查學生離散情況的宿管用管理卡直接強行開了出來。宿管老師用手電筒照見我還站在房間裡一動不動,催著我快走安全通道下樓。

  真的?

  不管是真的假的,我也不可能在老師的催促下還杵得像木樁一樣站在原地。

  於是我隨手拎了一件外套。

  按照宿管老師的說法,全樓斷電是因為某男寢發生火災而起。學校為了限制學生只為享樂而過度用網用電,所以宿舍樓是統一斷網斷電的設置。除了要再次通電,還要檢測火災的原因,學生至少要在外面待上一個小時。

  現在往外看去,不少人已經走出宿舍樓,往著附近的公園或者其他可以休息的地方走去。如果不是大家都穿著睡衣或者休閑服,如果不是外面天色是暗的,倒像是已經到了星期一的早晨,大片學生離開宿舍樓的既視感。

  我算是出發比較遲的,走廊的學生都是稀稀疏疏的,屬於那種被宿管專門提醒了才知道出門的那種。其他反應快的已經離開宿舍樓了。再加上我是電梯的死角,是離安全通道最遠的房間。

  樓梯的緊急燈並不是特別亮,離散的學生群影影綽綽,只看得到影,看不清人。

  我正打算下樓梯,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又是綾小路的短信。

  他問我下樓沒。

  還發了一長串話,我必須要點進去才能讀完。

  我得考慮走十幾層的樓梯可不是一個死宅願意做的。

  要是這是假的……

  我並不願意做這份運動。

  我才看到一半,我的手臂就被旁邊藏在暗處的人影強力地拉到一側,我的頭直接擦過對方的臉上,外套拉鏈的拉頭撞在對方柔軟的衣料上只輕輕地發出一個細小的聲響。

  「跟我來。」

  綾小路附在我耳邊說道,手上的力氣比昨天的要輕很多,只是帶著我走路,但是我還是掙扎不開。

  其他人並沒有留意到我們,只顧著下樓。

  我這個時候是不是高喊一聲非禮會比較應景。

  我們走到暗處,有些學生的寢室門並沒有關上,就那麼半開著,綾小路利用這些門做了視覺上的死角,基本讓人看不到還有學生在,只要不太大聲說話的話。

  「雖然是如想像的一樣,「回執已讀」是被撤銷了,但親眼確認的時候還是會小小的意外。」

  他明顯是看到我讀了他的短信,但是他的短信上並沒有出現「已讀」的提示。

  意外什麼呢?

  意外我到底還有多少他想不到的本事。

  還是意外我有多排斥他?多警惕他?多不想和他聯系?

  我覺得他在我下樓發短信,只是為了更容易找到我本人。畢竟像是真的認為這是事故的,誰會特意走到樓梯一邊看完短信再下樓?

  確認這種小裝置只是余興節目,打開話題而已。

  他的臉在手機的光裡看得一清二楚,俊秀的臉上掛著的神情既淺淡又從容,絲毫沒有獲得勝利後那些沾沾自喜的姿態。

  他也不等我回應,利落地伸手把一個常勝御守遞給我。

  像是藍色的,在昏暗的環境裡,我看不太清。

  「大概是這樣的禮物。」綾小路頓了頓說道,「朋友比賽的話。」

  「這停電和火警警報器是你做的?」

  我沒有直接接過他給的東西。

  「算是,也不算是,男生他們還是很好煽動的,如果說想看女生穿睡衣的樣子的話。」

  綾小路言簡意賅地說了一下他的計劃,這件事上他「只是」起推波助瀾的作用,動手的還是D班的其他單身又控制不了焦躁的少年心的男生,參與的有池和山內等不下五人。

  我大概可以腦補出什麼樣的情形。

  走廊空蕩蕩的,只剩下我們兩個人面對面說著,現在輕聲說話總覺得會讓畫面曖昧至極,但是我也不想提聲說話,若是引起注意還躲不了的話,我估計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單獨在無人的走廊裡幽會什麼的……

  綾小路心切綾野跑了十幾層樓梯什麼的……

  (這人絕對是坐電梯上來的。)

  回歸正題,綾小路難道不覺得自己城府太深了嗎?

  還是他覺得這種事情稀疏平常,沒什麼好叫人意外的?

  過程如何不重要,只要達到目的就好了?

  我不得不說出我最心憂的一點。

  拐彎抹角只會讓事情更加復雜。

  「我怎麼知道以後我當你朋友的話,你也不會利用我呢?」

  綾小路繼續舉著手把御守遞到我面前。

  「我已經買了送你的,既然已經是你的了,你之後怎麼處理我都不在意。至少今天我解開了一個疑惑。」

  意思是說我就算不接受他作為朋友也無所謂,只是他買好了禮物,送出去才是目的?

  他並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但言語絲毫沒有急切,也沒有咄咄逼人。

  我覺得他說的是真的,他真的是這麼想的,至少他眼睛是這麼跟我講的。

  我看著從他手心垂在我面前的御守,放在口袋裡的手無意識地抓了抓。

  沉默了一會兒,我聽到我說:「你抄了我之前的台詞。」

  綾小路沒有理會我的突然歪樓,直接地正面回應:「我從你身上學到的,不僅僅只是你的話而已。迄今為止,綾野你是帶給我『第一次』這種難得的感受最多的人。你讓我感到好奇,也正是因為這樣,我希望能和綾野同學,繼續有更多接近並且相處的機會。」

  「……」

  我思考了很久,也許沒有思考很久。

  我站在原地,只覺得時間過了有一個世紀。而綾小路也安靜地等著我,我在想他是在等我去接受這個禮物,還是在等我主動說這次「考驗」他是不是得到了合格的成績。

  我不得不說,綾小路也帶給我不少我從未體會過的感覺。他這樣獨特的沉靜性格和滴水不漏的行為方式,與偶爾會出現的如同根深蒂固的生活常識上的笨拙形成的反差,是我生活到現今認識各種形形色丨色的同齡人中最為突出的一個。

  「抱歉,我只喜歡單純的人。」我雙手繼續插著口袋說道,「御守既然說是給我了,也讓我做主了,那你自己留著吧。」

  其實,我第一次在交友前,聽到這麼正經地說出自己目的的人。

  即使我們離得很近,但我卻有像是台下聽台上人演講的既視感。

  綾小路把御守緩慢地收回口袋,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他眼裡的光似乎並沒有消沉半分,反而像是燃燒著寂靜的火焰般明明毫無生氣,卻格外得強勢有力。

  我覺得這句「我明白了」在說,離結束還早。

  為了不讓他信心太足,我又補了一句。

  「在交友論壇上找名台詞時,其實最好還是不要找那些金句,因為已經都被用爛了,一聽就覺得耳熟。」

  「……」

  在承認拼湊了幾句應時應景的金句和假裝沒聽到這句話之間,他選擇了沉默是金的行為法則。而且直到我跟他說再見前,他也都沒有反駁我的話。

  我覺得我今天晚上做夢都得被綾小路笑醒。

  那句抄金句是我胡謅的。

  為什麼呢?

  他明明那麼聰明,卻意外很好上鉤?

  未解之謎呢……


第17章 <綾小路場合>

  其名綾野

  如果一定要討論平等的話,時間確實是一個可以回答的點。不管願不願意, 第二天絕對不會隨著任何人的意志而逆轉。

  周六,我和佐倉討論的要出席須藤暴力事件仲裁會,並且成功讓她答應了下來。雖然說是為了集體利益,鑒於佐倉性格怯弱,貫徹說法「為了她自己」更容易推動她內心的驅動力,不過人心若是那麼容易操作,我也不會那麼謹慎。

  周一,我比平常早到教室,只是確認她是否按照約定到校。在進教室之前,我順利看到佐倉一個人坐在她的座位上低沉著。

  「佐倉,你還好吧?」

  她同樣是坐在最後一排,我走到我的位置前專門停下腳步問她情況。

  面對我的問候,佐倉嚇了一跳,瞳光閃爍著,最後低著頭說道:「沒事的,只是為了下午的事情緊張。」

  我點了點頭,發現她低著頭不知道我的反應,在想是否開口鼓勵她時,佐倉抬起臉,微微苦笑道:「即使像我這樣的人大概也知道如果我今天不過來的話,就會很糟糕吧。」

  對,如果她不過來的話,須藤事件一定會以須藤單方面暴力結束,原本犧牲了我和堀北兩人十萬點數換取一分免不及格的須藤還是走回了退學的結局。

  其實,我並不認為她出場就一定能夠推翻局面。目擊者也是D班同學這一點也足夠被攻擊了。只是上周被茶柱老師單方面通知審議時間時,我們D班完全就處在被動狀態,形勢不利。但是現在起碼可以換回重審的機會,為下次翻盤贏得更多時間。

  稍微看點律師劇的大概也清楚證人都是會被攻擊的。以激烈尖刻的言語找出證人證詞的漏洞是常事。我認為這個下午,對這種柔弱性格的佐倉來說估計會很辛苦。

  這種顯而易見的事,我便不再和她專門點明出來增加她無謂的壓力。

  「佐倉,請相信你的力量。在這裡,哪怕你不相信你自己,我也在相信你有帶領D班突破危機的能力。」

  我覺得這個時候要是那個人的話,估計會說這些冠冕堂皇的空話。就像是鼓勵表揚大部分都只是用來增加別人信心而已。是真是假,說話的人應該最為清楚了。

  「為……為什麼?」佐倉並沒有抬起頭,一門心思為我的篤定感到困惑。

  「因為我們是朋友,相信朋友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可能是之前在電器行維修她的攝像機時,為她出面應對了猥瑣店員的事留給她一些我可以被依靠的印像,佐倉這個時候沒有拒絕地點點頭。

  「謝謝,我會加油的。」

  趁著人沒有多起來,我走回我的位置上,盯著前座的空座位出神了一會兒,又轉頭看向窗外的景色。班級熱鬧起來後的話題,果然是昨天晚上高一宿舍斷電事件,男生都在瘋狂地討論哪個女生穿著大膽,又討論著哪個女生脫衣顯肉,還有看到櫛田的睡衣,大部分男生已經興奮地可以過節了。所以,即使因為火災被宿管教訓了,涉「案」的幾名男生被其他男生當做英雄般追捧著。

  ……

  你們太明顯了,要裝作事故也請前後一致,只在宿管面前認慫道歉,卻在班級面前洋洋得意,怎麼看都是大有問題。

  我雖然在心裡這麼想,但是依舊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外面的天空藏著深邃到無法探究到底的奧秘一般,沒有從窗外移開任何視線。

  「昨天男生的計劃,你知道嗎?」

  堀北的聲音隨著坐下的動作也跟著響了起來,顯然男生在班級上沒有太收斂的態度引起了她的懷疑。所以她用的「計劃」,而不是「事」來開了話題。

  我把注意力從班級討論集中在她的身上,看到她不苟言笑的表情,大有種要把情緒轉移到我身上的趨勢。

  我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地說道:「抱歉,我也並不清楚。我昨天也是慌慌張張地從宿舍樓裡走出來的。畢竟火警警報特別響。」

  堀北將信將疑,但是也不會打算繼續在這種無聊的事上糾結,今天下午還有和C班的硬戰要打。只是男生歡快地討論女生睡衣的這件事讓她心情非常不愉快。

  「現在已經是多事之秋,還有心情折騰這些事。」

  堀北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已經從這句話表現得一清二楚。

  「學生會對這些事感興趣也不奇怪。你們女生對男生的另一面也感興趣不是嗎?」我抬頭看向也在討論昨晚事情的女生的方向。

  「無聊。」

  堀北給我一句異常冷漠的評價。

  我正想開口繼續說,從我面前走過纖細的黑發女生的身影讓我不自覺停了口。我的視線並沒有因此轉動半分,但說話時的心境確實地發生了變化。

  這個人叫綾野光希——我的前座,是個性格極其自由的人。

  我記得第一次和她攤牌的時候,是在封閉的體育館。

  當時她問我叫什麼名字。那個時間段是我們入校已經過了一個月有余,而且我和她一直保持前後座關系。我對這個問話稍微感到意外,卻又覺得情理之中——雖然我並沒有感覺到她討厭我,而我也沒有做過冒犯過她的事情,只是她對所有男生都不假辭色,也不放在心上,我也不例外罷了。

  但我卻記得她的名字。

  我當時也沒有故意要拿腔拿調,直接地說道,開學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她的名字跟我的姓氏發音很像,這是一件事。

  令我完全記住這個人的是,開學第一天下午是學校社團招新,為了所謂的友情和羈絆,我也跟著剛認識的池和山內去各個社團裡逛,看看各個社團裡面的美女質與量的情況——美其名為「檢查社團配置情況」。

  其中有一站去了古典樂器團。

  新社員面試時是以齊奏為檢測條件,所有面試的學生會一起演奏指定的曲目,進行到一定階段時,每個面試的學生都會有二十到三十秒的獨奏時間,非常具有表演娛樂性質,再加上古典樂器團的美女多,所有很多學生都卡在門口看。

  當時,綾野就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上,是唯一一個拿著長笛的學生。輪到她獨奏的時間時,長笛音色飛揚,才是一個音,就有學生「哇」地發出驚艷的聲音。一瞬間就像是有人在她身上打了光,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短短幾段旋律就像是被賦予絢麗色彩以及生命一樣的畫卷在聽者面前展開,社團負責招新的人對她的目光十分熱切,輪到下一位的時候,大家仍在討論綾野。

  原本是古典音樂的社團,我以為池和山內都不會有耐心,結果因為綾野同是一個班要打交道為由特定等到最後。綾野結束之後,她直接從社團裡離開,前輩追出來邀請她。

  綾野歪著頭說道:「我只是過來玩而已,不用管我,而且我已經對樂器膩了,就在剛才。」

  招新的這個星期裡面,我前前後後看到綾野面試了七八個,有棋社書法社花道的,她似乎每種技藝都可以信手拈來,但是大部分都沒有堅持,只是做了一兩步正在讓人覺得她好像懂門道的時候,她就說自己累了,又或者說她要參加其他社團面試了,就直接從現場離開。

  我記得當時在看她下西洋棋的時候,她下了一步很有意思的棋,讓對手接不上。我以前算是對西洋棋比較拿手的,所以有想過在對手放棄之後,自己頂上下一步。事實上我也真的做了,期待她會如何下時,她站了起來。

  「怎麼了?」

  「我朋友約我去玩的時間到了。」她連看我的時間都沒有,直接抓著一邊的手機往外走。

  「可是,你還沒有下完,勝負還沒有定。」

  「哦,那就算你贏了。」

  「……」

  我第一次知道無語是什麼樣的感覺。而且,我知道這絕對不會沒有下一次。

  因為,我對這個人產生了興趣。

  她和堀北在班上是男生有名的討論對像。兩人相貌上不分伯仲,待人處事也是獨具風格,對男生都是不假辭色這一點,叫很多人都說望而生畏。而我被這兩個人夾在死角中,被稱為「冰山區的幸存者」。在和堀北順利搭上話前,池他們總是開玩笑說,我今天得多穿一件外套。

  堀北是受不了煩的類型,在我堅持不懈搭話後,她也漸漸以自己的方式和我說話。但是,綾野並不是這種類型的,她非常清楚自己要做什麼,而且不會輕易轉變自己的心情。另外和堀北不同的是,她其實朋友很多,基本不缺和她說話的人,應對她和應對堀北並不能用同一種方法。

  ……

  我的心神被上課鈴喚回現實。

  在昨天,我和綾野的關系再一次歸為原點。

  分開之前,我也被要求直接刪了她的聯系方式。

  對這個結果,我其實也不意外。畢竟,給出問題的人同時擁有答案的主觀決定權,只要綾野一天不接受我,給多少次測驗,答案都是一樣的。但她能夠松口一次,對我來說,就有可趁之機。

  我回宿舍時,我腦袋裡開始想各種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切實可行的是重塑她的朋友圈。她朋友太多,對我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她太難掌控,我當初以為和她確定合作關系的時候,並沒有想過今天她也有和C班龍園有合作關系。

  「……」

  不過,現在也不是考慮這件事的時候。

  專心應對下午的審議會更為實際。

  下午三點半開始,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佐倉提供的證據並不能完全說明須藤無罪。但是節奏上還是按照我想的那樣走,我們還能爭取第二次審議會。

  B班一之瀨和神崎似乎很在意結果,在學校門口等我和堀北從學生會那裡回來。畢竟當初在找目擊者的時候,我和櫛田曾經專門去找過他們,他們也覺得C班的龍園是個危險分子,此外一之瀨也是極其熱心的人。

  「結果怎麼樣?」

  我如實說了。

  一之瀨聽後,把一個袋子交給了堀北。我余光看到那個袋子裡裝著一個硬紙板包裝的盒子和一本筆記本。

  堀北好奇地問一之瀨道:「這是什麼?」

  「光希和她社團明天有比賽,今天按要求提前出了校門,看到我的時候讓我轉交的,說是忘記把東西還給你了。」一之瀨微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

  堀北便在一之瀨走後,仔細地檢查兩個東西。

  筆記,是她期中考試給綾野復習准備用的數學筆記。

  另一個是——攝像頭,跟學校用的監控攝像頭同款。

  堀北頓了頓,看向我的方向:「綾野光希准備的?」

  雖然我給堀北留有我會暗中出主意的印像,也正是如此,她才會在她的目標—升上A班上找上我,這次她可能以為這是我的手筆。

  為了不讓她多想,我再次確定道:「綾野光希。」

  看著攝像頭,我就更加肯定我心裡的想法。

  這也是我為什麼要堅持找上綾野光希的原因。

  我想在這個學校安靜低調地生活。

  堀北鈴音只是我第一道安全栓。

  綾野光希是我用來保護我自己不被暴露的第二道安全栓。

  她對我未來生活有著不可或缺的關鍵作用,所以我必須把她控制在我可控的範圍裡。


第18章

  周二早上起來的時候,發現旅館外面的地面微微有些濕潤,但看了天氣預報,今天一整天都是晴天。我們弓道部說是隔了兩屆後再次參加縣級弓道大賽,勉強在今年才收集齊五人參賽,對賽事流程地點都不熟悉,再加上我們社團太水,連指導老師也是部長從他們年級騙來的歷史老師,根本不懂弓道。所以灰崎部長說為了准備萬全,要提前過來踩點,指導老師也同意了,並且申報給學校也通過了。

  比賽真正開始的時間是周三。

  大家只是為了爭取多一天出校門的自由活動。而且我敢信學校也是睜只眼閉只眼。鑒於學校過於嚴苛的封閉性,學校會要求學生上繳通訊設備,並且出校門前會做身體檢查,不允許學生攜帶任何可以和外界通訊的文件資料信件。

  以上廁所為由,在其他人的配合下,我成功避開指導老師的耳目去郵局寄東西。

  感謝有學過魔術的經歷,我身上私藏十幾封高年級的信件和禮物都沒有被人發現。僅外寄的信件一封達到了兩萬點數,禮物按大小收費在兩萬到十萬之間。但是要是被學校知道的話,退學是分分鐘的事情。

  灰崎部長拍著自己的胸膛,自信地說,會給我抽成。

  「這不是自然的嗎?」

  我反問道,我眼刀一下子甩了過去。

  原本說是一兩件的,結果哪是一兩張薄薄的紙。弓道部裡面所有人都有攜帶私物,但是因為是出校新手,差點被搜光了身上的東西,到最後全是我帶出來的。

  灰崎部長被我這一說,愣住了,然後露出他招牌式的清爽型笑容,笑了起來:「慘了,剛才一瞬間覺得你有點帥氣。」

  灰崎部長是B班的學生,畢竟A班有著被譽為「天才」的學生會長堀北學掌控著,兩班之間的差距已經不是幾局考試可以扭轉的。之前有說過,在高一學生入學前,我們得知的是學校會為本校學生提供他們夢想的大學或者工作崗位。但是入學之後才知道這句話後面,還有一個條件,那便是從A班畢業。灰崎部長會做這樣賺錢也不奇怪。

  這一趟小差使的工作,大概起碼有五十萬點數入賬。

  所以其他社團才會這麼樂此不疲吧。

  「所以灰崎部長正在籌2000萬的點數嗎?」

  灰崎部長聽到這個數字,忍不住笑起來:「這怎麼可能,就是三年前有人違反校規收集個人點數,達成了創校以來最高個人點數的記錄,在畢業前夕也只有一千兩百萬點數而已,這人還被退學了。我沒有那麼多點數,而且就算有心要賺的話,我收費也不會這麼不高不低吧。」

  「……既然不可能的話,為什麼學校要提出這種強人所難的條件呢?」

  其實我現在已經有800萬點數了,所以我先入為主地認為兩千萬點數是存在可能性的。其實最簡單的方式就是以點數販賣點數。雖然學校還是有提供給學生免費的食物或者用具,但是那些免費的東西到底有些寒磣,此外,人偶爾也會有急需用錢的時候。我提出借貸方式,讓學生可以向我借點數。雖是算月利率的,但學生償還的點數方式可以是用等價的情報或等價的勞動力或每個月班級定期發出的點數償還。所以,只要我想,我甚至可以把堀北學的私人用品都拿到手。

  我一個人自然不能搞這麼麻煩的事,但是掌控了整個C班,又用慣暴力手段,一直行走在學校校規邊緣的龍園翔卻可以。所以很簡單地,我和他商量不到五分鐘,就一拍即合了。只是龍園提出的條件要求他要六分,因為收益也要分給作為勞動力的C班學生。

  (我並不信他真的會把賺的點數分給C班學生。)

  近期聽到的校園暴力事件大部分和龍園有關,除了他故意挑事,其他都是因為催債。

  就算學生上報我們做高利貸,但我已經確認過相關的法律法規。日本是對高利貸這種金融行為不予保護也不會明令禁止,只要年利率不超過29.2%,也就是高達2.43%的月利率的貸款行為都不屬於違法。所以這也是日本被其他國家稱為「高利貸的天堂」的原因。

  我和綾小路有時候會開玩笑說要4.39%之類的數字,其實只是單純增加他對我借錢的抗拒心。很多事情原本還是小事,但牽扯到金錢上面就容易糾纏不清。所以,我是不會借錢給他的。

  扯遠了。

  灰崎部長聳了一下肩:「仔細算算吧,一個學生從高一入學開始一直都是每個月十萬點數,三年最多也只有三百六十萬。要實現兩千萬點,確實很難,但是也不是說不能實現。」

  「嗯?」我好奇地看向灰崎部長。

  「學生會的堀北學長你知道吧?」看著我點頭,灰崎部長小聲地跟我說,「有人說他有兩千萬點數。對方幫忙托信時告訴我的。」

  所以,托信的最終目的是要情報?

  「為什麼要告訴我?」

  雖然看起來這段對話沒什麼問題,但是部長在這次出行直接透出了不少學校的黑幕。

  此外,我到現在不確定為什麼部長一開始就找上我。

  灰崎部長目光清澈地說道:「自然是因為想要提拔你當部長啊,等暑假過後,新舊部長交替,我打算讓你當弓道部的部長,很多事都得跟你講,讓你盡快上手。」

  「我前面還有幾名前輩呢,而且我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摸弓。怎麼也輪不到我吧?」

  「我們弓道部的部長哪考慮技術問題,你對弓和道場負責就好了。我當初就是被這麼選上來的。」灰崎部長得意洋洋地說道。

  想起他考試周天天給弓檢查情況,我居然有一瞬間被他說服了。

  「而且綾野雖然第一次接觸和弓,以前應該也學過其他的弓道或者射擊類的運動吧。要追上高二年級也很快。」灰崎部長邊說邊露出平和隨意的笑容,「還有就是——綾野同學,身上那種實力深藏不露的感覺,就讓人覺得很可靠。你們這屆高一年級,出了很多不得了的人呢。比起高二那種一枝獨秀的情況,要有趣得多。」

  灰崎部長這話一落,我莫名間感覺到了他身上透著和綾小路那種隱而不露,高深莫測的氣息,下意識地重新打量了他一眼。

  「我很無害的啦。」灰崎部長面對我審視的眼神,半舉著手做出類似投降的動作,「不然我也不會在B班,對不對」

  「這跟你在B班沒關系吧?」

  「被你這麼一說,好有道理。」

  見灰崎部長開始要糊弄我了,我放棄和他講話,並且打算告辭結束這段對話。但是灰崎部長在我離開前,說道:「綾野,雖然個人為自己的個人利益奔走無可厚非,但是在這個學校,還是講究集體和歸屬意識的,要是拋棄了原本該在的地方,最後你會孤立無援的。」

  ……

  「抱歉,你還少了一百日元。」郵局櫃台接待員微笑著對我說道。

  學校對學生出行有恃無恐的另一個原因是——學生並沒有真實貨幣。學生的出行活動都會受到金錢限制。從高一學生進校開始,學生都被通知會由學校包辦所有生活起居的花費,所以很少人會帶,就算有帶錢,帶進學校的錢也只是小面額。所以從學校出去「辦事」,首先要收羅現錢就不是容易的事。但灰崎部長還是弄到了不少,也不知道他花了什麼手段。

  應該是算准了費用的。

  我正在翻找錢包,一個戴著寬大黑色框眼鏡,面容極其清秀的青年幫忙遞了一枚一百日元的硬幣。

  「你剛才掉在地上了。」

  他說完後不久就直接走出店門。

  我來不及說一聲謝謝,只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先把眼前付款的事宜解決了。

  再走出店門時,原本日照充足的城市已經全被暗黑的光線給填充了,就像是來到了夜間的城市,唯一不同的是路上沒有行人,或者說沒有生氣,一片安靜的荒涼更符合此時我看到的情況。這種場景我並不是第一次見,這是某個人內心的裡世界。

  我這時就更加確定我剛才不是看錯人,對著不遠處仿佛在等我一樣的黑色卷發青年喊道。

  「雨宮。」

  雨宮蓮插著口袋,對我的方向點了點,口吻平淡地說道:「雙葉說你會到這裡,所以我來看你。」

  「你不會真的看看,就走了吧。」

  針對於我對他的理解,我覺得他完全有可能會真的說完之後直接就走了。不知道該說他這是表裡如一的坦率,還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趁他還沒有走遠,我先跑了上去。

  雨宮蓮見我趕上了,只留有一步遠,腳步一頓又繼續往前方走去。

  「你長高了。最近學習怎麼樣?」

  「……」

  這種好久不見的親戚問候方式到底叫我如何吐槽起。

  我決定忽略他的問話,繼續說道:「我們要去哪裡?」

  「既然出現在這裡,先去打一場。」雨宮蓮瞳光灼灼,卻依舊保持著平靜淡然的語調繼續說道。

  「……」

  惹不起,我可以先走一步嗎?


第19章

  我怎麼認識這位有著不可思議力量的雨宮先生,還得從兩年前名聲大噪的心之怪盜團——那個能叫罪人自省認罪的團體上說起。自從隨著大政治家獅童正義對世人告罪伏法後,這個曾經活躍在東京舞台的少年團體也開始悄無聲息地退出這個社會舞台。雖然偶爾也會出現一些類似的事,說是有些人性格變好了,被說心之怪盜團再起的預兆,但經過兩年時間的洗禮,他們已經成為過去的傳說了。現在提起來,也只有少部分人有印像了。

  兩年前,我國二的時候,正是他們最活躍的時期。對著這種俠士般的正義的追捧和憧憬,在網上網民們也自發建立了論壇支持他們的活動,並且也會搜集各類信息,把要「處決」的人也列在名單上,希望心之怪盜團的人能對名單上的人進行改心,讓他們對世人告罪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哪怕他們一點都不知道這個改心是怎麼操作的。

  因為四宮綾夜還是一個知名人物,所以我的事情登上網頁之後,我就成了眾矢之的。後期法庭上的結果被知情人是用金錢買下來的後,我幾乎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學校的學生礙於輿論壓力又或者被輿論驅使開始排擠我。我大概國二的時候退出了國家隊,間歇式上學,基本沒有人想管我,那段時間接觸最多的大概就是心之怪盜團的成員了。因為他們根據論壇的名單查找改心對像,而我也成了他們的目標。他們想辦法接觸我的事被我知道後,我就開始跟他們繞圈子玩。這段日子可以說是比較有意思的日子了。

  在接觸過程中,我知道了心之怪盜團是一幫高中生團體,擁有著進入到對應對像內心的能力,主要是通過手上特殊的App——【異世界導航】作為媒介,在裡世界裡面他們擁有一種叫人格面具(Persona)的能力。這種力量幫助他們組成了怪盜團,並且在對方裡世界裡奪下由人類潛意識欲望的形成的「秘寶」後,對方就會洗心革面。這個怪盜團的團長便是走在我前面那位雨宮,代號【Joker】,團下有接近十個成員。我基本都可以和他們玩得開,但是我最貼近的只有佐倉雙葉和雨宮蓮。國二離家出走,也只跟他們兩個說了。

  佐倉要大我兩歲,精通黑客技術,平時會讀醫學、情報工學、生物學、心理學等工具書作為興趣,但是是嚴重的家裡蹲。我很難把她叫出來。雨宮比我要大三歲,我讀國二時,他讀高二。現在和其他團員也正常上了大學,感覺就像是那些退役選手一樣已經接受了波瀾不驚的平淡生活。他性子看起來安靜,穿著打扮也是模範生一樣地熨帖齊整,但是在裡世界的時候,作為怪盜的狂放不羈也會跟著暴露出來。

  這次的裡世界只是一個路人誘發的。

  沒有其他人的幫忙,他很快就解決了事件。

  我只是在旁邊看著,我雖然有進過我自己的內心殿堂,但是我並沒有覺醒任何不可思議的力量。大概和其他人比起來,我是一個缺乏反抗精神的人,也很少會任何事情憤怒過。雨宮說我的內心殿堂幾乎龐大到相當於一座城池的大小,原本以為會受到很激烈的攻擊,結果很輕松地拿到了我的秘寶——【一把用了很久的反曲弓】。後來他還給我的時候,跟我說,讓我和桔梗說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說我會的。

  但是我有拖延症。

  桔梗是我四歲時,教我反曲弓的教習老師的女兒。我學了多久反曲弓,就和她認識了多久。因為我很喜歡她,所以我父親也安排她一起跟我進私校讀書。我認為我和她大概會一直走到最後,就像是我姐輝夜和早阪一樣一直關系親密。

  也許很久之前都開始發生了變質,只是這段時間太過漫長了,我並沒有發現有什麼問題。事件真正爆發的導火線是我國二春季拿下了世界弓道錦標賽的亞軍,同樣參加比賽卻沒有得到任何名次的桔梗突然淡出我的生活。因為接下來還有其他比賽,我訓練太忙並沒有注意到這件事,等回過神之後,桔梗被我們隊的人霸凌了,並且傷了最重要的右手,醫生說已經影響到她的正常生活,她不能過度勞動右手,更別說繼續拉弓參加比賽。

  事情遠遠沒有在這個時候結束,否則我也不會受到攻擊。

  我被舉報霸凌同隊隊友,舉報者是桔梗本人,同時作證的還有其他名為朋友的隊友們。

  人與人之間的心思是很復雜的。但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覺得我需要承擔錯誤和責任。

  國三春天,我再次回隊裡,拿下她們擠破頭都想要爭取的錦標賽冠軍,就把和隊友的所有事情結束了。至於桔梗,被人操縱卻不自知的桔梗,我們之間存在著過不去的家世門第的鴻溝問題,她是什麼時候開始認為我們是不平等的,我並不清楚。我不知道該叫她怎麼相信我。

  ……

  我其實和雨宮見面的時候,還挺擔心他會問我和桔梗關系恢復的進度。我到現在還都在用假名在和她聯系,想以網友的身份重新開始。我知道我這麼做太不干脆,也被我姐詬病了很久。我拿早阪做了個例子:「但是要是有一天早阪也會離開你的話……」

  早阪:「不會有這種事。」

  我:「……」

  不管如何,反正我姐懂我意思了。

  不過雨宮跟我閑談的是我近況。

  「在新學校裡,有沒有遇到在意的人?」

  我想了大概有三四秒,腦海裡閃過十幾張人的臉,最後停在了綾小路上。

  周一正常上課的時候,我和他又恢復到之前的相處模式,連眼神交流都沒有,像是所有事情都已經在那個晚上全部完結了。

  「……」

  「想到誰了?」

  「沒有。」

  「我以為你遇到喜歡的人了。」

  「我喜歡的對像啊,」我這個還沒有好好想過,「但起碼要聽話吧。平時遷就我,關鍵時也很可靠,頭腦聰明,運動不錯也願意陪著我宅在屋子的那種吧。」

  「感覺很難呢。」

  我都沒有擔心,不知道雨宮擔心什麼。

  我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意思。於是我抬頭看著雨宮的方向,他依舊視線平直地向著前方,堅持了一段時間,雨宮終於願意回過頭看我:「你怎麼了?」

  「你是不是遇到戀愛煩惱了?」

  在我聽來,雨宮那句話是有感而發的自我糾結,一定是遇到什麼事情了。

  「我不保證會不笑你,但是如果需要的話,你可以跟我講。」

  雨宮早習慣我這種說話模式,所以心情轉換得很快,從口袋裡把他的手機遞給了我。

  我沒有接:「這是什麼意思?」

  「覺得你可能會在學校需要這個。人心不可測,雖然你改不了,但你能提前預防也好。」

  雨宮這是把異世界導航給了我。

  我覺得我的日常從此掉進了非日常的旋渦是怎麼回事。

  我並不願意收。一來我不知道怎麼用,二來我也不喜歡太清楚別人內心想法,每個人都有秘密,也有維護自己秘密不被泄露的權利,我沒有理由去一探究竟。但是雨宮還是堅持給我了。在他看來,我還是當初那個不會保護自己的國二學生吧。

  與雨宮結束見面後,其他的事情反倒顯得平淡如水,而且我姐和早阪放我鴿子。

  我們周四回學校的時候,我重新從指導老師那裡拿回我的手機。

  回去的事總要在朋友群裡提一下。

  然而,我發現我被朋友群拒了,群裡所有人都刪了我好友,裡面也包括櫛田。

  「……」


第20章

  看到 「你並非對方好友,無法發送信息」後,我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坐我旁邊的朝倉學姐似乎看到我表情不對,便開口問我有沒有問題。

  「我沒事。」我把手機蓋合上,再次對她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大概才不到三天,跟我平常走得近的女生朋友都和我斷了聯系。

  我不確定我應該具體做出什麼樣的行動,應該先去找櫛田嗎?畢竟我和她關系更近,但是被稱為「最好」的朋友櫛田也把我和她的聯系也斷了,我覺得我去找她,估計也很難得到回復。

  朝倉學姐單手支著下巴,不緊不慢地說出了不言而喻的事實。

  「看起來好像不是沒事的意思。倒更像是說,你想自己解決。」

  在這個學校生活的人也不是那麼簡單單純的人,朝倉學姐就屬於會見人眼色的那種。見我到現在還是不願意開口,她屈服道:「算了,你不想說就算了。有需要再找我吧。那個,回學校社團最後的掃尾工作,我幫你做吧,你先去處理你的事。」

  「幫大忙了。」

  我不拒絕朝倉學姐的好意。

  拒絕多反倒會顯得生分,適當地接受對方的好意證明你對她的心是打開的,這也是很重要。

  我下車回學校的時候,正好是在最後一節體育課的節點上。教室裡不會有任何學生,而我身上還穿著學校的運動服,所以我直接去我們班在的操場會更合適,但是我又突然覺得自己就這麼直接去見突然把我刪了的櫛田面前,會把場面弄得更加尷尬。猶豫了一下,我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腦袋裡什麼都沒有想。

  時間總是公平的,不管你願不願意它到來,它一定不會隨著任何人的意志的轉移。

  課堂結束鈴聲響之前,我們班的學生換回校服陸續走回教室。在看到我之後,大家似乎默契地停止了說話的聲音又或者降低了說話聲。看來班上的人都知道有和我相關的事情發生了。但他們都直接避開我的目光,也沒有和我搭話。櫛田是在學生回教室拿背包的中間時間段進的教室。這個時間段,人最多,她被班上好幾個女生簇擁著。

  我以為她會避開我的眼睛,但是她看到我的瞬間立刻加快了腳步,直接往我的座位小跑過來。

  櫛田小鹿般清澈的眼睛裡藏不住任何的抱歉和悲傷的情緒。

  「光希,對不起!」

  「怎麼了?」

  我下意識回復道這句話,事後我發現我自己足夠惡趣味的。因為我接著說道:「我本來想要和你們說回來的事情,結果我手機沒有及時充電,沒辦法跟你們提前通知,不過想著給你們驚喜,所以也覺得剛剛好了。所以怎麼了嗎?」

  櫛田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抿了抿唇,無法開口解釋任何話。這件事她沒辦法作解釋,或者說,她在解說過程中難免會露出一些意見偏向,這違背了她的意願。櫛田保持著沉默,讓整個本來就流轉著詭異氛圍的班級徹底陷入了死寂。

  「聽說,你搶了A班宮本同學喜歡的對像,所以宮本同學要求所有跟你保持友好關系的女生孤立你。」堀北毫不客氣地開腔說話了,邊冷靜地說邊把東西收拾進自己的背包。

  堀北的這個發言把全班的焦點都集中在了她身上,但是她似乎也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只是最後離開的時候,紫紅色的眼瞳掃了所有保持旁觀狀態的同學,最後看著我,關上了門。

  「所以,櫛田為什麼要對不起我?」

  櫛田不可能說她也被迫和我斷開關系。

  宮本向來作態強勢,性格柔軟的老好人櫛田也被逼得低頭,也不叫人奇怪。

  我覺得自己有些太過咄咄逼人了,明明什麼都知道了,卻一定要對方說明白這些傷人的話。

  櫛田垂下眸,最後下決心一般攥緊了自己的拳頭,堅定地看著我的眼睛。我可以看到她的眼裡閃著淚光:「我一定會勸服她們相信你的。」

  我本來提在嗓子裡還有一句話,最後在她的淚光裡喪失了說話的力量。但我覺得我這個時候,該說一些話的,話頭轉在唇邊好幾次,只剩下一句「沒事,我也不想櫛田難做。」

  夾在朋友AC中的朋友B向來是比較難做的。

  我不想讓櫛田被宮本當做敵對的對像。

  櫛田還站在我面前,眼淚也跟著落在了地上。周圍的同學也開始安慰櫛田,邊安慰邊對我解釋說櫛田在我不在學校的時候的努力。也是在她們七零八落的安慰和解釋中,我拼湊出了事情發展的由來——在我離開學校當天,也就是周一,宮本聽說自己喜歡的對像暗戀我,於是憤怒粉碎了她的理智,要求所有曾經和我好的女生跟我斷絕往來。在簡單的周二到周四這兩天裡面,因為宮本毫不遮掩的處理方式,大部分人都知道風雨將來的訊息,所以看到我回來的時候,有些尷尬。

  女生中有同情我的,也有認同宮本的想法的,所以態度分兩種,不參與任何議論,和跟著一面倒地往我身上潑髒水。但是沒有人有拿出實際證據來證明我真的勾引了誰,又和誰有py交易。這種事情嘴是說不清楚的,更何況眾口難辨。我根本不可能跑到宮本面前說我根本不知道她喜歡的對像對我抱有好感。這件事不在於我知不知道,而是她暗戀對像對我抱有好感的既定事實就是不被允許的。

  「我知道了。」

  我拎起背包直接往外走。

  現在不走的話,就是等著下課鈴響,知道我回來的宮本可能找人來圍堵我,我會很麻煩。

  我背著背包回我寢室的時候,門口全是散發著古怪臭味的生活垃圾。

  我之前說過我房間是死角,所以我一上來的時候也沒有看到我寢室門口的垃圾,而且大概犯案時間也沒有太長,所以宿管也沒有及時發現這個問題。我並不是一個生活自理能力特別強的人,而且門口的垃圾也不是我的,所以我直接走進我自己的寢室,把垃圾關在了門口。

  畢竟我屋子裡放了很多重要的東西,所以我有在門口放置監控攝像頭監視情況,發現作案的確實是宮本她們。她們是A班的學生,雖然歸阪柳有棲管,但是阪柳也不是會插手其他人私事的人,再加上我覺得她認為我會自己處理,所以她只在下課的時候發了一句「比賽情況如何?」

  我回復道「夏季會有全國賽。」

  短信上顯示了「已讀」。

  我們的對話就結束了。

  這件事情上,我不知道綾小路是不是也做了一些事情。但是感情的事,他想生編亂造也不會有這種效果,只要跟對方對質就好了。

  ……

  說到底,我也特別累。

  簡單洗了澡後,我就直接關機,躲在被窩裡睡覺。

  接下來的第二天我沒有對茶柱老師請假,而是直接待在宿舍裡。周末也和以往沒有區別,沒有和任何人聯系,一直待在宿舍。我本來打算說一直待完下個星期的。但是周二晚上的時候,我放在門口的監控傳來我們班的核心人物,或者說我們班長平田同學連同綾小路在我門口收拾成堆的垃圾的畫面。

  我想了想,還是打開了門。

  他們兩個人看著我不修邊幅的打扮反應了半天。

  最後,老好人平田首先反應過來。

  「綾野同學,你還好嗎?」平田俊秀溫熙的面容露出了擔憂的神色,「聽說女生這邊都聯系不上你,你手機也關機了。」

  我看著地上比起前幾天增加的垃圾,我覺得平田把情況說輕了。不是女生聯系不上我,畢竟想聯系我,也不是只有用手機才能實現。是就算同一層也不想惹怒宮本,又或者被成為女生公敵的我有太多牽扯。於是,作為班長的平田過來看望我,也說得上是情理之中。

  「D班是個大團體,一定會保護你的。」平田繼續說道,「有什麼困難可以直接和我說,我們可以互相想辦法。」

  我並不是特別善於說謊表演的人,所以我比較擅長沉默或者轉移話題。

  順應我突然開門的行為,我直接說道:「我肚子餓了。」

  「嗯,啊,好……?」

  平田被我突然的話給懵住了。

  我看了旁邊當背景板的綾小路,又繼續說道:「不介意的話,我請你們吃飯,當做幫我清理垃圾的謝禮。」

  以前已經跟男生保持距離避嫌,也不能夠避免今天面臨的情感糾葛問題。那麼,現在也沒有必要多避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不過拒絕會比較好。」我老實地說道,「剛才只是場面話,我隨便說說而已。」

  畢竟別人幫自己收拾外面的垃圾,總要客氣兩分。

  平田大概是第一次遇到我這種人,平時靈活的腦筋現在又慢了一拍,原本就想要拒絕的手也像是放慢了一倍速,擺了擺。

  「不……不客氣?」

  但是我吃飯的時候,他們還是跟過來了。

  平田這次來其實是為了勸說我回去上課的,因為覺得綾小路和我比較熟,會比較好說話,所以才帶著綾小路一起來找我。但是全程綾小路都把自己當做背景板,只有平田為難地一直試圖和我順利地維持對話狀態。

  「如果綾野同學認為班上沒有朋友的話,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平田真誠地對我說道,「我希望綾野同學可以恢復像以前那麼有精神,也可以盡快回到班級上。沒有什麼難關過不去的。女生那邊也有不少人站在綾野這的,我讓惠也跟著平息宮本同學那邊帶過來的影響。不會有誰會傷害你的,我給你保證。」

  平田的瞳光堅定地看著我,似乎要從眼神裡透出力量來支持著我。

  「……」

  這種感覺很微妙。

  因為我認為這個時候,這個場合對我說這樣的話的人,決不會是我目前為止都沒有好好說過一句話的平田。

  我跟他完全不熟,一時半會答不上來,最後才說道,「平田同學似乎還不完全了解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貿貿然支持我,難道不怕我害了你的風評嗎?或者影響到輕井澤同學的交友圈嗎?」

  平田聽到這句話反倒臉上露出了輕松的表情:「我以為綾野同學會直接拒絕我,我還在苦惱該怎麼勸說。我若是不相信綾野同學,我也不會來找你,也不會讓惠幫你說好話。綾野同學,在我看來並不是那種表面說一套背地裡又做一套的人,你是一個坦率認真的人。我相信你,所以也希望綾野同學相信你自己。」

  綾小路也終於開了第一句話。

  「平田是可以信賴的人。」

  平田因為這句話對著綾小路投以感謝的笑意,然後期待地看著我的回應。

  我也不想繼續窩在房間裡。

  畢竟躲避並不是一個好的方法。

  「我落下了很多課。」

  平田立刻積極地說道:「如果需要的話,我筆記借給你。」

  「嗯。」

  得到我會去上課的確切回復,平田臉上的笑容明朗了不少。

  第二天我去上課的時候,電梯剛好停在了四樓,我和電梯門打開後的綾小路對上了視線。我們對峙了相當長的時間,最後我先開了口。

  「你還要我按多久的電梯門讓你進?」

  綾小路這才提步往電梯裡走了一步。

  電梯裡就我們兩個人,一起看著電梯內的數字不斷往下掉,從4到3再到2再到最後的1。

  我淡淡地說道:「你若是真覺得平田可靠的話,急缺朋友的你為什麼不和他搭上朋友的線?」

  綾小路回應道:「我以為你會感謝我,為你找來這麼可靠的後盾。」頓了頓,他又才回答我的話,說道:「每一個缺少朋友的人都會對現充存在保持距離的清醒意識和抵抗情緒。」

  「你沒有朋友嗎?」

  我感覺這個問題像是已經說了千萬遍一樣,之前就有得到回應,所以覺得自己再問一個廢話。

  綾小路有感而發:「錦上添花易,共度患難少,朋友沒有那麼容易就有的。」

  他兩手插著自己口袋,繼續說道:「綾野不也是沒有朋友嗎?算是彼此彼此吧。」

  一直回轉在腦袋裡的話語到此刻變得可以輕松地脫口而出。

  「我以為會是你說要和我做朋友。」畢竟之前他的表現那麼積極,現在明明是可趁之機。

  「我會被直接拒絕,不是嗎?」

  綾小路倒是有自知之明,但是他這次「曲線救國」也不算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如果給你一次機會,你要嗎?」

  綾小路立刻朝我的方向看過來,此時電梯門正好開了,我提前走出了一步。

  「我正好想換其他類型的朋友。」

  綾小路邁步跟在我後面:「什麼意思?」

  「只是想換跟我同種類型的人做朋友。」我用手指指了指我和他的方向,「我們不都是沒有朋友的人嗎?」

  「你認真的嗎?」

  綾小路似乎還沒有對這個事實有所接受,但我也不想講任何會心一擊或者煽情的話,直接往教學樓方向走去。

  「以後請多多指教吧。」

  我最多說這句話了。

  綾小路沒有回應,不過這個時候換做我是他那個位置的人,我也不會回應。而我站在我這個位置,我也不想多說了。

  因為他成功了。

  也意味著我成功了。

  只是,不是那種會讓人開心的成功而已。

  「……」


第21章 他也等不到我說出來的一天

  宮本明言要收拾我的,雖然主要是群裡的人知道,但是因為前期宮本太過囂張,而且我又躲在宿舍太久,並沒有把事情完全解決。所以本來就想看熱鬧的人也想知道之後的事態發展,以至於這個消息傳遍了整個年級。

  宮本性格相當強勢,得理不饒人,她交友的節奏是會要求所有同行的人步調保持一致,說一不二。如果一起約去逛街的話第二天就算有好理由說暫時不去,她若是真的拉不到,便會和其他人編排攻擊對方。她的朋友圈多是這種氛圍。

  我因為櫛田的關系,和她玩過幾次,她也在外面說我是她朋友。所以這種掛上「朋友」的事情,再加上宮本的性格,就算真的知道宮本胡攪蠻纏,也不敢隨便插手。

  我重新回教室的時候,平田同學也會特意關照我,或是叫上輕井澤幫忙,或者自己也會單獨陪我,絕對不讓我有落單的機會。

  我自己也有意識,盡量不要一個人。有時候約隔後座的堀北一起走,堀北也沒有太拒絕,偶爾還會反問我需不需要等她。

  至於綾小路,現在吃飯的時候偶爾也會跟他一起去吃,畢竟平田是「有婦之夫」,我要適當跟他保持距離才行,一兩次陪同就算了,多了也不好。說到底,我也是有「記錄」的人。輕井澤其實並不比宮本聰明,宮本起碼知道不會在人前動手,但是兩個人的脾氣和耐性不相上下。要是傳出我和平田有什麼問題,我估計一回到教室就會被扇上一巴掌,當面冷嘲熱諷。我不是很擅長對付這種不太給自己留後路的人。

  但是和男生一起待在還有一個麻煩的地方。

  那就是如果我去上洗手間的話,我一定是一個人。

  正如我想像的,我在回教室後的一個星期裡,我被人圍堵在廁所裡,而且這個場所是絕妙的沒有監控攝像頭的安全區域。

  看到妝容艷麗的,綁著高馬尾的宮本領著四五個女生來勢洶洶地向我走來的時候,我還是不得不誇一句宮本不愧是年級級花備選,光彩照人。我繼續不緊不慢地洗了洗手,順便看著鏡子裡面的女孩子。

  前言不必贅述。

  單刀直入。

  「你們應該知道C班的龍園翔喜歡我吧,你覺得我被打,他會坐視不理,善罷甘休嗎?」

  聽到龍園翔這個惡名,幾個人都愣住了,但是宮本是反應最快的:「如果龍園真的要為你出頭,他早就做了,何必等你開口說,現在都過了多久了。少在這裡虛張聲勢了!」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隨即轉過身看著宮本的眼睛說道:「你和龍園借了五十萬點數,對吧?」

  宮本是屬於在A班開銷非常大的女生。雖然每個月A班收到的點數都是全年級最高,以前大概也是揮霍慣了,也愛在朋友面前擺闊,所以經常赤字,後來聽說C班女生有在做借貸的時候,就果斷地以朋友名義去借錢了,應該最近知道C班所謂以朋友名義收點小利息可以借一大筆錢的做法是龍園在掌控的吧。

  「五十萬點數可是不小的數字。要是突然催債,龍園會對你做什麼,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聽說他連女生都敢打,我覺得你應該擔心這些事情比較好。」

  我說完的時候,宮本的臉都青了。

  這不奇怪,畢竟這件事情應該只有龍園知道,說明我確實和他關系匪淺。老實說,我不是很想搬出龍園翔這個名字,但是能嚇住全校學生的就只有這個人了。我覺得事後,龍園要是知道我拿他的名字使,估計會很變態地笑,突然間想起當年我國三在牆角被他抬著下巴的畫面,想想雞皮疙瘩就起來了。

  我抱著手臂繼續跟她們對峙,剛進洗水間的人看到這陣勢立刻頓住了腳步,不知道是猶豫還是害怕,不敢動彈半步,最後弱弱地說道:「那個,外面有個男生說他朋友好像掉進馬桶裡了,打電話向他求救。雖然已經有幾個人進來看情況,但一直沒有回應,叫我來確定是不是需要叫保安幫忙。」但是很明顯,天真的她被騙了,闖進了霸凌現場,成了目擊者。

  我不想在洗手間裡折騰太久,提聲說道:「我們已經事情解決了,不用了。」然後推開宮本帶來的一名女生,直接往外走。那名過路的女生也連忙跟著跑走了。

  出洗手間的時候,我整了整我的校服。綾小路正好在不遠處等我,見我朝著他的方向走去,順勢打量我一眼,似乎在確定我有沒有被整。

  「下次那個宮本一定會打我的,你稍微找一點可靠的人送進洗手間吧。」

  我剛才幾句話把她弄懵住了,之後她要是發狠起來,我可不好受。

  「你居然不會一點簡單的跆拳道之類的嗎?」綾小路問我,暗金色的眼瞳露出探尋和訝異的神色。

  這種「我應該什麼都會」的表情讓我直接白了他一眼:「我就一個普通學生,你指望我文武雙全,多才多藝?」

  然而綾小路卻沒有發現我不爽快的心情,直接說道:「只是沒想到你出乎意料的好欺負。」

  這話一落,我立刻頓足腳步,下意識防備起來說道:「你想做什麼?」

  綾小路插著口袋,瞟了我一眼:「我對你做出不利的事情,有什麼好處嗎?」

  這說得也並不是沒有道理。

  但這不是重點。

  「把你手伸出來。」

  什麼叫做我朋友掉進馬桶裡了,借口還能再好聽一點嗎?

  要是真有人信,我不要面子的嗎?

  我做出從口袋裡掏東西的動作,綾小路不疑有他,直接把他的左手伸到我的面前,我毫不客氣地「啪」地一聲打了上去。登時間,我覺得我打的是一塊石頭,一瞬間疼得頭皮發麻。

  然而綾小路臉上的表情毫無變化,口氣不痛不癢地說道:「你在做什麼?」

  我把我打得紅腫的手放進口袋裡,強忍住倒吸一口氣的下意識動作,繃著表情地說道:「我在想怎麼解決這件事。要是不徹底一點,我以後就沒有安生的時候了。」

  綾小路來回翻轉著自己的左手,順勢抓了抓,並不能理解我到底在做什麼,但順著我的話,給了一個建議。「龍園不是喜歡你嗎?找他幫忙。」

  「我還沒有打算把我自己給賣了。」

  要麼暴露我有大量點數,並且和龍園有合作關系;要麼就是被他拉過去當女友。

  「真是,朋友用時方恨少。」

  也不知道綾小路沒有聽出我在嘲諷他,他很順其自然地問道:「需要我幫你忙嗎?」

  「你可以幫我?」

  「有沒有興趣請我一瓶碳酸飲料?」

  「現在嗎?」

  綾小路像是早有准備,不慌不忙地說道:「三天後吧,現在還不是時候。」

  這種對話好像在那種刑偵劇或者懸疑劇上看過。

  「介不介意在這裡劇透?我是那種會喜歡先看結局的人。」我豎起兩根手指,表情認真地說道,「我請你兩瓶。」

  綾小路被我的提議打動了,暗金瞳睨了我一眼:「三瓶吧。」

  「嗯?」

  我還在想著綾小路居然這麼好說話,又如此付費廉價的時候,綾小路口氣平穩,不容置疑地說道:「不要急。」

  「是是是。」

  我抱著手臂答應著,自然地和他保持著一個人的距離。

  不過綾小路走路都似乎會下意識地落在人後面,像是在透過背影觀察人,又或者是特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又或者是不想被人從自己表情上探尋到內心的想法。但這如很多人所說的,這樣的綾小路很陰沉。

  如果被他發現我利用他離開櫛田這個朋友圈的話,我不知道我和他的結局會怎麼樣呢。雖然感覺對方不像是會出陰招的人,但是好像下場不會很好的樣子。

  我是什麼時候打算離開櫛田的呢?

  其實,我並不知道,也許是櫛田在我回來的時候,她虛情假意地跟我說她會幫我勸服宮本。又或者是櫛田總是湊合我和綾小路開始,又或者是更之前,我察覺到和她開始離心了,或我因為她被綾小路盯上了。又或者更之前更之前的——

  也許。

  在兩年前被朋友背叛那一刻開始,我就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了,對和家人之外的任何人都容易厭倦。

  我早想脫離目前的朋友圈很久了。

  宮本的事情,算是我刻意的。在所有的友情破裂事件中,她帶起來的連鎖效應和破壞力是最強的,同時也是最好解決的。只要轉移她的注意力就好了。

  離開三天,就是為了讓事件發酵到我無法立刻著手解決,等事情定性之後,我才回來。躲在宿舍就是為了讓所有人都認為我沒有辦法振作起來,讓「人」有可趁之機,足夠地表現出自己的能力。

  「這個人」就是我覺得一直都避而遠的綾小路。

  怎麼說呢?

  我和他氣場不合,我從來沒有想過和他當朋友,即便現在也是。之前雖然答應下合作就是緩兵之計,但是我故意把房間搞得像垃圾場一樣都沒有把他嚇退,我就得想想其他的方法。有些時候,堵不如疏,人的天性是越得不到的東西就會越想得到。

  1971年,經濟學家布裡克曼和坎貝爾曾根據人的天性提出「快樂水車原理」,當人已經滿足了他想要的一切,他便會回先前的狀態裡得到解脫和輕松。如果他發現沒有想像中那麼幸福後,他自然而然地就會想要追尋其他的目標。

  如果綾小路真如我想像中的那樣,他估計會按照我內心的想法行動——為爭取在我心中建立下更高的地位,排除其他人。那現在按結果來說,他確實得到了我最多的「信任」,也成了我最近的「朋友」。

  他成功了。

  也意味著我成功了。

  只是和他做朋友,我還是覺得瘆得慌。

  現在還要設法讓他厭倦我,從和他的朋友關系裡脫離出來……只要他覺得和我成為朋友不過如此,自然就會斷開聯系吧。

  我覺得綾小路估計是我目前人生裡設計最多的人。

  現在想想,我要是被發現我在欺騙他,我會不會下場不太好呢?

  因為我演技不好,所以我基本上就是以躲在宿舍玩游戲把自己搞得看起來很凄涼。之後被班長勸說振作後,我一直在想,我會不會反應太快了,太好說服了。但是躲在宿舍裡又很不舒服,畢竟我存貨都吃完了。

  不管如何,事後,我也懊悔過。我應該表現得更頹廢一點才對。

  這些日子,我還在想著綾小路會不會看出來。幸好終於來了一場霸凌,也不至於讓整件事件起得風湧水起,暗潮不斷,最後太過平靜了。中間能有點小小波折,我還是很滿意的。

  但是,我還是稍稍停下腳步,和他並肩走著。

  「綾小路,我可以相信你吧。」

  「嗯,請等三天後的結果吧。」

  「謝謝。」

  大概誰都不能想像我現在說謝謝的心情,裡面百分之八十都是慎重和試探。

  應該還沒有察覺,好歹這件事我鋪墊了一個月多。

  不過就算察覺,他也沒有證據,他也等不到我說出來的一天。


第22章 我,好像不太行

  第一學期期末考試順利結束後,迎來了高中第一個暑假。

  從四月到七月間,短短幾個月,我覺得我的生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每天要過著現充般的充實生活變成了充滿四肢不勤的室內派生活。這要得益於朋友結構發生了變化。

  這件事先從綾小路為我解決宮本事件開始說起吧。

  宮本事件其實看起來很鬧騰,但不過就是一件小事。核心是宮本沒有得到自己喜歡的人的注目,那解決方法有兩個,一個是讓那個她喜歡的人正面回應她;另一個就是讓她轉移新的目標。毫無疑問地,第二種比較簡單,而且我在策劃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已經找好目標人物了。

  ——高二年級的「南雲雅」。

  曾在高一的時候與學長堀北學競爭學生會長的位置,最後落敗。目前是學生會副會長,雖然是B班的學生,但是趕超A班只是時間上的問題。相貌出眾,學業優秀,運動全能,是高一年級很多女生傾慕的對像。

  這看起來好像校園王子一樣的高難度攻略對像,其實意外地非常容易搭上線。

  高二年級的女生雖然也有不少喜歡他的,但是也存在對他反感的女生。因為南雲雅只要對方長得好看,他就會想要出手。

  我不知道綾小路怎麼認識南雲雅的,也許是須藤暴力事件仲裁會上與學生會接觸時認識的。我是在弓道部做體能訓練時,跟著前輩們繞著操場跑,正好碰上學校足球隊的人做訓練。我們跑到最後一圈時,為了松弛緊繃著的腿部肌肉,前輩要求我們繞著操場再跑一圈。那時候,一顆足球直直地往我方向飛過來,我帶著朝倉學姐往前走了一步,順利躲過了「突襲」。原本以為就此會結束的,沒想到那個始作俑者還叫我幫忙撿球,我假裝沒有聽到。

  朝倉學姐後來跟我說,那個人是高二年級的南雲雅,是高二年級不少女生恨得牙癢癢的花花公子。

  綾小路的計劃很簡單。

  他的目標對像跟我的一樣,也是高二年級的南雲雅。

  這個需要我們班的班草平田幫忙。平田和南雲雅是同一個足球社的,那天平田會約南雲雅在內的前輩一起去櫸樹購物中心娛樂。而宮本定期活動也是在櫸樹購物中心,因為龍園事情的暴露,雖然有些人還在說站在她身邊,不會相信我的話,但是部分人已經在背地裡嘲諷她。只是,不擺在明面上討論,大家還是一副和樂融融的模樣。那天,宮本是一個人,就坐在休息用的長椅上。然後,平田請所有人的飲料裡面,有一瓶給南雲雅的是專門搖過的碳酸飲料,可想而知,一開出來就被可樂濺了全身,再借口向不遠處的宮本借紙巾。

  兩個人就對上了。

  這裡面需要兩個條件。

  第一個,宮本會單獨出行,而且目標地點可以確定;

  第二個,同行的學生是沒有帶可以面巾紙,手帕,這樣才可以主動找上宮本。

  第一個實現在於綾小路把女學生討論宮本的事情匿名發給宮本本人,其中致命的還有她聊得最來的女生,把宮本的興致全部澆沒了。

  第二個實現在於平田先把同行的男生是否帶面巾紙/手帕確定過了,當然有的也會事先借完或者不能外借。

  當然,我覺得綾小路沒有把准確的操作計劃告訴我。因為這個雖然可行,但是還是有漏洞和風險,可行性不是特別強。不過,反正我就是坐著等結果,這個時候見到宮本和南雲對上眼了,我負責高興就好了。

  「How do you feel(如何?)」

  綾小路和我就坐在離他們事件發生不遠的甜品店隔窗觀火,看到南雲和宮本交換手機號碼後,綾小路突然冒出一句英語。

  我這個時候,是不是要假裝不懂他這個計劃呢?

  「你指哪個?」我低頭吃了一口聖代。

  綾小路十分自然地問道:「好吃嗎?」

  「嗯。」

  再過一兩天後,就是聽說南雲雅和宮本交往了,我的那件事就像是被流放到荒野一樣,誰都沒有再提了。然後再迎來期末考試,舊友也沒有理由和時間和我搭話,我也和人氣極低的綾小路綁定在一條船上,再加上之前提供過監控攝像頭給堀北,所以我和堀北和綾小路三人的朋友圈已經穩定下來了。

  所以,現在時間線回到暑假上。

  暑假,學校安排了兩周的豪華郵輪旅游。在計劃上,學生會在第一周的時候在無人島上建造的民宿上享受夏日風情;第二周返航的時候繼續享受郵輪的設施。船上設備堪稱五星級酒店,從休閑娛樂到美食都是高級配置,此外,上面全都是免費使用。對於學生來說,沒有比這更快樂的旅行計劃吧。

  我一個人迎著海風打了一個哈欠。

  我目前的朋友圈裡面約束力極弱。堀北本身喜歡一個人,在上船後就一直待在寢室裡看書。綾小路似乎知道我開始依賴他之後,就減少了聯系,除了必要的通知外,從期末考試後就沒有怎麼待在一起。

  「……」

  要是因此感到煩躁,就輸了。

  我整理了一下思緒,按照學校發給學生的郵輪使用說明,之後應該會有一場三個小時的由希腊神話「伊卡洛斯之翼」改編的歌劇。先去裡面睡個覺,打發時間。

  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想太多。

  我就是這種個性的人,所以我喜歡熱鬧,不喜歡冷清,但是我又容易極快地厭倦。

  真是煩人的性格。

  影劇院的位子是可以調節,腿可以伸直放平。

  我坐在第三排位子死角處時,發現這個舞台劇根本沒有多少人過來看,十分冷清,但是演員們還是按工資認真地繼續表演著,感覺有些浪費呢。我才坐下來,雨宮給我的手機突然發出了劇烈的光。我記得我沒有開過機子,但現在除了連忙設置關機也沒有其他方法了。手機屏幕的光從雪白的立刻轉變成暗黑的,我根本反應不過來,我就被迫送進裡世界。

  我不應該覺得宿舍/單人寢室不安全,把手機隨身攜帶著。

  反正我突然站在一個白得像是被冬天的雪堆砌出來的房子裡。房子裡的走廊沒有盡頭,就我所見到的十幾間房間裡面全是穿著白色衣服的孩子,有男孩子也有女孩子,只是數量上發生了變化。房間的門也沒有鎖,所以我挑了一個房間走進去看看情況。孩子們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繼續專心致志地做著超過同齡人所能掌握的邏輯測試題目。

  這應該是船上某個人的裡世界吧,大概本尊在另一個房間裡。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打算從這個屋子裡走出去,才握住門把,就發現這個房間被鎖住了。

  與此同時,我發現我的背脊像是被人用敵意緊密注視著,肩部和背部肌肉全都僵住了。我覺得自己做出回頭的動作都艱難無比。

  「……」

  說來,雨宮的異世界導航是需要戰鬥的軟件呢……

  我,好像不太行。


第23章 頭疼

  我吐了一口氣,慢慢地回身看清楚情況。

  我之所以擔心,就是因為異世界裡面會出現怪獸級別的意識幻化出來的不明物,那是我沒法應對。就像是普通人突然間平穩的日常裡,闖進了無法應對的怪物。而且,在這個異世界裡面出事的話,我現實裡的身體也會出現問題。

  我轉過身的時候,教室還是跟之前的一樣,學生們還在埋頭做著試卷,不知道到底誰剛才抬頭看了我,又或者是這裡的攝像頭,我抬頭盯著監視器,直直地望進那監視器深處,從口袋裡拿出一把□□。在異世界裡使用假槍和在現實中使用真槍的效用是一樣的,我之前有想過自己可能會有這樣的情況,所以隨身備著一把□□,不會占太大的空間。但真正用起來的時候,扳機口有些太窄了,此外射程也很短,只有五到十米。

  「老師。」一個小孩子揪著我的褲腿說道,「我現在可以交卷了嗎?」

  我被當做老師了嗎?

  說來這裡似乎沒有成年人,是過一會兒會出現呢?還是這裡永遠都不會有成年人經過?

  我並沒有被現階段平和的狀態放松警惕。雖然剛才充滿敵意的視線只有一道,但這些小孩子突然間脫皮成為巨大的怪獸什麼的,我也完全不意外。我這些年看的動畫和玩的游戲並不是假的。

  「放在講台上就好了。」

  我單手握著口袋裡的槍,並不想去接那份試卷。

  孩子也很聽話,把試卷放在桌案上,然後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以詭異的安靜靜坐著。這並不是一起,而是完成試卷後的學生都會靜坐在位子上,這種感覺並不像是可以用聽話來形容,而是有種靜坐著等待審判的感覺。這種叫我有些不適應。

  「你們不出去玩嗎?」

  「只有學習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

  我得到的是這樣的答案。

  但是只要我一旦靠近門,就會有視線審視著我,哪怕我背過身也不例外,所有學生都沒有轉過頭看我,連攝像頭的轉向也沒有發生變化。

  這樣根本找不到出去的方法。

  於是我走到講台前,開始看學生們的試卷,四五歲的孩子已經在做小學中年級程度的邏輯題目了,大部分孩子都得到了不錯的分數。最後一個學生交上來後,有個學生抬頭問我:「老師,這次排名是怎麼樣的?」

  試卷上全是學生的ID號,沒有真實的姓名。

  「沒有排名。」

  我以前在國外讀書,學校老師從來都不會跟學生直接說明他們在班級裡的排名情況,這個歲數段的孩子甚至不能理解什麼是分數。快樂學習才是他們該做的,試卷不過是檢測他們的行為。我知道這和日本不一樣,但是既然有人主動跟我搭話,那我就想看看我說這話會引起誰的注意。

  「這只是個練習。」

  小孩子的臉就像是朝向太陽的向日葵一樣,齊齊地仰著臉看我。

  我的視線一一掃過他們的臉,正對上一個紅棕色頭發的小男孩時,我的身體突然就像是被人推進了深淵,手腳忍不住掙扎起來。再睜開眼的時候,綾小路的臉在我面前放大,他離我太近了,近到我能感覺到他呼吸的熱息落在我臉上的肌膚。我的心下意識漏了一拍,直接抬手推著他的肩膀,讓他離我遠點。

  綾小路面容平淡,不緊不慢地說道:「你在這裡睡覺?」

  「沒有,我是在冥想。」

  「我剛才試探過了,你應該就在睡覺。」

  試探?

  我皺了皺眉:「你做什麼試探?」

  我下意識抬手抹了抹臉。

  他不會在我臉上畫什麼東西吧。

  綾小路的視線隨著我的手的動作移動,四平八穩地說道:「不知道。」

  「……」

  我也不可能揪著他的領子問他到底做什麼了,而且我剛從異世界裡回來,又或者其實我是做了一個夢,反正我整個頭都是昏昏沉沉的,感覺記憶並不是特別清晰。我忍不住揉了揉我的太陽穴。

  綾小路順勢坐在我旁邊的座位上,問道:「你怎麼了?」

  「頭疼。」

  我剛說完,綾小路的手十分自然地貼在我的額頭上。

  「……」


第24章 醒醒

  我嘆了一口氣。

  然後,我直接拿手放在綾小路的腹部上,在他反應過來之前說道:「一看就是業余的人,這個時候應該要摸肚子。你小時候看醫生的時候,他們不是會先摸你肚子嗎?漢方醫學上有這麼一句話:腹部是「五髒六腑之宮城,陰陽氣血之發源」。若是腹部冰涼,就說明你體內血液循環不好。」

  綾小路因我這個動作愣住了,背靠在椅背上,直到我的手離開才稍微活動了一下。他會有這種反應並不奇怪,畢竟腹部本身就是人體最脆弱,難以設防的地方。打個比方,不是有舉手投降這個動作嗎?為什麼會有這麼個動作?就是因為雙手舉起手,人的胸腹就沒有任何可以遮擋的地方,從展露自己最毫無防備的地方來展示自己沒有敵意。

  「你的舉動真叫人出其不意。」

  「我雜七雜八的東西看得多了,也學得多了。」我倒在另一邊的椅背上,用手撐著側臉,眼睛看著舞台劇說道,「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對了,現在上面講到哪了?」

  「我剛才和茶柱老師在聊天,我沒聽。」

  綾小路剛說完這句話,我就立刻預感到不妙。依照綾小路草木皆兵的性格,若是普通的聊天,還要確認周圍有沒有人,還專門走到死角處試探我有沒有睡著。他這話一定大有問題,絕對不能接嘴。

  我立刻做出毫無興趣地說道:「哦,那我自己看。」

  見我不想多說話,只想看舞台劇,綾小路在位子上坐了一會兒後,說道:「綾野,目前為止,我幫了你不少忙吧。」

  誒——

  什麼時候,我怎麼一點印像都沒有?!

  不管怎麼樣,綾小路也不顧我願不願意聽,直接說道:「剛才茶柱老師說,我父親來找她,要求我退學。如果我願意幫茶柱老師的忙的話,她可以幫我解決這個問題。」

  「我睡著了。」我順著椅背滑到另一邊,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

  綾小路搖了搖我的肩膀:「醒醒。」

  我沒有動彈,眼睛都沒有睜開。

  安靜了一會兒,我正打算睜開一條縫,結果綾小路瞄到我的動靜後,把他的手直接摁在我腰腹上。在我反應之前,順時針擰了起來,因為沒有用力,所以並不疼,只是特別癢,我立刻跳了起來。

  綾小路不鹹不淡地說道:「現在醒了,可以聽到我說話了嗎?」

  「說就說,不要動手動腳。」我不滿地控訴道。

  「你怕癢?」

  「嗯。」我干脆地應道,順便盤著腿側坐著面對他。

  「……」

  「如果因為坦率承認而感到不放心的話,只能說明你這人個性很扭曲。」我點了點手指,說教道,「你不是要找我幫忙嗎?直說吧。」

  「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可以多問一些其他的問題嗎?」

  有時候,我不得不說,我跟不上綾小路的想法、

  「???好吧,比如說?」

  「你今天怎麼不過來甲板?」

  大部分同學都跑去甲板上玩了。郵輪上設有泳池,班上男生們都跑去看女生穿著自己的泳裝,又或者去享受船上的豪華設施。

  「我一個人會很無聊吧。」我覺得綾小路問了一個超無聊的問題。在一群各自抱團玩耍的學生裡面,我一個人在角落裡畫圈圈嗎?「堀北又不在。」

  「你可以來找我。」

  「不用客氣。」我敬謝不敏道。

  他就在待在池和山內那群男生裡面,我是走過去,對著他打個響指讓他跟我走嗎?

  想想這畫面有點丟臉,我是要多沒有朋友,才做這種事。

  「那無人島之後的一個星期都在船上,你要怎麼過?」綾小路見慣我被人擁簇著,這時看我一個人待著,多問了好幾句。

  我想了想說道:「我准備了新的活計——組裝一下仿真丨槍,我可以先畫一下設計圖。另外,我今天已經和B班的班長一之瀨約下周一起玩,應該沒問題。」

  綾小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他每次說我知道了,我總覺得那是他搞事的預言式發言。

  「我可能需要你幫很多忙。」綾小路直言不諱地說道,「騰點時間給我。」

  「……」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我突然間覺得他之前故意不找我,是故意冷我,之後才強調出他存在的重要性。在朋友關系中,推拉原則是非常重要的,又或者說簡單來說,就是欲擒故縱。當然也有我想太多的可能性。

  不管怎麼說之前有多少的鋪墊和把戲在,這趟無人島之旅直接把我和綾小路目前的關系推進了深淵。手段堪稱簡單粗暴。

  無人島第四天的時候,我被人偷了我的內褲,之後不到兩個小時,我發現那件內褲在綾小路手上。

  他知道那是我的,但是他配合我假裝不認識的態度。

  我知道他知道那是我的,但是我無法拉下臉皮承認。

  裡面太多意外和操作。

  請容我細細說來。


第25章 冷眼

  第二天很快如期而至。

  這裡的期不是指期待,只是日期的期。

  學生們剛從船上按照班級為單位走到海灘上集隊訓話,腦袋裡已經放空在想著如何享受無人島上學校所說的民宿。我們被A班的班導,即高一年級年級主任真島老師通知了一些不幸的消息。

  其實這場無人島旅行是一場以班級為單位的考試項目。在島上學生需要自給自足,自我管理,生活一個星期,無正當理由不能回船上,除了提供最低限度的生活自理用具,例如一人一支牙刷,每個班級兩頂帳篷,兩個手電筒和一盒火柴外,其他都需要靠點數進行購買。學校會給每個班級300點,這些點數足夠給學生過一個愉快的旅行,但是如果有用剩的話,這些點數會加到班級分上。

  舉個簡單的例子,如果在島上,我們D班一點不花,保持三百個點數的話,那麼下學期開始的時候,每個月,我們D班都可以多領三萬個點數。所以考慮到我們班不怎麼余裕的情況,我覺得我們班大方向上會走簡樸風。

  除了換物品需要點數外,其他也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扣分懲罰項目,還有兩項大的加分項,這和班級專用鑰匙卡有關。

  第一個是,學校分布著幾個據點,要用鑰匙卡進行占據。班級每占據一個據點可以增加1個點數,每個據點最大占據八個小時。也就是說,7天時間裡,只是守住一個據點,就可以得到21個點數。

  從游戲攻略上說,自然是多占多得,但暴露鑰匙卡持有者風險會增大。

  這也和第二個加分項有關——那就是在回船上當天,每個班都可以選擇猜或者不猜其他班持有專用鑰匙卡的人。若是猜中的話,每猜中一個會有50個班級點數加成;若是猜錯,則會倒扣50個班級點數。

  具體的內容都寫在學生使用手冊上。

  我拿到手冊後,就不在意地放在口袋裡。

  到海灘時,我的心神一直在C班的班主任阪上老師身上。我入校那麼久,發現高一年級的老師偶爾也會經常一起玩,像是我們班主茶柱老師經常會和B班看起來天然呆的星之宮老師一起玩,又或者她們會和A班真島班導一起喝酒,但是私下總沒有怎麼帶C班班主任阪上老師,是因為阪上老師長得太尖酸刻薄了嗎?

  因為這件事,我一直都在走神。

  其實D班計劃並不是我關心的事情。花光點數也好,節省也好,與我無關。

  我在D班一直都是邊緣人物,自從跟櫛田斷開關系之後,又跟堀北和綾小路走得近之後,我的存在在班上更是可有可無。就算我有想法,也不代表我有話語權。我也並不是說我是一個多麼了不起的人,提出的建議就多麼有戰略性,只是人是社會性的,互相影響的。大部分人只關注對自己影響比較大的人或事。

  嗯。

  舉個簡單的例子。古希腊有一個叫做「陶片放逐法」的制度可以驅除掉民眾認為對國家有危害的人。這個應該在歷史上已經學過了。這看起來是一件非常民主的事情。但是,大政治家阿裡斯提德卻因為自己經常被提做「公正之士」,有人聽得煩了,就把他的名字寫在陶片上放逐。

  這故事有其他教育意義,但這裡我只說我自己的感覺。

  那就是,別把自己太當一回事。

  就算是做了四十多年擁有選舉權的公民,也有認為他家的狗都比國家總統有用的。

  換到現在這個情況,就算我提出一點建議,如果沒有領袖型人物傾聽的話,我也不過是自說自話。所以我索性自己放空,跟著大部隊走就好了。

  我們D班是決定找個好一點的據點作為駐扎的地方。

  部分學生開始經營營地,部分學生加入探索隊。探索隊會比較吃力,也有可能碰上不合群或尷尬的隊友,但是我覺得待在營地更不舒服,所以我選擇了舉手加入探索隊。

  東南西北,分四個方向。

  我看了看日頭,直接選擇了東面的方向。之前我們下船前,郵輪有繞著整個島示範式地繞了一圈,現在和據點聯系起來的話,走東面可能會先找到一個得分的據點。我才走了幾分鐘,高圓寺就從後面追上我。或者說,你們沒看過《人猿泰山》這部電影,應該也聽過人猿泰山吧,高圓寺就在我身後,帶著杠鈴般的笑聲,抓著樹枝從我腦門上躍了過去。帶下的飛葉和小樹杈盡數落在我身上。

  「太美麗了!真是太美麗了!!這個景色,以及我飛躍的身姿。」

  「……」

  誰給我遞把槍!

  我想直接對著他「biubiu」射下來。

  我正要追上去,後面的聲音直接喊住了。

  「綾野。」

  我扭過頭,先看向喊住我的綾小路,才看向綾小路用左手拉著的佐倉愛裡。佐倉愛裡的臉上泛著異樣的紅潤,看到我看向她的時候,整個人掩飾著低下了頭,脖間全是一片紅。

  「嗯?」

  「走慢點,佐倉跟不上。」綾小路提醒我,「這山路不好走。」

  那綾小路左手牢牢地握著佐倉的手的這個動作,我大概是明白了。

  我忍不住皺了皺眉,於是走到兩人中間,把佐倉的手從綾小路那邊搶了過來。

  「我知道了。」

  綾小路被我撞了一下,露出不明白的神色。

  「怎麼了?」

  「差勁。」我當面指責道。

  綾小路眸光一閃,臉往我的方向靠近像是要和我理論。

  我擋在佐倉面前,說道:「佐倉,不要怕。我罩著你,他不會繼續欺負你了。」

  佐倉的表情明顯一愣,連忙擺著手說道:「沒有,沒有,綾小路同學沒有欺負我。我是剛才走路一絆,綾小路同學拉了我一把。」

  「嗯?」

  我這才擼起佐倉的袖子,真的沒有烏青淤痕。

  「對不起,我誤會你了。」

  綾小路的表情不像是不接受我的道歉,但是還是揪著我剛才的態度說道:「你以為是怎麼樣?」

  「我以為你對佐倉動粗了。」

  「拉手能怎麼動粗?」

  我白了他一眼,他是對自己的力氣有多沒自知之明。

  佐倉那麼柔弱的嬌花,怎麼可以被隨便對待。

  「你上次抓我手腕疼了我一個星期,我應該留照證明的。」

  綾小路順著我的話,看著我的手腕,露出疑惑的神色說道:「哪一次?下雨那次?」

  很明顯是他把我拉到巷角處的那次啊。

  至於下雨,被他那麼一說,我還得再給他追加一條罪狀。

  越臨近夏天,雨下得越多越突然。我那天沒有帶傘。自從換了交友圈後,我一直都是離開教室的最後一批人。然後出教學樓的時候,我正好遇到下雨。問跟在後面的綾小路,他也沒有帶傘。我不想淋雨,他也不想淋雨。所以我們只好站在教學樓門口等雨停。差不多只過了五分鐘左右,我遇到一之瀨帆波,她把她的折疊傘借給我了。

  沒錯,她借給我一個人而已。

  而且雨傘真只有一個人大小。

  於是我就先走了,當然走之前,我還是很客氣地跟他說再見。

  還沒有走兩步,綾小路從我傘蓋的後面掀起來,一起擠進雨傘裡面。而且為了不讓我偏移傘蓋,他一直緊緊攥著我的手。

  回去之後,我覺得我的手變形了。

  還有,我已經說過是一人用的雨傘,所以回去之後,我半身都被淋濕了。

  然後我還得到了一句嘲諷一般的「多喝熱水,不要感冒。」

  大概是因為我和綾小路之間氛圍突然變得劍拔弩張,佐倉突然間變得有些小心翼翼的。

  我們還要繼續趕路,綾小路則負責在前面開路。

  見綾小路已經離我們有三四個人的距離,佐倉突然小聲地問我:「綾野同學,你是不是喜歡綾小路同學?」

  我瞬間一滯,從她的眼神裡面我讀懂太多訊息了,也立刻明白她之前臉紅的真正原因。

  「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下。」

  於是我朝著綾小路的方向喊了一聲,綾小路眼睛確定了高圓寺離開的方向才轉過頭,向我的方向走來。

  「怎麼了?」

  我肯定地點頭說道:「我們分兩批,回頭在營地碰面。佐倉交給你,我去追高圓寺就好。」

  綾小路來回看著我和佐倉,最後選擇冷眼盯著我。

  「好啊。」

  綾小路明明這麼說了,但表情超凶。


第26章 差勁

  不知道為什麼,我也不是挺怕綾小路生氣的樣子。按道理講,我基本會稍微婉轉點哄自己的朋友開心的。但到了綾小路擺出不太好看的臉色時,我直接假裝沒看到。

  我指了一條我原本要找據點的路,這樣說道:「這條路走下去,大概會看到一個據點。那是我之前留意到的,我挺想去看看,但是高圓寺他走偏了,你們先去踩點,我去追他。沒意見吧?」

  綾小路點點頭,我再看向佐倉時,給她一個眼色——「加油」。這言外之意在明顯不過了。若是佐倉這都不明白,那我就沒辦法繼續說下去。

  其實綾小路交女朋友,我覺得也沒有什麼好詬病的。

  雖然他性格冷漠,工於心計,但是不代表他會對女朋友不好。畢竟他也多次說過想要過平淡充實的高中生活,這份高中生活裡面包括對學習的煩惱,對友情的追求,同樣也不妨來場甜蜜的戀愛。就好像是知道一塊蛋糕很好吃,自己有想試試的衝動也不足為奇。

  不過,要是這個女朋友越過了他心裡設定的線,我覺得他應該就覺得戀愛就不過如此了吧。

  我對他是這麼認為的。

  佐倉愛裡是個溫軟的女孩,但是我覺得綾小路應該不會特別喜歡她,因為她的「價值」並不高。可正因為如此,他們真能在一起的話,我才會覺得綾小路對她是真心實意的,不摻雜任何功利色彩的。要我是綾小路的話,我就會選佐倉愛裡作為女友,單純地享受戀愛的青澀和甜蜜,好過在戀愛過程中還要爭鋒相對。

  和他們說完之後,我就先往高圓寺的方向跑過去了。但是回來的時候,我是一個人,因為高圓寺回船上,以「他身體突然感到不舒服」為理由。這場考驗的扣分項目是這樣的,回船上的每個人都會扣班級30個點數。我可以說,我真的是帶了一個壞消息給D班。

  因為D班決定省著用點數,兩頂帳篷留給女生,而男生則只能選在野外睡覺,他們連手電筒的點數也要省,決定晚上靠生火來爭取光源。所以,30點數可以說是在剮他們的肉,更何況,他們根本就不認為向來自言自語,自以為是,擅自行動的高圓寺會突然身體不舒服。

  果然,我一說明這個情況,班上不管男女都嗷叫起來。

  「綾野,你怎麼不攔著他?死都要攔著他啊!好不容易省下來的點數都被高圓寺給浪費了!」

  你在搞笑嗎?

  我在內心裡腹排起來,我要是攔得住,他會不在這裡。但是我也懶得做表情,頓了頓打算再開口說話的時候。

  平田在學生繼續把無名之火撒到我身上之前,先擋在我的面前,軟化大家的態度說道:「這件事我們也無法控制,身體不舒服,在所難免。」

  「這一看就是假的啊!」

  「平田同學你不要為那個高圓寺說話了!」

  平田面露出苦笑,也沒有直接和同學吵起來。畢竟是班上的核心人員,大家很信賴他,所以很快就停止了抱怨,繼續做原來自己該做的事情。

  見人群散開後,我也要跟著離開時,平田說道:「抱歉,讓你為難了。你還好吧?」

  「沒事。」

  這有什麼事。

  我覺得平田好人到把自己的底線放得非常得低,大概就是那種會願意犧牲自己奉獻出一切給其他人的那種老好人。

  「其實我還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不要聽?」我原本想用在我剛才宣告高圓寺離開的事情上,但是大家的態度讓我不高興,我本來不想說。現在我可以放寬條件跟平田說一下。

  平田微微歪了一下頭,大概是聯想到我剛才沒有當眾跟其他人講的畫面,他順勢把頭湊近到我面前。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這不是秘密,不需要怕別人聽到。」

  平田這才站直身說道:「抱歉,請講。」

  「我發現了另外兩個據點。」

  平田立刻反應過來:「但是兩個據點都被占了嗎?檢查時間了嗎?」

  鑰匙卡只能占用八個小時。要想獲得1點的班級分的話,只能計算著時間,在對方繼續占用之前,先去踩點。

  發現據點是好消息,被人占用是壞消息?

  他這麼推也不是一件錯的。

  「我看到一個臨近崖邊的屋子是還沒有被占據的,如果大家想移到那裡住,也許會得到不錯的設施,但是比較偏,上下很麻煩,另外它離食物資源也不近。沒有這裡方便。」

  平田起初也是為有個遮風擋雨的屋子而高興,但是聽說到很偏的時候,也覺得這不方便,所以好看的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不過現在過去的話,大概也被人占據了吧。」平田推理得很快。

  「所以這是壞消息。好消息是,我大概知道A班拿鑰匙卡的人了。」

  這個是從綾小路那邊聽來的,他說在洞穴內部的據點附件看到A班的人正在占據點。因為手機是被禁止帶入島內,所以綾小路沒有錄像給我看,但是範圍已經縮在A班和阪柳有棲對峙的另外一個學生葛城和他的跟班身上。

  明天去和他們接觸一下,大概就知道誰是擁有鑰匙卡的人。

  平田對這個消息表示很高興,雖然沒有精准的答案,但是第一天開始就有這麼好的進展已經叫人喜出望外了。

  「謝謝你,綾野,你幫了個大忙。」

  看,這位同學一下子就精神起來了。

  我回過身,繼續一個人去撿樹枝幫忙生火。還沒有過一分鐘,一只手就摁住了我的肩膀,我嚇得整個人一抖。

  綾小路見我轉過身,才收回手,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那麼愛表現。」

  這句話說明剛才他應該是看完了我和平田對話的全程。

  「還好吧?」我歪了歪頭,「本來不就是要你講這件事,或者我講,有區別嗎?」

  「但是看起來像是你在向他邀功討賞一樣。」

  「也有點私心吧。」我毫不避諱地說道,「我覺得平田同學還不錯,就想幫他一下。」

  綾小路說道:「好像這種好事從來沒有發生在我身上。」

  「大概是你長得沒他帥,我作為顏狗,還是有私心的。聽過見色忘友嗎?」我攤著手說道,「指的是會因為其他人的美色而忘記和朋友的情誼。」

  「我目前都沒有覺得你把我當做朋友的實質感覺。」綾小路一針見血地說道。

  綾小路把本質問題放在面前說的話,我並不反對。

  其實,綾小路的私心可以看得很清楚。

  如果他當做要默默地站在我身後幫助我的話,那天敲開我的門不應該是平田和綾小路,而應該是堀北和他。明知道當時那件事的性質,還找老好人平田來插一腳。我最後就算接受了他們的善意,也只能更偏向綾小路,畢竟我和「有女友的」平田是不能走得太近的。此外,我前期用監控攝像頭回報堀北鈴音期中考試的筆記,已經做好了鋪墊。我可以跟她搞好關系,但是綾小路不給我這個台階。

  「那你想怎麼樣?」

  我繼續撿著樹枝。

  畢竟他這種主觀性太強,我就算配合他做出一些舉動,像是一起吃飯聊天,還有偶爾自爆一點自己的缺點讓他覺得靠近了我一點,但我也不認為他會接受。不然他今天也不會站在我面前說出這樣的話。

  我們之間的關系是畸形的,要麼將錯就錯,要麼就老死不相往來。有什麼好糾結的。

  「你不也是不相信我嗎?」

  說到底,我們兩個人彼此彼此吧。

  綾小路站了一會兒,靜默地跟我對峙著。

  我站在原地把我和他之間的對話重新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沒有問題。

  「不過,一直到目前為止,我也沒有討厭你。因為你不是壞人。這是我起碼的交友原則。性格怎麼樣沒關系,只要你是個好人,我就會接受你。」

  「嗯。」

  這一聲應聲,讓我有種綾小路還挺乖巧的錯覺。

  我才想說一些話,也許是一些無聊的廢話而已,但我覺得難得氛圍緩和下來,我還可以再給他順毛幾把,省得他想不開咬我。這人絕對是以牙還牙,十倍奉還的類型。

  然而這個時候,從草叢樹林深處走出了一個人。她臉上帶著傷,右手扶持著左手臂膀,身形踉蹌地出現在我和綾小路面前。那是C班的伊吹澪,和龍園翔走得很近,不過也經常因為意見不合而拳腳相向。當然她失敗的次數比較多。當時我也不知道這個人是我和綾小路關系發生急轉彎的關鍵人物。

  她看到我們的瞬間便想轉身離開,綾小路下意識看了我一眼,然後在她前腳離開時,問道:「我們追上去?」

  我搖了搖頭:「她不想我們看到她那麼丟臉的瞬間,我們要保留顏面給她,讓她一個人靜靜。」

  綾小路沒有反對。

  我覺得他也是隨口一提,因為看到人不見了,腳步還是定在原處。這可能跟我之前說我覺得他不是壞人,所以他有意識地繼續維持自己是好人的人設,才會這麼問。

  我們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魯濱孫沒有任何人支持下也可以在無人島生活四年。只是一個星期而已,她大不了跑到老師之前說的救援中心待著就好了。再來,學校也怕學生在無人島會出現走失情況,每個人身上都有帶具有GPS定位裝置的手表,手表還可以通過學生的脈搏即時反應學生的健康狀態。

  她再怎麼折騰,也不會死人的。

  於是我們繼續收集了一堆柴火,錯開時間段回去。

  我回去的時候,伊吹澪一個人坐在我們D班的角落處吃著大家給的東西。

  「伊吹同學是從C班被趕出來的。想到之後無人島生活會比較難過,所以櫛田同學主動要求她留下來。」平田同學看到我疑惑的表情時,跟我解釋道。「應該不可能是C班的間諜,當然也是會隨時盯著她的行動的。」

  「哦。」

  我是不介意,只是我的內心動搖了起來。

  因為我和綾小路到的比較晚,基本是最後一批吃飯的,所以我忍不住想問:「我是不是很差勁?」

  對著一個有生存保障的人不管不顧。

  綾小路暗金色的眼瞳裡有著篝火的火光在跳動,一時間帶上了幾分煙火氣和人情味。

  「沒關系,我會始終站在你身邊的。」

  我張了張口,不知道該怎麼說,但還是堅持說下去了。

  「這個時候,正確答案是「我覺得你做得很好,沒有錯」。你這麼一說,不就證明你一直都覺得我很差勁嘛?」

  綾小路:「……」

  作者有話要說:

  綾小路:怎麼覺得我說什麼都是錯的。


第27章 怎麼算

  「……」

  抱歉,我腦袋突然空白了一下。

  我下意識扶著額頭。

  我覺得喉嚨卡著東西,讓我不知道該怎麼發聲比較好。

  嗯……

  讓我重新開始一下。

  現在是進入無人島的第四天。對,第四天,大家對於陌生的無人島生活也開始進入了熟悉的狀態,我是說,班上每個人對於每天自己需要做什麼已經進入了軌道,而且習慣之後,也覺得時間開始過得快了起來。

  還剩下三天,大家已經開始倒計時了。就像是在上課的時候,每次過了周三,都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臉上也開始掛著笑容。

  其實在無人島生活也不難,一開始大家都被無人島這個詞嚇到了,熟悉起來後,每個人都覺得只要稍微忍耐一下,也並不難過。學生裡固定有三分之一負責營地生活,三分之二去尋覓食物和打探其他班的生活,然後告訴班上的領袖平田君。其他時間就是自由活動,別忘了點名時間就行。

  四個班的行為模式都是不同的。

  我先說B班,他們已經決定好好地鎮守營地。不同於AC兩班,(我就不說我們班了,我們班現在依舊散如沙,男生需要靠櫛田來調動積極性,這就很糟糕了),B班是靠著一之瀨優秀的管理和出色的人格魅力凝結出團結力和向心力。所以這段期間他們行事風格低調,在有限的資源裡盡可能實現優質的無人島生活,過的是團結友愛的生活。

  A班明顯是分為兩派,分別由阪柳和葛城統領,兩方互不對付。雖然這次是葛城在領導A班的活動,但在鬧分裂的情況下,A班人員在無人島上繼續過著勾心鬥角,想想也不會開心。

  C班走的是非常極端的路線,在第四天結束的時候,C班已經差不多揮霍完全部的三百點班級分點數。無人島考試是這樣的,不會有負分存在,所以用完點數後,大部分學生都以身體原因回船上了,基本就是來享福的。

  這大概就是我們幾個班目前的狀況。

  再來說說,我們班出現的C班伊吹同學。她目前為止都很乖巧。這個乖巧指的是每次我們班要用鑰匙卡續據點的時候,都會自覺地離開,就像是那些看別人在輸電腦密碼是多少的時候,會自動轉過頭研究窗外或者天花板或者地板的人。她自己知道自己要避諱什麼。

  但是問題在於什麼呢?

  B班同樣出現一個被龍園趕跑的學生。

  哇,好巧合呢!都沒有想過去老師的救援中心,直接在B班附近徘徊呢!

  和一之瀨聊的時候,她直接說因為看對方可憐就收進來了。但她自己也門兒清那個人可能來做什麼,所以有小心地在防備C班的「難民」。

  A班沒有出現任何C班的難民。所以大家第一反應就是,AC兩班可能合作了。

  盧梭在《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礎》中提到了人類的社會性。來簡單舉一個例子,一個人可以捕到一只兔子,但是兩個人可以捕到一只羊或者更多的獵物。這說明了什麼是1+1大於2的道理,或者就是合作的重要性。這個時候出現AC兩班合作的事件,並不是奇怪的事。畢竟,B班太團結了,行事穩扎穩打,無懈可擊;我們D班向心力不足,問題學生太多,別給別人拖後腿已經萬幸,所以我才覺得在猜AC合作的時候,一之瀨也沒有想過和我們D班也合作起來跟著對抗他們兩班,是明智且有道理的。此外,AC兩班互有合作需求,走到一起是遲早的事——

  A班需要兩派分庭抗禮,任何一方要壯大,只能采取弱化對方勢力或增加外援;C班缺點數。這個缺指的是,龍園他想要帶著全班升上A班。

  好吧,這是他們的事。

  說回我的事。

  我現在在做什麼。

  現在我在陪綾小路埋一個東西,他蹲在地上在刨土,我的手撐著我的額頭。我覺得我不撐著,我的頭可能會因為心情太過復雜沉重,然後掉下來一樣。

  這個時候,綾小路抬頭看我,把口袋的物件也跟著拿出來時,我的動作變成了高圓寺式撩劉海。

  「我埋了?」

  綾小路再次確認道。

  我繃著神經,本來想說話,但發現喉嚨發不出聲音,只是點了點頭。

  綾小路收回停在我身上的視線,回到挖好的坑時,我真想一走了之。

  我記得上次我陪著人挖坑埋東西的時候,大概是我讀小學。我姐輝夜很羨慕別人可以做時光膠囊,她從來不說自己要什麼,但是熟悉她的話,她的表情總是寫滿了她內心的想法。所以我陪我姐一起埋了一個,等說十年後,我們一起打開。時光膠囊裡面放著對未來的信,我忘了我寫什麼了。

  反正現在的心情跟之前的完全不一樣。因為綾小路埋的是一條內褲,女式的,而且是我的。

  「……」

  情況是這樣的。

  我早上的時候發現我內褲少了一條。基本因為男女生混住,還有洗衣液這種東西要換點數,還有污水排理等等問題,大家基本是帶足七天的衣服的,髒衣服打算回船上洗。

  應該很難想像,大家在河邊洗衣服的情形吧,反正我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洗衣服的。而且男女生混住,還有另一個問題是,大家極其注重儀態。女生們大部分都過得像小仙女一樣,吃的都是鮮果,連烤魚都文雅得不行,男生過來送吃的,都會拒絕說「我飽了,我不餓」。我基本也是每天靠著吃水果過日子,堅持了三天,我肚子餓。

  回到正題,我內褲丟了,首先想到的是伊吹。潛伏了三天多終於有點行動了,但是這招太損了。我並不是那種會大聲張揚自己私密物件不見的人,而且伊吹如果目的就是為了分裂我們班,我更不應該中了她的計。

  其實我就是死要面子而已。

  我把滿腹煩惱放在肚皮裡後,就繼續去探索其他的食物,畢竟來回吃也厭了。但我既不會抓魚也不會抓鳥,抓了也不知道怎麼處理,班上的只會處理簡單的魚類。蛋白質來源單一。

  我想吃泡面,想吃薯片,想喝可樂,就是速食味增湯也可以啊!嘴巴真的淡得不行!

  我發著白日夢,拿著地上撿的長樹枝邊打草叢趕跑蛇蟲鼠蟻,邊前進。然後遠遠地看到綾小路背著人隱秘地在做什麼事。

  我大概是真貪吃蟲上腦,完全不思考了,下意識地認為他在開小灶,偷偷摸摸地潛到他後面,嚇他一跳。

  其實我覺得嚇他一跳是不可能的,只是好玩。我也不可能搶他吃的。他也不像是會一驚一乍的人,但是我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有一瞬間是慌亂的。他表情上不顯,但手上飛快地卷著白色的物件放進了口袋。

  我沒看清那具體是什麼,感覺像是手帕,但是不明白綾小路行動的目的。

  我看著他沒說話的這段時間裡面,綾小路打算掩過是非,反問道:「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找吃的。」

  無人島的生活很無聊的。營地生活模式固定下來後,大家都閑得無聊。昨天輕井澤同學和平田提出要不要玩試膽大會,問過大家同意後,決定等天氣好的話,就一起玩。結果今天看起來不錯,策劃方的男女生都去設置嚇人的陷阱了,等晚上玩。

  現在屬於自由活動時間。

  我不打算干擾他的秘密活動,反正也不是吃的,所以正打算要走。綾小路追問了一句。

  「最近你們女生有發生什麼事嗎?」綾小路說道,「如果伊吹是間諜的話,應該開始有所行動了吧?」

  我想到我的內褲不見了,但是這也不是能和他說的。

  「不清楚。」

  我說完之後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如果我現在隱而不發,伊吹的目的沒有達到,是不是會找另一個人下手呢?此外,她若是要把事情鬧大的話,應該會把內褲塞到某個男生的行李上才對。也就是說,我現在的胖次很有可能在某人身上。現在也許誰都沒有發現,還相安無事,但事情遲早會暴露出來的。

  另外,我忍一次可以,假裝我是個精神大條根本沒注意到東西被偷就好了。死不承認就好了。但要是沒證據,一直忍下去,我的東西豈不是要偷完……就算抓住了,我也不想從她嘴巴裡聽到我的東西被塞到哪個男生行李裡面,我會極其反胃的。

  有什麼辦法讓她轉移注意力呢?

  「想到什麼了嗎?」綾小路一針見血地指出來。

  「你們男生那邊有什麼動靜嗎?」我反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覺得他有一瞬間躲過我的視線。

  「女生那邊可能會有問題。」綾小路說道。

  「是嗎?目前為止沒聽說什麼事。」

  「女生那邊應該丟東西了。」綾小路說道。

  我事後覺得綾小路現在其實是在控制情況以惡劣的方向發展。畢竟如果女生那邊發現東西不見了,一定會大找特找,驚動班級,如果及時把東西還過去就可以控制情況。

  但是我當時想的是,他怎麼那麼肯定。

  「你撿到了?」

  我事後想起就想抽自己巴掌。因為我當場耳朵就熱了,整張臉全是火辣辣的。大概是我反應太過迅猛,思維敏捷的綾小路眼睛了悟般的一陣清明,然後不自然地轉過頭。

  「我不知道怎麼處理,或者交給你,你可以及時止損。」綾小路回過頭估計已經調整好心情,繼續面無表情地說道。

  他剛做出一個掏的動作,我內心就在抗拒。死要面子的我做出酷酷的表情。

  「你剛才是打算埋起來嗎?」

  綾小路猶豫了一下,承認了。

  「找不到證物也可以減少事情的危害性。」

  「那就繼續吧。」我反正也不會再穿了,回頭我自己挖出來一把火燒了,毀屍滅跡。

  所以到了現在這一幕——

  綾小路在確認我要不要真的埋起來。

  「要不點把火燒了。」我還是看不下去,打算去借根火柴回來。

  綾小路說道:「現在生煙會吸引更多人注意。」

  「……」

  「你看看哪個女生丟了,以你的本事應該可以瞞過她的。」

  「但是畢竟被男生拿過,她要是拿去穿豈不是太過可憐了?」

  這一點綾小路倒沒有詳細想過。

  「異性拿過就會惡心嗎?」

  這還用問?!

  我肯定確定不否定地點頭!

  綾小路頓了頓,暗金色的眼瞳望著我。

  「那如果是男朋友或者未來丈夫,這又怎麼算?」


第28章 更喜歡

  我懷疑綾小路在懟我,但是從他正氣浩然,一板一眼的表情中,我找不到他惡意抓我語言漏洞,故意攻擊我的痕跡。

  不過這種事無所謂吧。

  關鍵是現在有閑談的功夫還不如快點把事情停下來。

  我不想浪費時間在這種無聊的聊天上,催促著綾小路說道:「你說得都對。別停下來,你快點埋,要是有人來了就麻煩了。」

  綾小路說話的勁頭顯然被我這句話給澆滅了,足足看了我三四秒,把我看得莫名其妙的,然後才繼續手上的工作。只是已經太晚了,這個時候冒出第三方的聲音。早知道剛才應該站在遠處把風,而不是近著距離看著我的胖次被埋葬在無人島的深土裡,就不會浪費那麼多時間在說話上了。

  「綾小路!」

  那聲音是綾小路平時花比較多時間的友人仨人組之一的山內。

  他人跑到我跟前的時候,才對著我笑著臉打招呼:「綾野同學也在,沒打擾你們吧?」

  他不是就是看著我們站在一塊才主動打招呼嗎?

  話說,剛才在我怕山內注意到綾小路挖出的洞,把土重新填進洞裡時,綾小路把那條胖次又重新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我的眼皮當場一跳。他明明知道那是我的,是准備氣死我嗎?現在山內來得不是時候,只好下次再找時間跟他說。

  「沒事。」我覺得現在待下去也不好,說完之後自覺退了一步打算先離開,「你們有事先聊。」

  但是山內反倒叫住我,目光熱切地問道:「綾野同學,你接下來去做什麼?」

  「自由活動時間,我有必要和你報備嗎?」

  我歪了一下頭。

  山內毫不介意我的態度,摸著後腦勺說道:「因為今天晚上不是有試膽大會嗎?說了男女一組,我在想可不可以和你一組?你看,那個綾小路晚上要和佐倉一組。」說著他用力地握著綾小路的肩,給他遞眼色。

  綾小路假裝沒看到的表情讓我覺得非常好笑。

  「我已經和三宅君約了。」

  三宅明人算是在班上少數獨來獨往的男生之一,和他搭上線是因為他跟我是同一個弓道部。在那麼水的部活裡,三宅是少數做到基本全勤的部員。雖然話很少,但是基本上做得很多。

  這次活動明顯也有撮合班上一些情侶進行的,才故意弄成男女一組。無人島這次旅行,其他班級也陸陸續續看出一些情侶的苗頭。我在D班熟悉的男生很少,我自然不可能跟平田或者綾小路一組,剩下的就是同部員三宅明人。

  早上問他的時候,他說也沒有特定的人選,不介意的話可以一起。

  那我們晚上就約一起去試膽大會。

  「三宅?」

  這話一落,面前兩個人都愣住了。

  因為印像中我從來沒有和三宅有過任何接觸,而且三宅在班上的存在感也不高。

  山內問話沒有經過頭腦一樣,一愣一愣地問道:「綾野同學,你喜歡他啊?」

  也許就是因為沒怎麼接觸,還主動約對方一起去試膽大會,在這種年紀,能想到的答案就是喜歡對方吧?

  不過這麼問會不會太失禮了。

  畢竟這是屬於隱私問題,我和對方也不熟。

  「我覺得我沒必要和你說這些吧?」我拒絕道,「到目前為止,我們好像連三四句都沒說過,不是嗎?」

  留在這裡只會給我添麻煩,我裝出自己很忙的樣子,從現場離開了。

  不過是丟了一條內褲,價值不到500日元,我強行把這段記憶刪除了。我並不是有仇必報的類型,與其說是我性格好,還不如說我很懶,底線又放得很寬。只要不踩底線,一定程度的惡作劇我是可以忍受的。但是,再給我添麻煩,我會很傷腦筋的。

  我把覓食的活動改了另一個方案,順著記憶去了第一次遇到伊吹的地方。

  然後,時間順利到了晚上。

  在試膽大會開始之前,我們先聚在一起聽學生講鬼故事。

  我原本是站著的,這個時候,綾小路對著我指了指他旁邊的空位,我正要擺手拒絕,那邊平田同學就主動笑道:「綾野同學,一起加入如何?一定會很有意思的。」

  「我知道了。」

  平田再和我多說幾句的話,我覺得全班的注意力都要放在我身上了。

  我和佐倉兩人中間夾著一個綾小路,我覺得綾小路好像電燈泡,為什麼不跟佐倉換一下位置。

  我一面腹誹著,一面開始聽著鬼故事。

  提前講鬼故事是為了渲染氛圍,我眼睛的余光還放在不遠處的伊吹澪。正好因為少了高圓寺六助,她就填進班上的空缺位置,會和主動要求的堀北同組。我還在想著接下來三天應該如何處理時,綾小路的胳膊蹭了我一下。

  我沒有在意,大家擠在一起聽故事,難免會有肢體上的碰觸,於是縮了縮胳膊。然後,綾小路便抓著我的手腕。

  「……」

  這總不會是故意的。

  我就知道和他坐在一起沒有好事,但是我又不想和山內一起擠。

  「干嘛?」我用氣音很小聲地問道。

  「你喜歡三宅?」

  這個問題怎麼還沒有過去?

  我朝天翻了一個白眼。

  他怎麼也這麼無聊?

  等等!

  我突然想到,綾小路這麼問說不定有深意。說不定這人還會很無聊地搞三宅明人。這可是我們部裡面最勤懇的老黃牛,要是被搞了,我們灰崎部長查起來,我就完蛋了。

  所以我把吐槽他的話換成另一句話。

  我還怕他聽不清,專門壓在他耳邊說。

  找准講故事的人說話的間隙,只留下風吹過樹林「沙沙沙」的聲響的瞬間。

  我肯定地說著。

  ——

  「綾小路,比起他,我更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綾野:要是這能撩動綾小路,我就跟他姓!

  綾小路:好。


第29章 <綾小路場合>(二) 不冷靜

  最近我一直都在思考綾野光希的事情,這種感覺就像走在迷霧裡的迷宮,每前進一步,迷宮才露出一部分,之後的世界到底是怎麼樣,我似乎沒辦法一次性探索完。我只能徐徐圖之,步步為營。

  我認識她差不多有一個學期,第一天入學我就記得她,之後到期中考試附近才有著所謂以合作為基礎的聯系,所以到現在也不能完全概括她是什麼樣的性格的人。

  起初我覺得她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結果朋友圈完全重建後,她也不會對朋友缺失而感到太多的悲傷和遺憾。這種感覺,對我來說,來得沒有太多鋪墊,我幾乎是在她因為事件爆發後躲在宿舍裡經過一個星期後見到她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了。

  鑒於我並不擅長推測復雜的女性心理,我在周圍一圈「綾野同學估計很辛苦吧」,「在宿舍裡消沉了一個星期呢」,「好不容易振作起來,不要刺激她」這樣洗腦式的話語裡,我只能認為她可能是那種非常堅強,不願意泄露自己半分脆弱的人。所以無論如何,只要確認我的目標——「走進她的生活,成為她的朋友」,是成功就行了。

  女生的友情薄如紙,或者說隨聚隨散這種特性太明顯,所以如果綾野光希本身難以攻略的話,那就解體她周圍的朋友圈,讓她孤立無援。我這個想法大概是在須藤暴力事件第一次審議期間的周末時,便產生的。之前有段時間,櫛田認為我喜歡綾野光希,所以主動撮合我和她。那天,櫛田的裡性格再次爆發,攻擊對像是綾野光希。我覺得我出門該看看黃歷。

  攻擊內容很簡單——櫛田認為綾野是通過她的關系結交不少人,但是所有人似乎更親近綾野光希,讓她覺得自己被剝奪了存在感。

  櫛田問我有什麼辦法讓綾野吃苦頭。

  她似乎因為抓住了我的把柄之後,自然而然地把我歸在她那一派了,或者單純地只是想要利用我而已。

  我就問有沒有誰也跟她一樣不喜歡綾野光希。

  櫛田在女生裡面發言具有權威性,她只要推波助瀾一番,自然而然可以讓不少人不敢靠近綾野光希。

  於是綾野光希回來的時候,我看到櫛田桔梗聲淚俱下的表演,我自己都要被她感動了。

  「……」

  櫛田桔梗絕對是一個人才。

  這件事情順利地完結,卻沒有讓我覺得有太多的成就感。之前總是被女生圍繞著的綾野光希花更多的時間沉浸在游戲裡,臉上似乎也少了許多表情。和同樣擁有三無表情的堀北鈴音相比,堀北鈴音還是會對有些事情露出不同的神情,而綾野光希大部分時間都是眼神死寂的。這大概是綾野被霸凌事件的影響,這應該很正常,但是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也順利從第一學期的期末結束。

  學校組織了一次無人島豪華游。

  與其他已經離開家半年開始有所感慨,並覺得這個郵輪旅行在慰藉安撫學生思鄉之情的學生,對我而言,單純只是調劑生活而已。堀北從一開始上郵輪就只躲在房間裡看書,而綾野光希也一個人在吹海風。

  「綾野光希和堀北鈴音,兩個冰山美人,你喜歡哪個?」

  池的聲音冒出來後,我便放遠的心神重新放在他身上。

  旅游帶來的壓力極小,學生們開始思維分散想些同齡段人會感興趣的戀愛話題,這並不叫人奇怪,但倒是休閑的時候還在聊讀書的事情,才叫人覺得奇怪。

  像櫛田這樣等級的班級偶像已經討論過千遍萬遍,現在不過是換了兩個新的話題人物。

  他這個問題是放在我、山內、須藤這三人組裡面。

  池的理想對像很簡單,甜蜜愛笑溫暖可愛的,或者直接一點就是櫛田桔梗本人。

  所以他直接問我們三個。

  雖然兩位在長達一個學期裡都是男生不太敢提或者追求的對像,但是不得不說堀北鈴音和綾野光希確實長得很好看。據說,綾野光希的長相是那種就算冷冰冰的,也會像輕撓著胸口那樣。我當時聽完評價,我唯一想到的是最好不要被撓破血比較好。

  須藤想也沒有想,直接就著這個問題說道:「那還用說,一定是堀北鈴音了。」因為期中考試退學事件到須藤暴力事件的審議,須藤已經把堀北看做是他生命的女神。

  山內一聽須藤選的不是他想選的人,笑容也真切了不少。

  「那我選綾野光希。」

  我覺得好笑的是,他們好像說完就是真的有的選一樣。

  然後我才注意到一個問題,我正在跳進一個語言陷阱裡,按照這樣的趨勢,作為現在離這兩個女生最近的我可能會被要求幫忙。果不其然,山內和須藤一人搭在我一邊的肩上說道:「綾小路,幫幫忙唄,找些機會讓我和堀北/綾野獨處吧,回頭去學校我們請你一頓。」

  作為第一手信息來源的證人我把他們兩個人的手臂放下來:「很抱歉,這兩個女生比櫛田還要難說話。」

  「話說,綾野不是會比堀北好說話嗎?我倒是經常看到她幫其他人呢,一看就是外冷內熱的女孩子,趁現在心理還是很脆弱的時候,多和她接觸一定是能夠拿下她的。」山內說完後,反倒不是很理解須藤願意啃堀北鈴音這塊硬骨頭的理由。

  須藤一臉「你不懂」的輕蔑地說道:「要是堀北在你面前單獨露出不一樣的表情,難道不會覺得很讓人熱血沸騰嗎」

  好像也是。

  我並不覺得須藤說錯了。

  明天才是無人島民宿休閑旅,所以今天基本就是這麼閑談結束的,我以為是這樣的,結果茶柱老師來找我了。選的地點是船上很少有人參加的舞台劇劇場。雖然劇場裝潢華麗,但是沒有多少學生參與。而這成了我們談話最好的地方。

  她談起我極為忌憚的父親的存在,並且以此要挾我幫助D班升上A班。我認為這場談話並不是特別愉快的,在看到茶柱老師離開後,我下意識地環視周圍的情況。大概是經常撞見櫛田桔梗的事,我總覺得會有人偷聽牆角。

  結果我在冷清的座位席上看到綾野靠著椅子上睡著了。

  我並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睡著了,綾野怎麼知道Whiteroom的事情我還不清楚,但是感覺就像被窺探了秘密一樣,我並不希望她對我的生活有更近一步的探究。而且以我對她的了解,她很可能在這個時候假裝睡著。

  世界上最難叫醒的有兩種人,一個是裝睡的人,一個是裝醉的人。

  我不認為推她的話,她會真的有所反應,如果她執意裝睡的話。

  另外,也不得不確定另一種情況,她若是真的在睡覺,我推醒她的話,估計下場是另一種糟糕。她是低血壓魔王來著。

  想了一個折中的方法,我曲著手指壓著她的唇。若是她感覺到侵丨犯,她自然不會繼續裝睡下去,而是拍開我的手指。

  事後,我覺得自己想了一個奇怪的主意。

  是的,當時這確實是個奇怪的主意,尤其是我碰到她唇邊的時候,感覺有點說不出的心悸。指腹上透著難以言喻的柔軟和溫暖,明明這張嘴讓我難堪不少次。

  因為綾野還沒有回應,我便坐在她旁邊想看她能睡多久。

  她倒是睡得安穩,她總是說自己不是那麼好欺負,現在又是那麼毫無防備的樣子。

  若是山內現在在這裡,他會做什麼呢?他估計很興奮吧?估計只是在等她一直醒。他是個光會說卻沒有膽量的人。

  若是平田的話,估計會忍不住吧。他的人設浮在表面,見到綾野被排擠,情緒化,過激,易崩潰。也許是霸凌這個詞刺激到他了,但是他確實太過關注綾野了。

  明明是個有女友的人。

  而且綾野似乎挺吃他那一套優質男生的。

  我總覺得自己不能在綾野會被攻略的路上坐以待斃。

  又,或者,我只是在為接下來自己的行動尋找托詞。

  並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做。

  惡作劇?

  好奇?

  還是僅僅想讓綾野為她這樣毫不防備,讓人欺負的樣子買單?

  我第一次如此靠近一個女生。她只是一個輕輕的口中呼吸就可以刺激我的神經末梢,讓台上張揚有力的表演徹底成為另外一個世界,讓夜風流肆的空氣變得火熱。而我把這個呼吸扼殺了。

  ……

  我在近距離看她的時候,綾野從睡夢中醒了,她顯然不知道我剛才做了什麼,所以我鎮定地看著她。

  「你在這裡睡覺?」

  綾野把我的肩膀推開,我自覺地保持一段距離。

  「沒有,我是在冥想。」綾野十分理智氣壯地說道。

  好。

  我坐回我原來的位置。

  我覺得她睡覺似乎比想像中的還要沉,但是綾野說她平時睡得很淺,一有動靜就會醒,可能是因為頭疼。

  那天晚上,我和綾野還說了很多的話,裡面只有唯一一句吐露我真心的話——並不是我跟她說茶柱老師要挾我的事情,而是綾野在我們所在的劇場曲目結束時問了我一句。

  她估計是隨意問的。

  她說,綾小路,你總是沒什麼表情,該說是冷靜嗎?

  我說,我也有不冷靜的時候,只是她剛好錯過了。

  她雙手插在口袋裡,毫不在意地說道:「我也不期待,反正不要搞我就好了。」

  我曾經無數次在質疑那件霸凌事件裡,綾野是否真的只是受害者的角色。但現在,我突然想笑。

  這已經是我的戰利品,我就不會讓誰拿走,包括她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應配一首歌Maroon 5《Animals》!

  Baby i'm preying on you tonight.

  寶貝 今晚等著被我捕

  Hunt you down eat you alive

  捕獲你的真心 吞噬你的生命

  Just like animals,animals,like animals

  就像動物 動物 就像只獵食動物

  Maybe you think that you can hide.

  或許你認為自己能躲避我的追緝

  I can smell your scent from miles.

  但我能從幾裡外嗅出你的氣味

  Just like animals, animals, like animals

  就像動物 動物 就像只獵食動物

  Baby i'm

  寶貝 我

  So what you trying to do to me

  所以你會拿我怎麼辦

  It's like we can't stop we're enemies

  現在 獵食游戲無法中止

  But we get along when i'm inside you

  我們互為敵人

  you're like drug

  你就像毒品

  That's killing me .

  一點一滴吞噬殘害我

  I cut you out entirely.

  我要徹底的戒掉你

  But i get so high when i'm inside you.

  但我們親熱時感覺又是如此興奮

  Yeah you can start over,

  你可以重頭開始

  You can run free

  可以奔向自由

  You can find other fish in the sea.

  你能在汪洋大海中重尋另一條魚

  You can pretend it's meant to be.

  你可以裝作我們是命中注定分離

  But you can't stay away from me.

  但你無法避我於千裡之外

  I can still hear you making that sound.

  我依舊能聽聞那些聲響

  Taking me downrolling on the ground

  你撕裂我之聲蠕動於地面之聲

  You can pretend that it was me.

  你能繼續假裝 假裝你身邊男人是我

  But no

  但事實不然

  Baby i'm preying on you tonight.

  寶貝 今晚等著被我捕獵

  Hunt you down eat you alive.

  捕獲你的真心 吞噬你的生命

  Just like animals, animals, like animals.

  就像動物 動物 就像只獵食動物

  Maybe you think that you can hide.

  或許你認為自己能躲避我的追緝

  I can smell your scent from miles.

  但我能從幾裡外嗅出你的氣味

  Just like animals, animals, like animals

  就像動物 動物 就像只獵食動物

  ………

  這首歌很好聽,可以聽一下!我一對應綾小路和綾野,突然就好興奮!(咳咳咳!)


第30章 誰跟誰

  我剛說完這句話,我就發現綾小路想朝我的方向轉來。好像是走在路上,喊住前面人的名字,對方為了確認而應聲轉過頭一樣。我打百分之百的賭可以確認,綾小路一定會認為我在耍他。

  於是我立刻用誠懇的語氣說道:「你看,你幫我那麼多忙,而且我又和你有那麼多的言語上的交流,所以在對比上,我自然是會比較親近你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晚上要和我一起嗎?」綾小路棒讀一樣地說出這句話,眼瞳在火光中泛著明暗不定的光。應該說是虹膜像鏡子一樣在反光,但是總感覺散著淡淡的黑氣的綾小路似乎要把這火光給拉進他同樣黑泥滿滿的深淵一樣。

  我拍了拍他的肩,寬慰地說道:「不,我選三宅。君子不奪人所好,不會拆散你和佐倉的。」

  我才說完我就被掐了一下腰。

  我得說,因為他是繞過我的背掐的,所以我躲不到一邊去,只能直接站了起來。

  負責主持的平田看我突然站起來,好奇地問道:「綾野同學,怎麼了?」

  我瞪了一眼正在眼觀鼻鼻觀心的綾小路,說道:「就是想問,差不多可以開始了吧?」

  平田順勢問了坐在地上的同學一圈後,我們決定提前出發。每個隊伍都會拿一支火把,繞著規定的路線走一圈,然後拿到規定地物品就算挑戰成功。地形方面自然是平時負責探索的學生有優勢,所以大家也會下意識地去和那些學生組隊。每過五分鐘出發一組。

  平時很少和男生聊的,自然是沉默,感覺男女組隊中,有很多人會覺得很糾結。

  我和三宅還好,在教室雖然沒怎麼說過話,但是在弓道部裡因為都是高一組,所以常常會有合作的機會。

  我覺得唯一讓我倍感壓力的是綾小路和佐倉一隊站在我後面,弄得我一點說話的心情也沒有。

  等出發的時候,我立刻輕松了不少。負責拿火把的三宅似乎一直在打量我。

  「冒昧問一個問題。」

  我插著口袋說道:「你問吧?」

  「你和綾小路是什麼關系?」三宅問道。

  ……

  我覺得事情有點不得了了,連平時在班級裡都獨來獨往的三宅對此也有感到疑惑的話,那絕對是我平時舉止上讓人產生疑惑了。我得把根源抓出來。

  「其實佐倉也問過我類似的問題。她問我是不是喜歡綾小路?」

  突然這麼直白的對話明顯讓三宅有些招架不住。

  「所以我就想知道,為什麼會覺得我對他有興趣。」

  我想過,可能是因為佐倉喜歡綾小路,所以試探我。但是三宅也問了類似的問題,我總不能說是三宅喜歡我,故意試探我吧,一定是我哪裡距離保持不對了。

  「也不能說是不是喜歡的問題,就是有時候你和他站在一起的時候有種奇特的氛圍。」三宅說得極其含蓄,「是那種其他人不能打擾的氛圍。像剛才排隊,你和他說話的時候,我和佐倉同學兩人完全接不上去。」

  我歪了歪頭:「難道不是因為我們彼此都不太熟嗎?」

  「………」我覺得三宅突然有種被戳中痛點的表情。

  「我是指,四人裡面,我們都不是特別熟,沒有共同話題。綾小路和我又是前後座,話題比較多。圍繞著剛才綾小路對我的惡作劇,你也不方便發表意見不是嗎?」

  「也對。」三宅說道。

  「你喜歡我?」

  我冷不丁的發言讓三宅愣了一下,三宅立刻否認了。

  「那你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動機呢?

  「好奇。」三宅言簡意賅地說道。

  我可疑地上下打量他:「你覺得綾小路和堀北呢?說來之前也流傳過堀北和綾小路在交往的事。」

  「兩人關系好像也不錯…」三宅仔細想了想說道。

  「你覺得佐倉怎麼樣?」

  「佐倉同學嗎?印像雖然很沉默低調很怕羞,但作為前偶像,長得確實好看。」

  「她和綾小路也走得很近,基本綾小路參加的任務,她都會參加。」我之所以會對三宅說這些話,是因為我相信三宅是不會亂嚼舌根的人。「此外,櫛田也很信任他。之前班級出現重大問題的時候,不是兩人經常一起出行嗎?」

  三宅頓了頓,說道:「……所以你是想說綾小路是個渣男?」三宅也被自己這個結論顛覆了對綾小路的所有認知。「真想不到。」

  三宅得出這個結論也是讓我覺得好笑。

  「不是,我只是想回復你最開始的問題。你問我,我和綾小路是什麼關系?我的回答是「我不喜歡大家都喜歡的東西,包括人」。」

  也就是說,哪怕關系再好,我和綾小路都不會發展到戀人的程度。

  三宅明白了。

  「那他要是喜歡你呢?」

  我被三宅的這個問題刺激得頭皮發麻,下意識道:「我會努力把所有他喜歡的點改掉的。」

  不知道哪點刺激三宅,讓他覺得好笑了。

  是我那麼抗拒綾小路嗎?

  他笑了一會兒,才跟我說道:「意外的,覺得綾野同學性格其實很活潑。」

  「我也挺意外的,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三宅你那麼八卦。」

  「………」三宅被噎了一口,「請不要突然地就毒舌我一句。」

  他明明說的是好話。

  「上次大賽我以為你會參加的。」三宅開始談些只有部活成員才會關心的話題,「我覺得你可能是我們高一組第一個成為正選的人。」

  「我學的東西不一樣,和弓是我第一次學,而且和前輩爭名額,我覺得也沒有意思。」

  「競技體育靠實力說話,如果你贏過高二年級的話,那你就有資格爭。如果我的准頭再強一點的話,我也會想和高二年級爭名額。」

  「那加油!」我邊說邊為他鼓掌以茲鼓勵。

  三宅沒好氣地說道:「我給你加油才是真的吧?」

  「我很懶的。」

  「唉,算了。」三宅也沒有太抱著能夠說動我的信心,轉過話頭說道,「夏季全國大賽你會去嗎?」

  「當然的。」

  因為輝夜上次學院裡出了事情,所以她沒有來,但是原本她所在的秀知院學園就是全國大賽冠軍的種子選手,地方區域賽都是新入部的高一學生練手用的,輝夜特定過來觀戰也挺突兀的。

  這次我叫她把搶了她學生會長位置的白銀御行也帶過來。我倒是想看對方到底幾斤幾兩,何德何能。

  我們之間談話很輕松,所以這一長串三十分鐘的夜路走下來也不覺得累。三宅回到營地的時候,突然有點感概了一句,他有點明白為什麼大家喜歡和我說話。

  「說話恰到好處,又什麼都懂卻不帶一點裝腔作勢,很舒服。」

  「那我以後沒工作,就靠陪聊賺錢吧?」我開玩笑道。

  三宅笑了笑,有些遲疑道:「回船上拿回手機的時候,我可以跟你要聯系方式嗎?」

  「我不喜歡接電話,所以發短信給我就好了。」

  「嗯!」

  好的,支持我這個高一年級就當部長的人又多了一個了。

  灰崎部長雖說想讓我當部長,但是那也是一句沒有多少價值的空頭支票。我們部是投票制度的,我沒有太多支持票的話也當不了。灰崎部長告知了我很多當部長的好處,我也不管他出於什麼心態,反正當部長對我沒有壞處,我就繼續朝這個方向努力。

  女生這邊都站我這裡,但弓道部裡面大部分都是男生,對我自然是瞧不起。

  用實力碾壓也許是好的方法,但是能換其他方法走,不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嗎?

  我正想得入神,堀北也跟著進了帳篷。現在帳篷裡面,只有我和她。她看了我一眼之後就躺下了。

  「我先睡了。」

  「晚安。」

  我也應道。

  堀北是我們班拿鑰匙卡的負責人,然而此刻她還在發著低燒,已經堅持了四天沒回船上,也沒有和任何人說。

  我之所以會知道,是我跟她睡鄰邊,她身上發熱,卻又經常像發冷一樣牙齒微微發顫。

  為了班級的勝利,她真是太拼了。

  「……」

  「抱歉,今晚我也想跟你擠著一起睡。」我直接抱著堀北的腰睡覺,把我們兩個的毯子蓋在一起。

  堀北也沒有像第一天那麼反抗,畢竟兩個人擠著睡多少會熱乎一點。我去救援中心拿的藥也不是太有效,堀北的燒一直沒退。

  我覺得綾小路應該會妥善處理好我的胖次的,所以我也不打算再專門去問如何。

  然而第二天,女生帳篷裡發出一聲震驚全班的驚叫。

  輕井澤的胖次不見了。

  女生一致認為是哪個變態男生做的。

  果然,一舉不成再來一次,伊吹行動力夠迅猛的。好不容易昨天一次試膽大會才融洽起來的班級又直面一擊。

  男生方是由平田負責檢查的,畢竟平田是輕井澤男友,根本沒必要偷胖次。

  等等,我覺得這個是個悖論。

  男朋友就不會變態了嗎?

  不過平田的正人君子形像一直有目共睹,女生們也相信他,倒不是假的。

  我作為圍觀人士,仔細在看平田的反應。我覺得平田可能會維護班級的利益撒謊,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他過度把班級利益放在個人利益之上。他之前對我的幫助也是很明顯透出這一點。

  平田的反應一直沒有出現變化,直到摸到綾小路的口袋時,稍微出現了變化。

  我當時一驚,綾小路該不會沒有找到機會處理我的胖次吧。

  結果我找准機會去問綾小路時,發現他口袋裡出現的是另一條胖次。

  我覺得……也許伊吹真是無辜的。

  見綾小路還看著我,我對著他豎起大拇指:「你真行!」

  「能瞞天過海的衣冠禽獸,你可以的。」

  我要給這位勇士鼓掌。

  「……」綾小路的臉立刻黑了下來。

  我干咳一聲:「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剛才只是調劑一下我們之間尷尬的氛圍。」

  「哦。」綾小路涼涼地應道,「不懂你的開玩笑,還真是對不住了。」

  這大哥火氣真大......

  「不用客氣,我們誰跟誰啊!對不對?」我從善如流地說道。

  綾小路:「……」

  我突然覺得綾小路遲早有一天會被我氣死。因為我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厚臉皮。

  作者有話要說:

  綾小路:我可以撬開她的腦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什麼嗎?

  綾小路:信任呢?

  綾野:那是什麼?

  綾小路:………


第31章 寶特瓶

  胖次事件到底是引起了軒然大波,女生和男生營地分得更開了。這是一個解決事件的方法,但並不是特別有效,令人喜聞樂見的方法。至少從平田班長略顯陰郁的表情來說,現在的情況並不是他想看到的。

  雖然對平田班長深表遺憾,但是我並不打算插手這件事情。因為這件事很明顯是伊吹在操作的,有可能是故意挑起我們班級的不和,也有可能是在找鑰匙卡的時候順便臨時起意的。這說明伊吹曾經有把鑰匙卡持有人想成是我和輕井澤惠的可能性。但不管是哪種情況,嚴格來說,我並不想和龍園翔正面為敵。

  這對我來說,很麻煩。

  在D班男女生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裡面,我們終於熬到了無人島的最後一天。按照我的計算,我們班現在應該存有160個點數。現在大家的心情,按我的想法來說,是既緊繃又興奮,等這個無人島考試結束之後,他們就可以享受豪華郵輪各種美食和娛樂設施了。

  事實上,我自己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氣,總算結束了。

  從臨時的淋浴間洗浴出來後,我突然聽到營地裡起火了,火勢不算特別凶猛,但是有部分人的背包已經被燒到了,學生們才松懈下來的心情立刻被這一起糟心事破壞得徹底。原本應該指揮的平田同學並不在這裡。看著還在不知道怎麼辦的同學,我連忙拿起桶開始撲火。所幸,我們營地就是在臨河附近,來回並不花太多的功夫。我一動手,其他人也開始醒悟過來自己該做什麼。

  火勢控制後,檢查了損失時,天又下起了大雨,同學們的情緒也立刻降到了最低點。我沒有精力去安慰所有人,而是去找關鍵的平田同學。他在的話,起碼能夠控場。之前我在接水的時候,遠遠地看到他站在樹林深處冷眼旁觀著,直到我們視線對上後,平田轉身就走了。

  當時我就有點不好的想法。

  ——該不會好好班長平田同學突然黑化了?這火說不定是他放的。

  我開玩笑的。

  我看到他表情並不好,精神很受挫。但是當時正忙著,我也沒有心情想著他要怎麼想。現在班級混亂,急需鎮場的人,我想了想,還是去找平田同學了。他離得並不是特別遠,但是也有幾百米。雨幕裡面,我並不是很看得清他所有的表情,但是光是他的背影就是在拒絕人的靠近。

  「明明還好好的,怎麼會接二連三發生這些事……」

  我第一次知道平田同學是這麼脆弱的人。

  這些又不是什麼大事。

  「平田班長。」

  我朝著他的方向靠近。

  正把我的手往他的肩膀放,他突然猛地轉身,表情陰沉得像是鬼神附體,嚇得我直接打了他一巴掌。

  咳。

  對不起。

  我是那種被人嚇到就會變得暴力的類型,曾經我被學校學園祭的所有鬼屋明言「四宮綾夜禁止入內」。

  這一舉我把他打懵了。

  我也把自己嚇住了。

  「對不起,我剛才嚇到你了。」平田從我驚訝的表情裡立刻讀出我想表達的話,眼神也開始清明起來了,勉力想讓自己像平常一樣平和,說道,「……你來找我的嗎?」

  「火已經撲滅了,大家也正在躲雨,不過心情一落千丈,現在班上很需要你。」我希望他知道自己在班級上的重要性。

  平田卻喪得一比,苦笑道:「可是我又能做什麼呢?班上很需要我,誰說的?大家都這麼講的嗎?讓你來轉告我的?」

  我可以再打他一拳讓他清醒一點嗎?

  為什麼要突然進入詭辯模式?

  說到底D班變成怎麼樣,也與我無關不是嗎?

  但是,想了想那個熬了六天低燒,就為了班級不減少30點數的堀北,我還是重振旗鼓說道:「平田班長,我就不說冠冕堂皇的話了。我這人是非常看重效益和利用價值的,如果沒有價值,我是不會做任何事的。現在是下雨天,你若是沒有價值,我何必冒著感冒發燒的生命威脅特地來找你。退一步說,就算你覺得所有人不需要你,我需要你。」

  我直接拉著平田的手臂往前走。

  「請跟我走。」

  拉著他走了一半的路程,平田還是沒有說話,我忍不住回過頭看他,結果平田突然避開我的視線。

  「……」

  我太粗暴了嗎?

  我松開平田的手臂,說道:「抱歉,我其實看出你心情不好了。但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人,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你現在還好吧?」

  我想了想,我把我身上小型寶特瓶的水遞給他。

  每個負責探索的學生差不多會自備一些水,以免在無人島探索的時候迷路時又找不到水源,進入糟糕的身體脫水狀態。這個時候在雨中喝水確實有點怪怪的,但是如果可以幫忙穩定情緒,我覺得其實沒有問題。

  森林的雨並沒有如耳邊的雨下得那麼猛烈,主要是有茂密的樹葉遮擋著,所以躲到樹底下可以稍微避雨。

  平田還在猶豫,我直接把手中的寶特瓶塞到他手上。

  「現在喝一點,整理一下情緒。」

  平田在我的催促下喝了一口,我見他那麼含蓄,直接推高瓶底,大量的水直接湧向他的喉嚨。他立刻嗆了一口。

  「謝謝你,我好多了。」

  平田把寶特瓶遞給我。

  「這個留給你吧。」

  我把作為標志的發圈從寶特瓶上拿了下來後,就把水留給平田。

  我覺得平田的精神狀態不行。就算這次勉力通過考試了,他這種遇到事情就容易崩潰的性格存在著極大的隱患,更何況他在班級上有著非常強的影響力。我覺得他需要去看心理醫生,或者跟別人說一下心裡話緩解一下心裡的壓力。

  我和平田一起回去會太扎眼了。所以我跟平田說,我去找堀北再回去。

  我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和平田一起回去,打算如果能說服他就說服他,不能說服就直接去找堀北,不太浪費時間來回跑。其實我大概知道堀北會往哪個方向跑。這大體和綾小路的計劃有關系。

  我丟失胖次那天,我去找了第一次遇到伊吹的地方,在那裡附近我找到了她深埋在樹根下的便攜式照相機。C班的計劃我大體上能夠想出個大概,因為沒有隨身手機,只能用照相機拍下鑰匙卡證明持卡人的身份和A班做交易。於是我抽出她的電池作為偷我胖次的教訓。但是這會迎來另一個結果——那就是要證明持卡人身份,只能拿走那張卡才能證明。

  那麼如何最優化這個結果呢?

  這成了我和綾小路這兩天聊天的議題。

  現在沒有心情說那麼多。

  因為我看到綾小路背著堀北,就在離我並不遠的地方,地表突然下陷,兩個人當著我的面消失了。

  「堀北!」

  ……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我的名字去哪兒了】

  因為我看到綾小路背著堀北,就在離我並不遠的地方,地表突然下陷,兩個人當著我的面消失了。

  「堀北!」

  ……

  綾小路:「……」(貌似我也掉下去了,我的名字去哪兒了?)


第32章

  他們所站的地方本來就是比較陡峭的高處,此刻下雨,土地松軟,泥沙下滑。我追過去的時候,只看到綾小路一手抱著堀北的頭,一手把她護在身側,兩人一路往下滾到了底部。這件事來得太過突然,我沒辦法計算時間,他們估計往下滾了二十秒,最後落地的時候,我堀北和綾小路躺在地上,沒有任何動彈。

  我現在整個人都像浸在冰水裡徹底涼透了,手腳甚至是心髒,寒氣由內往外不斷地冒出來。我才發現我的手腳突然僵住了。

  他們應該沒事。

  我現在只能這麼振作起來。

  我抿了抿唇,立刻從坡上順著樹藤一路走了下去。這是最快的捷徑。綾小路的能力比我強太多,若不是因為要護著堀北,他也不至於全身都暴露在危險下。

  我有想過要去呼叫別人過來幫忙,但是現在最可靠的老師救援中心,以及次一級地選擇我們班的同學拿急救藥箱都太遠了。這個時候,他們兩個都還在昏迷中,最好先確認他們的受傷情況,能緊急做些治療的情況下做些緊急治療,而不是選擇去呼救,放任生死。

  綾小路大概是撞擊到後腦勺的位置陷入了昏迷,但呼吸上是平穩的。而堀北現在還在高燒中,所以現在的昏迷也很有可能是高燒引起來的,所以呼吸上相比綾小路會顯得有些紊亂。兩個人都有明顯的生命跡像,讓我安心太多了。我還沒有做好心理准備見到兩個人死在我面前。確定他們沒有額外的外傷後,我迅速把他們周圍威脅性的石塊清理掉,然後脫下外套作為標志後迅速去找救援中心的老師。

  將近過了十多分鐘,趕來的救護人員一起趕到了現場,而綾小路已經清醒了,坐在原地上恢復力氣,堀北頭枕在他膝蓋上,也開始說話了,只是沒有力氣動彈而已。

  太好了。

  救護人員帶走堀北後,綾小路也跟著隨行人員過去。

  我想了想,也不是警視廳查案需要目擊者的口供,我除了喊人也沒有做什麼事,所以我沒有跟過去,甚至沒有和他們打招呼,直接回營地。我整個人都要搞自閉了,腦袋裡全是我還來不來得及救人的想法。這種同樣的感覺發生在兩年前,在私人海灘上,我看到我的好友桔梗跳海自殺。最後桔梗被管家救起來的時候,我整個人在海裡失去了力氣,差點跟著溺斃。

  現在一切安定下來後,我覺得我自己開始累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生病了,腦袋昏沉沉的不說,身體時冷時熱。要不是今天就是回船的日子,我大概會今天就立刻請假離開。回船之前,老師會公布這場無人島考試的最終成績。但是這期間,我們全員都必須站在海灘上吹海風。

  生病實在難受極了。

  光是吹海風,我全身就陣陣發寒。

  但是為了避免讓我自己的形像崩塌,我自己一個人抱在臂站在人群的邊緣處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有時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太死要面子了一點。

  這次考試成績是我們D班拿到了最高的分數,雖然中間有人回船上了,但是因為其他三個班級的鑰匙持有者我們都拿到手了,所以我們一下子拿多了150的獎勵分,而其他班級也因為或多或少的猜錯而扣了一些分數。

  回船上後,我立刻回我的房間躺著了,大概睡了整整一個下午,一個傍晚,醒來的時候是晚上,在洗浴間吐了之後,喝了一杯熱水之後,我開始覺得我自己餓得肚子疼。

  無人島上我本來就已經餓壞了。生病過程中,我覺得我是被「咕嚕嚕」直叫的肚子喊醒的。剛才吐也是因為身體血糖低,胃功能紊亂造成的,我必須立刻進食。

  我才打開門,就和正打算敲門的佐倉碰上了。她手上拿著裝滿食物的餐盤,看到我的瞬間嚇了一跳,慢了一拍才說道:「綾野同學,你病好了嗎?」

  「啊,嗯。」我指了指餐盤說道,「我可以吃嗎?」

  「對的,請——」

  我直接站在門口開始吃起生菜沙拉,並且把她往屋內帶,聽她講流程。上船後,我們D班的同學們都去慶祝了。聽說,堀北是因為追間諜伊吹才生病的,在上船之前,把另外三班的鑰匙持卡人都告訴了平田,所以才讓全班得到了150的獎勵分數。至於自己身份不幸泄露,她也是利用自己的生病上船,把鑰匙卡人的身份轉移到了同行的綾小路清隆身上,這樣也讓C班的計劃落空。這兩個行動博得全班的好評和贊揚,現在班上在給恢復身體的堀北慶祝。

  這件事得扯到綾小路和我的計劃上。

  其實我就是提供情報,AC兩班的鑰匙卡持有人不難猜。A班原本就在第一天的時候縮小了範圍,C班除了安插在B班和我們班的兩個間諜,就只有龍園翔還在島上。只有B班是比較難的。另外,我也同綾小路說明了堀北身體不好的問題和我把伊吹的照相機電池板移除的事情。

  所以伊吹的任務和行動方向就受到了限制。

  她必須拿著真物去給合作方看。

  這就是綾小路計劃開始的源頭——「偷梁換柱」。他設計了堀北的鑰匙卡讓伊吹看到,迫使她趕在最後一天展開行動;並且讓營地裡放火,轉移全班的注意力,好讓堀北一個人追上伊吹,然後和她講明他的計劃——

  「現在AC兩班一定認為堀北就是鑰匙卡持有人,並且在最後加分項猜鑰匙卡持有人時寫上堀北鈴音的名字,如果在考試結束前,D班的鑰匙卡持有人變了,那又會是什麼樣呢?可以坑AC各兩班五十個點數……」

  大概應該是這樣的說辭吧。

  以上都是我想像的對白。

  我把東西全部吃完之後,感謝了佐倉一番。畢竟,我在班上沒什麼朋友,我也沒有想過有人會關心我的身體,本來想去餐廳隨便吃一下的。

  佐倉有些難以開口,說道:「不用客氣。其實,我是代人過來的。」

  「嗯?」我忍不住歪著頭,准備聽佐倉繼續說下去。

  其實我和佐倉關系僅限於待在一起會說一些話的同學層面,所以她會關注我,並且給我送飯,我也是有懷疑的。和佐倉關系好的,班上我能想到的是綾小路。

  「平田班長讓我送過來的。走到一半的時候,遇到我說,可以幫他送過來嗎?……這樣的。」佐倉不敢一個人攬下謝意,直接跟我講明了情況。

  佐倉說了一個讓我出乎意料的名字,不過其實是除了「綾小路」這個答案外,其他人委托佐倉送東西過來,我都會感到意外。

  「平田班長人挺好的,我回頭謝謝他。」我想了想,除了覺得平田班長心細之外,還真的沒有特別好誇他的。要是他親自來送飯,我真的是得頭大。他女友輕井澤占有欲可是很強的。

  「他說,不用專門謝他。因為你幫了他很大的忙。」

  「哦。」

  這個時候我能確定應該不是綾小路教佐倉說的這話了。要是綾小路的圈套的話,他不會讓這個我和平田的聯系斷在這裡。因為對方說不用謝了的話,我一定不會放在心上的。要是什麼都沒說的話,那我還得通過綾小路搭線謝他一次。

  「平田班長……你覺得平田班長怎麼樣呢?對比起綾小路同學呢?」

  現在佐倉之心,簡直就是揭開給我看得清清楚楚。

  她想確認我是不是真的對綾小路沒有意思。

  我覺得她現在應該擔心堀北是她的競爭對手才對,畢竟人家可是被綾小路救了,不管是性命安危,還是聲名人望。哪怕只是吊橋效應,堀北應該對綾小路更上心了吧。

  「佐倉,你是不是喜歡綾小路?」

  佐倉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還撞到了吊著的吊燈,連忙跟吊燈說了一句對不起後,才滿臉通紅地擺著手說道:「怎、怎麼可能?!綾野、綾野同學你真的誤會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個孩子太可愛了吧!

  佐倉似乎看到我在逗她玩,表情上有些難為情,垂頭說道:「我不是喜歡綾小路同學。我只是覺得,綾小路同學特別好而已。如果,我是說要是,要是,綾野同學和他在一起的話,我也能夠明白的。」

  這孩子是不是自卑過頭了?

  什麼叫做我能夠明白的。

  喜歡對方就去爭取啊!

  讓給別人是想怎麼樣?

  而且,我也不喜歡他。

  我要怎麼點醒她呢?

  算了,太麻煩了。

  「我沒有興趣談戀愛。」我收拾好我吃完的碗碟放在托盤上道,「雖然戀愛是有趣的開話題方式,和佐倉聊天也比較開心,但是每次都是圍繞這種話題還是會讓有些傷腦筋的。」

  「啊,是不是因為我的話讓你煩了?」佐倉開始發現自己總是問些莫名其妙的話題。

  「不是,這會讓我遲疑。」我頓了頓,笑道,「我們之間原來只能談論這麼狹隘的話題嗎?我還以為我很能聊的。我上次看到佐倉你在看相機,你喜歡拍照嗎?」

  「啊,對的。」

  ……

  關於相機和拍攝技術相關的話題,我跟佐倉扯了一個半小時。

  只要提到她喜歡的東西,她還是很健談的。

  「下次,我們一起去電器行看一下,怎麼樣?」我送她離開時,說道,「感覺一起逛一定會發現更多的樂趣的!」

  「真的可以嗎?謝謝你!」佐倉興奮地說道。

  「這有什麼好謝的。」我靠在門邊笑道,「我很期待我們暑假回去的日子呢!一定會很好玩的。」

  和佐倉告別後,我重新量了一□□溫,燒只退了一點點。想起手機還沒有開機,於是手機依存症復發的我再次打開了手機,屏幕才開始顯示我的主頁面,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看著手機上顯示的名字,我嘆了一口氣,然後接通了電話。

  我不是很喜歡接電話啊。

  我忍不住在心裡抱怨起來。

  「開下門——」

  說完之後,綾小路把電話掛了。

  「……」

  突然被掛電話的我有個想法,要不要故意晾著他在外面站半天。


第33章

  大概晾了一分鐘,我覺得這段時間夠他等了,我才慢慢地把門開了出來。綾小路表情依舊相當淡然,不知道有沒有發現我故意耍他。他很快低頭看我一眼,徑直走進我房間,把藥放在我桌子上。

  他從我手邊走過的時候,我發現——認識他那麼久,我現在才知道我自己比他要矮半個頭。這是一種神奇的感覺,因為我一直覺得我沒有比他矮。現在事實顛覆了我的想像。

  「身體怎麼樣?」綾小路十分自然地問道。

  「你知道我身體不舒服?」我覺得我明知故問了。提前從班級的隊伍裡脫離回寢室,細想起來還是會有問題的。但是不關心,其實想發現我生病,也很難。畢竟我在班上獨來獨往,突然消失也不奇怪。

  綾小路扔給我一個「給我一個我會不知道的理由」的眼神。

  你是大神,你什麼都知道,好吧?

  「……」

  我握著門把。

  關於該不該把門關上,我猶豫了兩秒,還是關上了。到底是有過無人島的共同經歷,我對綾小路沒和以前那麼疏離。要是放在以前的話,他的電話在打來的瞬間,我就會立刻摁掉。

  老實說,我對他印像大改觀是他救了堀北這件事。如果他救的人是我,我身在其中可能看得比較偏頗。但這次作為局外人,我意外發現,原來綾小路也不是完全利己,莫得感情的人。

  我覺得一個人好,不是他在你面前如何表現,而是他在別人面前是否也有相同的表現。所以,這次無人島考試結束,我對綾小路的評價很高,起碼已經及格了。

  「我以為你是在收拾你自己的打扮。」綾小路在把門關上後才跟我說話。

  這句話毫不留情地在批評我很邋遢吧?

  「那你可能會等一個小時。」

  面對綾小路,本來也不需要那麼客氣,所以我邊說邊把我的被子掀開,自己一個人鑽進去了。

  綾小路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那倒也是。」

  「……」

  不要吐槽他的回答。

  不然就是我輸了。

  我頓了頓說道:「有什麼特別想對我說的嗎?」

  我覺得躺下會叫我想睡覺,所以我又重新坐起身,一直在調整我的坐姿,把被子什麼的重新收拾好。但我還沒有坐好,綾小路直接越過我的半截身子,把我另一邊的枕頭墊在我背後。

  「可以不用亂動了嗎?」

  是我從一開始的小動作太多了,讓他覺得煩了嗎?

  雖然還是有點不舒服,但是我還是點了點頭。而綾小路則順勢坐在我手側,背對著我。我覺得綾小路是不是不太會把握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我現在就可以從他背後繞過去直接來個鎖住他的喉嚨,然後把他的手臂給折過來,把他壓在床上問他服不服,叫他對我求饒什麼的。

  不過我也擔心他會撓我的腰。

  所以我把這個想法扔掉了,聽著綾小路說道:「昨天是你去通知老師的嗎?」

  「破壞你的好事了?」我去找老師的時候,把自己的名字報上去了,畢竟沒什麼好支支吾吾不說的。而且老師也必須要清楚,學生不是在惡作劇。

  「所以我在樹旁邊發現了一件外套,應該是你的吧。」綾小路舉了一下手邊的體操服的外套,「我上午用洗衣機和烘干機清洗烘干了。」

  我聽這話,以後他要轉頭交給我,結果他扭頭放在我的腳邊。我伸出被窩的手懸在半空兩三秒,最後放進自己的被窩裡面。

  「謝謝了。」

  說完這句話後,我們陷入了極端尷尬的沉默中,因為他不說話,我又不是特別想說話。我的眼睛看向天花板的燈,感覺到它都在發出「嗡嗡嗡」地響。

  這大概是幻聽。

  「我忘記我要說什麼了。」綾小路突然又說了一句我不知道怎麼接上來的話,然後就站起身,往門口走去。扭開門把的時候,綾小路才回過頭,補充說道:「話說你對別人好,都不說的嗎?比如說堀北?你是為了堀北,立刻喊的老師吧。她現在以為是我送過去的。」

  「如果不會影響結果,造成一系列的麻煩的話,我認為說不說,只是我的事而已。」

  而且,我對她好,也不僅僅只是為她好而已,而是為了我自己,我需要她的信任。這次的事情推她到人前,也是我的心願之一,否則我也不會出賣B班的鑰匙卡的持有人。

  綾小路細白的食指敲了敲門把說道:「我好像每次都沒有這種待遇。是哪裡出錯了嗎?」最後一句我覺得像是自言自語,不該是問我的話,但是我聽見了。

  「其實,綾小路,你怎麼就知道我沒有對你好過?」我挑眉說道。

  「總結我認識你四個月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我假裝我信了。」綾小路板著臉說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張完全不信任的臉配上這句話真有趣!

  我食指和中指並攏,對著綾小路做了一個不規範的額前敬禮:「看好你哦,少年。」

  我如此積極的舉動似乎只得到了一個白眼,不過這也是我意料中的反應。在得到綾小路回復之前,突然間房間的燈「噔」得一聲被綾小路關掉了。

  「……」

  什麼情況?

  因為船艙內的學生房間都是封閉的,只有天花板的通風口通氣。所以,房間的燈光一旦消失,整個房間立刻陷入了不見五指的黑暗。

  我才准備說話,綾小路臨近門口處對著我噓了一聲。與此同時,我的房門響了起來。我用手機的電看了一下時間——晚上九點三十九。我大概能夠明白為什麼綾小路要關燈。其實大部分學生都是四人一室,只有少部分人是一人一室,但是靠得比較偏,並且位置不好,隔音效果比較小,房間也非常小,相當於高一級的膠囊旅舎的單間大小,洗浴間也只能站著。我是屬於後者的。

  不過我喜歡一個人,所以這對我來說是很不錯的待遇了。

  我想大概是綾小路要出門的時候聽到來人的聲音,想躲沒法躲,才關的燈。

  敲門聲急躁又不禮貌。

  我不耐煩地打開門,結果如我想像的——是單手撐在門口,居高臨下看著我的正是龍園翔。

  「抱歉,我正在休息,你這樣會影響我的睡眠質量。」

  說完,我想也沒有想就把門要關上,但是龍園翔根本沒有給我機會合門。因為綾小路在的關系,我不希望他說太多的廢話。結果他說的也真的不多。

  就三句。

  「無人島考試其實是你在暗地裡指揮的吧?可以的。期待之後我們的交手。」

  「…………」

  哈?

  龍園翔離開後,我把燈重新點起來的時候,綾小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雨我無瓜」的表情,淡淡地說道:「我想起來,我要說什麼了。龍園翔盯上你了,你小心點。」

  一定是他干的好事!

  我想也沒想,直接回頭瞪他。結果綾小路低頭向下瞄了我一眼,平淡地說道:「話說,你有沒有發現你穿這件睡衣很容易走光,比如說現在。」

  我連忙低頭,完全沒事。

  結果綾小路趁機打開門逃出去了。

  「……」

  我真不該為他救了堀北而對他有所改觀的。他之前一定是故意不跟我講,才說他突然忘記事情了。

  綾小路太不可信了。

  我突然頭很疼。


第34章

  「西餐牛排怎麼樣?」坐在我旁邊的綾小路看著郵輪餐廳的介紹頁面,一個接著一個問我。

  現在是從無人島回來的第四天,距離回學校還有三天時間。我已經對郵輪上的料理已經厭倦了。現在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吃什麼好。因為前天開始就已經進入挑食狀態,懶得從房間裡出來,也一直只是喝茶代替其他食物。結果被一之瀨帆波,也就是我在郵輪上說要一起玩的朋友,同時也是B班的班長知道後,直接被帶出來吃飯。

  對於我來說,遇到綾小路算是一件意料之中的巧合而已。他剛好也要吃飯,就自然地加入我們兩個人的隊伍裡面。現在已經提了三個建議了,從拉面到中華料理再到西餐牛排都被我否決了。

  綾小路放下手機,直接看著我問道:「既然這樣的話,你想吃什麼?」潛台詞是,既然我說的都不要,直接說你要吃什麼吧。

  「我也不知道吃什麼,但是如果你說出來,我就可以明確地知道我不想吃什麼。對我來說,綾小路君,非常重要。不要以為我真的在給你挑刺。」我自以為信服地顧自點頭著。

  「所以我就是用來做排除選項的嗎?」綾小路瞟了我一眼。

  我還在為綾小路如此不大度的說辭准備提出意見的時候,一之瀨捂著嘴笑道:「綾野和綾小路同學的關系真好呢!」

  「這絕對是你的錯覺。」

  我立刻把椅子從中間位置移往一之瀨的方向,結果被綾小路一只手拉著椅背直接拖了回來,結果把一之瀨逗得更開心了。

  完蛋了。

  感覺這誤會更深了。

  「玩笑話就到此為止吧。」綾小路主動把話頭止住,開始走向比較正經的方向,朝我問道,「關於今天的考試,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他這話一落,一之瀨也收住了表情,認真地看向我。

  對,在我還好好地待在房間裡研究之前說的槍型模型時,我們又被各班班主任集中起來,全部學生以四班混班形式被分配到12個房間,對應十二地支的「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玩一個尋找「優待者」的游戲,俗稱「狼人殺」。

  今天早上八點的時候,全體高一學生都收到了來自學校的關於考試的相關信息,此外,被選為優待者的十二名優待者也會秘密收到自己被選為「優待者」的信息。當然前一天已經有被老師們提前說明了考試規則。因為牽扯到個人點數和班級點數,所以這就是正規意義上的考試。

  我總覺得學校特別愛折騰人,暑假難道不就是好好享受嗎?而且我八月還要出校門做其他的事,我總覺得這個暑假留給我很忙的印像。

  我來簡單介紹一下這個「優待者」考試是個什麼樣的情形。

  這是一個為期四天的考試,回到學校的前一天就代表考試完全結束。

  考試過程中每天都有固定兩次在指定時間和地點集合的要求。也就是說十二組學生有被要求每天兩次進自己歸屬的房間裡和同組學生會面,每次一個小時,但這段時間裡不限活動。比如說,我今天在的小組都因為互不熟識,也缺乏合適的領導型人物,大家都在各自搞自己的事情。但有一之瀨所在的小組,他們第一次會面就互相介紹彼此,好像已經獲得一定價值的消息了。除了固定的兩次會面外,其他時間都是學生自由活動的時間,學生想做什麼都可以,也包括,像我們這樣互相交流情報。

  考試結束後的晚上9:30到晚上10:00的三十分鐘內,學生們會向學校發送答案,一人只有一次解答機會。當天晚上11點也會得到考試結果。

  考試結果一共有四個。

  考試結果第一,全組回答正確的情況下,優待者可以拿到100萬的個人點數,而其余學生各自拿到50萬的個人點數。

  考試結果第二,優待者的身份沒有被同組任何人知道,優待者單獨得到50萬的個人點數。

  這兩點都針對於在考試結束時,正正經經地在最後根據這考試期間的接觸和推理填寫□□。

  另外兩個則是針對於考試期間時的,畢竟也會出現有些學生可能在第二天,第三天,就猜出優待者是誰的情況。所以,學校在考試期間的二十四小時內也同時受理答案。

  也就是說,學校受理答案有兩個時間段——

  第一,考試期間內任何時間都可以提交答案;

  第二,確定考試結束後的半個小時內,學生可以提交答案,否則逾期不候。

  但是,考試期間就自己提交答案,無論對錯,該組的學生考試會被強制結束,同組任何人都不能再提交答案。也就是會引來第三和第四種考試結果。

  考試結果第三,不等待考試結束提前向學校提交答案,並且答案正確,學生所在的班級可以拿到50萬的個人點數,並且班級也會獲得五十個班級點數,而被識破身份的班級會扣除五十個班級點數。優待者所在的班級回答正確,不會獲得任何獎勵,考試也不會中止。

  考試結果第四,不等待考試結束提前向學校提交答案,但答案是錯誤的,學生所在的班級會被扣除五十個班級點數,優待者班級獲得五十點班級點數。而優待者所在的班級回答錯誤,同樣不會獲得懲罰,考試也不會中止。

  考試結果最關鍵的是看作答時間。

  作答時間放置在規定的考試結束後三十分鐘內,無論對錯與否,牽扯的只會是個人點數。

  而作答時間放置在考試期間,牽扯的不僅僅是個人點數,還有班級點數。

  如果是班級的領導者,一定會在考試期間進行操作。

  一之瀨作為B班的班長,肯定不會放棄這麼好的獲取班級點數的機會。也許就在今天早上八點,他們班裡面誰被選為「優待者」,第一時間已經告訴了一之瀨,方便她操作。另外,我看出對這場考試迅速做出反應的還有A班,A班學生的表現態度是一致的,集體拒絕與外人交流,能有這樣統一行徑的,如果不是有人教他們這麼做外,那就是他們是異父異母的同胞兄弟姐妹,默契十足。

  ……

  綾小路當著一之瀨這麼問我問題,我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關於今天的考試,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畢竟現在一之瀨所在的場合,都必須優先想到這是一個團體賽,我暴露我自己的想法給一之瀨知道的話,她可以分析我所在組的情況,和她班級的小伙伴們知道。所以現在是「合作」的場合嗎?BD兩班要合作?但是缺少關鍵人物吧?

  我和綾小路都不是D班明面上擁有話語權的人,這個時候有堀北或者平田的話,是不是才等同於「合作」成立?我是說,幕後和台前還是不一樣的。綾小路絕對不會是想走到台前的人,所以他不可能會暗自牽線?除非他要把我推到台前。

  我現在還不清楚,認為我在無人島操作整個考試的是龍園自己腦補,還是綾小路故意做出了什麼事情讓龍園認為我就是堀北背後的推手。現在又在給一之瀨加深我的印像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找個時間把綾小路活埋掉吧。

  我百無聊賴地說道:「我們組亂七八糟的,估計這幾天會很難捱吧?」

  「所以,綾野你們組有什麼人呢?」一之瀨很自然地笑道。

  這次考試最大的突破口就在於選擇優待者的條件,從考官的角度想問題是最簡單的。但是最大的難點在於老師如何進行的分組,尤其是在連陌生的學生的面孔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十二個小組裡面大概有12-16名學生,每個小組會面時間和房間也不同,所以現在要歸納整個班級的學生都分配到哪個小組上的信息,也要花一些時間。

  「我們班有三個人,除了我,還有另外兩個女生,長谷部和王美雨的國際生,B班的一共有四個吧。」我簡單地說了名字。

  我以前不是和櫛田很好嘛。

  那段時間裡面,我幾乎和她走遍了一年級所有的班級,所以我基本把所有人的臉和名字都記住了。雖然今天沒有介紹名字,但是我們整組的人我都認識。就是他們可能不太認識我。

  「你們呢?」

  「我和綾小路同學同組。」一之瀨笑著跟我說道。

  「哦哦哦,難怪你們會在一起碰面?」

  我假裝恍然大悟。

  「今天我們組也很難過呢,雖然都互相介紹了彼此,但是似乎C班學生和你們班一個女生關系不太好,A班拒絕交流的態度也叫人頭疼。」一之瀨也很自然地交流著她看到的,但是對於優待者的推測也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們班一個女生?

  我看向綾小路。

  綾小路跟我說,那個是輕井澤惠。曾經和C班一個女生起過衝突,這次那名女生的朋友剛好和她同組,所以兩方爭執起來了。

  輕井澤惠有另一個身份,要是知道的話,應該知道她是平田班長的女朋友。

  誒——

  「所以,贏了嗎?」

  按我理解,輕井澤惠氣焰很大,氣場也足,人前絕不輸陣。

  這種情況,她不讓C班好好閉嘴的話,之後也會繼續吵起來。

  平田應該會很頭疼吧?

  他的個性是那種愛操心的,而且容易受外界影響。女朋友被欺負的話,他一定也會感到很棘手。

  回答我的不是綾小路,而是一之瀨。

  「沒有哦,直接回避了問題。C班女生看起來不好對付呢!」

  「這樣啊。」

  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樣。

  優待者考試這幾天,我發現好幾個人都跟我想像中的相去甚遠。其中包括輕井澤惠,包括平田洋介,包括櫛田桔梗,還包括綾小路清隆。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才無意義感慨完。我的手機進了一條短信。

  進了短信的還不止是我,坐在同場的綾小路和一之瀨也同時收到了學校的通知。

  「酉組的考試結束。酉組的學生之後不必再參加考試。請小心行動,不要打擾其他學生。」

  「綾野,你是酉組對吧?考試才開始半天,已經有人猜到答案了嗎?」一之瀨收到學校的通知,心情一下子不平靜起來。這好比是考試期間,正在奮筆疾書的時候,突然有人在考試結束交卷一樣,干擾心情是一回事,現在可以說是措手不及了。「不好意思,午餐下次再和你一起吃,我先離開一下。」

  一之瀨說完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好,看著一之瀨離開的方向久久收不回視線。

  「話說,要吃親子丼嗎?」綾小路突然說道。

  「……」

  因為酉指代十二生肖的「雞」嗎?

  這應該不算冷笑話吧,我要不要笑一下配合。

  綾小路頓了頓,繼續說道:「現在一之瀨不在場,可以稍微講一下你知道什麼嗎?很抱歉,其實我認為你就是酉組的告密者,畢竟你不止一只手機,不是嗎?」

  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為什麼總覺得跟綾小路說話都跟打戰一樣。

  「你想怎麼想,是你的事。不過,你還真是無聊。」

  綾小路:「……」

  我站起身就往外走。

  綾小路也緊跟著我的腳步站了起來:「……你要去哪裡?」

  「吃親子飯啊。」我插著口袋,半回身問道,「你不是決定要吃這個嗎?」

  綾小路走在我旁邊。

  關於考試的事情,他這次什麼都不說了。


第35章 <綾小路場合> (三) 「什麼事」

  先說,已經成為過去式的無人島考試。

  學校在無人島上也安排了班級為單位的考試。這件事並不是太讓人意外,畢竟這個學校從一開始的教育政策就是在各種環境中激發學生的潛能和培育他們的能力。但是,這中間確實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並且因為這些事,原本松散的D班學生關系也發生了無數的化學反應。就我最關注的綾野同學,我也能夠感覺這場考試之後,綾野對我有著態度上某種性質的改變,似乎是更加信任了。

  但我到現在,並不清楚,到底造成這個改變的關鍵點在於什麼。

  是因為為了一起處理胖次事件,她的部分真實性格向我打開了,我是指她難得露出了不那麼強勢的一面,當時她臉紅的神態,我至今印像深刻。當然我覺得這個可能性也是比較低的。所以是因為我和她第一次正式合作共同「抗敵」?

  我之所以很在意她對我的態度問題,是因為在無人島考試上,我甚至一度懷疑綾野故意使計,想要和我肅清與我的所有關系。說到底,我曾經懷疑綾野那場霸凌事件是她的自導自演。而我只是其中的一個棋子。然而我並不想變成棄子。

  胖次事件對我來說,印像太深,我大概講一下。

  這大概是第四天的時候,我正打算去洗漱,打開背包取毛巾的時候,我發現了背包底塞了一團柔軟的不明物。趁著沒有人注意,我確認了這件不明物的本體——女式胖次。我第一個想法就是「誣陷栽贓」,第二個想法則是「毀物滅跡」。我沉默地把胖次放進自己的口袋,打算在班級自由活動的時候找個偏僻的地方處理了。

  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須還要小心一件事情——胖次主人什麼時候會發現她的貼身衣物不見了。

  若是主人是輕井澤惠這類的女生,估計在學生散開前就會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要求她的男朋友平田盤查所有人。

  對我來說,就是一場巨大的麻煩。

  然而,早上還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可能是主人沒發現;可能是主人是佐倉這類膽小被人欺負也只會忍氣吞聲的女生;也有可能是堀北不願意把事情鬧大的人。但是無論是哪一種,我都需要把髒物處理掉,能在別人問起這件事的時候,我可以置身事外,作壁上觀。

  然而我在處理的時候,好巧不巧地遇到了綾野。

  在她旁敲側擊下,我覺得她是主使人。但這種想法只出現了一秒,因為她看著贓物的時候,她下意識臉紅了。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發現,她並不是很擅長說謊,只要說謊的時候,她一定會故意把視線放在其他地方,避免與人進行視線交流。我第一次覺得這件「贓物」是有重量和熱度的。

  一定不是她做的。

  我腦袋裡就只有這個想法,然後開始感覺到好笑。明明困窘得不行,卻強撐著面子的綾野有著讓人意外的一面。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做出讓她更閃躲不及的事情,她會有什麼樣的表現,張牙舞爪,還是也像是現在粉飾太平地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

  因為這件事情苗頭指向我們班出現的學生——伊吹澪,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和綾野開始籌劃說如何反向利用她。這種行動似乎沒有什麼問題,畢竟這是為D班而行動的,而且我本身也是在茶柱班導威脅下,無論我願不願意,我都需要先以D班為前提進行行動。

  可是綾野的目的呢?

  D班學生為D班謀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但是綾野並不是這種個性的人,可以猜想的原因就是要給C班一個教訓,畢竟給她那麼大的難堪。

  鑒於這一點,我和綾野在最後的幾天裡面都找時間進行完善計劃細節——「D班鑰匙卡」的合理情況下轉讓計劃。綾野思維跳躍很快,有時候會有一種像是在做高等函數題時,她直接給了答案,省略過程。

  我只是想說,計劃其實很快就敲定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想和她多說說話,也許是想著如何將她投在臉上的假面給撕下來,想看到一個真實的綾野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

  回到船上的時候,我同樣是抱著這種心情。再加上很明顯地,能夠感覺到綾野對我的戒備少了很多。我至今不知道這個原因是什麼,但是我認為在不斷的交流接觸中,或遲或早,我都會得到答案的。

  回船上簡單過了三天左右的休息日,我們又迎來了另一個考試,優待者考試,而且這個長達將近四天的考試才過了一個上午,綾野所在的小組便結束了考試。

  我懷疑這是綾野自己把優待者考試的答案提前交給了校方,因此他們所在的酉組被迫中止考試。我懷疑的原因是綾野她不止有一個手機,她是故意當著B班一之瀨的面玩手機,暗地裡將郵件用定時器發給校方。

  其他人也許辦不到,但是我相信綾野做得到這一點。

  可能是我以為自己和綾野關系已經很近,近到可以互相分享情報了,但是在我說到這件事時,綾野曾經表現得有些不耐煩。當時我覺得我沒來由慌了一下。

  後來吃飯的時候,綾野跟我講,這個考試開始的時候,龍園翔來問她要了竊聽器。

  她這句話有著明顯的邏輯陷阱,因果關系顛倒的陷阱。

  龍園翔曾經在第一天從無人島回船上的時候威脅過她,並且說過要接受挑戰。那他是不可能跟綾野主動要竊聽器的,這種情況,只有綾野主動示好,他才會要竊聽器。

  「你只是想把你從無人島考試中摘出去,才提供他竊聽器吧。」

  綾野托著下巴說道:「沒辦法,我不想和他對上,而且我之前也跟他說過,我會保持中立。」

  「為什麼?」我不是很明白,為什麼所有人裡面綾野會對龍園翔是最多的優惠和特別,為什麼龍園翔是特別的。

  綾野問道,你指什麼。

  「你似乎對龍園翔很特別。」

  是因為她喜歡這類型的人……?

  我下意識地蹙起眉頭。

  以前也許我並不會這麼探聽她的私下想法和秘密,但是我總覺得現在我和她的關系,我可以問她。

  然後,綾野猶豫了一下,果然說了答案。

  「其實,我和龍園交往過……」

  我瞬間腦袋當機,就是感覺這句話全是非常奇怪的點,或者非常震驚的點,或者說叫人措手不及。

  「為什麼?我以為你對男生沒興趣?」

  綾野也被我這一問,明顯懵了:「……有人追求我,我為什麼不答應?我也有想談戀愛的時候吧。」

  「這會不會奇怪了,什麼叫做有人追求你,你就答應了。」

  在我看來,綾野的話隨便得足夠顛覆我對青春期少年少女戀愛的認知。

  綾野似乎並不把交往的事情放在心上,毫不在意地說道:「就算是現在,也一樣啊,畢竟我在空窗期。舉個例子,如果你跟我告白,我也會答應的,畢竟你不是長得挺好看的嘛?」

  ……

  …………

  ………………

  「…………」

  這大概是我第二次腦袋瞬間空白 。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似乎從我臉上的表情得到了樂趣,綾野忍不住笑了起來,雙眼閃閃發光:「開玩笑的啦,我沒想到你是居然保守派的,表情都僵住了。想不到啊,你對這方面防守這麼弱的啊,這要是遇到老手,你不是會不會被玩壞了?」

  「……這是什麼期待的表情?」我忍不住吐槽起來。

  太沒救了。

  這家伙關系越近,越沒有分寸。

  什麼叫做玩壞了。

  「所以你現在還喜歡龍園,才決定要寧願選擇跨班也要幫助他?\"

  剛才的開玩笑我決定放在一邊,下次再處理。

  我只在意這件事。

  「……你好奇我為什麼和龍園交往嗎?」

  ……

  明知道她在故意轉移話題,我卻被說動了,等著她自動招供。

  因為我不認為她會喜歡其他任何男生,也許和龍園交往只是權宜之計,所以就算明白,我也想親口聽她說。

  我在等著,綾野誇張地搖了搖頭說道:「綾小路,沒想到你這麼八卦。既然你這麼想聽,幫我做件事,我就告訴你。」

  ……

  這家伙!

  「什麼事?」

  我聽到我這麼說著。

  這不是屈服,這是為了確認事實的必要渠道。

  作者有話要說:

  (無責任小劇場)

  綾小路:你不可能會有交往的經歷(在遇到我之前怎麼可能會喜歡別人?)

  綾野:我交往的時候,還劈腿,腳踏三條船了

  綾小路:說實話。

  綾野:難道我沒有這個魅力嗎?

  綾小路:哦,原來只是玩玩,那沒什麼。

  綾野(……這個人的戀愛觀會不會哪裡有些崩壞):我剛才開玩笑的。

  綾小路:哪一部分?

  綾野:全部。

  綾小路:……好。

  綾野:你怎麼在笑,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綾小路:沒有。


第36章 勞動力

  優待者考試才剛開始,對於我所在的酉組卻也迎來了結束。簡而言之就是在我們年級其他人還在為這個狼人殺爾虞我詐,互相試探的時候,我已經可以自由地做我任何想做的事情了。

  綾小路猜到是我做了告密者,這條船上知道我不止一個手機的,除了我自己,像是掌握全部劇本又什麼都不戳破的高圓寺六助,還有合作者龍園翔外,就只有綾小路清隆。但是他並沒有對這件事情窮追不舍,只是追究一下就放棄了。大概是我在他心目中死皮賴臉的次數太多,他已經完全放棄我了。

  算是開心吧。

  他太煩我的話,我會很煩躁,再次把他趕出自己的社交圈的範圍。難得我覺得他還不錯。

  話說,仔細想想,我的隊伍裡面是不是太多男性了。

  不過,我很大原因是,我並不是喜歡利用同齡女孩子,而男生總給我一種皮糙肉厚耐,抗打擊力強的既視感,所以用完就扔,我完全沒有心理壓力。

  因為我們酉組結束了考試,我就自由自在地開始摸魚。雨宮蓮留給我的手機,我認為那次並不是簡單的做夢,而是真的進入了那個世界,為了保護自己下次不會受到其他人內心世界的攻擊,我必須做一把保護自己的模型槍。其實我也不是很理解,為什麼模型槍能夠在別人裡世界裡產生作用。

  是看到別人的仿真丨槍,會潛意識在心裡處理成真物在作用嗎?

  不是有聽過這樣的故事嗎?被蛇咬過之後看到繩子也會被嚇到。又或者說,像我小時候常常會被模型的狼狗給嚇到。我是想說,其實人體內有種防御危機的機制,這種機制的開啟並不意味著需要真物,人們心中印像中處理出的信息也有相同的效用。而裡世界也是精神產物,用真槍自然不實際,仿真丨槍是很好的替代品。

  聽雨宮說,槍越真越好。

  好吧,我原理不太清楚,反正先做出來就好了。

  因為國家隊的關系,我摸槍經歷很足,也和很多教練討論過槍的種類,有時候還會為了測驗不同的槍型去美國打獵,為此也專門考了狩獵證,所以我自然要把槍改成我最拿手的槍型。

  我正在拼接零件時,收到了綾小路的短信。於是我直接打電話過去,大概是我不喜歡接電話的習慣對他來說印像很深,所以他接電話也猶猶豫豫。

  「怎麼了?」

  我一邊像是拼模型一樣,一邊把電話外放。

  「我在忙,沒時間用短信回復。」

  算是解釋了原因,綾小路說話的節奏也恢復了正常。

  我說:「你在哪裡?」

  「剛結束今天第二次學生聚會,我在走回房間。剛才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C班的女生沒有找輕井澤說話,但也似乎認定她就是欺凌她們朋友的人,所以全程沒有好臉色。」

  「這樣啊。」我的注意力被手上的東西吸引過去,聲音大概小了不少,不夠專心,所以綾小路說道:「你在做什麼?」

  「我在拼模型,這是最近的興趣。」

  「需要幫忙嗎?」

  綾小路主動提出要幫忙,簡直神奇了。

  我就問,他會嗎?

  「你教的話,我就會了。」

  雖然我一個人會弄,但是有免費勞動力為什麼不用?而且我覺得他應該要單獨和我講一些事,不方便在電話講。

  「那你過來吧?我先穿件衣服。」

  「……綾野,我說到底是個男的。」綾小路突然科普起自己的性別,「你在電話裡不適合講這些。」

  我穿件外套還怎麼了?

  「那我知道了,」我從善如流,「我脫的時候會跟你講,我明白你青春期的躁動。我剛脫了一副手套,你覺得獲得內心的滿足了嗎?」

  「……」

  「綾小路,我才知道你熟起來是尺度那麼大的人。要不要秋葉原老司機介紹幾盤限制丨級別的游戲給你?」

  我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跟他說過我交過男朋友的事,我也第一次知道這家伙也有臉皮那麼薄的時候,板著臉吐槽我的樣子特別好笑。

  想到他現在一定是臉皮又燥又熱,我心情特別愉悅。其實我和龍園交往的事情倒是不假,但是因為我太忙了,男女朋友只是一個虛名而已。可這勾起了面癱綾小路的興趣,我覺得還可以繼續拿這事逗他。

  我正等著他認輸,這個時候,綾小路平穩從容的聲音從電話傳來。

  「好,我對游戲也沒有怎麼接觸,那還要請你親自指導了。」

  明明被我懟得無話可說,偏偏又做出輸得起的風度來,叫人沒有一點贏的成就感。

  我當時也沒有想清楚,或者我壓根就沒有在思考。所以,事後他提起這個鬧劇,我被迫硬著頭皮帶著他玩,我感到了由衷的尷尬和羞恥。此外,我還發現,綾小路似乎知道我的個性是死要面子的那種,看我玩得尷尬,自己在一旁偷笑,還堅持說自己沒笑。

  然後,我在格鬥游戲中KO他二十局!

  這算是我不顧後果突然飆車帶來的爛攤子。

  ……

  「我已經在外面了。」

  我直接打開門,可以看到,綾小路似乎心情不錯,精神奕奕的。

  我是坐在地板上拼的,所以狹窄的空間裡面鋪著各種各樣的零件,而中間擺著一張鉛筆繪制的草圖。

  「你畫的?」綾小路有些驚訝。

  「亂七八糟的,看不懂再問。」我沒有浪費勞動力的想法,「你有什麼話是要和我說的嗎?」

  我委托綾小路幫我一個忙,但我覺得應該不至於這麼快就完成了。他的交際圈是那麼窄一個,估計探聽消息方面的能力僅高於堀北。

  但是,世界也許有奇跡呢?

  我等著他說話,綾小路卻直直地看著我。我在面癱臉上讀出了七個無聲的字。

  「——不是說來幫忙嗎?」

  「……」

  這不是我認識的綾小路!

  我陡然提高了警惕,隨時准備應付他可能突然扔過來的言語驚雷。

  他這是打算給糖果再給棒子?還是欲抑先揚?


第37章 看星星

  我懷著綾小路要坑我的心情重新坐回地板,把我想問的問題放回肚子裡。這並不是所有的先發制人都可以反殺,否則怎麼還會有一個詞叫做「後來居上」。

  這個房間並不大,我和綾小路兩人一起坐在地板後,這個房間的二分之一都被占滿了,我左腿的膝蓋還抵著他的膝蓋。綾小路似乎挺在意別人碰他的,時不時總是看我的臉色,直到我注意到他。

  大概是我之前留給他那種對男生不假辭色的印像太深,所以他一直在想我什麼時候把膝蓋退開,因為由男生做這種事的話,總會顯得自己在嫌棄對方一樣,所以女生做的話反倒會自然一些。

  所以,我注意到他看我的時候,我立刻就想明白了,見我們默不作聲已經做了四十分鐘了,我順勢站起身說道:「你要喝氣泡水休息一下嗎?」

  郵輪上提供了大量免費的美食飲料。我個人習慣喝天然氣泡水,我喜歡的氣泡水TDS濃度一般都在1000mg/L左右,所以打開小冰箱時,裡面全准備的是這種氣泡水後,我又重新關上冰箱,畢竟對於不習慣氣泡水的人來說,會覺得氣泡過於濃密,比較衝。

  我想了想說道:「要不,我去外面弄點別的飲料喝。」我記得走廊盡頭就是有飲料自動售貨機,裡面飲料齊全,而且是免費的。

  「請不用客氣。」

  「沒問題,我這就隨便接點自來水給你喝。」

  綾小路被我無語到了,說道:「那你還是客氣點吧。」

  「我是認真為你考慮的。」我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自來水低脂無糖零卡路裡,是絕佳的飲料。」

  「我們還有其他茶水的選擇,不是嗎?」

  「有嗎?」

  我故意環視一周,忽略我在小冰箱上面的茶包和咖啡袋。

  這個時候,綾小路站起身,直接從我身後抽了一包茶包,自己用熱水器燒了熱水泡著喝。

  「……你這樣晚上睡不著吧?」

  我好心提醒一句。

  晚上喝茶什麼的?

  綾小路覷了我一眼,又看著茶色從茶包裡慢慢溢出來後,說:「我覺得,我今晚估計也睡不著。」

  怎麼辦?

  我都不知道要不要接梗?

  我聽到我還是屈服地說道,怎麼了。

  綾小路眼睛看著我,像是沒想到我會說這種話一樣,頓了頓,說道:「我剛才經過酒吧的時候,聽到我們D班班導和A、B兩班的班主任在喝酒聊天,同時也談起了這次優待生考試的設置。在十二組裡面,龍組是優等生最多的學生,而其他組的,像是佐倉小組,也偏向於學力比較弱的組合。我和堀北聊的時候,自然會想到是按照考試成績進行分配的,但是在我所在的小組裡面,一之瀨同學的存在讓我有些疑惑。」

  「所以你覺得,可能是我們班導看重你這件事被B班的老師注意到,有心讓一之瀨來刺探你?看來挺棘手的。」

  我故作表情沉重地喝了一口氣泡水,內心想的是——這有什麼好睡不著的?有人懷疑才是正常的事情。其實這家伙做事並不完全是低調的,班上知道他有能力的,除了堀北就是桔梗,還有高圓寺以及班導,一件秘密的事有超過三人知道,這個秘密就已經不算是安全狀態中的了。

  我覺得他沒有說實話,但也不可能逼著他說出是不是擔憂什麼,才睡不著。

  「你有沒有發現,一旦你心口不一的時候,你會習慣轉移視線,不與任何人視線接觸,而且還會收起所有的表情?」綾小路突然說出這句話。

  「我知道。」

  我並不是第一次被人這麼說,所以一般來說,我能避免不演戲我就不演戲。最先發現我這個缺點的是高圓寺六助,四歲的他指著我的臉說,你不會撒謊。當時我的感覺就是突然被人罵了,莫名覺得慌張。現在想想,自己就是一個智障啊。

  「因為我不習慣騙人。等習慣了,這才是可怕的事情吧。不過習慣了,人也麻木了,倒覺得自己以前想這些是可怕的矯揉做作,惺惺作態。而且,我本來就不聰明啊,改不了不是很正常的事。」

  前面可能偏向於自言自語比較多,所以綾小路針對最後一句話問我。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我第一次遇到有人要我解釋我為什麼笨的,就好像有人指著本子上1+1=2,問我為什麼等於2一樣。

  這不是一看就知道嗎?

  「因為我周圍都是有實力的人。」

  我覺得這是我找到最好的理由。

  我出生開始,周圍都是強我一大截的人,我拼盡所有的努力去夠到他們的邊,卻發現自己和他們的距離是如同鴻溝一般不可跨越。當我離開他們這個圈,成為其他圈子裡的第一,我也不覺得這就是贏過他們了。相反的,正是因為贏不起,我才選擇逃避,逃開他們。所以我獲得的所有榮譽,其實都是證明我贏不了他們只能選擇逃避的證據。

  「綾野,你覺得什麼是真正的實力?」

  綾小路這麼一問我,我突然又想起當初我對他的印像就是追求哲學命題的怪人,感覺回答這個問題要調動所有的腦筋一樣,想想就心累,這種問題從來不論對錯,個人的看法也會隨著時間地點情緒發生各種變化,我不喜歡談論這種虛的話題。我比較喜歡談論答案具備唯一性的問題,這大概就是我為什麼喜歡搞黑科技的原因,對就對,錯就錯。

  我正打算隨便給個答案時,綾小路說:「在我看來,你是具有真正實力的人。」

  哦。

  「那我禮貌性地表示開心一下。」

  綾小路強調了一下:「這是我在認可你。」綾小路擺出一副教導主任語重心長的口吻。

  「我好開心啊。」我用棒讀的口吻說道。

  綾小路毫不客氣地用茶杯撞了一下我腦袋:「無可救藥。」

  綾小路這一下也不疼,但把我給弄懵了,很多事情翻湧起來,讓我覺得滋味莫名,耳根也跟著發熱。

  綾小路也沒有待久,原本休息時,時間也快到九點半左右,他也不能繼續待下去。他回去之後,我就拿出我的手機,點開一個軟件,裡面按照時間詳細地記錄著綾小路使用自己手機的運作,什麼時候進電話或者短信,開過什麼軟件,賬戶密碼什麼的都有。之前開學後一個月我不是曾經換過他的手機嗎?我在他的手機裡安插了一個遠程監控軟件,軟件藏起來的方法很簡單,只要設置隱藏應用程序功能就好了。我就是用這個監控和引導櫛田桔梗整個霸凌我的事件的發生的,我可以代替綾小路遠程操作他手機裡的軟件閱讀或者發消息,並且消除歷史記錄。當然,我也知道他一直沒有注意到手機裡裝著這麼一個軟件,我一直打算用此來監視他的行動。

  高圓寺六助提醒我要小心綾小路開始,我就覺得沒有什麼比把危險的東西放在眼前更叫我放心了。

  已知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不了解。

  剛才綾小路那麼一下,我莫名感覺他是真心關心我的。所以,我感到良心不安,甚至為了消除這種罪惡感,我倒希望綾小路是一個對我心懷惡意的人。

  我正在被窩裡想著,綾小路發了一句「晚安」。

  我猶豫了大概三十分鐘後,才發了一句「嗯」。

  綾小路秒回:「沒睡?」

  我誠實地說道:「突然睡不著。」

  「外面有星星,你也許可以看著打發一下時間。」

  「你也在看嗎?」

  我坐起身,把窗簾拉開。因為遠離城市,天上的星星多得如同畫紙上描繪的那樣,在夜空上安靜地閃爍著,耳旁是海浪和海風的聲音。

  「要是我的話,睡不著直接就是打游戲了。」

  看星星太文藝了吧?而且還能看出朵花來嗎?

  這孩子是從哪個脫離現代生活裡出來的人啊!

  「像你會做的事。」綾小路直接說道,「經常打游戲對你身體也不好,你不是近視嗎?」

  「果然是綾小路主任。」

  我發完之後,綾小路過了好久才回復我,而我接到的是電話。

  「什麼叫做綾小路主任?」

  「刻板無趣固執死心眼。」

  「……」

  綾小路估計被我無語到了,沒有詞可以形容我。

  我忍不住笑起來。

  「你怎麼會這麼好玩呢?」

  「不是說我刻板無趣固執死心眼嗎?」

  「所以逗起來才好玩啊。」我厚顏無恥地說,我本質上是很喜歡逗人的,關系越好,我越喜歡逗對方。這個時候,我聽到了獵獵作響的風聲,於是又問道:「你在甲板上嗎?我聽到很大的風聲。」

  「嗯。」

  「看來你真的睡不著了,那我去玩游戲,你好好加油吧。」

  我正打算掛電話,綾小路就叫住我。

  「綾野,你知道什麼是夏季大三角嗎?」

  唉,這家伙不願意放過我了。

  「……我現在網上搜一下。」

  「你抬頭看到北鬥七星了嗎?」

  我抬頭看著天空:「……找到了。」其實我覺得古人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一點,這北鬥七星就算了,各種星座是怎麼看出個形狀來的。

  「那看到最亮的星星嗎?那是織女星,與它對應的是牛郎星。」

  「其實我看到的都挺亮的。」

  「戴上眼鏡。」

  我覺得綾小路一定是有透視術,他怎麼知道我沒戴眼鏡。

  「我這人不講浪漫的,沒講究細節,夏季大三角就是找個三角形,對吧?」

  「………………」

  「不想聊的話,我就掛了。」

  「……聊。」

  這句話讓我深深感覺到綾小路沒朋友到連我這樣敷衍都可以忍受的可憐了。

  「話說你不冷嗎?風好大,你那邊。」

  「穿外套了,所以還好。」

  「你現在會困嗎?」

  「你現在困了?」綾小路反問我。

  「你等我一下。」

  我掛了電話後,買了兩瓶熱可可去甲板找他了。

  「看你太可憐,來同情你一下。」

  遞給他的時候,他只有手背是涼的,手心很熱,而且他的手挺大的。

  我意外地注意到很多沒有用的細節。

  我還在出神,綾小路突然用手背貼了一下我的側臉,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嗯?」

  什麼情況?!

  我立刻挪開位置,才注意他原來是在碰我的頭發。

  「話說你經常熬夜的話,小心你掉發會很嚴重。」綾小路表情真摯地說道。

  我原本因為他那麼意外的動作而加速的心跳立刻平息穩定下來,甚至想也沒有想,直接往他的大腿後方橫踢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綾小路:我只是也想禮尚往來,表達我對她的關心而已。

  綾野:友盡和黑名單選一個吧。

  (兩個人一點都不懂浪漫,真的。)


第38章 我不信

  我和綾小路夜間見面的事被夜間小酌結束的茶柱老師撞見了。

  她坐在椅子上來回在我和他的臉上目光梭巡著,臉上露出古怪的神情:「見過夜間約會,還沒有見過半夜打架的,你們兩個真是刷新我的三觀?所以發生了什麼事?」在不遠處,便是被我踢得微微變形了的欄杆。我力氣並不大,但是我有用力氣的技巧,所以這種程度我還是辦得到的。只是我沒想到綾小路還是個練家子,不僅躲開了,還似乎要測試我的底子和我過了兩招。但是老師來的時候我們兩個已經停手了,不知道她看到哪一段。

  聽到老師無語,我也忍不住無語起來。

  老實說,我也是第一次見到男生讓睡不著的女生看星星的時候,提醒對方說熬夜小心頭禿,這也是長了見識。回去跟我姐和早阪說,兩個人的年度搞笑排行榜可以更新一下。

  這樣想著,我拿余光覷著綾小路。綾小路注意到我在看他,暗金色的眸子也瞟了我一眼,首先開口說道:「綾野同學問我會不會防身術,我在教她。」

  學校是明言打架鬥毆,綾小路正在降低被處罰的風險。

  但是,這句話說完你信嗎?

  這時間段就不是很對勁吧?

  我差不多是他說完,立刻震驚地看著他。

  茶柱老師果然嗤笑了一聲:「哦,半夜三更啊?我怎麼不知道你們關系那麼好的?」

  茶柱對綾小路的說辭抱著完全不相信的態度。

  我現在也跟著表態說一句「我也不知道」,隨手把他賣了可以嗎?

  現在站在老師面前,我才意識到一件事。在整個學校裡,除了高圓寺六助知道我是四宮綾夜外,就只有茶柱老師知道我的身份。因為茶柱老師很少和班上的學生有過多的接觸,而且說出來也並沒有多少實質意義,所以我並沒有想過她可以會跟任何人說我的身份。這算是思維盲區嗎?

  這個時候,綾小路又開口說話了。

  我心想,若是綾小路還要再給我扮智障,我就打死他。

  「那老師覺得是什麼情況呢?」

  理由說再多不接受也是借口。

  綾小路直接反問道。

  茶柱老師露出自己已經心知肚明,早看厭了學生地下戀情的表情:「你們在交往嗎?」

  「是/沒有。」

  我和綾小路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才說完,我們又交換了眼色。

  你都說了一次謊了,你還在誠實什麼?這大半夜,按常規講,我們碰在一起不說搞地下情,也離那個差不多了吧,總不能說我們大半夜一起出來學習吧?關鍵是說偶遇的話,我還拿了兩瓶熱可可,怎麼看都有問題……之後說我們分手就好了。

  綾小路似乎讀懂我的想法了,反正原來的眼神在我堅定的目光下也開始變得空洞,露出一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心已死的表情。

  「所以是不是?」

  「剛才在鬧分手。」我的聲音亮了起來,「綾小路因為想幫我遮掩欄杆被我踢壞的事情,所以才說這些話。一人做事一人當,老師有什麼話想說,可以直接找我。我已經和這個腳踏三條船的渣男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說話越誇張越不可信,反正老師原本就自己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我們解釋再多也沒有用。而且,老實地跟老師說,其實兩個人都睡不著到甲板上看星星,然後又因為頭禿的事發生口角,怎麼都覺得這是個荒誕劇。

  「綾小路你有想說的嗎?」

  被渣男的綾小路心死地說道:「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茶柱老師頓了頓,眼睛看著綾小路說道:「學校沒有明言禁止男女學生戀愛交往,但過了夜間活動時間沒有待在宿舍裡,以及破壞公物都需要接受處分。既然是綾野踢壞欄杆的,那綾野單獨留下來受訓。綾小路你回去也要寫檢討書,明天交給我。現在回去宿舍,就算不是在學校,這個點也不是學生可以隨便出來晃悠的。」這是很明顯地讓綾小路回去的逐客令。

  學校老師權威擺著,綾小路也沒有說什麼,不過他離開的時候,在老師看不到的盲區捏了捏我的手臂,一個字——「疼」。因為老師在這,我忍下來了,並且繼續和茶柱老師用目光互相對峙著。過了相當長的時間,確定周圍應該沒有人了,茶柱老師才用著只有兩個人的聲音說著。

  「最近發現你和綾小路走得很近,你們稍微克制點。」

  茶柱老師開口直接單刀直入,連拐彎抹角都沒有。

  「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老師不也知道嗎?」我見綾小路走了,直接坐在老師旁邊,「還專門來演抓情侶的老師,弄得可以說是非常尷尬了。不過經過無人島考試後,我發現老師似乎對綾小路挺看重的,很在意他的圈子嗎?這樣,老師好奇的話,我也不介意當老師的小助手,幫忙做點監視工作,怎麼樣?聽說,B班老師對綾小路也很在意,已經讓一之瀨同學觀察他了?」

  學校構成主體本身就不在於學生而已,老師本身也掌握了大量的情報。所以在一開始被老師知道身份後,我跟我們班導一直在搞好關系。老師這種性格的人是不容易和她相處的,她對人的戒心太高,而且也不習慣和學生拉近關系。但是,只要是人都會有弱點,而茶柱老師的弱點就是「D班」。

  她對D班升上A班有執念。

  因為我在學校表現「活躍」,她看中了我的集點數的能力,我是她找上的第一個合作對像。另外,為了獲取更長遠的合作,我把綾小路給她當做第二個合作對像。不過,我沒想到茶柱老師用的是他父親要來帶走他的這個說辭,雖然那天綾小路在劇場說的時候並沒有露出太多的表情,但是我覺得他對被威脅這件事非常不開心。

  這麼想想,我真的把綾小路卷進很多麻煩事。

  讓他成為推動霸凌事件的催化劑。

  成為我贏得老師信任的棋子。

  要是被他知道……

  萬不得已,我就跑去其他班級讀吧!

  我忍不住心虛地摸了摸脖子。

  「你是情報販子嗎?什麼都知道?」

  「老師應該也知道我在學校裡做點數借貸吧?\"

  只要調查手機系統後台,學生使用點數的方式管理層就可以清楚。所以我從一開始就不介意被老師們知道我在做什麼。

  我頓了頓說道:「總有人會提供情報給我,我不想知道也難。比如說,今天晚上原本是綾小路約老師見面的時間,我非常不好意思地不長眼地打擾了。」

  「是因為吃醋了嗎?」茶柱老師挑眉看著我。

  「我們要走這種修羅場的設定嗎?」我忍不住失笑起來,「要是老師想躲開我的話,剛才應該不會出現吧?」

  「不出現的話,作為一名公正公平的老師,我就得繼續按照他的想法和進行交易,把他要的 「你入學前的資料」以一頁兩萬點數賣給他了。看,我還是站在你這邊的。」

  茶柱老師真的是想把手上的棋子都抓得死死的。這變相就是對我的威脅,如果我哪天叛變,離開D班,恐怕我的事都會告訴對我來說不利的人。

  「那我在這裡感謝老師了。」

  其實在要不要去甲板時,我猶豫過,但是偏巧綾小路這個關頭又打電話給我,我突然覺得,不太想破壞自己和綾小路目前的關系。

  我入學前除了四宮綾夜的資料外,我在初三的時候還做了一些事,我手上的傷就是在那時候留下來的。要是綾小路看了那些資料,大概就知道我本性是什麼樣的人了,也不會和我繼續往來。

  這本來是非常好的斷絕我和他目前交情的工具。

  ……

  我失神這片刻,沒注意到老師在和我說什麼,等我回過神的時候,老師又對我說:「綾野,你還是小心點,別翻車了。」

  我回宿舍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我想不到的人——龍園翔。

  「有時間嗎?上次你屋子裡藏人,沒辦法說開。之後你又不配合。」

  「……」

  這是什麼抓奸在床的口氣。

  我推開我屋子的門,盯著他的動作說道:「要麼短信,要麼別聊。」

  龍園卡在我的門口不讓我合上門,居高臨下地說道:「這次我一定要和你當面說。剛才你去甲板後的事情我都看到了。你很中意那個綾小路,是嗎?」

  「……」

  為什麼感覺從無人島之後總是有人在說類似的話?逼得我立刻得找個交往對像來搪塞一下。

  「我有其他喜歡的對像,正在找人搭線。」

  龍園一聽擰緊眉頭:「誰?」

  「A班葛城。」

  「哈?」龍園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開什麼玩笑?你喜歡那個光頭?」

  「你這是在歧視誰呢?什麼叫做光頭?人家好歹是A班的領袖之一,我喜歡他有什麼問題。不信可以問我後桌,我是不是拜托他找到葛城的聯系方式?」

  「……你明明可以自己搞到手的?」

  「我害羞。」我用棒讀的口吻說道。

  「……我不信。」

  「由不得你。」

  也許被我這句話衝擊過大,龍園翔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我直接推出門外。


第39章 <綾小路場合>(四) 你在笑

  人人都把自己視野的極限當做世界的極限。——叔本華。

  當自己的能力或者見識限制了自己的想像,那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就會如同被隱藏起來一般消失。只要想通這一點,我認為我抓住了綾野藏起來的小尾巴。

  *

  優待者進行到第四天,今天結束就是真的結束了,除了綾野和高原寺兩個人所在的組在第一天就提交了答案,引起各班領袖高度集中之外,其他組到現在都還在按兵不動。盡管昨天我和B班一之瀨一起行動的時候,龍園突然告訴我已經知道大部分組的優待者的名單。可直到現在他還沒有行動,不知道是在顧慮什麼。

  這是在玩心理戰。

  簡單地說,就像是玩剪刀石頭布時,對手突然提前告訴自己,他會出什麼一樣。你不知道他是否會說謊,這是最容易混淆人的語言陷阱。

  昨天,我和一之瀨在龍園邀請我們聊天的時候,還發現了椅子底下的竊聽器。因為這個竊聽器,一之瀨認為龍園說的話是謊話,如果真的是掌握了大部分優待者的名單,何必要安裝竊聽器偷聽他們的話。這是一之瀨的理解,但是以我的角度看,我是認為龍園說的是真話,最大的原因在於他和綾野有著合作關系。而這個竊聽器是故意拿出來誤導我們的。

  我不知道這個想法是不是綾野想的。但是如果我是龍園這個人,為了看被譽為聰明人的大家自以為明白而露出各種自鳴得意卻故意顯而不露的姿態,這種簡單的惡趣味還是會做的。當然,我不否認,綾野其實偶爾也會有看人狼狽不堪的惡趣味,但是她笑起來比龍園要賞心悅目得多。

  綾野大概是從優待者考試第三天開始就不和任何人聯系,包括我,所以我不知道她暗地裡和龍園說了多少話。在那之前的一個晚上,她還拿著兩瓶熱可可來找我,我得說這是意外之舉,卻又是情理之中。

  意外之舉是因為我不知道她會以這種方式出現。

  情理之中是因為我知道她一定會出現,這得牽扯到茶柱老師。

  我是從郵輪被老師威脅才開始和老師保持著比平常學生更近的距離,這不是說我和老師之間的關系發生了什麼質變,我們連合作關系都不是。茶柱老師在我看來是一個商人,是一個貪心的商人。常有故事這麼說,貪心的商人總是得不到好的下場,但是很無奈的是,這位貪心商人落入凄慘的下場的這個結局要等很久,因為茶柱老師現在占著以學生能力尚不能及的資源和地位。打個比方說,就是游戲服務器裡的玩家怎麼鬧騰也不能整下管理者。

  英國女皇伊麗莎白一世曾經在給她病重的弟弟愛德華六世寫過這件事「風暴將來之際,聰明的水手知道低伏。」只要我還不想破壞現在得到的生活,我就知道我該怎麼做。即使其實「失去」對我而言並不具備太多的實質利益,但是我還有想證明的東西——像我父親證明,他所說的那些無用之物並不是真的沒有用處。

  這裡另外說一下,我的想法一直被綾野毫不客氣地吐槽著。她總是會給我頭上冠各種名稱「哲學家」、「差勁男」、「偽君子」、「勇士」等各種明面或者飽含惡趣味的名字。惡劣的是她說過之後,她自己總是忘記了,追究起來她哪怕忘記也會貧嘴一句,這是愛稱。

  「所以,愛稱的愛是什麼愛?」

  「閨蜜情/兄弟情,擇優選一個吧。」

  這兩個都從本質上來說,都糟透了。

  我們可以圍繞這句廢話講一個小時。第一次這麼浪費時間後,我發現我意外的是一個很能講的人。

  ……

  回歸原來的話題,開始接觸茶柱老師時,我意識到我的對手並不只是周圍的學生,還包括老師。但是只要是人,哪怕是垃圾,都有可以利用的余地。我在這次事件中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老師能了解我的背景,那麼她也同樣能夠知道綾野光希的背景。從和老師用十萬可以換取一分及格分開始,我也知道與老師也是可以做交易的。於是我提出要和茶柱老師那裡拿到「綾野光希的面試資料」。

  「一頁紙兩萬點。」

  這意外是一個非常便宜的點數,但也剛好卡著我手機數額的點數,付出去的話意味著在等到新月份來臨時,我會吃學校提供的救濟糧。與此同時,沒點數等於沒有和其他朋友的交際生活。

  另外,需要了解的還有,我並不知道綾野的資料有多少頁紙。

  「那我們什麼時候見面?」我直接用短信問道。

  「晚上十點四十分。」

  晚上十點是學生夜寢的規定時間,雖然這麼講,但是並沒有說明如果違規是否會扣點數。不過,還得學校經常搞這種事暗地裡的操作,比如說第一個月份的時候學校沒有說遲到會扣點數,所以D班遲到的次數據說是史上之最,然後第二個月在學生不知情的情況下,整個班的學生沒有領到一個月該有的點數。

  違規扣點數的事實在不是我這種班級邊緣人士該擔心的事。

  於是我毫無心理壓力地回復道:「好。」

  我從來不輕易在手機上留下聊天的歷史記錄,因為這哪天調查起來都是確之鑿鑿的證據。但是這次我選擇短信,是為了調查一件事。

  這裡再提一次我和綾野的區別。

  綾野是確保所有東西掌握在自己手上才會動手的謹慎派。我的好奇和執著到現在還在抓著綾野那件霸凌事件的首尾。這是我第一次站在綾野的角度上思考問題,如果我是她,如何在遠離學校,眾叛友離,孤立無援的情況下掌握全部的事態,哪怕用監控器,學校的所有監控器都調動起來,她又怎麼在沒有語音背景的情況下看到情況。我一直在思考她不在的情況怎麼辦到引導言論,煽動人心。哪怕是櫛田桔梗她有心煽動,即便我在她離開前給了她一些暗示,但是這就可以控制了嗎?

  我一直在想,綾野有著我自己想像不到的驚人的心理控制術,畢竟我不也是經常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嗎?但是冷靜下來講,若是她是綾小路,她會用心理戰術;但是她是綾野,看不到就不會放心的綾野。那她擁有的武器便是「技術」。

  雖然學校規定外派出去的學生不能帶走自己的聯系電話,但是我知道綾野有辦法自己創造機會拿走手機。所以她應該是在監視某個人的手機,並且在主人了解不到的情況下,控制了手機的操作,或者看了她們聊天的記錄。

  這是我之前想到的——綾野其實早就監控了櫛田桔梗或者霸凌事件中哪個人的手機了。但是問題來了,如果真的要監控櫛田等人的手機的話,綾野事後要如何清除她們的手機安置的軟件,又或者她遠程操作了什麼系統。因為要見證綾野的操作,得益於現「朋友」關系,我基本都能在暗中觀察。然而霸凌事件結束,綾野和櫛田她們曾經有過的親密關系就像是人間蒸發一樣,綾野甚至不會在課外出現舊友們所在的地方。

  難道是我誤會了嗎?

  就在我幾乎覺得綾野真的是清白的時候,茶柱老師剛好找到了我,沒有任何鋪墊,單刀直入地開始了我入校以來最不愉快的經歷——我被威脅了,我的過去也被人窺探了。現在除了綾野之外,又多了一個知道我出身地的人。

  那天和綾野分開之後,我乍然想到,如果綾野安插秘密軟件的那個人根本是一個連朋友都稱不上的人呢?在那個時候,綾野突然給了我一次機會表現,如果成功的話,從此我是她的朋友;如果不成功的話,此後形同陌路。在被霸凌前,已經被拒絕成為朋友的我,怎麼會是綾野利用的對像?饒是自己,我也沒有想到。

  然而想到這個人可能是自己的時候,我一下子笑了,是豁然開朗,也是酣暢淋漓。作為一個生命體成長到現在,我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有趣的人。

  從一開始,我就是她棋盤上的棋子,只是每次只能走一步,永遠只能前進的步兵,而且我一直都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

  很奇怪的是,我並不生氣,相反的,我覺得非常有趣,這對我來說是奇妙的經歷。就好像在看一本故事書,裡面不斷進行反轉的情節讓我大開眼界。自然,如果有人對我有惡意,我會知道立刻反擊,但是綾野的設計中不摻雜惡意,這可能是讓我沒辦法意識到她行動的原因之一。

  知道這點後,我一直在想著怎麼設計讓綾野自動跳到我的網裡來,只要她一進去,我就不會讓她跑掉。遺憾的是我和她的區別在於,她喜歡精細又耐心地鋪每個可能會不斷重復的細節,我覺得這是她會喜歡玩拼接游戲的原因,我喜歡快速見到成效的。

  於是在短暫的幾次約見茶柱老師之後,我直接問老師要綾野的資料。綾野身上也藏著大量的秘密,我堅信如果老師能查到我的資料,自然能看到她的資料。而她不會願意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過去,正如我一樣。

  我認為如果她還在監視著我的話,我的行動自然會被她看在眼裡。而且如果她真的如我想像中那麼聰明又有耐心的話,她應該不會在找到下個跟她毫無瓜葛的目標之前,把我這個有價值的人刪除了。

  我有想過,十點四十分的時候,茶柱老師可能來不了,也有可能遇到茶柱老師突然提高各種價格。反正我是做不成這筆買賣的,抱著這樣的目的,就像是那些惡意哄抬買賣價格的人,我做出毫不畏懼價格的客人只管推動事情發展。我說過茶柱老師是一個貪心的商人,她想著如何利益最大化的時候就是最容易露馬腳的。我相信,綾野一定會接觸她,又或者她一定會接觸綾野,畢竟綾野是一個有價值的人。

  為了證明綾野有監視我的這件事,我做了兩手准備。玩五子棋的人都知道,最簡單的勝利法則就是「雙頭龍」——讓對手不管做哪一步,都只會輸。約見茶柱老師並不是完全的必勝法,畢竟,綾野是對我這種廢人不會即時關注的人,我發的短信她不一定看得到,但是茶柱老師聯系她的話,她一定會提高對我的關注。

  這才是我要做的第二件事。

  實驗小白鼠是和我考試同組的輕井澤惠,這件事如果可以完成的話,我不僅可以掌握D班的關鍵團體——輕井澤惠所在的女生團體,而且還可以證明綾野確實自己操縱了霸凌事件。

  輕井澤惠在D班,或者是整個年級的人印像裡都是相當強勢的人,其實強勢的人都有把自己的意志施加在別人身上的能力,是領導型人格。但是和她同組的這些天,我觀察到她只是披著假皮,狐假虎威的可憐人。她得到的威望,全因為她得到了全年級大部分女生都想得到的人——平田洋介。而平田洋介也是知道她真實處境是被霸凌者,所以才對她提出假交往表示同意。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理由,我直觀想到的是他絕對是綾野喜歡的那一型。綾野對好人幾乎沒有免疫力,只要是心地好的人,她就特別容易心軟。

  所以我施計讓C班對輕井澤惠有恨意的人對她進行報復,打碎她在高一全部的尊嚴和驕傲後,重新以她最怕的,那些她不願意再回想起來的過去作為把柄強制她依附於我。

  其實我有想過是否要測試她對我是否真的千依百順,但是我想到的是,若是我真的讓她當著我的面脫下裙褲,哪怕我根本對這些事沒興趣,我這輩子也不用在綾野面前翻身了。

  所以我換了一個命令——「一個月內,讓平田真的喜歡上你。」

  這樣控制輕井澤惠,等於控制平田和她兩個人。

  輕井澤問道,如何證明?

  我說道,接吻吧,把你們接吻的照片發到社交圈上。

  平井在我看來算是相當負責任的好人了。

  輕井澤當時懵了,她還以為要把xx視頻給拍下來,我被嘲笑說是不過如此的人。

  我當時說道,不過如此的人也能夠這麼隨意擺布你,你也醒醒神吧,你該感謝我沒叫你把龍園也一起上了。

  輕井澤徹底閉上嘴了。

  散場的時候,如我所料遇到了綾野。

  綾野有個缺點就是她是一個好人,是一個見到不平事就不會輕易走開的好人;在那之上更大的一個缺點是她對朋友的容忍尺度極其高。我覺得要是她朋友真的犯了事,她估計也能容忍的那種程度。毫不誇張地說,我認為這是一種病態,也是她被送進D班的原因。

  從無人島之後,我就意識到她開始把我當做她朋友了。所以我匿名把霸凌輕井澤的計劃發給C班的人時,我堅信她一定會看到,而且她也不會舉報我。

  當時的氣氛很奇妙,奇妙得像是那天無人島的早晨,我們兩個人視線膠著,一言不發卻對對方的事情和想法都心知肚明。然後兩個人卻不把事情直接挑明,互不主動承認。

  綾野說,趁外面沒有人,快點走吧,要是被看到剛挨了一頓胖揍的輕井澤和你一前一後出去,你少不了會被懷疑的。

  我說,不想問我做這些的原因嗎?

  綾野說:「我很忙的。」

  那天綾野的頭發是散在肩兩側的,黑色如緞,後頸的肌膚細膩白皙如新雪。從她背後離開的時候,我想到的是後頸向來是人最脆弱的地方,我想著摸上去,但這種行為已經過於侵犯她的安全領域了。

  「暑假怎麼說?」

  我站著沒有動。

  我開始覺得我會被真正地遺棄了,哪怕這全程綾野站在我身邊,親眼目睹了我怎麼設計陷害一個人。但因為我這種根本不算是好人的行為,我並不知道綾野怎麼想。

  不過,綾野似乎看透我的想法,仿佛是在催著我快點上甲板,而不是在陰暗的船艙內說話。她自己先走出去了,插著口袋等我的腳步跟上來。

  「你果然是老司機。」

  好的,我綽號又多了一個。

  「像我什麼都不懂的人,一定會被你吃得死死的,所以暑假,兄弟你就自己好好玩吧。」

  所以答案到底是什麼?

  這看起來是把剛才的事情掀了一頁,但又似乎是在拒絕。

  之後在船上我就再也沒有聯系到她,並且在學校的時候,也沒有見到她的人影。後來聽說她因為弓道部的關系出校門,沒有一個星期估計也不會回來。

  我並沒有聽說她要出校門比賽的事。

  我覺得,我可能把自己好不容易獲得的友誼就如此葬送的時候,我撥通了在校外綾野的電話。

  但是接的人並不是綾野,而是聲音更加清冷又偏軟的聲音。

  「你好,請問哪位?」對方的聲音像是機器人般毫無機質。

  「我是,」我遲疑地頓了頓說道,「綾小路清隆,綾野同學的後桌。」

  「她剛才喝了酒,正在哭,你要聽嗎?」

  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不知道該怎麼說起。

  她能喝酒嗎?

  這要是被知道一定被罵的吧?

  她還真不完全是好孩子。

  這人是誰??

  她在哭???

  我還是聽到綾野的聲音了。

  她意識模糊,根本沒有辦法搭話,就只是一直咕嚕嚕地自己說著:「我干的蠢事都被人知道了,該怎麼辦?太丟臉了!我都沒臉承認!按綾小路簡直不要臉,知道就知道了,還故意要引我出來!不要臉!大壞蛋!!我再也不想跟他說話了!好丟臉!!!」

  我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許該開腔,但是那邊那個無機質的女聲又再次響起來了。

  「綾野她喝醉之後什麼都不記得的,你可以自己錄音。」

  我總算知道綾野那惡趣味的形成,可以說是互相影響的了。

  反正死要面子的綾野這是承認輸給我了,我先錄音吧。

  我覺得自己有些睡不著,所以又出門去便利店買了吃的,在冰櫃裡看到上次和綾野吃壽司後她買的冰淇淋,自己也買了一個。

  那個收銀員和我見過不少次,但是每次都不會和我搭話,這次突然問我。

  「你今天心情很好?」

  「為什麼這麼說?」

  「你在笑。」

  收銀員露出淳樸干淨的笑容。

  「你這樣看起來比平常陰沉的樣子精神多了!」

  我摸了摸臉,我並不知道我在笑。

  那天晚上我夢到綾野了,我陪她喝酒,她哭得一塌糊塗,我抱著她,撫著她的後頸。她的身體又軟又暖,讓人舍不得放手。

  早上起來的時候,我發現我有點不太對勁。雖然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但是我也知道得第一時間把被單進行清洗了。

  洗漱時,看著鏡子暗淡毫無生氣的眼眸,我對「我還是自己」這個事實,竟莫名松了一口氣。

  綾野只是我在D班的第二道保險栓而已。

  沒有多了。

  「……」

  我下決心把昨天讓我心情不穩的錄音刪除了,不應該在睡覺的時候放的。


第40章 我拒絕

  啊……

  其實我選擇去見綾小路那天晚上回來之後,我就後悔了。舉個例子形容我心情的糟糕程度,相當於我參加比賽時,我放箭的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我過快放箭了,幾乎不用看結果,我自己也知道這一局不好。雖然我現在仍然不是一個心態穩到任何事發生在自己面前都可以鎮定,但起碼我會壓到最後自己跟自己生悶氣。

  我知道綾小路發現了一些線索,但這離結束還遠著,這段日子,我需要謹慎自己的做法。我主要不清楚綾小路對我的想法是什麼。要知道比賽的話,我們只需要面對冷冰冰的計分器,機器會跟我講我到了哪裡,如果我要做到哪種程度,必須要在哪裡奮起直追。考試的話,面對的只是出題人的惡意,他們會測試考生的知識理解和考試技巧,他們也會想看到學生犯難。但是他們是老師,不會真正地完全想要擊垮學生。

  我對綾小路的做法產生了疑惑,因為他明明有很多方式證明我用手機在監控他,但他不需要直接這樣對上我。他可以選擇在學校,其他地點,其他合作對像,完全不需要直接找上茶柱老師。他現在的做法幾乎只差跟我當面對峙了。

  我以為這已經結束了,結果我看到他開始設計班上輕井澤惠的時候,我覺得他在跟我說,還是直接出來和他見面吧。我的直觀感覺就是——非常生氣。我那天幾乎是沒有打扮就直接出門了,散著頭發,戴著眼鏡,守在霸凌地點上觀察綾小路要做什麼。

  女生的聲音刺激著我的大腦皮層,我感到眩暈,身體會因為驚悸而顫抖,仿佛我到了兩年前我所在的國家隊欺凌我的好友桔梗的現場,看到平時柔軟可愛的小隊友們也露出了猙獰的一面。人是可怕的社會群體,單個人沒有的勇氣會在集體的力量下成為具有暴徒性質的瘋狂。因為你看到了別人也做了,沒有受到處罰,你覺得做這件事是安全的,或者你不做的話,會遭到別人的攻擊,所以你會做。這不是獲得了勇氣,而是你想要報復的快意,而是保護你自己這種意識戰勝了害怕。

  在C班女生要教訓輕井澤過度之前,我必須站出來,但是我的腳發軟,我連聲音都冒不出來。害怕就像是海水一樣把我淹沒,我呼吸不上來,這個時候,綾小路阻止她們的聲音冒了起來,就像有人在海邊伸了一只手給我,我松了一口氣。

  我其實是一個很矛盾的人。

  自從初二經歷過背叛之後,姐姐和早阪都說我變了很多,能夠冷靜地審時度勢,做出自己的判斷,可是有時候體現出來的並不是冷靜,而是過度的冷酷,毫無人情味,甚至對自己也是冰冷的。用高圓寺的話來說,我的成長只是拔苗助長,遲早有一天會自我崩潰,就像沒有打好地基的高樓大廈。

  我那天和綾小路分開之後,我去找了高圓寺六助。

  我和他的關系很奇妙,我認為他是我的朋友,我的對手,我的老師,但是他並不想當我的老師,不認為我是一個對手,甚至他不需要朋友。可所有同輩裡面,除了他換了不知道多少屆的女友,我算是走得最近的。如果不出任何意外的話,我現在仍是他家族裡訂下來的未婚妻角色順位前三。但初二沒發生那件事的話,我現在應該已經在學著怎麼成為他的賢內助。我對我未來沒有任何期待,從小我就知道我是家族的一部分,我不介意為家族付出自己,就像是輪到自己演講,哪怕自己會緊張,會害怕,會產生各種負面情緒,我都還是會上台演講。

  高圓寺六助剛結束了上午的精油按摩,全身肌膚在暖色燈下閃著金色的光澤,我原本打算跟他求助的心情瞬間下降到了歷史最低。唯一讓我感謝初二那件事發生的,就是高圓寺集團不認為我是一個合格優秀的未婚妻,連這些髒水都無法自己處理。我雖然做好任何准備,但是我打從心底不想和高圓寺六助待一輩子。哪怕高圓寺六助其實算是我最好的結婚對像,從小一起長大,門當戶對,他不會管我做任何事情,我說的話偶爾會比他父母更有用。不管怎麼看,他都像是合格的結婚對像。本來就是,我們不需要真愛,只需要合適即可,但我還是無法想像我會和他攜手走完下一輩子的場景。舉個例子,我不喜歡味道刺激的香菜,我知道料理加入它的話會有提升,但是逼著我吃,我還是會一口吐出來。

  高圓寺六助看到我的時候,直接說道:「找我?」

  我冰著臉,並且已經打算離開,所以才說道:「沒有。」

  「綾girl,出於你這麼倔強的態度,我本來不想說,但是你現在會找到我這裡來,說明你已經陷入困境。所以我還是願意在去吃午餐的之前陪你聊幾分鐘。」

  高圓寺六助完全沒有看我有沒有跟上他的腳步,自顧自地走出去。走出門口的時候,他又說了一句堅定不移的「跟上」,我才下決心跟上他的腳步。

  他告訴我三件事情。

  第一,我需要找心理醫師,我根本沒從初二的事情扔出自己的陰影。

  第二,如果第一件事在出校園後完成了,做第二件事。放下自己現在做的所有事情,沒有人在跟我比賽,競技或者鬥爭。他說我正在逼著自己跟全校鬥爭一樣。不是自己擁有最多的資源,自己就已經處在不敗之地。

  第三,如果沒辦法做到第二件事,暑假結束之前,提交退學申請書,否則他會親自把我送回家。

  高圓寺六助掌握的事情比我想像中的還多,我再一次注意到他與我之間的鴻溝。

  他也許早知道我一直都在和他比高低。

  我,實話說,我進這所學校最大的目標就是因為他。我知道這個學校只會讓A班獲得最大的優勢,我不需要成為A班的學生,我只需要贏過他所在的班級就好了。但是我第一天進D班的時候,我就震驚了,我不知道他和我是同班。我從知道他在我的班裡的第一天,我就在籌劃著怎麼離開D班。而弓道部的部長也警告過我,不要跨班行動。因此,在我沒找高圓寺之前,我打算在今年冬來臨前,我打算轉進C班或者B班。

  C班我有龍園幫襯,可以得到最全面的配合。

  B班整個班級很團結,這意味著如果我做出一種行動並得到了承認時,我會得到最大的支持。

  A班並不是我考慮範圍之內,它已經完全被阪柳有棲掌控。雖然現在看起來還是有葛城在活動的跡像,但我知道他已經涼涼了。而我加入A班之後,恐怕我是直接跳進了龍潭虎穴中,自找麻煩。

  我自己主導的霸凌事件也有測試其他班的人的反應,為我之後轉班做好准備。當時B、C班反應給我都比較積極,A班完全冷漠。

  高圓寺六助的建議其實就是讓我放棄我現在所有的經營,否則他會直接把我踢出局。我竟對他的話感到無能為力。原來我從一開始就輸了。

  我不記得我做了什麼表情,我和高圓寺六助說。

  「那我還是直接走吧。」

  輸要輸得起。

  幸好我沒有經營太多的朋友關系,目前關系比較近的綾小路現在也看清我是什麼樣的人了,也不會想要深交吧。還有,我也很想姐姐和早阪,我想回去。

  我突然想起初二那件事發生後,父親說了一句話。

  「綾夜,你真是蠢得無藥可救。」

  那時候,我簡直被傷透了。

  我想以自己的方式解決這件事,我逃出了家裡,將近兩年沒有和家人正式見面,自己弄了新的身份,找了一間學校完成初中學業,查到了高圓寺六助去了哪裡,完成了申請和面試。

  現在停下腳步想想,我之所以走到了這裡,也正是因為有我父親在背後看著我。他什麼都知道,但是任由我做任何事,不管是不是出於愛,還是不想讓我丟了他的臉面。

  「我要是聰明一點就好了。」

  我感到苦澀,我也感到疲憊。我一直都忍著沒說,只是在不斷地推動自己快步地往前走,然後得到一句我在作繭自縛,快點放開自己手裡的事。

  高圓寺六助拍了拍我的腦袋,就像是順他家門口那只傻金毛的長毛,說道:「你要是不聰明,你就不會來找我。綾girl,你總是把你搞得太累了。」

  我一點都沒有感到安慰,因為我的頭發被他的手無情地拽了幾根下來。他沒有道歉,嫌棄地看著纏著他手指上的黑發,然後盡數還給我。我其實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怎麼加上女朋友的,而且還讓高二學姐願意包養這個任性的巨嬰。

  我之後沒有和任何人聯系,專心致志地打算暑假出校後如何處理申請退學的事情。我是第一天就遇到了我姐和早阪。之後她們邀請我們全隊的人吃飯,指導老師原本想拒絕的,但是他完全被我姐牽著鼻子走。

  赫赫有名的四宮大小姐要以一頓盛宴結識新晉全國大賽的十六強選手,這個理由強勢得讓人無法拒絕。

  在全隊吃嗨了的時候,我和我姐她們單獨開了小灶。

  晚上我喝了太多酒了,聽說我哭了一整晚。

  早上從酒店起床的時候,我聽早阪這麼轉述時,我整個人都頭疼極了,我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我本來覺得這沒有什麼,我已經做了太多傻不拉幾的蠢事了,我接下來還要和我姐的學生會會長見面,也約了雨宮蓮和千葉,我有很多事情要做。

  愉快的日子現在要從新開始。

  這樣的心情直到我看到我手機裡有綾小路打過來的電話,而且通話時間長達十分鐘以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瞬間清醒過來,並且打了電話給他,我聽到室內洗衣機在轉的聲音,屋子裡很安靜。

  「早。」

  我把垂在臉上的頭發全部撫到腦後。

  我希望我昨天晚上沒有說任何奇怪的話。

  綾小路的聲音也冒了出來:「早上好。」

  「……額,我昨天晚上喝了一些酒……」

  「我知道。」

  「我希望沒有說任何冒犯你的話。」

  「沒有,不用擔心。」

  綾小路安靜的聲線讓我開始恢復冷靜。我只能寄希望於他說的是真話了。我松了一口氣,打算就此結束對話。綾小路最後插了一句話問我:「你什麼時候回來?」

  「嗯?」

  「你不是要葛城的聯系方式嗎?我已經要到了。」綾小路像是秘書在向老板報告工作進度一樣,毫無波瀾地說道。

  「我可能不需要了。」我用手指梳了梳我的頭發,邊說邊措辭道,「我生病了,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我以為我已經好了,但最近覺得我需要見見心理醫生。」

  我正在慢條斯理地整理我的話,不讓我的話說起來太過荒誕可笑。心理疾病其實很難被認可,但是我覺得我有必要和綾小路講一下,畢竟我有些東西想留給他。

  他大概需要我之前設計的軟件。我的點數打算留給龍園翔,他打算要全班升上A班,至少需要八億點數。龍園做事劍走偏鋒,總是以暴力為主,我並不完全認同他,但是我覺得他這種魄力是難以想像的,這也是我和他合作的原因。此外,我和龍園之間太多事情沒有處理好。

  我還在想,綾小路莫名其妙地問了我一句。

  「你在哪?」

  「在學校訂好的酒店裡面。」

  「給我三天時間,你等我。」

  等等,他是什麼意思?學校是嚴禁學生出校門的吧?

  我沒應話。

  我腦袋裡閃過的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追人跟著公交車跑,追到飛機場等等狗血電視劇的場景。我覺得我想太多了。

  他難道讀出我要離校這個想法嗎?

  不不不不,他情商沒有高。

  那就是,他是要讓我幫忙買什麼嗎?需要想三天的東西絕對是很麻煩的東西……感覺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我就算有錢買,幫忙帶回去的人可能拿不回去。我覺得可能不是讓我買東西,但是,這個代購的想法和他問我什麼時候回去正好連起來。

  考慮到執行力,我慎重地說道:「請允許我拒絕。」

  「………………」

  「這段時間不要找我,拜拜。」

  不要找我帶東西。

  「…………」

  趁他沒有反應過來,我先把電話掛了。

  接下來,我要和我姐姐去買東西啦!!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厲害》

  輝夜:這是誰?

  綾夜:我後桌。

  輝夜:來找你做什麼?

  綾夜:因為托我代購不成,自己跑出來了。

  輝夜:你那所學校不是很難讓學生跑出來嗎?你這後桌真厲害。

  早阪:確實厲害。

  (一為專門為愛跑出來追人被理解成代購的想法,二為直接就這麼信了的天真。)

  輝夜:這個人絕對不好惹,綾夜你要和他保持距離。

  綾夜:我懂了。

  早阪一下子摔碎了杯子。


第41章 我有人

  我學校那邊由交際手段高超的早阪愛負責處理。而我只管和我姐先玩,聽說雖然現在是在假期,但是我姐成天都在家裡待著,有同學的邀約都要謹慎思考才能夠接受,還有幾個從祖宅那邊過來的管家時不時冷冰冰地守在門口盯著她學習淑女之道。

  我聽後,頓時心疼起我姐。

  我從小到大,除了羨慕她聰明可愛之外,我一點都不想成為我姐那樣的人。

  我姐和我不一樣,她是氣質一流,萬眾矚目的四宮大小姐,無論是儀態,舉止,學識和風度從小開始就貼好「名門千金」的標簽。學業優秀有目眾睹,更不論說她在茶道,花道,舞蹈,古樂,合氣道,刀劍,弓道都有著不俗的成就。她的弓道在初中就拿過全國大賽冠軍,高中之後就沒有參與任何弓道比賽,這次重出江湖,完全是因為我。而我作為四宮二小姐而言,反倒並沒有那麼多光彩的一面,不僅成績拿不上台面,連學的東西也是難登大雅之堂;再加上我從小性格古怪,雖然我並沒有那麼覺得我哪裡古怪了,但是我經常聽家裡人說我性格古怪,全家上上下下,只有我敢和我爸頂嘴。換言之,除了我爸之外,基本沒有人管得住我。

  早阪暑假前聯系我的時候,直言不諱地說,若不是假日我會出來和她們見面的話,我姐輝夜估計又被關在家裡出不去了。而這次見面活動,簡而言之就是我姐輝夜的逃難之旅。我幾乎沒有任何阻攔,就把一路想跟上來的管家趕回祖宅。

  姐姐明明很高興,卻一定要嫌棄我一聲。

  「你要是男的,一定是那些聽也聽不進,肆意妄為,不成器的紈绔子弟。」

  「哎呀,我都敢離家出走了,你還指望我是好小姐或者好少爺嗎?」

  我左耳進,右耳出,一門心思地想見那個打敗我姐的學生會會長。在我知道有這麼一個連續兩年壓著我姐頭銜的人存在時,我內心浮出來的人物形像是像高圓寺六助那麼高智商,卻有些怪癖的人,又或者像是我初中同學鳳鏡夜那樣左右逢源,雙商都很高的交際高手。

  然而我看到的是一個相當……我不太好形容,大概是樸實踏實的高三學生。

  嗯,我再看一眼,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如何形容他。

  就是,看上去是做事態度都很刻苦認真努力的人,全身透著一股「我自浩然正氣」的正面氣息。或許學習能力很不錯,在整個學校數一數二,工作能力也可以稱得上一句名副其實,但我看到他的時候,並沒有覺得有我姐說得那麼優秀,出類拔萃。

  我附在我姐耳邊問道:「姐,你這兩年當不上學生會長,完全是因為不想當吧?這樣的學生會長,我分分鐘都可以把他搞下台。」

  「會長哪裡得罪你了,你要說這種話?」我姐非常不滿地看著我,我懷疑我耳朵都要被她咬下來了。

  我小小地投訴道:「你家會長老是在瞪我。」

  「那叫眼神銳利,你懂不懂什麼叫做瞪?」

  我怎麼不懂。

  姐,你現在的眼神就是瞪視的強化版,實質化之後就可以殺人了,好嗎?

  姐姐義正言辭,口齒清晰地糾正道:「而且,什麼叫做你家?我和會長是兩個人。」

  「……」我指了指我姐,對白銀會長說道,「我姐是不是經常口不對心,給你添麻煩了?」

  白銀看了我姐一眼,再看了我一眼,正打算要開口,我姐踩了我一腳。

  「……」

  我知道了。

  我姐喜歡他。

  容不得自己一點點光輝形像在他面前受損。

  白銀目睹我倒吸一口涼氣後,立刻下意識低頭看我發生什麼時候,然而我姐已經毫不留痕跡地拂過身與名,低著頭扶著我的腰,「關心」地問我:「綾夜,你怎麼突然肚子不舒服了?」然後才扭頭向白銀解釋道:「我妹妹今天一整天胃都不舒服。」

  塑料姐妹!

  嗚嗚嗚嗚嗚!!

  那就別怪我啦!

  我內心起了一點壞笑,順著我姐給的台階下,做出一副我真的很不舒服的樣子說道:「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白銀學長,你可以幫忙買一瓶水給我嗎?」我一邊說一邊往列車商店街的專用休息椅上休息挪步。

  白銀果然是我想的老實人,沒有多少疑惑就跑去找最近的飲料自動販賣機給我買水了。我姐趁白銀離開我的視線,秀氣的眉頭立刻警告我說道:「你不要隨便猜測。」

  「我怎麼會有呢?」我雙手合十,露出乖巧的樣子,笑道,「所以你們關系定了嗎?他知道你喜歡他嗎?」

  「……當然是他對我告白,我怎麼可能會主動?」我姐懶得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但也沒有承認她喜歡對方。

  「那你想不想聽他怎麼想?要知道,你是高嶺之花,這些凡間庶民們要和你靠近,都要考慮很多。」

  關於戀愛問題,其實我並不主張愛情至上的說法。愛情和生活之間並不是完全可以相融的。兩方門第相差太多,必然會產生很多的分歧,尤其是我對貧窮夫妻百事哀深有感觸。

  該怎麼說,就舉個例子吧,我媽媽那邊有個遠房小姑姑,拋棄自己富裕的生活嫁給了一個不如她的男人,但家裡還是不忍心自己的女兒吃苦,所以按照給他們女兒好的工作單位,而且薪資不低,甚至比她對像的工作薪資還高出雙倍有余。因為男人自尊心的問題,兩個人經常為著工作的事情吵架,後來那個小姑姑為愛放棄工作,他們的家境一下子一落千丈,生活又因為各種小事而爭吵起來,最後不到五年兩人鬧著離婚,又分又合。這不是一件體面的事,所以也就是老人們唏噓的時候提了一句。

  所以,於我而言,愛情只是副產品而已。它更接近於一種游戲,你在這個過程中享受到了快樂,已經足夠了。我不介意我姐去追尋這種少年時期難得的悸動,就好像說曇花一現,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人不可能再來一次青春年少。但是,太過投入的話並引起反噬的話,我也會采取非常手段讓他們分開。

  想想,我真是那些小說電視劇裡面所說的惡毒妹妹啊!

  我姐對這方面還是白紙一片,聽到我這麼一說,反倒問我:「你是說,你要讓會長承認喜歡我?」她眼瞳裡閃著吃驚和晦澀的期待。

  「我是沒辦法啦,但是我有人。」我笑了笑說道。

  「什麼意思?」

  我秀了秀手機,開始撥通一個我許久未聯系的電話。

  對方悠揚而迷人如大提琴聲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邊冒了出來。

  「Bonjour, ma belle cherie.」(你好啊,我的小甜心。)

  我聽到這自然到無法稱之為裝腔作勢,油嘴滑舌的聲音,就忍不住笑起來:「環,你在做什麼?」

  環,本名為須王環,是我初二在櫻蘭國中部認識的插班生,雖來自日本七大名門之一的須王家,理應是很多人巴結的對像,但抱的是私生子的身份,家族內很多人都不承認他,所以當時很多同學都在觀望中。他性子單純天真,為人熱絡體貼,我在初二認識他,才當他一天的學習小組搭檔,他就把我當做人生的摯友了。後來,他跟鳳鏡夜越發熟絡起來,我才不怎麼跟他來往。

  「我在和鏡夜研究什麼時候親自登門到我們部的部員家裡一一體恤一下。剛從初三那裡邀請了一對雙胞胎加入我們部裡面,一定要多多聯絡,維系感情。」

  啊,果然鳳鏡夜也在啊!

  我聽說環在高中部開了一個櫻蘭高校的男公關部,裡面就有吸收鳳鏡夜為副部長的事,雖然是預想之中,但是這稍微讓我有點收斂起來,本來打算讓環來幫我一下的,當一下我姐和白銀感情的催化劑的,現在要仔細想想。

  我還沒有說完,鳳鏡夜的聲音就如魔音突襲一般從電話另一邊傳到我的耳朵裡。

  「四宮家的綾夜小姐,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鳳鏡夜總是可以把表面功夫做得滴水不漏,一番得體的說辭總能讓長輩們滿意至極,他還有兩個兄長,但是都沒有他那麼優秀。

  「你又來利用須王環這個笨蛋了,我還以為你已經厭煩了呢。」

  他微笑著的聲音也跟著冒了出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應該已經走到其他房間裡了,因為我聽到電話外的環境音變得更加安靜了,而須王環因為被搶電話還在拍著門。

  「我從你刻薄的言語裡聽出了你的護犢情深了。」我正要說,見我姐還在一直盯著我看,我忍不住站起來,朝著沒人的方向走去,「而且說什麼叫做利用須王環,我是這種人嗎?」

  「打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開始,四宮你一直都是惡女的形像。」

  我不得不提醒一下:「欺負九瀨猛的一直是你。」

  這裡的九瀨猛是我和鳳鏡夜從小到大的另一個元氣活潑的同學,也是我和鳳鏡夜戰爭中的長期前哨隊員兼炮灰。他家是全國最大的蔬果供銷商,所以他經常會給我帶各種時令水果。

  嗯,就個人而言,我還是很喜歡他的。

  「但他也是被你當槍使。」

  我沒有接話,轉移話題說道:「我只是讓環來幫個忙,之後會回報他的。」

  「所以,四宮你要回櫻蘭了?」

  鳳鏡夜的話聽著都有一股審視的味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會回櫻蘭繼續讀高中,腦袋空空地度過高中生活,到時候也會經常為你們部創造業績。聽說是指名制的,鳳鏡夜你可要小心點,小心別被我折騰死。」

  鳳鏡夜瞬間輕笑道:「你若是來了,我便叫你賓至如歸,不虛此行……」

  聽得出這人心情很愉悅,我直覺他開始要展開什麼損人的陰謀了。而我還沒有回應他,那邊須王環搶回電話的傻乎乎的聲音也冒了出來。

  「鏡夜也太過分了,我還沒有和小綾夜說幾句話呢。」須王環的笑聲繼續冒出來,「是因為想我才打電話的嗎?」

  須王環是法國混血,目前為止五分之四以上的時間都是在充滿浪漫與情話的法國長大,再加上他經營的是男公關部,所以總會冒出這類觸動少女心的情話。

  我直接忽略他的話,直接說道:「環啊,你過來幫我一個忙,不要告訴鳳鏡夜。有沒有信心瞞過他?另外這件事要低調,有沒有問題?」

  「那絕對是沒問題的。」

  須王環答得飛快。

  於是下午的時候,我看到我們學校訂的酒店門口停了五輛錚亮得可以把路人眼睛閃瞎的黑色高端賓利車。而車門旁站著五個閃閃發亮的少年。他們正中央站著的正是被鳳鏡夜單手壓著的須王環。

  我連多余的眼神都沒有留給他們,直接拉著我姐順著原路迅速離開現場。


第42章 咖啡廳

  我迅速離開現場不是因為腦袋裡出現了很多分析,僅僅只是突然間感到羞恥,想假裝沒有看到須王環。我以為這兩年間他有一點點長進的。不過我從一開始也沒有打算讓我姐,或者我現在的部員和他們遇到。

  我在家裡,在初中和在高中其實帶著三種不同的性格。

  我在家裡其實是比較喜歡撒嬌的性格,有點黏糊,尤其是和我姐,我初二的時候偶爾還會專門跑去我姐房間睡覺。初中的話,說到底都是大部分都是從小見到大,小時候大家什麼性格都見過了。我也繼續隨著本性生長,沒有必要遮遮掩掩。要舉個例子的話,我在初中的性格,包括在國家隊裡的性格有點像是現在我們D班的輕井澤惠,性格比較張揚,也是一個團體的領袖。但是不同於輕井澤惠,因為鳳鏡夜的關系,我特別喜歡黑吃黑。高中的話我沒有心情結交太多的人,隨意無所謂看他們的臉色,交友也是按著自己的想法來,也因為初二的事情影響,我把絕大多數的負面情緒都擺在了高中上。再加上有意區別於我初中的形像,不想讓人認出我和四宮綾夜有什麼關系。不僅外貌形像做出了改變,性格上也做出了改變。

  性格上自然會保留著共性,又有不同,我不是想讓這三個區域的人撞在一起,感覺就像自己的秘密給其他人看到了。更何況我現在高中的身份還是綾野光希。

  在見須王環之前,我先讓早阪送我姐回別墅,反正還有的是時間見面。我正打電話給須王環約他在酒店外四五個街區外的咖啡店見面時,收到了綾小路的短信,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看著收件人的名字心裡怪怪的。既想知道他要說什麼,又覺得沒必要繼續有所牽扯,還略微有些歉疚。這種心情讓我覺得不舒服,所以我把他的電話和短信都設置了屏蔽,除非我主動返回去看,否則我不知道他說了什麼。

  環接到電話的時候,還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想問我在哪裡。

  我說,我已經看到你和鳳鏡夜,還有其他四個不認識的人了。

  他立刻哭著跟我道歉了。

  我說,沒事,這筆賬我會永、遠、永遠地記在心裡的。

  我們見面的時候,我才和四個我以為我不認識的人打了照面。事實上,包辦式貴族私校的優點和缺點真的是一體的,這些人我都認識,只是不在學校,而是在某某名流或者世家聚會上就見過面了。

  面前的雙生子叫常陸院光和馨,比我小一年級,他們兩個是我見過所有雙胞胎裡面最像的一對,所以經常會互換身份對其他客人做惡作劇,包括我在內。第一次,我們都不認識的時候,他們扮成一個人一個鬼來捉弄我,還給我說了鬼故事。我忘記具體內容了,反正就是想營造出我見到的另一個雙生子是鬼的氛圍,我射擊不是很好嗎?用綁頭發的皮筋做成簡易彈弓,加上屋子的彈珠或者文具橡皮什麼的做成子彈對「鬼」進行無人道主義的射擊。這種物理治鬼法給他們都留下印像。

  埴之塚光邦是高我一年級的學長,我和我姐的武道是在他們門下一對一學的,我離家出走前跟老師請假的時候,遇到過他和他弟弟,當時因為兩個人的身高問題,把弟弟認成了哥哥,把哥哥認成了弟弟。他的長相有著模糊年齡的稚幼可愛,身高148左右,比我還要矮一個頭。

  另外一位铦之塚崇,他的家族服務於埴之塚,也是高我一個年級。我遇到他的時間比較早,印像裡是個沉默寡言的劍術高手。

  所以四個人一見到我的時候,眼睛裡都沒有帶著陌生感,而是各自做出不同的反應,比如說雙生子下意識地躲到了兩個學長後面,埴之塚學長笑起來,铦之塚對我點點頭。

  但須王環是最先奪取我的注意力的人,我還沒有看清他樣子,他立刻半扶著我的腰,拂著我黑色的長發,說著一大堆甜言蜜語,試圖讓我消氣。

  「甜言蜜語我也收著了,辦事不力的賬我也記著了。你的優點,你的缺點全被我記在心中,環,你感不感動?開不開心?」

  「小綾夜,你不要這樣。」須王環王子般閃閃發光的臉瞬間消沉,繼續討饒。

  我把他扔到一邊去,正眼對上鳳鏡夜。

  「我找環有些事,不知道鳳鏡夜你有何貴干?」我對鳳鏡夜起過無數個外號,但是我一時間想不起來。

  「我怕我們部長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想著多個人多個幫手。四宮小姐若是覺得這件事情難以啟齒到不可告人的地步,我們這就離開。」鳳鏡夜鏡片閃過一道光,露出進退自足的微笑扶著其他人的背准備離場。

  雙生子首先就配合地一唱一和。

  「難得來這裡,我們要不去四宮家的別府拜訪一下吧!」

  「就是啊,聽說四宮家大小姐也來這裡了。不過好奇怪啊,為什麼會我們部長是在酒店門口見四宮二小姐呢?剛才還看到有一些學生在那裡呢?我們要不問問吧?」

  兩個人越說越起勁。我全程微笑著看著他們,漸漸地兩個人縮在了鳳鏡夜後面,連聲音也開始沒了。

  「既然你們上趕著來幫我,我為什麼要拒絕呢?」我拍了拍人質須王環的背,繼續笑道,「我想,環也是這麼想的吧,才會帶著你們過來。」

  須王環連忙點頭,以為我真的原諒他了,感激地雙眼發光。

  我頓時哭笑不得起來。

  我也料到須王環會給我搞壞事,所以除了Plan A, 我還准備了Plan B 和Plan C。

  「你們有試過七夕祭嗎?」

  一桌子人圍在一起,我把這片地區的祭典活動地址都弄成一張紙上說明清楚。

  「你們喜歡哪個?」

  幾個人互相交換眼神,似乎沒有理解我什麼意思。

  「簡單地,我們穿上浴衣,去過祭典,看煙花,撈金魚。」我撐著側臉說道,「我就是想帶著環去玩而已,你們要過來嗎?」

  「Yeah。」須王環對著我一通熊抱,用手擼著我的頭,「我就知道小綾夜對我最好了。」

  我的頭就擱在他胳膊肘上要上不下。

  好的,好的。

  我好心累哦。

  鳳鏡夜看著我的眼睛,過了一會兒,古井無波的黑瞳才慢慢泛起笑意的漣漪:「我想去,哪個都好,你做決定吧。」

  接下來的四個人以鳳鏡夜為馬首是瞻也跟著應了下來。

  我們約好了會面的時間和地點,離開咖啡廳的時候,鳳鏡夜落在最後面,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他就站在門口等我,而須王環被其他有眼力見的人直接拉走了。

  預感他開口扯正題,我自己歪樓問道:「你現在視力多深了?」其實我眼睛視力都在0.8以上,平時不戴眼鏡也看得清。但是我記得初中的時候,他眼睛已經是0.3-0.4左右,我戴過他的眼鏡,整個頭就開始暈。

  鳳鏡夜表情一滯,隨即謙和地一笑,把他的眼鏡直接戴著我臉上,我差點沒暈,感覺自己像是自轉五圈,半規管沒調整過來,險些站不穩。

  「感受到了嗎?」鳳鏡夜笑道。

  「……」


第43章 命運感

  七夕祭當天和想像中的一樣出現了嚴重的堵車情況。我姐坐在車子的旁邊,表情十分凝重,眼睛時不時看向車窗外,並沒有任何和我說話的心情。這和她心目中的期待差距太多了。如果再繼續這樣拖延下去,估計煙花可能會很快就結束了。

  此刻,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跟我想的事是一樣的。

  我想起的是,我十歲的時候曾經和我姐從家裡偷跑出來,就為了去看一場煙花。那時候什麼都不懂,不僅坐錯了公交,跑錯了地點,再返回去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看到,還被抓回去處罰了。我姐對那些沒有經歷的事情還是很期待的,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像是想吃好吃的蛋糕,像是想去好玩的地方,因為沒有經歷過,就會產生期待和向往。所以我這次無論如何都會讓她看到煙花的。

  「在到之前,要不要先看網絡直播?」

  現在網絡發達,視頻播主也會把自己經歷的事情放在網上博得關注。我不想我姐太過郁悶,所以拿出手機遞到她面前給她打發時間。

  我姐掃了我的手機一眼,淡淡地說道:「沒心情看。」

  「怕遲到太久,白銀學長走了嗎?」

  為了撮合我姐和白銀,我自然有約他,只是因為塞車的問題,我們現在已經遲到一個小時了。但是我姐怎麼也聯系不到他,沒辦法把我們現在的情況和他講明。所以,我已經能感覺到我姐現在心火如焚。跟她開玩笑的話,她估計會很生氣。我自然沒有膽量故意去挑撥她。

  我的表情擺得相當認真。

  「我們再聯系看看?」

  話音剛落,我姐看了自己的手機,上面已經有十五個未接通電話的提示。她怕我瞄到,頭也不抬直接合上手機,有些賭氣地說道:「沒聯系上就算了,我們自己看。」

  哦。

  我退回自己的座位,看著水泄不通的交通發了一會兒呆,受不了安靜一樣,又問道:「姐姐,我們這樣堵下去不知道還要多久時間,走過去要三十分鐘,你覺得要不要走過去?」我們剛好是卡在非常尷尬的位置上,走過去很花時間,否則我們也不會一直坐在車子裡。但是現在堵著車的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結束。

  我姐姐猶豫了一下,正打算同意,這個時候車流又開始通了,而且車速也開始穩定下來。她臉上的陰雲一下子散了不少,跟我說道:「再看看吧。」

  我是以我姐唯馬首是瞻,我不反對。

  剛好現在是晚上八點十五分,我捅了捅我姐的胳膊肘,說道:「你知道嗎?七夕這裡有個傳說,就是晚上二十點二十分二十秒的時候如果遇到一個心目中的異性對像時,他們的戀情會花開結果,長長久久。」

  我姐耳朵一豎,目光掃過車水馬龍的街道,不以為意地笑道:「那不是很無聊嗎?誰會信這種傳說?」

  「因為這裡根本遇不上白銀學長嗎?」

  見我姐神情放松,我立刻掛上促狹的笑意。

  「開玩笑。」我姐端著高冷的表情。

  「但是如果真的遇上的話,那不就是命運嗎?」我笑嘻嘻地說道。

  我姐沒有說話,但是從她的表情看來,她確實聽進去了。

  我笑笑沒再說話。

  晚上八點二十分十五秒,移動的車子停在了紅綠燈口,我姐盯了一眼車子裡提示的時間,收回自己的視線。這個時候車子的車窗被敲了敲,站在人行道上的白銀的臉從窗外透了進來。我姐瞳孔瞬間放大,搖下車窗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怎麼在這?」

  搖下車窗花了三秒,此刻時間正正好停在晚上二十點二十分二十秒。

  我姐做夢也想不到她會在這裡遇到白銀,白銀也露出詫異的表情,盯著她,兩人視線膠著,顯然腦袋裡已經爆炸了吧。

  怎麼會遇不到呢?

  我在想。

  從一開始的遲到和堵車就是我安排的。還有白銀會聯系不到的電話,以及他出現在這裡的節點也都是安排好的。我是不相信什麼戀愛傳說的人,但是我姐很喜歡,我屋子裡收藏的戀愛漫畫其實都是她在看。只是這八點二十分二十秒的傳說太玄了。大部分都是在七夕祭會上故意失散一次踩著節點重遇。在我看來,如果是已經在七夕祭上經歷這樣的傳說,傳說帶過來的意外性和命運感會降低,還不如把事情弄得更加戲劇性一點。

  自然白銀那邊也是事先通知過傳說的,所以他看到我姐的時候,下意識也瞄了一眼車內的時間。

  我早在八點十九分的時候就看到了正在等紅綠燈的白銀學長,跟在他後面幫我人為地控制「劇情」進度的早阪也注意到了我們車子,狀若無意地帶著白銀走到車前。於是踩著二十秒的節點,車子搖下車窗,我正打算收獲被我安排著的命運帶來的成就時,我和窗外另一張熟悉的臉上對上了視線,心猛然間跳了一下。

  ——那不是綾小路是誰?他怎麼也在這裡?!

  如何描述我現在的心情。

  除了「臥槽」再無其他。

  我姐打算讓白銀和早阪也跟著上車,然而她還沒開口,我見車子的通行燈一亮,就拍著司機的肩催促道:「司機先生!麻煩快開走!」我視線裡白銀和早阪兩人還保留著被車子遺棄的呆滯感,白銀他不清楚就算了,但是早阪是跟著等了一個多小時,還額外都走了十幾分鐘的路來到約定的路口。現在應該滿滿都是背叛的感覺。

  可我也顧不了其他,對上意料之外的人臉,我心跳險些像上市公司的股票一樣跌停了。

  哇!

  真是活人都要被嚇死了!

  他怎麼會在這啊!!!!


第44章 怎麼了

  我選的七夕祭地點靠海,在那裡我們可以自己買線香花火玩。

  我姐那邊氣氛超好,不管是我出於心情,還是眼力見,我都不應該當電燈泡。

  我從後車窗看到白銀、早阪和綾小路講了一會兒話,然後白銀和早阪選擇坐車追上我們,但綾小路站在原地,沒跟上來,他本來表情也少,不知道想什麼,只是站了一會兒便往反方向離開了。早阪稍微和我解釋了一下她怎麼遇上綾小路的事情,他身上也沒有太多的錢,畢竟從我們高中學校並不想要學生與外界聯系太多,所以出校門的學生從理論上講是沒錢的。

  「小綾夜,你看我的線香花火!」環大聲地炫耀著自己的煙花,我應著聲看著他步步向我靠近,然後蹲在我旁邊後才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你怎麼了?累了嗎?」

  須王環是個心思明澈單純的人,同時也因為家庭背景復雜的關系性格又十分敏感,總是可以在別人連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情況注意到對方的精神狀態。

  「要一個治愈的抱抱嗎?」環展開自己的懷抱,臉上掛著小孩子一樣天真的笑意。

  我總覺得他很搞笑,他總是看各種奇怪的電視節目,比如說外星人來地球抓走了多少個地球人做實驗,世界末日什麼時候會出現,還有新年的時候初夢對來年的預示,專門訓練人控制夢境的方法。我覺得他很孤單,但是他沒說。

  我眯著眼睛,故意擠眉弄眼地對他說:「不要。」

  我這表情估計把他逗樂了,所以他忍不住笑起來,眉眼彎彎如同新月般繼續道:「聽說你可能要回櫻蘭,我高興極了。過去的事情就已經過去了,不要想太多。沒事的,好不好?」環用著哄孩子的口氣對我說著。

  我對過去的事情很糾結,至今都沒有放下來。在他們面前雖然還是表現得跟過去一樣,只是不想讓他們想太多,而且我在他們心中一直都是很堅強又驕傲,沒心沒肺的存在。我一點都不想讓他們看到我任何狼狽的樣子。

  我看到綾小路的時候,我整個心情都是崩潰的,因為這相當於我的身份已經暴露出去了。雖然家裡把攻擊我的新聞和論壇都全部清理了,但是當時也因為背負著四宮家之名,傳遍了整個日本,我們家公司的股票也跌了不少。那時候,我去學校的時候沒有人敢和我說話,就像是我身上帶著病菌一樣離我遠遠的,注意到學校氛圍之後,我當天沒打招呼就直接逃學,之後學校傳出我選擇自殺的傳聞。

  要知道我這種死要面子的人,這比殺了我還難受。

  但我還得給別人慰問的時候跟他們開玩笑說,明年今日別忘了給我一百朵玫瑰花,我會檢查的。

  環總是在人放松的時候突然間就來這麼一句擊潰別人心理防線的話。我不知道應什麼好,注視著明艷的花火,把頭靠在環的肩上,低聲說道:「我要是變得很沒用,你會不會笑我?」

  「我會像對待世界上最美最柔弱的花朵一樣好好地愛你的。」

  我感覺環摸了摸我的頭,最後親昵地吻了吻我的發絲。

  我覺得他這種多情又天真爛漫的性格以後要是被無情冷心的女生騙了,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所以我用手拍了拍他的背:「你以後要是交了女朋友,給我過過目。」

  環笑起來不是那種仰頭哈哈大笑的陽光少年的樣子,帶著骨子裡的風度和優雅,笑意在紫羅蘭色的眼瞳裡閃爍著,如同法國普羅旺斯的薰衣草迎風生長時的美麗而純粹。「那到時候怎麼介紹你?」

  「叫姐姐。」我想也沒有想地說道。

  「我好像比你還大幾個月吧?」環像是沒有煩惱的少年那樣笑著,繼續保持著笑意看著我,看我怎麼回答。

  我保持著凝重的表情,繼續說道:「那叫哥。」

  環瞬間整個人笑瘋了。

  因為笑太大聲,被走過來的嫌他太吵的鳳鏡夜直接踢到在地上,環瞬間整個臉埋進了沙地了。我被環和鳳鏡夜這突然的身體搞笑給逗得沒留神自己也坐倒在地上。我姐聽到聲音後也看過來了,見我沒形像地坐在沙地上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我還坐著,鳳鏡夜把手伸到我面前,我的手才搭上去,就被他拉起身,幫忙拍著我浴衣上的沙子。

  「須王這個傻子。」

  鳳鏡夜幫我清理身後的時候,波瀾不驚的聲線也從背後傳了過來。

  能說出這種情緒色彩的話,說明他真的和環關系很好了。

  「你也別跟著他犯傻。」

  「……」我怎麼就躺著也中槍了,正要爭辯幾句,我遠遠地看到了我們學校那身醜到爆的紅色體操服,頓時沒了聲音。

  「聲音呢?」鳳鏡夜問我。

  我顧不上回答,說道:「我去一趟洗手間。」

  我看著綾小路身影沒進人群裡,覺得自己要是追不上的話,好像再也不會看到他一樣,幾乎是狂追上去。但綾小路根本沒有等我,而是多走了百米路,從沙地到追上他,我起碼跑了有五六百米以上,再加上和服的衣服限制,我踩著夾腳的木屐,別提我跑得有多累了。所以,我抓到他的時候瞬間,也跟著蹲下身休息,一口氣有點喘不過來。

  綾小路臉上低頭看到我的時候,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沒有好奇,沒有奇怪,也沒有疑問,什麼都沒有的。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突然就覺得有些慪火。

  人這樣莫名出現又突然離開,現在又遠遠地站著看,見我追上來也不等人。

  要想說什麼也該說了吧,這算什麼!

  我想也沒有想,用力捶了他一拳。

  綾小路像是終於願意和我說話了一樣,冰著臉問我。

  「怎麼了?」

  我蹲在地上,捏著他的衣角的手指尖發白,抬頭瞪著他。

  「我就是想打你,怎麼了!」

  這句話一落,我們兩個人的氣氛瞬間冷若冰窖。

  旁邊幾個好心人湊上來給我們緩解尷尬的氛圍:「小情侶別吵架,難得今天有好節日,要開心一點,對不對?嗯?」

  被誤會成吵架情侶的我和綾小路:「…………」

  作者有話要說:

  綾野:我們哪裡看起來像情侶了?

  綾小路:…………

  綾野:你看,他也在無聲地控訴著。

  綾小路:我沒……

  綾野:放心,我當你這個無口少年的翻譯器,你繼續維持人設,你心裡想什麼我都知道。

  綾小路:……哦

  問:什麼時候在一起啊?

  答:等綾小路告白後吧。


第45章 我的錯

  我被路人一打岔險些忘了自己在做什麼,這個時候被我揪住衣擺的綾小路對我說了一句話,我立刻像是觸電一樣松開了手。

  他說,有人在抓他。

  這句話就像是正在做高等數學的時候,有人提前告訴了我答案,我瞬間什麼都理清楚了。我大概知道綾小路清隆出自人造天才培養所White house,但是他出現在學校,並且老師提到他父親的時候,綾小路清隆會感到忌憚,說明他是違背了他父親的意願躲進學校尋求庇護。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但是他這句話說明,學校之外真的是他父親的領域,他一旦出來就被會抓回去,他能做的只有逃跑。據我說知,綾小路清隆的父親是炙手可熱的政客,身處國家高官要職,White house的建立者。

  他說完那句話之後,關於他形勢處境的問題就像是珠子一樣串在一起,我想也沒有想就松了手。因為長期不開口的緣故,即便是思維敏捷的綾小路也趕不上我說話的速度。

  我松手的同時,說了一句——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並且,我還擺出一臉什麼事情都和我無關的表情准備跑路。

  綾小路大概是被我的騷操作給懵住了。他正在逃命的時候被我追上阻攔了一會兒,然後我聽到他有大麻煩,又棄他如鞋履。他暗金色的瞳光閃了一下,下一秒就把我的手腕反手拉住。

  太遲了,他說。

  於是,五分鐘後,我現在和他在准備坐電車。

  這個時間段因為正是祭典最熱鬧的階段,電車上還擠滿了人。我覺得有點頭疼,因為我還沒有辦法把握情況,就被綾小路四處帶著。最糟糕的是綾小路沒有坐過交通工具的經驗,他還把我帶錯路了。我覺得跟著他很不靠譜。其實,留在我那邊是最安全的,我那邊有堪比特種兵實力的埴之塚和铦之塚學長,另外鳳鏡夜他也有一整個警備保安公司作為後備,今天我姐和白銀遇上,還少不了他的幫忙。

  但是我被他拉著走之後,根本來不及說這件事。中間為了掩人耳目,我建議他把惹眼的體操服外套脫下來,他裡面穿著一件印著學校校徽的T恤,太顯眼了。我已經不忍心看了,臨時帶他去租賃鋪裡面借了一件紺色的和服,和他扮成情侶。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注意到,他的手一直放在我腰上——真的超級熱。

  於是我抱怨了一句:「你別把手放在同一個地方,特別熱。」

  綾小路往我的腰上和腰下都掃了一眼:「其實我是無所謂的。」

  「那現在去警察局應該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還省公交費。」我抬頭看著綾小路,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先判個刑吧!監獄啊,勞改所什麼的,你不覺得也是很棒的選擇嗎?」

  「根據日本刑法第二編第二十二章 一百七十七條規定,那起碼我得和你強行發生關系,才能被判有期徒刑兩年吧?」綾小路做出一副聽進去的表情,還認真地跟我說,「但是如果你一定要走這條路的話,從事實上講你是內心上配合我的,我並不算是強行,也沒辦法完全判罪。」

  「……」

  要是換做開學的綾小路,此刻應該是陷入強烈的無語,現在話說得那麼順那麼多,一定是翅膀硬了。

  我們話是說得那麼遠,但是從我說他手熱的時候,他已經從我的腰上移開手。全程我們就只是為了鬥嘴而鬥嘴而已。

  我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麼我非得跟著綾小路一起沒頭沒腦地跑。

  綾小路又沒錢,雖然聰明,但是基本的社會常識還不知道。

  真是不知道哪來的不通俗務的天降官二代。

  程度上可以跟環比,但是環全程興奮臉,給人感覺就是帶著一個小孩,綾小路就是一個遠離市井的隱居大佬。什麼都不懂,但是完全讓人看不出他的知識底線在哪。

  我以為他有打算,所以問我們,現在去哪裡?

  「學校安排的酒店應該是不能去了。」

  我「嗯」了一下,然後問道:「然後呢?」

  我來告訴你們他現在的表情吧,就是【點點點】。

  「抱歉,這位同學你真的很面生。我不認識你,可以讓我先回去嗎?」因為跟著綾小路的關系,我還跟我姐他們說先離開,回頭再聯系。現在是時候回去休息了,我才往外走一步,又被他揪了回去。「可是你又不知道去哪裡?」

  「你陪我去一個地方。」

  原來還是有目的的,這個可以。

  「哪裡?」

  綾小路給了我一個地址,和我說道:「那個人現在在的地方。」

  那個人,指的是他的父親。我知道他很忌憚他的父親,但是他母親方面卻一句話也沒有提過,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自己主動送上門和自己被抓著送過去的主動權是不一樣的。我覺得綾小路是想表達這個意思。我沉默地看著地址,然後抬頭跟他說:「我們坐反了。」

  「……」

  趁現在還能欺負,多欺負一點。

  其實我們沒坐錯電車,一直往我們現在乘的電車線可以到靠近那個地址附近的電車口,之後應該我用手機導航就可以了。綾小路他們出校門時都是被學校檢查過一次的,所以沒有帶上手機。但他之所以能找來,也是因為他剛好遇到了早阪愛。

  綾小路全程跟著我走,順便聊了天。

  聽綾小路講,他和班上籃球校隊的須藤健做了交易,代替須藤作為校隊的候補出的校門,因為籃球比賽場地和我們弓道部比賽場地並不遠,所以下榻的酒店也是一樣的。

  「你的低調策略這麼快就破滅沒關系嗎?」

  「我和校園借貸裡借了點數出來的,所以大家理所當然地認為我是花錢買出門的機會。高一正選在正式比賽上也是當候補的,還輪不上我上場。」綾小路氣定神閑地說著,表明一切事情都是在他的掌握中。

  校園借貸啊……

  「你借了多少?」

  「買通籃球部部長和須藤,大概花了三十萬。」

  我記得他賬戶裡面只有七八千點數,他如果被關在校外,這筆三十萬就是死賬了。雖然我也不心疼這點數字,但是這錢是我的,所以我稍微有點滋味莫名。

  我帶著綾小路在祭典前一站的商店街吃東西,臉上也戴了面具,綾小路大概習慣我這種無釐頭故意惡作劇的做法,所以全程陪我玩,也不問我為什麼沒帶他去說的那個地址。

  大概是晚上十點左右,電車上的人也開始少了,但沒有那麼多的座位,我和綾小路全程站著,車門窗一路走過喧鬧的街市,燈火通明的住宅區,也走過冷冷清清的門站。

  我說,你這次會不會被你父親扣在家裡了。

  綾小路說,大概吧。

  「感覺會很無聊吧。」

  White house,大概沒有弄錯的話,就是我第一次進入雨宮給我的手機軟件時帶來的裡世界,那裡什麼都沒有。以我的性格,估計會覺得非常無聊。

  「十五年來都是這樣了,起碼我有過一個屬於自己的春夏。」

  繼熱衷於討論自由與實力人生的哲學家之後,詩人綾小路再次上線。

  「……為什麼要跑出來,在學校裡不是待得好好的嗎?」我不太理解,「發生什麼事了嗎?」

  綾小路想了半晌,我感覺中間有段沉默是他魂出天外,沒把心思放在聊天上。他反問道:「那你為什麼不回來?」

  這話一落,我就知道那天我說的話他都猜出裡面的意思了。

  他知道我想離校。

  「你不是說過,學校對來說是天堂嗎?」

  我還在措辭,他突然冒出這句話,我愣了一下:「我什麼時候說的?」

  「你第一次和我說話的時候說的。」

  「啊,那個啊。」我假裝我記起來了。

  「……」綾小路瞟了我一眼,保留了自己的意見。

  時間總是在聊天裡過得飛快。電車到站後,我帶著綾小路到他說的地址,那是一個非常安靜的別墅住宅區,綾小路對它並不陌生,最後也不需要由我帶著。

  於是,我和他簡單說了再見。

  我覺得沒有什麼感情都需要和電視劇上演的那麼驚心動魄。誠然,我們到現在也沒有互相說過心底話,總是在互相試探,又互相說著有的沒的的廢話,所謂的了解對方也完全是依靠外部信息。但是我還是陪他走到了這裡——他最忌諱,不願意和他人道的地方。

  我離開後兩三步,還沒有聽到他按門鈴,於是我又折返回去,見他像是面對門思過一樣不動彈。

  我說,綾小路,要我陪你嗎?

  綾小路應聲回頭看我,他那雙暗金色的眼瞳目光沉沉地看著我。有時候,我覺得我不用他說,我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我現在不清楚他心裡怎麼想。

  我說,回校後,給我一百萬。

  「好。」

  綾小路擲地有聲。

  籃球隊到校外的時間到現在還不算十二個小時,他父親再只手遮天,也不至於知道綾小路臨時以校隊候補出現在校外的消息。就算知道了,也一定存在著時間差,不可能反應那麼快就開始抓捕綾小路。就算開始抓綾小路,在我們出現的地方,四宮,須王,鳳,埴之塚,铦之塚,常陸院出現的地方,連一只蒼蠅經過都要謹慎的嚴密警備網不可能一點點外面出現騷動的消息都沒有通知。

  我確信綾小路用了苦肉計。

  但是,我願意吃,這就是我自己的錯了。


第46章 在學你

  別墅裡打開門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大概是四十歲上下,很精神,但是頭發卻因為辛苦而花白了不少。

  他看到綾小路的瞬間,瞳孔下意識放大,很是驚訝,甚至還怕別人發現一樣,立刻帶著他進屋。但他看到我後,對我的表情很是意味深長,就總是在笑。

  他父親因為事務繁忙,脫不開身,將照顧綾小路的工作全程委托給了這位稱作松雄先生的執事。而正是這位執事告訴綾小路學校的存在,並且鼓勵他去就讀。

  這和我想像之中的不太一樣,我原本還在打算扮演一位不畏強權,無視身份階級的熱血少女和冷酷□□的父親對峙,現在我只能當作全程背景板的花瓶,乖乖地應對對方。

  松雄先生對我熱情過頭,連喝茶的溫度都要仔細問,點心喜歡什麼類型的。我對這類長輩向來很苦手,全程跟復讀機一樣說著,我都可以,請不要客氣。我甚至在綾小路要回自己以前的房間時,小小地拉了他的袖子讓他不要走,結果被他拋棄了。

  早知道就不理他了。

  「四宮小姐。」

  因為綾小路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我也不繼續用綾野光希這個假名。

  「是。」我放下掩蓋我不想說話假裝喝茶的假動作。

  松雄先生笑容滿滿地說道:「我家少爺沒有給你添任何麻煩吧?」

  老實說,我到高中就讀的學校裡面有百分之六十左右的麻煩都來自綾小路。他總是喜歡調查我,這一點特別讓我煩躁;此外,他有時候的常識真的相當於沒常識。但我看松雄先生似乎把綾小路當親兒子對待,又不好說他壞話。

  「綾小路他很優秀。」我中肯地說道。

  松雄先生似乎也知道綾小路情商那回事,也不勉強我努力誇下去,反而說道:「老實說,我以為看著少爺進學校之後,逃離先生的控制後,我大概沒什麼機會見到他了。這次能看到少爺帶著女朋友過來,我真的覺得人生無憾了。少爺對你好嗎?」

  這大叔真的對綾小路挺好的,連自我犧牲都准備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另外,那個「女朋友」也很好吐槽,我覺得我一定做錯什麼,才讓那麼多人誤會我和綾小路的關系。

  「我並不是他女朋友。」

  見我尷尬,松雄先生立刻說道:「少爺不懂事,他雖然看起來聰明,但很多事情他又不太了解,做事也是完全的避世主義,不想給自己增添太多麻煩,所以很多時候他該說的也不說,該做的也沒做,給你添了很多麻煩才是!希望四宮小姐千萬不要討厭他。「

  也沒有那麼過……

  總覺得這個松雄先生要壓著綾小路給我謝罪一樣,我安m說道:「他挺好的,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我想了想,補充道:「其實,我覺得他真的挺好的。」

  就是那種你說什麼,他每次都會認真給你做好。他很聰明,所以你有時候甚至不用說,他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可能是以前的教育習慣,他習慣聽從命令,就像是等待指令的機器人一樣,缺乏主動性。

  我說了兩次肯定的話,卻毫無意義的樣子,也沒有說明到底哪點好了。但松雄先生的反應卻不一樣,像是看透我一樣。在他目光裡,我總覺得像是自己的心思都被剝開明晃晃地敞開在青天白日下,莫名覺得臉有些熱熱的。

  「那可能還需要四宮小姐在之後的日子裡繼續起引導作用了。」松雄先生嘴角完全松弛了,仿佛是吃著甜蜜蛋糕的少女,幾乎無法控制自己泛濫成災的笑意。

  我直覺是,他老人家一定想得很深很深很深很深。他似乎很期待我再說些什麼,比如我對綾小路的看法或者感覺,但是我硬是不接他的話茬。這位看起來仁善的老人家也是套話高手,情商不低,否則也不會在綾小路父親的嚴格控制下,敢一己之力送綾小路進全面封鎖的學校,還敢繼續待在綾小路家名下的房產,可見膽子有多大。換做正常人,他應該早就躲起來了。不過我覺得他還是有些風險的,現在綾小路父親公事纏身,分不出心,等他正式追究起來的話,松雄先生說不定會被逼死也不一定。

  我正打算把我在家裡關系不錯,也有些能耐的管事名字給他時,綾小路出現了,他似乎衝了個澡,換了清爽舒服的衣服,頭發還掛著水珠。

  「你去洗澡吧。」

  我之前就感覺天氣熱,而且我還配綾小路走了很久,身上的汗濕了衣服三、四回了。在電車上我還說過要回旅館洗澡的事。

  他把干的大毛巾塞給我後,就支開我了。我想想,他大概要和松雄先生說什麼,也沒多反對,於是簡單衝了個涼澡,把舊衣服重新套上,跟去游泳後衝澡差不多,回旅館再好好洗洗吧。

  我剛從浴室出來後不久,就看到綾小路一個人站在隔壁房間裡看磚頭厚的原裝書籍。我想著要不要跟他搭話時,他就抬頭看我,對我這身舊打扮很疑惑。

  「你不換衣服嗎?」

  「請提供小一碼的衣服。」我自然看到綾小路准備的衣服,看起來很新,棉質衣服連一點抽絲起球都沒有。但是我的身子骨撐得起上衣,穿不起褲子。「沒事,我回去再洗一次。」

  因為怕松雄先生的隔牆有耳,我不像平時那麼埋汰綾小路。

  「不在這裡睡嗎?」

  「我還是打算回去。」我指了指外面的方向。雖然我和綾小路的事應該有早阪幫我處理,但我不想惹太多事端,沒有必要專門留在外面。「你可以和松雄先生敘敘舊。我先走了。」

  綾小路應聲把書合上,放回書架說道:「那我和你一起。」

  我之前在霸凌事件裡面說過我什麼都不會,但其實我還是會基本的武道的。只是單純的,我不喜歡和女生打架,尤其是打架只會抓頭發,擰胳膊的女生,總感覺自己既降逼格,又很沒品。

  「我可以保護自己。」

  「沒事。」

  這種拒絕我發言的口吻是怎麼回事。

  結果,我還是和綾小路離開了,但待了差不多九十分鐘,畢竟綾小路難得來一次,我覺得松雄先生對他很關心。然而,大部分還是我在和松雄先生聊天。

  離開後我問綾小路,松雄先生之後有什麼打算嗎?

  我的意思是原本我要幫松雄先生的時候,被綾小路阻止了,那他有什麼方法應對嗎?

  綾小路面不改色地說,繼續待下去,遇到他父親的時候,直接把他出賣了就好,什麼過錯都推他身上,說是他逼的,不然松雄先生一定會很麻煩。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一直在看他。

  我想到的是,這樣的話,他父親應該會非常生氣。

  「你不怕你父親了?」

  「我並沒有怕過,只是想到會被阻攔而感到不愉快。」

  好的,我們莫得感情的綾小路再次上線。

  「……」綾小路頓了頓,說道,「你不發表任何意見嗎?」

  「你真棒。」棒讀聲線上線。

  「……」

  他一定又後悔跟我講話了。

  回去的車程漫長,我問綾小路要不要聽歌,綾小路沒拒絕。說是歌,其實是純音樂。

  「知道這是什麼嗎?」

  純音樂的旋律輕快飛揚,感覺就算是在落雨時分,也是大自然是在暢快淋漓地演奏。

  「久石讓的Summer。」綾小路毫不遲疑地回答道,「很容易猜。」

  我又拿出幾首純音樂,綾小路都猜中了。

  「跟松雄先生說的一樣,你學了不少東西。」我邊說邊抬頭看到窗外的天和它那寥寥無幾的明星,突然想起綾小路上次在甲板說的夏季大三角,吐槽道,「不過學那麼多,也沒有地方可以展現嘛。感覺挺多都是冷知識。」

  「沒地方用的話,那就說給你聽。」

  綾小路說這話的時候,我下意識去看他的表情,但是他臉上沒有表情,結合起來就像是在說「那早餐就吃培根和蛋」。

  「你這是要我出一本《綾小路百科全書》的節奏嗎?」

  綾小路瞟了我幾眼,在我的玩笑裡選擇了沉默,我以後談話就此結束,於是我開始伸了伸懶腰,順便打了一個哈欠。

  畢竟大半夜了,我早就累了。其實衝完澡的時候,我整個人就很困了。

  「松雄說,」綾小路朝著我的方向說道,「我好像總在無意識的時候去看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這是疑問句,還是設問句?

  我怎麼會知道你內心對我算計是多少啊?

  「這件事得求問萬能的綾小路百科了。」我把拳頭靠在他的下頜處不遠,假裝自己握著一個話筒要采訪人。

  綾小路暗金色的眼瞳沉了沉,似乎把這件無聊的事情看得挺重,但又覺得我態度輕浮,臉上寫著無可奈何。綾小路沒有回答,只是把頭也轉向窗外,我看到他的耳朵白得像牛奶雪糕一樣,下意識捏了上去。

  「做什麼?」

  綾小路把我的手抓了下來,有點不愉快地盯著我看。畢竟他在處理大問題,我這樣子就有取笑他的嫌疑了。

  但我還是忍不住笑道:「你在煩惱什麼,反正我又不會害你。」

  他一定是下意識覺得我在設計他,所以才總是看我,暗中觀察我的動靜。

  「真的。」

  我再補了一句。

  我趁他不注意,又去捏他耳朵。

  他的耳朵特別軟。

  「你知道嗎?像這樣經常被抓著耳朵,就會經常聽對方的話的。」

  我見他還不反應,故意逗他:「不反抗嗎?」

  「這是誰說的嗎?」綾小路正經地求知道。

  我忍不住笑起來:「綾小路,你怎麼這麼好玩呢?我騙你的。」

  綾小路也不生氣,也不嘆氣,就像是看著小輩胡鬧一樣習以為常的態度,我反而覺得沒什麼意思了。正打算自己還是安靜一會兒,綾小路伸手繞過我的鬢發,捏了捏我的耳垂,沒來由地我突然覺得臉上一片火熱。

  「做什麼…」

  「在學你。」

  綾小路的嘴角似乎掛著笑意,就像魚游過池子後留下的漣漪,頃刻即逝,抓也抓不住。


第47章 生氣了

  我覺得我一定被墨菲定律了。

  我感覺自己對綾小路有點好感,不是那種朋友的關系,而是光是和他站在一起也會覺得莫名其妙的開心,他隨便一個動作都開始能夠撩撥我。

  因為捏耳朵的事情,我整個人開始不對勁了。早上用冷水泡澡也不能把我奇怪的心思給扔出去,但是外出比賽的時間已經差不多,朝倉學姐來喊門,我也沒顧得上多少,只好先出浴室了。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朝倉學姐看我這樣,嚇了一跳。

  我自然而然地趴在她的背上,找個支點半眯著休息:「昨晚沒睡好。」

  「你這樣被指導老師看到,鐵定知道你出去玩通宵了。」朝倉學姐和我同間房間,晚上回來的時候她醒過。

  她懷疑我家住附近,我偷偷溜出去就是回家看一趟。但我沒解釋。

  「先借我趴一下吧。」我和她出門的時候,小聲地撒嬌說道。

  朝倉學姐沒意見,只是笑道:「話說你一貼上來,我真感覺你胸挺大的。」

  一個E說一個B挺大的,你確定不是在安慰我。我的身材大概在D班中下游,或者整個年級都是平均以下的。不過我之前也沒怎麼在意,現在想想男生是不是更喜歡身材好的。像我到現在,一直都沒有什麼桃花運,討厭的爛桃花倒是沒減過。

  我盯了一眼從我俯視視角看過去,朝倉學姐那波濤洶湧的胸,問道:「學姐,你平常有吃什麼嗎?」

  朝倉學姐心領神會地說道:「牛奶吧?我每天一定會喝三杯牛奶。」

  「但根據文獻資料分析,牛奶並沒有任何可以起到期待的作用啊,難道是心理暗示起的作用?」我還在疑惑著。

  「食療還有很多門道的,按摩也可以。」朝倉學姐說到這裡,突然在我耳邊開車,「交男朋友也可以,比如說一起…」

  她還要和我講,這個時候一聲「早」嚇得我們兩個人打了個激靈,我們都沒想到後面有人,而且女生也就算了,是個男生,關鍵還是綾小路。不知道他跟在後面多久,聽了多少,朝倉學姐假裝我們剛才什麼都沒聊,回應道:「是籃球隊的學弟啊?」

  「嗯。」

  綾小路只是應了一聲,沒有多說話,嚴肅得跟教導主任一樣。

  「那我們一起去餐廳。」

  朝倉學姐硬著頭皮草草結束對話,而我全程裝死,埋在學姐頸窩裡連頭都沒抬。

  我覺得我要死了,整個臉皮都因為羞恥在燃燒,甚至在綾小路只是路過我的餐桌時我都下意識回避。直到綾小路抓住沒人注意的機會,給我拿了一杯檸檬水跟我說,班上有女生生日,櫛田聽說他會出校門,委托他買校外的東西,問我說有什麼推薦。

  不知道為什麼,他一板一眼跟我說完之後,我從昨晚到現在的一頭熱突然才真正像被冷水澆醒,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不知道。」我又恢復我平日的作態,開始說道,「這種就像是考試一樣,我怎麼會給你說答案呢?不過看你這麼努力,給點提示,你可以上網搜一下什麼女生最希望收到的禮物之類的。」

  「你生氣了嗎?」

  「為什麼會這麼說?」我慢條斯理地打算和他說道理。

  但情況是——沒錯,我真是氣炸了。

  要是綾小路真的比較關心我的話,他也知道櫛田對我是什麼態度,對我做了什麼,雖然我也反向利用了,但是這個時候,哪怕出校的時候也抱著要滿足櫛田的要求,這和背離我有什麼區別。我難道還比不過櫛田嗎?

  這是一點。

  另一點,我生氣的不是他做的這件事,因為這可能是全班同學都壓著他做的,他不想被班級孤立,而且這也符合他平常的行為准則。但是我生氣的是,他對我提這件事。身為全班同學都差不多知道我是會出校的人,我居然沒有一點風聲,而是櫛田委托綾小路去做,這說明我在班級已經在櫛田的操作下隔離開了。而綾小路沒想過要和我商量我以後要怎麼自處,而是直腸子一樣地問我買什麼。

  我在D班本來就是邊緣人,尤其是在櫛田還有假意和我維持打招呼的表面下,我完全沒有收到風聲,這已經□□裸被排除在外了。現在櫛田敢單面來挖人,無視之前她和綾小路的糾葛,增強她和綾小路的聯系,我在D班真的沒什麼地位可言了。

  我掏心掏肺對綾小路,你要這麼對我嗎?

  我忍著煩躁不安又委屈的心情,繼續等綾小路有沒有說接下來要幫我的任何話,但是他沒有說。

  我是不需要幫。

  但你看見也不願意關心一下嗎?

  也對,結束早餐後,我突然想起在輪船的一天晚上,他和櫛田抱在一起,雖然櫛田主動的,但他也沒拒絕。

  我喝了一大杯水,我知道我太容易想太多,瞻前顧後,把自己陷入困境。但我不喜歡局勢掌握在我手心之外。

  回到學校第一件事,我必須轉班。

  我原諒綾小路,我要是男的,我也喜歡櫛田,相處愉快輕松,她也善良可愛。而我斤斤計較,心思敏感,脾氣暴躁,也不可愛。

  喝完水後,我直接把玻璃杯砸進垃圾桶裡,一旁的服務員表情僵住,別說指責了,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我之後去洗了手,洗了大半天,像是要把皮給褪下去一樣。

  我整個人心情喪極了,又很糾結。我不想撕裂我平和的假面,又實在忍不住滿心的懊惱。我以為我真的交到很不錯很好的朋友了,聰明,和我有默契,什麼話都可以搭得上,我也很喜歡;可是,現在,我卻發現他重心偏向自身利益和另一個和我不是對付的人身上,那我等著有一天他覺得我完全不會被傷害,被出賣利用,像當初的桔梗對我那樣,然後我還要想著他們回心轉意嗎?我甚至忍不住想,綾小路出來的目的是不是其實只是為了櫛田,然後才順便帶上我?能贏得我的信任的話,對他來說,百利無一害,不是嗎?

  要是這樣的話,那算了吧!

  還不如不要。

  我每次都會努力去理解他們的苦衷,他們的不易。但我對我的朋友要求可能太高了,我要他們對我掏心掏肺,永不背叛,我要自己對他們的好,他們可以一一回應,我可能才是極端的自我主義者。

  我真的太喪了。

  體育館的賽事沒結束,我在外面淋雨。這幾天少有的雨天,恰如其分地應和著我的心情。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一方地停止了下雨,一雙黑色的皮鞋停在我面前,我抬頭看見雨宮站在傘下,順著我的目光蹲下身。

  「你這樣會生病的。」

  「人才沒有那麼脆弱。」

  「至少在我看來,你就是。」

  雨宮把我拉起身,我像是沒骨頭一樣一下子癱在他懷裡,把他抱住。

  「我想姐姐,我想早阪,我也想回家。」

  「沒人說不可以。」

  「我想輕松一點,容易一點生活,什麼都不想,只顧自己開心就好了。」

  「可以的。」雨宮拍了拍我的背,「去喝咖啡怎麼樣?甜食可以回復心情,雙葉也在。」

  雨宮上大學之後讀的是心理學,他也挺適合的,安靜的性格有時候散發著可靠的魅力。

  「好。」

  「手機拿過去有用嗎?」

  「我見到的都是別人的,沒有進過我自己的。」除了綾小路那次外,我先後還進過四個人的,有不太熟悉的長谷部同學,是個女生,平時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但內心卻是情感豐沛的人;還有茶柱老師,平田和堀北綾音的。□□還是有派上用場的,但是多少誇張了一些,我做的是□□……

  佐倉還是沒有上學,平常來往的除了養父就是雨宮會比較多。她看到我的時候臉上沒表現出特別多開心的表情,依舊懶懶的,不過她送了一個她喜歡戴的同款AKG耳機給我。

  「今天心情喪喪的。」我沮喪地趴在桌子上,「就算被記過了也無所謂了。」雖然我也不在乎有沒有記過。

  「昨天七夕節不是和家人玩了嗎?」雙葉聽說我去玩了。

  我把大概的前因後果跟他們講了,除了雨宮和雙葉。我很少會直接說心裡話,我的怨忿,我的不甘還有我的惱怒和挫折都只有他們懂。因為他們已經直接進過我的內心世界,所以我也不藏著掖著。

  雙葉和雨宮同時陷入了沉思。我也不是想求什麼答案,而且自己腦袋裡整理之後,我也很平靜地說了。

  「其實小姐你想太多了。」早阪的聲音從背後響了起來,她拉下墨鏡,轉動著藍色的眼睛,「你只是,單純地吃醋了。」

  「我為什麼要吃醋?」

  話說早阪你也太神出鬼沒了吧?

  「因為你喜歡你那個後桌,如果你沒喜歡的話,他說什麼也不會影響你,不是嗎?」

  「講道理,我也不會和討厭的人做朋友。我不能生氣嗎?袖手旁觀也是一種背叛。」更何況,如果是佐倉、堀北提出委托他買東西,都好過是櫛田,所以我才不是吃醋!

  早阪沒有辦法反駁我。

  我也對這種辯論的勝利沒興趣,再來我也氣累了。

  「我會和他好好談談。」

  我和桔梗之間最大的問題在於沒有好好溝通。而我其實也有考驗她的成分在,我一直都沒說我知道她們的把戲,我就想知道桔梗最後會不會站在我身邊,無視那些無聊的挑撥離間,但是桔梗把我告上了法庭。我生活裡太多人考驗來考驗去,就像是我以前看過的那個吃泡面的烏龜一樣,很無聊。當然我也覺得我很無聊了。

  「早阪,我也想見桔梗,你找時間幫我安排一下。」

  「雨宮和雙葉要一起去嗎?」

  雨宮答應會和我一起去,雙葉不想去。我想知道桔梗到底怎麼想,我容易過分解讀人,也許我有很多沒有發現的問題呢?畢竟,我始終還是不信桔梗一直怨恨我的事。

  我們學校的籃球隊在殺進前八強之前就遇到了洛山高校的籃球部,他們隊長和部分主力隊員也沒有上,就把我們學校打得落花流水。我原本沒記起來,但看到那紅頭發,我才記得我以前見過那個隊長——赤司征十郎,小時候文質彬彬的,現在總有種戾氣銳意的氣場。我們也沒打招呼,就這麼錯身離開了。因為這場失敗,他們要回學校了。

  我沒和綾小路遇上。

  我原本擬了一條短信想發給他,他回學校也看得到。後來想想,我似乎就是重視他,才會把自己弄得像今天心情起伏不定。

  沒必要當朋友,就這麼合作就好了,各取所需。

  我回旅館的時候,櫃台前的服務員和我說有人送我一個禮物。我接過手便拆了,裡面是一個八音盒,還有一封信紙,洋洋灑灑全是字,寫了一頁有余。

  落款——「綾小路清隆」。

  大意講的是,預測到會比自己提前回校,委托櫃台在離開當天下午在轉交給我。因為知道我(四宮綾夜)生日已經過去了,所以買了一份禮物給我。

  第二張紙講的就是今天的事。他故意惹我生氣的,然後再送我生日禮物,起反轉作用,說是看到很多驚喜禮物都會這樣故意設置這種情節,而且成功了。但看到我砸杯子之後,他預感似乎玩脫了,所以先在這和我道歉,回去請我吃飯。

  我第二張紙看了好多遍,尤其是最後一句老老實實地說明就算借貸也會滿足我的要求時,我一直在床上滾來滾去。朝倉學姐還笑著問我遇到什麼好事了。

  我沒有高興,我笑只是因為我想到怎麼整綾小路了。

  「我要吃法國大餐。」

  綾小路已經回學校了,態度很誠懇:「好。」

  「你自己做的。」

  「……」

  「我材料會帶過去,你可以省很多點數,看我對你好吧?」

  「料理不及格會有問題嗎?」

  「會有懲罰項目。」

  「……我知道了。」

  我得意他對我的無可奈何,正要掛電話,他又問我一句:「心情怎麼樣?」

  莫名地,感覺自己的心口酸酸麻麻的。

  「好。」

  「謝謝,那就好。」

  「不客氣。」

  掛完電話之後,我覺得我們對話詭異到了極點。為什麼綾小路要對我說謝謝,我還這麼接一句「不客氣」。

  也許奇怪的不是對話,只是我自己而已。

  我一定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綾野:我一定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了

  砂糖:單純就是喜歡上綾小路了,沒得救的。


第48章 <綾小路場合>(五) 麥高芬

  有些人天生帶有冒險的本質,他們不懼踩在細長的鋼絲上表演,不懼下一秒墜入懸崖粉身碎骨,瘋狂刺激得像是在賭局上傾家蕩產也要一賭到底的賭徒。而我並不是這類型的人,卻做了類似的事。

  我看到綾野調整呼吸喝光一杯水後,背過身,頭也不回地把杯子砸向距離十米遠的垃圾桶。這種若是經常關注trick shot的人,會覺得很熟悉。trick shot在籃球術語上又稱為特技球,現在多用於網絡視頻tag——在別人認為不可能發生的情況下擊中或者投進一個目標物,常見的有筆扔進十米外的筆筒之類的吸睛視頻。

  她並不像在籃球場投三分空心球那樣高高拋起直接落在正中央,而是砸在垃圾桶的邊上。就像是被設計好的一樣,撞在邊緣上彈起,但是又因為劇烈的衝擊彈起的瞬間玻璃杯在半空碎裂,盡數掉在垃圾桶中央。如果想像不到這個畫面的話,試著想有一團紙裡面包著無數玻璃碎片,撞在垃圾桶上的瞬間,紙團封口被撞開打開,無數玻璃碎從紙團裡跳出來,然後跟著重力直墜到垃圾桶裡。這神乎其技讓旁邊的服務員看得目瞪口呆。

  然而我卻沒有同樣的心情,我幾乎在聽到聲音的時候,心也跟著下沉。我當下立刻明白我踩到四宮綾夜的雷點。

  這件事說來話長,在這裡先說明四宮綾夜這個名字。綾野光希是四宮綾夜的化名。我知道這件事其實有一半是推測出來的,因為綾野喝醉酒接通電話的時候旁邊的女生明確地喊她為「綾夜小姐」,雖然不過是一秒,但是我記下來了。

  四宮綾夜是一個有名的人,因為她的家世,因為她獲得世界級的榮譽,也因為她那件赫赫有名的霸凌事件。這件事情曾經作為在White room裡作為危機公關的課題討論過,不管從哪個角度上看,都覺得哪怕這個四宮蠢得腦袋空無一物,她家庭勢力都會在事件爆出來的時候徹底將這件事抹平消除干淨,但是奇怪的是,這件事並沒有在越演越烈之前處理干淨,直到把人告到了法庭上,以金錢為協商條件才把事件落下帷幕。

  當時,我第一個反應是東京風頭正盛的「心之怪盜團」——他們標榜著要讓腐敗的大人洗心革面發起各種噱頭十足的盜竊案件。雖然沒有任何實物丟失,但是他們的目標人物都會突然承認自己的罪行。而且,四宮綾夜的名字也赫然在心之怪盜團的相關的論壇上。有人說,論壇上出現的名字也會是心之怪盜團的處理目標。所以沒有相關的預告函也不奇怪。但是這個有無預告函,和霸凌以及上論壇這兩件事撞在一起的時間差,可以代表著兩種天差地別的結果——

  可以是,心之怪盜團讓四宮綾夜悔過,所以她願意將自己的行為昭告天下,主動推進法庭事件的結束。

  也可以是,四宮綾夜自己主動推進的,否則她家裡不會毫無動作。

  實話說,後者這個,我一想到,我就覺得這個人恐怕不是瘋了吧,拿自己一生和家族的聲譽去推進這件事。所以我立刻就放棄了這個想法。此外,我相信心之怪盜團。哪怕他們的行為神秘又如小說般荒誕離奇。我還會相信的理由是因為我知道他們和裡世界的存在,甚至操作方法也清楚。

  我沒有進去過傳聞中的裡世界,有些人稱之為「魔宮」,但是我聽說過。我父親的政治盟友便是當時東京一系列利用「魔宮」使其精神失常的意外事件——肇事者會無故失心瘋,狂暴化,造成社會混亂的始作俑者獅童正義。獅童正義是非常出名的政治家,曾有「日本良心」的稱號,在首相競選的時候幾乎贏得了全日本民眾的支持。他主導了一切混亂,最後像是無數「正義必勝」的童話故事一樣,他被心之怪盜團打敗。於是和獅童正義綁定的我父親也遭到了政務經濟等各方面的審查,並且被迫離開政治第一線。

  也正是這件事,我從無人道的教育機構White room被解放出來。因為是親子身份,再加上我並沒有在著風口浪尖時刻惡意推我父親一把,所以這個小小的主觀動作就換得了我父親對我的信任。他確信我依舊會像在White room那樣永遠服從他,從內心深處都在服從他。所以他沒有把我徹底囚禁,甚至將我臨時摧毀,而是把我安置在一處別墅,由名為松雄的中年人委托管理,並且在他籌備著如何東山再起的漫長一年中毫無過問。這就是我為什麼可以輕松來到目前學校就讀的原因。

  其實在心之怪盜團開始活躍在社會舞台時,我就覺得心之怪盜團很好用。

  White room早期的教育模式都是填鴨式的,但從我十歲開始,我就正式接觸社會的各種事件,進行戰略性地模擬如何扮演事件的各種角色,同時進行推進事件以及作為對手如何解決事件,類似於棋盤上的自我博弈,只是這裡用的是現實事件。獅童先生欣賞我的能力,曾經稱我為【人形計算機處理器】,似乎從我出生開始,就沒有人把我當做人。

  心之怪盜團剛好和獅童先生有關。於是我建議獅童先生派人臥底在心之怪盜團,進而影響甚至控制他們的行動綱領。我認為我可以有絕對的成功率。因為他能派出的臥底再聰明也只是高中生,只要被抓住了突破口,就能夠順藤摸瓜抓住獅童先生。獅童先生失敗了,也意味著我父親會跟著失敗。但反過來,如果,心之怪盜團失敗,也只能證明我的判斷是正確的,我可以借此贏得成為首相的獅童先生更多的信任,讓他主動要求我父親讓我出White room協助他。

  事後,如我所願,我成功從White room出來。

  終於,我獲得了有限的自由。

  自由,對我來說的重要性,就像是在追求【成為人】的本質,就像是昆蟲具有趨光性,飛蛾哪怕見到火光也要撲上去。我想擺脫工具人的身份,就不會放棄對自由的追求,除非我不需要了。綾野對這種話題從來都不感興趣,我覺得這是因為她獲得了太多自由的原因。然而,我又總是和她說這些話,看她無可奈何地看著我,然後全部聽完。

  她說,我一定是一個人待太久了,所以內心思想才會這麼豐富。因為一個人的時候,只會和自己對話,久而久之,自己的想法就會很多。

  綾野不是那種同情心泛濫的爛好人,所以我每次都會得到無情的外號,然後又自然而然地轉移了新的調動氣氛的話題。

  老實說,我也不需要一個充滿母性和關懷的人來同情我,這只會加深我對原來生活的記憶,仿佛被人貼上了標簽。也許,這也是我不願意被人知道我過去的原因之一——被擅自貼標簽。就像是有些老人坐上公交也不願意坐讓座的位子一樣,他們不服老,我不服我是一個悲慘的人。我頂多只承認我的生活是空白而已。

  話說遠了,回過頭來。

  若是綾野光希是四宮綾夜的話,我居然莫名其妙地相信她會做這種事,因為這件事裡面的受害者是她從小到大的朋友。她對朋友有異常的容忍度,我稱之為病態。而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受害者恐怕也有自導自演的成分在,否則以綾野光希的手段,不會擺不平這些事。綾野光希一直在等「受害者」什麼時候停止對自己的考驗。

  我想起綾野有一天跟我講的烏龜的故事。

  當時我問她,如果她是那只等待朋友回來一起吃泡面的烏龜,她會怎麼做。

  綾野說,也許會等得心焦,也許會等得痛苦,但是已經約定好的事情,她會等到朋友回來。

  實話說,我對綾野的朋友概念不是很清楚。在我看來,她的朋友很多,如果她願意,她可以整個年級都收為自己的朋友圈。難道每個人都可以列入範圍內嗎?顯然不是的。我打算之後想辦法問。

  知道四宮綾夜這個名字後,我立刻盯上的是她的朋友天海桔梗。天海桔梗的資料很少,再加上當初爆出霸凌事件時都是用化名,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她的信息。在學校的時候,我用綾野留下來的翻牆軟件和松雄先生先取得了聯系,讓他調查天海桔梗。松雄先生並不是普通的執事,否則他也不能在我父親眼皮底下,瞞天過海把我送到現在的學校。此外,他有另一個優點——豐富的感性,不然他也不會把我當做自己的兒子來看待。

  「為什麼要調查天海桔梗?」松雄先生似乎很驚訝我提起一個陌生的名字。

  「我對她感興趣。」

  松雄反應很快,自己就給出了答案。天海桔梗是和四宮綾夜是綁定在一起的名字。但對於一般人來說,值得調查的不是受害人天海桔梗本人,而是四宮綾夜以前還做了什麼惡事。可現在情況反過來的話——

  「因為四宮綾夜嗎?少爺見過她本人?她現在怎麼樣?」

  松雄喜歡看射擊比賽,可以說是四宮綾夜的粉絲,對她的印像是性格驕傲直爽,有著寶石般笑容的漂亮女孩。雖然對霸凌事件並不相信,但是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他也希望說四宮可以早點走出陰影。

  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和她相處可以發現,她喜歡開玩笑,性格跳脫,非常會注意說話者心情,明顯具有社交型人格。她知識面很廣,興趣廣泛,而且很會接話。我無論說什麼她都能接上來,但是得看她心情。若是霸凌事件沒有發生,她大概是活躍在世界舞台上的運動明星或者貴族學校的領袖者。但她現在很安靜,在輪船上一個人待著的時間遠比和別人交流的時間要長上數倍,有時候安靜得像是不存在一樣。

  松雄先生沒有得到我的回應,卻像是得到答案一樣提前結束了對話,並且當晚把資料給我了。他動用了父親那邊的資源,把天海桔梗查得仔仔細細。

  天海桔梗,出身自中產階級,父親是國家隊退休的選手,沒有得過任何獎牌,在四宮產業鏈下一家高級運動俱樂部當任普通員工。因為桔梗得到四宮綾夜的喜歡,其父一夜成為俱樂部的經理,而她六歲開始就和四宮綾夜享受同樣的富家小姐的待遇,吃穿用度,上的學校也是有著「一門第,而是錢」價值觀的超級貴族學校。霸凌事件結束之後,天海一家打算移民去加拿大,但是父親因為偷稅漏稅問題,被國稅局審計到現在,財產凍結,現在有錢也沒有辦法用。桔梗本人則在公辦學校讀書,成績不高,但是因為多才多藝,相貌妍麗,笑容明亮,加上有被人霸凌過的悲慘事跡,還一直揚言四宮家到現在還沒有放過她家,成功地扮演著堅強又惹人憐愛的角色。現在在學校當任風紀委員,頗有人氣。但仔細看的話,不難發現,她很多性格特點都在模仿四宮綾夜,人也頗有心機。

  老實說,這是人生第一次我覺得人很惡心。

  要是四宮家願意,這個天海家估計早被整死了,但是顯然四宮她還沒有做出任何決定。我覺得我需要和她好好談談,大概是過了很久之後,我才發現我第一次這麼多管閑事。

  我出校的當天晚上才遇到綾野,見她穿著浴衣才後知後覺那是七夕祭。她平時都是素顏,但她那天化了妝,和她姐姐坐在車子裡,言笑晏晏,是我從來都沒見過的樣子。我才看到她,不知道為什麼就從她眼神裡讀出她不想看到我的心情,一瞬間感覺我心情變得有點古怪——心一下子墜落谷底的感覺。就是早期我和她不熟的時候,她都沒有對自己露出這種表情。於是,早阪和白銀前輩邀我去一起去的時候,我下意識拒絕了。

  在原地徘徊了很久,我還是走回去看她。

  因為我們第二天對上的隊伍是籃球強校洛山高校,大概是贏□□一等獎的幾率,相當於在不被判犯規的情況下,不小心把對方主力隊員的腳輪番踩腫後,使他們都不得不下場的程度。所以,要是放棄的話,我直覺我可能再也見不到她。

  她就在沙地上放煙花。

  我想著可以給一個孩子一點獎勵讓他幫忙把水潑在她裙擺上,讓她一個人落單來洗手間清理。她是那種不會隨便給人添麻煩的性格,所以我篤定她會一個人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她回到自己的世界裡會不會更好,畢竟從未看到看到她那樣的笑,時而撒嬌,時而明快,仿佛無憂無慮。

  現在堀北已經在D班建立起人望,我也可以通過控制輕井澤惠達到我的目的。所以,我應該,不再需要一個綾野光希。

  另外,我對她在出租車上看我的眼神感到很不舒服。但我才離開後不久,綾野光希就追了上來。我還沒有說話,結果被她捶了一下。

  我忍著脾氣問,怎麼了?

  她蠻不講理地說道,我就是想打你,怎麼了!

  我當時的心情是如果父親抓我回去關禁閉的話,我也要把她扛起來,拖著她一起關進小黑屋裡。松雄先生雖然說父親還沒有直接和他聯系,但是他一直沒有動靜,也不代表他沒發現我逃了消息,也許是知道松雄先生和我是站在統一戰線,故意假裝不知道,不露出任何風聲,就等著我自爆。

  不過也只是想想,我也不會對她怎麼樣。光是扛走,她都能把我折騰半天。

  太麻煩了。

  我說,有人在抓我。

  她要是我記憶裡的綾野,她應該能想像發生什麼,反正遇上我會有□□煩的,結果她真的松手的時候,我後悔的手速比我語速還快。我先抓她的手,最後在她看向我的時候,我才說,太遲了。

  老實說,我拉著她走的時候,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

  於是,她帶著我先去換了祭典的和服。店員為我選了好幾套,我還沒有來得及細看,她直接做了決定。因為我不習慣這種衣著,還在擺弄長長的腰帶時,綾野直接半彎腰幫我綁腰帶。我看著鏡子裡的綾野,她的腰肢很細,往上我可以看到衣領後白皙如同天鵝頸般的脖頸。我突然想起那天做的夢,夢裡面我把綾野推倒了,她像是怕癢一樣一直在笑,我莫名其妙地跟著她笑,還親了她。

  「……」

  因為無法產生抵觸和反感,所以對我來說,這種無法控制等於糟糕的青春期廢料。不知道人有沒有辦法可以一下子飛躍無聊的青春期,無視青春期對異性的懵懂和好奇。

  我越想越遠,又重新把心神籠回,我見到她和服的腰帶上有著紅色的瞿麥花紋。瞿麥花又被稱為大和撫子花,像征著笑容。我才在發散思維,綾野一聲「好看」把我喚回現實。

  她完成後,對著鏡子裡的我笑了一下。

  我不僅忘記之前被她拋棄的眼神,還有她無緣無故打我的生氣,只覺得自己心情回升。我想起之前她說過的牛津大學關於內啡肽,忍痛和社交系統的關聯。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我最近的社交能力上升了,所以我才會對她的無理取鬧這麼輕易地就釋懷了,甚至還會自動為她的行為進行解釋。

  她不想見到我,是因為我出現的時機不對。

  她捶我……她經常做事超出常理,反正是棉花拳頭,我也不痛。

  之後,估計她猜到些什麼,開始帶著我四處逛,最後也跟著去見松雄先生。她讓我跟松雄先生道謝。雖然我覺得沒有專門說的必要,但還是聽她的話,在告別前說了聲謝謝。於是,松雄先生抱了我一下,拍了拍我的背。那是很神奇的感覺。我從未體會到擁抱是什麼概念,但是我知道皮膚是人體最大的器官,上面有成千上萬個精神末梢,在與人接觸時可以直接影響到大腦和心理。而我感受到松雄先生的情緒——那飽含著名為關懷的情緒。

  走回車站的時候,我覺得我心口還是熱的,手也是熱的。

  回去的路很漫長,我和綾野聽了無數的歌,然而最難忘的還是第一首《summer》,無憂無慮又充滿輕快的節奏。綾野問我要循環播放嗎?於是一路的電車都是這首純音樂。電車總是跟著軌道一晃一晃的,白熾燈散出光暈,綾野坐在靠近我心髒的位置,肩抵著肩,溫度也從衣服上透了過來,我們聊了無數話題。

  我問,她要的真心朋友到底是什麼樣?

  原本以為要鋪墊很多,結果沒想到自己輕而易舉就說出了這件事。也許是氣氛太好了,綾野眉頭只是微微皺著,露出開始思考的模樣,最後才說道:「我要的真心朋友是可以陪我一輩子的,能夠跟上我的節奏,彼此理解,互相配合,而不是因為擁有共同快樂的時間而在一起,而成為朋友。這樣的朋友我有很多。」

  綾野笑道,「真的很多,我也喜歡他們,但是不代表他們理解我。我姐姐也喜歡我,早阪也喜歡我,但是他們也不理解我。當然,也有理解我的,但是總是要和我爭,又或者根本不把我當做一回事的,或者太過博愛了。我的心太小,只能裝一個人。」

  「但是,天海桔梗也不是那個可以陪你走到最後的人。」

  她微不可見地苦笑了一下,然後又故作輕松,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道:「我不知道呢。」

  「如果不知道的話,你就相信我的判斷。」

  「要是你騙我呢?」

  她的頭偏向窗外,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要成功騙過我的話,可能要花一輩子的時間呢。」

  「我可以。」

  綾野聽得懵了一下,故意露出生氣的表情讓我把手伸出來,像家長教訓小孩一樣說道:「騙人是不對的。」然後單手拍了我一下作為懲罰。然而,我的感覺卻是——【那就這麼說定了】,所以我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裡,緊了緊。

  我打算把天海桔梗從她心裡完全抹去。她的存在只是我與綾野的人生故事中的麥高芬,她讓我和綾野相遇後,就可以徹底退場。

  就在我打算和綾野經營更長遠的關系時,第一天我就把自己給玩脫了。我果然不該因為經驗不足,而聽信籃球部裡腦袋裡只有肌肉細胞的人的話,設置什麼驚喜反轉情節,以此狂增對方的好感度。

  雖然事後電話裡綾野似乎因為我的態度而心情回轉了,但是回校的時候,她跟我說,她要轉去C班。

  「……」

  不行。


第49章 <綾小路場合> (六) 兒童裝

  弓道部據說獲得全國大賽的亞軍,回校後學校給了弓道部參賽選手大量的個人點數作為獎勵。這件事是綾野跟我講的。

  她回來後去染了頭發,亞麻色的,原本皮膚便是白的,現在襯起來更像是白得帶有些半透明。每次見面都會看她好好地整理頭發,把頭發編成各種復雜的發型落在腦後,莫名地感覺有些詭異,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只是說話還是跟原來一樣。

  這件事最開始變化來自於我和她的一段對話。

  當時她說她想轉去C班。她這樣的話頂多只是通知,在做之前能告訴我有這麼一件事,讓我起碼心裡有個底。我是不同意的,A、B、C三班裡面為什麼偏偏選擇用暴力管理的C班這個最惡劣的班級,這只能說明她和龍園翔有著深厚而不可告人的紐帶。

  我們沉默了一下。

  她又轉了轉口吻。

  「但如果你幫我一件事,那我就沒有轉去C班的必要了。」

  「你想要什麼?」

  「上次不是讓你和A班葛城搭上線嗎?」

  情況是這樣的,他雙親去世,只有一個妹妹,因為妹妹生日,他非常想把禮物送出校外,但學生會根本不答應他的要求。於是我給他提了建議,讓籃球隊須藤出校外的時候順便把禮物寄出去,當然用的是點數作為交易。若是平白幫對方的話,只會讓對方心生疑竇。原本是打算讓須藤送,但因為她的關系,我自己出了校。

  現在我手頭就有葛城的聯系方式,此外已經達成了點頭之交以上的朋友關系。

  「你讓我和他見一面,但不要太刻意。你只要幫我聯系就好,詳細步驟我會跟你說。」

  1966年美國社會心理學家費裡德曼和費雷瑟做了一個名為「無壓力屈從—登門檻技術」的現場實驗。這個實驗應用在生活中便是若是直接提出一個接受度較差的任務,會被拒絕的可能性會很高,但如果前期有個鋪墊,人的心理防御機制就會下降,接下來的任務也會願意接受,這便是登門檻效應。

  我莫名有種奇怪的預感,接下來,綾野會讓我做各種我不想做的事。

  大概是假日周末的下午,綾野約我見面,她穿了一身輕簡的雪紡裙子,裙擺在膝蓋以上,很短,短到感覺風一吹就很容易走光。

  「……」

  「怎樣?好看吧?」

  「嗯,感覺不太好。」

  「我和一之瀨選的,她說很好看,很顯身材。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審美問題,下次不問你了。」

  感覺她之後又要穿這類衣服,出於建議的心理,我希望她能夠明白問題不在我身上,而是她自己過於自我了。

  我抬手想責難她的裙子,撿了一小塊袖子說道,「你這是兒童裝吧?這麼短。」

  綾野把袖子扯了回去:「你不懂就不要講。我們學校可沒有童裝,要是有這個學校估計要被查辦了。」

  她悠哉悠哉地說道:「今天任務很簡單,你先去哪裡玩一下。我去盯電梯,等裡面沒人的話我就叫你。我會把電梯弄故障了,你就叫葛城來救你。」

  「對了,你手機有多少電?」

  「我是充完電才出門的。還沒用。」

  「那你這樣不行,先把電用少一點。這樣在危難時刻只能等待他救助的場景才逼真。」綾野拿出數據線把我的手機和她的游戲機連在一起,「要是可以不停打電話,還只等一個人過來不是太奇怪了嗎?」

  「電梯裡不是信號都會差嗎?」

  「實地考察結果是每個電梯接收器都太好了。本來想破壞了,又覺得你要是在裡面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不是太可憐了嗎?」

  她邊說邊把手機和游戲機一起交給我:「我游戲機是沒電的,所以正在拿你手機充電。你要是在電梯裡無聊的話,你可以拿著玩,打發時間,我是不是太周全了?」

  「……」

  她的計劃大有問題,為什麼她要見葛城,我需要被困在電梯裡面。如果是她要增強他們首次見面的印像,也應該她被困在電梯才對。

  我把我疑惑說出來的時候,她說悶在電梯裡會很熱。

  「……請另聘高明吧。」我直接拒絕了。

  綾野一下子蹲在地上,垂頭喪氣地把頭埋在手臂彎裡,說道:「你上次騙我弄得我都哭了,但我還是立刻原諒你了。果然我就是只配被耍的人……」

  「我知道了,就是困電梯是吧?警備那邊,你也會處理對吧?」

  我明知道她在裝模作樣的。

  而且她怎麼這麼能,一開始那麼高冷的人,現在能屈能伸叫人難以招架。

  事後我發現在一開始就不應該吃她那一套,之後我每次一拒絕,她都喜歡用這件事來對付我。

  「綾小路,你真是大好人。」

  「我拒收好人卡。」

  電梯事故其實出現了一點無損進度的意外,因為卷進了C班的伊吹澪——就是在無人島的時候把綾野的內褲放進我背包的那個女間諜。我們相遇是場意外。

  我和綾野是分開活動,而我個人原本不想逛商場,所以一開始就是沒有目的地找事情打發。見人都在排隊,本著無聊也跟著一起排,結果這是要雙人才能進的占蔔屋。本來就此放棄,正好遇到同樣情況的伊吹澪,於是拼在一起。排隊時間超過一個小時,很漫長,雖然我和伊吹澪說了一些話,但是很快就找不到話說,都閉著嘴開始看起自己的手機。

  在移到圍欄處,往下看的時候,我看到綾野一個人坐在長椅下面吃意式冰淇淋。我大概明白為什麼這條裙子顯身材,她的腿原本就很纖細修長,但很少露出來,連游泳課也是只穿體操服不穿泳衣,現在才看到她的腳踝到膝蓋的曲線都很漂亮,如同工藝品般泛著淡淡的瓷光。她用望遠鏡在觀察電梯,偶爾也會無聊四處看,直到看到我的時候微不可見地笑了一下,然後離開了。

  「我沒有偷懶」

  我知道。

  「排隊加油,聽說占蔔挺靈的,你不妨認真試試」

  我不知道其他人會不會有同樣的感覺。但我就覺得綾野很奇怪,你覺得她冰冷的時候她可以笑如暖陽;你覺得她直率的時候她心府深沉善掩飾;你覺得她愚笨的時候她舉一反三口齒伶俐;你覺得她善良的時候她又無情任性利己主義。可這些矛盾接受起來又不難。

  被困在電梯三十分鐘左右,電梯就跟蒸桑拿一樣悶熱,我的領口和後背全是汗,出電梯門的時候,自導自演的綾野站在葛城旁邊稱贊他厲害,在葛城無法拒絕的情況下主動要了聯系方式。

  「……」

  我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莫名覺得自己是個犧牲品一樣。

  送走葛城他們後,綾野也伸了一個懶腰,對我彙報進度,因為電梯事故,她和他聊了差不多十五分鐘,大概掌握他的興趣愛好,還約了假期一起寫作業。

  我微微覺得不爽。

  大概能理解如果是通過我介紹的話,我可能會一直在場,就相當於礙事的電燈泡。但是電梯事故的話,她假裝不知道該怎麼辦,而葛城主動聯系保安員,在等待期間他們可以聊很多話題。就算綾野不主動,葛城也可能為了安撫她的心情主動聊起來。

  「滿意了?」我問。

  「離成功還有很長的路。」我和她並肩走的時候,她又肩膀撞了我一下,「你怎麼了?感覺你心情不好?」

  「你悶三十分鐘試試看就明白。」我也不想在商場待下去,沒有看她,自顧自地先往宿舍方向走,「我回去洗澡了。」

  「那我之後給你帶慰問品。」

  我覺得,綾野是有存心帶壞人的能力。

  我洗完澡才出房間就看到她在我屋子裡拿了一個玻璃杯,裡面倒著發泡的麥色飲料。空調風呼呼作響。

  我並不奇怪她沒鑰匙怎麼進屋的,畢竟池他們也自由進出了。

  「這是麥茶。」綾野介紹道。

  「那氣泡怎麼回事?」

  「我用氣泡水機做的。」綾野笑道,「未成年人是不能喝酒的。」

  「哦。」

  想起那個喝醉酒的某人,我假裝我信了。

  「我隆重介紹一個氣泡水機給你,我買了兩個,我們一人一個。」綾野侃侃而談,「加點糖漿,或者只是水也可以,就可以做成氣泡水了。」

  我記得她是挺喜歡喝氣泡水的。但問題在於,她表面送我禮物,實際上只是把我的屋子打造成她帶著會舒服的地方。她還送了我不少游戲。

  我總覺得太了解她,只會讓自己更加無語。

  果然她一下子坐在我床上開始檢查游戲進度,順便喝了一口她准備的麥茶。

  我心情並不是特別好,拍著她的肩讓她回去。但是綾野堅持道:「這個一定很有趣的,你先看看。」

  我抓過游戲機,但是綾野並不松手。我忘記到底怎麼發生的,只覺得地上很滑,重心失重,把她也給帶在地上。跟夢裡我推倒她的場景很像,不像的是她沒有笑,而是看向我的手側,我的手心壓在打翻的玻璃碎片上,血跡斑斑。

  她臉色一白。

  「你等一下。」

  綾野急急忙忙把我扶正,我這裡本來什麼都沒有的,但她放了急救藥箱。她直接把急救箱扔給我,然後自己站得非常遠。

  果然不是所有人都會在別人受傷的時候有能力幫忙照顧的。上次在屋子削蘋果弄到手時,綾野聽說我流血了,也是如遇洪水猛獸。

  我就在她這麼磨礪下成為一個內心對女孩子逐漸沒什麼期待的人。

  我也知道不能指望她,於是自己站起身用清水清理傷口,扎得不深,血一下子洗沒了。綾野站在我身後偷偷看情況。

  綾野問道:「你沒事吧?」

  「……還好。」我實在不清楚綾野到底是關心還是不關心我。關心的話就不會每次都躲開,不關心的話又不會給我買急救藥箱,站在這裡問我情況。

  「我有暈血症。」

  綾野突然做出解釋。

  我愣了愣,心中的疙瘩也隨之消失,說道:「沒關系。」

  我收拾好碎片,清理好地板,綾野才恢復精神,檢查游戲機。

  「那個游戲機沒問題,我見你心情不好,才推薦你游戲的。你想靜一下的話,我就先走了。」綾野乖得讓人不習慣,可能是因為我受傷了。

  「這個怎麼玩?」

  我拿起游戲機,綾野立刻就知道我心情回復了,小跑到我面前,開心地從背包裡拿出自己的游戲機。

  「這個可以跟玩家交換寵物的,我們可以互動。」

  我坐在床上,綾野坐在地板上,玩了一個小時,我還在搗鼓著綾野喜歡的那只要怎麼升級,綾野趴在床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我抱起她准備讓她在床上睡。綾野在床上就突然迷迷糊糊地醒了,我下意識緊張起來,我們的距離太近,近到她會誤會也不一定,然而綾野只是睜了睜眼睛,很快就又睡了。只是閉著眼的時候,她疲倦又慵懶地親了親我的臉。

  「汪汪,你讓我再睡會,乖。」

  早阪說的沒錯。

  綾野實際上是熟起來就會是無防備又很粘人的類型。

  也許綾野把我真心當朋友了,但我並不打算和她發展所謂的朋友關系。她只要是屬於我,就像是被牢牢拴住一樣跑不開,就夠了。如果發展成男女朋友關系,也許她就不會和其他人太過親密了。而且,是她想勾引我的,衣服這麼薄又這麼輕,還在這裡睡覺。

  我才低下頭,肩膀立刻就被淺睡的綾野推開。

  「你要做什麼?」綾野反應很大,有些驚慌。

  「……你壓著我的手,我不想打擾你睡覺。」我做出正在小心翼翼抽手的動作。

  很明顯,我的反應能力起到了救場作用。

  「抱歉,你太近了,嚇到我了。」綾野馬上開始觀察,發現自己睡在床上,頭還枕著我的手,連腿也還沒有放好,立刻反應過來道,「你剛抱我上來的?」

  「……嗯。」

  「不好意思,我差點以為你在趁人不備什麼的。」

  「………我對童裝女沒興趣。」我站起身喝杯水調整心情。「話說你的內褲都是同一種嗎?」

  綾野這才注意到剛才她的裙擺已經往上翻早就走光了,眼疾手快地把我睡覺用的枕頭搶過來遮在柔軟白膩的大腿上,而且是我睡覺用的那面。

  我的眼皮瞬間一跳。

  「你坐過的地方,床單還有枕頭都給我現在拿去洗。」

  「你是潔癖嗎?每次我來都要洗一次!」

  因為這是消除我不必要念頭的必要措施。她第一天來的時候,晚上睡覺總覺得被子上都是她的味道,一直睡不著。

  「不要你管。」

  「我又不髒,我不洗!」

  不想做任務的綾野直接和我宣戰,整個人裹在我放在一邊的被單裡面,不僅在我床上滾來滾去,而且還冒出頭來,在地上的背包裡撿了一只口紅,直接對著我的被子,枕頭到處親下一個唇印。

  「……」

  晚上從自助洗衣店回來後,我發現我掛在椅背上的襯衫外套也落有一個唇印,一看就知道是綾野趁我不在,又跑進我房間裡故意落上去的,整個誇張得像是塗鴉一樣不像話。

  這真是災難的一天。

  我發現,我可能真惹不起綾野。


第50章 我死了

  如果我有一天死了,一定是丟臉死的。

  昨天晚上我還志得意滿,早上醒來,回想起昨天我做了些什麼,我瞬間感覺自己就是一只無可救藥的金毛蠢狗。為了一時意氣,像個傻子一樣在綾小路枕頭上親來親去,還專門在他衣服留口紅。

  我是不是傻。

  我把自己整個人埋進被子裡,打算強行把讓人窒息的記憶刪除出去。我姐常說,她不知道我為什麼總要做那些明明知道會感到丟臉的事,每次都跟飛蛾撲火一樣不顧後果。

  我也不知道。

  現在離暑假結束只剩下一個星期。距離和天海桔梗結束已經過去了一個月。這種感覺很像是做了一段長而艱辛的夢,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一樣虛浮空洞。

  我和桔梗認識了十年。

  很多人說為什麼就算發生這件事之後,我還要和她繼續保持聯系。是因為我覺得過錯就是在自己身上嗎?想要挽回她的原諒嗎?其實我覺得這不是一張試卷,沒有一個准確的答案。

  實話說,人生有多少十年。這種背叛感帶給我的不是憤怒,而是悲傷和失落。

  我對天海桔梗的主動親近並不反對,畢竟我起初的想法也不單純。她聽從父親的指示,而我單純只是想要像姐姐那樣擁有一個人永遠互相扶持。我選中了她,就會為她永遠負責。

  然而,我並不知道我們之前早就無法挽回。

  其實我並沒有進天海桔梗的內心。進去的只有雨宮他一個人,用的是我之前制作的仿真丨槍。她的秘寶是一頂鑲著寶石的公主皇冠,上面有一顆小小的鑽石被撞掉了,鑲不上去。據天海桔梗的自白,大概是六年前或者是什麼時候,我借她戴的時候,她不小心撞壞了,感覺自己賠不起,又怕家人罵,只能謊稱說弄丟了。當時我的回答讓她的心境產生了變化。我那時說沒關系,我還有很多其它的。

  也是在那時候桔梗清楚地認識到了我和她之前身份門第間的區別,就算她跟著我學習上流生活的一切,她也是借著皇冠當假公主,還會把皇冠弄壞的平民。她不是辛德瑞拉,那名少女就算被欺壓,被折磨,她的血統裡還是商賈千金,而不是平民百姓。

  之後的初一下學期我進入國家隊後,就成了她所有情緒的催化劑和導火線。原因其實很簡單,原本我對比賽沒興趣,平時練再好,我也不參加比賽,但是看她一直在訓練,只和隊員聊天,我當時不知道她已經開始排斥我了,幾番約她都被拒絕,除非是名媛宴會或者海外旅行她才會答應。我感覺這樣下去,桔梗會變得跟別人說的那樣只是單純要利用我上位,於是我也加入了選拔賽,自己主動花時間和她在一起。結果選拔賽我拿了第一,她差點被刷下去。

  雨宮拿走她的秘寶之後,她去報社自白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其實就算她不自白,久違的心之怪盜團論壇再次活躍,她的名字放在榜首,也足夠引起一通議論。

  那天天海桔梗打電話給我。其實我在之前的時候也一直有聯系她,後來被她加進黑名單後也依舊發信息給她。我覺得有一天我可以挽回她的,就像無數感人的故事一樣,只要堅持,就會得到最後的勝利。她跟我說對不起,我跟她說沒關系,然後就結束我們曾經發生過的不好回憶。然而我曾經希望的事情發生了。她電話來請求原諒,但我沒有接,也把事情交給早阪去處理了。聽說早阪去問家裡地位最高的管家執事的建議,之後會怎麼樣我不准備再插手了。

  雨宮問我說,有什麼感覺。

  他是這樣的,因為我大部分習慣自己悶著,所以他總是會很直接地問我心情和精神狀態。

  我說,疲憊倦怠乏力又覺得可笑。

  就像是等了很久很久的烏龜終於迎來它的朋友,然而它們還沒有吃到泡面,泡面就早就過了保質期,不再能夠食用。這明明才是應該早就才想到的事實,我總是等到最後被打醒才願意睜開眼。

  雨宮把他的聯系方式給我,讓我固定每天都和他聊半個小時。

  我說我沒事,但他不信。

  其實,我想的是,我一開始追求的本來就是不靠譜的。我也打算就此放棄了。我事後想起來,總覺得我和綾小路有一點像,那就是我們都總是在追求著無法抓在手上的虛物。

  ……

  因為是周末,所以我醒的比較晚。

  還在被窩的時候,就收到了綾小路的短信。

  「你在房間裡嗎?」

  想起昨天我昨天做了那麼羞恥的事,我決定假裝沒看到。

  我才把手機放在一邊,就收到雨宮的電話。

  他正在大學宿舍裡休息,問我在做什麼。

  我很老實地說,我還在睡覺。

  「那要再睡會嗎?」雨宮打算晚點再打電話給我。我覺得他要是以後有女兒的話,估計是非常寵女兒的那種。雖然臉上露出的情緒很少,但是總是很溫柔。

  我不想他等,也沒必要等。

  他每天都會問我,前一天我印像最深的事情是什麼,開心的也可以,不開心的也可以。單純的只是想聽我說話,紓解我心裡的壓力。

  我抓了抓頭發,抱著枕頭說道:「我昨天做了一件很尷尬的事。」我邊說邊自己捂著臉。

  「說到尷尬的事。」雨宮聽我不想說,突然自白起來,「我高一的時候,和龍司曾經叫過一名上門的家庭女僕。」

  這裡的龍司全名是阪本龍司,是雨宮高中好友,也是心之怪盜團的重要成員。

  我聽到「女僕」忍不住笑起來。一般女僕都是穿著女僕裝的那種,如果喜歡看動畫或者漫畫的話,對那種糅合萌感和性感的女僕裝應該很熟悉。據我所知,男生們對這種職業制服跟看到美女一樣會很興奮。

  「啊,雨宮你原來那麼青春的。」

  雨宮清了清喉嚨:「我們只是了解一下社會的另一面而已。」

  「所以,女僕小姐過來之後,你讓她做什麼了?」

  雨宮沒有在意我打斷的話,繼續說道:「女僕過來的時候,原本先提出要叫女僕的龍司和我另一個同學怯場卻跑到陽台躲起來了,把我留在原地。女僕見屋子沒鎖,進門便和我搭話,然後我發現她是我的老師……」

  我一邊聽一邊想像雨宮明明臉皮薄,現在又端著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講這件事,就很好笑。

  我還在一邊憋笑。

  雨宮的故事還沒講完。

  「當時我的汗已經直接濕透我的後背,老師靠近我,試圖看我的正臉,一邊問我是不是高中生,高中生可不行。我不得已,一邊躲著,一邊說,我已經有孩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雨宮的求生欲!

  一面不想被老師抓到自己是高中生叫上門女僕,一面又不想被老師發現兩個人是認識的,想想就太尷尬了吧!

  「有那麼好笑嗎?」雨宮聲音透著不解。

  「不知道,就是覺得很好笑。」我很少聽雨宮講笑話什麼的,光是想想他講自己生活的故事就覺得原來他也不是離自己很遠。「你沒講過給別人聽嗎?」

  「因為太難為情了,所以都沒和別人講過。」雨宮補了一句,「你不要和任何人講。」

  「雙葉也不行嗎?」

  「不行。」

  「那我和阪本討論呢?」

  「也不行。」

  聽他似乎開始後悔跟我講這件事了,我立刻表態說道:「我保證把這件事守成傳家寶,絕不外泄。」然後代代相傳,告訴他子女這件糗事。

  「代代相傳也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雨宮你確定你不是有讀心術嗎?」我頓了頓,安撫地說道,「我也沒有那麼壞的。」

  「我知道。」

  雨宮的聲音就像春日午後的陽光,舒服又安定,是會讓流浪不安的小貓都會願意花時間躺在陽光裡小憩,伸伸懶腰,打打哈欠。

  不知道和他聊了多久,直到我聽到我房間傳來門鈴聲,才打算和他掛電話。門口站著綾小路,手上拎著一個塑料袋。他遞給我的時候,我的手上跟著一沉,袋子裡全是我最近一直在吃的零食和雪糕。

  「做什麼?」我歪了歪頭。

  「你沒有接電話,所以我過來看情況,順便帶點東西。」

  「你又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嗎?」我得好好敲他一筆。

  「昨天的事。」

  我瞬間想起昨天的事,臉變得火辣辣起來。

  「那你不用聯系我了。」我心如死灰地倒回我的床上,「就在剛才,我宣布我死了。」

  我們一個人在門口站著,一個人俯躺在床上裝死,彼此沉默了一會兒。綾小路先把門關上後,把塑料袋的東西放進冰箱,然後走到我跟前,十分細心地把被子幫我蓋上,甚至把被角也往裡塞。

  「???」

  我探出腦袋問道:「你在做什麼?」

  「我要把你綁起來。」

  !!!

  「你認真的?」我忍不住睜大眼睛,綾小路的裡人格被我逼出來了?!

  綾小路涼涼地瞟了我一眼,最後說道:「你什麼時候經不起玩笑了。」

  ……

  關鍵是綾小路你會開玩笑?

  我覺得是他想說什麼,但是中途又放棄了。

  我也不細究。

  他坐在我床邊,我的頭又重新貼回枕頭:「你不覺得和我待在一起,每次都很無聊嗎?」我和他之間娛樂活動太少了,每次都是我主動提出,他跟著配合,我是喜歡聽話的人,但是綾小路這樣就等於我的提線木偶而已。

  「那想和我去游泳嗎?」綾小路突然說道。

  我立刻翻了一個身。

  「你約我?」

  「對。」

  「什麼時候?」

  「明天。」

  我立刻從床上爬起來,趕緊打開衣櫃:「走!我們去挑泳衣。」

  然而和我的滿腔興奮不同,綾小路只是有計劃地順便邀請了我。這項活動是由他和他固定來往的三個男生發起的,邀請的女生有櫛田、佐倉和堀北。後兩位都是他邀請的。

  我忍不住「呲」了一聲。

  為什麼綾小路總是那麼叫人不爽呢?

  既然這麼想熱鬧的話,我就幫他多叫一點人過來吧。我看著有著上百位聯系人的通訊錄,露出微笑。


第51章 《終成眷屬》

  距離暑假結束還有最後一個星期,我的假期作業還沒有開始動筆,但是綾小路第一次主動約我去學校游泳館玩。

  我記得我曾經說過,學校除了在學習和考試方面非逼得學生要龍爭虎鬥,頭破血流外,其他方面溫柔得仿佛只差牽著平均年齡十六歲上下的孩子走路的溺愛孩子的母親典型。十六歲是什麼概念,按照日本法律,只要雙方父母同意,十六歲可是女孩結婚最低年齡。

  游泳館平時是游泳社的活動場地,除了設備堪比國家級選手專用場地外,使用容量也是千人左右,可能會比市級游泳館的規模要小一點。但是我們一年級只有一百六十名學生,全校學生保守估計也有在四百五十名左右,畢竟我不清楚高二高三有多少名學生會被辭退。也就是說我們學生不到使用容量的一半,所以學校把專業泳池的另一半改建成水上娛樂場所,其中包括手搖船、螺旋滑道、衝浪池、水上沙灘排球場地等,學生玩時配備的餐飲小店一應具有。

  老實說,我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極盡奢侈的封閉式住宿高中。

  有錢,就是這麼為所欲為。

  我對它沒興趣的原因是,我怕水。

  也許很難理解,我換個常見的,一般女生不是會怕蟲子嗎?我倒不怕蟲子,所以我不理解它們有什麼可怕的。但是如果換做是水的話,我就明白了。不知道能不能解釋清楚,有些東西你不推己及人,你很多時候就會覺得對方詭異,而且只是在裝模作樣。

  初三的時候,我不願意下水,就被起哄的女生鬧著玩,推進池子裡了。

  你說,要不要生氣呢?

  人家只是無法理解而已。

  事後對方笑嘻嘻地說了:「哎呀,真是對不起咯。」

  從事實情況的角度來說,不知者無罪。所以,我中途離校在附近小店裡買了季節性的蟲寶寶全倒在她的換衣櫃裡。

  「敢報復或者打任何報告,你就等著跪在我面前被我塞滿滿嘴的蚯蚓和臭蟲。」

  人是這樣的。

  一開始他們還是一張白紙,被人貼上標簽之後,也許在擺脫標簽而拼盡全力,也許也會在不知不覺自暴自棄地同化。然而我可能前期表現地太過暴躁,這導致我初三的時候基本沒有人敢惹我,甚至有時候老師有事,學生自習課上鬧哄哄的,我一句「大家安靜一點」也能瞬間讓整個班級的學生進入死寂的狀態。就是在那段時間我認識的龍園翔。

  我真的只是脾氣偶爾有點躁而已。

  我上高中的時候,明顯就好很多了,霸凌事件裡還懂裝弱,我真是一個好孩子。

  ……

  話題回來,我之所以答應綾小路去游泳館,是我認為這是他難得的主動邀請我。去游泳館不代表要下水。好好培養他的主動性和自發性的話,下次我若是無聊,就可以讓他自己想哪裡比較有意思,我可以在裡面做排除法。

  結果令人挺意外的是,他邀請我之余,還邀請了佐倉和堀北,而且是按照須藤,池,山內,村外的計劃進行的。他跟我說,他們希望通過他來邀請我一起去游泳館。這個計劃之下,他們的實際目的不是促進學生戀愛線發展,而是單純地想要拍下自己心儀對像或者美女們的換衣過程,慰藉干涸的心靈之湖。

  「所以,綾小路你也想看誰的?」

  綾小路一五一十地告訴我這件事,主要是為了讓我想辦法解決這件事,而不是他內部解決,讓他們對自己產生不信任感,破壞他們之間的塑料友情。但我假裝電波接收不到,依舊故意逗他。

  綾小路早就習慣我這張無賴臉,一板一眼地說道:「零乘以任何數字都等於零。對一開始就不會發生的事情,我從未報以任何期待。」綾小路回答時,眼瞳深處似乎燃著耀眼的光火一般,仿佛在說,但若是他要的話,必定勢在必得。比如說他一直都在追求自由,最後也一定會得到它。

  「假正經。」

  我就不信他床底下一本寫真集都沒有,無聊的時候不會翻一翻有些擦邊的書籍,不信他對有漂亮身體的異性沒興趣。

  「不想說,就算了。」

  「……」

  綾小路對我的吐槽都懶得做出反駁了,假裝沒聽到。

  我繼續挑著泳衣,說道:「雖然你這麼說了,但我不想管,你就找堀北幫忙吧。」我頓了頓說道,「話說,你是那麼熱心,會對這些事情看不下眼的正義人士嗎?」

  在我看來,綾小路的避世主義達到了觀察者的境界——也就是,就算有人哭到他面前不斷地賣慘,他臉皮都不一定動一下的油鹽不進,莫得感情。這就是我一開始對綾小路沒有太多好感的原因,但後來我看到他在遇難的時候優先保護堀北安全,我才對他改觀。

  他之前「熱心」幫堀北提高全班學生的考試成績,用自己的點數幫助堀北買下須藤的免退學等等行為是為了什麼,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也不是特別感興趣。無人島的主動行動是因為受到老師威脅。那他現在的行動是為了什麼?

  「你不是喜歡好人嗎?」綾小路沒有看我。

  「但你不是好人。」我非常清楚這一點,生死可以逼出他本能,但大部分事情他只習慣做好計算。

  「人是會變的。」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他會變成好人,還是我會改變我喜歡好人的這個特性。

  我覺得前者估計很難講,後者我無所謂。

  因為我現在就很喜歡他,無關他好壞。

  我沒有順著他的話說,而是瞥了他跟著看了十幾分鐘,最後只抓著他手下的那件死亡芭比粉的泳衣,說道:「你對你糟糕的審美觀到底有什麼執念?」

  「不好嗎?」綾小路愣了一下,感覺到了我的嫌棄,他才慢慢地松開了自己手上的泳衣。「而且,我也沒有說它好。」

  「哦。」

  我當你狡辯有效吧。

  他們約定的時間是早上八點半見面。

  我不想讓綾小路知道我最後也過去了,所以我是下午的時候才去游泳館,中途遇到了一個人的平田。他正好沒事,聽說我要去游泳館,問我能不能和他一起。我以為他要和我說什麼事,所以我就答應了,站在電梯門前等他。

  如果班上要選出一名「和平之星」的男學生,我相信百分之八十的學生都會選擇平田洋介。當初霸凌事件,只有他頂著壓力過來看我,事後也處處為我打點各種學習和生活方面的難處。他若不是已經是輕井澤惠的表面男友,我也許會跟他關系還不錯。

  「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嗎?」

  直到我換完泳衣後,見平田洋介在門口不遠的地方等我,我忍不住問道。

  我就是以為他要和我說什麼,才故意配合我的行動。

  平田愣了一下:「我只是也想來游泳館。」

  「一個人?」

  平田洋介笑道:「偶爾也有想一個人的時候。」

  他並不知道我知道他是輕井澤惠的表面男友吧。

  但是我覺得我應該順著設定走下去。

  「我以為你和輕井澤同學在熱戀期,會比較傾向於兩人世界。一個人的話,多少會覺得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在暗示,他現在一個人出現在情侶熱門選項的場地不合時宜。

  「請不要多慮。我和輕井澤關系很好。」平田洋介松快地說道。

  「嗯。」

  我也不是多管閑事的人。

  「那我們就此別過了,開學見!」

  平田洋介見我這麼干脆,立刻哭笑不得起來:「請你喝飲料應該沒問題吧?」

  「為什麼?」

  「你上次在無人島,幫了我,我一直沒有感謝你。」

  「……」

  我的腦袋陷入了空白,我做了什麼。

  「不用謝。」

  「只是一杯飲料而已,你喜歡什麼?」

  我對性格有著熱情方面的人一直都抵抗力很弱,對環是這樣的,對松雄先生也是這樣的。果然不好好應付的話,他一定不願意松手。

  「西柚、果汁吧?」

  我站在一邊遠遠地等著,直到平田拿著一瓶冰鎮果汁給我。

  我和平田同時說了一聲:「謝謝。」

  我謝他送我一瓶飲料。

  他謝我一直在等著他。

  但是,我們都沒有想到會同時響起來,於是下意識地對上視線。平田先對我綻開笑容,他的眼睛直直地望進我的眼睛裡,我看到了他眼瞳裡表情安靜的自己。

  「輕井澤喜歡做心理測試,就是說選擇不同的水果可以看出對應的性格。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綾野同學比我想像中的也更想讓人——」平田頓了頓,笑道,「想去了解。」

  你還是不要了解比較好。

  心理測試只是用了巴納姆效應而已,看著高興就好了,沒必要太較真。

  我不打算潑他冷水,禮貌地道了別。

  帶上我的望遠鏡,開始遠遠地觀察綾小路他們那邊的行動。

  打算利用游泳館工作人員身份的便利對女生換衣間進行封鎖的池在回收攝像頭的時候遇到了困難。他完全出不去女生換衣間,因為在那之外,A班和C班兩個領袖團正在互相對峙。

  他們場內人受困出不去,不得已只能向場外的須藤和綾小路求增援。我簡直樂死。

  A班、B班和C班各大領袖團體同時集中在同一天來到學校游泳館,又不是動畫裡的大結局或者特典需要把所有出現的人都在一集裡再給觀眾過個目,否則為什麼會這麼巧合呢?

  原因,就在我身上。

  我就看著綾小路要怎麼擺平這件麻煩事。但是綾小路似乎並沒有覺得麻煩,而是聽說出現了意想不到的人之後,他下意識轉過頭四處審視周圍的人,幾乎不到三秒就像雷達一樣一下子鎖定我的方向,一邊時不時看著我的方向確定我的位置,一邊和旁邊的堀北說了幾句話之後,小跑著往我的方向跑來。

  「……」

  我突然莫名緊張起來了。

  首先想到要跑路,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跑了才證明我心虛。於是我又坐回自己原來的位置,假裝在玩手機,結果等了大半天,都等不到綾小路,忍不住坐起身重新去看,這個時候,一只大手直接捂著我的眼睛,把我按回沙灘椅上。

  重新倒回沙灘椅時,綾小路的聲音也跟著響了起來。

  「有那麼好玩嗎?」

  「好玩。」我牽起笑意。

  「沒救了。」

  事情果然由堀北順利解決了。她在跳水台上發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講,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讓困在換衣間的池及時逃出來。因為綾小路怕我繼續找事一樣,總是盯著我。

  將近到了下午六點,看到游泳館閉門的時候,綾小路從水裡站起來,走到我面前說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依據呢?」

  「你一整天都沒下水。」

  「我不是來玩的。」我豎起手指認真地給綾小路解釋道,「我在觀察。」

  「什麼?」綾小路皺著眉看我。

  「看你做漁場管理——普遍撒網,重點培養,和堀北,佐倉她們玩得很開心吧?」

  綾小路應該不懂漁場管理是什麼意思,眼裡閃過疑惑,但是沒有堅持探究到底,繼續問道:「今天為什麼沒有回我短信?」

  「因為我昨天說了,下次別聯系我,我已經死了。」我看著他們一群人打算要離開現場,也跟著站起身。

  「你在生我氣嗎?」

  我想著估計追到前天的事了,我為什麼做那些惡作劇。

  這件事要沒完沒了了嗎?

  我扶了扶額:「沒有,要也是我在生我自己的氣。」

  「那倒不如生我的氣。」

  綾小路最近總是莫名其妙地突然冒出一句讓我心髒驟停的話。

  我以前經常陪我姐看各種電視劇或者動畫,裡面偶爾會出現類似的台詞,另一個人在維護別人的時候,比如說在場有三個人,A、B、C,A讓B生氣了,C為了維護A就對B說:「那倒不如生我的氣,不要對A發火。」這裡的情況是AB是我一個人。

  意識速度要遠比人對話的速度要快很多。所以綾小路話音一落,我就知道他在關心我。但我最近一直在擔心一件事——

  綾小路是我舉薦給茶柱老師的,而且要門抓的還是他最討厭別人探究的過去。暑假離校,他大概就知道茶柱老師騙他了。其實老師並沒有和他父親聯系。現在越來越靠近開學,要是他回校和茶柱老師對峙起來,知道我給他挑事,不知道會不會非常生氣。

  我沿著水池邊琢磨著,還沒回應他的話,然後我就被推進水裡了。

  我一秒氣炸。

  哪有前一秒給糖,下一秒就給棒子的!

  「呀!綾小路!」

  賣了就賣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賣綾小路。

  我爬上岸之後,對著綾小路做了一個鬼臉。

  ——綾小路場合——

  「你在生我氣嗎?」我不確定地問道,但我並不認為我做錯了什麼事。

  「沒有,要也是我在我自己的氣。」

  綾野垂著頭扶著自己的額頭。

  我總覺得她最近很容易喪氣。

  於是,我對綾野說道:「那倒不如生我的氣。」

  綾野的緋瞳在我話音剛落的瞬間亮了一下,像是聽到好事一樣眼裡有著開始掩不住的笑意,但之後又垂下眼眸,像是在思考大問題。

  我不知道她又要打什麼鬼主意。

  所以,我先下手為強,把她推進了旁邊的水池裡。

  「呀!綾小路!!」

  綾野憤怒的聲音在摔進水裡的瞬間就炸開了。

  我蹲在池邊看她在水裡撲騰了幾下,漸漸沒了反抗,竟直接往下沉。

  可能是腿抽筋了……

  我立刻下水,剛抓住綾野的手,我就看到她的眼睛在水裡睜開,她憋足了氣,把我的手扭到背後,並且把我的背當做踏板一樣踹到了水深處,自己往岸邊游去。

  我重新游上岸的時候,綾野專心致志地用手梳著自己長及腰間的濕發,陽光正好打上她身上。她的每根頭發都染上熔金般的光澤,尤其是她那雙緋如寶石般的眼瞳此刻也如同閃著晶芒一般閃閃發光。在我上岸前,她冰冷的目光瞥向我的方向,然後對我做了一個鬼臉,冷哼一聲後站起身先往換衣間的方向走去。

  她讓我想莫名想起莎士比亞的《終成眷屬》。這是一個另類女追男的圓形敘事結構的愛情話劇。裡面有一段台詞飄進我的腦海裡,又像是劇目中的旁白,安定又沉靜地緩緩念出——

  「我正像愛上了一顆燦爛的明星,

  痴心地希望著有一天能夠和它結合。

  他是這樣高不可攀;

  我不能逾越我的名分和他親近,

  只好在他的耀目的光華下,

  沾取他的幾分余輝,

  安慰安慰我的飢渴。」

  無論是性別,還是這謹小慎微的性格都和我對不上,但我偏偏想到的只有也只是這一段。

  我搖了搖頭,追上她的腳步。

  影子先是一前一後,最後肩膀和手的位置融合在了一起。

  「綾小路,如果我把你賣給班主任的話,你打算怎麼辦?」

  「收益你三我七。」

  我想也沒有想就說道。

  話音才落,綾野笑得直接蹲在地上。

  我有那麼好笑嗎?!

  我疑惑地想。


第52章 真的不行

  對我來說,開學第一個星期總是最難過的。放假心態完全沒有調整過來。綾小路說我一年四季都是放假的心態,根本不需要調整。這是我在跟他要作業本抄假期作業的時候被吐槽的話。

  開學第一天交作業的時候,我因為收拾假期作業熬夜了。

  「假期作業就是滅人性的存在。」

  「然而你連一個字都沒有動。」綾小路在電梯裡跟我說道。

  「但白紙黑字都證明了我的努力。」我據理力爭。

  「我相信一句話,科技大部分情況都是因為懶人想要更懶的生活而發展出來的。」

  綾小路一直盯著不斷往下跳的數字,而我正在玩手機新下載的游戲,沉默了一下,我想起輪到我說話了,所以我說:「我姑且當做,你是在誇我。」

  我雖然沒有抬頭,但是我能感覺綾小路看了我一眼。

  在最後一個星期裡面,我把我的打印機和攪拌器拆成零件,配上從電器行買來的一些零件,做了一個簡單的「寫字機器人」的桌面型機械臂。這不是多麼神奇的存在,像這種類似的產品其實很久之前就有了,比如說賀卡制作什麼的等工坊,大學教研也很常見。

  機械臂操作自然離不開電腦軟件,這也是我擅長的部分。在手動化編程與代碼式編程裡,我選擇了手動式編程,抄完作業,還可以幫我攪拌一杯加奶加糖的咖啡,甚至在高速的情況下可以制作出了起泡的效果,代價是要犧牲一小半的咖啡,以及要費很多口舌讓綾小路去收拾。

  暑假作業中,由寫字功能的機械臂掃描提取我的字跡後,用電腦導入事先掃描好綾小路的作業,將他的內容提取出來,裝支筆就可以開始寫了。

  當然,掃描綾小路的作業是綾小路的工作了,畢竟這是他的作業。其實,我可以叫復印店、書店外包一些掃描工作的,但誰叫綾小路欠了我一百萬。

  綾小路問我要賣這個抄作業工具嗎?

  我覺得定價方面就很容易限制購買量,而且學生們可以購買之後互相租借獲取利益,實在沒必要。此外,我也打算收斂我在學校經濟擴張的計劃,當一個普通又合格的後進生即可。

  暑假作業交上去之後,茶柱班導通知了一個九月新消息給我們。

  學校體育祭即將開始。

  跟往常一樣,體育祭也是有非常詳細的點數獎懲制度,從全校的紅白組別,到年級,到班級,再到個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最簡單的直線思維就是,盡力在自己能有把握的項目裡獲勝。當然,也可以選擇不參加,不會影響班級成績,但是會影響個人成績,綜合體育成績在年級倒數十名的將會在未來的筆試考試成績裡面會被扣十分。

  「……」

  我不得不說,我的書面成績真的每次都是低空飄過。要是減十分,對我來說一定是重創。

  下課的時候,綾小路問我:「你想主動參加?」

  他大概是看到我在聽到老師說體育成績的獎懲會關聯到考試成績時,突然從趴在桌子的狀態裡爬起來,才會這麼想。

  他的這句「主動參加」指的不是,跟他那樣只要取得不上不下,不引人注目的成績地主動參加,而是真心拿前三名的積極主動。

  「這就是學渣終將面臨的困境。」

  綾小路露出一臉「我不知道你在開什麼玩笑」的表情,問道:「知道詹妮弗·曼格斯教授的在哥倫比亞大學做的實驗嗎?」

  「對五百多個哥大本科生做的那個?」

  「准確的說,是535個。」綾小路說道。

  這是針對目標和態度是如何對學業成績產生影響的實驗。實驗中分析對像分為兩個主體,一個是認為智商是天生無法改變的(天生派),另一個則認為智商可以通過後天學習可以改變的(後天努力型)。前者會更加注重結果,是典型的結果派,一旦認定不可能就會放棄。他們面對挑戰和負面反饋態度也會相對消極;而後者則是相反的思維模式,面對挑戰他們會應激性地積極面對。

  實驗指出,這是和人的腦前額葉糾錯功能有關。腦前額葉糾錯功能又稱作翻轉學習功能——當一個人在解決未知的答案時,能想到在嘗試幾次都不成功,就會想到必須做出改變的能力。腦前額葉功能受損的人,可能會不斷地用同一種方法去解決問題。

  在腦前額葉中分了很多位置,其中P3的位置又與他人的反應有著正相關的聯系。也就是說,當別人給天生派負面的反應時,天生派往往降低自己的糾錯能力,無法在接下來差不多的測驗中獲得正確的答案,而後天努力型則會有著較強的糾錯能力。

  再簡單地講就是,認為自己智商限制自己能力的人,一遇到失敗就會覺得這就是自己做不了,不願意繼續努力。

  綾小路認真地說道:「雖然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不行,你只是不想做而已。」

  我也認真地回看他,學他語重心長。

  「我是真的不行。」


第53章 生日快樂

  這種考試問題是最沒有意義的問題了,討論完也得不到實際效益。

  我問綾小路他打算怎麼應付體育祭。他的答案和我想像中的一樣,他成績雖然中等偏下,但是他不需要太擔心考試成績,畢竟他可以自己控制分數,所以他就普通地應付就是了。

  這就是所謂的明目張膽地炫耀吧。

  話說一個不努力的人反過來質問一個努力的人,是想怎麼樣?

  在我看來,綾小路才是懶的人。

  這個時候,剛好他的好友三人組須藤,山內和池圍到以堀北為中心的圈子裡詢問著這次體育祭的必勝法。我們中斷了對話。我和綾小路約法三章,在學校的時候或者說多人的時候,不要和我走得太近,當然也會保持最低的談話和接觸限度。比如說像剛才一樣問一下還是可以的。

  實話說,我並不奉行「我的朋友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這套說辭,尤其是綾小路身邊的盡是沒有眼力見的人,我不想他們也來和我套近乎,所以我和綾小路保持距離是必要的。

  我看到山內直接坐在綾小路的桌子上,因為這樣中斷了我和綾小路的談話,所以他順勢朝著我的方向打了一聲招呼。

  我對我沒興趣的人敬謝不敏,於是直接撿起我的水杯往外走。

  剛好下節課是體育課,我順勢先去換體操服。從這個月起到下個月的十月初,學校會為了體育祭而相應的增加體育課的安排。不過又因為忘記拿發繩回教室的時候,這個時候,我看到山內在翻我的東西,甚至嗅了嗅。他碰的是放在我抽屜裡的課本,看得我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而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平田先走進了教室,注意到山內。

  他看到平田的時候,嚇了一跳,訕訕地說道:「我就是看到綾野的字很好看,忍不住翻一翻。」

  平田面色不太好看:「這畢竟是綾野同學的私人物品,不要隨意碰。」

  「我知道的。」山內急急忙忙地把東西擺好,並走到平田面前擺出認錯態度說道,「班長,你不要跟任何人說這件事,可以嗎?要是被知道,我肯定會被當做變態的。」

  見平田沒有直接應,山內又繼續說道:「我也只是翻翻課本,聞了一下而已,又不是動綾野同學什麼貼身的東西,吹她用的長笛或者喝她水杯的水。」

  平田沉默了一會,最後定了定口吻說道:「這件事我會替你保密,不要再做類似的事情了。」

  「謝謝!」山內感激地拍著平田的肩膀,說道,「班長以後你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我一定會全力相助的。」說完,他就急忙從現場跑走了。

  平田幫山內把我桌子裡的東西重新擺好。

  體育課結束後,我打算把那本課本扔掉,回想起之前看到的畫面總覺得惡心。然而這個時候,平田卻經過我的桌子,假裝無意打翻了自己手頭上的飲料,不小心灑在我的課本上。

  幫我擦拭完桌子,收拾好東西後,平田順勢提出換課本的要求,說道:「我不小心把你的課本弄髒了,讓我的跟你的換,好嗎?」

  一套流程下來行雲流水,滴水不漏。

  這就是平田會做的事情。

  收到課本的時候,我真心說了一句「謝謝」。

  平田愣了愣,無意識地摸了摸後頸說道:「沒事,能幫上你就好。」

  他真是個可靠的人。

  假期的時候,因為我和綾小路走得比較近,進而偶爾也會遇到山內,無意間聽說他在鼓吹著綾小路把我的聯系方式給他,還撞見他跟蹤過我,我就頭很大。

  班上我能找的人,堀北性格太剛,處理問題手段太過生硬,可能會把事情搞大;綾小路和山內是塑料兄弟,但他的性格也是消極應對,想來想去,我只能找班上的和平大使平田洋介。

  沒想到第一天就表現那麼好。

  我要誇他。

  我以前開始,大概是初二後搬到普通學校才知道真有人會做那麼惡心人的事情,被班上的人偷過自己的隨身物品,也被人跟蹤偷拍過。現在山內沒見幾次面,暑假就敢這麼對我,我自然得及時止損。

  不過沒想到事情發生那麼快,之後有平田繼續出面,我就輕松多了。

  綾小路見我目不轉睛地看著平田,把幾十頁厚的課本「啪」地一聲砸在我頭上。

  「把那本給我。」

  我環視一周,確定綾小路的話沒有被別人聽到。

  「你這麼想要平田班長的?」

  「我只是沒理由拿著你的。」

  綾小路把手頭的那本扔給我,我翻開一看,上面果然寫著「綾野光希」,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換的。於是我把名字劃掉,改成「綾小路清隆」,遞給他:「好的,現在它是你的了。」

  綾小路目光閃了閃,並沒有接,而是盯著我的眼睛問道,「你喜歡平田?」

  「班上沒有人不喜歡平田吧?」我愉快地笑著,把課本放在他桌子上,道:「當然,我們是有革命友情的,所以我自然更喜歡你多一點。」

  綾小路滿臉寫著「我不相信」。

  我記得以前在無人島的時候我也這麼說過,綾小路一點都沒有感動,現在他這樣子是想怎麼樣。我覺得我說得挺真實的。他聽不進,是他的事。

  我拍了拍綾小路的肩膀。

  「綾小路,我對你真的是一點意見都沒有,除了你不肯努力之外。」

  這絕對是假話。

  我至今還記得他在泳池邊對我做的叫人窒息的直男操作。當他女朋友,估計不用過一個星期就血管爆裂致死。如果真的要比喻的話,他的缺點就像天上的星星,如果認真數,會多到你會產生眩暈感。而在這種星空下還願意繼續尋找浪漫的話,這人一定可以被評定為感動全國十大人物之首。

  「我明白了。」

  綾小路拿著課本重新坐回位子。

  我覺得他什麼都沒明白,因為直到體育祭結束,我也沒有看出他做了什麼努力。

  體育祭比賽項目林林總總共有十三項,又分全體項目和推送項目,前者是九種,後者是四種。全體項目的意思很明確,就是全班同學名義上都必須參加,不參加的會統計成缺席,納入綜合體育成績裡面;推送項目全是集體項目,由班級學生自薦或者推薦,只需要部分學生參加即可。畢竟參加完全體項目之後,再參加可能都是由運動精英組成的推送項目,精力不足是一回事,再來本身就是策略游戲,把合適的人放在合適的區域裡面,學校就是想看每個班級如何為自己的勝利運籌帷幄。

  而凝聚整個班級的最終決策部署的是一張名為參賽單的表格。班長他們會把學生的比賽順序填入表格。

  這乍看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運用合適就是取得勝利的關鍵,簡單來說,整場體育祭就是田忌賽馬的現實問題運用。我們班運動能力最強的有須藤和高圓寺,前者願意參加所有的推送項目,後者不給班級拖分就已經算好了,高圓寺沒有集體榮譽感和認同感。我不打算參加推送項目,在全體項目有計劃地取得勝利即可。

  然而不幸的是,體育祭當天我們D班的參賽名單疑似泄露,作為對手的C班總是剛好安排上一些運動比較差的學生犯規反咬打壓我們班的運動健將,這種做法很惡心,但不得不說挺有效。女生主力堀北也深陷被勒索誣告的泥潭,連最後她難得和她哥同台競技的機會也不得不拱手讓人。

  無論是誰獲勝,班級點數的增加或者減少都對我毫無妨礙。我能保證我考試的成績不往下掉,我就安全了。所以一參加完我的項目之後就回宿舍躺著了,絲毫沒有想要為班級做貢獻的動力。

  體育祭的成績我們D班毫無懸念地倒數第一。

  綾小路說,體育祭的時候,我應該過去的。

  我想問我過去會改變最後的結果嗎?

  綾小路說,那倒不會。

  於是,體育祭對我來說,毫無波瀾地結束了。

  要是已經習慣這所學校的運作規則,就會知道體育祭結束之後,立刻還會有新的項目,而這個項目在體育祭結束後一個星期就公布了。在公布之前,我發現綾小路突然開始有了一點桃花運。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在接力賽跑的時候表現驚人。不過,這些綾小路都沒有告訴我。

  他被班上的女生搭訕,還被要了電話號碼,回宿舍後,就把電話號碼發給我看。

  「這是在對我炫耀你受歡迎嗎?」

  我剛把短信發過去,綾小路立刻回復我。

  「我是問,你怎麼看這件事。」

  「你要是擔心她是對你心懷不軌的話,她確實對你心有所圖。」

  「但是沒告白,也不算是她真的喜歡我,對吧?」

  綾小路這句話讓我突然間有點被水潑醒的感覺。在我看來,他應該是那種情商為負的人,被人要了電話號碼,還會以為對方可能對他不利的話。沒想到他是一個正常人,能感覺到別人情緒並且進行正常推測。我被這種認知刷了三觀,可怕到相當於有人拿著DNA親子鑒定告訴我,我是我家抱來的。

  我只是想表達我的震驚。

  「對,覺得對方喜歡自己,就是人生最容易犯的三大錯覺之一。但我覺得,你是可期的。」

  也許,綾小路真的有在突破自己舊觀念努力生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我自己不知道呢。

  「如果被告白,你希望我接受?」

  「如果你喜歡的話,你就接受。或者,主動告白,直接到達目的。」

  「那告白說什麼?」

  當然是,我喜歡你啊。

  不過以他那表情說這種話,莫名會想他背後是不是有人陪他說雙簧。我覺得他應該要得要想點其他表達的方式。我打到一半,突然覺得綾小路有種套話的嫌疑。這種事明明他自己上網就可以直接查得到,綾小路做人實在太懶了。

  我直接讓他自己想辦法。

  這個話題也暫時歇了。

  十月份迎來的是Paper Shuffler,簡單地說就是同年級不同的班級互出期中考試卷,D班對上C班,B班對上A班。為此,班上還成立了互幫互助的學習小組。綾小路在體育祭表現過於出彩,漸漸有了現充的氣息後,他的好友三人組池、山內和須藤反而開始拋棄他了。所以他的學習小組反而開始融入了班上其他的面孔,其中還有我們弓道部的三宅明人,以及我在輪船上玩學校舉辦的優待者游戲時認識的長谷部。

  他們學習氛圍挺好的。綾小路告訴我的時候,他們學習之余還會去唱KTV,看電影,雖然那部電影沒什麼意思。與他們相處也很舒服。

  那不是很好嗎?

  與桔梗相處給我的教訓便是「不要把人死抓得太緊」。我當初要是任由她的想法去交其他朋友,不想獨占她的時間的話,也許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就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人要是太明白,反而會活得很累,我大概明白這句話的道理了。

  我讓龍園把他們班的考試卷賣給我,所以我不需要擔心考試的問題。

  有沒有覺得很爽?

  反正我是覺得很爽!

  他並不擔心我會把試卷賣給班裡,因為一旦真的發生的話,他也會查到的,到時候我就得自己考試,吃力不討好。龍園翔是知道我成績真的不行的。

  初三為了准備升學的時候,因為我成績一直提不上去,所以學校方給我做了克雷佩林心理測試,這是在日本很常見的測驗,在二十世紀初就由日本臨床心理學家內田勇三引進日本國內,花了二十多年編織成內田-克雷佩林加算表,也就是內田-克雷佩林心理測驗(Uchida- Kraepelin psychodiagnostic test),簡稱UK心理測驗,用來測定人的性格類型。這項測驗不僅應用於教育,還應用於司法,醫療或者企業管理等各項領域。

  實驗結果是,學校常規的應試考試不適用於我。我對不斷重復的客觀性問題沒有學習的耐心和興趣。所以這也解釋了我越努力,考的成績越差的問題。

  反正我也不是需要考試成績才能謀生的人。

  D班緊鑼密鼓的考試准備對我來說,是體育祭後休假的時間段。隨著學生會會長即將在未來一兩個月裡進行更替,弓道部的部長也正式換了人。在贏得大部分的投票權之後,我成了第二個部員都在忙著考試的時候,還會在照例在社團裡摸弓,照顧道場的人。

  灰崎部長卸任的時候,突然請我吃頓飯,是家烤肉自助店,非常便宜,所以學生人很多,也可以聽到很多的聲音。灰崎部長跟我說,他高三結束之後,打算回老家的道場幫忙。

  我覺得以灰崎部長的能力,考上日本前十的高等學府應該沒有問題。

  對他不繼續求學,我有點好奇。

  他反問我一句,在這裡生活學習的人只有A班才是真正有能力有實力的人嗎?

  很顯然,以我所看到的,A班之所以是A班,因為他們領袖絕對不輸於任何人,此外班級的協調性遠超於其他班級。在A、B、C和D四個班裡面,D班的凝聚力是最低的,也是協調性最差的。

  「總感覺你們高一D班很可能是走向最後A班的希望之火。」灰崎部長說道,「我以前也是D班的,已經快結束了,現在也帶不動了。」

  「哦。」

  灰崎部長被我這個冷淡的反應笑死,低著頭笑了大半天,才緩過氣:「你對去A班沒執念嗎?」

  我塞了一口淋過檸檬汁的烤牛肉,慢條斯理地說道:「去哪不都是學校在折騰我們啊?我覺得還好啦,這所學校對學生還挺好的。我以前知道一家料理學園的,高一一千名左右的學子,到高三只剩兩位數,這淘汰率比我們學校還誇張。」

  「但是大環境是這樣的,等上高二你就知道競爭會多激烈,到時候你不想爭,也會被學校氛圍帶著去爭。綾野,你若是越靠近班級的權力中心的話,還是不要和其他班的人聯系太密切,會被當做間諜,會被孤立的。」

  灰崎部長也不知道從哪聽說了我的消息,跟我這麼說著。

  「聽過陶片放逐法嗎?」

  「學校還會讓學生選出對班級不利的人將其退學嗎?你指的是這種?」

  我聽得傻眼了,突然想去理事長辦公室申請退學。

  這所學校未免太麻煩了。

  我才這麼想完,我就接到茶柱老師的電話。

  她的口氣很嚴肅,容不得我跟著玩笑。

  「綾野,你來理事長辦公室一趟。」

  「……」

  我還沒有開始說,茶柱老師就緊緊催促著,讓我不得不先站起身准備離開。灰崎部長一見我要走,連忙說道:「綾野,你別忘了付錢。」

  我怎麼總是這麼容易攤上一些討債鬼。

  說好,我升上部長給我好處的,總是要我付錢請客吃飯。

  撕開口香糖的包裝紙,我先把點數老實地付了,在趕去理事長辦公室的時候,我和綾小路在教學樓門口遇到了。

  「你是去理事長辦公室?」我問。

  綾小路走在我前面說道:「對,你也是?」

  「看來有點問題了。」

  在學校,沒人知道我和綾小路關系怎麼樣,偏偏看起來毫無關聯的兩個人同時被叫進理事長辦公室。

  我看綾小路面色嚴峻,估計想到的和我想到的是一樣的,於是換了一個話題說道:「你今天有空嗎?」

  「什麼?」綾小路並沒有在狀態中。

  「我問,有沒有空?」

  「什麼意思?」

  「如果有空的話,結束後,我們就一起去看喜劇電影。」

  「我不知道。」綾小路想了想,從和手機殼裡面取出一張大概是2cm x 2cm的信封,遞給我,「也不一定是你就有空了,要是我們沒有遇到一起的話,你回宿舍再打開這個。如果有空,你就還給我。」

  「好。」

  我接過手的時候感覺裡面最多只是放了一張紙。

  也許是救命用的。

  我猜來的是綾小路的父親,他專門出現在這裡就是為了帶走綾小路。他之所以會叫上我,我覺得可能與松雄先生有關,當時離開時我還是不放心,所以我把家裡管事的電話給他了。

  我和綾小路是分開進理事會辦公室的。

  出來的時候,綾小路已經先走了。

  我在原地看了好久,忘記我以前是怎麼就遇到這只白眼狼的。

  我和綾小路的父親實在沒什麼好談的,我天生反骨,和我父親一類型的長輩只是看著我就知道我不好管教。綾小路的父親很實在地在我面前挑撥離間,說綾小路只不過是利用我之類的話,他是天生沒有感情的人,並且還給我看他們之前聊天的視頻。

  簡單講就是,綾小路父親跟他說,他怎麼逼得松雄先生自殺,還迫害松雄先生唯一的兒子時,綾小路臉皮都沒有掀一下的視頻。

  「四宮小姐,你只是被養在溫室裡的花朵,你經歷得不夠多,到時候被傷得體無完膚,別怪長輩沒提醒你。」

  所以,我直接靠在椅背上,左腿搭著右腿,抱著手臂說道:「既然如此,那開個價吧,綾小路清隆值多少錢?」

  綾小路父親顯然被我的操作給懵了一下。

  「你想買他?」

  「他實力多強,我不知道。他多有用,我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最好衡量一個人的實力就是他的價格。Whiteroom可以批量生產像綾小路這樣的人,那麼他就是有價格的商品。據我說知,一般的日本家庭要把孩子培養至大學需要的費用是3千萬日元。我算綾小路應該是精英教育,大概費用會更高一些。」

  「我怕你付不起。」綾小路父親嗤笑道,「3000億,綾小路清隆至少值3000億日元。」

  「先生,請不要開玩笑。3000億日元可以相當於日本去年財政的全部社會保障費。」我立刻坐直了。

  三千億日元相當於三十億美金上下,這年頭人都這麼值錢的。

  「四宮家再財大氣粗,也不會給自己女兒隨便三十億美金吧。如果買不起,就不要再問這些過家家一樣可笑的問題,離開他!」綾小路父親命令道。

  我重新靠回椅背,雙手抱臂說道:「我並沒有開玩笑,既然伯父這麼講了,那就請准備3000億日元給我吧。」

  「你在說什麼?!」

  我歪著頭說道:「又不是我纏上綾小路,而是綾小路先纏上我的。而且按理說,既然是長輩找上小輩,按照慣例來說,這分手費也當然是由伯父您支付啊!我自然想和綾小路分開,但是沒辦法,誰叫我只是個不懂世事的溫室裡的花朵,沒您睿智,沒綾小路聰明,被他牢牢把控住。現在我也等伯父救我一命啊!」

  「而且,這個價錢是您提的,我也沒有哄抬價格,相信您對這份價格,是極滿意的。」

  「等您哪天准備好三千億,再來和我講合作吧,伯父祝你身體安好,日子長長久久,要熬死一個年輕人還不容易呢!請多鍛煉身體,保持頭腦清醒,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綾小路父親最後的表情有多難看,我也不知道。

  反正我心情很愉快。

  我出了教學樓才遇到綾小路清隆,我對他笑道:「我相信你一定是有空的,可以去電影院嗎?」

  既然綾小路父親能對我用口頭警告而不是其他方式進行威逼,說明在這個學校,他的能力還是被限制的,綾小路估計也不會被立刻帶走,但是他想事先解除掉四宮家的這層保護膜才會要見我。

  所以,綾小路是安全的。

  我把信封還給他。

  綾小路猶豫了一下才接過手,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道:「他跟你說什麼了?」

  「他目的就是讓我識趣地離開你。這不是很好猜嗎?」我摸到口袋還有口香糖,分給他一片,是我最近發現的西瓜口味,很好吃。

  「你怎麼想?」

  「我現在做的,就是我現在想的。我父親常說我,目光短淺,看不到未來的話,就做好現在的事。」我抬頭說道,「看不看電影,你倒是說,我一個小時裡約你三次了。不去,我就一個人走了。」

  「嗯。」

  去電影院的時機不太好,差不多要等到晚上七點半後才有新的場次,而且好位子也被人占了,只能坐在最後一排。我已經很少看電影了,買了爆米花、棉花糖、巧克力和可樂。

  綾小路似乎還在和父親見面的余波裡面沒有緩過神,我之前進屋的時候,空氣裡劍拔弩張的氛圍完全沒有散去。我不知道他們到底談了什麼。

  電影開場的時候還有三十分鐘的廣告時間,綾小路問我有沒有看信封裡的東西。

  我說沒有。

  畢竟是他囑咐了不要隨意看。

  信封裡面只有一張小小的紙條,這是體育祭上在借物比賽上拿到的。當時賽況很緊急,綾小路一開始拿到的題目是「找十個朋友」,他覺得難度太大,於是等了三十秒重新換題目。他手頭上的這張就是第二個題目的紙條。因為場上也沒有,所以他又等了三十秒換題目,耽誤了很長時間。

  我一邊聽他講,一邊吃巧克力。

  「你這麼說,就是想給我看裡面是什麼嗎?」

  「你想看嗎?」綾小路問道。

  「好奇心殺死貓,我不看。」

  「……」

  我覺得綾小路剛才白了我一眼,但是我沒有證據。

  他頓了頓,終於開始說他經歷了什麼:「我跟他徹底決裂了,很顯然,我失去了一切。」綾小路的表情看不出開心,也看不出難過。

  但是!

  綾小路沒有發現嗎?!

  我立刻把爆米花放在一邊,對著他伸出手:「那這不就是意味著,你是自由的了嗎?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不再受到你父親束縛,不用再聽你父親的命令。你想做什麼都是你自己的意志。這就是你的自由。」

  「綾小路,恭喜你!這不是大好事嗎!」

  我把手直接拍向了反應遲鈍的綾小路的手心。

  「High Five!」

  「啪」一聲清脆的掌聲響起的時候,我們的手也也緊緊貼在一起。綾小路像是從夢裡清醒一般,眼裡的光越發清明越發灼烈。

  「不要擔心未來,我初二離家出走後也曾經一無所有過,做過無數兼職。人沒有那麼難養活自己的。大不了你要在街頭撿易拉罐的時候,我陪你街頭賣藝呀!我會吹長笛。」

  當然不至於這麼慘,只是我光是想想這個畫面就覺得特別好笑。

  獲得自由之後,就是自己開始追尋自己想要做的事了吧?

  就是不知道綾小路想怎麼樣?

  我就像是自己得到游戲獎杯一般,嘴角也抑制不住笑容。

  電影院廣告結束之後,很快就全廳暗了下來。今天選的電影也正好是當下熱門的喜劇電影,開篇就可以感覺到它的基調。我們剛才聊著聊著,讓我差點忘記今天最重要的事情,趁著台詞間隙,電影鏡頭轉換,我壓低聲音,附在他耳邊說:「我忘了說,今天是你生日,生日快樂!」

  「……謝謝。」

  「不客氣。」我把棉花糖放在他手上,「這個就是生日禮物了。」

  「……」

  我覺得他被我的隨便給無語到了,但是他今天大概心情還不錯,所以沒有煩我看電影。

  只是到電影正高潮的時候,男女主正在告白,綾小路突然叫住我,我偏著頭往他的方向靠過去,視線還放在電影上。

  「做什麼?」

  接下來,我視線內的光線被綾小路的身影完全壓榨完。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能借著電影屏幕的光看出他面龐的輪廓。我能感覺到交錯的熱息的同時,我的嘴唇被他壓了一下。

  只是一瞬間而已,卻像做了極其漫長的夢,醒來後才發現只睡了不到一秒會有的那種強烈的違和感。

  「……」

  然後,我就徹底腦袋空白了。

  晚上回去的時候,我完全忘記電影演了什麼,仿佛喝了假酒。手上只有綾小路最後離開時給我的那張小信封。

  他讓我回去看。

  我躺在床上,看著上面的紙條只有短短幾個字——「喜歡的人」。

  我覺得,我需要冷靜一下。

  這是告白嗎?!

  等等,我現在連現在幾幾年都忘記了。

  突然間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把我給嚇了一大跳。

  」綾夜。」

  「啊?」

  「晚安。」

  「好。」

  「你沒有想對我說什麼嗎?」

  「……剛才你給我的紙不小心被風吹走了。我不知道上面寫什麼?」

  「那你想知道上面寫什麼嗎?」

  為什麼綾小路總是那麼冷靜?

  這是用什麼不冷不熱的口氣!

  「算了,既然風吹走了,就說明無緣,我不想知道。就這樣吧,我掛了電話了。」

  我衝完澡回來後,手機上面有綾小路的短訊。

  他這麼寫著。

  「紙條上面寫,對喜歡的人告白。」

  我又氣又覺得好笑,馬上回了一句「大騙子。」

  對話框上面很快顯示了【已讀】

  和他的聊天室上面又繼續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想想聊廢話都可以談一個小時,這下糾結【告白】這件事一定會沒完沒了,一晚上不用睡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煩死了!

  我為什麼要這麼開心啊!

  氣人!!!


第54章 -番外-

  1. 《小王子》

  綾野送綾小路一本她以前一直在看的《小王子》,上面有著各種熒光筆畫上的重點。

  「對我而言,你只是一個小男孩,和其他成千上萬的小男孩沒有什麼不同。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對你而言,我也和其它成千上萬的狐狸並沒有差別。但是,假如你馴服了我,我們就彼此需要了。對我而言,你就是舉世無雙的;對你而言,我也是獨一無二的。」

  「這是想告訴我什麼嗎?」綾小路問道,手指停在「獨一無二」的字眼上。

  綾野攤出手:「珍藏版24000日元,多謝惠顧!」

  綾小路毫不留情地拍開她的手:「先欠著吧。」

  2. 巧克力

  綾野:「綾小路,你喜歡巧克力嗎?」

  綾小路:「嗯?」

  綾野把咬剩的甜筒底下的巧克力遞給綾小路:「這個給你。」

  綾小路:「為什麼?」

  綾野:「我不喜歡吃這一部分,太甜了。」

  綾小路:「所以一開始你不該買甜筒的。」

  綾野:「但是上面好吃。」

  綾小路就著綾野的手把最後的巧克力吃完了:「沒有下次了。」

  綾野扭頭吹口哨。

  綾小路:「不要假裝聽不到。」

  3.長笛曲

  綾小路:「剛才看到我的時候,為什麼不過來?」

  綾野:「感覺像是狗血電影的一幕,所以突然邁不動腳步。」

  綾小路:「那我走過來,你突然吹起教父主題曲是為什麼?」

  綾野:「想你走過來的時候,不要太寂寞。」

  綾小路:「……下次別干了。」

  4.綾小路

  沒有游戲的一天。

  綾野:「綾小路。」

  綾小路:「什麼事?」

  綾野:「電視劇裡面不是有這種情節嗎?就是女主毫無意義地喊男主的名字喊著玩,男主總是回應對方,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反正很多次。你說像那樣毫無意義地叫你多少遍之後,你就不會應?」

  綾小路:「第一遍。」

  綾野:「我想也是。」

  綾小路:「走吧,你這麼無聊的話,我們出去找個人來玩。」

  綾野:「????」


第55章 這是我的

  綾野並沒有睡著,時間已經到了早上五點半,盡管感到了疲憊,但是依舊能夠感覺到大自己很清醒,並沒有睡意。復習完CAS理論之後,再次確定完時間,她打算洗個澡重新整理情緒,畢竟今天還需要上課。

  洗完澡的時候,她順勢稱了一下丨體重。

  比入學的時候要重了兩公斤,綾野忍不住捂住額。但是現在去減肥又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綾野想著想著,突然間怪起了綾小路。

  若不是他,她哪會突然對自己體重這麼在意,平時沒怎麼注意的頭發也好好梳理了一遍,實在控制不住那些像天線一樣往上翹的碎發,只能臨時用發夾處理了。回頭可能要買點發蠟,味道方面,綾野記得綾小路經常用的洗發水的牌子,選接近的味道就好了。

  裙子也要好好整理一下。

  長襪就沒有新的嗎?!

  等綾野出門的時候,已經早上七點了。綾野對著時鐘突然發起了呆。

  她的時間到底被誰偷走了!?

  有這時間,她可以把那本《社會工程學攻擊》看一下的。

  平時不用十五分鐘就可以出門的。

  一定是綾小路的錯。

  就在昨天,綾小路向綾野告白了,也不算是告白。綾野仔細回想了全部的過程,他就沒有說過一句「我喜歡你」的話,但是被親了一下,已經算是說明了什麼吧。綾野突然覺得自己完全沒有經驗就是特別吃虧,光顧心跳加速,完全沒要對方給什麼承諾。

  不過要什麼承諾,綾野也想不到。

  她是及時行樂主義的,感覺當時兩人都挺高興的,也沒有太在意之後要怎麼樣。所以現在後遺症出現了,綾野整晚都睡不著,滿腦子都在想一件事情——「要怎麼和他牽手」。她記得綾小路的手很大,骨節清晰分明,手尖有力,修長漂亮,是非常適合彈鋼琴的手。

  「……」

  完了,又在想了。

  綾野進電梯的時候,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其實,她有重度的皮膚飢渴症,從小就很喜歡和別人接觸,會自然地感到非常舒服安定。最喜歡的是在和自己親密的人相處的時候,總是會想黏著對方,這就是她那麼大的人了,找到機會還會想要和姐姐一起睡覺,跟同性之間也是喜歡摟摟抱抱,但這已經是非常克制的狀態了。因為越長大越明白這不是正常的狀態,擔心自己產生依賴性,所以她會很自然地對不熟的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尤其是異性。

  現在她滿腦子都是綾小路。

  簡直要死了。

  早餐打算在食堂解決了。

  綾野正在刷點數的時候,綾小路的短信正好進手機裡面。

  「我在電梯下面等你。」

  綾野才看完一遍就忍不住笑,再細細看了一次。

  「男朋友?」食堂阿姨露出一臉心知肚明地笑道。

  「給我添事的。」綾野清咳一聲,又說道,「我可以再要一份吐司嗎?」

  把早餐端到桌子時,綾野再次清了清喉嚨,用牛奶潤了潤喉嚨,打通了綾小路的電話。電話鈴聲沒有響太久,很快就被對方接起來了。

  「睡醒了?」綾小路松散的低音從電話裡面傳來。

  這麼理所當然的口吻是不是太過分了!

  我也是會早起的啊!

  「我已經在食堂吃早餐了。」綾野擺出要好好教育綾小路的姿態,睜眼說著大話,「你應該跟我好好學學,大部分成功人士都是有早起的習慣,你要是想成功,就應該跟我一樣。」她說得語速飛快,比往常還要快,就像每個字都帶上翅膀一樣,一掠而過,精神狀態異常充沛。

  「也就是說,在今天之前,你一直都不成功?」

  綾小路邊說邊提步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

  半天沒有聲響,綾小路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綾野回復道:「……沒事。」

  她只是發現——她沒辦法對綾小路的話做出吐槽,她超級緊張。

  鬼知道她到底發生什麼事。

  「你身體不舒服嗎?」綾小路覺得綾野的狀態有些反常,頓了頓說道,「感覺你有些怪怪的。」

  綾野嘆了一口氣,陷入了苦惱,說道:「我也覺得。」

  「會這麼說的話,我覺得你狀態比想像中的好。」

  綾野被噎住,要是綾小路在場的話,估計可以立刻得到她的白眼。

  「呸。」

  綾野忿忿不平地埋汰了他一句,正打算掛電話,眼前突然有人對著自己打了一個響指。

  正是綾小路,也沒有笑,還是那張表情空洞的臉,就像是無數次見到的那樣,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綾小路自然地拉開綾野面前的椅子,盯著面前的兩份早餐,最後口氣涼涼地問道:「你在等誰?」

  綾野撐著下巴,會想著要和這個木頭人談戀愛,肯定是自己傻了。

  「除了你,我還能等誰?」

  「可是我吃過早飯了。」

  「…………哦。」綾野搶過綾小路面前的吐司,大口咬了起來,「我是不能吃兩份,是吧?」

  「可以。」

  綾野被這句「可以」差點嗆住,一口氣憋得難受。

  「綾小路,你這是真的喜歡我嗎?」

  怎麼一見面就沒有一句好話的!

  綾小路一副解決高數的冷靜面孔,用著平常的口吻說道:「對,我喜歡你。」

  「…………………………」

  綾野心口瞬間漏了半拍,但反應極快的她立刻「啪」地一聲打了自己大腿一下,強迫自己從這句話裡面清醒過來。

  綾小路說得根本沒有誠意,不要心動!

  綾野重新整理了心緒,正色說道:「然後呢?」

  「你想要我證明我喜歡你,還是想要我說之後追求你的計劃?」

  綾小路也是第一次談戀愛,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按他的想法,綾野是主動性比較強的女生,會引導他,哪怕綾野並沒有說過一句她喜歡自己,而目前自己完全承認自己是備胎狀態,先被對方吃定了。

  但是目前看起來,好像和自己想法有些偏差。

  「不不不不,你錯解意思了。」綾野豎起手指,煞有介事地說道,「我是指你根本沒讓我覺得很開心。」

  「……」

  「手伸出來。」

  綾野朝著綾小路的手掌拍了一掌。

  「好的,現在碰到的話就是我的了。所以這只手是我的了。」

  哈哈哈,摸到了!

  綾小路顯然已經習慣綾野這想到什麼就是什麼的跳躍性思維,趁著綾野沒有反應過來,伸手摸著綾野的耳垂。

  「那這個是我的。」

  「……」


第56章 跟著我走

  人總會有一段適應期的,總有會因為未知而感到迷茫緊張的時候,等開始真正接觸明白,就會發現其實事情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

  現在綾野就是這樣的狀態。

  早上結束早餐,直至下午上完課,綾野發現周圍的事情都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唯一變化的事可能是綾小路要比平時都要多Cue一下自己,也沒有突然就做出撩撥人的動作讓人太過慌亂,綾野開始覺得安心,又覺得沒有什麼好緊張的。

  不過就是告白了,太陽東升西落,還是沒有變化的,而且知道對方喜歡自己,應該開心,不要患得患失的才對。

  這樣想通後,綾野下完課就准備如往常一樣回弓道部繼續摸弓練箭,這和無聊喜歡摸魚一樣,綾野對這個活動有種難以言喻的喜歡,喜歡腦袋什麼都不想,全神貫注地做一件事。

  雖然現在正是Paper Shuffles的時候——也就是AB兩班互相設計考試題目,而CD兩班也互相設計考試題目,之後以考試結果,學校給班級獎勵點數,但是之前提過,龍園會給綾野提供C班的考試卷,所以綾野不打算繼續准備考試。雖然她缺乏考試能力,但是不代表她記不住提供的所有答案。

  所以她決定不要那麼費功夫去做事。

  綾野打算離開的時候,綾小路提議她要不要一起去復習。

  「就我和你嗎?」綾野大感新奇,這小子還會約她一起學習,想想上次主動約她的時候,他干了什麼好事,約了一大批人之後才順便約自己去游泳,最後還把她推進水裡面了。綾野現在想想,自己居然能忍,沒把綾小路往死裡打。

  綾小路沒有注意到綾野一開始的驚喜,繼續說道:「除了我之外,還有佐倉、三宅、幸村、長谷部,我們約在櫸樹購物中心的帕雷特咖啡廳。」

  這次也果然是一群人,順便約約自己而已。

  嘖。

  綾野按下心裡不爽,說道:「那我以什麼名義過去?我總不能說,因為看你們氛圍很不錯,求加我一個吧?」

  綾野覺得自己不應該每次都答應,以這種方式鼓勵他多約約自己。

  下次、下次要是他約自己,必須是兩個人的約會,她才會答應。

  「就是單純地,我邀請你一起學習不行嗎?」綾小路不知道綾野為什麼想那麼復雜,在那之前,也做過類似的事情。還是說他這個時候不能邀請?

  我的人設是只跟同性朋友親近啊,小哥!

  而且你的人設也是不會主動和別人牽扯上,你會約別人?而且,你約我的話,我就答應了,那大家會怎麼想?

  我喜歡你?

  我想追求你?

  「……」

  綾野突然發現了自己的盲點。

  之前綾小路一約自己,自己就答應了,這不是變相地表示自己想追求綾小路,想討他開心,想他多多關注自己。

  綾野覷了一眼綾小路,發現他面色如常,沒發現她的小心思,暗自松了一口氣,說道:「算了,就說我要喝新品,還欠你一杯飲料,然後順便來的。我看起來根本不像是愛學習的人。突然說要參加學習會很奇怪吧?」

  「而且我也不是你的幫扶對像。」綾野最後小聲加了一句。

  這次考試模式除了不同班級會交換設計考試卷之外,同樣也出了一個規定,那就是「成績共同體」原則——班級根據上次小考成績,兩兩配對,以兩個學生的平均分判定學生是否合格,不合格者將會面臨退學的處分。

  舉個例子,假設合格分數是60分。

  如果一個學生考80分,另一個學生考20分,他們的平均分就是50,在學校的規定下,所以兩個人都要退學。

  綾野配對對像是成績很穩的筱原皋月,雖然成績不高,但是也有70分以上。筱原知道配對的是綾野之後,也沒有想過要組成學習小組,甚至一直都沒有過問過她學習進度。

  綾野自然不會覺得她是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了,但是她覺得自己能夠猜到一定的原因。這和綾小路有點關系。綾小路的配對對像是佐藤——之前體育祭之後跟綾小路主動要過聯系電話號碼,而佐藤和筱原是朋友。在朋友問題上,她自然會支持佐藤比較多,跟綾小路有點近的綾野就顯得有點礙事。

  所以,綾野還是比較想換班。

  她性格不是完全的強硬,也不是那種大天然,可以忽略所有的事情。就現在的D班環境對她來說,光是女生的勾心鬥角就讓她感到不自在,未來還有兩年多,綾野想著輕松一點。

  「在想什麼?」綾小路一句話又把綾野換回現實。

  綾野沉默了一會兒,拉起背包說道:「走吧。」

  綾小路眸光暗了暗,綾野從來都不會找自己幫忙,包括上次被山內糾纏上,第一時間也是找其他人幫忙,這次明顯心裡也有事,卻也不會告訴自己。

  「有時候,你也依靠我試試,如何?」綾小路和綾野並肩時說道,「當做我在刷你好感,也好。」

  綾野聽得一愣,忍不住笑了起來,想要抓著綾小路的手臂,又突然覺得不合適,動作改成背著手說道:「不瞞直說,我其實是好勝心很強的人。真的特別強,我不想讓別人覺得我自己處理不了事情,我不依靠你,是因為我覺得我自己可以處理,我如果找別人幫忙,那一定是把他們當做工具人了。」

  「我覺得啊,朋友不是來利用的,雖然總會繞不開幫助幫忙,但是一有事,就找朋友的話,還是不太對的。」

  綾野偏著頭說道:「你說對不對?」耳側的發絲也落了下來,綾小路抬起手幫她別了回去。

  綾野避了避他的動作,沒避開,忍著羞澀,板著臉說道:「回答呢?」

  綾小路把手放回口袋,目不斜視地說道:「因為你說的是歪理,所以我認為沒有聽的必要,也沒有回答的必要。」

  「你這是要和我吵架嗎?」綾野表示自己可認真地推心置腹了。

  「今天你看起來比平常氣色要好。是因為開心嗎?」綾小路轉個話題。

  綾野白了一眼,抱著手臂,對綾小路這麼生硬地變話題感到不滿,說道:「我化妝了。」

  綾小路疑惑不解道:「為什麼要在臉上塗化學藥品?」

  化學藥品?!

  「我塗出來就是為了嚇死你!哼!」綾野氣炸,花了一個小時啊!而且中途還要補妝,什麼叫做塗化學藥品,不開心!

  「我在關心你。」綾小路又繼續擺出教導主任的面孔,語重心長地說道。

  「是哦!」

  綾野簡直是叛逆期的少女。

  兩人一路吵到帕雷特咖啡廳。見綾小路去買飲料,綾野一下子就坐在綾小路常坐的位子上,旁邊的佐倉被嚇了一跳。

  「綾野同學,你怎麼來了?」

  而且一坐又剛好坐的是清隆同學的位置。

  所以,佐倉一直在看那把椅子。

  綾野環視周圍一圈對她的好奇目光。綾小路小組裡面三宅明人是和綾野同個體育社團,在無人島試膽大會的時候還組過隊,而長谷部是她船上優待者活動的組員,都和綾野見過。佐倉暑假後和綾野一起玩過一天,但是兩個興趣愛好有分歧,所以佐倉之後沒有繼續找綾野。

  只有幸村是不熟的。

  「我來買飲料,然後我後桌惹我了,所以現在去替我跑腿,我在這裡坐坐。」

  幸村對綾野並不熟,但多少看過她的事。早期和櫛田桔梗在年級上混得風生水起,後來被A班女生霸凌,是平田班長幫忙解決的,之後性格就變得很冷淡,跟班上的人也不怎麼來往,跟綾小路會比較熟,經常會一起說話。成績很一般,但是體育祭表現很好,最近聽三宅說她當了弓道部部長,可能是體育特長生。

  除此之外就是,綾野長得很漂亮,就是一眼看過去她跟畫報裡的人那麼精致,尤其是染了頭發之後,看起來更像是電視上的明星。

  但一般男生都不敢跟她說話,連平田班長對她也有點苦手。要知道平田在班上一直都幫她,除了綾小路之外,平田是第二個一直和綾野關系還可以的男生。但平田有時候私下也會說跟綾野說話很困難,若即若離。

  平時就只埋頭學習的幸村更覺得這樣的人很難接觸了,見她坐下來,自己便感到了局促。

  「你們在學什麼?」綾野問道。

  她看了一眼佐倉空白的練習本,又去看三宅的練習冊。三宅明人說道:「我們在復習我們的薄弱點。綾野呢?復習得怎麼樣?」他邊說著邊把練習冊指給綾野看。

  三宅對綾野那麼熟稔的口吻,讓幸村多看了他好幾眼,什、什麼情況?

  「我是臨門抱佛腳的類型,平時復習我記不住。」綾野理所當然地說道。

  但在三宅聽起來,就是「我不喜歡學習。」於是三宅給綾野遞筆,說道:「我們剛巧在做下一道題,要不,綾野一起加入,試試這道題?」

  「……」

  三宅又喊了一聲:「部長,請大展你的英姿。」

  「我知道啦……」

  於是綾野開始解題,在自己稿紙上寫下一個「解:根據題目所示……」後陷入了和空白紙無止境的糾纏。

  三宅和長谷部已經解了一半了,發現綾野在偷偷地看佐倉錯誤的做法,依葫蘆畫瓢,慘不忍睹。

  每天學習時間有限,幸村不可能讓他們耗全部時間在題目上,過五分鐘就開始讓每個人講解自己的思路,最後他負責慢慢地糾正,提供解題的思路。

  幸村以為綾野就是過來敷衍一下的,結果聽得還很認真。

  「……」

  見幸村看著自己的時候停了下來,綾野問道:「怎麼了?」

  「沒,不知道你聽不聽得懂,想確定一下?」

  「你講得很明白,我聽得懂。」綾野揚起稿紙,「我記下來了,你要檢查嗎?」

  「不用客氣。」

  幸村顯然有些慌亂。

  這個時候,佐倉他們注意到綾野身後拿著一大排飲料的綾小路清隆。

  「清隆/清隆君/清隆同學,你怎麼來這麼晚?」

  學習小組因為長谷部的提議,大家都互相稱呼名字熟悉起來。

  綾小路越過綾野的頭頂,把飲料放在桌子中間,說道:「順便幫你們買了。」然後又拍著綾野的椅背:「綾野,你坐了我的位置。」

  「……」其實幸村他們也習慣綾小路坐的位置,所以綾野初來乍到就坐了綾小路的位置,也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她,但又覺得性格與世無爭的綾小路不會介意這件事。

  結果綾小路提了。

  那他們幫誰?

  「誒——椅子上寫你名字了嗎?」綾野裝模作樣地貧嘴說道。

  「只有寫名字才算是我的嗎?」綾小路說道,綾野一定是故意坐在自己位子上的,而且離三宅也太近了吧。

  長谷部覺得他們可能過來的時候就吵過了,為了一把椅子互不退讓。性格熱絡的長谷部連忙當和事佬。

  「我們挪個位置坐就好了。」

  長谷部剛站起身要往旁邊坐的時候,綾野就站起身,跑到長谷部和幸村中間的位置坐下。

  「君子不奪人所愛,我順便問問幸村老師怎麼解題。」綾野想著融入學習會的氛圍已經定下來,逗綾小路的把戲就適可而止,省得把氛圍弄僵。

  「……」

  綾小路坐回自己的位置,看著綾野把自己的作業本拿出來,打算抄別人的今天的作業。

  看起來也不是很不樂意參加嘛。

  長谷部看著綾野前面都是只做選擇題,解答題都是空的練習冊,突然深深地擔憂道:「綾野同學,你真的沒關系嗎?」

  綾野見魚餌上鉤,故意反問道:「什麼呢?」

  「就是考試准備怎麼樣?」

  「我上次體育祭表現有加分,這次我自己好好復習,應該沒問題的。」

  三宅覺得這樣不行吧,既然是班級設計題目,肯定會故意出非常難的題目,讓隔壁班考差,這次不全面復習一定會出問題的。

  「綾野,你要不也加入我們吧?」三宅說道,畢竟是自家部長,還是得照應一下的。「你要是考得太難看,實在有礙我們弓道部的名聲啊……」

  綾野也不推三阻四,說道:「我要是考不好,你們不要自責。」

  「放心,我們只會落井下石。」三宅明人是推舉綾野當部長的部員之一,平時也喜歡往弓道部跑,一來二往也對綾野的性格了解,知道她喜歡損人,也喜歡自損。

  綾野當機立斷:「一考完試,我決定要給你安排特訓,跑個一千八百米的馬拉松。」

  「部長饒命!」

  三宅性格平時性格也算寡言,現在算是也活躍起來了,讓大家感到很新奇,畢竟平常兩個人在班上都沒有說話。原來關系挺熟的。

  幸村也開始放松下來了,綾野也不是很難相處的人嘛。

  「那就這麼決定了,光希也加入我們的學習小組,我們學習之後就去KTV唱歌以做慶祝。」長谷部印像裡也是覺得綾野比較冷漠生疏,看三宅和她互動很有趣,也相信她私下裡是玩得開的。

  「好!那這次我買單,你們別跟我搶。」綾野爽快地說道,「之後多多指教啦!」

  三宅舉手說道:「光希,你偷偷劇透一下,到底當社團部長你進賬多少點數?」再加上,他們社團還是個獲獎的運動社團,獎勵聽說是很可觀的。

  「明人君,等你做到我這個位置你就知道了。」綾野挑眉說道。

  「那不就是叫我別問了?」

  「聰明!」綾野合掌說道。

  聽他們左一個「光希」,又一個「明人君」,綾小路見他們的氛圍越發和樂融融,頓時有些不是滋味。綾野果然是社交達人的人設,跟誰都玩得開,就看她想不想而已。

  佐倉也覺得他們對話很逗趣,好像一開始綾野就是他們學生小組一樣,絲毫沒有格格不入的感覺。嘴上也掛著笑容,下意識想去看綾小路是不是跟她一樣感覺到開心,結果佐倉只看到綾小路一直盯著綾野的臉,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消失了。

  莫名地既懊喪又失落。

  去KTV的時候,佐倉還是緊緊地跟著綾小路的步伐。無人島的時候,佐倉才被綾野鼓勵說要和綾小路一起的,現在綾小路的心已經完全偏向了綾野的方向,如果不好好告白的話,說不定綾小路真的就和綾野在一起了。

  要知道,這次學習小組原本也是沒有佐倉的座位的,是佐倉鼓起勇氣才加入的。

  所以、所以——

  如果追得上的話,綾小路說不定會和自己在一起呢……

  綾野見所有人都進包廂裡面了,便以上廁所的名義先把KTV的錢給付了。之前說是她請客,但是打鬧間,長谷部還是說要改成AA制。所以綾野決定先下手為強了。

  綾野剛付完點數,就看到佐倉站在不遠處。綾野立刻舉起手指放作唇邊,做出一個別聲張出去的動作。

  「……綾野同學,我可以跟你說幾句話嗎?」

  「嗯、」綾野似乎預感到佐倉要說什麼了,冷靜說道,「好,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說吧,跟我來。」說著伸出手,拉佐倉一起走。

  來到無人的回廊,佐倉因為緊張也緊緊拉著綾野的手。

  綾野吐了一口氣說道:「你說吧,我聽著。」

  「綾野同學,其實、其實我很喜歡清隆君!」佐倉鼓起勇氣說完話之後,臉上的表情卻像是要哭了。

  我知道。

  如果還是無人島的時候,如果綾小路沒跟自己告白的話,綾野還是會為佐倉應援的。

  因為綾野哪怕對綾小路抱有好感,也覺得自己並不是特別好的戀愛對像,猜忌心重,尤其是經歷桔梗的事情之後,她已經明白自己的占有欲其實很重,對任何人來說估計都是一種負擔。正因為喜歡綾小路,所以綾野覺得綾小路應該值得更好的。

  而且,綾野對戀愛追求心並不強烈,就算是未來丈夫,她覺得沒有愛也沒有關系,只要合適,可以利用,這就夠了。

  綾野想想,自己有種渣女的潛質。

  「但是我左思右想,還是覺得自己比不過你,所以!」佐倉雙手抓著綾野的手,懇切地說道,「所以,清隆同學喜歡你的話,請你好好對待他,可以嗎?」

  這絕對是出乎意料的答案。

  佐倉水晶般清澈透亮的心讓綾野有些驚訝。

  見過挑釁的,見過排擠的,見過表面和善內裡使小小絆子的,卻沒有見過像佐倉這麼表裡如一的單純善良的。

  這一瞬間,綾野突然好嫉妒綾小路,為什麼他身邊有這麼好的女孩子一心一意地對他。

  綾野真的非常喜歡好人。

  因為她知道自己就是一個爛透了的人,才非常喜歡好人。

  要是其他女孩子的話,也許會感動地想要和她做好朋友,並且承諾會好好對待她喜歡的人。

  但綾野現在超級想撬綾小路牆角,哪怕她知道其實也撬不動。

  於是,綾野情不自禁抱了一下佐倉:「你真是好人,我好喜歡你。」

  佐倉還以為綾野會覺得自己這麼任性的要求太過無理取鬧,結果綾野不僅不對她太討厭,反而更喜歡她了。佐倉整個人驚慌失措地拍了拍綾野的背:「不客氣的。」

  不遠處,來找綾野和佐倉的綾小路看到這幅場景,頓時眼皮一跳。

  「……」

  什麼情況?


第57章 服氣

  和小姐妹佐倉回包間後,我被坐在一邊的綾小路捏臉了。

  就是在光線不明,大家興頭正盛的時候,在其他人瘋玩正嗨的時候,我也沒有反應他什麼時候坐在我旁邊的時候,他突然直接伸手捏了我一下臉,手涼極了,像是空調吹得。

  而我整個人嚇得抖激靈,回頭看他。

  「這位小哥,你在做什麼?」

  我都不用想,我自己就是在苦著臉看著他。

  「你跟我出來一趟。」

  綾小路附在我耳邊,表情嚴肅地說道,一股熱息吹得我忍不住往旁邊一偏。

  綾小路見到我的小動作,表情一沉,眼神飛快地掃了周圍一圈,像是周圍都是敵人一樣,眼睛裡裝著不敢輕舉妄動的警惕,又著實對我的動作感到不滿。他正要繼續說話,又或者做其他事情時,我邊抓著耳朵邊說道:「發生什麼事?好端端的。」

  「你確定要我現在在這裡講嗎?」

  我的第六感覺得綾小路這個時候好像不能惹,誰知道他會做什麼呢?

  「我去接一個電話。」

  長谷部拿著麥克風說道:「去吧。」

  我拿著手機出包廂的門,其他人也立刻隨口應了下來,在綾小路說的在店門口的自動販賣機等,等了好一會兒,我都在想是不是該給綾小路找一個自然的借口時,綾小路走了出來,還幫我拿了我的書包。

  「嗯?」

  什麼情況?

  「我跟他們說,我和你有事,要先離開。」綾小路面無表情地說道。

  小哥,你牛氣啊!

  「長谷部就沒問你,我和你有什麼事?」

  我覺得所有人裡面最好奇的應該就是長谷部了。雖然不熟的話,看起來很難搭話,但是熟起來就會發現這個女孩口直心快,遮不住自己想法。

  「問了。」

  「你怎麼說?」

  我不是不相信綾小路應付事情的能力,而是說我怕他說出來的事情會有損我的形像。

  我記得我那會被人困在女廁所裡面,他攔住一個女生就說,他朋友(沒錯,指的是我)掉進馬桶裡面,讓她來看看。

  他根本不在乎我的面子的,好嗎?!

  「約會。」

  綾小路長目一瞥,薄唇微啟,我頓時鴉雀無聲。

  衝著這教導主任的氣勢,我是服氣的。

  約的怕不是興師問罪的大會。


第58章 爸爸

  我覺得以綾小路的口吻能讓人覺得我們是在做可以冒粉紅泡泡的約會,我的頭就讓他們拿去踢著玩。

  我懷疑他們一定都會認為綾小路不知道約會是什麼意思。

  身為一只杠精,我決定要杠他一下。

  「你知道什麼是鋼鐵直男嗎?」

  綾小路瞥了我一眼,是那種頭也不轉,只是轉眼珠子的那種不想理人的冷淡。金褐色的眼瞳此刻就像是玻璃子一樣沒有溫度地看著我。

  「……」

  我怕你了。

  我能屈能伸可以嗎?

  「所以,你找我做什麼?」

  我把背包重新掛在身上,插著外套的口袋問道。

  「兩件事。」

  綾小路邊說邊帶著我朝著拉面店走。

  我沒有多想,也許他餓了呢。

  「第一,你和佐倉今天發生什麼事?」

  「第二,我們今天來做點期待值管理的事情。」

  拿菜單的女店員以為我和綾小路在聊很重要的事情,聽到「管理」忍不住後退兩步:「你們想先聊還是先點單?」

  不不不,我們不是談什麼高大上的東西。

  我伸手要招店員回來,綾小路那冷質的聲音冒了起來。

  「點單吧。」

  這聲音一落,我就看到女店員臉上頓時一紅,眼睛無意識直勾勾地看著綾小路。

  「……」

  莫名有點不大開心。

  為了轉移注意力,我撐著下巴,睨著店旁的海報開始研究上面寫的什麼,滿腦子想的是我看到的女生聊天記錄。

  大概就是我開學還和櫛田關系不錯的時候,女生已經給年級的男生以顏值排了名。綾小路當時是因為看起來陰沉,行事低調又沒有存在感,所以排在前五左右。最近他在體育祭上表現出色,他的排名一下子擠上了前三。這個時候說的比較多就是綾小路禁欲,聲線性冷淡。

  「綾小路這種男生就很難讓人想像他會被人攻略的樣子,但是一旦他陷入戀愛之中,想像他會如何地對戀人的執著與專注,以及情動時的面紅耳赤,真是叫人受不了。」

  我看著聊天記錄的時候,還反復咀嚼了一下。

  他真當男朋友才叫人受不了,整個就是死板的教導主任。

  綾小路也沒有在意店員的表情,接過菜單後,直接點了兩份豚骨拉面,點完之後又要了一杯紅豆抹茶冰。聽到是我最喜歡的紅豆抹茶冰的時候,我在想要是到時候端上桌子的時候,他說是給他自己的,讓我看著他吃。我今天就在他的手機裡種點病毒。這種人如果不會疼女孩子的話,是要給教訓的。

  「抹茶冰給誰的?」

  綾小路倒了兩杯水,一杯放在我面前,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這得看你表現。」

  還有獎懲制度的嗎!

  「可以開始說了。」

  綾小路正襟危坐。

  我仔細想了想今天發生的事情,總結道:「我和佐倉沒什麼事,就是關系更好了一點。」

  「這就是你們抱在一起的理由?」綾小路對我這個籠統的答案很不滿意。

  「我喜歡她啊,她那麼甜。」我直言不諱地說道,「而且她身上香香的,抱起來又很軟,隨時撲倒沒問題。」

  綾小路的眼眸瞬間就跟凝冰了一樣。

  我才從那手感回味過來,一對上他的眼睛,整個頭皮發麻。

  「……有問題嗎?我和學姐也經常摟摟抱抱的。」

  「我知道了。」

  綾小路似乎想到了什麼,食指敲了敲桌面,不給任何人看透他想法的機會,直接說道。

  「下一個問題,期待值管理。」

  「對誰的?什麼方向?」

  我是指,我對他呢?還是他要對我呢?

  所謂的期待值管理,就是從人們的期待心理出發,應用在人際關系上的心理策略。

  舉個例子吧,如果你父母希望你考班上前十名,你考了年級第一,他們就會喜出望外不是嗎?但是如果你誇下海口說,年級第一是很容易的事情,他們就會期待你下一次的表現,但是你下次考了年級第二,他們就會覺得你不夠努力。

  「雙向。」

  綾小路繼續說道。

  「好,那先說你有什麼期待吧?」

  我其實覺得這也好,知道對方想要什麼。

  期待值管理說難不難,說簡單不簡單。但最重要的就是要明白對方的心理預期。

  「第一,不要和異性、同性丨交往過密。異性方面,我認為你和三宅關系走得太近了,此外不要和平田班長私下聯系。同性方面,也克制你的行為,聽說你還會和你姐姐一起睡覺,請懂事一點。」

  「……」

  我怎麼就不懂事了

  這是家人關系親密的表現啊!

  「第二,不要總是回避我,故意忽視我。比如說,會故意回避我的視線,座位總是挑和我最遠的,這些都要注意一點。」

  「第三……」

  見到綾小路滔滔不絕地在講,我連忙給打住。

  「這已經是要求吧?」

  「這是我對你的期待,請你做到以上幾點。」

  綾小路用一副工作態度跟我認真講,為了說明他很認真,他的腰板現在都是直的。通常來說,他說話的時候喜歡肩膀斜著,做出一副狀況外的局外人表情。這個時候,他端端正正地繼續說:「有時候你的行為讓我感到不愉快,尤其是第二點,所以希望盡可能做到。」

  我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怎麼覺得那麼好笑呢?

  他是在吃醋嗎?!

  綾小路一見到我笑,表情就更黑了。

  我不管他,直接說:「那我談談我的期待吧。」

  「請。」

  這個「請」讓我笑個不停。

  他怎麼這麼正經呢?!

  「你要是約我的話,你不要再叫別人了。你要是做到了,我就聽你的話,多一點點。」

  「還有呢?」綾小路還在等著。

  這種事情說出來,然後跟著做了,那就只是完成任務而已。

  他要是按自己的心意做出我想法之外的事情,並且讓我很意外也很開心的話,那才是真的期待值管理。

  說出來就沒意義了。

  「沒有了。」

  「連詳細要求都說不出來,只能說明你什麼都不懂。」

  「……」

  我真的不能抽他嗎?!

  「比如說你可以讓我對你好一點。」

  你也知道你對我不好嗎?

  話說,綾小路這麼手把手要怎麼教我提要求了。

  他就沒覺得,他說得越多就是給自己挖更多的坑嗎

  這個傻子。

  抹茶冰上來了。

  綾小路把冰遞到我面前。

  「吃吧。」

  為什麼從這句話裡,我有一種濃濃的,路人給流浪狗投喂食物的既視感?

  我瞥了他一眼,說道:「這是我表現好的獎勵嗎?」

  「沒,你的表現是不及格的,只是要對你好而已。」綾小路眼觀鼻鼻觀心,繼續說道,「你回去自己反省一下你今天的所作所為。」

  我都不知道這是嚴呢?還是寵?

  反正他說可以吃了,我就開始動口。才吃了兩口,拉面也送了上來。

  「為什麼選這個?」

  我對吃的其實很隨便,尤其是在玩游戲的時候,我有時候就是靠著飲料度過一整天的,所以我只是隨便問問。

  綾小路輕描淡寫地說道:「你不是一直看著店上的海報嗎?剛才。」

  誒——

  你這麼細心的嗎?

  我有時候真的覺得特別矛盾。

  有時候覺得這個人不開竅,什麼都不懂,不把別人當一回事,瘋狂吐槽他的時候,他偏偏又總是在各種小事上打動你。有時候你覺得他觀察入微,細致體貼的時候,他的直男操作又能夠把人給氣死。

  他就不能維持同一個人設維持到底嗎?

  因為太吐槽他了,我感覺到有點過意不去。

  於是,我把抹茶冰推到他的面前,說道:「喝嗎?」

  綾小路從善如流地喝了一口,然後推給我。

  這讓我想起,我小時候和我爸單獨去玩的時候,他給我買了一根冰淇淋,我覺得很好吃,就湊到他嘴邊。他也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吃了一口,就留給我了。我就是那時候覺得我爸爸對我很好。不是那種把我喜歡的東西留給我的好,而是他明明不喜歡吃,但是因為我很想分享,他將就配合我吃了一口,這讓我很開心。

  「有時候,我覺得你挺像我爸爸的。」

  我感慨著。

  這還是我第一次和別人主動討論我那讓我愛恨相交的父親呢。

  然而我的話才剛說完,正在吃面的綾小路突然猛然嗆了一口。

  「???」


第59章 西內

  綾小路咳了很久。

  我見他停下來,才把水杯推給他。

  而綾小路也沒喝,半掩著口還在緩勁中,但眉頭已經緊鎖地問我:「你剛才說什麼?」

  「我剛才說我爸的事情啊。」

  我就突然想跟他講講我爸爸的事,也許是積怨已久的吐槽,也許就是因為我跟他熟起來了。我想跟他說發生在我周圍的事。我沒有和任何人講過我爸爸的事,包括雨宮。其實要說所有的事情發生的悲劇來源,大概是我對我爸爸那解不開的情結。我一直沒辦法跟別人說,因為我過剩的自尊心。

  綾小路糾正我:「你剛才說的不是這個。」

  我愣了一拍,才後知後覺想起我剛才說了什麼話,難道綾小路是因為我那句話才嗆到嗎?

  我惡作劇心理在心裡抬起了頭。

  「我剛才說什麼,我忘記了。」

  我繃得一臉正經,在綾小路用目光審查我是不是在開玩笑的時候,我沒忍住,自己笑開了。

  於是綾小路直接把我的抹茶冰給沒收了。

  「啊啊啊,你太小心眼了吧。」

  我連忙拉著綾小路的手腕,就著他的手,一口氣先把抹茶冰裡的液體全部喝完,讓他對著整塊冰苦惱去吧。最後喝完的時候,我還要再確認沒有水可以喝,再吸一口。

  我趾高氣揚地對著綾小路挑眉,結果還沒有從他表情裡得到什麼,就聽到店員會心一笑的聲音。我才發現我做了一件超級小孩氣的事情,臉一下子就紅了。

  「…………」

  丟臉。

  我馬上埋頭吃面,久久沒聽到綾小路說話,才偷偷用余光覷他。

  綾小路老神在在的,似乎預料到我會看他一樣,一下子就對上我的視線,說道:「你做的丟臉的事情也不止這一件兩件了。現在才知道丟臉嗎?」

  「……」

  我覺得這人就是想和我打架!

  哼!

  我決定不理會他,開始直起背正常地吃面。

  本來應該AA制的,但是我不管,直接自己先走出店門,看綾小路走到櫃台買單。等他走出店門,我打算損他幾句的,結果出乎意料的電話打到我手機裡面。

  是高圓寺六助。

  一般不熟又不是特別緊急的話,我都不喜歡接他們電話,最多讓他們發短信。

  不管是異性也好,同性也是。

  我個人是不喜歡接電話的。

  「你問我在哪裡?」

  我站在拉面店前四處看了一下,總覺得他這句話是在看得到我的地方才問的。但是我沒找到人。

  「我在拉面店門前。」

  綾小路這個時候也站在我旁邊了,我抬頭看了他一下,指了指電話,讓他不要出聲。

  高圓寺六助是來給我找麻煩的。

  他請學姐吃飯的時候,發現手機沒錢了,來找我要。

  嘖!

  「我彙給你,回頭你要付我25%的利息錢。」

  「到時候再說吧。」六助根本沒放在心上,「你先過來我這裡。」

  我從心裡都發出抗拒的聲音:「為什麼?」

  「我正在和她分手。」六助聲線裡透著「人長得太帥,太多人愛」的苦惱。

  因為想要簡單快捷地處理,所以需要工具人來推進分手結果嗎?

  這個爛人。

  我轉頭看著周圍的建築,開始四胡說八道:「啊,這裡信號好差啊!你說什麼,我聽不到,找時間再聊。」不等他回復,我就摁掉手機了。

  「誰?」

  「emm……」

  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綾小路,高圓寺六助的存在,但是高圓寺六助目前是屬於我和綾小路之間發生那麼多事情裡面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物。可反正綾小路知道我現在的家世情況了。

  「高圓寺六助,跟我是發小。」

  綾小路聽到這個陌生而熟悉的名字,做出了和綾野想像中的表情。

  「你經常和他聯系嗎?」

  「那倒沒有,他總是給我找麻煩。」

  不過老實說,我和高圓寺六助已經非常熟了,熟到就算不經常聯系,見面,我們都還是發小那時候的關系。六助比我聰明太多,他很久之前就知道我喜歡跟他較勁,他早就習慣了。對我個人來說,高圓寺六助是我半個家人,或者說很久以前我被訂成他未婚妻的時候,我們彼此的生長模式就是以後要互相接納的模式。

  「但是從你們說話的口吻,你們關系很熟。可平時沒看過你們在一起,所以你們什麼關系?」

  綾小路敏銳地抓住重點。

  我要是和對方不親近的話,一向用的是「說一不二」的口吻,熟人的話就會喜歡開玩笑或者調侃或者搞怪的方式和對方說。

  「他是我前未婚夫。」

  我覺得這個台詞很搞笑,雖然這是真的。

  「如果是前的話,」綾小路腦袋轉得很快,「跟你初二那會有關?」

  「沒辦法,我名聲有害,他們家家長單方面取消了。」我聳了一下肩,表示無所謂。

  「但是——」綾小路才聽完就發出疑問,可盯著我的臉之後,又把話吞了回去,換了一句其他的話,「我以為以你的性格,你會反抗這種家族聯姻的。」

  「我跟他一起長大,知根知底。而且,我們早約好,結婚後各玩各的。與其找個不認識的人,我們是彼此最好的選擇。」

  對雙方家長來說也好,相當於四嬴的情況,何樂不為。

  我覺得綾小路腦袋裡開始一團亂線,因為他突然沒有說話了。接下來他又說了一句話。

  「你沒有想過他會喜歡你嗎?」

  我覺得綾小路好像今天就要把我周邊的人際關系全部摸清一樣,但是我有些東西並不想跟他講。

  我把事情分為生活與生活以外的範圍,要不就直接說是生活和工作吧,我願意把生活的事情告訴綾小路,所以我會告訴他高圓寺六助在我生活中扮演什麼角色,但是我不認為我需要把工作的內容告訴綾小路。

  同樣的,我也不會去探究他不願意告訴我的任何事情。

  我抱著手臂,歪著頭思考一個關於我和綾小路應該怎麼互相磨合的問題。因為我不喜歡被管,綾小路現在似乎對我的控制欲在不斷聳動著,我覺得這遲早會磨損我對他的喜歡的。

  「這樣吧,我們立個規矩。你要是讓我高興一次,你想問什麼問題,我就回答你一次。問我任何問題都可以,我都會回答你。同理,這個時候,我也會問你一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作為交換。反之亦然,我讓你開心了,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你也可以問我一個問題。」

  我覺得通過不斷地提問題了解彼此,應該會對我們關系有所幫助。

  我的話音才落,綾小路突然站定,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低頭蜻蜓點水地親了我的額頭一下,我心跳驟停。

  他聲音落在我頭上。

  「我現在就很高興。」

  「……」

  我、我我我我……

  這家伙是上了什麼撩妹補習班嗎!這是什麼情況?!

  「你真的只親過女孩子一次嗎?」

  我指的是,就上次電影院那一次。

  他太熟練了吧?

  「……如果這是你要求的誠實,我的回答是不止。」

  該死的!

  我說要誠實!

  你這個時候說什麼實話!

  你說一句不是,會死嗎?!

  我狂跳的心髒瞬間像是被潑了冷水。

  綾小路居然在我之前還有親別人,太過分了!

  不行,我不能太生氣。

  其實這很正常的,畢竟我也不知道他以前過的什麼生活,有對像也很正常。

  而且,說不定這個二愣子只是權宜之計呢?

  說不定就親親臉什麼的呢?

  我努力安慰我自己。

  雖然我明明說我不會管綾小路太多的事,也不會問他不想回答的問題,但是這種情況我實在有點忍不住。

  這弄不好,我是備胎就算了,我可能還是橫插別人感情的小三!

  一想到這個,我就忍不住淚了!

  忍著一口氣,我故作平靜地說道:「那你喜歡那個人嗎?」

  「……喜歡。」

  「那到現在應該就是不喜歡了吧?」

  「……」

  居然不敢說!

  這不就是余情未了,還招惹我嗎?!

  我!!!

  我好氣啊!

  我正在氣頭上,綾小路還不忘添油加醋地用狀況外的表情,說道:「現在輪到我問問題了。你和高圓寺具體是什麼情況?」

  現在我只覺得內心那名為怒海的波濤在滾滾洶湧著,現在就巴不得跑到廣播室用學校的播音器吼上一句「綾小路,你這個大豬蹄子!西內!!!」

  我現在恨不得用眼神剮他一身皮。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綾野:我第一次戀愛居然是當了別人的備胎,說不定還是小三Orz嗚嗚嗚嗚該死的綾小路騙我感情!嗚嗚嗚

  綾小路:……(如何自救,總不能說在船上偷親過她吧?)


第60章 <綾小路場合>(七) 你擋到我了

  暑假結束之後,迎接學生的是學前復習測試小考,接著就是運動型學生最喜歡的體育祭,讓我比較驚訝的是綾野是體育祭的支持者。而且對於這個體育祭很熱衷,基本的單人項目都和平田班長報名了。我試著拐著彎子和綾野說不要太靠近平田。但她總是不聽。

  中間有個小插曲。

  那就是山內私下裡偷翻綾野的東西,是我第一個發現,並且把她的東西換成了自己的。

  這得說一件事,綾野對自己的東西敏感度很高,似乎只要是她用過的,她都能知道那個是她的。像是兩本剛發的新書,都沒有寫名字,也沒有用過,綾野立刻就會說這不是她的。後來聽說她在上面做了自己特有的標記,我研究了大半天也沒有看出有什麼區別,然後她就說這是騙我的,接著笑個不停。

  「……」

  我表示無言以對。

  但是我才換課本不久,綾野立刻就發現這不是她的課本,接著從我這裡知道山內這件事,並且果斷去找平田幫忙。我覺得綾野真的不覺得自己對平田很感興趣嗎?山內事件結束的時候,平田把自己的課本跟綾野的課本換了,本意是不想讓綾野對自己的課本膈應到,而且自己也沒有用那本課本,但是我看到事後平田用書皮把那本書專門保護起來,說明平田並不是對綾野沒有心思的。

  我問過綾野,她喜歡平田?

  她答案總是含糊的。

  似乎看出我不信,綾野又跟我說了一句話:「綾小路,我對你真的是一點意見都沒有,除了不肯努力之外。」

  我們從來不點破有些事情。

  比如說綾野不喜歡我和池、山內、須藤他們混在一起,大概是泳池事件他們想要偷窺女生換衣服的時候開始,綾野就很反感,這可以從她把一年級組ABC三班風雲人物都想辦法叫過來,讓他們沒臉看得出來。那天之後,我們也很少聯系,我打電話也不接,發短信的時候才似是而非地說她在打游戲,直到假期要結束的時候,她跟我借假期作業,我們才重新見面說話。但去教室的時候,她永遠都不會主動和我說話。

  我大概知道她的意思。

  因為我想要在這個班級裡面邊緣化,所以我才不斷地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並且與池他們為伍,以此形成自己的舒適圈。在我沒有改變想要繼續和他們成為名義上的朋友之前,她不會想要向我請求幫忙,因為在她眼中,我不會撕破這層朋友的假面,或者我會比平田更花時間去解決問題。

  我說,我明白了。

  但是她沒有在意,尤其是在體育祭上,她參加完她的項目之後,她就直接離開這一點。我對此感到不愉快。

  這是我第一次在公共場合展現我自己有的實力,雖然最後的時候我還是掐在點上沒有得第一,但是敢與學生會會長爭得不相上下的努力,綾野沒有看到。我事後打過電話給她,用平靜的語氣跟她說:「綾野,體育祭的時候,你應該過去的。」

  她問我,她過去會改變最後的結果嗎?

  我這一刻才明白,綾野很了解我。不管我怎麼做,我都會對最後的結果有所克制和保留。哪怕有著對她一言不發就離場的不愉快,我也只能承認這個事實。

  「那倒不會。」

  我收起想要給她看銀牌的想法,感覺自己就像那些想要討人關注的無聊人,愚蠢至極。

  我們的對話並沒有結束。

  「我拿了很多第一,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我有什麼想法?

  我看著她拿了項目第一的,想法當時就有了,現在再提只是掩飾或者潤色而已。

  「出乎意料。」

  「你不為我激動嗎?」綾野的話一聽就是躺在床上說的那種,帶點像貓一樣的慵懶。

  「我會做那種事嗎?」

  「你要學會激動。」綾野的話恨鐵不成鋼,「你要是得什麼獎,我就給你鼓掌,這就是激動。」

  「你現在就要我鼓掌嗎?」

  「激動的表現形式是多種多樣的,鼓掌就是只是一種形式,你不要拘泥於我說的……」

  她還沒有說完,我就明白了,這家伙要開始占我便宜了。

  果然她繼續說道:「綾小路,你也許可以請我吃飯,以表達你的激動之情。」

  因為種種合作條約,和後續的罰款項目,我個人點數幾乎每個月都得劃一大半到她的賬戶上,然後她還要我請她吃各種東西。

  「你想吃什麼?」

  「給我一點驚喜吧。」

  她其實不是期待驚喜,而是懶得想,我煮了泡面,她也吃,說她以前一個月就把貨架上所有的泡面口味試了一個遍,還拍了視頻傳到網上去,點擊率很高。那個月是她新人第一。

  她在得意洋洋地說當下人群就喜歡獵奇。

  我吐槽道,難道不是因為臉嗎?

  我得說,我們學校學生的顏值平均水准很高,綾野是最好的那一批。

  「嘖嘖嘖,膚淺。」綾野搖著頭說道,「托爾斯泰說,人啊,才不會因為美麗而可愛,但可以因為可愛而美麗。我比你想像中的可愛,你知道嗎?」

  「你想知道我覺得你多好看嗎?」

  綾野一愣,而後像是想到什麼一樣突然笑起來,合掌說道:「我們要不進入商業互吹模式,誰輸誰洗碗嗎?綾小路君。」

  我被她的笑眼盯得不舒服,反正一定是我輸。

  「不了。」

  「綾小路,你想知道我覺得你多好看嗎?」

  她在抄我的台詞。

  我瞥了她一眼,綾野像是被戳中笑點一樣,兀自一個人在那裡笑。

  後來我用翻牆軟件,上了那個綾野以前所說的視頻平台,她發了兩個視頻,一個是自己做的三分鐘射箭的動畫,顏色原先是黑白的,在箭射出的時候,就像是破開了灰色的桎梏,化作飛鳥,直接奔向了綠地的另一端。中間變化了很多的鏡頭,從畫面上就可以看到飛馳的急速和暢快感,最後落點在紅心處的番茄時,濺出了像是血珠一樣的畫面。題目是【射箭】,點擊率比吃飯的那個還要高,根據時間可以看出這是先做出來,但是因為吃飯的視頻帶動起來,底下有些人在問她是不是動畫專業的大學生,甚至有公司提出邀約。但綾野沒有回。

  吃飯的那個視頻,她戴著狐狸的面具,只露出下半邊臉吃飯。

  記錄了她一個月吃面的故事,用軟件剪成一個小時的視頻,沒有太多余的操作,就是簡簡單單地在吃。一開始會說幾句話,也不笑,中間的時候她開始變成直播形式,會回答別人的問題,粉絲也就一兩個,但是她開口一說話,就容易讓人覺得她很喜歡自己一樣,無縫銜接的自來熟,她什麼都懂,各方面知識信手拈來,直播粉絲越來越多的時候,她在最後一天用泡面做了一把可以切菜的刀。她借了不知道在哪裡的實驗室,自己從泡面開始做起,也就是揉面做面條開始,然後一步步做成可以切開黃瓜的刀,在視頻上寫著致敬【萬物皆可成刀】系列。

  「謝謝你們陪我。」

  這聲音就像是小貓在心口抓癢一樣,尾音上揚,就算沒有看到她在笑,也能感覺她心情很好。

  接著下面的評論全是「最後一句撩到我了」,「小姐姐看我,我陪你一生一世」,「小姐姐再放點視頻吧,我要包養你!」「再來億遍」「大家開頭見!」

  這些評論把我的心情都弄沒了。

  我覺得我應該把這個視頻刪了。然而我才剛有這個想法,那個視頻就被UP主刪了,連那個射箭的動畫也刪了。

  「……」

  這就是所謂的Up主忘記自己賬號密碼的經典案例吧。

  一上來不是更新,就是來刪自己的黑歷史。

  而且若不是我事先緩存了,估計看到一半就黑屏。

  我很少為一個人莫名其妙地煩躁,綾野總是讓我不知道感到煩躁。

  就像是體育祭上,不少男學生都去圍觀她的比賽,我只是偶爾去看了她一下,就被遮住了,不得已只能換個位置。

  我還記得龍園三番兩次故意擋在我面前,我克制地說道:「你擋到我了。」

  「怎麼?你對綾野她也有意思嗎?」龍園不以為意地說道。

  「嗯。」

  有什麼意見嗎?

  我抬頭直視龍園。


第61章 <綾小路場合>(八) 我總忘記要問什麼

  最近,也不算是最近。

  從暑假結束之後,我遇到綾野的時候,總覺得有一個問題想問,但卻總是想不起來到底要問什麼。這種感覺像是離開房門的時候,總覺得屋子沒有鎖一樣,我覺得我對她沒有特別想問的問題,可能是過於瑣碎了,都是一些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所以我把這種感覺扔在了一邊。

  龍園跟我搭話的時候,我那種感覺又升起來了。

  因為連問題都想不起來,所以連答案也沒有辦法找到。

  龍園聽到我的回答之後,嗤笑了一聲。

  「你憑什麼能喜歡她?她可不是你能企及的。」

  我真的有點感覺出有人把綾野當做女神的味道來了,可是我滿腦子都是她胡攪蠻纏,死皮賴臉的樣子。而且明明長著一張秀致斯文的臉,參加的都不是文藝類的活動,而且還為了賺一點額外分數,幾乎把單人項目都報名了,甚至是男女混賽裡面,勢頭也沒有輸過男學生一截,我覺得「女武神」這個名號可能更適合她。

  感覺說這話會被她打。

  龍園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表情嫌惡地說道:「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我沒有笑。

  我感覺龍園可能會突然因為看我不爽打我一拳,他就是這種性格的人。然而比賽結束的口哨聲卻恰好響了起來,龍園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綾野身上——她從賽場上下來,手背抹著汗,一言不發地走到時間表面前,開始研究下一場比賽的運動項目和策略。龍園叫住旁邊剛輸了比賽的伊吹澪給綾野送一瓶冰凍的能量飲料。

  我不知道為什麼龍園總是似乎對綾野很忍讓,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對其他人都那麼退讓。

  如果他真的喜歡綾野的話,按我的想法,他可能會巧取豪奪,不折手段。

  但是意外的是,他什麼都不干涉,也不主動走到綾野面前,裝得跟不熟一樣。

  綾野也從來都不提她和龍園的事情。

  伊吹估計被使喚做這種事多了,白了龍園一眼後,直接拎著飲料去找綾野。綾野看了一眼之後,沒有拒絕,直接開瓶喝了起來,伊吹似乎說了什麼話,綾野笑著也扶著她的後腦勺強制地喂了伊吹一口,把她嗆了大半天,然後在她的白眼裡面,悠悠哉哉地繼續喝了起來。

  估計是伊吹損她一句,你不怕我下藥嗎?

  然後綾野就喂她一口說道,那一起下地獄啊。

  其實有沒有下藥這個很容易看。

  最簡單的便是看液體的顏色,是否有沉澱物;

  開瓶口是否被打開過;

  是否有針孔;

  還有氣泡水的話,如果被開過,氣泡是不是跑光了。

  等等。

  綾野這種雜知識不知道到底哪裡學來的。

  問就是說自己小時候玩過。

  綾野並沒有落空的時候,畢竟是當了社團的部長,每次都有部員圍著她。我也沒有打算上去,因為她一定會假裝看不到。

  下午的時候我參加了借物賽跑。因為比賽上設定了高難度的項目,所以允許重抽,但是需要等三十秒。

  第一張紙條就讓我陷入了麻煩——「帶來十名朋友」。

  朋友,我腦袋裡一閃而過的就是綾野光希,她叫上社團的人就可以完全滿足我的任務要求。

  我四顧看了一下,幾乎同時也可以想到綾野斷然拒絕的臉,但是我也想過應對的策略,然而我並沒有看到綾野。這種感覺像是被人丟下的樣子。

  起碼她比賽的時候,我基本看完全程。我比賽的時候,她人去哪放風了?

  我還在思考的時候,池的聲音響了起來:「綾小路!你快點!不要發呆了!」

  時間就是勝利。

  我果斷提出換簽。

  三十秒後的第二張簽讓我直接陷入了沉默。

  「喜歡的人」。

  「麻煩請換簽。」我想了想,又問負責換簽的同學說道,「這張能不能留給我?」

  「你要這張做什麼?」

  對方很奇怪,這不過是一張打印下來的紙,被剪下來的紙條。

  自己喜歡的話,可以想要多少就打印多少。

  「有些東西的存在尋常,但就是因為它被賦予了意義,才非比尋常。」

  綾野這麼說過。

  「就好比說綾小路只是綾小路,但遇到了我,綾小路就不只是綾小路,還是我的後桌,合伙人,討債鬼,哲學家,偽君子,差勁男,勇士,教導主任……」

  她說到後面就變成損我了。

  ……

  我說:「我留著有用。」

  其實我當時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是事後,我才開始為自己這個舉動找借口。我在想,我如果有一天,我被迫離開這所學校的話,這可以是我的遺書——上面沒有一點我的痕跡的遺書。也許沒有人知道,但是這真實存在過。

  人的第六感是一種無法解釋的玄學。

  我不知道是因為後來發生的事冥冥之中促使我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和舉動;還是因為我有了這樣的想法和舉動,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這件後來的事情是——我父親找到了我,並且與我在學校當面對峙,讓我立刻離開了學校。與此同時,父親也找上了綾野光希,或者說,四宮綾夜。

  去見面的時候,綾野問我,看電影嗎?

  我心裡想的是我有機會看電影嗎?

  或者,我本來也不對電影感興趣。

  我沒有回答,而是把那張紙給了綾野。

  囑咐她,若是和父親聊完之後,我得立刻離開這裡的話,她就打開來看。如果沒有的話,回頭她再還給我。我估計,這次和父親聊完之後,綾野大概也知道我是什麼人了。

  我並不是一個她口中稱得上真正意義的好人,大部分時候我都只是冷眼旁觀,行動都是以自己的利益為軸心,我一步步接近綾野,都是為了讓她能夠成為我普通地平凡地在這個校園生活下去的安全栓。

  那我最後還是把紙給她是為什麼?

  因為這是保險栓。

  綾野重感情,若是她看了紙條,一定不會忘了綾小路清隆這人。

  不然,她性格太沒心沒肺了,我若是真的走之後,估計連影子都沒有留下來。

  結果和父親聊了之後,我才發現他還不足夠能把我帶離這所學校。

  現在我的擔心轉變成綾野怎麼看我。

  我知道若是她知道我是毫無感情的人,她對我恐怕便是比開學時候更加漠視我。

  她出來見我的時候,依舊是稀疏平常的打招呼,問我看不看電影。

  但現在並不是看電影的時候。

  我問:「你怎麼想?」

  想我父親對她說的話,其實能說的話我大概也想出來了,無非就是我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所有的舉動回應不過都是我學習成為更完整的人的一部分,我本質上不需要有任何的感情。有時候我甚至還會想,我是不是一個人。

  我總是忘記我想問什麼。

  但是我現在終於明白了,知道了。

  我想問,我是不是一個「人」。

  正如我和父親討論的,父親給了我最好的教育,純粹的學問和學術不用說,還有處世武術之流,讓我學到遠遠超過同齡人或者一般人一生所需要的知識量和技能。但是人的求知心是不會斷絕的,我想知道什麼是自由,什麼叫做不受束縛,什麼是父親所說的無趣需要被舍棄的世俗。而這些歸結到最後——

  我發現,我並不只是想知道自由和平等,人權和情感,而是我想驗證一件事情——我活在這個世界,我是不是一個「人」,還是White Room的批量生產的工具。

  ……

  實話說,我目前所做的,所說的一切都是我的計劃之內,連綾野的感情和心情我都會算在裡面。其實我覺得到現在,綾野早就知道我的本質是什麼樣的,也已經不在意了。

  她再次邀約我去看電影的時候,我就更加確定了。

  但我不像她那樣子可以毫無芥蒂地坐在同一排椅子上。

  因為若是我知道她從一開始到現在對我都是計算的話,我是無法像她這樣平靜地吃著爆米花,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就是那張紙,也全是我的心機。

  我不知道怎麼開口,但我總覺得我要說什麼,不然今天這一件事情對我而言,並不能算是掀過一章。

  我簡單總結一下我的經歷:「我跟他徹底決裂了,很顯然,我失去了一切。」

  其實也不是要求要回應,很多時候,一個人說出一句話的時候,並不會是要求對方能給自己一個反應。我覺得我也不需要綾野一個反應。然而綾野不僅恭喜了我,還拍了我的掌心。

  「那這不就是意味著,你是自由的了嗎?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不再受到你父親束縛,不用再聽你父親的命令。你想做什麼都是你自己的意志。這就是你的自由。」

  「綾小路,恭喜你!這不是大好事嗎!」

  我忍不住呆了一下,為什麼綾野總是能抓住一些莫名奇妙的點。

  自由。

  我進這所學校的目的就是為了自由。

  現在能與父親反抗的我,是不是意味著我得到了更多的自由了。

  我心口有些奇異的暖流,眼睛看著綾野繼續說。

  但這次說的又是她慣有的無釐頭的話。

  「不要擔心未來,我初二離家出走後也曾經一無所有過,做過無數兼職。人沒有那麼難養活自己的。大不了你要在街頭撿易拉罐的時候,我陪你街頭賣藝呀!我會吹長笛。」

  什麼叫做我會在街頭撿易拉罐?

  什麼叫做陪我街頭賣藝?

  我覺得有滿心的話想說。

  認真地糾正她說的不可能發生的話,或者接她的梗說未來的事情,又或者單純地闡述父親的手段才沒有這麼容易就結束,所謂的自由現在才開始真正受到考驗。

  但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看著綾野。

  電影院的燈很快就暗了下來,廣告結束之後的正片開演。

  綾野突然小聲對我說,生日快樂。

  我並沒有過生日的習慣,或者在White Room裡面就已經把這些世俗從我的生活裡面給我完全剝離了。

  然而入校時,我確實有幻想過,若是我生日的話,會不會有人給我慶祝生日。

  「……謝謝。」

  比起開心,我居然是嘆了一口氣。

  像是爬高山一樣,第一反應不是我登頂的喜悅,而是先將身上的負擔甩開一樣嘆了一口氣,然後才是開心。

  綾野塞給我棉花糖做生日禮物的時候,我很想做一件事情。

  比她說生日快樂要更前面。

  比她說我獲得自由要更前。

  比她第三次邀請我看電影要更前。

  或者這件事情已經壓在心裡很久了。

  其實,我曾經一度認可文豪澀澤龍彥的話,關於欲丨望與異性的話。

  澀澤龍彥在《少女收藏》序論中引用的是西班牙內分泌學大師瑪哈紐提出的極端言論——他認為男子之所以會為女人而沉淪,只是因為他們本身有種對應的生理和心理機制,他們只是有這層需要,異性不過是依附品。雖然男權主義色彩濃厚了一些,但是我覺得這對於我來說,一定程度上解釋了我為什麼一開始見到綾野就有比想像中更多的興趣,進而撞破她在做各種黑科技,設計霸凌事件的事情。

  然而前文也有讓我覺得矛盾的地方。

  澀澤龍彥這麼說——

  「無論是小鳥、小狗、小貓,還是少女,當做是無法為自己發聲的受體,對我們男性而言,都是相當具有吸引力的存在。從女性這一方所發出的,具有主體性的發言,也就是來自女性意志的精神面溝通,以現代的流行語來說的話,那只是會讓我們的欲丨望冷卻掉的東西而已。」

  我覺得我也許會對一個依附於我,如同澀澤龍彥說的那樣,會因為一個無法為自己發聲的受體所吸引。

  可綾野顯然不符合這一點,而且如果她真的沒有自我主張的話,我也不會對她投以更多的關注。

  那麼,澀澤龍彥這句話是錯的,起碼在我身上是錯的。也許,如果我沒有遇到她的話,這句話可能是對的,因為綾野就是一個無法用常理來描述的變量。

  即便她不是我想像中的答案,但是她依舊是我的心之所向。

  電影正入高潮,我喊住了綾野的名字。

  我以為我總想又總是忘記問綾野,我是不是一個人?

  因為我認為有些答案是自己無法給自己答案的。

  但是,我現在就可以給我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

  綾夜,我應該是一個人。

  否則,我不會對你產生感情。

  我又不是一個人。

  因為你在我身邊。

  她不需要知道我經歷怎樣的思想辯證,也不需要知道我對她的心潮澎湃如何壓垮我的理性,讓我低頭屈從。

  因為她一定會笑,還會給我冠上各種奇怪的名號,讓我覺得我是個沒有思考能力的傻子。

  綾夜。

  你也喜歡算計,也許更偏惡作劇多一點。

  所以,今天這個結果,你也算到了嗎?

  我偏著頭,湊近綾夜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綾小路:女友養成計劃開始。

  第二天,計劃突然宣告難產……

  綾野:你說不止的,那你還親了誰?你對誰還余情未了?我認識嗎?

  綾小路:…………

  綾野:以後我要喊你大豬蹄子。


第62章 算你狠

  因為不願意開口,綾小路又問我,我是不是生氣了。

  我覺得這就是明知故問,可以嗎?

  但是下一秒,我又突然想到,以我現在的立場來說,我生什麼氣,我又不是他正牌女朋友。頂多,我們目前狀態就是互相玩玩……這種情況我怎麼覺得有點心酸qaq。反正以我性格來說,我不是那種說既然他兩個都喜歡,做不了決定,我就繼續維持目前關系,直到綾小路最終甩了我或者甩了她。

  何必呢?

  我又不喜歡「有婦之夫」。

  我應該找上那個女孩子,和她在一起,氣死綾小路。

  我覺得我需要很嚴肅地跟綾小路說一件事情,要是他明白我的話,要是他理解我的話,我不會對這種事有忍讓的。

  「綾小路,我認真的,我挺高興的,昨天到今天,我一直都挺高興的。我喜歡別人喜歡我,也會因為這樣偏移我的注意力。不過你有喜歡的人,還放不下的話,我認為你應該好好追求對方,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幫忙。」

  沒有,這是場面話,我不搞破壞,已經是我最大的忍耐了。

  綾小路似乎還想說,我飛快地跟他說我最介意的一件事情。

  「我是四宮家的私生女。」

  我之所以會說,我變成今天這樣,大部分影響來自於我父親就是因為這樣的。

  我母親是孤兒,認識父親之後,便依附於他,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母親就住在別宅裡面,衣食無憂。我也得到很大的教養,所以我比起那些窮得什麼都沒有的人來說,我是最沒有資格賣慘的。但是,我被人瞧不起,我是能感覺到的。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我父親也從小一直說我無數的缺點的時候,我其實很自卑,很想證明自己的,我想要證明我比誰都優秀,所以我和我姐姐比,我和發小高圓寺比。

  後來我比不過,我才開始去學他們不接觸的東西,我是拿其他領域的獎,但我越是在其他地方努力,就越顯得我是在逃避。我為什麼會選擇一個退伍國家隊的選手女兒當我最重要的朋友。很大程度上,我覺得我和她是本質是一樣的,我天生只是一個愚蠢的平民,待在她身邊會讓我心安一點。然而,桔梗背叛我之後,我被父親軟禁在家裡,我知道我做的事給他丟了多大的臉。

  我初二那天離開家之後,我打算再也不回去了。

  我母親和我父親關系一直還不錯,所以我父親應該無論如何都會照顧我,但是我依舊很介意。

  我介意的是我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

  我介意這些混亂的關系。

  反正——

  「就這樣。」我松快地拍著手,故作帥氣地抱著手臂,利落地說道,「我不喜歡亂七八糟的關系。我覺得可能你把對我的友情給搞混亂了,我可以當你一輩子的朋友的。」

  綾小路的眼眸沉了沉:「不明白的是你。」

  「好,你解釋,我聽。」

  其實我覺得我腦袋已經轉不動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就只是直直地看向綾小路。

  綾小路又不解釋,聲音卡著就只是看著我。

  我覺得眼睛前面突然起了一層霧。

  這個時候,我的口袋震動了一下,我像是擺脫了這種尷尬的狀態一樣立刻抓起來一看,是龍園。他發了短信,我選擇打回電話給他。

  龍園沒有想到我會主動打電話給他一樣,接通後直接問我在哪裡,需要有人去接我嗎?

  龍園最有意思的地方是,他每次都會列出一長串的女生讓我選,我喜歡哪個,他就給我身邊送,讓我偶爾感覺自己就是在天皇翻牌要選哪個妃子一樣。

  「短信的事情,你可以現在跟我說。」

  短信上說的是,櫛田桔梗私下聯系龍園,用D班學生設計的試卷跟他做交換。

  為的是實現兩個目的。

  第一,讓這次主導D班設計試卷的軸心人物堀北喪失威望。畢竟從無人島開始,因為綾小路的操作,堀北在D班的人氣越來越高。但事實上,櫛田從我入學開始一直在針對堀北,而且她在我面前的時候,從來都不承認她認識堀北,而堀北只是記得以前國中曾經和她是同級生而已。

  第二,櫛田要C班考試卷的答案作為交換。

  從結果上看,第二點是直接因素,第一個目的是影響因素。

  龍園很直接,問我要不要搞櫛田桔梗。

  方法很簡單,假裝答應了,然後給她是假的考試卷和答案。

  龍園真的是一肚子壞水。

  他從來都不怕別人忌憚他會反水,不敢和他來合作。因為他有他們想要的東西。他不僅掌控了整個C班的學生,而且還是校園借貸最大的債權人,也就是說一年級百分之二十五以上的學生都控制在他手上。

  「你不要把鍋甩到我身上,這件事和我無關。」

  「那倒也是。」龍園的話筒裡面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好像在屋子裡面,「我只是找點話題而已,還得說多久?」

  我看到綾小路就站在一邊,默默地等我把電話通完。

  我一直避著也不是辦法,還是講清楚比較好。

  綾小路估計自己也搞不清自己的感覺。我自己也很混亂,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喜歡他。按理說,要是我喜歡他的話,我現在就應該超級嫉妒那個女生的。可是我第一個想法,卻是想要把綾小路扔進海裡拋屍。

  我也許可以幫他理清楚。

  一般來說,如果喜歡對方的話,應該會覺得對方比其他人好看吧。

  起碼,我覺得綾小路好像是比其他人好看一點。

  如果一樣的話……

  所以掛了電話後,我也不要他解釋了。

  我忍著自己不要臉的尷尬,繃著臉發問道:「……對方和我比起來的話,哪個好看一點?」

  綾小路似乎還在糾結之前我的問題,但到底是有個電話打岔了,也緩解了氛圍。見我情緒開始冷靜,他又把注意力放在我這個問題上,不假思索地說道:「一樣。」

  「……」

  算你狠。

  這是我完全想不到的答案。

  回到宿舍的時候,我捶了半個小時枕頭。


第63章 這是一道陷阱題

  和綾小路分開之後,我頭腦全是漿糊,完全沒有思考能力,感覺再多想一點東西,腦袋就跟著爆炸。回房間後,我就把手機關機,穿著衣服直接衝冷水澡,也沒有換衣服坐在空調房裡面吹冷風,等腦袋冷靜下來。

  嚴格來說,我也並不是好人,做了不少壞事。做壞事總會受到懲罰的,不管是哪方面的懲罰,真正到來的時候除了忍著,似乎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而且,再怎麼說,感情的事情,誰都沒有辦法控制。要是自己不喜歡的話,之前在電影院應該早就直接拒絕的。

  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也沒有問清楚,就跟著瞎興奮。

  這麼想清楚之後,我重新換了一身干爽的衣服,開始打開電腦,戴著耳機打游戲刷記錄。因為我有翻牆軟件,所以我也有在網上聯機玩游戲,最近和我組隊的是游戲名為「」的人,稱呼為「空白」,這人游戲操作手法著實厲害變態,速度快到我在想著他是不是八爪魚。自從他加入星域網游之後,排名都是他穩居第一,我被擠到了第二名。我和他第一次組隊的原因是,我在做任務的時候,他發了一個對話框,問我玩不玩國際像棋。

  「玩啊。」

  我打開反黑客檢測工具,並且開麥。

  對方聽到是個女聲,似乎很驚訝,因為聲音一下子就消失了,或者說是斷開鏈接,之後我才更驚訝。對方的聲音除非是變音了,否則應該是個小女孩,大概是十一二歲左右。

  「我和你應戰。」

  「哦。」

  於是我們變成了一邊做任務一邊下棋,但是不是那種有黑白棋格的下棋,是在口頭上進行闡述。鑒於對方是個小女孩,我讓她先下。

  「1.e4。」女孩子的聲音毫無感情,讓我覺得有點像是再和機器人對戰。

  我用的是「1.c5」作為回應,這是我最習慣用的西西裡防御。

  西西裡防御是屬於半開放性開局的下法,我作為後手,首先就是預想到對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絕對不會是門外漢,加上通常情況下白方在開局和中局容易獲勝,所以我預備著在後半局,也就是我方的c先兵和白方的d線兵兌換後,能夠實現反殺。然而對方這回避了我這樣的開放性布局,我有點開始在想,這應該不會是計算機,因為現在的國際像棋機游都是以擅長處理開放性西西裡防御為基礎,依賴的都是已經設定好的硬編偏好的棋譜。

  小女孩的實力非常強,中間因為我的一些心理誘導,她掉進了我的一個陷阱,必須要棄子保全主要兵力,而王周圍的保護力也被我大大削弱,我從劣勢一下子站回到了優勢。但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女孩子就變得如同打不死的小強一樣頑固而堅韌,她反應極快,我的眼睛還沒有從混亂的網游轉過來的時候,她就迅速地找到了挽救局面的棋子,從最後的劣勢不斷地往上爬,最後我輸了,中間下了三個多小時。

  「非常厲害。」

  我舒了一口氣,贊道。

  做人要贏得起,也要輸得起。

  這是一種風度。

  之後,空白就經常來找我玩游戲了。

  根據對方上線時間,我懷疑他們沒有睡過覺,因為一天24小時,他們隨時在線,尤其是深夜是最為活躍的時候,我沒辦法和他們一樣總是在線上玩。時間久了之後,空白跟我說,他們其實是一對兄妹玩家,哥哥叫做空,十八歲;妹妹叫做白,十一歲,除了大號為「」 ,其余三個分別叫「SUB01」, 「SUB02」和 「SUB03」。一人操作兩個號,已經在超過兩百八十種網絡游戲締造了無法打破的記錄,其中最靠近他們記錄的就是我,所以他們才對我比較感興趣。玩了國際像棋之後,他們看到我上線都會來找我。

  空問我:「X,玩嗎?」

  我的網絡名是「X」。

  目前為止,我和哥哥下了64盤,勝率41%,我和妹妹白下了128盤,勝率38%。

  「今天不玩,我腦袋進水了。」我揉著太陽穴,說道。

  空提醒道:「11月7號的5比1200的大戰別忘了。」

  「還有兩個星期。」我翻了翻日歷,確定道。

  所謂的5比1200指的是星域網游的角鬥場玩家自由組隊比賽,贏家可以收獲敵方的一半金幣。挑戰空白賬號是因為他們沒有輸過一次,而挑戰我的原因是我是金幣榜上的第一,我有五十億金幣,第二名的空白三十億,但是也已經和其他玩家成了斷崖式的差距。所以他們湊齊1200名玩家賬號,要和我們打。

  空白當初挑戰我,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懷疑我有金手指。

  其實算是吧,這個游戲是佐倉雙葉設計的,我負責提供資金和拉動贊助商,完成後雙葉給了我一個游戲碼,裡面放著一億金幣的初始資金,因為這個我每次一上場就被挑戰,而且挑戰的時候都有金額限制——兩方金幣額不能相差超過兩個的數字單位,也就是說十萬級可以挑戰百萬級,但沒辦法挑戰千萬級,所以玩家允許眾籌。

  我輸給空白那會,身家大概是三十億。

  玩家玩到高端的時候,金幣已經沒什麼特別作用了,金幣榜就是擺著好看而已。但是拜這個所賜,我每天至少有一千個好友申請,我弄了一個軟件進行管理,建了很多游戲群。如果以後沒錢,以後可以商業用,推廣新游戲給人做廣告。

  白毫無機質的聲音冒出來說道:「X會想要和我們見面嗎?」

  空驚訝的聲音緊隨其後:「這麼突然,我完全沒有做好心理准備?」

  「你們就不怕我長得醜,又是個變態嗎?」我也覺得白的建議太突然了,把我給嚇到了。

  「X是變態嗎?」白困惑地問道。

  「不是變態,也不算是好家伙。」我開始數我的缺點,「我嘴上說得好聽,但是疑心很重,喜歡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經常說人壞話,經常罵人,以取笑他人為樂,脾氣非常暴躁,有輕度狂躁症,也很暴力,有被關在家裡不能出門的經歷等等。以上,」

  空和白頓時沒有了聲音。

  我嘴角垮了下來,感覺自己很慘。

  自己一點優點都沒有。

  「X也討厭這個世界嗎?」空的聲音也沉了下來,我第一次覺得他真的有年長自己幾歲的成熟,有種能夠帶領人的味道。「自己眼中的自己也是世界的一部分,所以X討厭自己,也討厭這個世界嗎?」

  「你們呢?」我沒辦法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一旦說討厭,就是在否定所有曾經對我好,照顧我的人。

  「超級討厭~」

  空和白兩個人的聲音揚了起來,在這麼明亮的聲線裡面,卻讓人感覺到令人絕望又沮喪的自我厭棄。

  「我們見面吧。」

  我聽到我的聲音響了起來。

  「哇!這麼突然嗎?一點點鋪墊都沒有!怎麼辦!」空的聲音又變得一驚一乍,有點浮誇,「要是X愛上我怎麼辦?!」

  白生氣的聲音響了起來:「哥哥的愛只能是給我的,不能給X。」

  我頓時哭笑不得起來。

  白的話還沒有說完,她繼續說道:「但是哥哥的一根手指可以勉為其難地分給你。」

  「要切下來嗎?好痛哦!」空又在插諢打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在旁邊大笑,坐在轉椅上轉了半圈,接著說道。

  「我得等到冬天才能出來,我在寄宿學校裡面,到時候我們在哪裡見面吧?」

  「到時候約。」

  「好!」


第64章

  和空與白兩人聊完之後,我的心情稍微回升了。

  我想,我得給自己好好整理思路,因為我剛才有一瞬間就是想,再也不想見到綾小路了,太糟心了。可是我知道我一定會後悔,所以我得好好咨詢一下,不懂就要問!

  我上網才打幾個關鍵字,一個漫畫小說家的名字就跳到我的眼前——「夢野咲子,少女心的代言人」。我看了一下她的的簡介,是一個天才高中生漫畫家,她的漫畫部落格裡面掛著非常可愛的女孩頭像,剛好是近期有漫畫家和線上粉絲互動的活動,所以讀者留言的話,對方可以看到,就會回應讀者。但是讀者那麼多,起碼我就看到上百條留言,那我怎麼在裡面脫穎而出呢?

  想了想,我得黑進了出版社的網站,給自己刷高瀏覽量和點贊量,同時用我幾部手機和電腦登入,換十幾個用戶名留言,不能把數據弄得太假。

  搞清楚自己要做什麼後……

  咳。

  我開始咬著下唇,小心翼翼地敲字。

  「0000:喜歡的對像心裡有別人,但是還來撩我,我該怎麼辦?」

  我才打完字,還沒有刷數據,立刻就有留言了。

  「1L 敲可愛的咲子:可以詳細說說嗎?」

  (!!!)

  (這裡?!)

  (好羞恥!不要吧!)

  「2L路人甲:是夢野老師本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3L單戀進行中:樓上不要水,我們夢野老師要發力了。」

  「4L戀愛場的萬人迷:不要水樓。」

  「5L我會唱歌:找幾個人把他用麻袋套起來,往死裡揍。」

  (這個層主真是深得我心,我想加好友,怎麼辦?)

  「6L敲可愛的咲子:樓主,對方告白了嗎?和他喜歡的人是什麼狀態?」

  「7L 0000:告白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狀態,能感覺余情未了,但是應該沒有在身邊。」

  (要是在身邊的話,我應該立刻就知道了,更不可能和他走得近。可能是在White Room裡面認識的。)

  「8L 單戀進行中:你覺得他是一個誠實穩重,不會說謊的人嗎?我覺得如果對方是一個自律的人,他喜歡對方的話,還是選擇向你告白,那就是說明他更喜歡你,也決心要和你在一起,才說這樣的話。如果他是一個輕浮的人,我認為還是早點忘記對方比較好。」

  (……哦,這樣啊。)

  「9L 敲可愛的咲子:可是就算是自律的人,沒有理清自己的感情就和別人告白,這不就是渣男嗎?」

  (是啊!是啊!太渣了,不能姑息!)

  「10L 我會唱歌:那你也渣他,以牙還牙。」

  (……)

  「11L 敲可愛的咲子:你怎麼知道他喜歡別人的,你和他交往了嗎?」

  「12L 0000:在打算答應的時候,知道的。」

  「13L 敲可愛的咲子:聽我一句勸,分了吧!渣只分零次和無數次。」

  「14L 戀愛場的萬人迷:勸分不勸和的嗎?!」

  「15L 我會唱歌:分分分!!!!」

  (……我怎麼覺得我來錯地方了。)

  「16L 0000:我仔細想想吧。」

  我連忙下線了,在這麼聽他們講下去,我覺得我要和綾小路水火不容了。其實我覺得目前來說,不要計較太多得失的話,其實我在綾小路那邊得到很多開心了,之後注意點分寸,看看能不能成。

  這麼想通之後,我回床上睡覺了。

  一定是我太計較得失了。

  目前為止,我和綾小路之間沒有收到很多的痛苦,也沒有實際上的損失,就是受到一點打擊而已。看開一點就好了。這跟我以前養的金毛一樣,我含辛茹苦喂它長大,它居然衝著其他人搖尾巴,太讓我難過了。最關鍵的還是,我也沒有對他付出太多……

  我拍了拍我的胸口,安慰自己。

  第二天早上五點的時候,我還是沒有睡著。

  我簡直要淚了。

  我真的超級困,但是就是睡不著!

  真的不要理綾小路嗎?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為什麼我要那麼糾結?

  忍到早上六點,我再次去洗個澡,換了身校服之後去食堂買早餐。我端著早餐才回過身,就差點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的綾小路撞上了。我連忙退了一步,險些把碗裡面的湯給濺出來。綾小路沒有多說,伸手打算要幫我端著托盤,但我沒有讓。

  「我可以自己來。」我轉過身,避開他的手,朝著綾小路旁邊的空隙走過去。

  綾小路頓了頓,很快站在我旁邊,跟著我的步伐,以兩人聽得到的音量,口氣波瀾不驚地說道:「你沒有接我的電話。」

  「今天到了不想用手機聽電話的心情,所以我不接電話,有意見嗎?」我盡量不和綾小路對視,總感覺全身不自在,視線最高只瞥到他的下巴,在他說話前,我再加了一句。「所有解釋權在甲方。」

  「我知道了。」

  綾小路應完之後也沒有多說什麼,就是跟在我旁邊,見我坐下來,便在鄰座坐下來,低頭劃拉著手機。

  我吃到一半,見他還是沒有動身去買早點,忍不住開口:「你不吃飯嗎?」

  「暫時不想吃。」綾小路抬頭往我的方向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隨你。」

  「話說,」綾小路頓了頓,開了一個新的話題,「你們女生早上在瘋傳一個帖子。」

  綾小路跟我合作之後,大概是一個月,我給他配置了一支新的手機,幫他設定一個賬號,可以混進其他不同的學生群裡面。在優待者郵輪上,他和輕井澤惠搭上線之後,輕井澤會把觀察到的每日學生動態發給綾小路。

  輕井澤惠和我觀察的角度不一樣。輕井澤惠主要能夠反應D班女學生的情況,而我自從霸凌事件結束之後,我更偏向於看學生會的行動,尤其是二年級南雲雅之後升為學生會會長,他的執行方針會和現在的學生會會長堀北學不一樣。

  舉個例子,堀北學現在還是維持著學校沿襲下來的以班級為單位的實力主義,哪怕是A班的拖後腿比D班的班長要弱太多,這人還是會因A班學生而順利如願畢業。而南雲雅偏向於以個人為單位,畢業的永遠應該為整個年級最優秀的人,不拘班級。後者誠然讓一些優秀者擺脫班級的束縛,但是很明顯的,要是真的執行開來,整個學校估計會比現在更加勾心鬥角。班級內的學生原本就勾心鬥角,南雲雅只會加重這些惡劣的情形。

  當然最關鍵的是,我升上二年級的時候,繼續待在D班,可能會很麻煩。

  所以,我個人是不希望南雲雅登上學生會長。但我試圖架空他周圍的勢力時又被發現了蹤跡,只能臨時甩鍋給高三學長堀北學,暫不輕易去干涉南雲雅。

  ……

  我嚼著飯。

  女生的熱門帖子都和戀愛有關,新歡換舊愛啊,腳踏三條船啊,戀愛秘訣啊,美容減肥之類的。

  「好像和人氣漫畫家有關,喜歡的對像心裡有別人,但是還來撩我,我該怎麼辦?這樣的。」綾小路皺著眉,念完整個標題後,估計在思忖是不是下次不要讓輕井澤再把這些八卦分給他了,於是刪除了對話記錄。

  「………………」

  我差點噴飯,用味增湯壓下去之後,見綾小路面無異色,應該是沒有發現這裡面有和我有什麼聯系。

  於是,我發出一聲試探。

  「要是你,你會怎麼做?」

  「我沒有輸給人的准備,你也應該隨時有這種想法。」

  「哇、哇哦——————受益匪淺。」

  我涼涼地拍著手。

  哪怕他猜不出這個帖子是我發的,但是很明顯,結合昨天他沒有解釋的事情,他這家伙就是在拐著彎子,不想進一步解釋他舊情人的前提下,讓我繼續和他好,進而有所發展。

  哪有這麼美的事?!

  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臉!?

  我正火冒三丈,綾小路顯然不在意我的敷衍語氣,繼續分析道:「這個人會這麼發問,顯然猶豫的心理要遠勝於決絕的舍棄。所以,這個人可能要比自己想像中更喜歡那個人。你覺得呢?」

  這話一落,我的心思就像被人無情地戳破一樣,瞬間心涼透了一半,驚疑不定地看向綾小路的方向。

  他猜到了?沒猜到?

  而在綾小路看過來的時候,我的臉不可抑制地灼燒著。

  這是一道陷阱題。

  「我……保留意見。」


第65章 <龍園場合> 不識好歹的家伙

  國中二年級學末,學校進了一個轉校生,當天就遭到幾乎全校學生的圍觀。像他們這種升學率低,時不時就出現校園暴力事件的垃圾公校,在即將中考的最後一年還會有學生往火葬坑裡跳,若不是傻不拉幾的家長,就是學生犯了事,記了檔案,哪也去不了,就選擇這個學校。

  「龍園,你不去看轉校生嗎?聽說長得超級可愛,像是哪個少女偶像一樣,名字都打聽來了,叫做綾野光希。」

  被牆角抽煙的龍園瞥了一眼剛從走廊走過的教導主任,那名老師看見龍園跟見了鬼一樣立刻就跑了。龍園的注意力反倒在老師身上,沒什麼興趣聽同年級生堂島的話。

  堂島說道:「一來就有好多人去看,結果那個女生直接把窗簾拉上去了。」

  學校布局是回形的,走廊處因為長期陽光曝曬,並且會照進教室裡面,經過學生會的審議後,在三年前就已經給走廊朝東的玻璃窗上按上了窗簾。在轉校生被瘋狂圍觀的時候,窗簾派上了用場,直接把窗簾拉上,隔開了人們的視線。

  「我趕上去的時候,已經錯過機會了。」堂島睨著龍園的臉色,慫恿道,「你不去看看?」

  龍園露出嗤笑的表情,用手指熟練地彈了彈煙灰說道:「瞧你這德性,你既然這麼想看,直接就從教室裡走進去看,捏起對方的臉,想看多久看多久。給那個女的什麼臉色。」

  「艸,人家是美女啊,你這麼對她!」堂島震驚地看著龍園,說道,「憐香惜玉,你懂不懂!?你敢對那個網吧女神做同樣的事情?!」

  所謂的網吧女神,其實不過是龍園翔逃課的時候遇到的一個女孩子,臉看起來很嫩,一個人在網吧外的巷道裡面抽煙,當時正在用打火機打不了火,看到龍園翔的時候,喊了一聲。

  「學生,借個火。」

  龍園翔被她的稱呼弄得有點懵,因為她的語氣像是已經在社會裡面經歷了很久,起碼應該是大學生畢業了,但是她看起來又很嫩,毫無化妝的痕跡,懶懶散散地對著龍園翔攤開手。龍園翔看著她的臉鬼使神差借了打火機。

  黑發女生輕車熟路地點了一根煙,散漫地順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的皮膚極白,白得在光中也有些半透明,卻不像是那種病態的蒼白,而是那種給人養尊處優才能養出那麼嬌嫩白皙的皮膚。唇色也是淡淡的櫻花色,非常漂亮。叼著煙的時候,就像是雜志鏡頭下擺拍的讀者模特。

  龍園翔被她突然地搭訕,下意識不知道該說是警惕還是緊張,反正也沒有回應,本來想進網吧的,反倒因為這個女的沒進門。事後回想起來,龍園罵了自己一句神經病。再之後,他和堂島去網吧的時候,看到那個女的住在網吧裡面。

  對方說她二十三歲,是個無業游民,住在網吧過生活。

  堂島也沒有聽她說什麼,就只是看著她的臉眼睛發直,這算是他在自己生活圈裡面接觸到的最好看的女生了。雖然身材平板了一些,但是她長得太好看,尤其是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成新月,雖然沒有多少溫度,但是有種說不出來的落拓。

  堂島對她很積極,但是龍園壓根就不跟她說話,遇到的時候,視線也不放在她臉上。

  ……

  龍園不以為意地繼續諷刺道:「誰像你這麼沒出息。」見堂島還要嘰嘰歪歪地繼續說,龍園掐滅了香煙,彈了彈身上的香煙灰,大步往外走。

  「不就是看個女人嗎?滿大街多的是,也沒見你這麼啰嗦。」

  堂島知道這就算是同意了,也不理他說什麼,滿臉掛笑著跟著龍園這個校霸直接到轉校生的班級走去。一路上的學生紛紛主動讓道,不敢和龍園靠近半米。

  龍園對這樣的場景已經司空見慣,覷准那個拉著窗簾的窗口,見窗戶並沒有關上,直接把窗簾拉開。只聽到「唰」地簾子被拉開,坐在教室裡面的學生都被這突然的場景嚇到,尤其是離靠窗位置比較近的學生。他們甚至嚇得一抖,桌子和椅子都跟著發出蹭動的聲響。

  龍園視線下瞥,和趴在桌子上的女生同時對上了視線。

  「……」

  「Aloha(夏威夷語的『你好』)。」

  「…………」

  堂島震驚地兩眼發直,之後怕別人聽到一樣,小聲說道:「網吧女神!你是來偷偷做任務的嗎??」

  他才說完就被龍園砸了腦袋。

  「你這樣還看不出來嗎?!」

  這個就是睜眼說瞎話的女騙子啊!

  龍園才抬起拳頭,就看到綾野撐著側頰對他笑,和她在網吧門口跟他接打火機的場景重合起來,莫名心弦被撩撥了一下。

  三天後的陽台,龍園看到堂島正在用手機搜如何讓女生喜歡上自己的戀愛小技能,壓著他的頭把手機搶了過來,正要大笑嘲笑著,結果他的手碰到非常柔軟細嫩的手,轉過頭發現綾野搶過他的手機。

  「你們要變得受歡迎,為什麼不問問我呢?」

  女孩子的裙邊飄揚如隨風搖曳的花,靈活地退開兩步,用手指比劃著手機。

  綾野光希啊……

  到底是什麼人?

  龍園翔心裡留下一點疑惑,這也成了他願意留在學校上課的理由。

  ****

  教導主任昌平高生是學校校長的近親,長得年輕斯文,穿著筆挺的西裝服,看著也是人模狗樣。他平常教的是國文,剛好負責綾野光希的班級。同時昌平也負責心理咨詢,經常傳出他和女學生之間的緋聞,私下裡還會和女學生做些過分親密的動作。

  綾野光希上課睡覺的時候,被昌平老師點名去辦公室放學後聊天。這件事一傳出來,E班的堂島夾著龍園堵在綾野的窗口。堂島緊緊張張地說道:「綾野醬,我聽說了,你被叫去私聊了,我和龍園就站在辦公室門口看著,你不要怕。」

  綾野光希一聽,嘴角咧出饒有趣味的笑容。

  堂島一看就急了:「這有什麼好笑呢?你剛到這個學校,不知道這裡發生什麼事,我聽說很多女生都吃虧了。」

  「我看你比我還緊張,就覺得很好笑。」綾野惡趣味又起來了。

  堂島簡直恨鐵不成鋼,說道:「你這樣會吃大虧的,傻裡傻氣的。」

  聽到堂島這麼說,綾野一愣,頓時失笑:「怎麼這就叫做傻裡傻氣了?」

  「聽不進別人的意見,這樣的人就是傻裡傻氣的。」堂島煞有介事地說道,說著還用手肘捅了背靠著窗口的龍園,讓他也幫腔說幾句話。

  龍園不耐煩地說道:「我還有事,你們快點解決。」

  「解決什麼?」綾野拿起背包,招呼他們說道,「我要去買東西,要是出校門順路的話,我們可以一塊走。」

  堂島見她從教室門走出去,張大眼睛,連忙追上她的腳步,跟在她身後問道:「你不去嗎?」

  「四點超市折扣時間,要是錯過就太慘了,老師可以讓我填飽肚子嗎?」綾野攤著手,不以為意地說道。

  「要是被老師針對,怎麼辦?」

  「該擔心的是我,不是你吧?」綾野從走廊處下去的時候,正好遇到拐角的昌平老師,抬起手說道,「老師,我趕著回家做飯,我們明天再見。」

  昌平瞬間一懵,見到綾野施施然直接走下樓,連忙追出走廊,提聲吼道:「綾野同學?!你給我站住!你這叫目無尊長,誰許你走的?!」

  綾野站定直視昌平老師,道:「在老師課上,由五名學生在睡覺,十八名學生在玩手機,剩下的學生要麼就是聊天,要麼就是開小差。我不太明白,為什麼我要被單獨點名留在學校?我很忙的,老師不要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閑著。」

  「你信不信我告訴你父母?!你明天就把你父母叫過來,我要單獨和你父母聊一下,看看你這是什麼態度。」昌平老師氣急敗壞,說得口水四濺。

  綾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繼續往外走,堂島掃了一眼老師,兩個台階並做一個台階飛快地跨下來,追上綾野的腳步,慌張地說道:「別看那個昌平這樣,其他老師都不敢惹他的,你明天該怎麼辦?」

  「明天我要逃課。」

  「嗯嗯???」堂島有點反應不過來。

  「我要賺錢呀。」綾野松快地說道,「你要不要一起?」

  「我明天、明天……」堂島看了一眼龍園,說道,「我們明天要和鄰校的學生打架,就不了。」

  綾野順著堂島的視線看向龍園,龍園接觸到綾野的視線後,把頭扭到其他地方去。綾野只看到他落在肩頭的頭發,似乎第一天見面的時候就被討厭了。

  「你們以後要混極道嗎?」綾野好奇地說道。

  堂島突然覺得自己很遜,支支吾吾地說道:「也沒有想那麼深,就是學校挺無聊的,找點事情做而已。」

  「誒——那麼有趣的嗎?會掉錢的嗎?」

  堂島瞬間懵了,龍園也忍不住開口了:「這怎麼會有錢?你以為我們是搶劫犯嗎?還是在全系游戲裡面打怪?你是傻瓜嗎?」

  綾野彎了彎嘴角,豎著手指說道:「那你們打完之後,來幫我一點忙吧,比打架要輕松一點,說不定還會更有趣。可以嗎?堂島君。」

  「好!」堂島馬上應下來,習慣性把龍園也跟著拖下水,說道,「反正你明天之後也沒有事情了,你一起來吧。」

  果然想要影響龍園,需要堂島這位龍園的發小為線。

  綾野眼睛透著笑意,繼續看著堂島開始鼓吹龍園地說道:「龍園最可靠了!」

  龍園皺著眉頭說道:「喂!你以為這麼隨便說幾句我就會聽嗎?」

  綾野有樣學樣地說道:「龍園君最可靠了!」

  龍園:「…………閉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生氣了。」綾野忍不住笑起來。

  看到龍園額間青筋鼓了鼓,堂島連忙提醒綾野。

  這惹怒龍園的話,他可是對女生也不會客氣的。

  「綾野同學啊……」

  龍園截斷堂島的話,冷著臉對綾野說道:「你似乎很擅長惹怒別人,但是你最好看清楚對像。昌平是個慫包,我可不是你能挑釁的,給我小心點。」

  「所以,明天會過來嗎?」綾野指著龍園的方向,對堂島嫌棄地說道:「他不來就算了。」

  「你有沒有在聽?!」

  這個女生太不知好歹了吧?

  龍園握緊拳頭。

  堂島連忙哄著:「翔,別生氣!別生氣!冷靜,冷靜,衝動是魔鬼。」

  ***

  出校門口。

  堂島:「所以,到底是什麼事要幫忙?」

  「我明天要搬新家啦,需要勞動力!堂島君和龍園君,我看好你們了。」 綾野眯著眼睛笑道,「所謂大恩不言謝,我就提前先不謝啦!」

  「你這家伙!」

  「翔,冷靜,冷靜!!!」

  作者有話要說:

  龍園場合都是初中的事情,可以跳掉不看。


第66章 我不跟你說話了

  我們的對話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佐倉端著早餐找位子的時候,被我喊住了。

  我現在已經開始覺得每次一單獨和綾小路相處,就有種莫名的窒息感。這種窒息感來源很多,我的羞恥感,我的緊張,還有綾小路讓人無語的騷操作。

  綾小路的游刃有余讓我感到挫敗,並且給我一種「我是超級好上鉤」的錯覺。

  佐倉比我還尷尬,來回看著我和綾小路的表情,拒絕了七八次,最後綾小路的那句「佐倉同學,你也一起坐吧」作為通告,佐倉才小心翼翼地開始吃。

  我提前吃完了,慢慢地等佐倉吃完。旁邊的綾小路也沒有吃飯的打算,一直就坐在我鄰座,也不加入我們的對方,只是在看著手機屏幕,自己陷入沉思。

  看著佐倉結束早餐,我一邊想著要不要去買只小倉鼠來轉移對綾小路的注意力,一邊提醒佐倉:「愛裡,你臉上沾著點果醬。」

  佐倉緊張地擦著臉,但是顯然不對位子,我又抬起手幫她擦掉果醬,順勢舔了一下果醬的味道:「你吃得很香啊,有那麼好吃嗎?」我才嘗了一下,我眼角的余光便瞥到了綾小路抬頭看我的動作。我這口果醬既吞不下,又吐不出來。

  佐倉被我的動作給懵圈了,整張臉跟滴血一樣紅。

  「綾、綾野同學……」

  「光希,你就叫光希就好了。昨天去的學習會已經這麼說好了,大家只叫名字。」我提醒她,「吃完,我們就走吧。」

  我順勢站了起來,佐倉也拿起托盤要往外走,綾小路這位大佬的動作依舊沒有動。在佐倉往外走了兩步之後,他的聲音響了起來:「愛裡同學,你先幫綾野把托盤拿走吧,我有點事情要和她講。」

  佐倉聽後,壓根就沒有被命令的不自在感,甚至是如獲大赦一般飛也似的離開了現場。

  我:「……」

  愛裡你太無情了吧!

  我滿臉不高興地坐到綾小路的對面,單手拍著桌子說道:「有事快說!」

  解釋啊剖白啊,還是轉到其他話題啊!

  隨便!

  「就算我解釋,你也不信不是嗎?」綾小路雙眼清明地說道,「綾夜,你總是在假裝相信別人,但是你更偏向於相信自己的判斷。」

  「……」

  綾小路這話是真的一針見血。

  沒錯,不管他怎麼解釋,我都會更加偏向於我自己的判斷。

  我其實本身是一個很虛偽很虛偽的人,我表面上說追求友情,珍惜友情,但是真實的是我更偏向於保護自己不受傷害。就像我當初對櫛田那樣,那時候我和她算是最好的一對朋友了,但是我還是毫不留情地把她的把柄握在手上,以防她某一天反過來狠咬我一口。

  我該說綾小路太了解我了嗎?

  我每次都會說我不想管這些勾心鬥角,不要繼續算計了,我要遠離鬥爭,走向平和,但我還是投身在這裡面。因為我知道我很怕,我一旦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會是那個受傷最多的人。

  我怕疼。

  我已經在家裡疼了一年了,我太清楚這種精神的折磨了。

  我嘆了一口氣,接著他的話,承認說道:「對啊,因為我太害怕了,清隆君。」

  「……」

  最尷尬的不是沉默,而是自己示弱後,對方一聲不吭。

  「快說一句話!」

  我覺得我要惱羞成怒了,他是在以為我是無病呻丨吟嗎?

  「剛才的那句話再重復一次。」

  「…………」

  我直接朝著桌子下的小腿踢了過去。反應極快的綾小路迅速躲過,我懶得跟他在這裡吵,站起身,對著他做了一個鬼臉。

  「綾小路清隆,我單方面跟你宣戰,我要是再跟你說一句話,我就給你一萬點。」

  我再也不跟綾小路說話了。

  離開時,我的余光看到綾小路在笑。

  這個……大混蛋!

  然後,我回教室不到一分鐘就賠了他一萬點。

  作者有話要說:

  [無責任小劇場]

  綾小路:這就是所謂的賺老婆錢?

  綾野:無恥!(誰是你老婆了!)


第67章 除了我,你別無選擇

  我具體來說說怎麼回事吧。

  事實上,我結束完早餐後就直接回教室,所以算是比較早的。

  而綾小路剛好今天做值日,他跟著我的腳步到教室後,就在給窗邊的花澆澆水。現在班上的人也沒有到,莫名給給我們留下了獨處的空間。

  我猶豫著要不要先出去教室外面逛上一圈,等上課鈴聲響起來,我再踩著點回來就是了。

  結果我的椅子剛有向外蹭動的聲音,綾小路的聲音就響起來。

  「我記得,我們算是在暑假,無人島之後,關系才真正好起來的吧?我一直在想發生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麼。」

  無人島的事情對我來說,已經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

  綾小路,你對我打感情牌是沒有用的。

  我才不會搭理的。

  我非常冷漠地抱著手臂,就想看他怎麼逼我開口說話。

  要知道,我當初入學一個月可是連十句話都沒有和他說過。

  區區不跟他說話對我來說,真的不要太難。

  綾小路維持自己說話的節奏,似乎也沒有想過我會回答一樣,自顧自地自己說道:「再具體一點就是,無人島第四天才開始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我有一點懷疑,你是不是因為那件事才對我觀感發生改變了」

  「……」

  「再給個提示,無人島第四天,叢林深處,你在覓食,我在挖坑。」綾小路說著放下水壺,平靜地直視著我的方向,「你忘了嗎?」

  黑歷史總是比快樂的日子記得要深刻太多。

  我當然也沒有望,我大概在那時候第一次覺得即使我們不說話,都知道彼此到底在想什麼,那種感覺非常微妙,就像是電波連通了一樣。

  我覺得我整張臉已經燃燒起來,強迫自己冷靜地看著綾小路的表情,想看他是故意在刺激我嗎?

  他那時候好像就猜到是我的貼身內衣褲的吧?

  我還在想著,綾小路突然邊說邊向著我的方向靠近,我下意識往後靠。

  「我在想,是否因為共同犯罪這點讓你產生了奇特的心理共鳴?我是不是有理由判斷你對病態的舉動有著無法調適的偏執心理?」

  「哈?」

  我還在費力理解綾小路在說什麼非人類語言的時候,綾小路湊到我的面前,挺拔的身姿單膝跪地。我被這個動作震驚地下意識往後一縮,但腳踝卻被綾小路握住了。

  「!?」

  「你鞋帶松出來了,先讓我綁緊。」

  這麼說著的他,真的垂下頭認真地幫我把沒有系緊的鞋帶重新綁好。

  「……」

  這家伙到底在做什麼!

  綾小路靠得特別近,我幾乎都覺得他的頭發蹭到我的膝頭和大腿側了。但他根本就像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一樣,繼續剛才還沒有說完的話。

  「所以——」

  綾小路抬起的目光閃著不容置疑的光芒。

  「你是不是喜歡變態?」

  從羞恥,到驚訝困惑,再到害羞,到現在的滿心憤怒!

  我覺得我真的是各項理性閾值都被綾小路挑戰得崩潰了。

  「我要是有一把槍,我現在就在你腦袋轟上一槍。」

  我咬牙切齒地瞪著綾小路。

  你才喜歡變態。

  「我只是開個玩笑。」

  「你真的不適合開玩笑,真的。」

  為了他下半生的幸福,我建議他不要再說這種令人火大的玩笑了。

  綾小路並沒有因為我的一句話而動搖,而是繼續維持半蹲的動作,抬頭看著我,聲音輕緩。他說了我遇到他以來,他最長的自白,仿佛有一個世紀長,我的目光沒辦法從他的眼睛挪開,只是回望他。

  這絕非是可以令人動情的自白,任何一段肉麻的情話都要比這個要直抒胸臆。

  綾小路用他慣有的思維方式冷靜而又理智地討論著形而上的感情。

  「綾夜。

  阿爾貝·加繆曾經這麼說過——

  「我們很少信任比我們好的人。

  最為經常的是,我們對和我們相似,和我們有著共同弱點的人吐露心跡。

  我們並不希望改掉我們的弱點,也不沒有想過變得更好,只是希望在我們這孤獨如同茫然無邊的大海上孤島般的存在,受到來自同伴的陪伴和鼓勵。」*

  喜歡好人,和相信他們,是不一樣的。

  我明顯並不是你心目中的好人,但我知道你相信我。

  就在某個契機開始,你選擇相信我。

  這個契機誰也沒有得到,過去的任何出現在你生命裡的人都沒有得到,而我卻得到了。

  這才是無人島後,你選擇我維持更長遠關系的的答案。

  所以,我認為,我可以得到這樣的結論。

  你也得承認。

  不管你是不是願意接受我的【真心】,從過去到現在,再到未來

  你的內心除了我之外,

  已經別無選擇了。」

  綾小路先生,你有想過你最後的結論是否太過強勢,並且太自以為是了一點?

  你讀那麼多書,就是為了和我鋪墊這麼長的話嗎?從餐廳的「我不相信任何人」到現在這個時候「我不相信任何人,卻只相信你」的分析,用這些文學上漂亮的說法就想要糊弄過我嗎?我想要的不是這些話。

  感情的事不要用理性和邏輯進行解剖的,只能得到一堆混沌物質。

  дロ。

  我都不知道是在罵他,還是在自嘲。

  在少女漫畫裡面,這些所謂「你到底喜不喜歡我」,「你到底是愛她還是愛我」,「你是不是對初戀還抱有感情」糾結到亂七八糟,無法理順的情感亂麻,永遠只用一招就可以解釋清楚的。

  窗外我什麼也沒有聽到,只注意到我長發掃在他胸口的校服上,發出輕輕的「沙沙」聲。

  然後,我低頭,吻著綾小路的下唇。

  明明這樣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實際上聽到綾小路說「真心」,就動心的綾野才不會說我是相信你的話。白月光的事情之後再說吧,反正綾小路現在在自己的眼前了,到時候他想跳槽,也由不得他。

  [劇場]

  綾野:說我喜歡變態是想死嗎?

  綾小路:就看你怎麼看我了。

  *阿爾貝·加繆的原話不是這樣的,被我改了一些。


第68章 <無責任番外> 我有婚前恐懼症

  每周一上午10點是Mythtube女性粉絲量第一的Up主,昵稱綾綾綾,上傳自己視頻的時候。

  綾綾綾做的是生活方式的博主,從高中畢業之後就開始開始做視頻,做的內容很多,有旅游的,有美食的,有DIY的,有體育的,也有教女孩子買化妝品的,一開始看的時候感覺內容很雜,但是又覺得像是在做日記一樣的,自由、新奇又有趣。

  綾綾綾給人最大的感覺就像是自己身邊的朋友一樣,那種會帶你玩,體驗你好奇又不敢涉獵的領域,像是極限運動,又像是游戲領域的,最有趣的部分大概就是和她的攝影師,人稱「移動君」的互動。

  移動君負責攝影部分,從來不出聲,除非被綾綾綾問到問題,才會開口,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他長什麼樣子。但讓人印像非常深刻的有三點:

  第一點是移動君什麼都知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政治哲學藝術文化都有自己的見解,還會各種樂器;比如說打架子鼓,給他兩根鼓棒,他可以即興來一段。

  第二點是移動君無論什麼時候都特別冷靜,我自巋然不動的穩重感,綾綾綾經常就會問移動君,想想辦法唄,然後移動君就默不吭聲地把事情處理了。只有一次比較亂,綾綾綾去學衝浪,踩著衝浪板穿過高高卷起的海浪時,她被卷進深海裡,近距離拍攝的移動君當場就把綾綾綾租來玩的價值幾千萬日元的攝影機扔到海裡,事後撈也撈不回來。當然,當時沒有影像備份,只是事後綾綾綾吐槽了他把攝影機給弄丟了,被罰做家務一個月。

  第三點是,移動君是綾綾綾的男朋友,高中兩人都沒有去上大學,開始同居。

  ……

  今天,網友們第一次似乎看到移動君的模樣了,因為他剛好拿著攝像頭對准鏡子,鏡子裡反射出一個拿著攝影機唇邊帶著笑容的日法混血帥哥。

  「Bonjour!」帥哥打了一聲招呼。

  綾綾綾後期標注了一下「這不是移動君」,打了一個巨大的叉。

  鏡頭很快迎來了穿著休閑款私服的綾綾綾,她對著鏡頭率先可疑地說了一句:「環,你沒有做怪事吧?」

  「我有這麼不可靠嗎?!」被叫做環的青年立刻叫了起來。

  「你從我哪只眼睛看出我對你是信任的。」毒舌模式的綾綾綾再次上線。

  「那你為什麼要找我幫你拍?」環得意地說道,「你表面說的是這樣的,其實你還是很相信我的吧?」

  「沒辦法,廉價勞動力嘛。」

  「嚶。」

  話是這麼說,網友們還是看到綾夜保留了所有與他的對話。

  「好的。」綾夜不管環有多委屈,捧起因為環傷心而無意識垂下的鏡頭,說道,「今天我們來拍一些日常,我要介紹一款我設計的婚紗!」

  「Bra『vo !(法語:太棒了!)」

  「環,你不能說話的,快當個冷漠的攝影機。」

  「我想說話!」環堅持道。

  「明明你和春日訂婚的時候,你一句話都說不了了,到我這裡你怎麼這麼多話,太搶我戲份了!」綾夜促狹地說道,「既然這樣的話,我們來談談你們訂婚宴上的各種趣事吧。」

  環立刻投降了:「好啦好啦,我不說就是了。」

  「好的!我們重新開始!」

  綾夜清咳了一聲,說。

  「試穿的禮服還沒有送過來,我們先簡單聊一下。

  對了,我們換了一個移動君,Ex他說今天不能來拍攝,不然結婚現場的話會少很多驚喜。好的,說到結婚現場,沒錯,我要和移動君結婚啦!

  (網友們:這麼重要的事怎麼可以這麼輕描淡寫地說啊!!!!)

  然而問題在於什麼呢?

  他這人真的會做出驚喜反應嗎?

  他為什麼要糾結這種事情呢?」

  環的聲音響了起來:「說不定是他緊張呢?」

  綾夜被噎了一口,說道:「不會吧?」

  (網友們:綾綾綾臉紅了……)

  「第一次我家公開曝光啊,我們邊逛邊簡單講一下,我和移動君怎麼認識的,很多人應該都知道我的攝影助手是移動君,也是我男朋友,和我是高中同學,我們做了三年的前後桌,畢業的時候,他問我以後要做什麼,我說當自由職業者,他說他可以幫我打下手,所以我們就維持合作關系了。平時他也有工作,做獵頭公司的,哪裡需要人才,就把別人從現在的職位上挖出來送過去,不忙的時候就在考證,日本不就是被稱為「資格社會」嗎?他以順應國情的理由考了很多證書。

  司法考試、CPA、CFA、FRM、稅理士、MBA、系統結構師、3、4級計算機技術資格……」

  已經到書房的綾野邊說邊嫌棄地翻他的證書,名字處和執照號碼也在後期打上碼了。

  (網友們:移動君不是超牛的嗎?!司法考試都通過了!?都是高中生畢業不讀大學,怎麼那麼區別那麼大?)

  (網友們:不是啊,為什麼綾綾綾你這麼嫌棄呢?)

  「考了又不用,就只知道占地方。」

  鏡頭轉向了書房各處,堪稱一個小型的圖書館,連著天花板的紅木書架大概有五排左右,各類書籍都有,包括英文的原版,心理書籍——雨宮蓮出的《人性與心理迷宮構建》,佐倉雙葉出的《黑客工程學設計》等,有兩張一米長的書桌並在一起,一張上面全是亂七八糟的圖紙和各種工具書,另一張上面什麼都沒有,一塵不染。

  綾夜從書桌旁的卷筒裡面拿出一米長的設計圖紙,笑著說道:「給你們看這個!」

  上面是一張彩色的別墅型屋子的設計圖紙。

  「其實大概就是我們同居兩年後,我們開始有的計劃——我們蓋自己的房子,設計稿是我做的,移動君去搞政府批文,建築工程找人幫忙做的,但是裡面的裝修全是我們自己弄的。大概花了一年半時間,我們就建好了。我有個視頻不是說我搬家了嗎?就是搬到這裡了。

  我還在牆上畫了2mX2m的世界地圖,每次去旅游就會在上面插上小紅旗。」

  書架迎面就是一面巨大的牆,上面出現了很多小紅旗,從北海道的小樽到那霸的衝繩,從英國格林尼治天文台到基裡巴斯的千年島。

  「如果有看過我以前視頻的朋友,大概會知道我們做了很多事情。我高中的時候還以為我會一個人過去呢,」綾夜玩了一下世界地圖上的小紅旗,再把它粘回牆上,「時間過得真快……」

  綾夜看了相當長的時間,之後才回過身說道:「我們去看廚房吧,廚房配色是移動君做的,用的是莫蘭迪色系,極簡風,這算是我們這裡看起來最北歐式的極簡風。平時我不做飯。我很忙的。」

  「你到底忙在哪裡了?怎麼看都是他做好多事情,家務好像也不是你在做,他還要上班考證什麼的,都安排得滿滿當當的。你做什麼了?」

  (網友:新任移動君問出我們的心聲了!!)

  「他考證又不需要准備,直接上去就考了,根本沒有花那麼多時間的好嗎?!他都是在家裡上班的,想什麼時候上班就什麼時候上班,他很閑的好不好?」綾夜據理力爭,「我才忙壞了,我得去三個公司上班。」

  綾夜擺出特別委屈的動作。

  「???你不是當董——」事,不用進行太多的管理工作嗎?

  環還沒有說完,就被綾夜踩了腳。

  「那接下來,我們去看客廳吧,我們裝了一個家庭影院,可以在家裡看電影,客廳旁邊有個游戲房,老粉絲們應該知道我玩電競的,我們給你們看電競第一的空白的簽字照。」

  一個上身穿著「I?人類」的二十幾歲青年和他旁邊白發赤瞳的少女戴著面具並立在鏡頭前,照片下面沒有一個字。

  「簽字在哪裡?」環忍不住問起來了。

  「空和白就簽了「(空白)」啊。」綾夜手指指著空白的地方。

  環:「好冷。」

  「給我笑!」

  (網友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被戳中笑點。)

  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了門鈴聲。

  「那我們就先說這裡吧,婚紗送到了。」

  鏡頭裡面綾夜跑向大門,打開一片雪白的光。

  視頻裡面開始出現由以久石讓的《Summer》為背景的輕音樂,時間開始倒溯,從現在到綾綾綾和移動君剛開始做第一期視頻所有花絮。鏡頭垂下又抬起,有綾綾綾的腳踝,有移動君的大手,再是兩個人找路人幫忙拍的背影,還有移動君不斷重復的「cut」、「action」、「一二三」、「一二」、突然夾進綾綾綾的「移動君,三被你吃掉了嗎?」和移動君的「人生總要有點意外」。

  明明以為相當穩重冷淡的移動君在花絮裡面格外的「活潑」,雖然語氣一如既往的平直。

  細碎的片段全是滿滿的回憶和陪伴。

  在最後的十秒裡面,鏡頭裡面出現在書房裡面,綾綾綾在畫畫。

  移動君拿著一球冰淇淋放在她桌子上說道:「你要不要吃冰淇淋?」

  「不吃。」

  「………………」

  「你在冰淇淋放戒指的話,我就吃。」

  「………………你不能假裝不知道嗎?」

  「不能,我就喜歡看你拿我沒辦法的樣子。」

  綾夜的笑聲揚了起來,最後一幕定在她穿婚紗的背影上,她背著身,向後面比了V字形的勝利手勢。

  「綾老板,我穿得不錯吧?驚喜就留到婚禮上見咯!到時候一定要驚喜到大哭!」

  ……

  視頻外每次都會第一時間看視頻的綾小路清隆看到最後的一句,忍不住哭笑不得起來。

  (又在胡說八道。)

  「清隆,草莓醬放哪裡了?」

  綾小路立刻把耳機抓下來,把手機放在抽屜裡,迎頭看向從廚房趕過來的四宮綾夜。

  「我去看看。」

  綾小路站起身,手機繼續在抽屜裡面自動播放。

  「你應該早起的。」

  「你說好多遍了,綾老板,不對,綾老人!早睡早起一看就不是我的生活節奏,就適合你。」

  綾小路顯然不吃這套:「結婚後,我再默認你有可以晚起的理由。」

  「……我突然有婚前恐懼症。」

  「我也有醫生資格證,要體檢嗎?」

  「……」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評論,那之後我就不鎖了。

  謝謝大家的鼓勵!!謝謝!

  周四那章就結婚生子吧。


第69章 <無責任番外> 家裡多了一人(多人視角)

  綾小路清隆

  我與我妻子結識十年零八個月,現在有一個兒子,目前三歲,在法國出生的,登記的名字叫做Leo(利歐),指代他出生的時間在七月末八月間,他是獅子座,Leo有獅子的意思,但是說到日文名的時候,妻子說叫做綾小路虎徹吧,讀作Lion,寫作老虎,不會很有意思嗎?

  玩起來連孩子都不放過。

  「等他到了懂他名字意思的時候,你就完了。」

  我其實是無所謂的,因為這不是我的名字。

  妻子笑道:「到時候我就會說,那是充滿愛意的名字,他一定會感動得痛哭流涕,視為珍寶的。」

  「祝你成功。」

  見我不配合,妻子只好妥協地說道:「好吧。」

  回到日本之後,孩子的名字登記為「綾小路清司 (Seiji)」,我是看到名字才知道寫成漢字裡面有個和我一樣的「清」字,我起初聽發音以為會是政次、征司、星之、盛時之類的名字。

  「我喜歡這個字。」她點了點這個「清」字,「沒問題嗎?父子倆都有一樣的字,有沒有突然有種兄弟的感覺?」

  我原本被說得心旌搖擺,聽到後面就又被帶回了無語的感覺。

  其實清司對於我來說,我對他的感覺依舊很微妙。

  我在很早開始的時候就被人定了我的人生軌道。我可以會有個漂亮的妻子和可愛伶俐的孩子,如果對於未來需要的話,我身邊可以有這些角色。就像我進高中,我也是為了我的選擇,在我的生活中創造擁有朋友的角色,但是我並沒有准備交付太多感情。

  我以為我妻子是個變數了,現在多了一個孩子對於我來說,滋味莫名。

  我並不是個喜歡孩子的人,這種喜歡指的是對幼小可愛的生物抱有天生的憐愛與疼惜的心理,而是對我來說,他們就是一個有自主意識的擺件。

  此外,我出生自一個失敗的家庭環境裡,我更沒有做父親的想法,我覺得我做不好一個父親。我不知道一個父親該給孩子怎麼樣的愛才能稱得上真正的父親。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在商量這件孩子的事情上,我稍微提出了我的疑慮。

  妻子跟我說,要是我已經有當父親的經驗,她就要考慮退貨了。

  她真的隨時隨地都能給我歪樓。

  磨了有半年,見我不松口,她就開始不回家,天天住在她姐姐家裡面。日常活動就是逗她家小外甥,約以前朋友一起玩,天天跟我彙報,她去找誰玩,除了高中同學之外,初中同學也有,其中不少就是以前對她抱有心思的人。

  那些人不少都是會亂來的,尤其是那個環,對著已婚女士還動手動腳,以法國禮儀混淆視聽。

  那天,我在她姐姐和姐夫家門口等著她從出租車上走下來。

  「可以回家了嗎?」

  「那我可以要孩子了嗎?」

  其實,孩子生而不養,我也不是沒見過。

  我最擔心的是我妻子的身體。她其實天生底子不好,很容易生病也是影響她心理健康的重要方面,好在出生的家庭不錯,在成長過程慢慢養起來了。但是,醫生的說法是她若是要孩子的話,要花時間再養回身體的話沒有那麼容易了,而且她容易陷入抑郁症。

  我沒有見過她抑郁的樣子,但我知道,雖然她總是嘻嘻哈哈,沒個正經的時候,可她喜歡逞能的時間要更多,她脾氣很倔,固執要強,死要面子。

  像是說有一年抽粉絲想要經歷的活動,不小心抽到了衝浪,她其實不想去的,她怕水。為此她准備了一堆她可能會提起興致的事情,後來掉進水裡之後原本也是慌張的,但是似乎看到我表情緊張後,自己反而裝出一副剛才是故意嚇我的樣子。

  ……

  我只是覺得,生個孩子成本太高了,不值得讓她受傷。

  而且,事實也是如此。

  清司出生那天,妻子難產血崩,醫生甚至問了一句很電視劇的話,必要時要在孩子和母親中間選,她選孩子,毫無猶豫選孩子。我當時也在產房,她逼著我選孩子,以至於從那段時間到孩子長到兩歲快三歲的時候,我仍不喜歡清司。

  但是我和她約定會好好養那個孩子的。

  孩子出了很多問題,並不是普通養育上的問題。

  孩子一出生就是先天心髒畸形。醫生跟我轉達的時候,我直接問做手術的最小年齡是什麼時候?事後,醫生跟妻子提的時候,說沒見過比自己還冷靜的病人家屬,而且對這方面的知識儲備起碼是大學教授級別的,很多論文觀點把他問得想把手術刀也遞給他,讓他去做。

  「醫生說,你說現在去考法國醫生執照太慢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傻了。」妻子就在那邊笑。「你喜歡Leo嗎?」

  「我不知道。」

  如果我說討厭的話,估計她會和我打架。

  我不明白她會那麼喜歡這個孩子。但我知道,如果那個孩子死了的話,她會很難過,會哭到叫人心碎,所以我才覺得我有必要救這個孩子。

  「你會喜歡的。」

  希望吧。

  我輕輕抱了一下她瘦削的肩膀。

  孩子很早就完成了心髒手術,我們並不缺完成心髒手術的高額費用。手術後的天天按摩工作本來應該由護工做,妻子想要自己做,她自己都沒有恢復好,怎麼做這些事情。所以基本來說,孩子養到兩歲左右的哺育照顧都是我做的,這也是孩子為什麼比較親近我的原因。

  十六個月後,孩子又出現了新的問題。

  因為他對外界反應能力太低,基本對熟人和陌生人都是表情空洞,經常回避人的目光,並且不願意說話,不願意給反應,經常自己發呆,送去醫院檢查的時候,又查出有自閉症。

  妻子和我花了很多時間和經歷去設計游戲引起他的主意裡,耐心地陪他練習每一個動作,表情,語言,讓他來模仿自己的動作。妻子在這上面花足了耐心,她脾氣有時候是有點急的,但是她非常非常有耐心地重復很多次。印像最深的是,為了讓孩子能和人對視,妻子設計了一個鏡子游戲,先讓在鏡子裡面習慣自己的存在。每次Leo能夠和她對視十秒以上的話,她就會親他一下。

  有一次回家的時候,那個小家伙扶著牆走到玄關來看我。大眼睛一眨不眨,盯得我開始認為這是什麼不准閉眼睛的懲罰游戲時,我低頭問他怎麼了。他貼著我的臉親了一口,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爸、爸」。

  我當場一愣。

  在一邊偷看的妻子還在那裡用手機偷拍。

  「清司第一次喊爸爸,你的感動在哪裡?你這樣的話,我下次就教他喊你老頭。」

  小孩子的手向上夠不到我的手,就搭在我的褲腿上。我習慣性把他抱了起來,這算是第一次我對他的厭惡感降低了一些。

  現在孩子的說話能力跟普通的孩子還要慢上一截。但是基本反應能力跟普通孩子差不多。因為妻子太雜學的原因,孩子小小年紀也跟著學了很多東西,繪畫樂器手工棋類等等。其實我也不指望他能聰明到哪裡去,不要讓她太擔心就好了,所以私底下獨處的時候,我就開始給他教我小時候學的東西,比如說亞當·斯密的《國富論》,卡耐基的《人性的弱點》,這些都是很好理解的故事書。

  孩子養熟後,會覺得他跟妻子有點像,尤其是眼睛,還有偏愛肢體接觸,會喜歡被抱著。

  今天是我生日,清司坐在我懷裡唱0.5倍速版本的生日快樂歌,還畫了一幅畫給我。我拿了禮物之後,他就開始盯著我看,於是我按照規矩親了他的臉。他反身抱了抱我的腰,這讓我想到很多次抱著他睡覺的時候,感受著他心髒的跳動的瞬間。

  妻子手心撐著自己的側臉,滿臉笑容地說道:「清隆,感覺如何?」

  「嗯?」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就是,在這個世界上,多了一個人全心全意愛你的感覺?就算是我,也不能像清司這樣毫無保留,貫穿一生都在愛著你。有沒有覺得特別棒?果然孩子很好吧。」

  「……」

  「我每每想到這點,我就特別開心,感覺很幸福。」

  我才明白當初她為什麼執意要這個孩子,寧願犧牲自己,教孩子的第一句也是爸爸。

  我的人生有太多第一次是綾夜帶給我的,被人算進圈套裡面卻沒有想過要報復,總是被嗆被調侃被取笑,同樣被帶著感受到了很多值得回味一輩子的事情,像是夏天的煙花,像是碌碌的電車,像是輕快的純音樂還有少女的香氣,柔軟的耳垂,少年的時光都是被綾夜填充起來的。更別說,第一次成為愛妻子的丈夫,第一次成為愛孩子的父親,這都是我從未想過的事情。

  那天在電影院她說就算以後一無所有,也願意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我就在想,我要和這個人走完一生。

  我不知道我應該說什麼好,太多話,太多情緒,最後我握著她的手,輕輕地吻著她的手指。

  綾小路清司

  我目前是中等部一年級生,在選擇直接去就讀英國大學課程,還是按部就班讀完國中和高中的時候,我收到了我父母以前高中就讀的學校的入學邀請書。他們現在擴建了中等部,正在招收第六期中等部學生。我父母便是在那裡認識的,我一直以來都對他們的故事很好奇。

  可惜的是,我母親是個讓人頭疼的人,非常喜歡捉弄人。我覺得我去問他們怎麼認識的話,我父親那沉悶的性格是不會開口的,但母親一定會添油加醋,胡說八道。為什麼會這麼說?因為我從小到大就是被她騙著長大的,簡直黑歷史太多。

  我記得我剛開始接觸游戲的時候,我總是在同齡玩伴裡面奪得第一名,漸漸地大家也不跟我玩,或者我又嫌他們玩得太慢,我反而自己開始玩了起來。我一直都認為我母親只是個普通的家庭主婦,唯一的工作就是管著我父親的零用錢,連家務都不做,整天像是孩子一樣想著玩。相比之下,我父親一直都是我憧憬的目標,強大,冷靜,博學多聞。

  看到我一個人玩電子游戲的時候,她就問我可不可以教她。我母親玩得真的特別爛,總是拖我的後腿,但我不得不教她。

  我被我父親說過,我脾氣急躁。

  我確實很急躁。

  那天又被母親玩得崩盤的時候,我就想要對她發脾氣,被我父親發現後直接扔出門外,要求想明白為什麼被罰才回家。大冬天的,我穿著薄襯衫被罰站整個晚上。我才發現我的小伙伴們其實也不是玩得那麼糟糕的,我也不該對我母親發脾氣,我真的不是想對她發脾氣,只是我和我母親關系太好了,所以性子一上來,也沒管顧著長輩的面子。

  從那天開始,我就改掉我脾氣差的壞習慣。

  我朋友越來越多的時候,有一次有個朋友說見過我母親,還打開視頻給我看她的戰績,手速幾乎無影,和傳說中的電競大神空白勢均力敵。我也是這件事才知道,原來我父母兩人聯手在□□臉白臉,要我改掉脾氣。

  出了這件事之後,我才發現我母親年輕時有當視頻博主,雖然後期全部都刪了,但據傳言,她是個幾乎什麼都會的人,但是每次在我面前,都會假裝自己是新手小白,偶爾弄出個神走位來,還會浮誇地說自己怎麼就辦到了呢?想起我每次說我母親狗屎運的時候,我父親那微妙的表情,我就應該發現有什麼問題才對。

  我問她為什麼要騙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她無良地說道,看著我明明得意洋洋還要裝矜持的樣子就很好玩。

  「……」

  我實在拿她沒辦法,連我父親都拿她沒辦法。

  …………

  我說我想去那所學校讀讀看,不過一去就會被關六年,不能和外界聯系,不知道他們怎麼想。其實我本身不算戀家,所以對我來說,六年也不難,最關鍵是我可以了解我父母。

  父親不反對,母親猶豫了很久。

  我花了很長時間去說服她,我能自立,不會被人欺負到不得不中途退學。我小時候身體就很差,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但是我母親花了很多時間照顧我,所以我能明白她對我的不舍。

  但是我真的想去他們的學校看看。

  我順便知道我父親到底怎麼追到我母親的。

  我母親說,那大概是自己還對他不熟的時候,他看中了她(的技術),把她關在封閉的黑暗的地方逼她跟他做不可告人的事情(體育館談黑科技合作)。後來更是毫無道德心地吸引她的注意力(以看女生睡衣為由拾掇班上後進生把整個宿舍弄沒電),甚至犯過紀律,被班主任抓起來寫檢討(兩人大半夜打架鬥毆)。

  我父親當時聽完,嗆了一大口。

  我第一次看到我父親如此沒有形像。

  「這一定不是真的……」

  我父親再怎麼說也是風度翩翩,文質彬彬的人,怎麼會做那麼像是變態做的事。

  「我騙你做什麼?」

  「為了好玩。」我已經看透了,棒讀道。

  在我堅持下,我如願去了全國首屈一指的高度育成學校中等部。

  剛入學,我被安排進了A班,第一個月也順利把A班的分數點推向了中等部歷史最高水平,並且開始想著怎麼在半年內把現在的中等部學生會會長控制在我手上。不過在那之前,我其實還是很掛念我父母的。

  雖然我很相信我父親應該沒事,但是我母親總覺得就是有點點讓人放心不下。她身子骨有點虛,又太喜歡玩,父親又忙於工作,沒有我照看點,她別出什麼事才好。

  其實不瞞直說,我希望我以後也可以找到像我母親的人,我很喜歡我父母那種既是朋友,又是知心,還是夫妻的模式,總透著難以言喻的默契。他們從來沒有吵過架,關系十幾年如一日。

  但我又覺得很難找這樣的對像。

  因為我其實雖然在人群裡都是扮演親民領袖的角色,並且深受別人的愛戴和相信,但是我很難對一個人保持高度的熱情和興趣,如果對我來說沒用了,又或者只要達到我的目的了,他們的使命就完成了,可以在我面前完全退場了。

  比如說,我把我A班兩個拖後腿的設計離校一樣,他們臨走時還不忘對我感恩戴德,感謝我曾經對他們能夠留校的機會爭取。但他們不知道這是一切都是我做的。

  我在測試學校的規章制度。

  想玩好一個游戲,就必須知道規則,而我不在意犧牲。

  我和我母親玩游戲的時候曾經遇到過這麼個問題。

  如果資源只有五份,人卻有十人,要怎麼解決?

  是選擇把人殺了,殺到五人為止,這樣就不會有多余的爭議,活下來的都有資源;還是集中實力最強的五人,把資源就分給這五人,剩下的五人就自己哀嘆自己實力不足。

  我母親認為的是,既然人有十人,那就以十人的力量去爭取更多的資源,而不是看到有限的資源就定在死框架裡。

  她問我,我怎麼想

  我想的是,誰說五人份就必須五人用,一個人也可以。

  這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的事,只要有實力,那就是公平。

  但是我還是說的是我覺得她的想法很好。

  我也是真的喜歡我母親的想法。

  我覺得我有必要把自己當做我母親面前的好孩子,盡力要在她面前成為所謂的溫暖人心的力量。因為她喜歡這樣的好孩子。

  在我想他們一定很想我的時候,我用我設計的翻牆軟件和家裡聯系,卻發現打不通電話,而更新的社交賬號上全是我父母去玩的照片。

  我覺得我踏入了一個巨大的陷阱。

  我隱隱感覺那封邀請函不是那麼簡單的,我拿起信紙用紫外線燈一照,我母親藏在紙間的文字一清二楚,大抵就是講他們已經料到我一定會想去國中那裡讀,這六年他們在解放的同時,一定會給我健康祈福的。

  「……」

  哇哦——

  我還真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設計孩子的父母。

  不,我應該早就該習慣了才對。

  我覺得我可以在這個學校裡挖掘出我父母更多不為人知的一面,感覺他們不會僅僅只是普通地就畢業了。

  四宮綾夜

  在我懷清司的時候,綾小路跟我說,不知道孩子以後會怎麼樣?

  我覺得以我們個人經濟實力來說,哪怕自己沒有養育孩子的經驗和實力,我們也可以聘請這樣的人材來幫忙。所以我認為綾小路說的是,我們孩子以後的性格會怎麼樣?

  綾小路的性格哪怕有後天White Room的影響因素,但是他那渣爸不把孩子當人看的性格還是有影響到綾小路漠視別人的性格。而我本身也不是什麼好人。我們兩個再養出一個孩子,你相信負負得正嗎?

  考慮了很多,我得出一個結論——只要最後不變成混世大魔王來折騰我們,我覺得我們就是Safe。

  「我不是指這個。」綾小路說道,「我不知道他會對你好嗎?」

  綾小路對孩子反抗父母的事情,是再熟悉不過了。

  「不是,有你在嗎?」我笑道,「你保護我唄。」

  ……

  然而清司已經到十二歲上初中的時候,他身體能力在綾小路教導下已經到達了他以前高中的水平,再加上自閉症完全糾正好了,偏向於社會型人格,非常善於交際,就像是有鬧矛盾的,也有人會上趕著來和他道歉,一門心思覺得他是好人。

  關於後一點,我因為是過來人,所以我就暫時保留意見了。

  總得來說,我們家就只是護短的家庭而已,互相保護,這是好事,但是性格都其實不怎麼樣。

  綾小路覺得他過於鋒芒畢露,跟現在當任校長的阪柳有棲聯系,把清司送進學校裡面就讀,好搓搓一下他的棱角。

  我看著他已經計劃了六年到處旅游的行程表,非常質疑他說的真實性。

  難道不是因為清司每年英國大學的假期太長,清司趁機要帶著我去玩,把清隆當做留守父親扔在家裡,才把他送進全封閉的學校裡面的嗎?

  不過,我也是很期待兩人世界的。

  還是覺得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最好玩了,而且平時大家都要鍛煉和保養,精力和體力還是可以和20代有的一比的。可以繼續玩很多地方。

  ……

  「好久沒有我們兩個人獨處的時間了。」

  清隆給我遞了一杯檸檬氣泡水,自然地摟著我的腰,平時我們最多就是拉一下手臂而已。

  因為有孩子在場,我們也不會做太多親密的動作,總覺得要擺正父母的地位和尊嚴,只會私下只有兩人的時候,才會恢復夫妻的親密模式。畢竟我臉皮還是薄的,讓我在清司面前和綾小路膩歪,我自己就覺得沒臉見人。

  「因為我們家三個人嘛。」

  我喝了一大口。

  也因為有孩子的關系,連我喜歡的有些小孩子氣或者不營養的東西也戒了,像是我喜歡吃的糖果和薯片,現在我又重新撿回這些飲食習慣了。

  「不過清司現在也長大了,送進學校不用管,真好。」

  感慨之後,我再喝一口我喜歡的檸檬氣泡水,還沒有完全咽下去。

  綾小路淡淡地問了一句:「晚上要做嗎?」

  這問題來得太猝不及防,我當場噴了出來。

  「咳咳咳!今晚?!」

  綾小路拍了拍我的背,幫我順氣,用著沉穩冷靜的氣度說道:「六年呢,來日方長,不用急。如果你急的話,我也可以隨時配合。」

  「呸。」

  為老不尊的衣冠禽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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