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回歸篇之四】 84
柳泉:「……」
她懷著一點抱歉和一點同情的心緒, 注視著藤四郎家的那兩兄弟。
骨喰藤四郎從一開始就是這種仿佛缺乏身為人應有之感情的淡漠臉, 現在當然也是一樣。
「我,沒有記憶。」骨喰用一種略帶僵硬的語氣開始了他的敘述。
「……我曾經以為這樣也好。」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骨喰有時候的聲音和藤四郎家的長男一期尼的感覺有點像,都是那種帶著點清朗意味的聲線, 和藥研的低音炮完全是兩種概念。
「其實……就是腦子裡一片空白。」
骨喰那冷冰冰的少年音這樣說道。
「別人說著你以前做過的事情、走過的地方, 你卻覺得那個骨喰藤四郎好像是陌生人一樣……」
藥研:「是嗎……」
和印像之中的藥研藤四郎稍微有點不同,這個藥研也許是因為喪失了很大一部分被時之政府強制碎刀之前的記憶,所以顯得有些格外沉默。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麼。」
藥研藤四郎自從被本丸的新任審神者重新召喚以來,第一次開始敘述他自己的心路歷程。
「……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吧。」
在幾乎無人看見的地方, 藥研仿佛露出了惆悵似的神色。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離開這座本丸, 離開以後又發生了一些什麼才回歸了本體、陷入沉睡……」
和其他藤四郎家的小短褲不一樣,藥研的低音炮語氣低沉地說著。
「一開始想著只要能夠回來就很好了……但是果然, 還是想要弄明白自己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是我激怒了大將才被放逐的嗎……」
柳泉:「……誒?!」
一期一振:!!!
沉默無口的骨喰突然微微提高了一點聲音, 及時打斷了藥研這個危險的推論。
「……不。」骨喰靜靜地說道。
「……主殿, 是好人喲。」
柳泉:「……」
忽然被骨喰毫無預兆地當頭發了一張好人卡, 她一時之間簡直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感動嘛當然是有的, 難得自己為了融入這座本丸所作出的努力被認可了, 而且還是被骨喰這種平常看上去好像十分沉默、因而顯得有點難以取悅的對像所肯定,那種成就感和動容簡直是加倍的。
然而要骨喰這麼一本正經地替自己澄清「主殿是個好人喲」,又有點讓她感到啼笑皆非。
「……難道我長得就那麼像是惡役嗎……」她壓低嗓子, 用氣音含混地吐槽了一句。
一期一振就站在她身邊, 當然也聽到了這句話。他露出一臉又是尷尬、又是無可奈何的溫和表情, 回過頭來注視著她。
「不……主人幫助我們兄弟團聚,這比什麼都好……藥研他只是、只是擅自作出了一些奇怪的推測……」
粟田口家的長男結結巴巴地低聲解釋道,因為弟弟不靠譜的推測而感到又是尷尬、又是不安,自己的臉漲得通紅。
柳泉看著他這副模樣,反而失笑了出來,翹起唇角,衝著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說起來,對於新生的藥研藤四郎而言,重新蘇醒之後的這段日子,他過得也並不容易吧。
他幾天之前自本體刀中被喚醒、面對驚喜的三位哥哥和一大群更驚喜的弟弟們,卻一臉茫然。
他很快就從那些嘰嘰喳喳的弟弟們口中得知了自己原本就在這座本丸生活——幸而在重新喚醒他之前,還有理智的一期一振想到時之政府對藥研的戒備和提防、想到自己多麼不容易才重新得回這個弟弟,因此提前嚴厲警告了其他的弟弟們,不能向藥研提起他以前都做過些什麼糟糕的事情;所以喪失了部分記憶的藥研,竟然對自己之前為什麼會突然從這座本丸消失一無所知。
經過再三謹慎的查問,大家發現藥研失去的記憶僅限於從前和前任審神者有關——也就是說,他對自己歷史上的主人印像還是有的,僅僅只是對自己之前在這座本丸的生活記憶模糊了。
啊……是因為那段記憶太痛苦導致的所謂創傷後應激反應,自動把那部分記憶從腦海中刪去了嗎,還是因為被強行碎刀所致?
仔細思考起來,理由多種多樣。一時間,也很難判定正確的原因到底是什麼。當然,也就無從著手治愈他。
現在再回想起藥研剛剛重新降臨本丸時的情景,柳泉簡直有一點啼笑皆非之感了。
藥研從弟弟們那裡聽說了自己之前曾經在這座本丸生活過之後,就一臉認真地詢問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自己重新變回了本體刀。
在誠實的一期尼和誠實的藤四郎家小短褲們都張口結舌、因為編不出善意的謊言而滿臉通紅的時候,柳泉及時接手,控制了場面。
「抱歉,是我的錯,」她居然一張口就非常順暢地直接把這個黑鍋自然地接手了過去。
「急於完成時之政府派下的任務,帶著大家出陣的時候,不慎遭遇了檢非違使——」
一期一振:「……」
藤四郎家的小短褲們:「……」
啊一張嘴就是強大又神秘的敵人,拿檢非違使響亮的名頭去糊弄性格認真的藥研,這樣真的好嗎。——大概在場的藤四郎們都是這麼想的吧。
但是誰也不得不承認,倉促之下,只有她的說法聽上去最具有說服力。
「抱歉,沒能及時支援你而導致你重傷陷入了沉睡,後來又因為我自己靈力調配上的問題而沒能及時喚醒你,這是我的過錯。」柳泉繼續說道。
誠實的好哥哥、好青年一期一振好像實在受不了讓審神者替他們背鍋而產生的良心上的譴責,不由得開口說道:「不!並不是這樣——」
緊接著就被柳泉以一記【副長特選之凶狠又直白的眼刀】給釘在了原地。
「我啊,或許作為審神者還有不足,」她若無其事地衝著藥研說道,說得簡直情真意切。
「不過,你們要是願意這麼一直支持著我繼續努力的話,每一次大家在遭遇強敵之時我也會盡量努力讓大家少受傷的。」
一期一振:「……」
藥研藤四郎:「……」
其他的小短褲們:「……」
啊這種招募詞真是前所未聞……並不是說「跟著我有肉吃」,或者「我很強大哦跟著我一定有前途!」之類的廣告語,也沒有說什麼「會以成為一個可靠的審神者為目標而好好努力的」之類的熱血台詞,而是說出了坦誠得近乎可怕的話。
「會為了節省些資源,盡量讓你們少手入幾次的」——那句話的核心意思其實不就是這個嗎。
雖然說當時的藥研被弟弟們拼命歪嘴角擠眼睛五官移位一樣的使眼色,以及一期尼雖然聽了審神者的話以後有點一臉黑線、但還是強行感動著的表情,逼迫著重新和審神者訂立了契約成為魔法少女(超大霧!),然而讓他放棄那些困惑之處,就這麼安於現狀、不去思考自己的失憶症背後的疑惑之處,那才是OOC了呢。
瞧,現在他就已經在努力和同樣受到失憶症所苦的骨喰溝通感想了。
「吶,骨喰,我以前……對大將的感想如何?」他突然問道。
骨喰:「……」
一期一振:!!!
柳泉愣了一下以後,不由得啞然失笑。
「……真不愧是藥研啊。即使失憶了,還是憑借直覺一下就觸碰到了事情的核心啊∼」她壓低聲音對一期一振說道。
一期一振臉上的苦笑更明顯了。
「請別開我們的玩笑了……」他無可奈何似的低聲說道,「雖然上次承蒙您的關照,把事情蒙混了過去……可是現在要怎麼辦呢?他看起來不肯就這麼罷休呢……」
好哥哥一期看上去正在真誠地苦惱著。
「為什麼一定要追根究底呢?雖然說以前他就是個很認真的人,但是……即使知道了真相,也沒好處吧?就跟當初他突然說為了幫助主……前主人,要將她神隱一樣……」
好哥哥一期尼低低地嘆息。
「做這種……對自己沒有絲毫好處的事情……藥研,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呢?」
柳泉看著他為弟弟苦惱的樣子,也不由得升起了一點同情。她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斟酌著措辭,試著應了一句:「……也許,並不是藥研變了。」
一期一振:?
柳泉當然下一句不會說出「不是他變了,而是這個時代變了」之類的陳腐措辭來。
她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不是藥研的性格變了,而是他的心情變了——這一點,你想過嗎,一期?」
一期一振:?!
他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您、您是說……!」他仿佛明白了什麼,聲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八度。
柳泉:!!!
現在再來以無杖魔法布下靜音咒已經有點遲了。——不,實際上,自從她以自身那些雜七雜八的小技能拼湊起來換得了足夠的靈力喚醒藥研藤四郎之後,她就總感覺自己的無杖魔法使用起來有點力不從心。
倒不是說就這麼不能用了,而是要使出無杖魔法的時候,精准地調配身體中的魔力聚集於指尖,在內心默念魔咒再發出的這個過程,耗時變長了。之前那種瞬發魔咒的帥氣,簡直就像一場夢一樣難以實現了。
所以現在,她實在來不及瞬發靜音咒遮掩一期一振的聲音,只好下意識采取了最陳腐最古老的一種辦法。
她猛地伸手把一期一振的嘴捂住,語氣急促地低聲說道:「噓!會被聽見——」
然而已經晚了。
一道聲音在他們身後——居然不是前方的轉角後面——響起。
「誒?一期哥,你和主人在這裡做什麼呢?」
這是亂藤四郎的聲音。
緊接著,信濃藤四郎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啊∼真好啊∼我也想被大將捂住嘴巴啊∼一期哥太狡猾啦∼」
最新來到這座本丸的藤四郎家小短褲,拖長了聲音促狹似的說道。
「誒∼大將,不要讓一期哥鑽進你的懷裡好不好∼你也抱抱我嘛∼」
一期一振:!!!
青年白皙的臉孔一瞬間就被兩個弟弟的話語弄得變成了血紅,頭頂幾乎都要冒煙了。
作者有話要說:
8月29日:
hhh前方非戰鬥人員請迅速閃開!我要上陳腐的老梗了!
憋嫌棄我這麼寫會OOC,既然今天我犧牲了七夕的好時光碼字,我就要寫點能讓自己開森的老梗w
第662章 【回歸篇之四】 85
柳泉:「……」
說起來, 信濃藤四郎是時之政府突然發布的新任務所帶來的。
時之政府在前幾天突然發布任務說什麼大阪城的地下廢墟中有時間溯行軍游蕩, 柳泉一聽就知道這就是在現世的游戲原作裡著名的「為了弟弟就下100層」的挖地大戰(霧!)。
好在本丸的小短褲們練度很高,所以剛剛從阿津賀志山和奧州合戰裡擺脫出來的新任審神者,就十分隨意地派了一隊ALL99級的藤四郎們去挖大阪城。帶隊:博多藤四郎。
在見到小判就雙眼放光、絕不放過一個銅板的博多的帶領下,藤四郎們只用了三天時間就帶回了一大堆金光閃閃的小判, 以及——
信濃藤四郎。
柳泉對現世裡的游戲活動開放順序已經沒什麼印像了, 看了看感覺這座本丸裡好像沒有後藤藤四郎——也許是在那些頻繁更換繼任審神者的動蕩歲月裡錯過了一次挖地運動吧——反而現在信濃藤四郎來到了這裡。
不過又替好哥哥一期尼找回了一個弟弟,柳泉還是覺得自己棒棒噠——於是她不得不將一部分無杖魔法的威力交還系統菌,換取靈力好從本體刀中召喚信濃的付喪神。
這也就是為什麼今天她會無法瞬間使出無杖魔法布下靜音咒、導致現在現場尷尬到爆的原因。
——因為足以讓她瞬發無杖魔法的充裕魔力已經被她分出去一半了。剩下的一半就如同段世子的六脈神劍一樣,不但有點不太夠,還時靈時不靈;結果靜音咒沒來得及發出, 卻招來了喜歡把她當作長輩(大霧!)一樣來撒嬌要抱抱的信濃, 以及藤四郎之中女子力最強——換言之,也就是所謂的「接近女性的敏銳直覺」最為強大——的亂醬。
這個時候, 轉角後以為正在無人處密談的藥研和骨喰也早就被亂和信濃的聲音所驚動, 紛紛起身走了過來看個究竟。
當看到站在轉角後面的哥哥以及這座本丸現任的女審神者之後, 骨喰仍然面無表情, 藥研臉上的神色卻很明顯地動搖了一下。
「……一期哥?還有大將?你們在這裡做什麼?」他慢慢地問道。
一期一振:「……」
牙敗, 誠實的好哥哥一期尼好像被這一連串的突發事件弄得大腦完全短路了。柳泉想。
……好在自己【花言巧語】的技能還是滿點的, 而且這是一項主動技能,不用為了換取額外的靈力而上繳給系統菌——柳泉苦中作樂地這麼想著,然後轉向藥研, 決定先解決這個首要問題。
「在這裡做什麼?……當然是在詢問一期君, 下次審神者允許去往現世度假的時候, 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了。」
女審神者臉上掛著一個令人難解的微笑,從容不迫地這麼回答道。
一期一振:?!
他還沒來得及露出驚訝或心虛的神色,就又被女審神者搶了先。
「你們大概不太清楚,我在現世並沒有什麼親友。所以難得的假期,如果不想繼續宅在本丸裡長蘑菇的話,我也只能出去逛個街。不過鑒於身為女性的可怕預感,我感到自己馬上就要花錢如流水了——假如一期君到時候能幫忙拎一拎重物的話那就太好了啊∼」
女審神者坦然望著在場的藤四郎們,一臉「沒錯哦我打的主意就是憑借自己審神者的身份一點都不內疚地讓你們的哥哥去做搬運工!」的表情。
那表情因為太過光明磊落,意欲使喚他們的一期尼的目的也過於明晃晃,甚至消解了一部分剛剛信濃「一期哥太狡猾啦不要讓一期哥鑽進你的懷裡啊大將!」的爆炸性發言所帶來的震撼大家認知、徹底顛覆大家三觀的影響力。
藥研:「……啊是這樣嗎。」
骨喰:「……」
亂:「誒∼?!要去現世買東西嗎∼也給我買點吧!有沒有漂亮的小裙子!」
信濃:「誒!一期哥要和大將一起去現世嗎!真好哪∼我也想跟大將一起去逛街,然後鑽進大將的懷裡!」
一期一振:「……信濃,你的想法太危險了!再對主人說出這麼失禮的話,就——」
呀,好哥哥一期尼好像快要爆炸了。
不知為何,雖然是在用著自己的【花言巧語】技能試圖脫身的情形,柳泉卻忽然有點想笑。
她這麼想了,也就這麼做了——反正在現在的本丸裡,她就是老大,應該可以隨心所欲地做點不過分的事吧?——於是她笑了起來,適時地阻斷了一期一振難得嚴厲的話。
「信濃想要抱抱的話,為什麼不去找你的哥哥呢?」她笑眯眯地建議道,「一期君那麼可靠,總比我這個半吊子的大將讓人安心多了啊∼而且一期君是你的哥哥,你提出的要求只要不過分的話應該都會得到滿足,總比每一次都被大將裝聾作啞地躲過去來得好多了啊∼」
一期一振:「怎麼連主人你也……!」
骨喰:「……」
亂:「噗……哈哈哈哈哈哈!主君,原來這麼有趣啊∼」
藥研:「……大將,不要開這種玩笑啊……一期哥也好、信濃也好,可是會把這種玩笑當真的啊。」
信濃撒嬌似的大喊:「才∼不會呢!!一期哥的懷裡,沒意思啊……還是大將的懷裡比較——」
「信濃藤四郎!!」一期一振的聲音都沉下來了,聽上去簡直就像是他在一騎打的時候所發出的聲音,原本清亮的聲線裡染上嚴厲的意味,說著「到此為止,不會再讓你為所欲為了!」——這麼說來,竟然連台詞都很合適。
不過一期一振也只是嚴厲地喝止了一下弟弟令人尷尬的撒嬌語氣,並沒有繼續飆一騎打的台詞。
柳泉內心OS:……不知為何覺得稍微有點遺憾啊?——啊這只是開玩笑的說法啦。
正在場面為之一僵的時候,新的突發狀況又出現了。
……所以說這種集體生活的地方簡直不能有一時一刻掉以輕心!
「哈哈哈哈哈。」這群粟田口+女審神者的人群之外,忽然傳來熟悉的笑聲。
「大家,都圍在這裡是要做什麼呢?難道有什麼好事要發生了嗎?」
柳泉:「……」
她一瞬間就黑線了。
也對,作為今天的近侍,三日月宗近在通知完預定要遠征的六位付喪神之後,理應回到審神者的身邊來。
但是現在可不是悠閑地等著大家寒暄的時刻。說著自己是「秘藏之子」、喜歡撒嬌又新來本丸的信濃,可不知道這位老爺爺的難纏之處啊!
……不,這麼說也許也不太確切。
因為三日月宗近確實是對其他人都十分和藹,然而他對待她這個審神者可並不是那種畫風啊!糟糕的是這種事情她還什麼都不能說,因為要說出來的話,難免會把他們兩人從前——很多年以前——就已經認識的這個真相暴露出來;然而這是危險的。
時之政府連同情靈力不足的女審神者、但最後並未真的做出什麼違反規則之事的藥研藤四郎,都能狠心處以最高的刑罰——碎刀,那麼假如讓他們知道了這座本丸裡的三日月宗近與和泉守兼定,實際上在她來到這裡之前就已經認識多年的話,那麼那些大人物會作何反應呢?!柳泉簡直不敢想。
當然,三日月宗近好像看上去並不太在意別人是否從他的言行舉止之中猜出蛛絲馬跡。然而他不在意,柳泉卻覺得這件事必須要在意才行。
說起來,他們兩人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對一切事情的看法和應對方式好像都變得截然不同起來。然而這種南轅北轍,居然沒讓他們之間的好感度下降為負,這果然還是從前相識的時間太長,積累之下的緣故吧?
不過,認識對方時間長,也就代表自己不管多麼不情願或不經心,也會自然而然對於對方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比如現在,柳泉對三日月宗近的了解,就足以告訴她,信濃的那些半開玩笑的話,假如讓這個芝麻餡的老爺爺聽到了的話,那可不得了了!
柳泉陡然跨前一步,及時阻止了信濃那些「確實有好事啊因為一期哥被大將抱住了!真好啊我也想被大將抱住」之類驚天動地的不實描述。
「並不算是什麼好事吧……我們在討論剛剛狐之助帶來的消息——有關於一季度一次的審神者現世假期的問題。」
她十分自然地邁前一步,剛好介入了三日月宗近和粟田口兄弟們的中間,望著從走廊的另一端緩步走過來的天下五劍,說道:「我說,我在現世並沒有什麼親友可以拜訪,所以有假期的話不如去逛街——」
結果真是按下葫蘆起了瓢,信濃被她搶了話、因此沒能在三日月宗近面前說出他那一套關於「大將抱抱一期尼」的理論;然而一提到逛街,女子力爆棚的亂醬就壓抑不住自己興奮的心情,搶著開口了。
「對對∼!主君剛剛還說,因為擔心自己購物過多拿不動,想要叫一期哥跟她一起去,幫忙拿東西呢!」亂醬可愛地忽閃著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興高采烈地朝著三日月宗近說道。
「三日月閣下,有這樣的規定嗎?時之政府允許付喪神和審神者大人一起去現世嗎?允許審神者大人給本丸的付喪神們買現世的好東西帶回來嗎?……如果可以的話,除了漂亮的裙子,我還想要小靴子!」
三日月宗近的眉心微微一動,復又變回了平常那副悠然和藹的姿態。他笑眯眯地回答道:「啊哈哈,說起來——好像的確也沒有說過不允許付喪神跟隨審神者一起去現世啊?」
亂發出一聲歡呼,就好像漂亮的小裙子和帥氣的小靴子馬上就要到手了似的。
「太棒啦!那麼,一期哥,假如到時候主君忘記了替我買的話,請你一定要提醒她——」
「啊哈哈哈哈。」亂的話還沒有說完,三日月宗近就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柳泉:「……」
牙敗,這種糟糕的預感是怎麼回事。
果然,下一秒鐘天下五劍裡最美的那一位付喪神就慢悠悠地說道:「現世嗎……人間到底是什麼樣子,老爺爺我也很想去看一看啊∼」
柳泉:「……不,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畢竟狐之助還沒有帶回時之政府的正式許可——」
她的話突兀地中斷了。因為三日月宗近忽然轉向她,重新邁著那種悠然的步子來到她的身邊,含笑微微側過臉,在她的耳畔以只有他們兩人能夠聽到的音量說道:「不帶我一起去嗎,雪葉君?」
柳泉:「……」
她露出為難的笑意,咬著後槽牙,從齒縫中嘶聲擠出幾個字來。
「這恐怕不——」
「你帶我一起去的話,我就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喲。」三日月宗近就仿若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微笑著又壓低了一點聲音,用近乎氣音、溫柔到簡直可怕的語氣,悠然說道。
柳泉:「……秘密?」
三日月宗近彎起那雙蘊有新月形的美麗眼睛。
「啊。……是有關於如何能夠讓您不通過寢當番,也能夠短暫獲得靈力補充的秘密哦。」
柳泉:?!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上半身微微後傾,不可置信似的瞪著怡然微笑的天下五劍之一。
三日月宗近看起來心情很好。他笑眯眯地又追問了一句:「……如何?」
柳泉:「……」
作者有話要說:
8月30日:
因為大概在11點50分的時候忽然湧現了關於爺爺的新腦洞!
所以臨時加了一段,今天更晚了一點真對不起【。
嘛,希望這個陳腐的腦洞最後證明對得起大家的耐心等待w
亂醬稱呼審神者實際上是「阿魯嘰桑」,其實就是「主人君」,感覺這個稱呼不太好翻譯,最後還是簡單粗暴地直接翻譯成主君了hhh
第663章 【回歸篇之四】 86
從時之政府的傳送陣出來, 今天的度假尚未開始, 柳泉就已經感到了一陣疲憊。
其實那天她說要帶一期一振前往現世, 純粹是為了應付他那幾個棘手的弟弟(霧!)。然而事態後來有點失控, 三日月宗近又剛巧出現橫插一杠, 所以那天她就草草結束了和粟田口兄弟的對話, 回到了辦公室裡, 繼續處理在她完成那個【奧州攻略】任務期間在本丸這裡積累成小山一般高的文件們。
狐之助倒是也並沒有使用什麼拖字訣。幾天之後,它就又來拜訪了。
並且,居然帶來了好消息。
「審神者大人!時之政府的大人物們, 同意了您利用假期前往平泉參拜的請求哦!」
也許是因為今天它是帶著一種「大概不會再被這座本丸的審神者大人為難了吧」的輕松心情前來的,它聽上去語調都好像高了八度,顯得十分愉快。
「您可以照常使用本丸的傳送陣, 時之政府已經特別為您設置了前往平泉的傳送點鏈接過來喲∼」它用一種「作為公務員為時之政府效力, 福利就是好對不對!」的安利口吻高興地說著。
下一刻就被女審神者當頭再度重擊一記。
「真不錯哪。」女審神者笑眯眯地說道, 「那麼——能不能讓我再帶一位付喪神隨行?」
狐之助:!?
小狐狸露出一臉「怎麼又來了」的凄慘表情。
女審神者笑眯眯地托著下巴望著它,無辜地反問道:「啊咧?不行嗎?難道你們還擔心我帶去的付喪神會把我神隱了嗎∼」
狐之助:「……」
啊,這位審神者大人的性格裡, 還真是有著惡質的一面啊?
狐之助為難地說道:「……這個,也並不是沒有過先例,然而,要向時之政府的諸君提前報告您要帶去現世的付喪神之名, 獲得他們的許可才行……」
女審神者屈起右手的食指, 輕叩著自己的下巴。
篤篤篤, 篤篤篤——
雖然沒有聲音, 然而那有節奏的叩擊仿佛增加了室內氛圍的緊張感和凝滯感。
狐之助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這位愛為難人的女審神者把那個幸運兒(大霧!)的名字說出來。
幾秒鐘之後,它聽到女審神者微微嘆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它總覺得女審神者的語氣裡帶上了一抹微微的挫敗感。
「……三日月宗近。」她說。
然後她輕叩下頜的動作為之一頓,放下手,微微直起身子來,從那張巨大的辦公桌後不動聲色地注視著狐之助。
「這個人,想必你們應該很放心才對。」
不知為何,狐之助在女審神者的聲音裡聽出了一抹凜冽(?)的情緒。
「……因為他雖好,然而他的心裡,沒有任何人。」她慢慢說道。
狐之助:!!
它竟然很難得地卡了殼,一時間感到對這樣的評價無話可說;默了兩秒鐘才慢吞吞地應道:「……您的話,我會原原本本地替您向政府諸君們轉達的……」
結果女審神者下一秒鐘就重新又給了它會心一擊。
她微勾唇角,坐直身軀,含笑說道:「甚好∼甚好。」
狐之助:「……」
它已經完全搞不懂這位女審神者究竟想要做什麼了。
也許是女審神者讓狐之助轉達的那幾句無情的話發揮了作用,總之,狐之助後來帶來了政府諸君再度給出的度假許可——
指定只適用於【度假期間跟隨審神者前往現世的付喪神為三日月宗近】的一種情形。
……所以今早她出門的時候,不得不花了很長時間應付那些嘰嘰喳喳地喊著「誒!為什麼主人/大將帶去的不是一期哥!」的粟田口小短褲們。
盡管一開始還有他們的一期哥在旁邊幫著她說話也不行。
到了後來,女審神者好像干脆自暴自棄了一樣,就這麼拖著一大串的腿部掛件(超大霧!)艱難地徑直往設有傳送陣的庭院裡去了。
雖然身為本丸的新任審神者,但她好像在這種時刻就威嚴全無了一樣,被小短褲們包圍得裡三層外三層,只有唯一的特例博多表情嚴峻地叮囑她「少花點錢啊主人!而且買太多東西的話三日月閣下是拿不動的吧!」,試圖說服她除了必要的住宿和飲食費用之外,最好什麼額外的購物花銷都要省去。
女審神者內心OS:可惡!……不要拿那種看敗家子的懷疑眼神看著我啊,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
而且,她之所以在庭院裡被粟田口小短褲們圍殺(大霧!)了,也是因為三日月宗近這位一到要換裝出門的時候就很花時間的老人家。
回想起來,每次他雖然沒有耽誤過預定出陣的時間,但差不多每次都是一隊六人裡最後來到傳送陣旁的——除非有那夜在山頂神社倉促中迎敵的特殊情況。
聽說鶴丸經常會在三日月宗近出陣前幫忙整理他那件復雜到不得了的狩衣。然而現在作為新任審神者,她取代了鶴丸戀人的位置,天然就站在了一個與鶴丸交惡的位置上,不可能去拜托鶴丸幫忙的動作再快些——
然後,當她看到三日月宗近還是穿著那一襲漂亮華麗的藍色狩衣出現在庭院裡,身姿挺拔風儀優美地施施然走過來的時候,一瞬間簡直要爆血管。
「這、這件衣服不行!」她慌忙阻止那位好像無視了那一群圍著審神者嘰嘰喳喳的粟田口小短褲們,自己馬上就要踏入傳送陣正中的天下五劍之一。
三日月宗近悠然回過頭來,對她投過來一個詫異和詢問的眼神。
柳泉:「……」
她慌忙死命(?)擺脫了那群粟田口小短褲們,衝到三日月宗近的面前。
「穿著這件衣服走在現世的街頭的話,會被人以為是COSPLAY或者演戲的吧……?!尤其是平泉那種現在已經不再那麼熱鬧繁華的地方,會引發大注目的!」她趕緊揪住三日月宗近的一只寬大的衣袖,阻止他踏入傳送陣。
三日月宗近腳下一頓,回過頭來,含笑望著女審神者。
……一臉很天然的樣子。
「啊哈哈哈哈,那要怎麼辦呢。」他說。
柳泉瞬間就感到了莫名的一陣扎心(不)。
「……所以說,為什麼一定要跟去啊……」她壓低聲音自言自語似的吐槽道。
三日月宗近:^_^
柳泉無可奈何地說:「至少先去換一身在現世看起來沒多大問題的衣服吧……」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哈哈。穿衣服的事情嗎。我不太擅長打扮,一直都是由別人幫忙的呢。」
柳泉:「……所以說,非要有個什麼人跟著我去的話,是不是應該找那種出陣服看上去和現世的風格比較接近的人呢……」
這個時候粟田口家的小短褲們也反應過來審神者和三日月宗近之間是為什麼發生爭執(?)的了。他們興高采烈地重新擠到審神者和三日月宗近中間,簇擁著剛剛還被他們圍攻(不)得一臉菜色的女審神者。
前田:「所以說!一期哥的出陣服就很適合去現世啊!」
平野:「對對!所以主人還是帶一期哥一起去吧?」
亂總算是說了句公道話。
「可是主君剛剛不是說,只要三日月閣下去換一身適合出現在現世的衣服就……」
結果直脾氣男前性格的厚又來了一句神助攻。
「哦!說起來一期哥的衣服都不用換,很方便的!」
柳泉:「……」
總感覺庭院裡形成了不妙的氣場……
下一刻她感覺三日月宗近微微一揚那只衣袖被她揪住的手,寬大的衣袖隨之往上一翻,飄了起來剛好遮掩住他下一步的動作——
在衣袖的的遮掩之下,他那只戴著出陣時的必備之皮手套的手,緊緊地反手扣住了她那只先前扯住自己衣袖的手。
柳泉:!!!
她猛地一抬頭,看著三日月宗近臉上浮現的那個無懈可擊到猶如鐵面具一般的微笑,覺得自己今天靈機一動派一期一振去畑當番的安排不能更富有前瞻性了。
但她還沒來得及趕快打岔把粟田口家小短褲們危險的提議忽略過去,另一個聲音就在他們身後的走廊上響了起來。
「欸,大家都聚集在庭院裡,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一聽這種連語氣裡都透出幾分帥氣俊朗意味的嗓音,就知道這位是本丸的牛……不,廚藝擔當,燭台切光忠。
此刻他正懷裡抱著一個裝滿蔬菜的籃子,像是剛剛從田地那邊回來、正打算去廚房的樣子,一臉詫異地站在走廊上,望著傳送陣這邊吵吵嚷嚷的小短褲們,以及置身於小短褲們包圍圈的正中,正表情微妙的女審神者——還有永遠和藹微笑著的三日月宗近。
然而看到他,柳泉卻仿佛頭頂「叮」地亮起了一個燈泡那樣,產生了一個解決目前問題的絕妙想法。
「呃那個……光忠!你有沒有多余的出陣服可以出借一下?」她揚起聲音喊道。
……那聲調顯得過度歡快了一點,導致燭台切光忠在回答之前都停頓了一下,眉間浮現了一抹狐疑之色。
不過他還是很誠實地答道:「啊,有是有……不過,借給誰?」
柳泉還沒說話,三日月宗近就發出一陣更加爽朗(?)的笑聲。
「啊哈哈哈哈。」他說,「當然是借給老爺爺我啦。」
燭台切光忠:「……欸?」
粟田口小短褲們:「誒!!!」
柳泉:「……啊哈哈哈。」
三日月宗近微笑著,松開了柳泉的手,緩步向走廊的方向走回去。
「穿燭台切的黑西裝去現世嗎。……這就是雪葉君替我設想好的衣著嗎,啊哈哈哈,甚好∼甚好∼」
燭台切:「……還是不要隨意稱呼主人的名字啊,三日月閣下。」
三日月宗近在廊下站定,回過頭來,笑眯眯地望著傳送陣旁,仍然被粟田口家的小短褲們包圍的女審神者。
「嗯∼反正,那也不是您的真名吧,主殿?」
柳泉面容平靜地回視著他,並沒有回答。
三日月宗近似乎也並不介意沒能得到一個「是」或「不是」的答案。他笑著登上了走廊,示意燭台切光忠在前帶路。
「那麼,我去去就來。……西裝到底是怎麼穿的呢,看上去應該不錯吧?」
柳泉嘆了一口氣,仰望了一下天色。
「……我倒沒有什麼期待,只是希望在天黑之前能夠出門啊。」
作者有話要說:
9月1日:
抱歉今天晚了些……因為忽然有無論如何也想寫的梗!
啊哈哈就是爺爺的西裝梗啊!應該會很不錯的吧hhh
我覺得小短褲們很天然地給哥哥助攻是很可愛的梗,所以忍不住又寫了一下!
啊~~短褲是這個世界的珍寶啊【泥垢
第664章 【回歸篇之四】 87
然而現在降落在平泉的時間雖然是正午, 可是她已經感到了一陣深層次的疲憊。
當然, 三日月宗近的黑西裝造型還是十分具有衝擊力的。
當他一身從燭台切光忠那裡借來的黑西裝,重新出現在庭院裡的時候,很難得地,就連那些剛剛還在嘰嘰喳喳著的粟田口家小短褲們都靜了一瞬。
當時, 柳泉正低下頭在虎摸五虎退舉起來要給她擼的一只小老虎。然而身旁的小短褲們一瞬間都被消了音。
這情形可有點蹊蹺。在這一片寂靜裡, 她奇怪地抬起頭來——
正巧看到站在廊下的那個男人。
他取下了頭上的那根飾有金色流蘇的發帶,穿著燭台切光忠友情出借、卻意外地十分合身的三件套黑西裝,最外邊那件西裝外套的扣子一個都沒扣,在黑色西裝背心下的白襯衫領口的扣子也解開了兩個,導致黑色領帶也系得松松垮垮的, 看上去沒有了那種穿著藍色狩衣時的莊嚴華美之感, 卻多了幾分悠閑輕松的隨意。那微微敞開的領口和沒有一直系緊到下頜的領帶,意外地給他增添了一些凌亂而漫不經心的昳麗感, 那副意料之外的強大視覺衝擊力簡直讓她眼前一花。
三日月宗近彎起眉眼, 微笑著慢慢走向這一群突然一臉呆然地失了聲的人們。
他已經往大家這邊走了好幾步, 五虎退才如在夢中一般地小聲喃喃說道:「……三日月閣下, 太帥氣了啊——」
以這句話為契機, 大家好像忽然之間如夢初醒了一般, 一片寂靜的庭院裡驀地轟然一下炸開了鍋。
亂:「哇∼三日月閣下,這一身打扮可真是漂亮啊∼」
秋田:「怎麼樣?三日月閣下,感覺合身嗎?」
平野:「哇, 沒拿刀呢。……不過, 也對哪, 今天是主人放假的日子吧。不需要拿刀,也不需要出陣呢。」
博多:「要不是知道這一身衣服是向燭台切先生借來的,只憑這樣的派頭真的要讓人以為這身衣服花了不少錢哪∼」
前田:「嗯!三日月閣下,很適合西裝呢∼」
厚:「哦!真不錯哪!大將的眼光很好啊!」
信濃:「啊∼狡猾∼表現得這麼帥氣的話,大將的眼裡就看不到我了啊∼」
柳泉:「……夠了。」
粟田口家一大群性格天然的小短褲們形如羞恥play的天然發言終於突破了女審神者恥度的下限。
「那個……再不出發的話時間就來不及了。」她僵著一張臉,用生硬到類似心情惡劣一樣的冰冷語氣說道。
說完,轉身就徑直踏進了傳送陣。
檢查過了傳送陣上顯示的時間地點無誤之後,她毫不猶豫地扭動了開關,甚至都沒有回過頭去確定一下那位穿著黑西裝的天下五劍有沒有跟上來。
當然,當她降落在平泉的一處原野上,然後聽到身後傳來「哈哈哈哈哈」的爽朗(?)笑聲之後,瞬間就感受到了一種假期還沒開始、好像就已經經歷了幾個通宵的繁重工作一樣的疲憊感(大霧!)。
她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打量了一下態度悠閑自得的平安時代的老人家(?),辨認了一下方位,然後找出了一個方向,大步流星地徑直往那邊走去。
路旁果然有一個路牌。她看了一下,時之政府設定的傳送陣誠不欺我,路牌上指示的地點中,赫然就有「中尊寺」這個地名。
中尊寺前的月見阪有些陡峭,但這對於久經戰陣的女審神者以及隨行的付喪神來說也並不算什麼大問題。
月見阪的路旁種著大量高聳入雲、郁郁蔥蔥的的杉樹和紅楓,巨大的樹冠幾乎遮天蔽日一般地籠罩下來,將長長的、通往山頂的石階分割成深淺不一的陰影。
也許是因為時間不對的緣故,月見阪上除了柳泉和三日月宗近之外就沒有其他行人的身影。
柳泉一邊慢慢走著,一邊環顧四周。
……總覺得有點凄清的氣息……
她忍不住感嘆了一句:「當年繁華的人間淨土,現在已經凋謝了嗎……?」
走在她身後一步之遙的三日月宗近聞言,發出一陣低低的輕笑。
「呵呵呵……」他十分富有哲理地說道,「人世間繁華起落,都只不過在一夕之間。盛極一時的黃金時代,要消亡也只是瞬息之事啊∼」
一句話突然在柳泉的腦海之中浮現出來,使得她下意識就念了出來。
「隨朝露降臨,隨朝露消逝,此即吾身——」
三日月宗近的笑聲忽然微微一頓。
片刻之後,他若無其事地又笑了起來。
「哈哈哈,雪葉君念的,是秀吉公的辭世之句嗎。」
柳泉微微一怔,低下頭認真想了一想,才意識到自己在哪裡聽過這幾句詩一樣的句子。
……這其實是游戲中一期一振在登陸前加載游戲的空暇時間裡會說的台詞啊。
然而她現在當然不可能坦率地說「不,其實我是從一期君那裡得知這幾句詩的」,所以她也只是含混地笑了笑,應道:「啊……也許吧……以前,大概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哪裡聽過,所以有了印像——」
三日月宗近曖昧地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兩人就這麼默默無語地在月見阪的石階上拾級而上,沿途高大的樹木的枝葉在他們兩人身上投下了斑駁的暗影。一時間,在這條漫長的阪道上,仿佛只回蕩著兩個人的腳步聲。
走在前面的柳泉忽然頭也不回地說道:「……說起來,奧州藤原氏之所以起家,是因為他們的先祖清衡擊敗了作為養父家的出羽清原氏。——這件事,你知道嗎。」
走在她身後的三日月宗近微微一頓,繼而那穩定的腳步聲又重新響了起來,嗒,嗒,嗒,嗒。
「知道。」他簡單地回答道。
柳泉好像對於得到肯定的答案也並不感到意外似的,她繼續用先前的步速平穩地走著,說道:「狐之助說,時之政府那些大人物們懷疑我之所以被卷入這次阿津賀志山的時空扭曲事件,不僅僅是因為本丸後面那座山頂神社裡的傳送陣,而是……因為時間溯行軍以為我作為『清原雪葉』,也許是一千多年前那個出羽清原氏的後人。」
她的腳步一緩,嘆了口氣。
「……所以他們以為讓我這個所謂的『出羽清原氏』的後人,和當年的奧州藤原氏總領相遇的話,歷史就會產生改變的吧。」
三日月宗近在她身後,似乎也配合著她突然緩下來的步速放慢了腳步。然而他的聲音還是一樣的平穩,帶著些仿佛風暴也難以撼動的鎮靜感。
「是嗎。」
柳泉並沒有回頭去觀察他的神情。
「是的。」她說。
「然而,我好像並沒有把『清原雪葉』這個名字告訴過其他人啊。」
三日月宗近的腳步突然為之一頓!
柳泉走出了幾級台階之後才察覺到他並沒有再跟上來,於是她也停下腳步,回過身去,望著站在原地的三日月宗近。
在斑駁的樹影裡,在長長的月見阪參道上,身著黑西裝、假如用歌仙的話來形容的話就是「看起來有種別樣的風雅」的男子靜靜佇立在那裡。
察覺到她回身注視著自己,男人微微抬起眼簾,那雙內蘊新月之形的美麗眼眸靜靜凝視著她。
兩人就這麼對視了片刻之後,三日月宗近忽然微微彎起唇角。
然而他習慣發出的和藹(?)笑聲,這一次卻並未響起。
「那麼,雪葉君是認為……你的這個名字,是從我這裡泄露出去,才被時間溯行軍所利用的,是嗎。」
三日月宗近慢慢說道。
在高大的林木間,陽光透過木葉的縫隙投射下來,不知為何忽然讓柳泉想起一首歌裡的其中幾句歌詞。
「我想要守護你
卻無法守護你
這一刻悄悄許下諾言
無論幾度輪回
當滿滿的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下來的那一天
我就會回到你的身邊」
她忽然微微笑了一笑。
「不。」她答道。
三日月宗近一瞬間微微睜大了眼睛。
能夠看到那張永遠鎮靜到近乎漠然、微笑如同鐵面具一般牢不可破地附著在上面的臉,露出這樣震驚的表情,還真是……值回票價了啊?
這樣的念頭一瞬間竄過柳泉的腦海,使得她臉上的那個笑容變深了一些。
然後,她繼續向著這位老人家投下了另一顆大炸.彈。
「我認為,是時之政府內部出了問題,才導致我的身份泄露。」
三日月宗近:?!
他好像愣了一下,隨即邁開長腿——他只有這麼穿的時候才能露出那兩條大長腿,平時都是掩藏在寬大的狩衣或老年人的保暖內衣之下的——快步走到她的面前,微微低下頭,近距離地注視著她,好像不想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怎麼會……?」他輕聲問道,語氣裡好像也失去了居高臨下而掌握著一切變化所產生的自我主義感。
啊……就是這樣的表情。女審神者想。
就是這樣終於喪失了冷靜的余裕,為這世間的某件事所震驚的表情,真是……真是棒啊。
她彎起了眉眼,微微仰起頭,衝著他愉快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9月2日:
既然今天的文中提到了這首歌的歌詞,那麼就把這首歌再來放一遍吧。
《薄櫻鬼 雪華錄》總司篇的ED,「夢幻 -a true love tale-」。
第665章 【回歸篇之四】 88
「我, 後來也稍微利用自己的方式調查了一下。……然後聽說, 我同意與時之政府合作成為審神者的時候,我曾經的經歷,作為資料也被時之政府所掌握了。這個,大概就是類似於人間那種所謂『簡歷』的東西, 就是在一張紙上列明你曾經做過什麼樣的工作——呃, 對我來說大概就會寫著『新選組一番組代組長/清原雪葉』這樣的字樣了吧。」她說。
她當初在聽了狐之助的那個故事之後,當即就聯絡了系統菌。後來,系統菌給出的反饋是,時之政府也不可能僅憑他們之間的合作關系就對它推薦的人選全盤接受,總要提供一點必要的資料來證明這個人能力拔群, 十分可靠才行——於是, 系統菌就謹慎地選擇了她在薄櫻鬼那個世界裡的出色表現作為證據,稍微整理了幾行年表一樣的簡歷, 提供給了對方。
系統菌的原話是【當然不可能讓他們知道你所經歷過的所有世界, 那樣的話太過匪夷所思, 你說不定會被他們不是完全信賴而是開始提防了呢。畢竟能力太高的部下、又是外來而並非自己從頭培養的人選, 對自己難以駕馭這樣的人並沒有自信而產生的防備感, 這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而且, 系統菌還說,既然這裡的三日月宗近和和泉守兼定都只認識那個作為「清原雪葉」的她,那麼就沒有必要再提供她的其他身份, 以免引起疑心。
讓時之政府也好、這些刀劍的付喪神也好, 認為她原本的身份就是新選組一番組的代組長, 才能夠由此獲取最大的優勢。
假如他們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不過是一個現世的普通大學女生的話,即使她的能力拔群,那些人對「新選組一番組代組長」這個身份所帶來的那種隱約的敬佩感就會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會是深刻的狐疑和不願相信——一個普通的、來自於現世的女孩子,是如何成為新選組的干部的?又是如何騙取那些一時之英傑的信任、成為走到最後的核心成員的?
雖然系統菌說得都對,然而在柳泉心裡,還有一個疑問,漸漸地冒升了上來。
既然要合作……那必定是時之政府和系統菌雙方都有利可圖。讓她來接手一座棘手至極的二手本丸,如果能夠成功將這座本丸的戰力整合並為她所用的話,那麼雇佣她為審神者的時之政府這邊當然會得到顯而易見的好處。
那麼,系統菌那一方呢?
和她初入這個自帶冷漠臉系統的游戲世界那個時候不一樣,她已經是資深優秀玩家了,並不需要另一個新手村來磨煉自己——何況這座本丸的棘手程度,也不是新手能夠解決得了的。
那麼,讓她作為外援來支援時之政府,系統菌又能得到些什麼好處?
她雖然應該算得上積分快要達到標准、足以脫離游戲世界回家的資深玩家,但說到底她離開游戲世界之後,系統菌要是真的不替她安排一條出路——讀書也好、工作也好——她其實也無計可施。
而且即使系統菌有點良心,也大可以把她往學校裡重新一塞了事。它也不能因為從前強制雇佣過她,就管她一輩子的工作學習結婚生子,是不是?它只是個系統,又不是慈善機構。
所以,為什麼?
而且,糟糕的是,這種事她還不能和別人商量。因為根本沒法把這整個背景、前因後果,原原本本地都說出口。
……總之,雖然存有著種種疑惑,然而現在根本就不是一樣樣深究的好時刻。
她站在長長的月見阪的石階上,微微仰起頭來,望著面前的這個看似溫和從容、實則也有腹黑自我一面的老人家。
到了這個時候,當她四顧茫然的時刻,她才恍然發覺了一件事。
……好像在很多次她孤立無援的時候,很多次她不得不獨自面對困境的時候,好像——
出現在她身旁的人,總是他。
在御陵衛士脫走事件發生的時候,他正坐在西本願寺的廊下,和她一起喝茶。
在油小路之變發生的當夜,當山南先生來通知她前往油小路通的路口支援的時候,他正坐在她房間裡,對她慢悠悠地說「假如有一天主殿的方向和我的產生了偏差,到時候主殿將會如何選擇呢」。
在鳥羽伏見之戰爆發的那一天;在新選組出陣甲府的時候;在箱館最後的戰役爆發的前夜,二股口的山林間;在新政府軍已經馬上就要攻破弁天台場、她決意替代副長前往救援的時候;甚至是在深夜逃離九條家的江戶街頭,在不得不放棄了營救局長的努力、只身一人穿梭在江戶城的小巷中,被九條道清的手下重重包圍的時刻——
站在她身邊的,都是三日月宗近。
好像,一直都是他。
可是,為什麼呢?
「……你會,一直站在我這一邊嗎。」她不知不覺蠕動嘴唇,低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三日月宗近好像微微一凜。
他那雙總是發出意義不明的哈哈哈笑聲的薄唇,似乎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了一點,無聲地在喉間發出「哈?」的一聲表示震驚;然而他隨即就彎起眉眼,微笑了起來,就好像從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裡聽出了多麼深刻的含義一樣。
「會。」他說。
在通往中尊寺的長長石階上,陽光從茂盛的枝葉間投射下來,明亮的光芒如同雨點一般細細密密地灑在他們的身上。天下五劍中最為俊美的那一位付喪神,斂下眼簾,伸出右手,背過手去,用指背輕輕碰觸到了女審神者的臉頰。
「無論你正在做著正確的事,還是錯誤的事……」
付喪神那溫柔優美的嗓音靜靜地在除了他們之外就空曠無人的長階上響起。
「我本來就站在你的身邊啊,雪葉君。」他溫和地說道。
女審神者並沒有偏頭躲開他指背的碰觸,只是微微仰著頭凝視著他的臉。然後,她慢慢眨了眨眼睛。
「是的。……在我孤立一人的時候,你總是在那裡。」
天下五劍之一的付喪神臉上,仿佛浮現了一絲微笑。
然而她的下一句話,就讓他用指背輕輕掃著她臉頰的動作為之一頓。
「……然後,在我做錯事的時候,也會把我肅清,是嗎。」她輕聲問道。
三日月宗近的指尖倏然停在了她的頰側。
頓了片刻之後,他微微勾起了唇角,好像作勢要俯下身去,接近女審神者的臉龐一樣。
女審神者也沒有閃避,而是睜大了眼睛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三日月宗近也真的就這麼做了。他微微壓低臉龐,接近她的臉,在她唇上只差兩寸的地方停了下來,那雙內蘊新月之形的美麗眼眸裡閃過一抹別樣的意味。
「……那要看你打算去做的是什麼樣的事——」他的聲音裡似乎帶著一抹嘆息似的意味。
那只原本停留在她頰側的右手慢慢滑到了她的下頜上,摩挲著她弧線美好的下頜;他們兩人的鼻尖幾乎碰在一起。
女審神者慢慢彎起了唇角。
「……真是遺憾。」她耳語一般地說道。
下一刻,她舉起左手,握住他那只勾起她下頜的右手手腕,阻止了他下一步的動作。
「……不是說好了,下次再見面的時候,也許就可以好好相處了嗎——」
三日月宗近:!!!
他的眼瞳微微一縮。
他當然記得這句話是自己什麼時候聽過的。
……在箱館的原野上,在她決意與正確的歷史進程對抗到底,化裝成新選組副長土方歲三的模樣,前往弁天台場的時候。
然而現在,她好像並沒有重蹈覆轍、像那些歷史修正主義者一樣去改變歷史的意圖啊?
就在他面前,就在這平泉,她不是頑強地轉過身去,走出了現在已經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的無量光院,將那個她在片刻之前還拼死要救回的男人留在身後,留在歷史上注定好的、很快就將死去的悲劇命運裡嗎?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撤回了手,往後退了一步。
「是啊,是說好了。」
他同意道。
「所以我們最應該做的事,是『好好相處』啊,雪葉君。」
他意味深長地強調了那個關鍵詞,然後抬起頭來望向台階頂端的建築。
「走吧,雪葉君。」
「去完成你最後想要替那個人做的事情。因為不這麼做的話,你是不會把那個人留在身後的。」他說。
女審神者:?!
女審神者的臉上一瞬間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天下五劍之一的付喪神轉過頭來,微妙地勾起唇角。
「我想我大概是已經稍微有點了解你了——」
「你,是那種難以坦率接受並安然承擔著別人對你的好意的性格吧。」
女審神者:「你說什麼……?!」
一直到這個時候,三日月宗近才終於又發出了那種標志性的悠哉笑聲。
「哈哈哈哈哈。」
他朗聲笑了出來,邁開腳步。
「雪葉君啊,真是有趣呢。」
「見不得別人對你好,即使無法回應,也一定要拼命地回報——是這樣嗎。」
他一邊邁步繼續拾級而上,一邊慢悠悠地、一句一句地把自己對她的判斷說了出來,絲毫不顧急忙跟在他身後的女審神者臉上是不是已經紅一陣白一陣了。
啊∼啊,果然是這樣才對嘛。
作者有話要說:
9月3日:
所以爺爺和妹子正在爭奪的,其實是兩個人之間相處時的主導權啊【。
這一章總覺得對話不能寫得太直白,所以修改了好幾次【嘆息
只能說,在我想像中,這兩個人說著的話都不僅僅是字面上的意思。
比如爺爺說「我本來就站在你身邊」,也並不代表他的意思是「我完完全全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喲」。
PS. 謝謝小天使77的手榴彈!(ゴ ̄3 ̄)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