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1.再見威爾
有阿諾德先生在的戰爭就不會輸,這句話就是不容辯駁的真理。就算只有阿諾德先生一人,也足以殺得敵軍節節敗退,首戰之勢簡直就是無人可擋。於是,敵軍很自然而然地就被殺得棄甲而逃,簡直連戰意都沒有了。先生並不喜歡殺沒有戰意的傢伙,於是就率眾人回了駐紮地。
也對,就先生那副嗜血的模樣,完全就是一副戰鬥狂的樣子,氣勢上就勝人三分,在如此戰亂時期,先生就是應運這個時代而生的戰神。也不知道若是和平時代來臨,屆時的先生又會是如何,會不會覺得有些寂寞呢。
這麼想得入神的莉澤,感覺到額頭上突然的疼痛,醒過神來就看見近在咫尺的先生還曲著的手指。
莉澤捂著額頭望著罪魁禍首一臉平靜的樣子,最終還是敢怒不敢言地轉過了身。「收拾好就走了。」不過阿諾德先生也並不在意莉澤的態度,他在用一個彈額頭喚醒了莉澤之後,就很大爺樣地吩咐道。
「走?去哪?」莉澤很茫然地捂著額頭問了一句。
「自然是乘勝追擊。」阿諾德戰鬥狂先生很坦然地說道。然後光著兩隻手就準備往外走了。
「咦,等等,先生,那是要撤營嗎,還有這些東西……」看著先生往帳外走去的身影,莉澤忙不迭地站起身問道。
「不需要,帶上你的人就夠了。」阿諾德先生依舊言簡意賅,沒有任何解釋的意思。他走到帳前微微側頭,瞟了一眼莉澤後,很快地他就撩開帳篷走了出去。
阿諾德先生先是任命了一個副主將留在原地待命,令其順帶守著營帳帳篷啥的,而他則是帶著莉澤和一小隊人馬追了上去。莉澤有些疑惑,先生不是之前說不想和沒有戰意的傢伙打麼,如今怎麼……
似乎是看出了莉澤的疑惑,阿諾德的聲音很快響起:「我可沒說不直搗老窩。我對於小嘍囉沒興趣,擒賊就擒王。」語罷,阿諾德先生露出個嗜血的笑容,鉑金色的短髮隨風舞動,整個人看上去格外鬼魅:「希望他能讓我稍微愉悅一點。」
見狀,莉澤下意識地打了個冷戰。在這種時候她突然格外慶倖,自己此刻還是站在阿諾德先生這邊的。莉澤心中想道,若是斯佩多閣下真想要在這裡了結阿諾德先生,那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因為這個人實在太強悍了,完全不需要擔心,看來需要擔心的應該是他的對手。莉澤自己也沒發覺地松了口氣。
放這些已無戰意的人回歸,一則是阿諾德先生本身不屑與其一戰,二則也是為了探得敵軍的巢穴直擒敵軍首腦。這一舉二得的事情,阿諾德先生心中了然,他從不做無準備之戰,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不過,神勇無匹的他卻拿有一個人總是沒有辦法。斜眼看了一眼身邊的金髮姑娘,阿諾德在心中不由得歎了口氣。
執拗頑固,倔強,自尊心高,心性遲鈍,忠心不二。既是他所欣賞的特質,卻可惜付出忠心的那個人不是他。不過古話也有說,英雄難過美人關,他既已經到如此地步,也不會放過她就是了。
沒有人能預料到阿諾德的行動,即使與他日夜相處熟悉他如第二個自己一般的莉澤,更何況是被突然偷襲的敵軍。他如同從天而降的天神,不過更像是收割生命的死神,他指尖的手銬隨著他搖晃的頻率,仿佛一曲死之樂曲。
「你們這兒,最強的是誰。」手執鐮刀的死神笑容殘忍,口氣凜冽。
=======我是阿諾德先生狠狠虐了一把對手的分割線=======
敵方也十分狡詐,以至於戰爭持續有幾日,不過阿諾德先生自當戰勝而歸,戰神稱號名至實歸。在歸去途中,跟隨在他身邊的那一隊人馬的臉色已經從最初的略帶輕視變得十分欽佩了。
這群人都是驍勇善戰的戰士,又因為跟隨著Sivnora這樣以強為尊的人,所以在他們內心裡,是對強者心服口服的。阿諾德先生展示了自己的強大,他們雖然嘴裡不說,但已經是為此心折了。
「撲騰撲騰」的鳥扇動翅膀的聲音響起,莉澤好奇地抬頭,只見一隻很眼熟的鳥朝著阿諾德先生飛了過來。它動作靈巧地躲過了戰士們朝它射出的弓箭,在阿諾德先生命令「停下」後,戰士們則只得統統擱下了手上的武器。
而小鳥便最終停留在了阿諾德先生的肩頭。仔細觀察了一番後,莉澤訝然發現,這正是奇瑞斯,許久沒見,翎羽結實多了以至於差點沒認出來。
莉澤心中有些羞愧,算起來她餵養了奇瑞斯也有了一些日子。之前它不見了自己還奇怪地問過阿諾德先生,不過阿諾德先生讓她不要管它之後也就無視了。本還以為阿諾德是嫌戰場危險,所以並未帶上它,卻不想,現在卻是憑空出現了。
奇瑞斯啄了啄翅膀,抖了抖身子,接著湊到了阿諾德先生耳邊用疑似鳥語嘰嘰喳喳了一段後,阿諾德先生的眉就攏在了一起。他面目冷峻,唇角輕挑,眉目如畫,肩膀上還立著一隻鳥。接著他轉頭向周圍的戰士們命令道:「你們自行回Sivnora那裡,我還有事。莉澤,過來。」
聽聞阿諾德先生呼喚的莉澤立即策馬與阿諾德先生並肩,卻不防本是並肩同戰的同方戰友竟是沒有聽從阿諾德先生的命令離去的意思,反而是立在原地閉嘴不言,卻是有包圍成圓圈的勢頭。而其中有人首先策馬欺上,來者套著嚴實的制服,看不出面容,卻隱隱有領頭羊的氣勢:「不好意思,我們雖敬服你。不過,BOSS吩咐過,你必須同我們一起回去。」
「哦?」好久沒有被人命令過的阿諾德先生唇角挑起笑,那一抹嗜血的笑容讓喊話的對方心頭一跳,卻沒有半分退縮。雖然這群人已經有意識地呈包圍圈的形式圍著阿諾德先生,先生卻一點也沒有陷入頹勢的意思,反而只懶懶地將袖間的手銬重握在手裡:「勇者和魯莽可是兩回事。你們只管一起上吧,否則都是浪費時間。」
阿諾德先生傲然一笑,眉目間的傲色不言而喻。那率先出馬的首腦人物心中甚是欽佩,心中也知道這群人確實不是阿諾德先生的對手。只略一思索,很快地他手上的繩索就飛快地繞上了莉澤的腰,在電光火石之間欲將莉澤拖過來。
本是以為自己這一手已經速度夠快,卻不防阿諾德先生的手銬就如天邊一道閃電般劃過,自繩子正中間切斷,又回到阿諾德先生手中,接著他動作行雲流水般地躍上半空,將差點摔落在地的莉澤擁入懷裡。
「她不是你們能動的人。」阿諾德先生冷冷地丟下這句話,中指上的戒指立刻燃起了紫色的火焰。先生摟著莉澤自馬上躍起,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在場的全員就已經統統燃著紫色的火焰躺在了地上。阿諾德在策馬經過時,連一眼都沒分過去,調轉馬頭就走。
「阿諾德先生,我們這是要去哪裡?」被帶上了同一匹馬的莉澤心中驚疑不定,在此狀況下卻只能回過頭來望著阿諾德先生問道。她本是想配合偷襲的那人被抓住的,畢竟她的任務就是將阿諾德先生拖在此地,不想阿諾德先生如此之敏銳,壓根就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跟著我就夠了,不需要多問。」此時此刻阿諾德先生擺出來的明顯就是上司的態度,莉澤一怔,只得閉上嘴不言。阿諾德瞟了一眼莉澤有些愣住的側臉,心中懊惱,面上卻沒表現分毫。
此時的他,雖不知道莉澤背後是誰在指揮,不過卻應該不是Giotto這一方。剛剛Giotto派奇瑞斯來傳遞情報,有明確說不能知會莉澤。這件事涉及到彭格列同盟的死活,他雖然從未承認過自己是彭格列的雲守,但是如今他的利益和彭格列的利益相同,西蒙家族雖然是個弱小的小動物,但他們所守護的地盤裡的小動物們是無罪的。
天生冷淡,內心卻擁有自己的溫柔和正義感與原則的阿諾德,他並不排斥去幫那些弱小的小動物們一把,更何況,這就又意味著,他有久違的對手了。
不是麻煩的任務,Giotto不會叫他回來,畢竟Sivnora這邊的任務內容也是他定下的,平定北意的戰亂。Giotto自然是看出了Sivnora的野心,卻什麼行動都沒採取。雖然看不慣Giotto這個人有時候的優柔寡斷和軟弱,但是這個人的實力以及在關鍵時刻爆發出決斷讓他勉強能夠認可,幫他一把也不是不可以。更何況,對手是那個欠銬殺的戴蒙斯佩多。
阿諾德瞟了一眼被自己擁住的莉澤,心中有點不爽。以他的情報能力竟都沒有查到莉澤具體身份的來源,可那個情報組織的首腦威爾卻斷定莉澤的背後身份與斯佩多相關,也難怪Giotto要特別吩咐這個任務須得瞞著莉澤。她的身份太過尷尬,不過無妨,無論她效忠的是誰,很快地,她就只會屬於他一個人了。
阿諾德唇角挑起的笑容無比自信,而躺在他懷裡的莉澤則是如同孩子般沉睡著。雖然威爾此人阿諾德自己是無比厭惡,但是同處一個立場,並且,對懷中的女人懷著同一種感情,讓阿諾德此時反而能夠暫時相信他。
之前的阿諾德,從未覺得自己有朝一日會需要有把這個女人托給誰的地步。但照威爾的說法,她確實不適合去營救西蒙家族。斯佩多的幻術有一種奇異的能力,他有一只能變為黑桃的眼睛,這能力讓他能夠附身在別人身上,恐怕莉澤身上早有他的印刻——這讓阿諾德尤其不爽,如果有機會的話,他決定一手銬削了那只冬菇洩憤。
若是在這種情況下,帶著莉澤上戰場,只會讓Giotto決定反營救西蒙的計畫敗露。將她暫且託付給威爾,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大概也正是如此,阿諾德才會故意將莉澤先暫時陷入昏睡。
將莉澤交給威爾的時候,阿諾德做了個很宣告所有物的動作,他俯身在莉澤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接著以一副鄭重的態度對威爾道:「我的妻子就拜託給你了。」
「我說你這算是挑釁麼,阿諾德?」威爾也鄭重地接過了手裡的莉澤。因著莉澤沒醒,所以威爾的態度格外挑釁,兩人之間的氣氛可謂是相當緊迫,一觸即發。但是阿諾德先生對著挑釁只是不動聲色,仿若未覺,面容無波無瀾,完全無視了威爾的話,只自顧自地道:「七日之後我會來接她。」
「還真是夠拽啊,臭小子。」威爾伸手壓了壓自己的高帽帽檐邊上,滿臉不悅地看著阿諾德重又跨上馬離去的背影。他比起之前倒是穩重多了,不過那種自說自話自我中心的態度還是沒變。同樣也是自我中心我行我素一員的威爾心中想道。
小莉,一切正如我所想,我們又見面了。
黑色卷髮的男人低頭看了眼閉眼睡得正熟的金髮少女,最終也只是默默地將懷裡的少女緊了緊。
☆、5602.揭開真相
在莉澤還陷入昏迷的時候,阿諾德先生已經回到了彭格列的總部。阿諾德到時,Giotto正站在窗口往外望。聽見門口的響動,Giotto轉回身來,微微點頭向他示意。
阿諾德先生神色漠然,絲毫不動,Giotto也早已習慣他的冷的那,並不在意。見阿諾德身後沒有莉澤的身影,Giotto有些歉意地道:「抱歉呢,這件事果然不能告知莉澤小姐。」
阿諾德並未理會Giotto的歉意,只淡淡地問道:「現在如何了。」
「戴蒙他……」Giotto語氣沉重地吐出這個名字,表情有些痛苦,他輕輕閉了閉眼,仿佛用盡全力才能壓下這份沉痛:「果然動手了。」
阿諾德一言不發地等待著。而等到Giotto再睜開眼時,他眸中已然是充滿了堅定:「我們彭格列要向西蒙家族伸出援手。」
「哦?你準備就這麼放任D斯佩多?」阿諾德眸色冰冷地看著Giotto,唇角翹起了諷刺的笑意,仿佛在嘲笑Giotto的軟弱和優柔寡斷,淺藍色的眸子裡仿佛浮著一層薄薄的冰層,容色冷肅。
「阿諾德,我……」Giotto在碰觸到阿諾德那雙眼睛的時候有一霎的遲疑,但很快地他握緊了拳,語氣堅定:「我仍舊將戴蒙視作同伴,他只是遭受仇恨蒙蔽……」
「Giotto,」阿諾德不耐地打斷了Giotto的話,神態冷凝:「沒有任何理由。我不會放過D斯佩多,至於你們如何想,與我無關。」甩下這句話之後,阿諾德轉身就走。
看著阿諾德的背影就要消失,Giotto先生忙不迭地喊住了他:「阿諾德。」阿諾德略略頓了頓步子,不過沒有回頭的意思,Giotto緊盯著他,遲疑地問道:「西蒙家族的事情,請務必一起。」
「不然你以為我到這裡是做什麼。」阿諾德冷冷地回復了一句,身影霎時消失在了彭格列總部。被留在身後的Giotto遠遠地凝視著阿諾德的背影,輕舒了口氣。
這邊暫且告一段落,讓鏡頭轉回莉澤這邊。莉澤剛一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雪白無一物的天花板。還沒等她回過神來,耳邊就響起了一個輕挑的嗓音:「你終於醒了呢,等得我好辛苦啊~小莉~」
最後那個呼喚名字的尾音讓莉澤的意識一下子回到了腦內,她「霍的」撐起上半身側身看去,床邊留著黑色小卷髮的男人正笑眯眯地盯著她看,他仍然是戴著那頂略嫌太高的帽子,深藍色的眸子閃爍著戲謔的笑意,未刮淨的胡茬還遺留在下巴處,看上去有點滄桑。
莉澤一時怔愣,凝視眼前的人良久,這才緩緩張嘴喚出了這個人的名字:「你是……威爾?」
「哎呀,小莉居然還記得我的名字,好開心~」男人托腮輕輕地笑了,突然湊過身子離她近距離地伸出手來,這讓莉澤不由得倏然一驚。她禁不住想往後退,卻沒來得及躲過那雙大手。威爾輕輕地把手擱在莉澤的額上,看莉澤驚住的表情,他挑眉一笑:「看樣子是沒在燒了。」
「我怎麼會在這裡?阿諾德先生呢?」莉澤皺眉移開威爾手的範圍,急切地反問道。
「哎呀,在一個男人面前提到另一個男人的名字,這可是會讓我吃醋的哦~」威爾並未正面回答,而是不正經地調笑了一句後,單膝跪在床上湊近了莉澤。陌生男人的氣息靠近讓莉澤有些皺眉,在想躲的時候,自己身體的左右兩邊卻已經被威爾的兩隻手封住,無法逃脫。
「回答我的問題!」氣急敗壞之下,莉澤漲紅了臉頰,稍稍提高了嗓音作出警告。見莉澤有些生氣的意思,威爾只得歎了口氣,放棄了對莉澤的桎梏,離得遠了些。
「正是你的阿諾德先生把你放在我這裡的哦~我可是好心收留了你喲~」威爾重新倚回椅子裡,翹起一隻椅子腿開始順著節奏搖搖晃晃起來,神色恣意:「還對我這麼凶,我可真是好心做了驢肝肺喲~」
「抱歉。」好孩子莉澤立刻態度端正地頷首認錯,也因這一低頭錯過了威爾認真凝視著她的目光。不過剛低下頭去,莉澤就感覺到了違和感,阿諾德先生居然拋下了她的跟隨,然後把她托給了自己的老對頭威爾先生?……先生為什麼要這麼做?!是覺得她是個累贅嗎?那當時又為何要帶上她一起?
莉澤心中滿溢了難受的感覺,與此同時的是,她有些狐疑,嗅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氣氛。總感覺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無法得知的事情。無論是斯佩多閣下說的跟著阿諾德先生,還是阿諾德先生甩去了她的跟隨,這兩者之間,她嗅到了不對的氣味,總覺得像是暴風雨即將席捲前的寂靜。
「阿諾德先生有說他要去哪裡嗎?還有,我什麼時候能走?」思考之後,莉澤覺得她應當去搜尋一下阿諾德先生的蹤跡,畢竟這是少將閣下的命令。
瞅著莉澤那副深思的模樣,威爾深藍色的眸子愈發深邃,竟隱隱有些發黑。他深深凝視著莉澤,嘴裡說出的話卻沒有對應上莉澤的問題:「戴蒙斯佩多會變成彭格列的敵人。」
莉澤早知道威爾已經知道她是戴蒙閣下的部下,所以對於他突然提到斯佩多閣下也沒有任何的疑問,只堅定地回答道:「斯佩多閣下會永遠站在彭格列這邊。」是的,斯佩多閣下會推翻Giotto的軟弱的政治,用戰火帶給彭格列新生。但是,那位Giotto先生的政治真的是如此軟弱的嗎?
「哦?看來你早就知道了。」聞言,威爾一臉嚴肅地盯著莉澤半晌,神色陡然淡漠下來,嗓音冷淡地陳述道:「二十年前,在德意志,有這樣一個秘密的人體試驗拉開了黑暗的序幕,不少人類被秘密地成為了試驗品。在五年前,德意志有一名少將品銜的青年將這個實驗地點盡數摧毀。這個人體試驗由此全然破滅,不留一點痕跡。也正是因為如此,很少有人知道,這個人體試驗的發起人到底是誰。」
「……」莉澤張大了嘴,喉嚨乾澀得吐不出隻字片語,只能緩緩瞪大了眼睛。她豎起了耳朵,唯恐漏去一字一句,甚至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唯恐驚擾威爾的敘述。莉澤知道威爾此時正在說的正是與她有關的事情,當初發生在維克諾爾街的慘劇,父親猙獰殺意的臉和母親尖叫著嘶吼著「怪物」的臉掠過視野,她情不自禁地渾身顫抖起來。同時在心中竟不由得生出了畏懼,仿佛她一直以來尚未碰觸到的真相,正以她絕對無法意料的方式逼近到了她身邊,她咬唇靜靜地聆聽著。
「這個人的名字叫做安東尼奧郝斯特。」在聽到這個名字的霎時,莉澤也不知為何,心中莫名松了口氣。似乎是猜透了她心中所想,威爾輕眯起眸,詭異地彎起了嘴角,露出了個諷刺的笑:「剛才,你是不是以為我會說是斯佩多?」
「你在亂說些什麼!少將閣下是摧毀了這個實驗的人!」莉澤情緒激烈地斷然否認,一雙蔚藍色的眼眸浩然正氣地瞪著威爾,仿佛在警告著「如果你敢出言侮辱斯佩多閣下,即使是你,我也絕不放過」。
威爾輕蔑地嗤笑了一聲,深藍色的眸子早已經被激烈的感情席捲成一片濃墨重彩的全黑,那是自胸腔深處迸濺出來的強烈恨意與殺意:「是啊,那是因為他的眼睛已經移植成功了,那個實驗已經對他沒用了啊。小莉。」
莉澤目瞪口呆,驚訝之下的她並未發現威爾的異狀,也沒發現威爾的語氣不再如最初一般的輕佻。她握緊雙拳,像印刻於骨髓的遵從讓她條件反射地開口反駁道:「不,這絕對不可能!你說的是什麼胡話,你敢說少將閣下的不是,我決不饒你!況且,你剛剛明明說發起人是……」
威爾打斷了莉澤之後的話,靜靜地接上:「安東尼奧郝斯特。正體是戴蒙斯佩多的契約者之一。」威爾語氣冷凝,自唇瓣開啟下,仿佛有冷凝的冰渣滲出。
在威爾話音剛落的瞬間,「砰!!」地一聲巨響響徹了這個空間。莉澤氣喘吁吁地看著被她一拳打倒在地的威爾,手指顫抖個不停,憤怒讓她的表情全然扭曲,她嗓音顫抖地怒斥道:「謊話連篇!」莉澤身為戴蒙斯佩多的部下之一,自然知道「契約者」的含義是什麼,那代表了身體所有者願意將身體交由給戴蒙先生使用,成為戴蒙先生的棋子。
「你若再敢編排少將閣下的一句不是,我定會親手殺了你!」憤怒之下,莉澤的嗓音都已經變調,她蔚藍色的雙眸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焰,整個人染上了暴虐的氣息。如果她面前有面鏡子的話,她肯定能看見自己頭上的數值正以迅猛的速度在增長。
「……我早知你不會信了。」威爾閉了閉眼,悠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他揉了揉被莉澤打到臉的地方坐起身來,就地盤腿坐在地上,神態恣意:「哎呀,這就是被喜歡的女人打的感覺啊~還挺不錯的~」語罷,他伸出右手食指擦拭了下被莉澤的指尖劃出的傷口,舌尖舔過食指上的血腥,唇邊挑起一個挑釁的微笑,斜眼覷著莉澤道:「再來一下?」
「……你所說的話,我一句也不會信。你再敢說下去,我便親手殺了你。」莉澤因為怒火而起伏的胸口緩緩地平復下來,她放鬆了因為緊握在一起而掐出血痕的手掌,將別在大腿根處的槍抽了出來握在手裡,眸色冰冷地自上而下地俯視著威爾。
威爾仰望著莉澤輕輕歎了口氣,將黑洞洞的槍口視若無睹,依舊緩緩開口道:「二十年前的實驗裡,有這樣一個不滿十歲的少年,他認識了當初只有五歲的小小少女。小小少女是因為天生的容易被改造身體的血緣而被送到這裡來的,少年則是擁有天生的能點燃火焰的資質。當初,在少年身上進行的實驗是一個人身上到底能被最大限度開發出多少種火炎,每種火炎能得到多大的利用率。而在小小少女身上,則是實驗能否以少女之肉眼測試別人的器量,測試別人的能力值。兩人的實驗內容都是腦內以及身體潛能的改造,被關在了同一間實驗室的隔壁牢房裡,因著這份奇妙的緣分,少年和小小的少女就這樣結識了。」
在聽到威爾開口的霎時,莉澤舉著槍的手一頓,扳機沒能再往下扣。她心中突然了然,威爾嘴裡的小小少女正是她,而那個少年……憑她的直覺,就是眼前的威爾。因為顱內被開過刀以及裝載了機械的緣故,她當初的記憶已經全然毀去,而如今記憶也已經一天不如一天,但總有這樣一個溫暖的聲音有時會響在腦海裡。
那個聲音一直在呼喚著——「小莉。」
「竟然會是你……」莉澤眸中含了淚意,緩緩垂下了舉槍的手,將槍收回在大腿根處。莉澤的嗓音陡然變得有些艱澀嘶啞,微闔著的眼眸上睫毛輕顫,仿佛承擔了極大的痛楚,只是張嘴說話,就仿佛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倒真是,好久不見了。」
☆、5703.信仰碎裂
滿目漆黑的房間裡,莉澤屈膝坐在床上一動不動,仿佛靜默成了一具雕塑。窗外繁星閃爍,皎潔的月光溫柔地落在她身上,映得她那頭金髮如流動著水樣的光華,那雙本是如天空般蔚藍的雙眸,如髒掉的玻璃珠般已然變得翳沉沉,那是透不出一絲光的黯淡。
「你這是打算絕食?」見莉澤已經保持了這種姿勢兩天,期間一直一動不動,將飯菜拿過來的威爾見她這幅模樣,不由得光火地把手裡的飯菜都摜到了地上,碗碟摔碎在地上頓時傳出了清脆的響聲。
這動靜卻絲毫不影響莉澤,只因此時她已經緊緊地抱住了膝蓋,眼神空洞,仿佛意識已經飄到了不可觸摸的虛空。
威爾皺眉,乾脆破罐子破摔地走到了床前,左腿膝蓋壓上了床鋪,單手撩開莉澤的金髮捧起了她的臉頰,觸手一片冰涼,如玉的膚色在月色映照下更像是沒有一絲人氣的人偶。
「你若再不應我一句,我就吻你。」威爾的手指細細摩挲過少女的眉眼,見莉澤不為所動的模樣,他終於言辭嚴厲地吐出了這麼一句。
莉澤還是沒說話,只是霧沉沉的眸子終於動了一下,身體自發動了,伸手直接拍開了面前的威爾。
「我說的是真的。」威爾本身的力量本就強過莉澤,於是伸手按住了莉澤的手掌,擱在莉澤腮邊的手指不動如山。
「……滾開。」在威爾如此咄咄逼人的逼迫下,莉澤終於開口說了這兩日來的第一句話。由於一天都沒張口說話,水也沒怎麼喝,她的聲音乾澀生硬,帶著些急速憔悴下來的嘶啞。
「除非你把飯吃了,不然我就不走開。」威爾固執地搖頭,堅持地單腿跪在莉澤面前。
「……」莉澤沉默了一會兒,還是保持著抱膝的姿勢一言不發。
「不管如何,證據都已經放在你面前了,你不接受也沒辦法。」見莉澤這幅自暴自棄的樣子,威爾心中一痛,也不知是懊悔這麼突然地把這個消息和證據一起告訴了她,還是痛恨自己沒能早點探知到斯佩多的情報。不過斯佩多那個人極其狡猾,按他平時的行事,壓根就抓不到把柄。若不是因為愛琳娜的死,導致他失態地急功近利,要整垮Giotto重整彭格列,自己也拿不到這個情報。
「……那張斯佩多先生的手令是真的,我知道。」莉澤打斷了威爾的話,經過這兩日的沉默與思考,莉澤已經將所有的線索都理得一清二楚了。難怪五年前斯佩多先生一闖進實驗基地,第一反應就是殺掉所有的實驗人員。難怪她被救出來之後,原來人體實驗的基地就被摧毀得連渣都不剩,更遑論其他證據了。
唯一遺留下來的,就是這張斯佩多先生批准艾涅斯托爾家族開啟人體實驗的手令,以及他與安東尼奧簽署的契約令。
那個帶著熟悉弧度的花體簽名,只有斯佩多先生能寫出來,右下角還印著只有斯佩多先生才能啟用的印章,而從紙上也檢驗過了沒有任何幻術。這確實是斯佩多先生的親筆簽名和印章,而紙張本身也沒有任何粘合裁剪的痕跡,這無一不說明了這份手令確實是經斯佩多先生的手而出。
太過切實和堅定的證據,讓莉澤的信心開始搖擺,讓她的精神支柱開始坍塌。因為對少將閣下太過信任,以至於在被背叛的時候,無法相信也無法接受。甚至於,從此刻開始,莉澤開始懷疑一直以來她的信仰是不是也是這樣一個虛影,而從今往後,她的信仰又該何去何從呢?
一時之間的茫然擊中了莉澤的心,這背叛仿佛在她心臟上刺出了一個大洞,正汩汩地流著血,一開始並沒有覺得有多痛,直到那血開始放了一大半,才覺得痛楚攀升著她的脊髓而正在一步步加深,肝腸幾乎寸寸盡斷。
莉澤這才發現她人生的這麼多年,如果五年以前作為試驗品時,她是為了活著而活著,那這五年來,她就純粹是為了作為少將閣下的忠僕,作為少將閣下的棋子而活著。如今,剝奪了這一層關係,她還能為了什麼而活著呢。
原來,剝除了少將閣下附加給她的人生意義,她只是一架空有肉體的殼子而已。原來她這全部的人生,都不過是無意義而已。
「過去的事情就別再想了。」似乎是看出了莉澤的想法,威爾將手搭在莉澤身上,另一手輕輕捂上了她的眼睛。他不想看見這樣的莉澤,悲傷如同潮水般漫上,幾乎淹沒了他全身:「你要慶倖,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才對。」
「……是嗎。」莉澤麻木著臉回答了一句,之後便伸手拿下了威爾的手,重又抱著膝蓋低下了頭,錯開了與威爾的視線。她將頭全然地埋在了兩膝中間,明顯的表現出一副不想再聊天的模樣。那副排斥的姿勢讓威爾不得接近,他明白莉澤此時的心情,她抗拒著所有人,倔強地想要獨自舔舐傷口,這痛楚壓根不是他這麼一兩句輕鬆的話能夠緩解的。
威爾不由得歎了口氣,心中酸澀兀然湧起,最終還是只能頹然地站了起來。
「總而言之,我要把你完整地還給阿諾德。」威爾站起身來,看著莉澤因為「阿諾德」這個名字而微微一動的身體,苦澀地彎起了嘴角:「你自己的身體,就自己決定吧。」
丟下這句話之後,威爾悄聲離開了莉澤的房間。
阿諾德先生……嗎。莉澤遲疑地想著這個名字,心臟傳來的刺痛讓她忍不住緊緊箍住了雙臂,指尖都快要深深掐進皮膚。此時此刻,再聽到這個名字,莉澤心中湧起的盡然是疼痛。
指尖扣入手臂上的痛覺,都比不上心上如潮湧而上的痛楚。她本就是抱著不純的目的靠近了阿諾德先生,卻在此時渴求著他的救贖嗎?真是卑劣。可如今的她,已經連一絲一毫的精神都無法打起,若是永遠不知道真相是不是會好一點?永遠地被少將閣下蒙蔽著,說不定還好一點,最起碼,她還擁有信仰和精神支柱——如今,卻是全部垮了。
莉澤的眼淚又一次從眼角滑下,心臟抽搐的疼痛讓她幾欲窒息。一直以來被她當做信仰的男人,卻居然是導致她和她的家庭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
面對這樣殘忍的事實打擊下,莉澤已經完全地垮了下去。還能活著只不過是畏懼死亡罷了,因為在時刻面臨著死亡的那些日子裡,清楚地明白死亡的恐懼,所以才還這麼麻木地活著罷了。
「戴蒙斯佩多……」那一頭的威爾咬牙切齒地從嘴裡蹦出這個名字,經過人體試驗後,雖然奮力活了下來,但遍體鱗傷的身體已經有衰竭的跡象。威爾想也知道他能活的日子已經不久,把小莉托給阿諾德照顧也應該能夠放心……但他不過是不甘心。
當初在陰冷冰寒的實驗室裡,那女孩是他唯一的陽光,而如今他卻只能將陽光交給別人,而自己已經無力承托,不過是非常不甘心罷了。想到此,威爾狠狠地錘上了牆壁,神情氤氳在黑暗裡晦暗不明。
四日後。
「小莉,今天的午餐……」威爾微笑推門而入,門內的少女依舊保持著與前幾日一模一樣的姿勢,不過倒是肯喝水吃飯了,但是她依舊如一具失去了靈魂的玩偶一般,雖然對話語還有反應,但整個人都陷入了深淵一般。
威爾才熟門熟路地剛走到床前,可他還沒動作,床上的少女卻是突然動了。莉澤出手動作極其迅猛,她伸手就直接拉過威爾的領子,一個過肩摔就把人就摔到了床上,一個倒肘就將威爾克制住了。威爾不動聲色地抬頭,只見莉澤一雙眼睛深藍得發黑,如一灘波瀾不興的死水,深藏著惡意,殺戮與暴戾的氣息,此時正挑釁地瞅著他。
「你不是小莉!」威爾神色一肅,戒指上的火炎已經燃了起來,幾個動作之後,他掙脫莉澤的束縛,一手就抓住了莉澤的手腕。
「Nufufufu,沒想到你還挺敏銳的呢~Mr.維賴爾。」聽著狂妄的笑聲從熟悉的女孩嘴裡吐出,威爾就不由得皺緊了眉頭,他抓著莉澤的手腕也不由得用起力來。
「勸你不要太用力哦,這身體可還是莉澤的。」對手腕處的痛楚連眉也沒皺,「莉澤」唇角翹起一個挑釁的笑,微眯著的右眼裡畫著一個明顯的黑桃符號。
「你有什麼目的。」威爾的神色驟然變得冷峻起來,他緊盯著近在咫尺的「莉澤」,聲音霎時冷了下來,一字一句道:「戴蒙斯佩多。」
「Nufufu,阿諾德如今行蹤不明,我卻沒能猜到他居然把我的人支到了你這邊呢~不過這樣也大概可以知道,我的這枚棋子應該算沒用了呢~」
「你這個混蛋!!」聽到斯佩多侮辱性質的話語,威爾忍不住憤怒地一手扣住「斯佩多」的手腕,卻因為對方使用的是莉澤的身體,又只得將揮出的拳頭擦過對方臉頰,落在一旁的空氣上。
「Nufufu,火發得還真是嚇人啊~」莉澤臉上露出個「斯佩多」式的笑容,這愈發讓威爾惱火。
「有什麼話就快說,趕緊給我滾出小莉的身體!」威爾瞪了「莉澤」一眼,眼神裡滿是敵視與戒備。
「Nuhahaha,」看著這樣的威爾,斯佩多卻是突然放聲大笑,印著黑桃的眸子裡閃過一抹不易被人發覺的狠戾,嗓音帶著與生俱來貴族式的優雅:「和我做個交易如何,維賴爾。」
陷入沉睡的莉澤覺得很累,四肢百骸仿佛經過了一場重創,連抬起都相當困難。
一開始她只是因為太過疲倦而小睡了一會兒,卻不想剛閉上眼睛,眼皮就像被膠水黏上了一般,怎麼也睜不開。而意識則像是沉入了深海一般,愈沉愈深,幾乎快要窒息的海水讓她整個人都昏昏沉沉。
保持著這種狀態不知多久,莉澤才終於感覺到身體回復了點力氣,手指這才能夠動彈,眼皮也感覺可以抬起了。剛試著微微打開眼皮,就被光刺了好幾下,在眨了好幾下之後,莉澤才得以逐漸睜開了眼。
「我這是怎麼了……」莉澤邊疑惑著身體怎麼沉重成這樣,邊將雙手撐在地上坐起上身。不想手按在地上的時候,只覺得觸手一片粘膩,她忍不住低下頭看去——
入目是一片如彼岸花海般的血紅色。
是血,滿地蜿蜒的血。
抑制住快要脫口而出的尖叫,心頭猛然一顫,莉澤的手指不由得開始顫抖起來。不不,這不可能……絕不會的……
一邊在心裡這樣的重複著,莉澤的視線緩緩地隨著蜿蜒的血跡移了過去。在看見躺在血泊裡的卷髮青年時,莉澤幾乎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血從她的手掌上低落而下,「啪嗒」一聲摔碎在地。
莉澤克制不住地戰慄,她跌跌撞撞地起身,連爬帶滾地朝血的源頭奔去,還未及目的地,整個人就「撲通」一聲跌在地上,霎時渾身就被染成了血紅色。
在近距離地看著那人的臉時,莉澤不可置信地顫抖著嘴唇,手指伸出去幾次,又害怕地縮了回來。整個人的意識被眼前的場景「轟」地一聲炸成了空白,她最終徒然地張了幾次嘴,卻什麼也沒說出口。一時間,只覺得自己的聲音仿佛被抽去了一般,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莉澤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如同卡殼的唱片般乾巴巴地響起,帶著唯恐驚擾了什麼的小心翼翼——
「威……威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