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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若愛匪惜》作者:霽月無風【完結+番外】

第二十八章 再見白石

  四天寶寺的校車裡
  
  白石滿意地收起手機,綁著繃帶的左手托著下巴,栗色的眼望向車窗外的人流和車輛,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淡笑。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這樣期待著和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女生的碰面。
  Ma~~,順其自然吧,他們是朋友不是嗎,會掛心是自然的,何況她才剛從國外回來,就一個人住在東京,很令人擔心呢。
  
  坐在他右手邊的謙也側過頭瞥了一眼莫名其妙輕笑出聲的自家部長,深紫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玩味。
  哦呀,很不對勁哦,從早上開始他就不正常了,笑容比平常還多,眼裡還透著莫名的期待,雖然掩藏得很深,卻瞞不了和他相識五年的自己。
  
  尤其剛剛接到短信時笑得那個燦爛啊,差點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呀,他該不會是有了喜歡的女生了吧?以他的專業眼光判斷,十有八九了吧。
  呵呵,看來伯母可以放心了,她家兒子很正常嘞。
  
  白石可不知道身邊的人的花花腸子,遠遠地看到冰帝華麗無比的校門,站起身,沖著司機喊道:「司機大叔,麻煩你在校門前停一下車。」
  說完,又向四天寶寺的學生會長點頭示意了一下,便準備朝車門走去。
  
  冰帝對這次的畫展很重視啊,其他學校的校車都可以直接開到停車場,還安排了專人負責接待。
  
  「呐,白石,我和你一起下去吧。」謙也壞笑著,也作勢起身,眼尾掃到他僵了一下的臉,偷笑在心。
  果然啊,有JQ啊JQ!
  
  「……謙也,」不過兩秒,白石看著擋在身前的隊友,狹長的栗色眼睛似笑非笑,透著幾分犀利,戲謔道:「不用了,你不是一直念叨著忍足君嗎,就不耽擱你們兄弟敘舊了。」
  說完,還拍了拍羞惱的謙也的肩膀,越過他,走向車門。
  
  「我什麼時候念叨他了?!喂喂,白石~~」
  可惜,這個時候車已經停在了冰帝校門口,白石頭也沒回,瀟灑地向後揮了揮手,俐落地跳了下去,才回頭向被氣得跳腳的謙也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目送校車絕塵而去,白石不緊不慢地隨著人流走進冰帝大門,站在最顯眼的位置等待著,一邊漫不經心地打量起四周的環境來。
  不愧是聞名關東的貴族學校,估計全日本也找不出這麼華麗的校門了吧,真像某個人的風格呀。
  
  不到五分鐘,就看到遠遠走來的身影,嘴角不由得彎起溫暖的弧度,高舉手臂揮了揮,一邊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
  
  若汐也看到了他,微微加快腳步,在距他兩步遠處站定,額頭出了一層薄汗,展顏而笑,語氣也帶著幾分歡喜:「上午好,白石君,等很久了嗎?」
  
  「上午好,我也剛到,還沒將冰帝的大門研究仔細呢,」白石眯起眼,溫和地看著向陽而立的若汐,語氣輕鬆而愉快,像是開玩笑似的,「上次不是說好的嗎,叫我白石就好,比起安藤桑,叫安藤更順口呢。」
  其實他很想說,他不介意她直呼他的名字,呃,雖然,太冒昧了。
  
  「……那,白石,我們走吧,畫展的時間快到了。」若汐也沒多想,抿唇一笑,剛剛不過是順口而出罷了,她一直長在美國,並不太介意稱呼。
  兩人相視一笑,並肩朝校內走去,白石很自然地走在外側,替她擋去擁擠的人潮。
  
  「呐,安藤,你是繪畫社的成員嗎?」
  兩人隔得不遠,微風吹起她黑色的長髮,不時飄到他的鼻端,聞到了發間清雅的洗髮水香味和隱隱的墨香,才有此一問。
  
  目光不由地落向她放在身側的白皙纖長的手,腦海中自動浮現出她手執畫筆的樣子,嗯嗯,畫畫很適合她呢。
  
  「嗯,你怎麼知道的?」若汐歪過頭,好奇地問。
  她從來沒提過,他也太神了吧。
  
  「呵呵~~秘密呦。」
  「……」若汐看著笑得像是中了頭獎似的某人,無語。
  
  一不留神,身子被人從後方撞了一下,向前趔趄了兩步,差點摔倒。
  一隻寬厚的大掌及時地扶住她的腰,幫她穩定身形,抬頭,就瞥到他看向後方犀利的眼神,呃,好強的氣勢!
  
  「啊,對不起!」因為和朋友嬉鬧而倒退著走的莽撞少年被白石看得冒了一身冷汗,急忙彎腰道歉,和夥伴們一溜煙地跑遠了。
  
  「……Ano,我沒事了,可以放開了。」若汐感動於他對自己的維護,但他這麼一直攬著自己,好奇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向他們射來,臉蛋不自然地泛起紅潮,有些不自在。
  
  「啊!」白石這才反應過來,像是被燙到了似的,立馬鬆開了左手,下意識地跳開了兩步。
  「……」汗,用得著這麼退避三舍嗎?她好像沒說什麼吧?
  
  「呃,那個……」察覺到她目光中的戲謔,白石也發現自己反應太過了,懊惱地抓了抓散亂的頭髮,猶豫著要不要再走近兩步。
  啊,他白石藏之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如果被謙也那群人知道了,還不被笑死,真是太丟人了!
  
  「呵呵,剛剛謝謝你了。」若汐被他的樣子逗笑了,看出他的尷尬,在他開口前主動走到他身邊,眉梢眼角都帶著笑意。
  「啊,不客氣,小心點。」順驢下坡的某人,左手握拳放在唇邊清了清喉嚨,爽朗地一笑,忽略心中的異動,繼續和她並肩前行。
  
  「呐,你的左手受傷了嗎?」若汐的視線落在他纏著繃帶的左手上,眼睛閃過一絲關心。
  好像第一次見面他的左手就這樣,繃帶從手肘一直纏繞到手指,還沒好嗎?
  
  「哎?」腳下差點打滑,白石愣了愣。
  好像已經有好幾年沒人問過他這個問題了吧,認識他的人都清楚這是他的習慣,但是要他怎麼解釋啊,難道說是自己不厚道地專門為了嚇唬不聽話的火星人後輩,才假扮「傷殘人士」的?
  
  「……」目光上移,對上栗色的眼,若汐側著頭,等著他的回答。
  「呵呵~~」看清她眼中純粹的關心,愉悅的笑聲自然地從喉嚨深處溢出,眼睛閃閃發亮,好比夜空中的繁星。
  
  「其實啊,一點事也沒有,」白石不再猶豫,左手腕靈活地動了動,笑著解釋道:「以後有機會,我介紹一個後輩給你認識,你就會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堅定不移地相信著漫畫裡畫的毒手啊,以及不可思議的非人類生物是真實存在的外星人的。」
  
  啊,讓小金和她認識是一個不錯的主意,總覺得有時候她很不快樂呢,希望樂觀過頭的小金能感染她。
  
  「呃,毒手……」若汐的腦後掛下一大滴汗,看著他一副搖頭歎氣的無奈樣子,無語望蒼天、
  其實她想說,他才是外太空來的吧?居然為了這樣的原因一直不嫌麻煩的纏著繃帶,好強大!
  
  「呵呵,他是我在初中時網球部的後輩,叫遠山金太郎,人很開朗樂觀……」
  若汐專心地聽著他滔滔不絕的介紹起四天寶寺網球部的活寶部員們,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那麼單純天真的國中生,嘴角卻不自覺地越來越彎。
  
  白石雖然在談到火星人後輩時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樣子,眼睛裡的自豪和信任卻洩露了他的真實想法。
  他很信任他的隊友吧?也很熱愛網球呢,和凱賓談起網球時一個樣子,都是那麼熱血沸騰。
  很替他高興啊,有那麼一群優秀的夥伴。
  
  「……啊,光顧著說我的事了,很無聊吧?」說得口乾舌燥的白石這才反應過來,側過頭,就看到她安靜地跟在自己身邊,微笑著傾聽,一點都沒有不耐的樣子,心裡松了一口氣。
  啊,自己真會煞風景,這個時候怎麼就想到那群不讓人省心的傢伙們了呢。
  
  「呵呵,不會啊,我聽得很高興呢。」若汐笑眯了眼,眉眼彎彎,真誠地道。
  「那就好,」看得出來她說的是真的,白石也笑了起來,「對了,展覽裡有你的畫嗎?我很想見識一下呢,一定畫得很棒。」
  
  「嗯,有兩幅,塗鴉之作而已。」若汐淡淡一笑,並不托大。
  她的畫功自己還是知道的,技巧方面尚欠缺火候,有些感情也無法完全地展現出來,還有得學呢。
  
  「呵呵~~」知道她在謙虛,白石也不反駁,反正等下就可以看到了,對畫展的期待也多了起來。
  
  本來他完全可以以準備地區預選賽為由推掉這次冰帝之行的,只是臨時改了主意,還被好奇心旺盛的謙也盤問了好久。
  看來這次是來對了,缺掉的網球訓練在週末加倍補回來就是了。
  
  轉過拐角,眼前的景象讓白石的腳步滯了一下,人山人海啊,到處都是穿著不同校服的學生,幸好冰帝美術大樓的廣場夠大,並不顯得擁擠,讓他吃驚的是路邊擺放著的兩排長長的玫瑰花。
  呃,還是一貫的華麗作風啊,冰帝的部長。
  
  兩人一邊淺淺交談著,一邊朝不遠處的美術大樓走去。
  上午的陽光籠罩在他們身上,少年溫和俊朗,少女秀麗沉靜,唇邊都帶著溫暖的笑,遠遠看上去很像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在眾人中很引人注目。
  
  幸村和柳生從另一邊走來,不經意看到這一幕,兩人都有些微微的驚訝,對視一眼,停下了腳步,等他們走近……
  

第二十九章 畫展(一)

  「好久不見,白石。」
  「啊啦,是立海大的幸村部長和柳生啊,好久不見。」
  若汐和白石走近的時候,也看到了他們,畢竟兩人都太過出色了。
  
  白石上前和幸村握手,柳生則紳士地向他點了點頭。
  兩大部長毫不含糊地進行著眼神交流,都讀懂了彼此眼中燃起的戰意。
  
  若汐安靜地退到一邊,眼睛裡些疑惑,低著頭沉思。
  那個笑得春花燦爛的漂亮男生,好像在哪裡見過?
  而且,立海大的部長?就是竹井學姐說的那個神之子?也是畫那幅畫的人。
  
  「……很期待能在全國大賽上領教白石部長的完美網球呀。」幸村笑得越發燦爛,紫水晶一樣剔透的眼裡的厲芒一閃而逝,全身都散發著王者的霸氣和自信。
  
  「啊,我也很期待和你交手呢……」白石說得有些漫不經心,但眼神卻認真無比。
  今年的全國大賽,拉王者下馬的,會是四天寶寺!
  「……」
  
  「呐,這位是?」一番眼神廝殺過後,幸村偏過頭,看向嘴角噙著淡笑靜靜地立在一旁的若汐,帶著點故意地問。
  
  曾經在蓮二寫得密密麻麻的資料本裡看過,貌似白石不太喜歡和女生接觸的啊,稍微有些好奇呢,這個穿著冰帝校服的女生。
  而且,感覺有點眼熟啊,有趣~~
  
  「……」白石無視他興味盎然的笑,退後兩步,走到因為被點名而看過來的若汐身邊,介紹道:「安藤,他們都是立海大網球部的正選,和我一樣都是二年級,幸村精市和柳生比呂士。」
  
  「……幸村君,柳生君,你們好,我是安藤若汐,冰帝一年生。」若汐微笑著,神情自若地開口,目光在幸村臉上多停留了一秒,剛剛他的「聖母」笑讓她終於想起在哪碰過他了,那個以為她要跳海自殺而拉了她一把的人。
  
  「你好,安藤桑。」柳生點了點頭,微笑著回禮,舉手投足間都彰顯著紳士風範,卻無人看得透隱藏在反光鏡片下的表情。
  
  Ma~~如果將剛才看到的資料透露給柳,一定會很有趣的吧~~
  四天寶寺的部長呐,真想和他一較高下呢,被稱之為完美式的網球。
  
  「……是安藤桑啊,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幸村眯起眼,精緻的臉上的笑帶著一絲玩味,顯然也想起了上周在海邊的事。
  
  「你們……」
  白石聽出了弦外之音,訝異地看向淺笑的若汐。
  
  而柳生的眼鏡則一片反光,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自家腹黑的部長大人,怎麼這麼尋常的話從部長的嘴裡說出來感覺就那麼怪呢?
  兩人發生過什麼嗎?雅治和文太不在真是太遺憾了,他們一定會感興趣地不顧幸村的殺傷力撞上槍口的,而他就能看到好戲了。
  
  「……白石,我們進去吧,畫展已經開始了。」若汐看看腕表,避而不談。
  
  平生第一次想要學學Ana發洩的樣子,就烏龍地被人誤會自己想要自殺,而且那天她基本上是落荒而逃的,太丟人了!
  如果他能忘記就太好了!幹什麼記性那麼好啊?!
  
  白石點了點頭,並不逼問她,幸村也不在意,於是一行四人隨著人流走進美術館,一邊交談著,說的都是網球上的事,白石不時回過頭和若汐聊幾句,不至於讓她感到冷落。
  
  「啊,精市,比呂士,白石,歡迎你們的到來。」
  
  剛走進大廳中央,四人正準備分頭參觀的時候,被一道嬌俏的女聲吸引了注意,循聲望去,就看到高興地向他們迎來的穿著冰帝校服的漂亮女生,身後還跟著除了跡部、忍足、樺地之外的冰帝正選們,以及青學的手塚和不二,各人表情不一。
  
  她有一頭漂亮柔順的紫色及腰長髮,五官精緻明麗,一雙闃黑的眼睛閃閃發亮,盈盈含笑,神采飛揚,身材高挑,穠纖合度,是個一眼就能奪人心神的美麗女子。
  津島彌子,冰帝的現任校花。
  
  若汐在打量她的同時,彌子也在打量若汐,只不過,一個淡然中掩藏著冷漠,一個則是好奇中帶著些訝然。
  
  能夠走在兩大部長身邊的女子,不由得不讓她側目,更何況,女生遇到和自己的容貌不相上下的同性時,自然的攀比之心。
  嗯,長得還行,氣質也很不錯,算得上是個美女,但是如果單論容貌的話,自己還是勝她一籌的吧。
  
  心中有了定論,彌子不再注意她,對著含笑的三人嗔道:「我還以為你們都要忙著預選賽而不來了,剛剛在立海大和四天寶寺的學生代表中也沒看到你們……」
  
  「呵呵,怎麼會呢,有弦一郎看著我很放心,王者立海大沒有死角!」
  幸村雖然是在回答彌子的話,眼睛卻看向她身後一冷一熱的死敵青學的面癱部長和另一種意義上的面癱天才,嘴角帶笑,眸色卻淩厲無比。
  
  初三那年的敗北,是立海大所有正選心中的痛,雖然在去年全國大賽時一血了前恥,但是,沒有了那個打敗了他和絃一郎的越前龍馬和進入高中後就不再打網球的河村隆的青學,份量還不夠啊。
  
  那麼,他們就穩坐在王者的寶座上,等待著高三的來臨,完成初中沒有完成的三聯霸。
  他,幸村精市,不會輸給同一個人兩次!
  
  「……青學也不會大意的!」茶色的丹鳳眼中滿是認真,冷氣全開。
  在氣勢上,青學帝王和神之子誰也不會輸給誰。
  
  「啊啦,手塚君看起來比往年更有幹勁了呢,今年我依舊看好你們呢,不過這次會跑到前面去的是我們四天寶寺。」
  
  和若汐示意了一下,白石也上前兩步,神情慵懶中帶著認真,三個部長的激烈地比拼著氣勢,讓原本鬧哄哄的美術大廳都陷入一片凝滯的古怪氛圍中,所有人都向他們行注目禮,心裡不由得暗自嘆服。
  
  「呵呵,」笑眯眯的不二童鞋,首先打破了他們的對峙,托著下巴作望天狀,「好像很有趣的樣子,精市和小介都很有幹勁呢~~」
  
  「……」白石狂汗,臉上卻還是波瀾不驚的樣子,唇邊依舊掛著溫文爾雅的笑。
  和青學打交道久了,對付腹黑的人的最好辦法就是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呵呵,周助也很朝氣蓬勃呐~~」背後一片百合盛開的幸村,笑得傾國傾城,讓眾虎視眈眈的狼女們熱血沸騰。
  啊啊啊,都看不過來了,無論哪一個都好帥好養眼啊啊啊!
  
  如果Atobe SAMA也在就更好了!冰帝眾女的心聲。
  嫉妒的眼刀紛紛射向站在王子們中間笑容可掬的津島彌子,恨不得代替她的人是自己。
  
  至於若汐,在和白石眼神交流,以及向認識的鳳和日吉點頭示意後,就安靜地退到一邊,自顧欣賞起掛在角落裡的山吹中學專區的畫作,離他們遠遠的。
  
  若不是和白石約好了一起看畫展,她早就閃人了。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何況是做那耀目的萬綠叢中一點紅。
  
  「……」柳生推了推眼鏡,退後了兩步,部長的微笑必殺技又出現了,再加上青學天才寒磣人的笑,還有不停放著冷氣的手塚、似笑非笑的白石,真是冰火兩重天啊,令人不寒而慄,他還是明智地抽身吧,看戲就好。
  
  「哼,我們冰帝也不會輸給你們的!」向日也不甘示弱,睜著圓溜溜的藍灰□眼跳了出來,可惜氣勢上差了一大截,就像是小孩子不服輸的叫囂而已。
  
  「切,遜斃了!」反帶著帽子的宍戶亮,不屑地撇過頭,這種時候,只有跡部才能和那幾個怪人不相上下啊,他躥出去簡直是丟冰帝的臉!
  
  「冰帝的各位,抱歉剛剛沒看到你們……」說得一點誠意都沒有的幸村。
  「Ma~嶽人也很精神呢~~」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小熊。
  「……誰讓你叫得那麼親密的啊!」漲紅了臉的紅發妹妹頭。
  
  「喂喂,我說你們啊,這是畫展好不好……」滿頭黑線的津島彌子想要居中調停,話還沒說完,就被開始躁動的冰帝女生發出的喧嘩聲打斷。
  還沒反應過來,門口傳來的自信而張揚的嗓音將大廳中原本凝滯的氣氛瞬間引燃。
  
  「啊嗯,真是太不華麗了!今年的全國大賽,是本大爺率領的冰帝的天下!」
  
  白石幾人放棄眼神廝殺,汗顏地轉身,就看一邊高舉著右手一邊囂張地走進來的張狂傲氣的某大爺,他的身後還跟著高大的樺地,以及滿臉無奈的忍足侑士和抽搐著嘴角的忍足謙也。
  那個,跡部該不會是又要……
  
  「啪!」清脆的響指聲意料之中地響起,接著是「沉醉在本大爺華麗的美技下吧!」
  
  「啊啊啊,Atobe!Atobe!」
  「勝者是冰帝!贏的人是Atobe!」
  
  果然,OrzO……
  

第三十章 畫展(二)

  正在觀賞畫作的若汐抽了抽嘴角,真是,太瘋狂了,耳朵又要遭罪了。
  這幾人,真是來看畫展的?熱愛網球也太過了吧!
  
  「啊,又開始了,無論哪一次看都是這麼壯觀呐,為什麼我就這麼不得女孩子緣呢,果然是RP問題嗎?啊,Luchy!還有一個不受影響的可愛女生啊~~」
  
  耳邊突然響起略帶戲謔的男聲,若汐還沒反應過來,一張陽光帥氣的笑臉突然出現在她眼前,橘子頭,藍眸清澈,語氣卻很輕佻:
  「呐呐,我是山吹高中二年級的千石清純,這位可愛的學妹,不如明天我們進行一場Lucky的約會,怎樣?」
  
  冰帝高中的校服胸章因年級而不同,所以他才會知道她是一年級的。
  心裡暗暗讚歎,美女啊美女,今天真是超Lucky啊!
  
  「……」若汐無語地看著笑得一臉傻氣的橘子頭男生,這些天她是不是撞邪了啊,碰上的人一個比一個怪,他到底是打哪冒出來的啊!
  
  此時大廳中央一片肅謐,所有人在跡部的示意下,安靜了下來,仰慕地看中各自崇拜的王子們,自然不會有人注意到不起眼的角落裡發生的搭訕戲碼。
  
  而被人群團團圍住的去年全國高校網球大賽的四強,則笑的笑,放冷氣的放冷氣,張狂的張狂,慵懶的慵懶,分別用眼神絞殺著對方,一片電閃雷鳴,各自身後又站著熱血沸騰的隊友們,還有一臉無奈加黑線的「一點紅」,原本也不會有人注意到的,只是……
  
  氣勢全開的四個王者勢均力敵,誰也不肯服軟,一輪下來,都滿意地表達了各自的願望,也被對方的戰意點燃了鬥志,卻都開始波瀾不驚起來,開始各自寒暄打招呼,好像剛剛的對峙只是一場幻覺。
  
  白石一邊微笑著和他們聊著,栗色的眼不由自主地遊移起來,在看到斜後方的角落裡若汐的身影,以及熟悉的橘子頭,剛剛散去的掩藏在溫和表像下的淩厲又開始在眼中凝聚……
  
  而正不痛不癢地刺著冷著臉的手塚幾句的某大爺眼觀八方,首先察覺到白石的異常,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紫灰色的桃花眼危險地眯起。
  
  啊嗯,那個不華麗的女人,不知道那個是聞名關東的山吹十大怪人榜榜首的搭訕大王嗎?還在那亂笑!
  而且貌似白石很注意她啊,看來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簡單了,至於忍足……
  
  掃一眼和津島低著頭竊竊私語的某不華麗隊員,眼角抽了抽,嗯哼,他本人都不在意了,大爺他為什麼要替他操心啊,真是太不華麗了!
  
  第二個發現的是站在白石身邊的謙也,看了一下,不敢相信,揉揉眼,再看,啊,真的是小堂嫂啊!
  
  瞄一眼和女友打得火熱的堂兄,謙也不由得冒了一腦門汗,完了完了,這下要彗星撞地球了!
  而且,藏之介上午約的,該不會就是小堂嫂吧?亂了亂了,全亂套了!
  
  果然,白石對著其他人笑道:「Mina,我有事先走一步。」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包圍圈。
  
  謙也看著他走去的方向,皺著一張苦瓜臉,苦惱地抓了抓棕褐色的頭髮,鬱悶不已。
  雖然安藤若汐已經和侑士簽了離婚協議,但在安藤和忍足兩大家族的長輩眼中,她可是忍足家名堂正道的孫長媳啊!
  
  天啊,本來就已經夠亂的了,現在好友又來橫插一腳,糾結~~
  他還是提醒侑士,大庭廣眾的,注意一點形象吧,怎麼樣看都很傷人啊。
  
  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幸村笑得一臉深思,看來那個女生在白石心中的地位不小啊,紳士平穩沉浸的面容下也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不知他將這個消息賣給柳,能到到多少好處?
  
  冰帝的眾人除了跡部外,也只有鳳注意到了,俊朗的面容上染上一絲擔憂,雖然他不該詆毀前輩,但千石前輩在外的名聲真的不是很好啊,安藤桑……
  日吉則淡淡地瞥了一眼,就低下頭冥想如何將古武術更好地運用到網球中去了……
  
  其他的冰帝正選則各自幹著自己的事,向日和芥川又因為一塊草莓蛋糕差點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戰,在跡部的一瞪之下又老實了……
  
  而不認識若汐的不二笑眯了眼,心裡想著回去要套套乾的話了,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小介也到了該談戀愛的年齡了~~
  和他站在一起的手塚放出的冷氣更強烈了,推了推下滑的眼鏡架,真是太大意了,不二要加強訓練了!
  
  白石此時已經走到離他們不遠處,聽到了若汐冷冷的拒絕聲,心裡暗笑自己太過緊張了,以她的性子,估計又要刷新千石的搭訕失敗記錄了,但還是加快了腳步,一邊裝作不經意地開口:
  「啊啦,這不是山吹的Lucky千石嘛,好久不見。」
  目光卻投向若汐,示意她交給他處理。
  
  「呦,四天寶寺的部長啊,今天還真是Lucky呢~~」千石轉過身,右手放在腦後摸了摸後腦勺,笑得一臉爽朗,眼尾掃到對著他冰著一張臉的可愛學妹對來人微笑,心內了然,臉上的表情卻越發輕佻。
  
  啊,原來是名花有主了啊,真是超不Lucky呐,差點想仰天長嚎,嗚嗚,真是太不公平了,第一萬六千七百零七次搭訕失敗~~~
  
  唯一成功的一次,還是在初三那年,搭訕青學經理,啊,不對,現在已經是冰帝經理了,可惜漂亮的津島MM只將他當成苦力使喚,根本無心和他交往,在愛情方面,他怎麼這麼不Lucky啊?!
  
  「呵呵,有機會在全國大賽上交手吧,現在,我先帶走……」左手作勢摸了摸下巴,白石像疑惑的若汐投去為難的一瞥,右手虛扶著她的肩膀,對千石笑道:「我的……女伴了,失陪。」
  很困難地吐出「女伴」二字,感覺到若汐的驚訝,清俊的臉上依舊掛著懶懶散散的笑容,被頭髮遮蓋的耳朵卻微微發熱。
  
  「嗨,請便,」千石絲毫不受影響,轉向已經鎮定下來的若汐,毫不客氣地展現著自己的陽光笑容,「呐,可愛的冰帝學妹,以後想要約會的話,隨時找我哦,我的手提電話的號碼是01……」
  還沒等千石還沒說完,白石已經按捺不住拉著若汐徑直走人了。
  
  剩下的某橘子頭對著空氣笑了笑,一點都沒打擊到他,呦西,尋找下一個目標,冰帝的女生們都很可愛啊,今天一定要破記錄,他就不相信自己RP好到每一個搭訕的女生都有護花使者了~~~
  其實他真的很不錯的啊~~~
  
  另一邊,忍足侑士終於在堂弟的提醒下,注意到了角落裡的「妻子」,原本不錯的心情莫名地低落了下,神色複雜地看著對他橫眉冷對的安藤若汐和白石有說有笑,遠遠看去都能感受都他們之間溫馨的氣氛,心裡五味參雜,卻無人看得清他掩藏在平光鏡下冰寒的眼中的情緒。
  
  而他不曾注意到的是,被向日纏著做蛋糕給他的彌子轉過頭想和他說些什麼,剛好看到了他異常的表情,正想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眼前卻突然被一道身影擋住……
  
  跡部陰沉著俊臉,察覺到包括各校正選在內的大部分人的視線都朝他們看去,薄唇緊抿。
  啊嗯,真是個笨女人,雖然白石是四天寶寺的風雲人物,但這兩年由於和冰帝、立海大、青學經常進行練習賽,即使在東京也有不少的仰慕者啊!
  
  眼尾掃到忍足的發呆的樣子以及彌子的異動,幾乎是立刻的,跡部大跨步到他們身前,遮去了她的視線,手指高高舉起,再次打了一個響指,將大部分的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右眼角的淚痣在水晶吊燈下灼灼其華,朗聲出口:
  「啊嗯,本大爺正式宣佈,第四屆高校美術展現在開始,讓你們來是欣賞畫展的,不是來欣賞人的,該幹嘛幹嘛去,Ne~~Kabaji?」
  「Wushi!」
  
  於是,美術大廳裡出現了奇觀,圍成一團的冰帝學生們紛紛作鳥獸散,假裝專心地欣賞離自己最近的畫,眼神也不敢再四處亂瞟。
  
  「呵呵~~小景的威懾力還是這麼強啊~~」唯恐天下不亂的某小熊。
  「……」點上淚痣的手指僵了僵,跡部挑挑眉,不滿道:「不二周助,不許叫本大爺這麼不華麗的名字!」
  
  「怎麼會呢,我覺得很適合呢,呐,周助?」笑得春光燦爛的幸村。
  「……」
  
  跡部乾脆無視他們,對著不滿地瞪著他的彌子吩咐道:「津島,你帶手塚他們上二樓的特別展覽室參觀,至於你,」探究的眼神投注在忍足臉上,緩緩開口:「忍足,你和我去接待專業美術家和鑒賞大師們。」
  
  雖然不情願被他這樣使喚,但彌子還是樂意的,因為侑士的事,她已經很久沒心情回青學看他們了。
  而且,和跡部抬杠一般都是在私底下的,在公眾場合她還沒那個膽子惹怒他,真的會被不懂憐香惜玉的猴子山大王讓Kabaji將她扔出冰帝的,她一點都不懷疑。
  
  啊啊,為什麼大水仙這麼難搞定啊,尤其這兩天,看向她的眼神好像越發令人不解了,總讓她有背後發寒的感覺。
  她,最近貌似沒惹到這棵愛現又自戀的大水仙吧?!
  
  「啊嗯,手塚,幸村,就讓津島帶你們去參觀吧,本大爺先失陪了,忍足,Kabaji,走吧。」
  
  說完,跡部若有似無地掃了一眼在僻靜的角落欣賞畫的兩人,撇了撇唇,轉身走人,身後則跟著沉默的樺地和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的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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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畫展(三)

  若汐和白石自然不會知道剛剛有人不著痕跡地為他們免去了一場麻煩。
  
  兩人一個區一個區看過去,若汐不時為白石講解著一些畫的意境和優劣,清麗的臉上沒了疏離和冷漠,銀藍色的眼也因為高興而閃閃發亮,讓她整個人看上去都好像在發光一樣,是那樣的耀眼,神采飛揚,令人為之炫目。
  
  嘴角噙著一抹不散的笑意,白石跟在她的身邊,與其說是在看畫,更多的時候看的卻是沉迷在畫作裡而不自知的若汐,心裡彌漫上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暢。
  這還是認識她以來,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的開心,她是真的很喜歡畫畫吧,就像他喜歡網球一樣。
  
  而他,為自己發現這樣的她而開心不已,連心跳的頻率都加快了,聽著她清脆的解說,就好似沐浴在春風下,聽到了大自然最美妙的音符,也好像打完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滿足而自豪。
  
  以後,他是不是該去學學畫畫的基本知識了?不會畫,至少也該懂得鑒賞吧。
  突兀的念頭在他的腦海裡冒了出現,像是心花盛開般,只在一瞬間,「啪」的一聲吐出柔嫩的蕊心。
  
  栗色的眼盯著前方專心看畫的若汐的側臉,溫柔似水,只是一個賞畫,一個賞人,太過投入情緒,無人發覺……
  
  另一邊,跡部走出大廳後,就一言不發地朝校內招待處走去,濃眉皺得死緊。
  
  忍足則無奈地跟在他身後,鏡片掩去了紫眸裡的複雜,嘴角扯起一抹慵懶魅惑的笑。
  跡部,貌似生氣了?呀勒,該不會是他惹的吧?
  
  這兩天跡部那雙能洞察人心的眼看得他毛毛的,還以為要再過一段時間才會和他攤牌呢,要不至多被破滅的圓舞曲修理一頓,沒想到這麼快就忍不住了。
  他倒想知道,有什麼與自己有關的事,能讓大忙人掛在心上。
  
  「忍足。」長久的沉默過後,跡部終於頓下了腳步,沉沉地叫出聲。
  「嗨,嗨,有什麼事需要效勞的?」忍足嬉皮笑臉地接話,鏡片後的桃花眼閃過一抹凝慮和沉思,好像是大事件啊,希望接下來他還能有好日子過,惹到跡部炸毛了,可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嗯哼,你,太不華麗了!」修長的手指點上淚痣,涼涼地吐出一句,「跟上,本大爺有話要問你。」
  說完,便邁動長腿,自顧向前走去。
  
  扯了扯嘴角,忍足越過沉默的樺地,雙手插兜,走在跡部的右手邊,好像是要去喝下午茶般悠閒自得。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是嗎。
  
  「啊嗯,你打算一直在學校裡和津島這麼肆無忌憚交往下去?不顧另一個人的感受?實在是太不華麗了!」掃了一眼雲淡風輕的某人,跡部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很火大!
  
  「……」自若的神情僵了僵,不過兩秒而已,忍足便又恢復了不羈的樣子,薄唇微抿,不正經地道:「呀勒,原來部長大人這麼有閒情逸致關心區區在下我的家務事啊~~」
  
  「忍足,注意你的形象!」紫灰色的桃花眼銳利地掃了某不知悔改的人一眼,腳步不停,嗓音卻帶著警告:「今天,她也在場吧,小心玩得太過,惹出更大的麻煩,下一次,本大爺可不會再替你收拾爛攤子了!」
  
  忍足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唇邊的笑也僵住了,眸色更加暗沉和複雜,緩緩開口:「你,怎麼知道的?」
  他不認為跡部會不知會一聲而擅自調查部員的私事,他只會在需要的時候,適時地幫扶一把,而不過多地干涉。
  
  「哼,本大爺希望你將來不要後悔,安藤家的二小姐,比津島更配得上你。」
  「呀勒呀勒,什麼時候崇尚實力主義的冰帝君王也會注重家世背景了,彌子的實力,你不是很清楚嗎?」
  忍足推了推眼鏡,說得漫不經心,心中的疑慮更重。
  
  安藤若汐,不過才轉來冰帝兩個星期不到,卻能讓跡部說出這樣的話,還真是深藏不露啊。
  他當然不會傻到以為他話中的意思只是看中安藤若汐的家世,否則,他也不會是站在冰帝網球部頂端,讓200多個部員信服的王了。
  
  他承認,安藤若汐很有深度,值得一探究竟,但是他不認為彌子會輸給她,況且,兩人之間也沒有可比性。
  
  「啊嗯,本大爺才不會浪費時間去關注那個不華麗的女人!」跡部挑了挑眉,決定直接點醒某腦抽了的狼,「本大爺說的是安藤若汐,忍足,你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白石藏之介,被稱之為「聖書」的男人,應該已經發現她的獨特了吧。
  
  「啊啦,我很好奇,跡部,」忍足頓了頓,平靜的面容下隱藏的是深深的訝異,「你是怎麼認識她的?」
  他,不是一向視女生為無物的嗎,甩都不甩那些仰慕他大膽向他告白的「不華麗的母貓」們的嗎?
  
  即使是彌子,大爺他也是一口一個「不華麗的女人」,才惹得彌子肝火旺盛,害得他夾在女友和好友之間裡外不是人。
  從他嘴中說出一個女生的名字,還真是反常啊。
  
  「……啊嗯,你的話太多了,」跡部微微眯起眼,耐心已然告罄,「畫展上,有安藤若汐的一幅畫,本大爺希望你擦亮眼睛,好好看仔細了!」
  
  說完,不顧忍足的反應,轉過拐角,快步朝前走去,不準備再開口,該說的他都說了,接下來就看忍足自己的了。
  若不是看在多年的交情上,大爺他才不耐煩管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愛情、責任,選擇權在忍足自己手上,他人無法干涉。
  
  畫?僅是一幅畫就讓跡部對她的評價如此之高?
  呀勒,期待呢。
  安藤若汐,就讓他拭目以待,是怎樣震撼人心的作品,讓冰之帝王為之側目吧。
  
  ————————美術大廳的分割線———————
  
  已經上午十一點了,若汐和白石從一個區看到一個區,終於從最偏僻的角落走到了最前方的最佳位置,也就是冰帝專區。
  
  這個區的人最多,白石小心地擋在若汐身後,不讓人潮擠到她,一邊抬起頭仔細搜索,目光突然被釘住,再也看不到其他。
  安藤若汐,冰帝高等部一年C班。
  
  為了公平起見,代表每個受邀學校出席的五十名學生中會選出十人,這十個人手中都會有一顆星星,投給各自最喜歡的畫作。
  此刻,若汐的畫空出的四周已經貼滿了金色的星星,很多人交頭接耳地談論著。
  
  不過是一副黑白雙色的素描而已,卻讓看的人深刻地體會到了畫中人的悲傷和堅強,撼動人心。
  
  他們的討論、感歎,白石一概聽不到,仿佛失聰了般,心,被一隻無名的手緊緊地揪住。
  如果其他人是感受到畫的意境,而不太懂畫的白石,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作畫人的哀傷。
  
  那個網球場,沒有人比他更熟悉了,自從小學一年級開始,只要有空,每天他都會去那裡練習,他的完美網球,就是在這個球場一點一滴練成的。
  
  擔憂的目光看向專心品評著其他畫作的人,想從她微笑的表情中看出端倪,可惜,無果。
  目光再次遊移上她的畫,看向留白處娟秀的字跡。
  
  不曾長大,已然蒼老。——《殤》
  原來,那天,之所以會遇見她,是因為她要去埋葬回憶。
  
  謙也說她離開了日本十年,那麼,那個只畫了背影的小男孩,是她記掛了十年的人吧?
  只是,因為什麼原因再也找不到了。
  
  怪不得,那天她的眼睛有些紅腫,是徹夜哭過吧,而那抹令他晃神的笑,是放開後的釋然吧,像畫中的少女一樣,笑著流淚,不對,是哭泣著微笑。
  
  心第一次為了一個女生泛起疼痛,她為了一個人,滄桑了十七歲的心嗎?
  是怎樣絕望的感情,而她,又是怎樣獨自舔著傷口,堅強地過著每一天?
  
  安藤,若汐,若汐……
  
  像是感應到什麼,若汐回過頭,銀藍色的眼眸對上正看向她的盈滿心疼的栗色眼睛,怔住了。
  
  因為她的突然轉身,白石也被嚇了一跳,隱藏好眼中的情緒,故作輕鬆地戲謔出聲:「哦呀,是不是突然發現我長得很帥,被迷住了?」
  
  「……」銀藍色的眼閃了閃,若汐乾脆裝作沒聽見。
  他沒有告訴過她,關西人除了熱情外,還很厚臉皮啊。
  
  「哈,哈……」綁著綁帶的手撫上後腦勺,白石乾笑出聲,「開玩笑啦開玩笑~~」
  好吧,他白石藏之介的一世英明算是徹底毀了,果然千石君很BH啊。
  
  「……白石,你笑得好假。」若汐本來想繼續無視的,可是某人的笑容實在很難看,明明就是一個溫潤少年,幹嘛沒事裝猥瑣大叔啊,汗。
  
  「呵呵,」白石輕笑出聲,眸色卻認真無比,看進她的眼睛裡,鄭重地道:「呐,安藤。」
  「嗯?」
  
  「以後,如果你不開心的話,可以隨時找我哦,不要一個人扛著,」頓了頓,嘴角又重新掛上漫不經心的笑,右手拉了拉耳朵,開玩笑道:「 看不出來吧,其實我也長了一對驢耳朵呦~~」
  
  其實他很想說,自己願意做她的心情垃圾桶,想要撫平她不經意蹙緊的眉尖,只是,他的臉皮還沒修煉到家。
  
  「……呵呵,」感動一點一點爬上心頭,暖意緩緩地包圍著心中已經開始結痂的傷口,撫平了心口的皺褶,若汐抬起頭,粲然一笑,真誠的,溫暖的,動人地笑了,銀藍色的杏眼裡有星光流動,最終歸於平靜,垂首,輕聲道:「嗯,謝謝你,白石。」
  一笑傾城。
  
  白石的目光被深深吸引了,右手不由自主地按在心口,感受著自己激烈狂跳的心跳……
  
  人山人海的美術大廳裡,少女低下的宛如白瓷般精緻的臉,少年直愣愣的灼熱的目光,好似人潮湧動中定格的唯美畫面,落入了拾階而下的、另一個風華絕代的少年的眼中……
  

第三十二章 畫展(四)

  幸村從二樓的特別展覽室裡出來,臉上依然掛著溫和的笑。
  那些畫都各有特色,而唯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不久前才認識的安藤若汐畫的《破執》。
  
  宛如鮮血一樣的殘陽,染紅了海和天的交界,火海之中,展翅的涅槃之鳳,震撼人心的,是那雙仿佛忘記前生、希冀翱翔的純粹而熠熠生輝的眼,以及因烈火灼燒的痛而滴落的鳳凰之淚。
  
  若不是經歷過刻骨的痛,必表達不出那樣感染人心的意境,描摹不出那樣的眼神。
  安藤若汐,就是在那一天與某些人某些事決別的吧。
  
  而那一天,看到她落淚的側臉的自己,竟然以為她只是一個因為一些小事軟弱得只懂得哭泣的女生。
  一直站在高處的自己,真的有些太武斷了呢。
  那天的她,必定很悲傷很悲傷吧。
  
  在津島大聲讚歎著他的畫傳達出的溫暖之時,當不二笑眯眯地戲耍著冰帝的向日和芥川時,當室內一片歡聲笑語、其樂融融時,他突然不想再待下去,和柳生說了一聲,就獨自出來了。
  
  曾經的自己,也是這樣痛過的,不能再打網球的絕望,30%的手術成功率的恐懼,幾乎不曾將他擊潰。
  最後,幾經掙扎,他還是不顧家人的反對和擔心,做出了決定。
  
  為了能夠一直和信任的夥伴們打著最喜歡的網球,苦苦求得父母的諒解,以生命做賭注,簽下了同意手術的保證書,決然而任性。
  不能打網球的自己,就不再是完整的幸村精市,不再是神之子。
  
  雖然他一直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他一定會撐過手術的,一定會!
  偶爾,一個人孤獨地看著病房外生機勃勃、抽出了嫩芽的樹的時候,卻還是會膽怯,會恐懼。
  如果,手術沒有成功……
  
  他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因自己的任性給家人帶來的永生的痛。
  確定手術日期後,母親的強顏歡笑,父親嚴肅的面容下隱藏的擔心,祖母臉上越來越多的皺褶,還有,活潑愛動的妹妹哭得像兔子一樣的眼睛……
  
  這一切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卻還是固執地選擇了手術。
  他是幸村精市,是王者立海大的部長,怎麼可能會被病痛打敗?!
  
  屈辱地活著,和決然地死去,他選擇的,永遠只會是後者。
  痛苦中的決然,絕望中的希冀,和兩年前的自己,多麼的相似。
  
  若不是那幅畫,現在能夠酣暢淋漓地打著網球的自己,刻意地遺忘了,曾經,他連球拍也握不穩。
  
  突然適應不過來室內歡快的打打鬧鬧,仿佛曾經只能眼睜睜看著弦一郎他們努力練習,卻使不出一分力的自己。
  
  津島在看到那幅畫時,神情突變,審視中帶著不高興,若有所思,不過只一瞬間便恢復了正常,卻被他無意中捕捉到了。
  
  看著她在冰帝和青學中間肆意談笑,莫名的,就突然想到了被他誤會過的安藤若汐,同樣是花樣年紀的少女,她們的際遇,真的是天差地別呢。
  
  哪怕,其實對於安藤若汐的認知,僅限於名字而已,卻足夠讓他從她的畫中瞭解到,她曾經的悲傷。
  即使堅強地走了出來,刻骨的痛卻不會輕易被忘懷,一如從舊病復發的午夜夢魘中,驚醒的自己。
  
  津島彌子,曾經是青學的公主,現在又是冰帝的校花兼所有女生嚮往的男子網球部的經理,驕傲肆意地活著、歡笑著。
  說起來,她之所以不能成為冰帝的公主,只因為跡部的不認可吧。
  
  冰帝學園,只需要本大爺一個王就夠了,不需要什麼不華麗的「冰帝公主」!
  
  呵呵,這句話,傳遍了關東所有高校,讓幾乎每個學生都知道冰帝網球部的部長和經理之間的不合。
  還真是像他的作風啊,不屑於隱藏,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
  
  若不是津島擁有和正選們不相上下的網球技巧,以及神監督的特別許可和忍足的關係,會被跡部毫不猶豫地踢出冰帝網球部的吧。
  
  除了和跡部不對盤之外,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津島,是不會瞭解安藤若汐的畫帶給他人的震撼的。
  畢竟,一個是備受寵愛、無憂無慮的公主,一個是承受過破繭之痛,努力想要幸福,卻被命運捉弄的女子。
  
  腳步不知不覺朝一樓而去,突然很想結識她,因為,他們的骨子裡,有著那樣相似的決絕和驕傲。
  目光逡巡著,很快就看到了她和白石的身影,立于人群之中,少女清雅絕倫的笑,少年專注溫潤的注視……
  
  呵呵,貌似被他撞到什麼了呢,白石果然對她有意思啊,柳一定會很有興趣知道四天寶寺的「聖書」的初戀史的,嗯,可以敲詐柳一筆了~~
  
  目光一轉,看到兩人走出了人群,估計是要去用餐吧,快到中午了呢,也該找柳生一起去嘗嘗跡部準備的超豪華午餐了。
  
  結果還沒等他轉身上樓,就先聽到了冰帝兩隻和文太一樣嗜吃如命的向日和芥川的咋呼聲。
  呵呵,看來不用麻煩了。
  
  「啊,精市,你怎麼一個人下來了?剛好,一起去用午餐吧,今天的廚師可都是從跡部家的五星級酒店專門調過來的,各國料理都有呢。」走在前方帶路的津島彌子眼尖地發現了站在樓梯口的幸村,快步下樓,笑道。
  「是嘛,那我可要一飽口福了,很期待呐~~」幸村溫和地笑了笑,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彌子和手塚、不二、幸村、柳生、謙也以及冰帝的眾人有說有笑地朝餐廳走去,一路上又收穫了各校女生又羨又妒的注目禮。
  
  她自然不會將那些射向她的嫉妒的眼刀放在心上,在冰帝,無人敢不自量力地朝她出手,當初,她可是一人挑戰了不服氣找她麻煩的後援團選出的代表們,比拼樂器、廚藝、網球、舞技、劍道,除了劍道之外,其它的完勝。
  
  冰帝的後援團雖然較其他的學校更為瘋狂,畢竟願賭服輸,再加上她不時製造機會讓她們和王子們近距離接觸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無人再因嫉妒而對她暗中下絆子。
  
  當然,她也不會太過不知分寸而打擾正選們的訓練和私生活,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場合讓她們一償夙願而已。
  況且,要制服那些只會耍一些不入流小手段的無知女生們,她有的是辦法讓她們乖乖臣服。
  
  現在,唯一令她煩心的,是那個還不知廬山真面目的、插足她和侑士的愛情中的安藤家的二小姐。
  
  在特別室裡,她看到了一個名字,一個讓她如鯁在喉的名字。
  安藤若汐。
  
  聽周圍議論的美術社員說,她是上個星期才從美國轉入冰帝的轉學生。
  就是她了吧?
  
  怪不得她一直都沒打聽得到,原來是轉入一年級了,還以為肯定會轉入二年A班呢。
  掉以輕心了。
  
  看來,那個女生,還有些拿得出手的才藝,不知性格長相如何,侑士他,不會對她動心的吧?
  
  呵,真是的,不過是一幅刻意渲染悲傷的油畫而已,一個吃穿不愁的千金小姐,怎麼可能會體驗過人間疾苦,不過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罷了。
  她怎麼可以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呢。
  
  是侑士這些天偶爾的出神讓她太過草木皆兵了,估計是忍足家給他施加壓力才讓他心煩的,而不會是除了她之外的任何女生影響他的心情,哪怕是他的「妻子」。
  何況,他們只是空有名分的契約夫妻而已。
  
  最近侑士對自己一如既往的寵溺和親密,她不該懷疑他的。
  侑士還是她的侑士,不會變。
  
  愛情,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當初若不是顧忌太多,她絕不會讓一個不知底細的女生有機會接近侑士。
  
  雖然,對一個女生來說,結婚的當天就收到丈夫的離婚協議,是很不公平,但,也只能怪將她當成聯姻棋子的安藤家的當家人吧。
  
  她沒有錯,錯的是那些固守「門當戶對」之類腐朽思想的衛道士,她不過是想捍衛自己的愛情、保護家人而已。
  
  她和侑士相識在先,相愛在先,憑什麼要為了莫名其妙的聯姻讓出她好不容易才得來的愛情?!
  安藤若汐,才是她愛情世界裡的第三者!
  
  所以,無論她是怎樣的一個人,有才無貌也好,才貌雙全也罷,她決不會退讓半步!
  如果,她識相地不插足她的愛情,那麼也許她們還能成為朋友,若是……
  
  「啊啊,吃飯~吃飯~~餓死了,不知今天跡部家的大廚準備了什麼美味的料理……」心急地沖進餐廳的向日和芥川,將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後。
  
  「呵呵,冰帝的各位真是幹勁十足呢,Ne,手塚~~」笑眯眯的不二。
  「……」不停放著冷氣的某人,茶色的丹鳳眼裡不起一絲波瀾,沉默著,卻讓任何人都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呵,和文太和赤也好像呢~~」都是單細胞動物呀。笑得天地變色的幸村。
  「……」冰帝幾個乾脆撇過頭眼不見為淨,真是太丟人了,如果被跡部知道,又要連累大家了。
  
  「……呵呵,我們去二樓吧,特意為你們準備的專座哦,視野開闊,而且可以任意點自己喜歡的各國料理呢……」
  
  回過神來的彌子笑著跨進餐廳大門,一邊環顧四周。
  一樓的座位已經坐滿了近八成,不同服色的學生們三五一群,坐在一起高談闊論著,好不熱鬧。
  
  「……呐,彌子,你說的各國料理都有哪些啊?給我介紹介紹吧。」
  進了餐廳後也在尋找自家部長的謙也目光一滯,看到了坐在角落裡安靜用餐的兩人,又察覺到彌子的目光即將向那邊看過去,趕忙擠開了用無敵微笑較勁的幸村和不二,側身擋住了她的視線,一邊出聲吸引她的注意。
  
  「啊,是我粗心了,這次我們的部長大人可花了不少心思呢,有日式、法式、中式……」
  彌子一邊解說一邊朝二樓走去,而走在她身邊的謙也卻沒有那個閒情逸致去聽,偷偷在心裡為自己抹了一把冷汗。
  
  好險!
  侑士的小女友有時候太過熱情了,之前還叮囑他聯繫藏之介讓他一起過來用餐呢,若是被她看到了,很有可能會親自去請藏之介過來的吧。
  
  一想到自家堂兄的現任女友和「前任妻子」的碰面,他就忍不住想狠狠抽上侑士一頓!
  
  他這做的是什麼事啊?!害自己還要為他擋風冒險收拾爛攤子,搞得他忍足謙也才像那個背著妻子偷情的人!
  天知道,到目前為止,他連女生的小手都沒有牽過啊,好不好?!
  
  不過,還真是奇怪啊,侑士難道一點都不怕關於「冰帝校園第一情侶」的風聲傳到祖父耳朵裡?還是有恃無恐?
  
  「……呵呵,不愧是四天寶寺的‘浪速之星’呢,有機會要好好討教一番呐……」
  「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身後傳來的令人背脊發寒的笑聲讓謙也過早放下的心又高高提了起來,哭喪著一張臉,膽戰心驚。
  
  嗚嗚,剛才一時心急,自己好像將立海大的恐怖大魔王和青學的腹黑天才給擠開了?!
  嗷嗷嗷~~~忍足侑士,你個害人精啊啊啊!我和你勢不兩立!!!
  
  於是,可憐的為了手足情而奮不顧身的謙也童鞋,在滿桌子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各國料理中,壯烈地犧牲在了立海大美人部長的微笑必殺技和某小熊冷不丁替過去的超級芥末下,口吐白沫,倒了……
  
  而同一時間,忍足招待完抽空前來的日本藝術界的大師級人物,在學生會長辦公室吃完菊川管家派人送過來的頂級料理,稍事休息了一下,便安步當車地朝美術大樓走去。
  
  下午的專家評比才是這次畫展的重中之重啊,而他,也要去好好「鑒賞」一下,能夠引起挑剔無比的跡部注意的,安藤若汐的畫。
  
  希望,能給他帶來驚喜吧。
  安藤若汐。
  

第三十三章 畫展(五)

  下午時分,來看畫展的人越來越多,幸好美術大廳夠寬敞,並不顯得十分擁擠。
  
  忍足沉默著越過人群,朝冰帝專區走去,越接近,掩藏在鏡片後的深紫色桃花眼越是複雜深沉。
  若只是一幅普通的畫,跡部不會無聊到刻意提醒他,會是什麼?
  
  「啊,忍足SAMA~~」圍住冰帝專區的女生們有些是忍足後援團的,發現了朝她們走來的人,興奮地叫出聲,以期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能得到哪怕只是他的輕輕一瞥。
  
  忍足SAMA的魅力就在於他舉手投足間自然散發的魅惑,和那如罌粟般的笑,以及電死人不償命的桃花眼啊啊啊,而且對每一個仰慕他的女生都很紳士,不會像跡部SAMA那樣不屑一顧,總會在她們對著他尖叫的時候,回應她們。
  
  「噓……」忍足回過神來,嘴角勾勒起一抹邪魅不羈的笑,修長的食指貼在薄唇邊,示意她們噤聲,低沉暗啞的關西腔緩緩響起,「要安靜哦,可愛的學妹們,不能影響其他人哦~~」
  
  「嗨,忍足SAMA!」
  對聽話的女生們報以微笑,忍足繼續向前走,人群自動讓道,讓他很容易就走到了最前面。
  
  一眼,只是一眼,他就看到了掛在左方的畫,只因那一排排貼滿了的代表了被肯定的星星,以及那個熟悉的網球場。
  
  視線急切地在畫的四周遊移,果然,看到了她的名字,整幅畫,也深刻地印在了腦海裡,塵封了多年的記憶,蠢蠢欲動。
  
  好熟悉,為什麼,他會覺得那個揮著球拍、只畫了背影的小男孩熟悉到令他心驚?
  那樣的揮拍姿態,仿佛就是初學網球的自己,因為祖父的不贊同,只能跑到離家最近的露天網球場一遍一遍練習揮拍的正確姿勢。
  
  那個人,是自己嗎?是嗎?
  為何,會出自安藤若汐之手?他們,小的時候認識嗎?
  怎麼會?不應該的啊,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還是,只不過是先入為主的錯覺?
  因為跡部讓他注意,心裡就埋下了那幅畫可能和自己有關的猜測,是這樣的吧?
  
  目光再次偏向和小男孩背道而馳的少女,她畫的,是她自己吧?
  安藤若汐,六歲被送去美國,原因不名。
  安藤家對外宣稱她自小體弱多病,才不得不被送去美國休養。
  
  其實,不是這樣的吧?
  否則,在婚前,安藤家怎麼會對他刻意讓人放出的消息沒有絲毫反應?
  
  不管事實怎樣,安藤若汐曾經離開過日本十年之久。
  那麼,可以理解成,那個小男孩,是刻在她兒時記憶裡很重要的人,可是,十年後回來的她,找不到他了,才會畫出這樣一幅畫嗎?
  
  腦海裡突然浮現一個荒唐的念頭,那個小男孩就是他……
  只是,這怎麼可能?
  
  如果是,他多少該有些印象才對,不可能會遺忘得這麼徹底,他也沒有像文藝片中的男主角那樣,狗血地因意外而失憶啊?
  
  可是,為什麼會那麼熟悉?
  這到底,是怎樣一回事?!
  
  充滿疑慮的深紫色桃花眼緊緊地盯著那張仿佛和過去訣別般的笑臉,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一直以來,除了在婚禮上,他看到過她眼中的淚,再也沒見過她哭泣,哪怕是他拿出離婚協議書的時候,在他說出絕情的話的時候。
  
  換成任何一個女子,估計不是大吵大鬧,也會哭得昏天暗地,而她,平靜到,讓決定討厭她的自己,心生愧疚。
  
  他不得不承認,安藤若汐,是一個很好的女子。
  如果,他不是先愛上了彌子,或許,他會喜歡上她。
  只是,晚了啊。
  
  他知道跡部一直很不喜歡彌子,或許他讓自己來看畫的用意,是要他發現安藤若汐的好吧。
  可是,不屑愛情的跡部不會知道,愛上了一個人,無論她在別人的眼中有諸多缺點,愛了就是愛了,感情不是理智,可以收放自如。
  
  終究浪費了他的一片苦心呢。
  忍足苦笑著,收回落在畫上的目光,轉身離去,不能再被她吸引,他不想再對不起彌子。
  
  侑士哥哥……
  抬起的腳步突然像有千斤重般,無法挪動分毫。
  
  忍足困惑地回頭張望,看到的依舊是畫上少女微笑著流淚的臉,以及他人的後腦勺。
  沒有人叫他啊,可是,為何那一瞬,他清晰地聽到了清脆響亮又甜蜜的呼喚?
  
  侑士哥哥。
  是誰?是誰在叫他?
  
  心,像是被一隻無名的手狠狠地擰住,莫名地疼痛起來,很疼很疼,疼到骨子裡。
  他,是不是遺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人?
  
  是安藤若汐嗎?
  還是,因為太累而出現了幻覺?
  
  你……還記得小汐嗎?十年前的小汐。
  
  安藤若汐的話突然再他腦子裡炸響,讓他不由得皺緊了濃眉,右手撫上泛疼的額角,俊美的臉上再找不出一絲邪魅的偽裝,反而像個茫然失措的孩子。
  他和安藤若汐,曾經認識嗎?在十年之前。
  
  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忍足穩定了心神,大步離去。
  現在,立刻,馬上,他要找到安藤若汐,問個清楚明白。
  
  然而,剛剛走到大廳中央的忍足,便看到了從門外走進的一對身影,邊走邊談論著什麼,朝樓梯口走去。
  是白石藏之介和安藤若汐。
  
  他興味盎然地說著什麼,而她靜靜地側耳傾聽,不時露出淡淡的笑,漂亮的銀藍色眼睛裡,有他從來沒見過的愜意。
  
  忍足張了張口,想要喊住他們,想要上前問一問她:我們是否曾經相識?
  
  只是,無法發出聲音。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相偕遠去,和他隔著重重人海。
  
  心頭突然浮現一個小小的身影,模糊了面容,卻能清晰地聽到她一聲聲叫著自己,那麼的幸福甜蜜……
  
  「侑士,我找你好久了啊,很忙嗎?」
  一隻手挽上他的臂彎,熟悉的精緻的臉出現在他的視線裡,明媚燦爛地笑著,一邊撒嬌似地晃動著他的手。
  
  彌子。
  看清了是她,腦海裡攪得他心慌意亂的呼喚聲驟然消失,好似,真的只是一場幻覺。
  
  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掩飾似的推了推眼鏡,壓下心中的不安,忍足露出一個寵溺的笑,略帶薄繭的手替她理順因為跑動而顯得有些淩亂的長髮,才開口解釋:「被跡部使喚去跑腿了,你呢?中午有沒有吃好?其他人呢?」
  
  「還好,只是你不在,有些想你了,」彌子拉著他穿過人山人海,朝後門走去,黑眸裡閃過一抹嬌羞和堅定,不顧其他人的竊竊私語。
  
  她真的很想他呢,迫切地想知道,在他的眼中,安藤若汐是不是那個人,又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即使在用餐的時候,面對著眾多優秀養眼的王子們,她都提不起勁,吃完飯後就一個人出來找他了。
  
  她要的真的不多,只是想和他相守一生而已,為什麼,這麼難?
  他愛她,她也愛他,這就夠了,為何有那麼多不相干的人,來對他們的愛情指手畫腳?
  
  而此時,已經走到二樓的若汐,因為樓下突然發出的嘈雜聲,下意識地向下望去,只停留了一秒,便收回了視線。
  只是,盈滿笑意的眼,淡了幾分。
  
  已然不愛,淡薄了恨,卻還是做不到絲毫都不在乎。
  十指相扣的他們的手,猶如紮在她心中的刺,雖然撥了出來,卻在心上開了一個細小的口子,還未痊癒。
  
  她只能極力保持著,不讓舊傷添新痕,等待著時間的魔法,讓她的心,完好如初。
  時間對她而言,是神奇而刻薄的魔法,鞭笞著她不斷向前行,不能回頭,不能消沉太久。
  
  將心中所思所想用畫筆呈現出來,為的不是要得到任何人的憐憫,也是想要讓他記起什麼。
  她只是,以痛來告誡自己,不能重蹈覆轍。
  
  覆水難收,破鏡難圓。
  即使刻意修補了,也會留下永難磨滅的裂痕,而這樣的情,這樣的婚姻,她寧可不要。
  
  但得一心人,白首不想離。
  這是她唯一一句瞭解前因後果的中國古詩,不是因為喜歡而記得,而是,在看到卓文君和司馬相如的故事時,有了太多的感慨。
  
  在那個時代,卓文君確實很了不起,很值得人敬佩。
  只是,現在這個時代的她,不願做那個守在原地,等待變心的良人回頭的女子。
  
  鳳求凰,還有同一時期的金屋藏嬌,於她而言,不過是一場笑話。
  
  這樣有感情潔癖的她,或許永遠都得不到想要的愛情吧。
  只是,她要的愛,如果不能全心全意,那麼,乾脆不要。
  
  不愛,就放手;變心,就一刀兩斷。
  她做不來為了愛一個人而讓自己低微到塵埃裡,做不來不求回報的付出。
  
  只是,她害怕自己喜歡了十年的心,不聽理智的使喚,才會畫下當初的痛,讓自己時時刻刻記得,才不會犯傻地繼續沉淪。
  
  忍足侑士,你記得也好,不記得也罷,屬於我和你的故事,已經畫下了完整的句點。
  既然,想要絕斷的是你,那麼,親手斬斷的,是我。
  
  「……安藤,怎麼了?」
  時刻關注著她的白石察覺到了從她的眼睛裡散發出來的冷厲,關心地問出口。
  哪怕她的唇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給他的感覺,卻好似和煦的春天過渡到嚴寒的冬季。
  
  「……沒什麼。」若汐對上他的眼,輕輕搖頭,宛然一笑,繼續向前走去。
  
  白石輕輕一笑,也跟了上去。
  似乎,她將自己的心門關得很緊很緊,而他,還差得遠呢。
  
  同時,忍足和彌子已經來到後門,兩人相偕坐在鋪著忍足校服外套的草地上,肩倚著肩,頭靠著頭。
  「呐,侑士,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彌子垂下頭,漂亮的紫發掩去了她臉上的神情,白嫩如鮮藕的手把玩著他寬厚的大掌,微涼的指尖無意識地畫著圈圈。
  
  「什麼?」察覺到了女友的不對勁,忍足空出一隻手,攬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頭頂,想要安撫她的不安。
  
  「……安藤若汐,是她嗎?」貝齒輕輕地咬了咬下唇,彌子抬起頭,水光瑩潤的黑眸直直地看進他閃了一下神的眼睛裡。
  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多,剛剛,在她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他攬著她的腰的手,僵了一下。
  
  果然啊,是她。
  侑士的表情,不是她想像中的那麼毫不在乎。
  
  苦澀漸漸襲上心頭,眼眶裡的淚也越聚越多,是她太過自信了嗎?
  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
  
  「……是她。」溫熱的指尖憐惜地拭去她眼角的淚,取下眼鏡,忍足想要讓她看清楚自己眼中的感情、不再傷心,雖然疑惑她怎麼知道的,還是鄭重地許下承諾:「可是我愛你。」
  
  認識她三年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這麼委屈地落淚。
  彌子,是個熱情爽朗的女子,笑也笑得熱烈,哭也哭得酣暢,從來不會這麼隱忍地落淚。
  
  他真該死,因為愧疚而在安藤若汐的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注意力,反而忽略了她的不安。
  
  「呵呵……」彌子破涕為笑,手撫上沒有了眼鏡遮擋的俊臉,洩憤似地狠狠掐了一把,有些羞惱地嗔道:「都怪你,一直閃避不談,害我那麼擔心。」
  松了一口氣,又有心情開玩笑了,是她太過敏感了吧,侑士眼中對自己的感情,她看得清清楚楚,不會有錯的。
  
  「你……怎麼知道她的?」
  「啊,這個啊,她的畫被選入了特別展覽室,有些和她同班的一年級生在談論她,才知道的,」彌子張開手臂,圈住他的腰,頭依偎在他胸口,側耳傾聽他的心跳聲,故作漫不經心地問:「她是個很優秀的人吧?他們都說她畫得很好呢,我也覺得很好。」
  
  「……是吧,」忍足摟著她,深邃的桃花眼看向前方,沒有著落,手無意識地在她柔順的長髮間穿梭,「但在我眼中,你最好。」
  
  不可以再讓彌子傷心不安了,哪怕,會傷到其他人。
  只是,回去後,他還是要找安藤若汐問個明白,不能再心存猶豫,否則,對她的注意越多,越難以掌控自己的心。
  
  「嘻嘻~~」彌子更加貼近他的胸口,蹭了蹭,由衷地高興,「侑士,你今天嘴巴抹了蜜嗎?不過,我喜歡。」
  
  頓了頓,彌子抬起頭,一手撐在他的胸前,一手環上他的脖子,讓兩人的眼睛相對,正色道:「以後,不可以再瞞著我,不可以忽視我,不可以不理我,不可以注意除我之外的任何女生,不可以……呃,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呀勒,看來我喜歡上了一個霸道的母老虎,」忍足寵溺地抵著她的額頭,輕笑出聲,戲謔道:「可不可以退貨啊?」
  
  「……絕對不可以退貨!」彌子蹭的一下跳了起來,雙手叉腰,居高臨下地怒視著笑的一臉得逞的某人,這才反應過來,不管不顧地撲了上去,在悶笑不已的他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羞憤道:「你欺負我!」
  居然將她當成貨物,太太太過份了!
  
  「噗~~」再也忍不住的忍足噴笑出聲,將她抱了個滿懷,心裡的猶豫一掃而空,「嗯嗯~~我保證不退貨,哈哈……」
  「侑士……」
  
  「WU~~~」
  兩個人正在打鬧的時候,從美術廳裡傳來了一陣陣歡呼聲,還帶著驚呼聲。
  
  對視一眼,忍足起身,拍乾淨身上沾上的草屑,拉起彌子,一邊撿起外套,笑道:「走吧,估計跡部帶著大師們來了,再不出現,該發飆了。」
  
  兩人手牽著手走進大廳,還來不及走到樓梯口,就聽到了從二樓飛奔而下的一些冰帝學生略帶驚喜的聲音。
  
  「你們知道嗎,水橋大師看了特別展覽室裡的畫之後,當下就準備收兩個入室弟子呢,那個日本第一的水橋純江啊!」
  「真的嗎?是誰那麼幸運得到水橋大師的欣賞啊?」
  
  「……是立海大網球部的部長幸村精市,老天真不公平,果然是神之子呢,受到神眷顧的幸運兒啊,常人一輩子都難以望其項背……」
  
  「啊啊啊,幸村SAMA好厲害!!!」
  「啊,他已經那麼出色了,現在又被水橋大師賞識,我們這些人還活不活啊……」
  
  「喂喂,還有一個人呢?該不會還是外校的吧?」
  
  「NO,NO,NO,」一個一年級的男生激動地搖頭加擺手,滿臉的自豪與仰慕,滔滔不絕:「是安藤若汐啊,是上個星期才轉到一年C班的那個安藤若汐啊,剛剛我看到她了,長得好漂亮,又超有氣質,即使在大師面前也不卑不亢,氣勢上一點都不比立海大的部長遜色呢,雖然看上去冷冷的,但是真是好有愛啊,我們冰帝的校花該換人了,我有阪太郎絕對擁護她!」
  
  「切~~我看你是著迷了吧,我還真不信有人比津島學姐還出色……」
  「……」
  
  大廳裡一陣鬧哄哄,於忍足和彌子而言,卻變成了一幕沒有聲音的默劇,剛剛的好心情不復存在。
  彌子垂下頭,下意識緊緊地握著他的手,黑眸裡一閃而過的,是濃重的危機感和不安。
  
  他們說,那個安藤若汐和精市一起,被水橋大師看重;他們說,冰帝的校花,該換人了;他們說……
  曾經想過很多次她的樣子,卻從來沒想過,她會比自己更好更出色。
  
  這樣的安藤若汐,和侑士住在一起,而且在將來的六年裡,一直住在一起,他真的不會移情別戀嗎?
  錯了,一切都錯了。
  
  侑士說,他愛自己,那麼,是不是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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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拒絕

  忍足和彌子越過議論紛紛、與有榮焉的眾人,並肩朝二樓走去,一步一步,都沉重得好似灌了鉛塊般。
  最終,他們還是到了二樓的特別展覽室,進去後,卻發現眾人的神情並不是很開心的樣子,反而充滿遺憾似的。
  
  人群的正中央,一個精神矍鑠的六旬老人撫著花白的鬍子哈哈大笑著,而他的身邊一左一右站著幸村和若汐,好像在為了什麼誠摯地彎腰道歉。
  「哈哈哈,好了好了,年輕人有想法很好,以後有空,隨時歡迎你們來找我……」
  
  水橋純江有些惋惜地看著兩個令他欣賞的小輩,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啊,居然雙雙拒絕了他的提議,一個笑得如沐春風,眼睛裡卻是不容忽視的堅定和銳利,一個自始至終笑得淡漠疏離,對周遭的一切漠不關心,不倨不躬。
  
  他們的畫,並不是最好的,筆法尚嫌稚嫩,用色也存在著一些小缺點,技巧不足尚可彌補,難能可貴的,是他們都在用心作畫,呈現出了他們心中最真實的一面。
  
  只是,或許還不到時候吧,少年心中有比畫畫更重要的存在,而少女,應該不是不愛畫畫,而是被束縛在某些事情裡,脫不了身。
  都是兩個倔強的孩子啊,因為目前不能專心學畫,所以乾脆拒絕嗎?
  
  聽到圍觀眾人的竊竊私語,忍足終於瞭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眼睛裡有些驚訝。
  幸村拒絕的原因,他大概可以猜得到,但是,安藤若汐為何會拒絕呢?
  
  「呐,侑士……」在忍足抬頭尋找著若汐的畫的時候,微涼的手滑入他的掌心,緊緊地握著。
  「怎麼了?」低頭,映入眼簾的是她驟然煞白的臉,以及失去了光澤的黑眸,心裡一驚,焦急地問出口。
  
  「她……就是安藤若汐嗎?」彌子的視線直勾勾地盯著被人群圍在中間淡淡微笑的女子,心裡的恐懼如潮水般襲來。
  
  是那個人啊,呵呵,原來她們早就見過了,連自己都驚歎於她的氣質,聰慧冷靜的女生,不正好是侑士欣賞的女生類型嗎?
  這些日子,侑士的反常,真的不是與她有關嗎?
  
  「……嗯。」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入目的是和幸村並肩而立的她,靜靜地聽著老人的指點,不時報以微笑,而她的身後,站著的是始終面帶笑容、溫和地注視著她的白石,還有,陪在老人身旁的跡部。
  安藤若汐,和三大部長站在一起,居然一點都不顯遜色,像是陽光下的珍珠,耀眼奪目。
  
  「侑士……」彌子用力咬了咬下唇,喚回他的神智,心頭彌漫上憤怒和不安。
  不久前,他還答應過自己不看其他女生的!
  
  「……呵,不要多想了,彌子,你該信任我,也該相信自己。」忍足低下頭,握緊她冰涼的手,藏在鏡片後的深紫色桃花眼掠過一絲無奈。
  
  有時候,他覺得她太過疑神疑鬼,目光只要停留在一個女生身上過久,她就會和他鬧,長久下去,會讓他很無力。
  「……」
  
  「侑士,彌子,你們去哪了?」原本在欣賞畫作的謙也偶然看到他們站在門邊,急忙走了過去,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的目光中帶著隱隱的不贊同。
  
  有些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這個堂兄在想些什麼,明明知道安藤若汐在這,怎麼還會帶著彌子過來,他不怕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戰嗎?
  還是,這兩年他只守著彌子一個人,變笨了?連女人的嫉妒心都不瞭解了嗎?
  
  忍足無奈地向他聳聳肩,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他也不想啊,只是,之前彌子還不知道安藤若汐的時候,他尚且搪塞得過去,現在,她已經知道了,如果刻意將她帶離,反而會讓她想多了。
  
  「呐,侑士,剛剛跡部在找你哦,」謙也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對著已經隱藏好情緒抬頭向他微笑的彌子道:「啊啊,畫展好無聊啊,早知道就不跟著過來湊熱鬧了,呐,彌子,你帶我去逛逛冰帝吧,或者帶我去網球場也可以,早知道這麼無聊,還不如和冰帝的正選們和青學的不二他們去網球場打網球了。」
  
  「這……」彌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頭同意,鬆開兩人相握的手,對忍足道:「侑士,我和謙也先去網球場等你。」
  「嗯,去吧,我等下和跡部一起去。」
  
  忍足目送著他們出了大廳,無聲地歎了一口氣,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們早晚會因各種原因見面的吧,總不能每一次都避而不見吧。
  轉身,忍足朝大廳中間走去,卻不見了剛剛還在的安藤若汐,眼睛裡劃過一絲疑慮。
  
  「啊嗯,忍足,你把本大爺的話當成耳邊風了嗎,真是太不華麗了,下午的訓練加倍!」
  注意到他的跡部撥開人群走了過來,示意他走向僻靜的角落,遠離人群後,才不悅地打量著又恢復成懶散模樣的忍足。
  
  「嗨,嗨~~」忍足無奈地揮揮手,他就知道會這樣,最近跡部的火氣貌似很大啊。
  
  「嗯哼,看過畫了嗎?」跡部點上淚痣,想要看透他隱藏在平靜面容下的真正想法。
  「看過了,怎麼?我到現在還是沒明白你的用意。」知道他在注視自己,忍足推了推眼鏡,所有的情緒都掩藏起來,故作不懂地問。
  
  跡部的心意,他只能心領了。
  他和安藤若汐,一開始就不可能的。
  
  她恨他的吧,而他喜歡的,從來也都只有彌子。
  或許,他該想辦法,早點讓兩人從家族聯姻的束縛中掙脫出來,六年,確實太長了。
  
  無論是安藤若汐,還是彌子,都等不起。
  當初,他想的實在太簡單了,才會讓三個人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
  
  「……」打量了他好一會,跡部才放下手,劍眉夾得死緊,紫灰色的桃花眼也危險地眯起,不悅道:「啊嗯,冰帝的天才,變蠢才了,Ne~~Kabaji?」
  
  「Wushi!」
  「喂喂~~」忍足汗,訕訕地摸了摸鼻子,「跡部,我最近沒惹到你吧?」
  
  「哼,」跡部微抬下巴,輕哼一聲,不滿溢於言表,「本大爺才懶得管你,只要你不被私事影響到全國大賽的發揮,還有,以後在公眾場合注意點形象,你是冰帝的軍師,不是到處發情的色狼!」
  
  別以為他沒看到他和津島剛剛手牽著手連袂出席,若不是安藤若汐背對著他們,估計也會看到的吧。
  只是……他怎麼會替那個笨女人設身處地地著想?真是太不華麗了!
  
  「……」嘴角抽了抽,掛在唇邊的笑也僵硬了,忍足望天,無語。
  好毒啊,發情……他是和女友的正常親密好不好?汗。
  他還真想知道,將來跡部談戀愛的樣子,還不彆扭得將喜歡的人給氣死?
  
  「啊嗯,還傻站著發什麼呆?冰帝學生會的宣傳部長不是吃白飯的。」
  
  說完,不顧被打擊得體無完膚、鬱悶到家的某狼,跡部轉身走人,只留下臉色青黑的某人看著他和樺地消失在人群中。
  現在他百分百肯定了,自己最近確實惹到大爺了,還真是一點情面也不留啊。
  
  無奈地笑了笑,忍足朝大廳中央走去,如果接下來他還敢偷懶,估計等著他的就不會是訓練加倍這麼簡單的懲罰了吧。
  有這樣一個部長兼學生會長,日子還真是不好過啊。
  
  ————————女主的視角——————————
  
  若汐神色複雜地看著不停閃爍的手機,從大廳的另一端安全出口拾階而下,最終還是接通了電話,清冷地道:「喂。」
  
  「若汐啊,是媽媽。」
  電話裡傳來哭過後略顯沙啞的聲音,讓若汐握著手機的手僵了一下,銀藍色的杏眼裡閃過一抹嘲諷。
  
  媽媽?呵……
  
  「……嗯,有什麼事嗎?」若汐走出了美術大廳,專撿太陽照射著的地方走,一點都不在意下午兩三點的灼熱陽光曬傷了嬌嫩的肌膚。
  因為,好冷,冷得她牙齒上下打顫,需要溫暖。
  
  「……若汐,媽媽知道以前忽視你了,但終究你還是我懷胎十月辛苦生下的親生女兒,當初為了生你,媽媽差點去掉半條命,不要再和媽媽慪氣了好嗎?以後媽媽會關心你的,原諒媽媽好不好?」
  
  「……」空著的手撫上泛疼的額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極的笑,清麗的臉上的表情淡到幾乎沒有,緩緩啟唇:「有事嗎?我現在正忙。」
  
  如果,她真的有一點在意自己,也不會挑這個時候打電話給她,現在,該是學生上課的時間,不是嗎?
  只是,她也不會在意就是了。
  
  她早已不是曾經渴望親情的小女孩,祖父、父親、母親,對她而言,只是一個無謂的稱呼而已。
  
  「……那個,若汐啊,週末你有空回來一趟嗎?你父親不知著了什麼魔,居然要讓情婦的女兒登堂入室進入安藤家,還要大擺筵席昭告世人,安藤家的三小姐認祖歸宗了,一點都沒將我們母女放在眼裡,還有……」
  
  握著電話的手無力地垂下,不再聽電話裡傳來的尖銳的聲音,若汐無意識地朝前走去,眼睛裡一絲波瀾也沒有。
  怪不得從來不在乎她死活的母親會突然打電話給她,原來是要找她當同盟啊,只是,于她何干?
  
  母親該不是因為嫉妒而糊塗了吧,她在安藤家的位置,從來都是可有可無,即使她反對,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何況,父親要認親女,她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又有什麼權利置喙?
  不過又是一個用來聯姻的棋子而已,否則以前怎麼不認,偏偏等到她長得這麼大?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和自己只相處半年不到吧,算盤打得多好,十六歲的年紀,又是一個可以為安藤家帶來利益的聯姻棋子。
  
  可笑的母親,嫁入安藤家也快二十年了吧,還沒有她這個在安藤家只生活過六年的棄子看得通透。
  
  「喂,若汐啊,你有沒有在聽啊……」
  「嗯,在聽。」
  重新將手機貼在耳邊,若汐淡淡地道,聲音裡不自覺地帶了一絲冷漠。
  
  「週末回關西本家一趟吧,啊,對了,最好和侑士一起來,結婚後,你們都還沒回過家,祖父已經很不滿了,有侑士在的話,你的話,你父親多少也會聽進去一點……」
  
  呵,原來如此,只是,她好像沒同意吧?
  侑士,叫得真親熱,如果她知道自己也只能叫他「忍足君」,不知道會怎樣?
  
  「……週末我有事,沒空回去,還有,替我向新妹妹問好,就這樣。」
  不顧手機裡傳來的不滿的尖叫聲,說完後,若汐掛斷電話,乾脆將手機關機,不想再被騷擾。
  
  她是個不孝女吧,明明知道母親將會多麼憤慨,還是忍不住惡毒地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新妹妹?
  
  呵呵,在他們眼裡,她是忍足若汐,不是嗎?
  安藤家的那些骯髒事,和她半點關係也沒有。
  
  希望她,能聰明一點,既然十六年裡都沒有受過安藤家的照顧,就不要傻傻地被利用,被父親掌控她的婚姻。
  
  安藤家,廉價地出賣了她的婚姻還不夠嗎?連多年不聞不問的私生女都不放過,這一次又是看上了哪一個世家大族?
  
  是不是在他們眼裡,女兒都是用來穩固家族利益的?
  真是令人齒冷啊。
  
  她該感激,自己嫁的是心有所屬的忍足侑士,而不是猥瑣禿頂的中年大叔嗎?還能希冀六年後的自由。
  
  無所謂地笑了笑,若汐轉身,原路返回。
  剛剛太過驚訝,和白石打了聲招呼就匆忙出來了,畫展該要結束了吧。
  
  沒想到國畫大師水橋純江會出席高中生的業餘展覽,還真是嚇了一跳呢。
  不過,她還是拒絕了大師想要收她為徒的好意,沒有多餘的時間用來專心學畫。
  何況,她從來沒想過要成為一名畫家,這個職業對她來說,太過不切實際。
  
  「……啊諾,是安藤桑嗎?」
  在若汐邊走邊想著事情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道略帶些熟悉的女聲,轉身,就看到正向這邊走來的笑容滿面的津島彌子,和一個連走帶跳的略帶些不滿的紅發男生。
  
  「……」若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身想走,銀藍色的眼劃過一絲冷芒。
  她,知道自己是誰了吧?
  
  「切,什麼人啊,這麼沒禮貌,彌子,理她做什麼,快去烹飪社啦~~」
  「……嶽人,你先去找常瀨拿鑰匙在烹飪社等我吧,我找安藤桑有些事,等下再過去。」
  
  安撫完不滿的向日,彌子朝著若汐的方向快跑了幾步,一邊叫到:「安藤桑,請等一等。」
  
  腳步頓了頓,若汐在拐角處停了下來。
  既然該逃避的人都沒那個自覺,她又何必怕她?
  
  「呐,安藤桑,我是二年級的津島彌子,相信你聽說過我吧?能耽誤你一些時間嗎?」彌子走到她身邊,溫和地笑道。
  「……」若汐沒有接話,只是冷冷地看著她自說自話。
  
  「……那個,可以嗎?」見她一直沒接話,彌子被她看得有些心虛,連笑都有些僵硬。
  「津島彌子,」若汐終於開口,毫不掩飾眼睛裡的嘲諷,淡淡地道:「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
  
  「呃……」風吹起了她的紫發,遮掩了精緻的臉上的尷尬,彌子理了理撲在臉上的發,重新露出一個示好的笑,好脾氣地道:「安藤桑,我知道我和侑士交往的事傷害了你,但是,我和侑士是真心相愛的……」
  
  「然後呢?」若汐望向一臉愧疚的彌子,睥睨著,打斷她的話。
  「哎?」
  
  「請說重點,你們的愛情與我無關,不必向我報備。」
  
  「呃,我是想說,我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傷害你的,一直對安藤桑感到很愧疚,所以,想請你原諒,對不起。」說完,彌子咬了咬唇,彎腰行禮。
  
  「……呵,」若汐看著面前向自己低下頭的人,輕笑出聲,「你的對不起太重,我受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想將一切揭過,安然心安理得地和忍足相愛嗎?
  
  因為說了對不起,所以不欠她了是吧?
  她也不覺得他們欠了自己,不愛而已,人都是自私的。
  
  會受傷,是她自己的錯,因為太在乎。
  但,至少,在她決定遺忘的時候,可以還她一個清靜吧?
  連這樣都是奢侈嗎?
  
  「……」聽出了她話中的嘲諷,彌子直起身,強壓下心中的不滿,她已經低聲下氣地道歉了,接不接受是她的事,語氣也硬起來,「安藤桑,之所以會向你道歉,是因為我的存在,破壞了你的婚姻,但我和侑士的愛情沒有錯,我們相愛在先,你該知道,感情是不能勉強的……」
  
  「津島彌子,你太自以為是了吧?」若汐失了耐心,揮手打斷她的長篇大論,冷聲道:「我說過,你和忍足侑士怎樣,和我無關,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說完,若汐轉身想走,心裡也煩躁起來。
  現在在演什麼?八點檔的狗血愛情劇嗎?她該不會真的天真到要和自己做朋友,替她介紹男朋友吧?
  
  「安藤若汐!」幾次被打斷了話,一向被眾人捧在手心裡的彌子的火氣也上來了,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臂,不讓她離開。
  
  這一輩子,上一輩子,她都不曾這麼低聲下氣過!
  何況,她並不認為自己錯了,她憑什麼那麼高高在上地輕視她?
  
  「作為低年級的學妹,對高年級的學姐不該尊重一點嗎?太目中無人了吧。」
  「呵呵,學姐?」若汐甩開她的手,冷冷地看著她,唇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你不配!」
  既然她不要臉面,她有何須顧忌?
  
  「安藤若汐,你的家人沒有教過你禮儀嗎?我現在是以學姐的身份向你問話!」
  彌子不甘示弱地和她對峙著,毫不退讓。
  
  「呵呵,津島彌子,你懂羞恥嗎?」若汐輕輕拍了拍校服上剛剛被她碰過的地方,挑釁道。
  她一再退讓,他們就當她好欺負嗎?果然人都是專撿軟柿子捏。
  「你……」津島氣結,漲紅了一張粉臉。
  
  「是你先貼上來的吧?你覺得自己有資格在我面前端著學姐的架子嗎?」若汐退開一步,眼睛裡的嘲諷越發濃重,「如果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察覺到自己被她的態度氣到失去了理智,連來意都拋到腦後去了,彌子深呼了一口起,壓下心中的不快,緩緩扯起一個笑容,輕柔地道:「對不起,安藤桑,剛剛是我失禮了,其實我是想和你交朋友的,畢竟,以後我們見面的機會還很多。」
  
  「交朋友?」若汐輕笑出聲,果然啊,她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其實想想,我們並沒有衝突,不是嗎?你也是被逼著和侑士結婚的吧,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既然如此,你也沒必要恨我,除非你喜歡侑士,才會……」
  「住口!」
  
  「被我說中了?是不是?你真的喜歡侑士,才會這麼討厭我,」彌子上前幾步,走到若汐面前,咄咄逼人:「可惜,侑士愛的是我,我好心奉勸你,不要覬覦別人的愛情,否則,只能自己傷了自己。」
  「其實,白石不錯呢,之前看你們在一起,很般配的樣子……」
  
  「啪!」
  若汐再也忍不住,冷笑著,狠狠地給了自說自話的彌子一巴掌,使勁了全身的力氣,將她煽得向後踉蹌了兩步。
  
  「津島彌子,不要將你那骯髒的想法強加給我,你給我聽好了,我安藤若汐,一點都不稀罕忍足侑士,但這不代表,我就能和你們做朋友,所以,以後,不要再假惺惺地出現在我面前!」
  
  若汐輕蔑地看向不敢置信地捂著被打的臉的彌子,再次開口:
  「放心,你的忍足侑士,配你剛剛好,不用擔心我從中作梗,如果你再敢來惹我,就不要怪我不合作了!」
  說完,若汐轉身離開,手臂卻又被拉住。
  
  「你什麼意思?你該不會要將這些事捅到長輩們面前吧?我已經被你打了一巴掌了,你還想怎樣?!」
  這下彌子也顧不得被打得生疼的臉了,聲音裡滿是急切。
  
  安藤若汐可能喜歡侑士的這個想法差點讓她抓狂,差點忘了她和侑士還要靠安藤若汐成全,如果被侑士的爺爺知道了,他們真的會被拆散的。
  
  明明,她是想來示好的啊,最後卻被她的態度激得失去理智,如果她不肯合作,那麼之前他們的犧牲都白費了。
  
  她不該沉不住氣的,在想出更好的辦法之前,在忍足家的長輩接受她之前,她不該和安藤若汐撕破臉的。
  只是,下午侑士看她的眼神,充滿著複雜和愧疚,讓她充滿了不安。
  
  安藤若汐,是個相當出色的女子,這樣的女子,誰能保證男生不會動心呢。
  再加上,她獲得了忍足家的認可,如果她也喜歡侑士,那麼自己和侑士的愛情之路,會走得更加坎坷。
  
  所以,即使成為一個討人厭的女子,她也不容許有任何人威脅到她的愛情!
  
  「放手!」顰眉微蹙,對於她的黏人,若汐已經煩不勝煩了。
  「你,哎呦……」彌子還沒說完,就被一股大力狠狠甩開了,因為焦急而前傾的身子不穩地跌坐在地,手心被路上沒有清理乾淨的玻璃碎片紮出了血,痛呼出聲。
  
  「彌子,你怎麼了?!」
  
  急切的大叫聲響起,在若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向日已經飛快地跑到倒地的彌子身前,扶起她後,看到她左手掌心的血,抬頭怒視著一臉淡然的若汐,厭惡地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居然敢欺負彌子,我要你在冰帝呆不下去!」
  
  「……」若汐看著像一頭發怒的公牛般沖到自己身前的人,淡淡地扯起嘴角,吐出兩個氣煞人的字:「隨你。」
  
  「你!」向日被她雲淡風輕的樣子給氣到了,藍灰色的貓眼瞪得圓圓的,差點噴出烈焰,若不是他從來不打女生,早一拳揮過去替彌子出氣了。
  啊啊啊,冰帝什麼時候有這樣討人厭的女生的?!
  
  「嶽人,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彌子上前想要拉住快要暴跳如雷的向日,心裡暗暗叫苦。
  怎麼這麼倒楣被衝動的嶽人撞見了,如果事情鬧大了,在把安藤若汐趕出冰帝之前,她肯定會被侑士的爺爺先解決了的!
  
  「啊!」向日終於看到了剛剛她刻意偏過去被打腫的臉,怒火更盛了,「彌子,你的臉?是不是她打的?!」
  「嶽人……」
  
  彌子想要阻止,可惜,慢了一步,向日已經再次沖到若汐面前,一手憤怒地指著她,正想說什麼,卻看到若汐身後陰沉著一張臉走過來的跡部,想也沒想跳到他面前,控訴道:「跡部,那個女人剛剛欺負彌子,還打了她一巴掌,你……」
  向日突然閉了嘴,因為他看到跡部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不解地呆愣在原地。
  
  「啊嗯,真是太不華麗了!」跡部越過向日,走到她們旁邊,紫灰色的桃花眼上下打量了一下狼狽不堪的彌子,又看向始終掛著淺笑的若汐,心裡突然燃起怒火。
  若不是他剛好要去學生會,她是不是就準備就這樣一直笑下去,不加解釋地任人誤會?
  
  莫名的,他就是相信是津島先找的碴。
  再說,忍足和津島對她做的事,一個巴掌還太便宜了!
  
  若汐淡漠地對上他打量的紫灰色眼眸,什麼表情也沒有。
  他們的責怪,她一點都不在意。
  

第三十五章 倒戈

  四月初的下午,風輕雲淡,暖暖的陽光籠罩在各成對峙之勢的四人身上,給人帶來了一絲不屬於春日的煩悶。
  
  但對於若汐來說,卻是遍體生寒。
  日本的春天,比美國的冬天,還冷。
  
  她終於知道,有的時候,不是退一步就能海闊天空的,我不犯人,不代表人不犯我。
  她也終於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自以為是的人。
  
  在玫瑰花圃,在撞破他們的親密之時,她已經下定決心,今生今世,來生來世,都不會再愛上忍足侑士。
  不是恨他遺忘了她,而是不恥他們的偉大愛情,居然拖著她當墊背,肆無忌憚地踐踏著她的自尊。
  
  十年後的遺忘,是人之常情,被那樣的他所傷,是她的一廂情願,是她自找的,沒資格怪罪任何人。
  但是,除此之外,他們的所作所為,令她噁心,也永遠不可能原諒。
  
  這樣的她,怎麼可能繼續喜歡他?!
  可惜,沒人相信。
  
  是不是,非得要她重新愛上另一個人,他們,才會放心?
  津島彌子,太高估了忍足侑士,也太低估了她。
  
  而她,沒責任,也沒義務給他們的愛情免費打一劑定心針。
  那一巴掌,只不過是懲罰她的自以為是,她欠自己的,還沒有還清。
  
  以前不屑討要,因為落到這步田地,安藤家和她自己,要付泰半責任。
  現在,她不介意陪他們好好玩玩,給自我為中心的他們製造一點小麻煩,看看他們偉大的愛情,經得起多少風雨。
  
  若是太過不堪一擊,她的「犧牲」,豈不是太不值得了?
  她,從來不是一個以德報怨的好人,愛情故事裡的反派女配更適合她。
  
  即使全世界與她為敵,她也不會退縮;即使撞得頭破血流,她也不容許任何人踐踏她的自尊。
  即使,輸得什麼都不剩下,她仍然有一身驕傲。
  
  嘴角彎起嘲諷的弧度,若汐理了理被鳳吹亂的長髮,似笑非笑的眼凍結成冰,一一掃過想要打抱不平的紅發少年、蒼白著臉想要息事寧人的津島彌子,以及點上淚痣細細觀察她們的跡部景吾,不懼不畏。
  
  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的決不會是她。
  SA~~就讓她看看他們要怎樣顛倒黑白吧。
  
  「啊嗯,安藤若汐,你真是太不華麗了!」引以為傲的眼力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跡部不悅地道,劍眉微挑。
  真是令人火大的笨女人啊,是不是他出言幫津島,才如了她的願?
  
  她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所有人劃清界限嗎?!
  本來還以為她聰明呢,結果大爺他看走眼了,簡直就是笨到家了!
  
  「是啊是啊,跡部,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惡,我親眼看到她惡毒地推到彌子的,還有……」
  聽到了跡部對若汐的指責後又重新活過來的某人,飛快地跳到他們身邊,又義憤填膺地開始了現場解說,一副要打倒巫婆後母拯救白雪公主的英勇王子樣。
  
  「嗯哼!」移開看向若汐的不爽的目光,瞪了某手舞足蹈的自家單純過頭的部員一眼,滿是威脅地道:「向日,閉嘴!」
  「……跡部?」
  
  「剛才的事,一個字都不許透露出去,否則,沒收一個月的蛋糕!現在,立刻,馬上,給本大爺回到網球場去,訓練加倍!」
  「啊啊啊啊~~~~」
  
  嗜吃如命的向日小貓再也顧不得被欺負得慘兮兮的「白雪公主」,以光速消失在他們的視線裡,差點流下寬麵條淚。
  嗚嗚,他可愛的蛋糕啊,跡部是大壞蛋呀呀呀!!!
  
  若汐無語地看著化身為正義超人的紅發少年瞬間消失後,以及身後留下的滾滾塵煙,額頭掛下一排排黑線。
  蛋糕,呃……
  貌似,她想太多了?
  
  彌子則慘白了一張臉,雖然她也不想事情傳出去後引火焚身,但跡部的突然轉變讓她多少有些吃驚。
  無論如何,被打被推到的,是她啊,怎麼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卻帶著不悅的譴責?
  
  是她看花眼了吧?即使他再怎麼不喜歡自己,她也是網球部的經理啊,跡部,不是最護短的嗎?
  
  無視彌子的驚訝,跡部上前幾步,在若汐身前站定,將她的疑惑看了個仔細,敏銳地注意到她的右手腕上被指甲劃傷的血痕,彆扭地開口:「啊嗯,不華麗的女人,你有沒有事?」
  
  比起身體上可見的傷口,心靈上的傷才是最痛的,津島那個自以為是的女人,到底和她說了什麼,才引得她大動肝火?
  
  「……我沒事,謝謝跡部學長。」若汐看進他的眼睛裡,直覺他是真的在關心自己,掩去心中的疑惑,淡淡地笑了笑,彎腰道謝。
  
  這個時候,是誰都會站在狼狽的津島彌子的一邊的吧,他,為什麼……
  明明,他們不過是互相叫得出名字的陌生人,他為何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自己?
  
  「……啊,本大爺也看出來了,你就是一個銅頭鐵臂的笨女人,石頭碎了你也不會有事!」看到她無所謂的笑,跡部心中的無名火「蹭蹭蹭」地往上冒,張口就沒有好聲氣,魅惑人心的紫灰色桃花眼危險地上挑。
  她就是一個石頭人!連痛疼都感覺不到嗎?!
  
  「呃……」若汐呆了呆,被他突發的火氣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是哪跟哪啊?
  
  可是,為啥她居然詭異地覺得,眼前的人,冰帝的帝王,眾女生心目中的高傲王子,和炸毛的凱賓那麼像啊?
  果然,她是被津島彌子鬧昏頭了嗎?
  
  一旁的彌子睜大黑眸,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們的互動,心裡掀起滔天巨浪。
  剛剛沒看錯的話,跡部是在彆扭地關心著安藤若汐?
  這怎麼可能?!他真的是那個對女生不屑一顧的女王大人?
  
  自己好歹認識了他三年,卻從來得不到他的正眼看待,還老是被他橫挑鼻子豎挑眼,而安藤若汐,不過是才出現的轉學生,究竟,她哪點比自己好?是不是侑士也會……
  
  腦海裡突然浮現她和白石走在一起說笑的畫面,彌子搖了搖頭,安藤若汐也說過,不會和她爭搶侑士的,只是,她真的能相信嗎?
  
  網球王子的劇情已經過去了,她再也無法掌握將來有可能發生的事,無法做這個世界的主導者。
  總覺得,即使安藤若汐無意當她的對手,也會給她的生活帶來不可預知的威脅。
  看來,她和她,終究是做不成朋友的。
  
  而跡部則破天荒地被若汐看向他的疑惑的眼神弄得有些不自在,移開了視線,轉向低著頭沉思的彌子,臉色沉了下來:「津島,剛剛的事,孰是孰非,本大爺相信你比任何都清楚,如果你還有一點腦子的話,就該知道傳揚開來的後果!」
  
  「部長……」彌子抬起頭,風吹疼了她紅腫的臉,黑眸裡也開始彌漫上水汽,心裡的委屈也越聚越多。
  她不奢望一向看她不順眼的跡部會站在她這一邊,但至少也不能偏幫外人啊,明明,被欺負的就是她啊,他卻問打人的人有沒有事,這也太過份了吧?
  
  「啊嗯,你有什麼意見嗎?」骨節分明的手指點上淚痣,跡部略帶不屑地看向一臉委屈的彌子,暗中撇了撇嘴,忍足的眼光,真是太不華麗了!
  
  「你……」看清了他眼中的嘲諷,彌子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不甘,衝動地問出口:「我好歹是網球部的經理,你怎麼能夠偏幫外人?!而且,君子動口不動手,安藤若汐即使再有理,她也沒資格以這種方式羞辱我!」
  
  黑眸裡燃起熊熊怒火,手也緊握成拳,好不甘啊,就因為她是侑士不情不願娶回家的名不副實的「妻子」,她就要委曲求全嗎?
  哪怕被打了,也不能聲張出來,這可是她兩世裡,第一次被人打耳光啊!
  
  好,為了她和侑士的將來,她忍下就是了,已經夠委屈的了,可是,跡部居然還口口聲聲將矛頭指向她?
  太不公平了!她還是第一次知道,威風地甩人耳光的人倒是比她這個被打的人還委屈!
  
  「呵……」若汐淡淡地向義正嚴詞的她投去一瞥,感覺自己的手又開始癢了。
  
  感情在津島大小姐的觀念裡,以話傷人於無形只不過是小孩子的口角,可以輕易被原諒,而一旦動手就是罪無可恕嗎?
  還真是溫室裡被呵護備至的小公主啊,白癡天真得可以。
  
  偽善的人,在她眼中,比真小人還要可惡,只因為他們明明心裡陰暗,偏偏還要裝做一副善良無辜的醜惡嘴臉,對的總是自己,錯的全是別人。
  打她,都覺得髒了自己的手。
  
  「她有沒有資格,不是你一廂情願說了算的,連承擔責任的勇氣都沒有,津島,別讓本大爺看不起你!」在若汐開口之前,跡部已經搶先開口,臉色沉了又沉,不再留絲毫情面,「津島彌子,本大爺從來沒有承認過你,也從來沒將你當成「內人」,以後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貝齒緊咬下唇,連泛出了血絲都感覺不到痛,不由自主地向後踉蹌了兩步,盈滿眼眶的淚終於滾落,腐化了紅腫的臉頰。
  
  跡部不留情面的話,好似重重地打在了她的心上,比安藤若汐的那一耳光還狠。
  原來,這一年多來她對網球部的盡心盡力,在他眼中,什麼都不是嗎?
  
  他不是侑士的好朋友嗎?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對她?!還讓安藤若汐看自己的笑話!
  她很得意吧?有了冰帝之王的維護,即使在冰帝橫著走,也沒人敢說什麼了……
  
  若汐確實很高興,嘴角微微彎起,連冷色的眸子裡都帶上了笑意,卻不是得意,而是有些啼笑皆非。
  報應來得真快啊,津島彌子,這麼快就嘗到了言語的殺傷力,也該知道了吧,有時候,兩張嘴皮子翻出來的話,比刀子還鋒利,傷人更深更重。
  
  至於跡部的反常,他自己不也說了嗎,大爺他從來沒有承認過津島彌子,她可不敢往自己臉上貼金。
  
  「啊嗯,不華麗的女人,以後少頂著冰帝網球部經理的頭銜興風作浪,否則本大爺不管你是不是監督認可的人,照樣將你踢出冰帝,你最好不要懷疑本大爺的話!」
  
  「……是。」津島像是一隻鬥敗了的公雞,低下頭,讓紫發掩去了大半張火辣辣的臉,有氣無力的應道。
  他的話已經說得這麼清楚明白了,她如何還敢有半分質疑。
  
  好不甘啊,明明她的網球打得不遜色於任何一個正選,為何卻得不他的認同?
  穿越小說裡,只要女主會打網球,就能毫不費吹灰之力贏得所有王子的佩服和喜歡,為何輪到她就不行了呢?
  
  「嗯哼,以後,你好自為之!」扔下一句不輕不重的話,跡部邁動長腿,朝網球場的方向走去。
  若不是看在忍足的面子上,早將她扔回青學去了!
  
  若汐看了一眼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的彌子,原本還想警告一下她別再來惹自己的,現在也失了心情,落井下石的事,她還做不出來,哪怕,其實她更想上前補上一腳。
  
  還是,回去在協議書上追加一條吧,讓忍足侑士看好自己患了臆想症的女友,不要像瘋狗一樣,四處亂吠,很難看。
  
  愛情,都是這麼沒有理智的嗎?
  天底下又不止忍足侑士一個優秀的男生,實在沒必要像防賊一樣防著別人覬覦她的愛情。
  
  「……」久久沒聽到有人跟上來,跡部不快地轉身,如刀子般的目光射向發呆的若汐,恨恨地道:「笨女人,杵在那幹嘛?跟上!」
  
  「……」若汐還是無知無覺,想著要儘快調試好心情,白石應該等久了吧,不能帶著糟糕的心情去見他。
  
  「……」一直低著頭的彌子以為叫的是自己,因為他走的方向是通向網球場的,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向他走去。
  網球部經理的位置,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坐穩!
  
  「……」這下跡部的臉色更臭了,牙齒咬得咯吱響,額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眼睛裡噴出憤怒的火焰,轉身,大步往回走。
  
  發現了異常的彌子停下了腳步,愣愣地看著差點頭頂冒煙的跡部越過自己,根本看也不看她,直接朝另一個人走去,恨得牙癢癢,卻不能發作什麼,羞惱地跺了跺腳,朝網球場飛奔而去。
  
  若汐聽到了重重的腳步聲,疑惑地抬頭,就看到了一雙火花四溢的桃花眼正惡狠狠地瞪著自己。
  呃,剛剛,他是在和她說話?
  
  「安藤若汐!」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裡蹦出來,跡部的臉烏黑一片,「你在發什麼呆?!和本大爺去學生會辦公室!」
  
  「有什麼事嗎?跡部學長。」若汐對於他的怒火有些摸不著頭腦,誰讓他動不動就「笨女人」、「不華麗的女人」的叫,天知道他在叫誰。
  
  「……」這下跡部真的被氣到了,毒舌系統自動啟動,「你是笨蛋嗎?還是木頭人?啊?!手腕流血了也毫無知覺,若不是看在你是冰帝的一分子,本大爺才懶得管你感染上什麼不華麗的病菌!」
  
  「呃……」若汐低下頭,才看到自己剛剛被津島彌子捉住的手腕有一道淺淺的口子,暗紅的血已經凝結成痂了,估計是在甩開她的時候,不小心被她的指甲劃到了吧。
  
  抬頭看向偏過頭去一臉不爽的少年,若汐啞然失笑,這樣彆扭的個性,真的很像凱賓啊。
  他是想帶自己去包紮傷口的吧,說出的話卻能氣死人。
  他的好意,她只能心領了。
  
  「謝謝你,跡部學長,小傷口而已,沒事的,我自己處理就好了,那麼,我還有事,先走了。」
  若汐禮貌地彎腰行禮,轉身想要朝美術大樓而去。
  
  「……安藤若汐。」
  這一次,跡部的聲音很平淡,猶如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啊嗯,笨女人,反正她夠冷血,說不定放點血,還能將她體內的不聰明因數統統給流出去!
  
  「還有事嗎?」
  「你……不用再賠本大爺的玫瑰花了。」深邃的眼睛在逆光下,顯得越發深沉,讓人看不清。
  
  「好的,謝謝跡部學長大人大量。」若汐站在陽光下,淡淡一笑,在他示意中,才轉身離去。
  不用勉強自己去玫瑰花圃,真是太好了。
  不過,她已經不會再遷怒玫瑰了。
  
  目送著若汐漸漸遠去的身前,跡部也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眼中的光芒,比下午的陽光更亮。
  在特別展覽室裡,他看到她的第二幅畫了,破執,還算華麗。
  
  雖然不聰明,好在夠堅強,倒是他第一次好心想幫忙,倒多餘了。
  在安藤若汐的心裡,無論是畫中的小男孩,還是傷害了她的忍足,都已經過去了吧。
  
  既然已然新生,那麼他也沒必要再揭開已經好了、結疤的傷口。
  可惜的是,到現在忍足都還沒清醒,算了,連他自己都不想挽回,大爺他也沒心情管了,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的
  
  希望,以後忍足不要太後悔吧。
  至於那個小男孩到底是誰,也無關緊要了。
  
  安藤若汐,真的很華麗啊,不會一直沉溺在過去中不能自拔,而是靠自己的意志力,堅定地走了出來,遺忘過去,重獲新生。
  
  他,期待著,安藤若汐繼續帶來的驚喜。
  

第三十六章 質問

  晚上,忙累了一天,簡單用完晚飯後,若汐洗好澡,擦乾淨頭髮,走向琴室去練琴,明天就是第一天上班的日子了。
  
  打開窗戶,讓微涼的夜風吹走一室沉悶,若汐坐在鋼琴旁,打開琴蓋,雙手放在黑白琴鍵上,眸光不經意看到右手腕貼著的OK繃,回想著白石的話,會心地笑了。
  被一個人如此小心翼翼地關心著,是一件很溫暖的事。
  
  白石離開前有些不自在地說,下個星期六是他的十七歲生日,希望到時她有空去參加他的生日聚餐,也順便介紹他口中的活寶隊員給她認識。
  
  要去嗎?白石是她在日本的第一個朋友,于情於理都是要去的吧,而且,他對自己那麼好,也要精心挑選一份禮物,以感謝他對自己的照顧。
  
  下定了決心,若汐收斂心神,專注地彈起鋼琴來,不再走神,一首STARLIGHT AFAR傾瀉而出
  輕快的曲調,讓人的心都隨著夢想而飛了起來。
  
  這就是忍足推開門後聽到的,讓他煩躁的心也跟著平靜了下來。
  在玄關處換好鞋,在客廳裡停留了幾分鐘,才向臥室走去。
  
  隨手將網球袋放在門邊,忍足摘下眼鏡,邊走邊解開上衣的扣子,褪去衣物,走到浴室裡,擰開熱水器的開關,溫熱的水噴灑而出,發出嘩嘩的聲響,卻掩不去在寂靜的夜裡越顯優雅輕柔的鋼琴聲。
  
  忍足站在蓮蓬頭下,濕了一頭墨藍色的碎發,俊美的臉也被打濕了,氤氳上幾絲熱氣,沒了鏡片遮擋的深紫色桃花眼散發著毫不掩飾的冰寒,以及錯綜複雜的情緒。
  現在還不到晚上八點,以前都是過了九點後才會回到家,這也是他第一次聽到她彈鋼琴。
  
  因為儲藏室沒有安裝隔音設備,所以,她才每天趁他回來之前練鋼琴嗎?這樣,就不會打擾到他。
  這樣的想法,讓他心中的不滿被澆熄了一大半。
  
  今天之所以會提早回來,是因為看到了彌子臉上的巴掌印。
  畫展完畢後去網球部訓練的他,第一時間發現了彌子的刻意閃躲,即使在和他說話的時候,也側對著他,不讓他看到她的右臉頰。
  
  最終他還是發現了她臉上觸目驚心的掌印,連聲追問,可是彌子卻怎麼也不肯告訴他,而旁邊的嶽人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詭異的視線不時瞟向場上和慈郎對打的好似著惱的跡部。
  一定發生了什麼!
  
  不等他問清楚,跡部已經6:0勝了興奮異常的慈郎,接著,他被心情不爽的跡部叫上場,被連續大力砸向他的破滅的圓舞曲打得無法分心。
  
  和隊友們吃完晚餐後,他照例送彌子回家,再一次提起了她臉上的傷痕,在他的追問下,彌子才遮遮掩掩地告訴了他事情的始末。
  
  得知是安藤若汐所為的那一瞬間,憤怒充滿了胸腔,他們是愧對她,但這不能成為她欺負彌子的理由!
  
  他寧願她將所有怒火發洩到自己身上,也不願看到彌子有絲毫受傷。
  可是,是他們對不起安藤若汐在前,即使要質問,也沒有立場。
  
  將彌子送到家後,安慰了心情低落的她一會,沒有再和以往一樣和她耳鬢廝磨,立刻驅車回到公寓,想和安藤若汐好好談一下。
  無論她怎樣恨他都好,不要對彌子出手。
  
  然而,站在客廳的那一刻,他卻無法上前叩響她的房門,不知對她做出那樣羞辱的錯事的自己,有什麼資格和立場,對她再提出任何要求。
  
  沖完涼,忍足走出浴室,一邊用毛巾擦拭著濕發,不自覺地聽著琴聲,坐在沙發上出神。
  直到琴聲漸無,耙了耙半幹的發,重新戴上眼鏡,遮去複雜的眸光,朝客廳走去。
  
  打開液晶電視,忍足將聲音刻意地調小,百無聊賴地換台,等著她出來。
  畫面最終停在體育頻道,正在重播美網的預選賽,在阿什球場凱賓?史密斯對陣法國網壇的新秀。
  
  又成長了呢,忍足的目光停留在螢幕下方滾動的字幕,越前龍馬一路過關斬將,以全勝的戰績進入了淘汰賽……
  
  若汐推開門出來,目光被螢幕上熟悉的身影吸引了,銀藍色的眼睛裡,只倒影著他奔跑的樣子,而坐在沙發上的某人,被她徹底忽視了。
  
  這場球賽的結果她已經在網上看到了,再拿下後天開始的預選賽的最後一場賽事,凱賓也能像他認定的對手一樣,以全勝的戰績進入淘汰賽。
  明天,打電話給他加加油吧,否則又要抱怨她沒人性了。
  
  「……安藤桑。」忍足聽到推門聲,側過頭,就看到站在門邊的若汐,眼裡劃過一抹微訝,只是很快就消失無形了。
  
  這還是第一次,在家裡看到她的笑容呢,不是在學校裡見過的那樣淡漠疏離的笑,而是很溫暖很燦爛的笑,好似變了個人似的,耀眼奪目。
  不過,他不想多加探究。
  
  「忍足君。」這才發現他存在的若汐,唇邊的笑僵了一秒,便恢復成雲淡風輕的樣子,對上他的視線,不再閃躲。
  
  「能耽擱一些時間嗎?有事想和你商量一下。」忍足關掉電視,斟酌了一下才開口。
  心裡泛起一絲無奈,果然啊,只要一面對他,她就會變回冷淡的模樣。
  
  「嗯,我也有事和你談,」若汐走過去,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直視著他,淡淡地開口:「你先說吧。」
  
  「……」張了張口,忍足不知該如何提出,移開視線,逃避她冰冷的目光,起身朝冰箱走去,一邊背對著她平靜地問:「需要什麼飲料嗎?」
  
  心裡卻在嘲笑自己的逃避,向來哄女生很有一套的自己,居然也會有在女生面前手足無措的一天。
  「……不用了,謝謝。」
  
  雖然她拒絕了,忍足還是拿了一瓶橙汁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則拿了一瓶冰水,仰頭喝了一口,希望驅除心裡的煩悶。
  若汐沒有接,安靜地等著他開口。
  
  「呵,」自嘲地笑了笑,調整好心態,忍足重新坐下,臉上露出面對女生時一貫的魅惑的笑,掩藏了真正的情緒,修長的十指交疊撐在光潔的下巴上,帶電的桃花眼若有似無地看向紋絲不動的若汐,暗啞的嗓音緩緩響起:「呐,安藤桑,你曾經問過我是否記得你吧?我們……曾經認識嗎?」
  
  終究還是無法對她興師問罪,忍足選擇問出困擾了他一整天的疑問,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她的臉部表情。
  
  可惜,失望了。
  真的,是他想多了嗎?
  
  他不知道的是,在面對心存戒備的人的時候,若汐早就習慣隱藏好自己的情緒,不讓他人看出一絲端倪。
  
  若汐迎上他打量的眼,聽完他試探的話,眼睛裡一絲變化也沒有,放在身後的手,卻不由得緊握成拳,壓下心中的叫囂的情緒,平淡地道:「我也說過,是我認錯人了。」
  現在的安藤若汐和忍足侑士,不曾相識。
  
  「是這樣嗎?」推了推眼鏡,忍足也不清楚此刻自己的心,好似松了一口氣,又好似疑慮更深了。
  真的,不認識嗎?
  
  是這樣的吧,她的眼睛太過平靜,不起一絲波瀾,應該說的是真話吧。
  這,不正是他想要的答案嗎?
  
  若汐察覺到了他的懷疑,淡淡一笑,不予置評。
  已經,晚了啊。
  即使他想起,對她而言,他也只是忍足侑士。
  
  「聽說……」緩了緩神,忍足再次開口,臉上的笑容也不再,「下午,你見過彌子了?」
  「……呵呵,」看著他難以啟口的樣子,若汐淡淡地笑了起來,妃色的唇勾勒出嘲諷的弧度,諷刺道:「忍足君是想問,是不是我打了你的寶貝女友吧,何必遮遮掩掩。」
  
  「……」
  「呵,是我打的哦,狠狠地在她漂亮的臉蛋上煽了一巴掌,怎麼,想向我興師問罪嗎?」銀藍色的眼不屑地瞟了瞬間僵硬了身子的他一眼,心裡再也泛不起一絲漣漪。
  
  她,提前做到了,不再被他影響心情。
  呐,安藤若汐,恭喜你。
  
  「安藤若汐!」腦海裡浮現彌子紅腫的半張臉,帶淚的黑眸卻努力地壓抑著委屈的樣子,心悶悶地疼了起來,在她的刻意挑釁下,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噴薄而出,瞬間提高了音量。
  
  「忍足侑士!」若汐「騰」地一聲站了起來,繞過茶几,走到他身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滿是憤怒的臉,一如高高在上的女王,不需喜怒形於色,冰冷的目光就能讓人膽寒,聲音也隨之提高,不被他的氣勢壓下。
  「你心疼了嗎?如果我告訴你,那一巴掌還遠遠不夠,你要怎樣?!」
  
  「安藤若汐,不許你再對彌子出手!對不起你的人是我,與她無關!」不甘在氣勢上輸給她,忍足也站了起來,心裡波濤洶湧。
  
  或許,一開始,他就看錯她了。
  安藤若汐,隱藏在平靜的外表下,很不好惹。
  
  連自己,也在短短的半個月內,從討厭她防備她,再到對她充滿愧疚,哪怕她傷害了彌子,他卻連指責的話都說不出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哈哈……」若汐突然大笑起來,眼睛裡的嘲諷是那麼明顯,令他忍不住有些惱羞成怒。
  「你笑什麼?!」
  
  「呐,忍足侑士,」若汐停止了笑,眸子裡的冰刀刺進他的心中,輕輕地吐出他的名字,語氣不屑得讓他抬不起頭,「你覺得,搶走我的丈夫,啊,不,已經是‘前夫’了,她能無辜到哪去?原來,號稱冰帝天才軍師的你,居然如此天真!」
  
  「你……」忍足退開一步,無法直視她咄咄逼人的視線,頓了頓,還是選擇為女友辯駁:「彌子她沒有錯,和你離婚的是我,況且,被當成利益出賣的、毫無感情基礎的家族聯姻,對你我而言,本來就是一場災難,現在,我們不過是共同聯手衝破束縛……」
  
  話音在若汐越來越冰冷的視線下漸漸消聲,忍足無奈地笑了笑,這樣的理由,不過是他為了讓自己心裡好過的藉口而已……
  前夫,從她的口中說出來,還真是無比的諷刺呢。
  
  「怎麼不繼續說下去?嗯?」尾音一挑,若汐上前一步,纖纖玉指點上他心口的位置,笑得粲然而詭異,就像一朵開在夜間的罌粟,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原來冰帝的天才不過爾爾,敢做不敢擔啊!」
  
  歎息般地說出口,若汐退後兩步,無視他的僵硬,優雅地掏出手帕擦拭手指,然後像扔垃圾似的,將手帕準確地擲進紙簍裡,挑釁意味十足,才抬起頭,目光遊移在他瞬間變黑的臉上,似笑非笑地道:「忍足君該不會是不知道吧,作為大家族的子女,根本沒有婚姻自主的權利,這不能成為你們無視我的想法、理所當然拉我當墊背的理由!」
  
  「……那你想怎樣?」忍足推了推眼鏡裡,眼裡劃過一道戾色,沉聲道:「無論你想怎樣報復,我都可以忍受,但不包括你能傷害彌子,如果再有下一次,我……」
  
  「呵,」嗤笑一聲,若汐把玩著黑髮,截斷他的話,「這個世界真是太美好了,連報復都能施加前提,你不覺得自己太強人所難了嗎?!」
  「安藤若汐!」
  
  「嘖、嘖,保持風度啊,忍足君,千萬別氣出腦溢血,」若汐睥睨地看著他,厲聲道:「與其在這裡警告我,還不如看好和你一樣天真過頭的女朋友,最好打消她一廂情願的想法,不要再來招惹我,否則,下一次會怎樣,我可不敢保證!」
  
  若汐頓了頓,歪了歪頭,露出一個魔鬼般邪惡的笑,「她的臉蛋不錯哦,觸感又滑又膩,說不定下一次,我一個不小心,就將她、毀、容了。」
  
  「安藤若汐,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不會容許你動彌子一根頭髮的!」
  忍足這下真的生氣了,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令人膽寒的戾氣,眼睛裡再沒有一絲笑意,閃著幽幽的寒光,像是緊盯著獵物的狼,伺機而動。
  
  可惜,若汐好似一點都沒受影響,在他這樣的目光下,緩緩啟唇而笑,聲音如破冰的刀刃,傷人於無形,「忍足君的愛情真是感天動地啊,看在你們這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偉大愛情上,我好心奉勸你,如果你的小女友再不知所謂地來招惹我,就不是一巴掌那麼簡單了。」
  
  「信不信由你,我安藤若汐,可不是任你們搓圓揉扁的泥人兒!」
  
  「再提醒你一句哦,不要太放肆了,即使要親熱,也小心不要被人捅到長輩們面前呐,到時,我可不會再為你們圓謊,除了不主動揭穿,我沒有義務再幫你們。」
  「……」忍足的臉色越變越青,神色複雜。
  
  這還是他們結婚半個月來的第一次,她不再冷臉對他,雖然笑著,卻讓他猶如身陷冬天般寒冷。
  他怎麼會以為,安藤若汐是一隻乖巧的綿羊呢,她簡直是披著貓皮的老虎,抓住人的死角狠狠地給與致命的一擊。
  不可以再輕忽她了,她,比他想像的還要強大,哪怕現在的他們,是同盟。
  
  「SA~~好好守護你的愛情吧,只要不來招惹我,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和你一輩子綁在一起,對我來說,真是一場悲劇呢,不過,」話音一轉,若汐再次走近面無表情的他,踮起腳尖,在他耳邊溫柔地輕言細語:「萬不得已,我也不介意哦,畢竟,嫁給你,比嫁給猥瑣大叔強那麼一點點,必要的時候,還拿得出手。」
  
  說完,不再看他一眼,若汐和愣住的他,擦肩而過。
  帶著淡雅洗髮水香味的髮絲不經意擦過他的臉,麻麻癢癢的,忍足卻毫無知覺,怔若雕塑。
  
  剛剛,他,忍足侑士,好像在氣勢上輸給了一個比自己還小一歲的女生,而且,還被毫不留情地羞辱了?
  
  「……你,」定了定神,忍足轉身,在她的手碰觸到門把之前,淡淡地問:「就那麼恨我嗎?」
  
  「恨?」若汐沒有回頭,輕輕轉動門把,在進去之前,才冷漠地嗤笑道:「忍足君,你想多了,我不會在你身上浪費任何一種感情,即使是恨,你都沒有資格。」
  
  說完,不待他反應,若汐逕自走進臥室,背對著呆如木雞的他,門被緩緩關上,隔絕成兩個世界。
  
  「呵呵……」右手撐著泛疼的額頭,忍足頹然地倒坐在沙發上,苦澀的笑,在客廳裡久久回蕩。
  是啊,沒有資格。
  
  他終於知道,自以為是的自己,傷她傷得有多深多重,才讓她那麼決絕。
  明明,是該他質問她的,卻被她質問得啞口無言,再找不到一絲理由來逃避自己的懦弱。
  
  一開始,他就該自己一肩承擔自己的愛情的,哪怕最後以遺憾結局,也好過現在這樣,被愧疚攪得心神不寧,被人這樣輕視著,卻無力反擊。
  他,好似困在自己的棋局裡,出不去了。
  
  客廳上方的水晶吊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卻照不亮他晦澀的心。
  忍足就那樣呆呆地坐在客廳裡,久久,直到天空泛起魚肚白。
  
  陪著他的,只有被主人遺棄在垃圾桶裡的淡紫色手帕,以及茶几上,碰也沒碰過的飲料。
  一夜,就這樣過去。
  
  半個月前,一牆之隔,他和女友親昵地調笑著,若汐卻蜷縮在牆角,流盡一生的眼淚。
  
  現在,一門之隔,忍足痛苦地反省著犯了錯的自己,徹夜不眠,而臥室裡的若汐,在和凱賓通完電話後,心情愉悅地沉沉睡去,一覺好眠。
  風水輪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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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舞臺劇

  星期五。
  早上七點半,若汐走在冰帝校園裡,聞著早晨的清新空氣,身心都特別舒暢,聽著MP3中播放的音樂,悠閒自得,唇邊一直掛著淺淺的笑。
  
  不時有一些冰帝學生好奇地瞟向她,一些男生更是漲紅了臉,若汐也沒在意,以為他們是看向自己身後某個校園風雲人物。
  上學不過兩個星期,她已經徹底適應了冰帝學生追捧偶像的狂熱,一笑置之罷了。
  
  如果若汐肯摘下耳機的話,一定會發現,他們談論的正是她自己。
  昨天的畫展,安藤若汐這個名字,無疑在冰帝一舉成名。
  
  長在國外的她不知道,水橋純江這四個字,在日本美術界所代表的超然地位,不知有多少人想拜他為師卻不得其門而入,而她,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況且,她的第二幅畫,是學生代表評選出來的,最佳畫作之一。
  
  冰帝不光是講究門第的貴族學校,更注重學生的個人能力,因此,在若汐不知道的時候,她已經成為眾人的焦點了。
  
  若汐像以往一樣面帶微笑地走進一年C班的教室,只是一隻腳尚來不及跨進去,已經被看到她的同學們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問東問西,瞬間頭都大了。
  
  「安藤桑,你好厲害哦,為我們C班爭光了……」興奮的同學A。
  「安藤桑,你能轉來冰帝真是太好了,我能和你做朋友嗎?」兩眼放光的同學B。
  「安藤桑,你為什麼拒絕水橋大師啊?他可是……」滿臉好奇加遺憾的同學C。
  
  若汐微笑地聽著,不時回答幾句,既不顯得清高,也不過份得意,扮演好乖巧的樣子,眼睛裡閃過一絲無奈。
  
  冰帝的學生都有很強的集體榮譽感,希望過幾天畫展的後遺症能減淡吧,否則還真是受不了他們的熱情。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是這麼友好的,也有幾個女生不屑地看著這邊。
  MA~大部分人還是友善的,她該知足了,也不是非得所有人都要喜歡自己不可。
  
  「好了好了,你們,快上課了。」一隻手及時地將有些應付不過來的若汐拉出了包圍圈,是藤野,和同學們笑鬧了幾句,也就各自散了。
  若汐和藤野坐在位置上,才松了一口氣,相視一笑。
  
  「呵呵,他們就是這樣,過幾天就好了,」藤野蹭到若汐身前,摟著她的肩膀,湊到她耳邊小聲戲謔道:「剛剛我可救了你哦,還不從實招來,你和四天寶寺的網球部長是什麼關係啊,男女朋友?」
  「呃,白石?」額頭掛下一排排黑線,若汐汗,急忙澄清:「朋友啊。」
  
  「朋友?就這麼簡單?」藤野不滿地用手肘捅捅她,壓低聲音,「少來了,我可是全看到了哦,昨天你們一直在一起,而且白石大人看你的眼神好溫柔啊,羡慕死我了,什麼時候芥川學長才能用那樣的眼神看我,而不是看我做的蛋糕啊~~~」
  
  若汐無奈地看著某哀怨女又每日例行一次的花癡症發作,心裡有些了然為何她每天中午都要往烹飪社跑了,敢情還是為了她天天不離口的王子們啊,汗。
  
  「白石大人?」
  「是呀是呀,」哀怨來的快去得也快的藤野童鞋,興奮地解釋道:「他可是曾經在全國大賽上贏過青學的天才的人物啊,而且長得又帥,在東京各校也擁有不少的仰慕者哦,以後你可得小心了,相信昨天已經有不少人看到你們走在一起的唯美畫面了,不過說真的,我覺得你們真的很配哎~~」
  
  「……」若汐無語,任她在耳邊嘰裡咕嚕一通,這種事,只會越描越黑,她還是保持沉默的好。
  雖然知道白石很優秀,卻沒想過他在東京學校也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不過,既然已經這樣了,就順其自然吧,沒必要為了將來可能會有的一些小麻煩而躲躲閃閃,那樣,就太對不起他對自己的關心了。
  
  「……呐呐,若汐,後天是地區預選賽的第一場哦,一起去為冰帝加油吧~~」
  「不了,星期天我有事要忙,以後有空再去吧。」若汐回過神來,淡笑著推脫掉,但沒有乾脆拒絕。
  早晚也是要去一次的吧,不能表現得太過清高了,與眾不同,有時候反而會招來更大的麻煩。
  
  「真的嗎?太好了!」終於等到回應的藤野「騰」的一聲蹦了起來,漂亮的臉蛋因為高興紅撲撲的,轉身,雙手撐在正低頭溫書的鳳長太郎的課桌上,「鳳,你什麼時候會上場比賽?若汐說要去為你加油哦,哦呵呵……」
  
  若汐滿頭黑線,她有說過是為了去給鳳君加油的嗎?
  藤野香織,果然很強大!
  
  而被某狼女的怪笑聲嚇了一跳的鳳抬起頭,俊秀的臉上染上一絲不自然的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禮貌地道謝:「啊諾,謝謝你,安藤桑,對了,恭喜你,畫得很不錯。」
  
  「呵呵,那謝謝鳳君了。」若汐淡淡地一笑,心裡再次感歎,這樣容易害羞的男生,真的很稀有啊,怪不得藤野老是喜歡捉弄他。
  
  「Ma~~Ma~~,你們太客氣了,我的牙都快酸掉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的藤野,湊到互相客套的兩人中間,笑得一臉曖昧,棕眸閃閃發亮。
  
  有JQ啊JQ,雖然鳳是不太擅長和女生相處,也沒到動不動就臉紅的程度,莫非……
  果然,小若汐不論和哪一個王子在一起,都很有愛啊啊啊,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她就為他們添一把火吧,不用太感謝她哦,哦呵呵呵~~~
  
  若汐感覺一陣背脊發寒,瞥向笑得神神秘秘的八卦同桌,心裡有不好的預感升起。
  
  中午休息 二年A組
  跡部看了一眼一整個上午都恍恍惚惚的忍足,雖然他很好地掩藏了自己的情緒,卻逃不過他的眼睛。
  昨天,忍足不好過吧,那個笨女人,給他苦頭吃了吧。
  
  眼尾掃到坐在斜前方不時回過頭來擔心地看著忍足的彌子,跡部輕哼一聲,起身離開。
  
  啊嗯,不華麗的女人,看來她還是和忍足說了,不過,看他的樣子,估計沒占到什麼便宜,反而更困擾了呢。
  津島彌子,真是太蠢了!
  
  彌子看到跡部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松了一口氣,才走到忍足身邊的位置上坐下,拉著他的手,欲言又止。
  
  今天,她幾次回頭,他都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晨訓時還險些被長太郎的發球砸到。
  昨晚,他回去後……
  
  「……」手被拉住的忍足回過神來,略微黯淡了神采的眼睛看向她,嘴角緩緩扯起一個笑,反握著她的手,起身,道:「我們去餐廳吧。」
  
  「侑士,昨晚……」彌子跟在他的身後,輕喚出聲,心卻不安起來。
  「怎麼了?」停下腳步,忍足側過頭,看到她臉上的神情,心中了然,伸出大掌安慰似地揉了揉她的紫發,卻不想主動談起。
  
  昨晚安藤若汐的話、不屑的眼神,傷到他的自尊心了,而且一夜沒睡,無論是身還是心,都有些疲倦。
  
  「你……安藤若汐……」彌子仰起頭,察覺到他刻意的閃躲,有些委屈,卻不知該如何問出口。
  「啊,這件事啊,」忍足放開握著她的手,推了推眼鏡,避重就輕地道:「彌子,以後,不要再去找她吧,她不會想和我們做朋友的……」
  
  「……」期待的黑眸黯淡了下來,彌子低下頭,掩去眼中的複雜。
  看來,安藤若汐比想像中還厲害啊,居然讓侑士對她說出這樣的話,明明,昨天被打的是自己,怎麼侑士還一臉愧對她的樣子?
  
  呵,連跡部都被她吸引了,侑士也不例外吧,果然,安藤若汐對她來說,是很大的威脅啊。
  
  壓下心中如同被萬千蟲子啃咬的疼痛,彌子抬起頭,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善解人意地道:「嗯,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去招惹她的……」
  
  「對不起,彌子,委屈你了。」忍足輕輕撫上她已經消腫了的右臉,愧疚地道。
  「不委屈,只要你一直在我身邊,我就很滿足了。」
  「……」
  
  陽光下,兩人相依相偎的影子密切地貼合在一起,只是,在他們都不知道的時候,兩顆心,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有了裂痕。
  
  下午的最後一堂課,每週例行的班會課。
  若汐戴上耳機,專心地做著作業,雖然心裡有些疑惑為什麼今天他們都好似比往常還要高興。
  
  藤野不滿地一把搶過她的MP3,俐落地關掉,對著看向她的若汐嘟著嘴抱怨道:「若汐,你真是太無趣了,好歹也興奮一些好不好,總是老氣橫秋的,你是十六歲啊十六歲,不是六十歲!」
  
  「……今天,有什麼重要的事嗎?」若汐汗,決定不糾結自己的年齡,眨了眨眼,不解地問。
  上個星期的班會,她也沒這樣啊,千萬別告訴她是因為全國大賽快開始了,連老師都被動員了起來。
  
  「……」藤野不雅地向天翻了翻白眼,恨鐵不成鋼地使勁搖晃她的肩膀,抓狂道:「上個星期五你幹嘛去了?!櫻花祭啊櫻花祭,今天谷原老師將要公佈我們班在櫻花祭上表演的節目啊啊啊!」
  
  「櫻花祭?」若汐不明所以,好像上週五的班會課,她一直在發呆吧?呃……
  「……安藤若汐,我服了你了!」這下藤野徹底抓狂了,撲在她身上有氣無力地道:「櫻花祭是冰帝的一大特色啊,你居然不知道?!從下下個星期四開始,為期三天,是……」
  
  「啪啪~~」
  在藤野正想給若汐這個外行人解釋的時候,一年C班的班導谷原老師已經走上了講臺,一邊拍手吸引興奮異常的學生們的注意力,滿臉笑容地道:「Mina~~靜一靜,都坐好了。」
  
  「嗨~~~」
  若汐也合上練習簿,櫻花祭嗎?有些期待呢。
  
  「經過上周的投票結果,我們班在櫻花祭的節目是舞臺劇,班委們也商量好了,劇本就用《人魚公主》……」
  
  「切~~」谷原老師還沒說完,教室裡就發出一陣唏噓聲,有些不滿。
  他們又不是初中生,還演什麼小美人魚,真是太普通了,一點創意都沒有。
  
  「呵呵,大家靜一靜,我已經看過劇本了,很有新意哦,是顛覆版的小美人魚,也能給人一些新的啟發,好了,現在開始選人,可以毛遂自薦,也可以他人推薦哦。」
  
  谷原老師拍板定案,在黑板上龍飛鳳舞地寫下「王子」,才問道:「有誰願意扮演王子?」
  
  「鳳君!老師,鳳君啦!」谷原老師的話音剛落,幾個女生便迫不及待地舉手提議,頓時引來一大片附和聲。
  「日吉若啦~~~」
  
  「切,又是他們兩個,只要有網球部的正選在,永遠都輪不到我們這些‘平民’,我也好想當一回王子啊~~」一些男生半真半假地小聲抱怨道。
  
  「……」
  最終,在投票決議下,鳳最終當選為王子。
  
  「好了,接下來,是最重要的角色,人魚公主,哪個女生想扮演的?」
  「安藤若汐!」同樣也是話音剛落,早就等著這一刻的藤野比所有人都快,站起身大聲道,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來。
  
  「呃……」若汐傻了,感覺好些女生的眼刀向自己飄了過來,扯了扯藤野的衣角,可惜……
  「老師,我提議安藤若汐啦,她再適合不過了!」藤野沖著她笑了笑,再次強調。
  
  「是呢,安藤桑長的很漂亮啊,比校花也不遑多讓呢,我也贊同。」一個若汐叫不出名字的男生也站起身附和。
  「同意……」
  「……」
  
  於是,在大多數男生和部分女生的聲援,以及若汐的反對無效下,小人魚的由若汐出演。
  
  「藤野……」若汐無奈地看向笑得別有用意的某人,她原本就想當一個打雜的路人甲來著,這下也不得不趕鴨子上架了。
  
  「呐呐,小若汐感謝我吧,我這可是給你和鳳製造了好機會哦,而且,我好想看若汐演的小人魚啊,一定要從日吉那個面癱手中將鳳搶過來,嗯嗯,加油!!!」狼血沸騰的某人,雙手握拳,曖昧地道。
  
  「……」若汐的頭都快埋都胸口了,不敢抬頭見人,早知道,她就不隨口一說加入鳳君的後援團了,這下,真的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呃,那個,藤野……」聽到藤野的話而漲紅了臉手足無措的鳳,摸了摸銀髮,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切!以下克上!」在眾狼女的一致推薦下,不得不走上反串之路的臉色又黑又冷的日吉若、
  
  啊啊,櫻花祭啊,真是很期待呢。某唯恐天下不亂的藤野童鞋。
  

第三十八章 拜訪(上)

  星期五晚上,因為明天要去拜訪父母,忍足並沒有去跡部家的別墅參加集訓,下午超額完成訓練後,就獨自回到了公寓。
  出乎意料的是,若汐並不在,讓提早回來的忍足有些鬱悶。
  
  畢竟,明天是結婚後第一次連袂出現在長輩面前,如果事先不和她說好,他們之間僵硬的關係肯定瞞不過自家精明的父親。
  
  洗好澡後,已經晚上八點了,忍足想了想,走到琴房,拉了一曲卡農,試圖讓自己靜下心來,可惜效果不佳。
  
  突然想到什麼,放下小提琴,忍足走到客廳,剛想拿起話筒,電話就響了。
  是安藤夫人打來的,邀請他們週末去關西的安藤本家。
  
  雖然很意外,但做為晚輩,忍足還是答應了下來,等對方滿意地收線後,才撥下一串號碼,打給裝修公司,讓他們週末來安裝隔音設備。
  之後,忍足打開DVD,翻找了一部看了多次、很經典的愛情片,窩在沙發裡邊發呆邊看了起來。
  
  十點差一刻,若汐有些疲憊地回到公寓,一直彈了四個小時的鋼琴,十指都快麻木了,幸好沒有出任何差錯,第一天工作,圓滿完成。
  
  打開大門,她以為又會像以前一樣,等待著她的只會是一片漆黑,不想卻看到了客廳裡的燈光,也聽到了電視的聲音。
  換好室內拖鞋,若汐想直接走向臥室,卻被聽到響動聲而轉過頭來的忍足叫住。
  
  「安藤桑,關於明天……」低沉的嗓音戛然而止,看到她的忍足有一瞬間的晃神,連呼吸都滯了一下。
  
  一直都知道她長得很出色,卻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以前是刻意的防備和討厭,之後是愧疚,況且,除了婚禮上的那次,她平常不是穿著校服,就是居家的休閒服,從來沒像今天晚上打扮得這麼正式。
  
  一襲現今流行的乳白色洋裝,腰間搭配著黑色碎鑽腰帶,凸顯出不盈一握的纖細腰身,一頭長長的黑髮僅用一根通身碧綠的簪子松松挽就,精緻的鵝蛋臉上畫了清雅的淡妝,淡眉瓊鼻,櫻唇微抿,冷色的杏眼澄澈透亮,讓見識了各種美女的他,都忍不住有些失神。
  
  她,很漂亮。或許,用漂亮這個詞來形容此刻的她,有些流於輕浮了。
  應該說,很美,糅和了少女的清純嫵媚,以及由內而發的清冷的氣質,像是暗夜裡的月華,淡淡的,群星卻無法與之爭輝。
  
  今晚,她幹什麼去了?
  壓下心底的疑惑,忍足推了推眼鏡,費力移開視線,掩飾性地清了清喉嚨,才再次開口:「……關於明天去見我父母的事,想和你談一下。」
  
  「……」若汐停下了腳步,並沒有走向他,只是站在過道裡,冷嘲道:「怎麼?忍足君害怕穿幫嗎?放心好了,明天我自然不會拖你的後腿,不過是演戲而已。」
  
  「……我們不能心平氣和地談一談嗎?」苦笑出聲,面對她無形中的抗拒,忍足真的感到很挫敗。
  
  「呵,與其擔心我,還不如擔心你自己吧,忍足君,」若汐輕笑出聲,攏了攏鬆散了的鬢髮,「為了自由,到時候,我自然會演好一個‘妻子’的角色,希望你也能演好一個‘丈夫’該有的樣子,但千萬不要太入戲哦~~」
  
  尾音上挑,似嘲非嘲,若汐說完抬腳就走。
  真的很累,她不想和他多費唇舌,勞心勞力。
  
  「等一下,安藤桑。」忍足適時叫住她,起身,逕自朝她走去,在距離她半步的地方停下,一手撐在她身後的牆壁上,從遠處看來,就好似將她整個人圈進懷裡,曖昧不清。
  掩藏在鏡片後的深邃的眼睛不著痕跡地細細打量她,希望能找到一絲蛛絲馬跡。
  
  或許是出於大男子主義作祟,對於她的排斥和無視,油然產生了莫名的征服欲,想以此來證明自己的魅力不減,然而,對於他的靠近,她的情緒一點波動也沒有。
  
  唇邊始終掛著一抹笑,若汐任他走進自己,不閃躲也不慌亂,對她而言,他比放置在客廳裡供人欣賞的古董花瓶好不了多少,呼吸一秒都沒亂,淡淡地道:「如果沒其他事了,可以放開手嗎?出了一身的汗,怕氣味醃髒了你。」
  
  忍足撐在牆壁上的手僵了僵,終於還是鬆開了,退後一步,他如何聽不出她語氣中的嘲諷,怕是她嫌棄自己才對吧。
  
  「你回來之前,安藤夫人打電話邀請我們週末去安藤本家,因為後天要參加網球部的集訓,我已經答應了明天晚上會去和你的家人一起用晚餐……」
  
  察覺到從她身上散發的寒氣,忍足頓了頓,沒有再往下說,神色複雜難辨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精光。
  她和安藤家的關係,看來不像表面上的那麼簡單啊。
  
  只是,怎麼會呢?
  她是安藤夫婦唯一的女兒,不該是像姐姐一樣,被父母捧在手心裡、受盡寵愛的嗎?
  貌似比他想的還要糟糕,她的曾經,是怎樣的?
  
  「……」若汐垂下眼,不讓他看到眼中的冰冷和對親情的絕望,母親,還是不肯放過她。
  看來,不去是不行了,否則,依母親那樣不管不顧的性子,是不會為她著想的,為了讓她回去,弄不好會動員忍足家的長輩。
  
  在沒有徹底和安藤家劃清關係之前,這樣做,她只能落得個不孝女的壞名聲。
  她還是太天真了,逃避始終解決不了問題,只會越來越糟。
  
  「明天,我自己回關西就好,就不麻煩忍足君了。」想清楚後,若汐微微欠了欠身,越過沉思的他走向臥室。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而且……」
  
  「……」若汐的步子頓了頓,沒有轉身,只是更加挺直了背脊,冷聲道:「放心,只要安藤和忍足兩家的合作不出現什麼問題,他們是不會威脅到你的,以後,請忍足君不要擅自做主,也不要插手安藤家的事。」
  「砰」的一聲,臥室的門重重地合上,只留下忍足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第二天,陰天,空氣沉悶得讓人煩躁。
  中午的時候,若汐和忍足一家坐在長方形餐桌旁,面對一桌子忍足母親為了她特意準備的美式午餐,心裡無五味參雜,低頭默默地用餐。
  
  「來,若汐,多吃點。」忍足慧子見若汐喜愛吃雞蛋布丁,乾脆將整盤都移到她面前,讓忍足侑子伸出去的刀叉撲了個空。
  「媽!你也太偏心了吧?!」忍足侑子不滿地嗔道。
  
  「少撒嬌,」忍足慧子警告似地瞪了她一眼,一邊安撫若汐,一邊道:「前幾天你不是還說最近胖了不少要減肥嗎,小心以後嫁不出去,若汐太瘦了,才該多吃點。」
  
  「爸,你看媽媽啦,有她這樣說自己女兒的嗎?太過份了!」
  「嗯哼,侑子,太無禮了,若汐比你小,比你懂事多了。」一直沉思的忍足佑成嚴厲地呵斥道,看到她閉嘴不敢再鬧,才轉向若汐,臉色緩和了一些,問:「若汐,在冰帝還待得習慣嗎?」
  
  「還好,謝謝父親關心。」若汐禮貌地停下進食,擦乾淨嘴角,溫婉乖巧地笑道。
  
  「嗯,那就好,如果有什麼不習慣的,儘管回來和我們商量,」忍足佑成點點頭,才轉向自家兒子,藏在金邊眼鏡後銳利的眸子略帶警告地看著他,嚴肅地道:「侑士,現在你也成家了,是個大人了,不要再向以前那麼胡鬧,知道了嗎?」
  
  「……嗨,嗨。」接收到他別有深意的眼神,忍足心裡一驚,面上卻絲毫不亂,不正經地應道。
  
  「好了,阿娜達,吃完飯後有什麼不能說的,看把孩子嚇的,」忍足慧子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又開始親熱地勸若汐多吃點,一邊不滿地看向自家突然變得不體貼的笨兒子,示意他多照顧若汐一些。
  忍足慧子看著始終微笑著、舉止得體的兒媳,眼中泛起一絲疼惜。
  
  如果說在婚禮上對她好是出於一個婆婆對兒媳公式化的關心,那麼現在對她好,是因為她值得。
  她比侑子小了三歲多,卻懂事體貼得多,讓人忍不住心疼。
  
  每個星期她都會打兩三次電話詢問她和侑士的相處情況,每一次侑士都不在,都是若汐接的電話,從不像她的一對兒女一樣,嫌自己嘮叨麻煩,耐心地回答著她的每一句話。
  
  更重要的是,她從來不向自己抱怨什麼,侑士的事,自己多少還是知道的,恐怕對她很冷漠吧,才會刻意避出去,經常不著家。
  可是每次她問到這些的時候,她只會笑著說很好,說他很照顧她,讓自己放心。
  
  這個孩子,比她想像中還要隱忍,待人處事也很周到,來之前估計做過一番功課吧,買的禮物都很合他們各自的喜好,這樣的長媳,才是忍足家需要的。
  如果侑士有心,一定會發現她的好,可惜……
  
  想到這裡,忍足慧子更加殷勤地為若汐布菜,不時賞給自家不開竅的兒子幾個白眼。
  只希望,兒子不要太涼了她的心,雖然現在兩人之間還沒產生愛的火花,但感情都是相處出來的,她和丈夫當年也是這樣過來的……
  
  若汐靜靜地吃著忍足媽媽準備的愛心午餐,聽著她和忍足侑子間看似經常吵嘴卻親密無比的相處,心中浮起一絲淡淡的羡慕。
  
  嚴父、慈母、撒嬌的兒女,這樣,才是一個完整的家啊,即使只是旁觀,也能感受到他們一家人之間的溫馨。
  她能感受得出,忍足媽媽對自己真誠的關心,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而忍足爸爸溫和的態度下更多的卻是探究,看似儒雅溫和,只是那雙掩藏在金邊眼鏡後面、和忍足侑士如出一轍的桃花眼過於銳利深邃。
  
  至於忍足姐姐,她對自己是很排斥的吧,略帶孩子氣的不滿的眼刀時不時飄向自己,讓她有些好笑。
  因為她的存在,阻了她親愛的弟弟的幸福嗎?
  人,都是偏私的啊。
  
  她不怪忍足侑子,卻也不想像剛開始一樣,天真地想著要為了心愛的人,努力讓他的家人也認可自己。
  
  午餐過後,若汐不顧忍足慧子的阻止,幫著她一起收拾,而忍足侑士,則被嚴肅的忍足佑成叫到了書房裡。
  
  「爸爸,有什麼事嗎?」忍足在紅木書桌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雙腿交疊,漫不經心地問。
  「哼!」忍足佑成撤下臉上溫和的表像,對著吊兒郎當的兒子冷哼一聲,彎身取出抽屜裡的一大疊照片,用力地甩在桌上,厲聲道:「侑士,你做事太不小心了!這些照片若是被你爺爺看到,還不被你氣死!」
  
  「……」忍足起身,探身看了看,全部都是他和彌子在冰帝相處時的照片,修長的手拿過一張兩人熱吻的照片,薄唇勾起戲謔的弧度,玩世不恭地道:「呀勒,這都是爺爺請的人暗中拍的嗎?角度選得挺不錯,彌子也很上鏡呢~~」
  
  「侑士!」忍足佑成提高了音量,被他懶散的樣子氣到了,警告道:「如果你想照片中的那個女生消失,大可繼續肆無忌憚地交往下去!」
  「呵呵~~」忍足坐回椅子上,低低地笑出聲,桃花眼裡卻一片冰寒,「那麼,父親大人是在教我,要明智地轉為地下戀情嗎?」
  
  「……我是在告訴你,最好和那個女孩斷絕關係!」忍足佑成起身,煩躁地踱步到窗前,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告誡著他,循循善誘:「侑士,爸爸知道你對這樁婚姻有諸多不滿,但這是你爺爺定下的,絕對不容許反抗,當年我和你媽媽也是通過家族聯姻而在一起的,也曾經不滿過,在慧子生了侑子後,感情才漸漸升溫的,這些年還不是生活得幸福美滿,今天我仔細觀察了一下,若汐也是個不錯的孩子,你們……」
  
  「可是,爸爸,當年的您沒有喜歡的人,而我不是!」忍足打斷他的話,聲音也冷了下來,「當初結婚的時候,您答應了給我時間適應的!」
  
  「我是承諾過會幫你隱瞞一段時間,是為了不讓你衝動地和你爺爺決裂,讓事情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不是讓你繼續光明正大地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忍足佑成轉過身,冰冷的視線看向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略帶失望,沉聲道。
  
  「父親,」忍足站起身,和他平視,薄唇微抿,「你口中的那個女人,是你兒子我愛的女子,我絕對不會讓她受到更大的委屈的!」
  
  「啪!」忍足佑成多年儒雅的表像碎裂,隨手抓起桌上的一本厚厚的醫書向他砸了過去,怒道:「那你就能毫無愧疚地傷害若汐嗎?!她和你們在同一個學校上學啊,如果被她撞見了,鬧了起來,捅到安藤家和你爺爺面前,你能保護得了那個叫津島的女生嗎?!」
  
  忍足紋絲不動,任書大力地砸在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的疼痛,相比起來,他內心的煎熬才快要將自己給逼瘋了。
  
  蹲下身,撿起書,放在桌子上,才迎上他的目光,自嘲道:「放心,她早就知道了,不會主動向爺爺提起的,在我理好頭緒之前,就請您繼續幫我隱瞞爺爺了。」
  
  「侑士,你想幹什麼?該不會打算和若汐離婚吧?」忍足佑成走到一臉無所謂的他身前,不敢置信地問:「她居然忍受得了?還是你們之間有了什麼協議?」
  
  「……這個,您就別管了,我自有打算。」忍足說完,欠了欠身,轉身離開了書房,留下忍足佑成一個人沉思。
  
  這下,他真的頭疼了,該不會是其實兒子和媳婦已經私底下達成什麼協定了吧?
  當初若不是怕逼得侑士太緊,會讓他做出過激的事情出來,就不答應給他時間適應了!
  
  因為他曾經也被父親逼婚過,雖然當時還沒有遇上喜歡的人,卻還是不好受,婚後過了一年多才慢慢接受慧子成為自己終身伴侶的事實,所以他才會站在侑士的立場多考慮一下,答應給他緩衝的時間。
  看來,有必要重新打算一番了……
  
  下午兩點,若汐和忍足終於在熱情的忍足媽媽的千叮萬囑下告辭而去。
  
  若汐坐在忍足開的白色蘭博基尼的副駕駛坐,不過五分鐘,看到了公車站,淡淡地道:「可以了,忍足君,停車吧。」
  「……我送你去吧。」忍足沒有停,準備將車子駛向開往關西的高速公路。
  
  「不用了,放我下去。」若汐看向他,銀藍色的眼睛裡滿是堅定,不容置疑。
  「……」無奈地笑了笑,忍足還是將車子靠邊停了下來。
  
  她真是,一點都不接受他的好意啊,這樣下去,只會讓他越來越不好受。
  若汐不看他,拎起小包,逕自打開車門下去,朝公車站走去。
  
  心,好似也像今天的天氣一樣,悶得受不了,堵得慌。
  可是,她終究還是要回去面對那一群如狼似虎的親人,以及新加入的「妹妹」。
  
  忍足複雜地看著若汐挺直背脊,腳步有些僵硬地離去,心裡居然泛起淡淡的心疼。
  安藤家對她而言,真的那麼恐怖嗎?他是不是,該好好調查一番?
  
  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能夠幫到她,可是,她不會想要接受來自他的幫忙的吧?
  或許,他該去找一個人,跡部……
  
  「叭~~叭~~」
  後方傳來喇叭聲,忍足搖搖頭,將腦海裡莫名其妙的想法通通搖掉,踩下油門,白色的跑車絕塵而去……
  

第三十九章 拜訪(下)

  計程車停在了安藤家的雕花鐵門外,若汐下了車,看了下腕表,還不到下午四點。
  猶豫了一會,還是按響了門鈴,大概這個世界上只有她被家人輕忽至此,連回自己的家,都沒有鑰匙,反而需要等待傭人的通報。
  
  「喂,您好,這裡是安藤家。」
  對講機裡傳來管家平淡的嗓音,若汐張了張口,聽到來自喉嚨裡的不屬於自己的凍徹心扉的聲音:「安藤若汐。」
  
  「安藤……」管家明顯猶豫了一下,才傳來恍然大悟、瞬間提高音量的驚呼:「啊,是二小姐回來了,馬上給您開門。」
  
  若汐自嘲地笑了笑,等待著,聽到裡面傳來的小泉澤一郎呵斥下人的聲音。
  
  還不快去通報夫人,就說二小姐回來了。
  二小姐?呃,是那個……
  讓你去就快去,囉嗦什麼!
  
  「啪」的一聲,漆成銀紅色的大鐵門自動打開了,若汐走了進去,一邊欣賞著陌生又熟悉的庭院景致。
  
  安藤本宅是日式和西式結合的設計,進門後寬闊的大理石鋪就的大道通向車庫,另一條小道供人行走,需要上四十八級臺階。
  她記得如此清楚,因為年幼無聊的她,只能一個人上上下下數著臺階,自己和自己玩。
  
  眼前突然變得模糊,仿佛又見到了那個小小的紮著羊角辮的自己,一下一下數著,即使跌倒了,膝蓋蹭破了皮,也不敢哭泣出聲,害怕引來嚴厲的父親更大的責罰。
  
  奇怪的是,在安藤家生活的六年,幾乎所有的記憶都斑駁了,她卻還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蹲在臺階上無聊地觀察螞蟻的自己。
  
  二十七、二十八……三十二……
  
  數到三十二的時候,上面突然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抬頭,就看到滿臉笑容的小泉管家引著風姿綽約的母親款款而來,他們的嘴一張一合,好像在說著什麼。
  只是,除了蟲鳴鳥叫,她突然什麼也聽不到。
  
  直到,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手心裡的溫熱,燙傷了她冰涼的心,瞬間清醒了過來,空茫的眼睛裡,倒影著和她一樣的銀藍色的杏眼,比她多了幾分成熟的風情,此刻正笑眯了眼,滿臉慈愛地看著自己,眼角的魚尾紋折損了那張畫得精緻的臉的美麗。
  
  「母……親。」生硬地吐出這兩個字,若汐避開她的手,往裡走了兩步。
  
  「……呵呵,若汐啊,來,好好讓媽媽看看,都長這麼大了,長得真漂亮,真是媽媽的驕傲啊。」安藤靜雅尷尬地收回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好似第一次認識這個女兒似的。
  而她,竟然發現,女兒和她長得其實只有三分相似,倒是有八分和她過世的母親相像。
  
  若汐偏過頭,無視遊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邊和小泉管家點頭示意。
  
  「夫人,快請二小姐進屋去吧,外面風大,二小姐又穿得如此單薄,您看……」
  心裡微微歎了一口氣,小泉管家打破這對比陌生人還要生疏的母女之間凝滯的氣氛,滿臉堆笑地道。
  
  「啊,對對,瞧我都高興過頭了,若汐啊,和媽媽先進去再聊,」安藤靜雅一下子從回憶中驚醒,一邊向後張望,疑問道:「侑士呢,停車去了嗎?小泉……」
  
  「不用了,他要參加學校裡的社團集訓,沒有來,只有我一個人。」若汐淡淡地道,不顧她突然變得有些難看的臉,逕自抬腳上前,只是,再也無心欣賞匠師精心設計的庭院風景。
  
  安藤靜雅的臉色變得更差了,看著她自顧走遠的背影,心裡突然升起了一股無名火,她好歹還是自己懷胎十月、差點送了半條命才生下的,小時候就不可愛了,沒想到越大越不懂禮貌,居然擺臉色給自己的母親看!
  
  如果不是她這個掃把星一出生就害得自己無法再生育,不到兩歲又克得她的娘家破產,她至於在安藤家這麼提心吊膽麼?!
  果然啊,巫女的卦沒錯,她就是倒楣地生了一個天煞孤星,幸好早早將她嫁出去了,否則成天對著酷似母親的冷臉,自己早就被活活氣死了!
  
  若不是那個賤人的女兒居然登堂入室想要入主安藤家,她才不巴著她來給自己找氣受呢,上次還掛斷她的電話,真是不孝極了!
  
  安藤靜雅邊走邊氣憤地想,高跟鞋吧嗒吧嗒地重重踩在青石板的臺階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臉上撲得厚厚的粉都有掉下來的趨勢。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小泉管家已經招呼若汐在客廳的一組紅楠雕花木椅的客座上坐了下來,女僕也端上了茶水,偷偷地打量著這個從來沒見過面的二小姐,心裡驚歎不已。
  
  她以為前幾天才住到安藤本家的三小姐已經夠漂亮了,沒想到二小姐更令人驚豔呢,雖然給人的感覺太過清冷,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高貴優雅的氣質,這就是世家千金了吧……
  
  「看什麼,還不快退下去!」小泉搶先在安藤靜雅進來之前喝退發呆的新來的女僕,一邊彎腰對著若汐恭敬地道:「二小姐,因為不知道您喜歡喝什麼,就讓人泡了大吉嶺紅茶,如果您不喜歡,可以吩咐下人重新……」
  
  「不用了。」若汐端過放在茶几上的梅花式託盤裡的纏枝蓮花瓷杯,輕輕吹了一口,並沒有喝。
  
  這個時候,安藤靜雅也走了進來,好似變戲法似的,又變回了慈母的樣子,坐在主位上,揮退了小泉管家,才和藹地道:
  「喜歡吃什麼?晚上媽媽吩咐大廚做給你吃,可憐的孩子,這麼多年一個人在美國,肯定沒照顧好自己,怎麼這麼瘦,以後有空要經常回家,媽媽好給你補補,最好儘快有好消息,生個一男半女,到時你在忍足家孫長媳的位置就穩當了,不用像媽媽這樣,唉……」
  
  安藤靜雅說著說著低下頭,佯裝拭淚的樣子,可惜,若汐始終無動於衷,耳朵自動遮罩了她的話,抬頭欣賞起擺放在客廳的古董字畫。
  安藤老爺子自詡出生名門,不惜砸下重金收藏了很多藝術品。
  
  「……」安藤靜雅見自己的一番表演無人理會,心中的火氣越來越大。
  真是個討債鬼,生來就是氣她的!
  
  深吸了一口起,壓下心中的不滿,抬起頭,同樣的銀藍色杏眼裡霧氣彌漫,安藤靜雅起身坐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一手趁她不注意時親昵地撫上她的頭,溫柔地撫摸著,低語道:
  
  「孩子啊,媽媽知道這些年忽略你了,將那麼小的你送到美國獨自生活,對不起,可是那都是你祖父和父親決定的,媽媽也沒辦法啊,不過,以後媽媽會盡責當一個好母親的,你就原諒媽媽吧,啊?」
  
  「……」若汐忍住想吐的噁心感,如寒冰般的眼眸冷冷地瞥了唱作俱佳的母親一眼,掙脫開被她拉著的手,起身,疏離而客套地道:「我累了,想回房間休息一下。」
  她是嫁出去的尚有利用價值的棋子,相信安藤家還會保留著她的房間的吧。
  
  「……」安藤靜雅收回手,拿若汐無法,只好將氣出在下人身上,拔高音量氣急敗壞地嚷道:「管家!管家!人都死到哪去了?!沒聽到二小姐說要回房休息嗎?還不快給二小姐帶路!」
  
  不到一分鐘,小泉就急忙小跑了過來,對於夫人動不動的發脾氣,他們已經習慣了,恭敬地彎下腰,「二小姐,這邊請。」
  
  若汐跟在小泉身後到了二樓的曾經住過幾天的臥室,看著他掏出鑰匙打開緊閉的朱紅色房門,等他退下後,才走了進去,關上門,走到床邊,才無力地仰躺著,不讓眼淚流出來,空茫的眼盯著天花板出神,久久……
  突然覺得喘不過來氣,若汐乾脆起身,走到一樓,果然已經不見了母親的身影。
  
  「二小姐。」小泉澤一郎看到了她,忙迎了上來,黑眸裡帶著一絲悲憫。
  「……我想出去走走,晚飯前會回來的。」淡淡地留下一句,若汐逕自走出大門。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憐!
  
  狼狽地逃出了安藤家,若汐才緩下步子,漫無目的地走著,不顧路人驚詫的目光,無意識地哼起歌來,字正腔圓的中文:
  
  小小的小孩
  今天有沒有哭
  是否朋友都已經離去
  留下了帶不走的孤獨
  ……
  
  失魂落魄的若汐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身後不遠處,一直跟著一個高大的男子,風塵僕僕的樣子,黑色的碎發隨風飄揚,狹長的淡紫色眼睛裡,是掩不住的心疼。
  是安藤延楓。
  
  本來這時的他應該還在法國洽商的,只是收到忠心於他的暗衛傳來的消息,知道伯父準備讓私生女認祖歸宗,原本這只是伯父的家事,他不準備過問的。
  
  但是,伯母反對,還將主意打到了若汐的身上,也知道了她今天會回本家,才扔下公事,急忙趕了回來。
  在車子快要駛到安藤家的時候,眼尖地看到若汐的身影,才下車一路跟著她的。
  
  這首歌,他知道的。
  
  在她十一歲的時候,他再一次瞞著祖父他們,偷偷去美國看她,不想卻看到了她和一群黑人的小孩打成一團的樣子,正當他想要衝上前教訓他們的時候,一個背著網球拍、個子矮矮的金黃色發的男孩邊叫著她的名字邊擺出發球的姿勢,三兩下就將那群壞蛋打跑了。
  
  那時,因為他們人多勢眾挨了好些拳頭略顯狼狽的若汐有氣無力地癱坐在水泥地上,男孩一邊不客氣地用英文罵著她,一邊熟練地給她包紮傷口。
  
  而若汐,那樣堅強的若汐,對著包紮完後對著她全力開火的男孩露出一個比太陽還要溫暖的笑,被不停朝她碎碎念的男孩攙著往回走,高高仰起頭,嘴角彎成倔強的弧度,緩緩地唱起了歌,由一開始的輕聲哼唱,到越來越大聲。
  
  漂亮的小孩
  今天有沒有哭
  是否弄髒了美麗的衣服
  卻找不到別人傾訴
  ……
  
  當時的他,還不懂中文,只是跟在他們看不到的角落裡,指尖狠狠地紮進了掌心,哪怕流出了血,卻感受不到絲毫痛疼。
  
  那個時候,他多想將嘴角淤青了一塊,卻笑得那麼燦爛、唱得那麼大聲的若汐擁進懷中,告訴她,其實她可以哭出來的,不用勉強自己。
  可是,他不能出現在她面前,否則,只會生生撕裂開她心底最痛最痛、永遠都好不了的傷口。
  
  夕陽,將他們相互攙扶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長到在那之後的五年中,他始終無法忘懷……
  
  現在,他已經學會中文了,知道她在唱什麼,依然還是不能上前提供一個可以溫暖她的懷抱。
  因為,她說,只做陌生人。
  
  若汐笑著唱著這首《親愛的小孩》,一遍又一遍,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置身在露天網球場了。
  
  呵呵,安藤若汐,你果然懦弱啊,居然又逃到了這裡!
  一個人跌跌撞撞了十年,還是逃不出當年那只伸向自己的稚嫩的手嗎?!
  
  若汐再也笑不出來,轉身離開。
  這樣軟弱的自己,還有什麼資本驕傲地笑傲人生?!
  
  「安藤!」
  在若汐走出兩三步的時候,一道低沉而爽朗的熟悉嗓音叫住了她。
  
  是剛好在球場上打球的白石,第一時間發現了她,不待她轉身,已經縱身俐落地躍上了看臺,急切地轉到她身前,溫潤的栗色眸子專注而擔憂地看著她,就像是破雲而出的一米陽光,照亮了她暗沉沉的內心深處。
  
  不遠處,安藤延楓看到若汐對著那個俊臉的少年徐徐地展開笑靨,如同五年前的她,滿身狼狽,卻對著那個金髮的男孩笑得燦爛而溫暖。
  
  好似松了一口氣,又好似有些失落,最終,還是轉身離去。
  
  只要她能從悲傷中走出來,無論陪在她身邊的是誰,都好。
  哪怕,從來不會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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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遠山金太郎

  完成下午的訓練後,白石本來想直接回家的,可是從初中部偷溜到高等部的小金非要纏著他打一場,於是他便帶著他來到了自己經常加訓的露天網球場。
  
  才剛打到3:2,小金的發球局,嚴陣以待的時候,驀然間看到了站在看臺上的若汐,以他1.5的絕佳視力,立刻察覺了她的不對勁,示意小金比賽暫停後,顧不得他的大吵大鬧,以最快的速度沖到她面前。
  
  在看清那一刻她眼中的茫然無措時,心鈍鈍地疼了起來,然而,不過幾秒鐘而已,她眼中的迷霧消失了,像是突然從幻境中清醒了過來,緩緩地對著他露出一個笑容,毫無血色的唇微微開合,輕輕地道:「白石。」
  好似剛剛的茫然不過是他的錯覺。
  
  「怎麼回關西了也不告訴我一聲?」爽朗一笑,纏著繃帶的手不顧她的微訝彈上她的額頭,狀似不滿道:「太見外了。」
  直覺自己沒有看錯,可是,既然她不想談,那麼,他就裝作不知道,只要盡力讓她快樂起來就好。
  
  「……」若汐愣愣地看著他,手覆上微紅的額頭,心裡油然升起一股暖流,突然一陣鼻酸,好似失群的孤雁找到了雁群。
  怎麼會?她竟然覺得,腦海裡的所有困擾她的悲傷的曾經,在他突兀的一彈之下,統統消失了?
  
  「怎麼?真傻了?」白石輕笑出聲,趁她晃神時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帶著她朝球場走去,「走,我介紹小金給你認識。」
  
  栗色的眸子假裝忙亂地望向場內,可是因為他的臨陣脫逃而像個小猴子似的不停地在場內上躥下跳的紅發少年的身影卻進不了他的眼,全身幾乎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握著她冰涼的手的左掌上,以及越來越燙的耳朵。
  套句青學部長的名言來說,真是太大意了!
  
  那天畫展過後,他覺得自己的心思開始變得捉摸不定起來,連他自己都看不清了,腦海裡經常冷不丁地浮現她淺淺地笑著的樣子
  。
  甚至,上課的時候,明明該認真聽課的,握著筆的手卻不知不覺在本子上畫了她的樣子;吃飯的時候,會想起她一個人是不是能好好地照顧自己;晚上睡覺之前,會想要聽到她的聲音,想和她說一聲晚安……
  
  這一切的一切,都再明顯不過,他,白石藏之介,十七年來,第一次喜歡上了一個女生,一個能令他的心加速跳動的女生。
  很多次,他都想要打電話給她,卻苦於找不到藉口。
  
  現在,她的突然出現,終於讓他下定決心,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果斷地承認,沒什麼好猶豫的。
  即使,五年之內,愛情不在他規劃好的人生藍圖裡,但他不想因為任何原因錯過她。
  
  安藤若汐。他想要牽著她的手,一起成長,溫暖她冰涼的手心,撫平她皺緊的眉頭,不讓她再露出那樣空洞悲傷的表情……
  
  「呃,那個……」若汐有些反應不過來,如果是在美國,對於擁抱、牽手這樣的平常的肢體接觸,她一點都不會在意,但,日本好像還沒有那樣開放吧?
  或許,他是太過急切想要介紹朋友給她認識,才會一時情急?
  
  「……」察覺到她的些微抗拒,白石感覺自己的耳後根更燙了,剛好兩人已經走到了看臺最前面,趕忙放她的手,一邊不自在地撓了撓頭。
  
  雖然臉上還是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心裡卻不由得哀嚎,果然太直接了嗎?她會不會從此就討厭他避開他了?
  看來,回去後要像戀愛經驗豐富的姐姐討教討教了。
  啊啊,自己真是遜斃了!
  
  為了掩飾尷尬,白石率先從看臺上跳了下去,帥氣地落地後,轉向上方的若汐,伸出手,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安藤,下來,我接著你。」
  
  來,小汐,放心跳下來,我接著你。
  
  時間好像在那一刻定格,若汐怔怔地看著仰著頭笑著向自己伸出手的俊朗少年,橙紅的夕陽為他的周身鍍上一層金光,如夢似幻。
  一夢十年。
  
  搖了搖頭,若汐縱身一躍,漂穩穩落地,對著驚訝的他示威似的抬了抬下巴,笑了。
  她早已不再是那個愛哭愛撒嬌的小汐了。
  
  白石收回空落落的手,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還來不及說些什麼,就被急速向他們沖來的身影打斷了。
  「啊啊,膽小鬼,竟然在我發出‘超級無敵絕對美味大車輪山暴風雨’之前開溜!!!」
  
  穿著一身豹紋背心的小金一溜煙地跑到他們身前,沖著無奈的白石一邊跳腳一邊大聲嚷嚷,手舞足蹈的,精力無限。
  
  滿心都是要和他打比賽,根本沒看到他身邊微笑著的若汐,用網球拍指著他,氣勢十足地道:「部長,我們來一決勝負吧!」
  
  「……」眼尾掃到若汐臉上戲謔的笑,白石捂臉,對這只在地球肆虐的外星猴子無言以對,乾脆伸出手固定住晃得他眼暈的火紅的腦袋,轉動90度,讓「目中無人」的某人正對著若汐。
  「呵呵……」若汐輕輕笑出聲,任像見到怪物似地瞪大著琥珀色的貓眼的紅發少年打量自己。
  
  「你你你……」小金結巴了,靈活地從白石的魔掌下逃脫,跳到他身後躲了起來,只露出半個腦袋和一雙驚恐的貓眼。
  
  「小金~~」白石拖長了聲音,忍住將身後的某人揪出來的衝動,充滿威脅地道。
  他該不會是將安藤當成某個漫畫裡的人物了吧?
  
  「啊啊啊,部長,借我躲一躲啦,順便幫我她解釋一下,小金很乖,沒有做壞事,不要捉走我啊,我還要和大家一起打網球……」
  「……」若汐無語望天,她長得向專門拐騙小孩的巫婆嗎?
  
  果然……
  「……小金,她是誰?」知道和他講道理沒用,白石一把將他拎了出來,開始找問題的癥結所在。
  
  「NANI,你居然不知道?是神月無啊神月無!從不達拉爾星球來的喜歡懲罰犯了錯的小孩的魔法少女,」小金一邊試圖掙脫白石拎著他的衣領的手,一邊哇啦哇啦怪叫著:「我上個星期摔壞了爸爸心愛的古董,偷吃了小春帶給一氏的雜燴烤餅,嫁禍給小光光,還拔了阿修家狗狗的毛,呃,還有……」
  
  「噗……」看著低頭掰著手指頭認真數著幹過的壞事的某人,若汐再也忍不住了,噴笑出聲,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不達拉爾星球?魔法少女?汗。
  
  「……小金~~」白石眯起了眼,拖長了尾音,挑眉道:「上次我的備用繃帶上那些不明粘稠液體,也是你弄的?」
  頭疼,他們四天寶寺怎麼會有這樣單純到天真的隊員?
  
  「嗚嗚,那個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一臉認錯表情的小猴子安靜了下來,接著又抬頭挺胸理直氣壯地道:「都是小光光出的主意,他說治好了部長的毒手,以後就不會禍害人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解毒劑……」
  
  「……其實,你才是從不達拉爾星球來的外星人王子吧?」白石真的有氣無力了,部裡的隊員一個比一個鬼心思還多,再加上行動派又‘天真無邪’的小金,看來他要向阿修要求補貼勞心費了。
  
  「咦?是這樣的嗎?」某人用純澈無比的眼睛充滿求知欲地看向滿頭黑線的白石,自言自語道:「媽媽也經常說我不是她親生的,難道我真的是不達拉爾星球遺落在地球的王子?」
  「……」白石語塞了,恨不得砸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是怎樣神奇的構造。
  
  而這時,看到若汐大笑不止的小金蹦到她面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奇地將她打量了個遍,滴溜溜亂轉的貓眼裡滿是疑惑,「咦?你笑了?神月無從來都不笑的,奇怪……」
  
  「咚!」白石上前兩步,右手握拳不客氣地砸在他的水泥腦袋上,拉過同樣好奇地看著小金的若汐,將她和外星小子隔離開來,「她是安藤若汐,不是你口中的神月無!」
  
  「哎?!!!真的不是嗎?」小金大叫著想要衝到若汐面前,不過,白石已經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衣領,不至於讓毫無男女觀念的他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來。
  
  「呵呵,你好,我叫安藤若汐,冰帝高等部一年生,很高興認識你。」若汐看著被拎著卻不停向自己揮舞著手臂的人,笑道。
  真的是一個很可愛的男生啊。
  
  「……白石,放開啦,我要和小汐說話啦,」某倒楣孩子還沒注意到他的剋星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朝著離他幾步之遙的若汐咧開嘴笑道:「呐呐,小汐,我叫遠山金太郎哦,你可以叫我小金呦~~不過,你真的不是神月無嗎?真的好像呐,怎麼可以不是呢~~」
  「呃,我保證,我百分百是地球人。」若汐輕輕一笑,對於他的自來熟毫不吃驚。
  
  該說有什麼樣的部長,就有什麼樣的部員嗎?
  呃,她也被他詭異的思維帶壞了。
  
  白石因為她的笑閃了一下神,小金再次成功地掙開了他的手,沖到若汐身前,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神秘兮兮地道:「既然你沒有魔法,那以後要小心白石的毒手哦,只要一解開繃帶,接觸到的人都會被毒素入侵,慢慢腐蝕,很快就會死去……」
  「……」若汐抽了抽嘴角,視線瞥向某人的「毒手」,啼笑皆非。
  
  看到小金親昵地和她「咬耳朵」,白石的臉徹底黑如鍋底,右手放在繃帶上,一層層慢慢解開,狹長的栗色眼眸沒了笑意,充滿了肅殺之氣,刻意壓低聲音,語氣陰森森地道:「小金~~你想死嗎?嗯?」
  
  然後若汐就看到這樣神奇的一幕,勁頭十足的某人嚇得急忙搖頭擺手,恐懼地道:「不要,不要,我還不想死!」
  
  「很好,」白石滿意地點點頭,一邊收回繃帶,假裝沒看見若汐憋得通紅的臉,一本正經地道:「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他怎麼會頭腦發熱想著要介紹一根筋的小金給她認識呢?真是失策啊!
  小汐?叫得真親熱,他現在都還停留在稱呼姓氏的階段,果然是乘著光速來到地球的火星人。
  
  「哎?!怎麼這樣,我才剛認識小汐啊!」小金抱著火紅的腦袋不滿地嘟囔出聲,圓滾滾的貓眼靈動地轉來轉去,對著臉上笑意不斷的若汐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了好主意,開心地道:「要不小汐和我一起走吧?我請你吃好吃的豚骨拉麵~~~」
  
  「小金~~你又不聽話了……」白石上前兩步,搶在若汐之前開口,一邊將她拉到自己身後,作勢又要解開繃帶,邪邪地笑著,恐嚇著嚇白了臉的某人。
  
  「啊,不要啊,我回去就是了!」小金抱頭鼠竄,跑離了危險區,等到足夠遠後,才回身,雙手圈成喇叭狀放在嘴邊,沖著若汐大聲喊道:「小汐,我以後去東京找你玩哦,不要忘了我哦,還有,小心白石的毒手呐~~~」
  
  「遠、山、金、太、郎!」白石惱羞成怒,咬牙切齒,臉上陰風陣陣,讓他身邊的若汐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先走了~~」某人匆忙留下一句,背著網球袋一溜煙跑遠了。
  
  「呵呵……」
  白石回過頭,看到若汐愉悅的笑容,剛剛被打擊到的心情恢復了過來,只要她開心就好。
  
  「我們也走吧,晚上有空嗎?請你吃飯,還沒謝謝你前天帶我逛冰帝呢。」
  白石一邊說一邊彎腰拿起放在場邊的網球袋,又變回了那個溫潤如玉的君子,絲毫不見剛剛有欺騙小孩嫌疑的邪惡。
  
  「晚上答應了回家吃飯的,下次吧,」若汐沒有動,目光盯在他的網球袋上,出人意料地道:「呐,白石,和我打一場吧。」
  
  很久沒打網球了啊,突然想痛快地打一場,調整好心情,讓那些該死的回憶通通見鬼去吧!
  晚上,還要回去面對一屋子的「親人」,如果她還是這樣容易被他們的冷漠所傷,真是太無用了!
  
  這樣婆婆媽媽,真不像自己呢,如果做不到徹底忘記,乾脆狠狠地恨,痛痛快快發洩出來,也好過一個人自怨自艾。
  最近的她,真的變軟弱了啊,她想找回曾經在美國那個敢愛敢恨的自己。
  
  「……」白石的步子頓了一下,驚喜地看著眼眸亮得驚人的若汐,心跳的頻率再次加速。
  這樣的她,好迷人,感覺整個人都在發光,比天邊的夕陽還要豔麗動人。
  
  原來她會打網球啊,真是意外之喜呢。
  安藤若汐,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那雙纖細的手,除了畫筆之外,還能打網球嗎?
  他,很期待啊。
  
  「好啊,我等不及想見識一下,這支球拍可以嗎?」白石從網球袋裡拿出備用球拍,替給蓄勢待發的若汐。
  
  若汐接過銀白色的球拍,試了試手感,雖然有些不趁手,也只好將就了,一邊掏出隨身帶著的橡皮圈,將被風吹得淩亂的長髮紮成馬尾,站到場中央,燦爛地笑道:「那麼,我開始了,要小心哦。」
  
  隨著話音剛落,一個強力的發球呼嘯著朝對面場地的白石而去,夾帶著她心中發洩不出的不滿。
  眼見球強烈旋轉著朝自己的臉頰而來,白石不慌不忙地退後一步,看似輕鬆地將球打了回去,心裡卻吃驚不已。
  
  外旋發球。
  她,居然會這個?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讓他吃驚的多了,不止外旋發球,抽擊球A、抽擊球B、JACK KNIFE……
  6:2,最後的結局。
  
  若不是女生在力量上天生弱于男生,估計不止這個分數吧,而且,令他意外的是,她的球風很像青學的小武士啊,可又不是完全相似。
  她和越前龍馬,認識嗎?
  
  不過,更另他驚喜的,是她打球時那樣堅定的眼神,沒了迷茫和憂傷,神采飛揚。
  如果說以前的她讓他心疼,那麼現在的她讓他深深地著迷。
  
  原來,安藤若汐,也是可以這樣活潑的,那麼,以前,是什麼讓她變得沉靜淡漠?
  他,是不是可以,用真心溫暖她,讓她重拾笑靨?
  
  一場酣暢淋漓的球賽過後,已經快晚上六點了,若汐拒絕了他送自己回家的好意,緩步在回去的路上。
  銀藍色的杏眼裡,不再怨天尤人。
  
  只有她的心變得強大起來,才能保護好自己。
  那麼,接下來,就讓她看一場好戲吧。
  
  安藤家淡薄到只懂得利用的親情,以及,那個即將和她走上同樣道路的「妹妹」。
  
  她只是個局外人,就當是看一場免費的豪門內鬥好了。
  

第四十一章 安藤琉奈

  大門從裡打開後,若汐緩緩地走上臺階,這一次,她的心情不再起伏不平,沉靜如水。
  
  還沒進到主屋,遠遠就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站在門前,不時向外觀望著,好似在等著什麼,直到看到她的出現,快跑了幾步,站定在離她兩三步的距離。
  
  大大的水杏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不過很快就盈滿笑意,輕輕柔柔地道:「你就是若汐姐姐了吧?我是琉奈,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你……」若汐看著眼前猶如芭比娃娃般漂亮的少女,金髮棕眸,巴掌大小的瓜子臉,精緻的五官,容顏嬌豔,只是……
  
  不動聲色地將盈盈而笑的少女打量了個遍,一身嫩綠色的gucci春裝,腰上搭配著紅色碎鑽腰帶,腳蹬一雙銀紅色的水晶版高跟涼鞋,耳垂上還戴著水滴型的紫水晶耳環,在庭院中亮起的白熾燈下顯得珠光寶氣,只是搭配得有些混亂,未免流於俗氣,可惜了好容貌。
  
  相信祖父他們會在將她嫁出去之前,請來禮儀專家教導她的吧,到時候,安藤家又多了一枚有利用價值的棋子。
  真是,可悲啊。
  
  貌似她一點都沒意識到即將面臨的命運,只是她也沒那麼好心提醒這個陌生的「妹妹」罷了。
  如果她夠聰明,自己就能發覺,否則,還以為她存有壞心阻了她的青雲之路呢。
  只是,為何她覺得這個應該是第一次見面的妹妹有些面熟呢?她也說是初次見面不是嗎?
  
  若汐壓下心中的疑惑,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不置一詞。
  她和她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身上流著一半相同的血,其它的,毫無關係。
  
  在若汐面無表情地看著琉奈的時候,她微昂著頭,故作大方地任她打量,面上帶著羞澀的笑,蕩在眼前的幾縷金髮擋住了她眼中的精光。
  
  原來是她啊,依舊是一副高高在上冷淡的樣子。
  在她入住本家之前,安藤家唯一的嫡小姐。
  
  十六年來,她嘗盡人情冷暖,受盡他人的白眼,為生活奔波忙碌,在同學們談論著週末要去旅遊勝地渡假的時候,她只能羡慕地聽著他們說起引人入勝的異國風情,幻想著有一天自己也能住進如宮殿般的房子,過著公主般享受的生活,華衣美服,美酒佳餚。
  
  然而,她也只能想想罷了,轉身就強迫自己忘掉,奔波於學校和打工的場所,晚上回家還要面對酗酒成性的媽媽的嘮叨,
  為何,這個和她有著同一個父親、比她大不了半年的異母姐姐,就能從小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
  只因她的母親是名門千金,而自己的母親卻是逢場作戲的酒家女嗎?
  
  上次見面還那麼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她,好像自己不過是匍匐在她腳下的微不足道、卑賤的女僕,讓她即羨又妒又惱。
  
  現在,她不嫉妒了,她們已經站在同一個起點。
  她是安藤家已經嫁出去的二小姐,而自己卻是一夜間身價百倍的安藤家三小姐。
  
  聽傭人說她從小就因為養病而被送去美國修養,回國後不久就嫁入了比安藤家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醫學世家。
  她的丈夫,是忍足侑士,那個聞名於關東各大學校的風流王子!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已經有了心愛的女生了!
  
  呵呵,這個美麗冷漠的‘姐姐’,其實也高傲不到哪裡去吧,和她的母親一樣沒用,栓不住男人的心,才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光明正大地拈花惹草。
  
  現在,安藤家已經正式讓她認祖歸宗了,她也絕不會重蹈覆轍,走上媽媽的老路,為了虛無的愛情什麼的,葬送了自己的青春,卻還高唱著今生無悔等令人作嘔的情歌!
  
  這個世界上,人的心是最不可捉摸的,與其像媽媽一樣將一腔柔情錯付,還不如緊緊將權勢抓在自己手中,才能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她,會以安藤琉奈的身份,重新活過,活出屬於她的精彩,讓所有看不起她的人,都付出慘痛的代價!
  包括安藤靜雅,以及安藤若汐!
  
  想到這裡,琉奈掩去眸中的得意,上前兩步,想要親昵地挽過若汐的手臂,只是被她冷冷地避開了,訕訕地收回了手,好像什麼也沒發生般,露出一個討好的笑,故意問道:
  「姐姐,姐夫呢?大媽從昨天開始就盼著你們回來了,還說姐夫是忍足家的大公子,優秀出色,很想認識一下呢,以後我出去也可以沾沾姐姐和姐夫的光。」
  
  聽說目前為止,安藤家的姑爺還一次都沒來本家拜訪過呢,看來忍足侑士真的很不待見她啊。
  也是,他相交兩年的女友,是青學曾經的公主,也是冰帝現任的校花呢。
  
  之前她就讀的學校雖然只是一所名不見經傳的公立學校,但對於東京地區各校的風雲人物還是能如數家珍的。
  真的好想轉去冰帝,親眼目睹「姐姐大人」吃癟的樣子,看她還怎麼保持高貴冷漠的模樣,肯定很精彩吧。
  
  只可惜,父親已經給她辦了轉去神奈川立海大的轉學手續,不過,離得也挺近的,可以經常去探望一下,好好地敘敘「姐妹情」。
  
  「……」若汐側身,避開她伸過來的手,嘴角彎起詭異的弧度,剛剛,她好似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挑釁?
  呵呵,真有意思。
  
  若不是捕捉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幸災樂禍,自己幾乎都要被騙過去了呢。
  看來,無需替她感到惋惜了。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真夠諷刺的!
  
  「我不是你姐姐,你也沒有姐夫,千萬記住了,別再亂攀關係,呐,這位面熟的小姐?」
  就在剛剛,她已經記起來了,上周和她在銀座意外撞到一起、很沒有禮貌的女生。
  
  只是,那時的她和現在的她相比,變化太大了,讓她費了不少腦細胞,才想起她是那個撞到自己卻反過來要她道歉的無禮女生。
  果然,一朝飛上枝頭,心就被財富權勢蒙蔽了嗎?
  
  看來,安藤家的遺傳,真的不怎麼好呢,是否連老天爺也看不過去,才讓父親在外有那麼多情婦,卻僅有兩個不受待見的女兒?
  
  「……」琉奈唰地一下白了整張粉臉,委屈地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姐姐很討厭我嗎?姐姐一定是對突然冒出來的妹妹有些不適應,才會這樣的吧?不過,我很喜歡姐姐呢,一直就希望能有一個出色又聰明的姐姐當我生活中的榜樣,現在居然實現了,我真的很高興呢。」
  
  棕色的杏眼裡閃過一絲期待,琉奈慢慢地靠近了兩步,吞了吞口水,試探著伸出手,一邊笑道:「姐姐會接受我的吧?上一代的恩怨不該我們來承擔……」
  
  「住口!」若汐不耐地打斷了她的話,避開她的手,退後了兩步,雙手環胸,睥睨著,「我不管什麼上一代的恩怨,還是我和你的‘恩怨’,」看到她突然變色的臉,冷笑道:「你只要記住了,我不是你的姐姐,私下裡,就不必演戲了!」
  
  她最討厭別人算計到她的頭上,最討厭虛偽的表像!
  如果說來之前對這個「妹妹」尚有一絲同情的話,那麼現在對她半點好感也沒有。
  
  若不是她從小就學會察言觀色,說不定真的會接受了她,真的很會演戲啊,明明就討厭自己,卻要裝出一副喜歡仰慕的樣子。
  呵,母親以後可有得忙了,棋逢對手,幸好她不住在安藤家,不用捲進她們的是是非非。
  
  「你……」琉奈的臉變了幾變,不過幾秒而已,硬是壓下心中的不滿,假裝落寞地垂下頭,淚盈於睫,「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那麼討厭我,不過我不會放棄的,會努力讓您接受我的!」
  
  「……」若汐蹙眉,她們都是這樣,自以為是、不知進退嗎?
  「最好乖乖地做你的安藤家三小姐,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來招惹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是,我……」琉奈還想說什麼,只是被一道冷漠的嗓音打斷了。
  「……若汐,祖父讓你進去。」安藤延楓倚在門口,雙手環胸,好似一隻蓄勢待發的豹,銳利的目光一一掃過氣氛不佳的兩人,費力地從若汐的身上移開,才眯起眼警告似地看了好似受驚一樣的琉奈。
  
  若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越過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似的琉奈,朝主屋的大門走去。
  在經過他的時候,敏銳地感受到了膠在自己身上炙熱的視線,還聽到了一聲低低的歎息,以及輕到幾乎耳語的話。
  「……好好照顧自己,其它的事,無需插手,交給我。」
  
  腳步頓了頓,若汐疑惑地抬起頭,看到的依然是他冷漠的側臉,狹長的紫眸望著遠方,並沒在看她。
  「……謝謝。」
  
  淡淡地道謝之後,若汐繼續向前走。
  想通之後,她已經不再自欺欺人地恨他了。
  
  如果他們對她有一絲親情,都不會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將她遣送出國,任她自生自滅。
  相反,在美國的十年,她也收穫了很多,假如她一直生活在安藤家,很有可能會壓抑得瘋掉。
  
  放在身側的手用力握拳,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她遠去的身影,褪去了冷漠狠厲,只剩下疼惜和一絲雀躍。
  
  剛剛,她沒有再排斥他的示好。
  是不是,總有一天,她會徹底原諒他?
  
  「……哥哥。」琉奈走到他身邊,怯怯地喊道。
  
  不知為何,她不怕對自己冷嘲熱諷的安藤夫人,卻對這個下午才第一次見面的堂兄十分畏懼。
  他是安藤家的下任繼承人,祖父和父親也對他十分信任,如果得罪了他,那麼她的所有美夢都會成為泡影。
  所以她在心裡告誡自己,在成功地嫁人豪門之前,絕對絕對不能惹到他。
  
  「誰允許你這樣叫我的!」不同於之前在若汐面前刻意偽裝的冷漠,安藤延楓站直身子,一八五的身高無形中給人一種壓迫感,淺紫色的眸子裡一片冰寒,殘酷陰狠,嫌惡地道:「掂量好你自己的份量,即使祖父和伯父認同了,你也永遠不會是我的妹妹!」
  他的妹妹,永遠只會是若汐一人,任何人無法取代!
  
  「……是。」琉奈蒼白著臉,搖搖欲墜,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不敢落下來。
  安藤若汐!安藤延楓!她會永遠記得今天他們對她的羞辱!
  
  「還有,你最好不要去打擾若汐,也不准向任何人透露她的事,否則,你就準備被我趕出家門吧!」
  知道她最怕的是什麼,安藤延楓狠厲地道。
  
  在回國之前,隸屬於他的暗部勢力已經將她的生平調查得清清楚楚,不過是一個虛榮的小女生而已,翻不出什麼大浪,如果她肯安分一點,他不介意祖父他們的算計,反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對他而言,她連路邊的小貓小狗都比不上,不值得他浪費心思去對付,前提是,她不要去招惹若汐!
  「……是。」
  
  晚上六點半
  安藤一家,包括新加入的琉奈,史無前例地聚在了一起,按長幼次序坐做在白色的長方形歐式餐桌上,因為有安藤老爺子在,大家都稟行食不言寢不語,安靜地用餐。
  
  面對一桌子豐盛的日式晚餐,以及碟子裡被慈母附身的安藤靜雅頻頻夾給她的菜,銀藍色的眼睛裡的嘲諷更濃。
  
  哪怕是忍足媽媽都知道,她常年居住在美國,所以特意準備了美式午餐,而她的母親,卻連她對蝦子過敏都不知道。
  若汐並沒吃什麼,倒不是因為傷感,反正對這一家子她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只是桌上滿滿當當都是一些不好消化的食物,生魚片、牛肉等等,她並不敢多吃,怕胃部承受不了,雖然餓著了也會胃痛,等下回去後再自己加餐好了。
  
  沒了吃飯的興趣,若汐百無聊賴地觀察著他們,祖父和父親依舊一臉嚴肅,而有趣的是她的母親和新妹妹。
  
  母親並沒有在祖父面前表現出來心裡的不滿,不時和麵露羞澀、小心翼翼的新妹妹相視一笑,母慈女孝。
  呵,看來母親還不太笨,在人前努力做好一個賢妻良母的角色,背後怎樣就不知道了,而安藤琉奈,是這個名字吧,也是演戲的高手,將羞澀不安的少女的角色演得淋漓盡致。
  
  這真像一場旦角和丑角的默劇,只是不知道,最後誰會淪為丑角?她就涼涼地喝茶看戲好了。
  
  這樣的家,真不想再跨入第二次,要更努力讓自己變強才行,她不想被動地等到六年後了。
  對於她的出現,津島彌子也該急了吧?那她要不要再為他們的愛情添點火候?
  
  光靠她一個人的努力是不夠的,自己莫名其妙被牽扯進他們的愛情保衛戰中,他們總該出點力吧?
  回去後要好好想想,怎樣儘快和忍足侑士正式離婚,又不會被安藤家再度利用……
  
  若汐正在沉思的時候,傭人悄無聲息地為她端上一杯溫牛奶,疑惑地抬頭,就對上坐在她正對面的安藤延楓的視線。
  
  她,出現幻覺了吧?
  他冰冷的紫眸裡,怎麼會帶有一絲對自己的關心?
  
  婚禮上,離婚後的那天在安藤家門前的撞見,以及剛剛在耳邊響起的話……
  安藤家,還有對自己真正好的人嗎?
  
  書房
  若汐悠然地坐在會客的沙發上,不顧對面老爺子審視的目光,以及刻意向她施加的壓迫感,逕自觀賞著牆壁上掛著的名畫。
  
  「嗯哼!」安藤信一打量夠了,清了清喉嚨,威嚴地開口:「以後有空,多帶著侑士回本家來聚聚,安藤和忍足兩家的關係就要靠你維繫了,憑你的資質,再多用點心思,不成問題。」
  
  「呵……」若汐收回目光,對上老爺子渾濁卻精光四射的眼睛,笑得懶散而不羈,「啊啦,原來在祖父大人的眼裡,我還有點用處啊,可惜我資質不好,體會不了祖父大人話中的深層意思。」
  
  憑她的資質?笑話,他們瞭解她多少,光憑這一張還過得去的臉蛋嗎?!她又不是交際花!
  莫非老爺子還想她當一個諜中諜?也太貪心了吧。
  
  「你要記住,你始終是安藤家的二小姐,不要一嫁人就忘了自己的姓氏!」安藤信一眯起眼,不悅地道。
  
  「呵呵,祖父大人,您忘了嗎?現在我的身份證上的名字是忍足若汐啊。」輕嘲出聲,若汐靠進沙發裡,嘴角彎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算計了她的婚姻還不夠,還想掌控她的婚後生活嗎?他是不是太自信了,以為自己就該乖乖地聽話嗎?
  
  「……不要忘了,有了安藤家做後盾,你才能在忍足家立足!忍足侑士是忍足家內定的下任繼承人,你只要好好抓牢他的心就好!」
  至於那個女孩,該給她一些教訓了!
  
  有了皺紋的臉上劃過一抹狠厲,安藤信一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又恢復成嚴肅的樣子,看著沉默的若汐,緩緩道:「這些年委屈你了,我和你父親都不會虧待你的,只要你盡心辦事,自然會彌補你,安藤家只有你和延楓兩個嫡出孩子,將來還不都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回去好好想想吧。」
  「……那就謝謝祖父大人為孫女著想了。」若汐抬頭,笑了起來,好似高興不已的樣子。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笑容下掩藏的嫌惡。
  她巴不得和安藤家徹底脫離關係,誰稀罕他所謂的補償啊,真是夠了!
  
  她並不是視金錢為糞土的高雅君子,卻也不會為了權勢財富出賣自己的靈魂。
  即使要做人上人,她也會憑自己的能力去爭取。
  
  而且,他將她當成什麼都不懂的傻瓜嗎?!不過是空頭支票而已!
  若不是現在還不到和他們撕破臉的時候,她連敷衍都懶。
  
  「嗯,你知道就好,」安藤信一滿意地頷首,接著吩咐道:「那個孩子,下個星期回轉去立海大,有空就和她多接觸接觸,互相幫扶,對了,她對外公佈的身份是你叔叔和嬸嬸遺落在外的女兒,不小心走丟了,不久前才找回來,不要忘了。」
  
  「呵,我知道了,」若汐冷笑一聲,站了起來,「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要趕班車回去了,明天還有事忙。」
  真是令人不恥啊,連去世的兒子媳婦都能拿來利用,因為怕私生女的身份不被大家族接受吧?
  
  果然老謀深算呐,就是不知道安藤延楓答不答應了。
  MA~~~隨他們去吧。
  倒是白送了她一個把柄,安藤琉奈,無法威脅到她了。
  
  「……讓司機送你回東京吧。」
  「謝謝祖父的好意,不用麻煩了。」若汐淡淡地回絕,彎腰鞠躬,才在他的頷首下走出了沉悶的書房。
  
  兩個小時後
  「……下車了,終點站到了!」
  
  靠著車窗睡得迷迷糊糊的若汐被叫醒,睜開眼一看,居然到了終點站——冰帝站了。
  鬱悶地下了車,若汐打了一個哈欠,苦著臉站在路邊等計程車,一手按住胃部。
  真倒楣!
  
  本來想在等車的時候趁空去便利店買些東西吃的,可惜出門前被‘依依不捨’的母親耽擱了好些時間,差一點就趕不上末班車了。
  
  再加上好久沒運動了,拼盡全力和白石打了一場,在安藤家也是勉強打起精神應付的。
  算了一下班車到站的時間,用手機設好了鬧鐘,可能因為睡得太沉了,沒有聽見,就這樣睡過站了。
  
  雖然走回去只需十幾分鐘,但是一醒來胃就開始抽痛起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就在若汐因為疼痛抱著肚子彎下腰的時候,一輛加長林肯停在旁邊。
  
  「啊嗯,不華麗的女人,這麼晚了,你在這幹嘛?」
  伴隨著低沉華麗的嗓音響起,跡部打開車門走了出來,紫灰色的桃花眼比天上的星星還要閃亮,西裝筆挺,俊美非凡,即使在夜晚,也仿佛置身在耀眼的太陽底下。
  
  剛剛參加完一個商業酒會,剛好路過冰帝,想起就快到來的櫻花祭,於是吩咐司機將車子開進冰帝,去了學生會辦公室取了一些資料,才準備回集訓的別墅,沒想到遠遠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想也沒想就讓司機靠邊停了下來。
  果然是她啊,只是,她怎麼了?
  
  若汐抬頭,就看到了貌似一臉不爽地盯著自己看的跡部,扯了扯嘴角,勉強站直身子,按在胃部的手也放了下去,禮貌地打招呼,「……晚上好,跡部學長。」
  
  這樣狼狽的自己,怎麼又被他撞見了啊?
  看來老天爺誠心要懲罰她的隔岸觀火了,真是背啊,他無視自己不就好了。
  
  「……本大爺在問你,發生了什麼事!」
  
  跡部走近他,扶著她的肩膀,不悅地眯起眼,又在敷衍他!
  臉色比鬼還蒼白,額頭還不停地冒冷汗,明明站都站不穩,還對著他傻笑!醜死了!
  
  「……沒什麼,我正準備搭車回去。」費力地吐出還算完整的字句,試圖往邊上讓,極力忍著胃部傳來的灼痛感。
  該死的,為何她不是完全的痛覺麻痹啊?!
  
  跡部挑高眉,察覺到她的意圖,心裡突然升起一把無名火,他又不是什麼傳染病毒,至於這樣避之唯恐不及嗎?!
  
  明明身體不舒服,逞什麼能?!
  早晚有一天她會因為太過逞能,送掉自己的小命!
  
  「哎?你做什麼?!放我下去!」昏眩中被打橫抱起的若汐驚呼出聲。
  「閉嘴,笨女人,吵死了!」
  
  這一天晚上十點多,月牙兒破雲而出,銀色的月華傾瀉了一地,而公車站牌前,已經沒了少年少女的身影……
  

第四十二章 交集

  星空燦爛的夜晚,加長林肯平緩地駛在公路上。
  
  寬敞的車內,若汐沉默著,低著頭坐在柔軟的淺灰色座椅上,強忍著一陣陣襲來的胃痛,額頭也冒著冷汗,顧不得思考之前跡部突兀的舉動了。
  她只想儘快回到公寓,吃完藥好好睡一覺,這一天對她來說,比一年都還要漫長難挨。
  
  而坐在她對面的跡部,自從頭腦發熱地打橫將她抱進車裡後,便一言不發地靠窗而坐,也不理她,撇過頭看著窗外呼嘯而過的夜景,一派閒適。
  
  只是不知是車內的燈光造成的幻影,還是怎麼,他的耳朵竟染上一抹褚色,心裡也波濤洶湧。
  他一定是被她的敷衍氣得昏頭了!
  
  他可是跡部景吾啊,從來不近女色的冰帝之王,居然……居然有生以來第一次主動抱起一個女生,而她還不願意,拼命掙扎,搞得大爺他倒像個登徒子!
  啊啊,他怎麼一碰上安藤若汐,就會失去引以為傲的自製力的?!真是太不華麗了!
  
  俊美的臉上烏雲罩頂,目光卻時不時地瞟向她,看到她越來越蒼白的臉,心下一驚,所有雜七雜八的思緒不翼而飛,急忙開口詢問,語氣中有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的關心和焦急,一邊懊惱著自己的大意。
  
  「你怎麼了?」
  「……」已經痛得神情恍惚的若汐勉強抬頭,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張有著淚痣的臉,帶著濃濃的關切和一絲彆扭,嘴角牽強地扯起一抹笑,強打起精神道:「我很好,沒事。」
  
  若不是那顆淚痣,她差點就以為陪著自己的是凱賓了。
  只是,和她不過幾面之緣的跡部景吾,怎麼會露出和凱賓一樣關心的表情?錯覺吧。
  而且,他是忍足侑士的朋友,他的關心,她要不起,也不想在他面前軟弱。
  
  放在身側的手不由得緊握成拳,流光溢彩的紫灰色桃花眼差點噴出火來。
  很好,很好!
  
  他難得善心大發想多事一回,這個不華麗的女人居然一而再地敷衍他!
  當他是瞎子嗎?!
  
  虛弱成那個鬼樣子還說什麼「很好」?!她不逞強就會死嗎?!
  真是數可忍孰不可忍!
  
  懶得再和她多費唇舌,硬聲命令司機將車子直接開回跡部家離這最近的別墅後,又接通了菊川管家的電話。
  
  「喂,少爺,有什麼吩咐嗎?」
  「……讓市川半個小時後來見本大爺!」冷聲下完命令,收線,跡部直接轉過頭去,無視驚訝的某人,省得給自己找氣受。
  
  啊,大爺他怎麼會被一個不知好歹的笨女人給氣到的,有這樣的想法的自己真是太不華麗了!
  
  若汐忍著痛,看到車子路過公寓卻沒有停下來,急忙道:「跡部學長,我家到了,請讓我下車,謝謝。」
  「哼!」冷哼了一聲,跡部回過頭來,瞪了她一眼,英氣的劍眉皺得死緊。
  
  就她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放她一個人回去,天知道會不會半路昏迷,大爺他乾脆好人做到底,反正都攤上了她這樣一個超級大麻煩了!
  
  「……跡部學長?」若汐看向著他,心裡浮起淡淡的不悅。
  這人怎麼一點都不顧別人的意願,獨斷專行!
  
  「閉嘴,吵死了,生病的人沒權力發表意見!」跡部轉過頭,心裡壓抑的火氣「蹭」地一下冒出了頭,薄唇抿成一條線,昭示著他的不爽。
  
  她那是什麼該死的不華麗的眼神?!
  若不是看在她是冰帝一員的份上,他才懶得攬事上身呢!
  
  想了想,還是開口解釋:「啊嗯,不華麗的女人,你別想多了,本大爺不過看你身體不舒服,怕你一個人回去出了什麼事,」頓了頓,有畫蛇添足地加上一句,「當然,本大爺不是看重你,不過是怕給冰帝帶來不好的影響!」
  
  「……」若汐滿頭黑線,無語地看著說完後又掉過頭去的某大爺,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她該謝謝他的關心,還是憤怒他咒自己出事?
  真是,彆扭到極點的人啊!
  
  不過,他是怎麼知道她回去之後會是孤身一人的?
  難道他清楚她現在和忍足侑士住在一起?
  
  因為這個想法,若汐連痛都忘了,臉色漸漸冷了下來,銀藍色的杏眼也凍結成冰。
  他現在這樣,是在同情她嗎?
  
  上次畫展的時候,他幫著自己,警告津島彌子不要把事情鬧大,也是因為他知道所有的內情,所以才……
  
  「停車!我要下去!」還沒想清楚,冷言冷語已經衝口而出,疏離而冷漠。
  「……」跡部看向冷著臉的她,不語,修長的手指點上淚痣,細細地觀察。
  
  突然之間,她全身的氣質都發生了改變,挺直著背脊端坐著,雖然還是蒼白著臉,泛白的指尖緊緊抓著膝蓋,卻散發著凜然不可侵犯的貴氣,像是面對敵人時全身都豎起尖銳的刺的刺蝟,倔強又高傲。
  
  不知是因為太痛還是氣憤,不足巴掌大小的秀氣臉蛋上泛著不自然的潮紅,冷汗涔涔,額前的鬢髮都被打濕了,卻傲然地揚起下巴,昂著頭與他對視,銀藍色的大眼裡透澈清亮,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堅持,不肯稍稍退讓一下。
  
  心,突然悶悶地疼了起來,又急又氣又惱又怒,看著她冰封般的眼睛,卻怎麼也發不出來,只能憋在心裡,自己受悶氣,久而久之,化成不能拔,也拔不出的毒瘤。
  
  「……你不舒服,本大爺讓家庭醫生給你檢查一下,明天自然會送你回家。」
  跡部率先轉移開視線,好似害怕對視久了就會陷入那一片冰冷的銀藍,淡淡地開口。
  
  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一向唯我獨尊的帝王,語氣竟然不知不覺軟和了下來,帶著一點點安撫人心的低沉。
  
  「……」貝齒咬了咬下唇,眼睛裡閃過一絲疑惑,強硬的話卻也說不出口。
  
  其實,如果拋除他是忍足侑士好友這一層,他之前的所作所為,算得上是一個很好很關心後輩的學長了。
  只是,若他是因為忍足侑士的原因而對她另眼相看,那麼,就不必了。
  
  猶豫著怎樣找一個合適的理由下車,一邊忍著越來越加劇的痛,不經意看到前方亮著霓虹燈的「東京醫院」字樣,忙道:「跡部學長,東京醫院到了,我自己去醫院看一下就好。」
  
  「……」跡部依然緊抿著薄唇,沒有讓司機停車,只是看了一眼淡漠地微笑的她,緩緩地道:「那是忍足家開的醫院。」
  
  若汐放在膝上的手突然一緊,抬頭,直直地盯著他,冷冷地道:「你知道我和忍足侑士的關係。」是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這個時候,她也來不及細想,心裡眼裡全都迸發著一股冷意。
  
  呵,原來之前她突然轉變態度,是因為發現了這點,真是不華麗的女人,不用想都能知道她現在腦中胡思亂想的是什麼。
  真是一隻不可愛的刺蝟!
  
  「啊嗯,如果你說的是這個,本大爺一早就知道了,」跡部看向她,漂亮的手指撩起一縷銀灰色的發,滿不在乎地道:「你是你,忍足是忍足,不要想那些不華麗的事!」
  
  「呃……」若汐呆了,愣愣地看著側對著自己的他,右手橫放著,左手肘撐在右掌心,食指漫不經心地點在淚痣上,一下一下,意態閒散慵懶。
  
  他,說了什麼?
  你是你,忍足是忍足。
  
  這樣一句簡單的話,對今天一天遊走在忍足和安藤兩家費心費力的她來說,再需要不過。
  她是多麼希望可以和這兩大家族劃清界限,只做自己。
  
  「呵……」不由得輕笑出聲,銀藍色杏眼裡的冰也解凍了,身體還是很不舒服,可是若汐卻覺得如沐春風,全身都輕鬆了起來。
  莫名的,直覺他說的是真話,在他眼中,她真的只是安藤若汐而已。
  
  這樣霸氣十足的少年,喜惡都明顯地表現在臉上,不屑於勾心鬥角和隱藏,她怎麼會將他想得如此複雜?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不過,不是因為忍足,冰帝的學生會長都是這麼熱心負責的嗎?
  
  「啊嗯,不華麗的女人,你有意見嗎?!」被她直勾勾的視線看得有些不自在的跡部轉頭,瞪了出神的她一眼。
  臉色更蒼白了,還有力氣傻笑!
  
  吩咐司機開快一點,跡部依然掉過頭看著車窗外,心裡開始煩亂起來。
  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善心人士,這還是十七年來的第一次,對一個連朋友都算不上的人,竟然一次又一次在思考前,就自發地行動了起來,多事地上前插一腳。
  
  反正,他就是討厭她那麼隱忍的模樣,好像整個世界,只能一個人踽踽獨行,不需要任何人的陪同。
  十六歲的女生,而且還是出生大家族的世家千金,驕縱任性才是正常的。
  
  他對她,是出於好奇吧,想要探究這樣不同于世家千金的她,遭遇了怎樣的磨難才會養成這樣的堅韌不屈的性格。
  是這樣的吧?
  
  「……那,謝謝跡部學長。」若汐輕笑著道謝後,也轉向另一邊車窗,頭靠在軟軟的座椅上,慢慢地閉上了眼,右手再度按在了一直痛著的胃部,不再偽裝。
  
  安心了吧,如果對著這樣坦然的他還要防備,那麼就辜負他的一片好心了。
  就當作,他是一個關心後輩的學長好了。
  
  以後,跡部景吾也只是跡部景吾,而不是她極力想要避開的忍足侑士的朋友中的一員。
  他以真心待她,那麼她也誠心相待。
  
  「……」跡部沉默著,眼角的餘光看到她放鬆的樣子,雖然什麼也沒說,薄唇卻彎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魅惑的桃花眼也微微眯起,無聲地笑了起來。
  小刺蝟總算將刺收回去了,被一個女生處處防備著真是太不華麗了。
  
  她是手按著的是……
  肚子痛?胃痛?
  
  真是逞強得可以,明明痛得冷汗連連,卻只有在撤掉防備後才表現出來嗎?
  果然她的心是石頭做的,對自己夠狠!
  至於忍足那個傢伙,明天要好好削他一頓,真是太不負責任了!
  
  車內陷入了沉默,氣氛卻沒了之前的凝滯,反而帶著淡淡的溫馨,明亮的燈光傾瀉在少年軟化下來的側臉線條,以及另一端放鬆下來閉著眼的少女,長長捲曲的睫毛投下了一層迷離的暗影……
  
  十五分鐘後,車子停在了東京區一座燈火通明的豪華別墅裡。
  
  菊川管家帶著幾十名傭人列隊等候著,等車子停穩了,才半彎著腰上前拉開車門,恭敬地道:「恭迎少爺回來,市川醫生已經到了,少爺不舒服嗎?還是……」
  
  剩下的話咽進了喉嚨裡,因為他已經看到少爺身邊站著一個看上去明顯不舒服的女生,而自家對女生一向沒有好感的少爺竟然扶著她的肩膀,幫她穩住身形!
  天,要下紅雨了嗎?太不可思議了!身後也傳來了男女傭人們抽氣的聲音。
  
  不過,他畢竟是在跡部家服務了三十幾年的老管家了,驚訝了兩三秒而已,看到小主子的臉色越來越黑,忙收斂好外露的情緒,恭敬地道:「少爺,這位小姐看起來很虛弱,還是儘快進去讓市川診治一下吧。
  
  「嗯哼!」不悅地冷哼出聲,環顧四周,看到探頭探腦的傭人們都戰戰兢兢地低下頭,不敢再放肆,才低頭看向已經痛得神智不清卻堅持自己下車的人,猶豫了一下,不顧其他人的驚呼,長臂一伸,再次將她打橫抱起,大步朝屋內走去,留下一堆目瞪口呆的傭人。
  
  「……啊啊,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夢啊?剛剛少爺不但帶了一個女生回來,還親自抱她進屋?太不可思議了!」某被嚇傻了的女傭A。
  「喂喂,你們說,跡部家是不是就快有少夫人了?」某一臉八卦的男傭B。
  「……」
  
  「哼!」聽到下人們「嗡嗡嗡」的議論聲才從震驚裡回過神來的菊川管家背著手,冷哼一聲,滿意地看到他們都安靜了下來,才不緊不慢地教訓道:「你們膽子都大了啊,不知道少爺的脾氣嗎?!以後再有哪一個嘴碎妄自議論,我就代少爺辭退你們!聽到了嗎?」
  
  「是!」整齊劃一的應聲,再不敢有絲毫的好奇打探之心。
  雖然是傭人,但跡部家給的報酬很豐厚,他們都是家政界訓練出來的精英,擠破了頭才被選入跡部家的,而他們進來之前,都被告誡過,要在跡部家穩當地做下去,就要管緊自己的嘴巴,少爺討厭嘴碎的下人。
  
  「那還不各歸各位?!少爺這麼晚才回來,還帶了貴客,還不去準備茶點,另外,你們,去市川醫生那,隨時聽候差遣,都給我仔細點,明白嗎?」
  「是!」
  
  看到紛紛作鳥獸散的人們,年過五十的菊川管家也大步朝屋內走去,對於剛剛自家少爺的舉動,雖然也被嚇了一跳,更多的卻是驚喜。
  
  少爺從小就是他照顧長大的,這些年來,他都一一見證了他的努力和孤獨,帶一個女生回來,已經是破天荒頭一遭了,居然還親自抱她進主屋,雖然明顯是她生病的原因,但能讓一向討厭女生靠近的少爺做到這種程度,可見她在少爺心中的地位不一般啊。
  
  要不要告訴老太爺呢?
  嗯,還是算了,自從兩年前少爺接受了分公司練手後,臉上已經很少有笑容了,等他升入大學後,少爺身上的擔子會更重,少年時代的感情,還是儘量不要摻雜進其它的因素吧。
  
  他能為少爺做的,也只有這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了,再過幾年,等少爺的羽翼豐滿之後,也就不需要了。
  
  對於擁有出色能力的少爺,他菊川泓見有百分百的信心。
  跡部景吾,絕對不會受任何人的擺佈,除非他自願。
  
  而跡部,抱著幾乎昏厥的若汐,一路加快步子,溫香軟玉在懷,卻一絲雜念也沒有,心裡焦急不已。
  
  就在剛剛,他才發現她除了之前的不舒服之外,好似症狀更嚴重了,雪白的額上冷汗越冒越多,相觸的肌膚也傳來驚人的熱度,明顯發高燒了。
  該死的,岡本還是開得太慢了!
  
  所謂病來如山倒,就是如此。
  若汐雖然平常看上去健健康康的樣子,其實身體底子不是很好,平時也是她自己細心調養,才勉強保持著不生病。
  
  而今天忍足、安藤兩家跑,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倦怠,中午在忍足家吃的就不多,晚上在安藤家更是幾乎沒動筷子,又發洩似的和白石打了一場比賽,拼盡了身體裡所有的力量,在公車上又睡得沉了,著了涼,病勢自然一下子襲來。
  
  「……Kevin,I miss you。」若汐昏昏沉沉的,喃喃地輕訴出聲,連眼睛都睜不開。
  只覺得自己在一個能夠令人安心的懷抱裡,而記憶裡也只有凱賓,會在她練習防身術而疲累到極點的時候,用這樣的能夠溫暖她的方式抱她,或者背著她回家。
  
  汗濕的手不由得拽緊他的衣角,被燒得通紅的臉蛋自動自發地貼上他心跳的位置,像只耍賴的小貓一樣,依偎著不肯離開。
  
  沒有聽清她之前的話,但她的貼近讓跡部的步伐明顯地僵了一下,劍眉微挑,心跳卻好似突然漏跳了一拍,忽略心裡的異樣,抱著她大步跨進主屋大門,裡面已經有得到消息穿上醫生服的市川在等著。
  
  有什麼東西,在跡部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在若汐神志不清的時候,悄悄地發生了變化。
  
  他和她的交集,從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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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雨過天晴

  一番忙碌之後,若汐已經被女傭麻利地換上了乾爽的衣服,安靜地躺在跡部家收拾好的客房的King Size大床上,沉沉地睡了過去,眉心緊蹙,左手背上紮著細小的針,透明的藥水一點一點注入靜脈血管。
  
  泡完澡後,一身玫瑰紅睡衣的跡部推開門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菊川管家和一個端著託盤的女傭,盤子裡是一碗熱氣騰騰的粥和一杯氤氳著熱氣的白開水。
  
  市川說了,她大概是餓著了,又著了涼,才會胃痛又發燒感冒的。
  這個原因讓他不爽了很久,實在是想不通,安藤若汐,看上也沒笨到會餓到自己的地步啊,真是太不會照顧自己了!
  
  隨即又想到前天忍足請假的原因,說是要回家一趟,所以才吃不下東西嗎?
  可是,下午忍足就去訓練了,而大晚上的,她又怎麼會孤身出現在冰帝不遠處?
  
  市川還說,她的體質偏弱,看樣子是從小就落下的病根,最近又心神俱傷,以後要細細調養,否則很容易小病不斷,更有可能舊病復發。
  
  心神俱傷?舊病復發?
  這段日子,她到底是怎樣過來的,就這樣不顧自己的身體嗎?!
  真是太不華麗了,還以為她堅強呢,原來只是逞強!
  
  「少爺,安藤小姐睡得很沉,您看……」菊川瞄一眼臉色不善的自家少爺,輕聲道。
  心裡其實訝異不已,離少爺回來後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都十點多了,少爺居然不去睡覺,還親自跑來探視,真是太不尋常了。
  
  跡部什麼也沒說,逕自走到床邊,開口喚道:「醒醒,安藤若汐。」
  市川說過,最好讓她吃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再睡。
  
  「……」依然沉睡的若汐,平緩地呼吸著,一點都不知道某大爺屈尊降貴前來看她了。
  
  「喂,安藤若汐,你是豬啊,醒醒!」
  今天本來就一肚子的火氣無處發洩,再加上怎樣也想不透自己的「多事」,也顧不得她還在病中,加大了音量,手也伸了出去,避開針管,彈上她的額頭,一點都不知道要溫柔些。
  
  「少爺……」菊川管家哀嚎一聲,撇過臉去不忍再看一臉大爺樣的小主子。
  啊啊,他怎麼不知道少爺還有欺負病人的愛好?他就不能溫柔點?!
  
  看來離少爺開竅還要等好一段時間呢,真是失落啊。
  可憐的安藤小姐!
  
  女僕跟在菊川身後,垂下頭,聽到他滿是孩子氣的話,悶笑著,不敢發出聲音。
  總覺得少爺真的很彆扭啊,明明關心人家,偏偏要裝作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不過,好萌啊~~~
  安藤小姐真幸運!
  
  「……嗯?」好不容易胃痛減輕了一點睡著了的若汐緩緩醒來,勉強撐開眼皮,模糊的視線裡就出現了一個穿著玫瑰紅睡衣的人影,還來不及對上他的臉,迷糊地道:「這位小姐,你是誰?」
  「……」華麗麗的大爺石化了,僵硬著身體,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噗~~」年輕的女傭再也忍不住,噴笑出聲,被面皮隱隱抽動的菊川管家回頭一瞪,使勁憋著氣,臉紅脖子粗。
  
  而看似一本正經的菊川其實心裡笑得差點腸子打結,多虧了常年的訓練,才能維持表面的平靜。
  出去後,他一定要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大笑一場,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他家華麗無比的少爺,被誤認成女生了!
  呃,這也怪不得安藤小姐,誰讓少爺喜歡穿著玫瑰紅的睡衣,不過實在是太逗了!
  
  「嗯哼!」跡部回過神來,回頭警告似地瞪了一眼憋笑的兩個,冷哼出聲,再轉頭看向一臉迷糊的罪魁禍首,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火藥味十足,「安、藤、若、汐!你好好看清楚本大爺是誰?!」
  
  啊嗯,若不是看在她病得神志不清的份上,他一定要她好看!竟敢將他誤認成女的,夠膽量,夠絕!
  大爺他全身上下哪一點像女的了,啊?!還沒聽說過胃痛會痛到眼瞎的,她是故意的吧?!
  
  真是太太太可惡了!他跡部景吾和安藤若汐誓不兩立!
  早知道就該任她在外面自生自滅,不該一時頭腦發熱將她撿回家的!
  
  「……」被他的獅子吼震得清醒過來的若汐,眼睛也完全睜開了,視線遊移到他被氣得青黑色的俊臉上,瑟縮了一下,訕訕地道:「啊,跡部學長,這是哪呀?」
  
  刻意地轉開話題,目光左右亂瞄,就是不看他仿佛要殺人般的惡狠狠的目光,背後出了一身冷汗。
  
  貌似,剛剛她將堂堂冰帝之王誤認成女的了,可這也不能怪她啊,任誰睡得好好的突然被叫醒,看到一個穿著玫瑰紅睡衣的身影在眼前晃蕩,都會犯同樣的錯誤的吧。
  呃,真的不能怪她!
  
  「……這是本大爺的家!」跡部懶得再計較,雙腿交疊坐在床邊的籐椅上,反正算來算去都是他吃虧!
  「那個,謝謝跡部學長了。」若汐看了看左手上紮著的針,真誠地道謝。
  
  「……嗯哼。」對於她的客套不予置評,跡部徑直轉向菊川,淡淡地開口:「稻森。」
  
  「是。」叫稻森的女傭收起玩笑的心情,端著盤子走上前,放在旁邊的矮幾上,恭敬地道:「安藤小姐,我扶您起來喝粥吧,醫生說要墊墊胃。」
  
  「呃,謝謝,麻煩你了。」若汐也覺得饑腸轆轆,只是左手不能動,右手又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來,只能不情願地當一回老弱病殘。
  稻森輕手輕腳地將她扶起靠坐在床頭,端起水杯,準備讓她潤潤喉。
  
  「等一下!」視線不時瞟向這邊的跡部突然開口,看著冒著熱氣的粥和水,衝動地開口。
  「少爺,還有什麼事嗎?」稻森停下手中的動作,疑惑地問出口,而若汐也滿眼問號地看向他。
  
  「……」跡部的扯了扯嘴角,還是說不出口,臉色越來越黑。
  啊啊,他今天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多事啊,就該讓那個笨女人被燙到舌頭,好報之前的一箭之仇!
  
  「呵,」到底是多年看著他長大的菊川,看到他盯著杯子不作聲,明白了過來,開口替他解圍,「稻森,等水不燙了再給安藤小姐喝。」
  
  「……是。」稻森遲疑了一下,杯子是隔熱的,摸著不燙,不過看冒出的熱氣就知道了。
  不過,少爺什麼時候連這些小事都會注意到了?
  
  羡慕的目光轉向呼吸微微滯了一下的若汐,心裡不由得嘆服著,怪不得少爺對她如此上心,即使病著,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啊,而且通身的氣質也高雅清華,一看就知道是出生名門的大家小姐,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少爺的關心吧。
  
  而若汐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裡的問號一個又一個冒了出來。
  
  「……」瞪了多嘴的菊川一眼,跡部避開他們的視線,起身,看似不在意地道:「啊嗯,不華麗的女人,你別想多了,本大爺是看你要在櫻花祭上出演舞臺劇,怕你舌頭燙了對排演不利!」
  說完,不顧他們各異的眼神,轉身瀟灑地走了出去。
  
  之前他趁空看了一眼各班報上來的表演節目和名單,因為是鳳和日吉所在的班級,就多留意了一下,沒想到看到一年C班由安藤若汐出演女主角。
  
  為愛犧牲生命的人魚公主啊,總覺得和她格格不入呢,最好到時演砸了!
  他還要去整理櫻花祭的節目和公事,才沒空陪她瞎耗時間!
  
  「呵呵,」菊川見自家彆扭的少爺走遠後,才恭敬地對一臉哭笑不得的若汐道:「安藤小姐,我是跡部家的管家菊川泓見,少爺他其實在關心您,只是不善於表達而已,請您不要介意。」
  
  「我明白的,今晚麻煩菊川管家了。」若汐也微笑著點頭答禮,心情貌似不錯。
  說白了就是彆扭啊,雖然他的關心對她來說過於突然,但她向來對關心自己的人感激於心,不會不知好歹地拿喬。
  
  「那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菊川滿意地微笑道,心裡對這個讓少爺破了諸多慣例的女生有了一絲好感。
  進退有度,待人溫和有禮,即使在病中也不出一絲差錯,很適合當一家主母。
  
  「稻森,用心服侍安藤小姐,明白嗎?」
  「是。」稻森起身,彎腰應聲。
  
  「那好,我先出去了,安藤小姐,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請隨時通知我。」菊川一邊說一邊示意她放在矮幾上的內線電話的用法。
  「好的,謝謝您,不耽擱您忙了。」若汐點頭,微笑著道謝、
  
  菊川管家退了出去,掩好門,平淡的面容浮現一絲笑意。
  少爺,也到了談戀愛的年紀了啊。
  
  半個小時後,若汐在稻森的幫助下,吃完了一碗粥,溫而不燙的小米粥下肚,暖暖的,一直揪痛著的胃也漸漸緩和了下來。
  
  耳朵聽著打在玻璃窗上叮咚作響的雨聲,以及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心漸漸靜了下來,眼睛也慢慢閉上,沉沉睡去。
  
  稻森離開前貼心地關了照亮整個房間的水晶吊燈,只留下床頭的落地燈,橘色不刺眼的光芒籠罩在她的身上,為這個忙碌的雨夜添上一絲暖意。
  今天的煩亂已經過去,明天將會是嶄新的一天。
  
  而相隔不遠的主臥裡,跡部打了電話向在跡部家位於秋葉原別墅集訓的部員們談了一會,告知今晚不回去了,讓他們明早按照計畫好好訓練,才開始集中精神處理公事。
  
  至於明天開始的地區預選賽,已經派了冰帝預備正選出賽,這不是妄自尊大,而是基於掌握對方資料後的自信。
  
  自從兩年前因為輕敵敗給黑馬不動峰後,對於對手學校的資料,冰帝都會派專人去收集,而這次地區預選賽上會碰上的對手,沒一個強到需要正選出賽的,剛好讓他們在這段時間加強訓練,為東京都大賽作好充分的準備。
  
  冰帝網球部號稱擁有200個部員,除了正選之外的其他部員也不是吃素的,何況他們也需要積累對戰經驗,在他們畢業離開之後,不至於使冰帝網球部沒落。
  他跡部景吾,是絕對不會敗在同一件事情上兩次的!
  
  地區預選賽後就是櫻花祭,冰帝一年一度的盛大節日,之後便是東京都大賽,今年的夏天,即將熱烈地展開,莫名的,他十分期待呢。
  
  跡部不知道的是,櫻花祭的開始,也是糾纏了幾個天之驕子的命運的愛恨糾葛的正式開始。
  誰會贏得誰的心,沒有人知道。
  
  第二天一早,若汐醒來,發現天已經大亮了,左手上的針也在她沒有察覺的時候被拔掉了,看來昨天她真的睡得很沉啊,身體也覺得好了很多,燒退了胃也不太疼了。
  
  看了一下掛在牆上的掛鐘,已經早上八點了,這一覺睡給可真夠長的,奇怪的自己,竟然在陌生的地方能如此安心地睡著。
  
  床邊擺著已經乾洗好的衣物,桌子上也擺著還沒拆封的牙刷等洗漱用品,讓她不由得一笑,跡部家不愧是日本第一世家啊,如此周到。
  
  整理好自己,若汐出了房門,就看到來來去去吩咐傭人做事的菊川管家,發現她後急忙朝她走了過來。
  
  「安藤小姐,早,睡得好嗎?市川醫生半夜過去看了您兩次,說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小姐身體不好,以後要多注意,還開了一些藥物和日常生活的注意事項,我已經放到小姐的包裡了。」
  
  「真的很謝謝你們。」若汐誠心誠意地鞠躬道謝。
  「哎,安藤小姐太過客氣了,不敢當,這些都是少爺吩咐的,我們只是聽命行事而已。」
  
  「呵呵,若不是您和稻森小姐以及市川醫生的細心照顧,我也好不了這麼快,」若汐微笑著,雖然淡淡的,眼睛裡卻散發著真誠的光芒,她真的很感激他們,當然也包括雖然毒舌,脾氣也不怎麼好,卻還是將她帶回來的跡部,「對了,跡部學長呢,我想和他當面道謝。」
  之後,該趕去Haytnne了,時間不早了,她還需要趕回公寓收拾一下。
  
  「啊,少爺已經出去了,臨走之前吩咐我好好招待您,早餐已經做好了,因為醫生說這幾天您最好吃些容易消化的食物,所以讓人只做了一些清粥小菜,請安藤小姐見諒,」菊川一邊說,一邊熱情地將欲言又止的她引向餐桌,「少爺說了,如果您有事,就讓司機送您回去。」
  「……那就卻之不恭了。」若汐笑著應聲。
  
  想起某人鴨霸的性格,再加上菊川管家熱情過頭的態度,也就不做無謂的掙扎了,太過推脫倒顯得矯情了。
  就算,她欠跡部景吾一個人情好了。
  
  九點的時候,若汐已經吃完了跡部家的大廚精心調製的肉糜粥,味道很好,入口即化,配的各式小菜也引人食指大動,讓她不知不覺吃了一大碗。
  
  真可笑,在忍足和安藤兩家食不知味的她,居然會覺得第一次留宿的跡部家讓她有溫暖的感覺,真是親疏顛倒了。
  在菊川管家的殷殷叮囑下,若汐揮別眾人,坐進了車內。
  
  昨晚的一場大雨後,空氣格外地清新,太陽也早早露了臉,掛在天空,陽光照射在積有雨水的水窪處,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
  
  已經雨過天晴了。
  若汐的心境也仿佛雨過天晴般,昨天過後,心更堅定了。
  
  以後,他們最好都別再來招惹她,否則不管是忍足侑士,還是津島彌子,或是安藤家的任何一個人,她隱忍的已經夠久了,絕對不會再被動地讓自己處於挨打的境地。
  
  如果隱忍退讓的結果只是讓他們一個個都欺到她頭上來,那麼,就讓她狠狠地反擊吧,即使最後落得兩敗俱傷,也要放手一搏!
  
  和他們虛與委蛇六年,真的太久了!
  

第四十四章 白石的生日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了,離若汐生病轉眼又過去了一個星期。
  今天是星期六,四月十四,白石的生日。
  
  上午睡到自然醒,悠閒地用完午餐,還趁空彈了一會鋼琴,才不急不忙地換上一身清爽的淺藍色洋裝,將準備好的禮物放進手提袋裡,才出門朝公車站走去。
  
  坐在開往關西的班車上,若汐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唇邊始終掛著一抹淺淺的笑。
  
  這一個星期,是她回日本後過得最愜意的,沒有討厭的人來打擾,也十分忙碌充實,除了一、三、五去飯店彈鋼琴之外,其他的閒置時間都用來排練舞臺劇和揣摩劇本。
  
  老實說,本來是抱著遊戲的心態出演的,但自從看了劇本後,她就不由地投入了真心。
  
  這個不一樣的人魚公主,她喜歡!
  尤其是最後的「人魚之歌」,讓她的心不由得一顫,因為,真的很像很像她之前的心態。
  
  排戲期間,和鳳長太郎的接觸多了,發現他是一個很容易心軟而且很容易臉紅的男孩,真的是令人有欺負他的欲望啊。
  
  期間也有一些不順利的事發生,比如美人魚變成人後和王子相處時的快樂時光,她就怎麼也表達不出眼睛裡滿滿的愛意和幸福感,影響了一些進度,而當天就受到同班同學長谷川漓雪的挑戰。
  
  她就是選角色當天和她一起被提名出演小人魚的另一個女生,嘲諷她演戲像是塊沒有感情的木頭,說什麼要是她識相的話,就該主動退出,不要拖了大家的後腿。
  
  對於這種小女生的挑釁,她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一口應下她的挑戰。
  若是之前,她肯定眼也不眨地退出,反正她也沒有空閒的時間,只是她討厭被人威脅!
  
  她答應了長穀川漓雪提出的條件,第二天如果無法一次性過掉這場她卡了很多次的場景,就當著所有同學的面主動退出,而如果她贏了,長穀川漓雪就得心甘情願地當她的配角,而且,要在櫻花祭演出成功後向她道歉!
  她決不容許有人一而再地欺到她頭上來,再也不會了!
  
  當天晚上,她什麼也沒幹,專門空出時間看了好幾部當下流行的愛情片,仔細揣摩戀愛中的女人的眼神和動作,一次一次自己和自己對戲,找感覺,第二天果然成功了。
  
  在一旁的長穀川雖然臉都綠了,但也沒怎麼,乖乖地扮演起小人魚其中一個姐姐的角色,沒有再來騷擾她,比起一些自以為是的人,這樣明顯地表達對她不滿的長穀川,實話說,更令她欣賞,至少,願賭服輸。
  
  除了排演舞臺劇的小插曲之外,她還抽空去了一趟水橋大師的工作室,帶著畫作去請他指點。
  另外,還聯繫了美國的一些朋友,等到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就是她掙脫束縛的時候了。
  
  期間自然少不了碰到忍足侑士,只是,他的一切,她早已漠不關心。
  倒是津島彌子,每次見了她都欲言又止的樣子,但也沒再來煩她,只是遊移在她和忍足之間的眼神令她厭煩。
  真是夠了,找個機會一定要好好教訓她,既然她這麼擔心,就讓她「夢想成真」好了!
  
  而那個紅發少年則見她一次怒瞪她一次,不過每一次都被跡部的眼神阻止,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至於跡部,她也曾在私下碰到過他一次,道謝後也就各走兩邊,不過對於他滿口的「本大爺」、「不華麗的女人」之類令人冒火的稱呼倒是免疫了很多,但是,他說出的話依然還是一樣的另人想要海扁他一頓啊啊!
  
  說什麼撿她回去不過是舉手之勞,擔心第二天冰帝校門口多了一隻凍貓罷了!
  瞧瞧,這是人說的話嗎?!什麼叫做「撿」啊啊啊?!還真將她當成路邊的流浪貓啊,真是小肚雞腸的男人!
  
  太不可愛了,不就是昏頭昏腦的時候將他誤認為女的了麼?!至於這樣挾私報復麼?!
  看在菊川管家的份上,不和他一般見識!
  
  在晃神中,班車已經到站了。
  隨著人流走了出來,遠遠地就看到等在月臺旁的白石,正笑著向她走來,唇邊噙著一抹如四月的暖陽般的笑,舉手投足間盡顯風度,在人來人往中更顯得鶴立雞群。
  
  雖然已經約好了下午兩點見,白石還是忍不住早到了半個小時,因為是喜歡的女子,連等待也變得耐心起來。
  
  她一出車門,他就看到了,一身淡雅的淺藍色連衣裙,素衣蹁躚,長及腰際的黑髮飛揚,弱不勝衣,素顏如玉。
  
  印象裡,她總是喜歡穿著素雅的衣服,淺白、乳白,淺藍、粉藍、天藍,嫩綠,淡紫……
  就像她的人一樣,淡淡的,卻在他的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白石藏之介,你真的徹底完了!
  陷在名為安藤若汐的漩渦裡,不可自拔,沉淪,再沉淪,卻心甘情願。
  
  姐姐說,女生都喜歡被男生捧在手心裡疼著寵著,要先下手為強,還說什麼讓他將喜歡的人帶回家給她和脫線的老媽把把關。
  
  汗死,他腦殼燒壞了才會找自家唯恐天下不亂的姐姐來□情參謀!
  若她是一般的女生,他也不見得會動心了。
  
  喜歡的心情來得太過突然,他和她,認識還不超過一個月,何況她是那樣孤高淡然的女子,如果他真的聽了姐姐的話冒失地上前告白,肯定會嚇壞她的吧,不要到時被拒絕了,連朋友都做不成。
  還是再相處一段時間,等到他們互相更熟悉對方的時候,再表白吧。
  
  不過,以防萬一,還是要先肅清可能發展成未來情敵的可疑人士!
  嗯嗯,就這樣!
  
  上次的畫展,她的光芒有不少的人看到了吧,立海大的部長就是其中一個,那天,或許她自己沒留意,他卻注意到了,幸村看向她時意味深長的眼神,以及後來他久久地停留在她的畫前,迷霧般的眼中透出犀利的光。
  
  相信不久的將來,會有更多的人和他一樣,發現她的好,真是頭疼啊,看來以後要多多抽空去拜訪阿姨一家了!
  他希望她能活得肆意精彩,展現出所有的美,又擔心由此引來的諸多覬覦。
  
  MA~~算了,這樣患得患失不是他的性格,他只要好好地守候在她身邊,只要能看到她一天比一天更開心就好。
  他應該相信自己的,不是嗎?
  
  何況,幾次和她的相處,多少總能感覺得出她的一些想法,她,其實對於感情有些回避。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多數都是他滔滔不絕地大談特談,而她只是安靜地傾聽著,從來不主動提及她自己的事。
  
  等再熟悉一些,就找個理由邀請她去他家,多和家人接觸一下,相信老媽和姐姐一定會很喜歡她。
  哎~~就這樣,白石藏之介,加油!
  
  「生日快樂。」若汐在離他身前只有兩步之遙站定,微笑著祝賀,看著他臉上不絕的笑意,心裡不由得歎息。
  怪不得是四月份出生的人呢,果然像春天的太陽一樣,無論何時見他總是笑著,暖暖的,令人不由得心情愉快。
  
  她絕對想不到此時和平時無甚不同的白石其實正一肚子壞水,想著要如何拐她回家呢!
  
  「謝謝,很高興你能抽空前來。」大灰狼又披上了羊皮,笑得溫和無害,一邊紳士地轉到她的外側,擋去人潮。
  
  若汐察覺到他的舉動,偏過頭會心一笑,感動他的體貼。
  兩人肩並肩朝出口走去,準備先去四天寶寺參觀,一邊漫不經心地交談著。
  
  「呐,白石,你下週五晚上有空嗎?」
  「有啊,有什麼事嗎?」栗色的眼睛突然閃閃發亮,白石也不管那天到底有沒有事,一口答應了下來,心裡雀躍不已。
  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開口找他啊,果然生日這天很Lucky,值得紀念。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從下週四開始就是冰帝的櫻花祭,星期五下午會有班級和社團的表演,我參加了哦,所以想請你去看一看。」若汐笑著道,等著他的回答。
  
  藤野說到時每個冰帝學生都會有入場票,可以邀請家人和朋友前來參加,而她在日本,可以邀請的,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呵呵,我到時一定去,很期待呢。」白石笑得嘴都快咧到耳後去了,完全沒有了儒雅少年的樣子,反而像個十足的愣頭青。
  
  他差點都忘了,冰帝一年一度的櫻花祭就要開始了,初三那年去過一次,升上高中後課業繁忙就推了,現在佳人有約,怎能不去?
  而且,最後一天晚上還有舞會,他一定要邀請她當他的舞伴!
  
  「對了,你表演的是什麼節目?」
  「舞臺劇哦,《人魚公主》。」
  
  「那你演的是美人魚?」看到她點頭後,白石捂著嘴嘟囔了一句:「如果我是王子,一定不會笨得認錯人。」
  「呃?」
  
  白石側過頭,對上她驚訝的眼睛,別有用意,一字一句鄭重地道:「所以,如果愛情到來了,我一定不會傻傻地錯過,不會認錯人,不會讓所愛之人傷心難過。」
  
  「嗯?」若此的腳步停滯了一秒,微微動容,不過一會便恢復了雲淡風輕,淡笑道:「被像白石這樣溫柔體貼的人喜歡上的女生肯定會很幸福。」
  
  「……」某人的耳朵紅了,可惜被頭髮遮住了,臉上依舊是似笑非笑的悠閒樣子。
  其實他很想接上一句,我喜歡的就是你。
  
  「可是啊,」若汐微微仰著頭,看著關西比之東京更加高遠澄澈的蒼穹,嘴角彎起嘲諷的弧度,空靈的嗓音緩緩響起:
  
  「王子只是匆匆見了人類公主一面,卻和小人魚相處了那麼久,可是他選擇的依舊是人類公主,那麼,只能表明,他不愛她,如果因為感恩而產生的愛情,並不是她想要的,有時候,註定只能錯過,又何必強求?只不過是人魚公主一個人的遇見而已,卻傻得付出了生命。」
  
  所以,她永遠成不了為愛不顧一切付出的女子,不值得她傾心珍惜的感情,寧願不要。
  
  一隻寬厚溫熱的大掌在她晃神的時候握住了她微涼的手,偏頭,入目的就是那張笑得溫和的俊臉,狹長的眼透出疼惜溫潤的光,纏著繃帶的手揉上她的長髮,像朋友之間的玩笑,又好似情人間的親密安撫,低沉悅耳的聲音一點一點流進她的耳中,以及被層層圍牆隔絕的心。
  
  「若汐這麼好,這麼堅強,一定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如果你願意,我會好好愛你。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若汐直直地看進他帶笑的眼睛深處,那裡面,倒映著她一個人的身影。
  
  他說,她會幸福。
  他叫她,若汐。以那樣真誠的語氣。
  
  「……」心牆似乎悄悄鬆動了一角,若汐沉默著,無法發出聲音,謝謝太普通,她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好。
  
  「啊嘞,我可以這樣叫你嗎?」白石不舍地放開相握的手,裝傻似的撓了撓後腦勺,狀似輕鬆地要求道:「呐,若汐,今天我是壽星哦,不能拒絕哦,作為交換,你也叫我藏之介好了。」
  
  被小金那個臭小子搶先了一步,他已經很懊悔了,絕對不能再落後於旁人!
  嗯嗯,就這樣,姐姐說追女孩子臉皮要厚點。
  
  「嗯,可以啊,藏之介。」若汐回過神來,展顏一笑,輕輕地喊出他的名字,他們是朋友,不是嗎?
  
  「……」白石的臉因為她的稱呼好似瞬間被點亮般,俊逸非凡,狹長的眼也亮得堪比星子,樂得差點想仰天長嚎。
  
  原來被喜歡的人柔聲喚出自己的名字,是這樣的通身舒暢,好開心,這是他十七歲生日,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若汐。」笑眯了眼的白石少年。
  「嗯?」
  
  「若汐。」嘴巴都咧到耳根後去了。
  「……」若汐回過頭,看著飄飄然的某人,無語了,他該不是瘋魔了吧?
  
  「若汐,若汐,若汐……」
  她的名字一聲聲從他的口中流出,開心的,高興的,一句句,都能溫暖她的心。
  
  「嗯,藏之介,有事嗎?」若汐輕笑著,下午的陽光灑在她秀麗的臉上,鋪上一層蠱惑人心的金光,佳人如玉,風姿楚楚。
  
  「沒事,就是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想多叫幾遍。」摸了摸下巴,白石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乾淨清爽,俊朗陽光。
  
  心裡卻偷偷松了一口氣,剛剛仰望藍天的她,好像陽光下的泡沫,那麼的不真實,也讓他心生恐慌。
  
  不想再見到了,她那麼孤遠寂寞的表情,好像,她親身經歷過,痛過,才這麼決然。
  那樣嘲諷的語氣,更像是自嘲。
  
  如果真的有一個人讓她愛而不得,那麼,他願意一直守候著,等到她徹底打開心結的那一天,牽起她的手,再也不放開,堅定地告訴她,他喜歡她,願意做那個承載她一生幸福的幸運男子。
  
  因為,安藤若汐,值得他不再期待其它的任何可能的相遇。
  遇見她,喜歡她,是他感到最幸福的事。
  
  「呵呵,我們走吧。」
  
  綠燈亮起,兩人依舊並肩前行,之間更多了默契與幾分溫馨。
  若汐不會告訴他,在他叫她的名字的時候,她真的,感到很溫暖,很溫暖。
  
  步行了十幾分鐘後,讓若汐驚訝的是,關西名校四天寶寺居然在寺廟裡面,大門敞開著,正中間還擺放一塊大大的木板,不怕擋住去路嗎?
  
  正在她疑惑的時候,帶著戲謔的嗓音響起,「呐呐,若汐,四天寶寺的正門別稱‘耍寶正門’,是個神聖的場所,用普通的行走方式是過不去的,要有創意才行哦。」
  
  白石邊說邊後退到幾米開外,在她還反應不及的時候,助跑,在門前高高躍起,姿勢優雅漂亮,猶如大鵬展翅般,還回過頭來沖她笑著,「看到沒?啊~絕頂~~」
  
  「藏之介……」擔心的若汐,因為……
  「嘭」的一聲響起,打斷了她未盡的話。
  
  若汐滿頭黑線地看著某人因為跳得太高而重重地磕在門框上,然後作自由落體運動,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驚起灰塵滾滾。
  
  「噗~~」
  若汐邊笑邊走到他身邊,蹲下,伸出手,像拍寵物似的拍了拍賴在地上還沒起來的某人的頭,玩笑道:「啊啦,果然是耍寶啊,謝謝藏之介哦,娛樂到我了,哈哈~~」
  
  然後,優雅地起身,還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繞開一人一板的障礙物,瀟灑地走進莊嚴肅穆的四天寶寺。
  
  「喂喂~~」白石爬了起來,幾個大步走到她的身邊,佯裝不滿地抱怨道:「若汐好絕情啊,這下我全身上下包括心都痛了起來,好可憐~~」
  
  「……」若汐無語地看著在她身邊作出‘病西子捧心狀’的某人,過了好久才涼涼地吐出一句:「已經進了校門了哦。」
  所以,可以不用再耍寶了!
  
  「……」明白她的意思的白石爽朗一笑,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恢復成溫文乾淨的俊朗少年樣。
  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讓若汐忍不住懷疑他溫和的一面是不是也是裝出來的。
  
  「對了,忘了給你禮物了,」若汐這才想起,從手提袋裡拿出包裝精美的小盒子遞給他。
  白石接過,滿臉的期待,「我可以打開嗎?」
  「當然。」
  
  小心翼翼地解開蝴蝶結,打開盒子,就看到一個簽了字的網球,仔細一看,居然是現今世界排名第一的法國籍男子網球手法國的西蒙?布朗的簽名。
  
  「這是?」
  「呵呵,喜歡嗎?我讓在美國的朋友向正在美網比賽的西蒙要來的。」若汐淡淡一笑,輕聲道。
  
  「你上次問我喜歡哪個網球手,就是為了這個?」
  「嗯。」
  
  白石細心地收好這個珍貴的網球,放入褲兜裡,嘴角越來越彎,神情也越來越柔和。
  他最崇拜的網球手的簽名的網球是很珍貴,但更讓他驚喜的是她這份心意。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只有自己一個人剃頭擔子一頭熱,原來他想岔了,她早就將自己當成朋友了。
  
  安藤若汐,就是這樣好的女子 ,表面看上去對誰都淡淡的,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感情,卻對人待事極為敏感,別人對她好一點,就會銘記於心,在不經意間就會付出真感情。
  
  他真的很感激,上天讓他們相遇,讓一向認為女生是麻煩的自己,第一眼就發現她獨特的美,喜歡上她。
  以後,也會一直一直喜歡下去。
  
  「謝謝你,若汐,我很喜歡。」
  
  風輕輕吹來他的呢喃,清麗的少女和他相視一笑,並肩向四天寶寺網球部走去……
  

第四十五章 四天寶寺

  四天寶寺高等部不同于冰帝華麗無比的花園式學校,一條條四通八達的青石板路縱橫交錯,因為是由寺廟改建成的,多的是年歲久遠的白牆青瓦,古樸滄桑,以及到處可見的蒼天大樹,搖曳在春風裡,在和煦的陽光下舒展枝椏,密密的縫隙間灑下點點金光,靜謐安寧。
  
  白石引著若汐朝網球部走去,一路上說說笑笑,氣氛溫馨而歡快。
  十幾分鐘後,兩人已經到了網球部門口。
  
  這是一座單獨的院落,一人多高的圍牆擋住了視線,看不到裡面熱火朝天的訓練情景,厚重的木板門虛掩著。
  
  白石上前一步,推開門示意她跟著進去,跨進門檻之後,入目的是一個寬闊的操場,分隔成三組可供對決的網球場地。
  
  可是偌大的網球場並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就在她疑惑不解的時候,白石沖著她一笑,帶著她跨過C場地,朝對面的一間單獨的房間走去。
  
  還沒走近,就聽到了不時傳來的朝氣蓬勃的吆喝聲,明顯是有人在訓練,顯然室外場地的是供一般部員訓練用的,而房間裡才是正選們訓練的。
  
  「啊啊啊,小光光,你太狡詐了,居然耍詐害我發球失誤,這一局不算啦不算!」
  響亮的耍賴聲傳來,若汐扯開唇角笑了開來,她已經認出這是上周見過一面的活潑好動的遠山金太郎的咋呼聲。
  
  「哈哈,金醬,加油啊,把整天臭屁的小光光拉下馬,我們挺你呦!」幸災樂禍的起哄聲之一。
  「呦,小金,上吧,等我們都退部了,幹倒小光光,你就是這裡的老大啦~~」火上加油的起哄聲之二。
  
  「呦西,小光光,我們來決一勝負吧!」被挑動的單細胞外星人。
  「混蛋金太郎,要叫前輩啦前輩!真是沒禮貌,還有你們,金色!謙也!都是你們太寵他啦!」
  
  「啊啦,小光光,要叫前輩哦前輩~~」慵懶的戲謔聲。
  「……」
  
  「呵呵……」聽到這裡,若汐忍不住笑出聲來,眉眼彎彎,真是太逗了,都是一群活寶啊,很難想像他平常是怎麼管理好他們的,怪不得頭髮都白了,不過真的很好呢。
  
  「……」纏著繃帶的手捂臉,白石的臉色越來越黑,真是丟臉都丟到姥姥家了。
  正要推開門訓斥他們一頓,又聽到了某個倒楣孩子的嚷嚷聲。
  
  「啊啊,肚子好餓,白石迷路了嗎?為了晚上的烤肉,我從早上就沒吃東西了,好餓好餓好餓~~」無限迴圈中。
  「嘻嘻,金太郎,你以為是你啊,去東京都能迷路到靜岡縣去~~」
  
  「部長說去車站接人了,呐呐,他該不會是去接喜歡的女生了吧?」
  「NANI?!!!」N重奏響起,震飛了一樹的烏鴉。
  
  白石推門的手僵了僵,生生停住了,瞟一眼身側的某人,好似完全當成玩笑話般,臉上佈滿怪古的笑意。
  該死的金色!他幹嘛那麼敏銳啊?!幸好若汐夠遲鈍,沒嚇跑她,否則一定要給他好看!
  
  「不是吧?!」另一道低沉好聽卻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男聲響起,「白石那塊一見了女生掉頭就走人的木頭也會有喜歡的女生?太離譜了。」
  而院外的白石危險地挑了挑眉,很好,死千歲,事後一定要將他打趴下!
  
  「噗~」若汐再也忍不住了,噴笑出聲,目光不由地上上下下打量僵直著身子的某「木頭」,滿含戲謔之意。
  這群人,真有趣。
  
  「NO!NO~~你們不知道了吧,其實部長和我們一樣,男男之戀哦,呐,是不是,Love~ Love ~勇次?」
  「小春~~」
  
  「嘔……」
  「阿彌陀佛,苦海無邊……」
  
  「嘭!」的一聲,不怎麼結實的木板門被爆發的白石大力推開,十六隻眼睛齊唰唰向他們望去,然後是一片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啊,親愛的勇次,我是不是提前老了,眼花了,部長真的給我們帶回來了一個小美人呢~~」帶著眼鏡的金色小春誇張地作老眼昏花狀,臉上帶著古古怪怪的笑意,好像猥瑣大叔!
  
  「放心,即使小春眼瞎了耳聾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嫌棄你的~~」頭上戴著綠色發箍,眼睛猶如毒蛇般的冷漠男子——一氏勇次,卻面不改色地說著「甜言蜜語」。
  
  「勇次~~」
  「小春~~」
  兩人仿佛生離死別般,眼含熱淚深情對望,噁心壞了他們身後的一群人。
  
  「……」謙也摸了摸下巴,笑得像只千年狡狐,真的是「小嫂子」啊,不知道侑士知道了會怎樣呢,好期待啊。
  以他近兩次在本家和安藤若汐的交談來看,他個人覺得她比津島更好呢,很有大家風範。
  
  「你們!集體加訓!」滿臉黑線的白石怒吼出聲,這群壞小子,居然在若汐面前落他的面子,看他不整死他們!
  
  「哦呵!部長生氣了呢~~」
  「這算不算衝冠一怒為紅顏……」
  人群自動消音,因為某人已經化身為恐怖大魔王了。
  
  白石就那樣站著,什麼也沒做,左手肘撐在右手心,略帶薄繭的食指一下一下敲在瘦削的下巴上,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狹長的眼半眯著,似笑非笑,透著冷冷的犀利的精光,周身都散發著邪氣,令人不寒而慄。
  
  看來加訓不足以震懾他們啊,那麼只有……
  「晚上的烤肉你們自己掏腰包……」還沒威脅完,就被一陣陣驚呼聲打斷,顯然奏效了。
  
  「啊!怎麼可以這樣?!」
  「呵呵,部長,我們錯了,您老是純爺們,不要和小的們一般計較……」
  「……」紛紛倒戈的眾人。
  
  「啊!白石,你終於回來了……」餓壞了躺在地上的金太郎終於看到了他們,馬上像詐屍般蹦了起來。
  
  琥珀色的貓眼看到微笑著任眾人善意地打量的若汐後,立馬像個火車頭似的沖到她身前,不管不顧地拉著她躲避不及的手腕,像個撒嬌的小孩似的上下搖晃,一張嘴就是一連串的告狀:
  「啊啊,小汐小汐,你都不聯繫我,嗚嗚,白石是個大壞蛋,死活不肯告訴我小汐的聯繫方式,太好了,又見到你了~~」
  
  「遠山君……」若汐無語地看著比自己高出半頭的少年扯著她的袖子撒嬌,一陣惡寒,嘴角卻翹起好看的弧度。
  真是活潑可愛的正太啊,心思很單純呢。
  
  「嗚嗚,小汐討厭我嗎?」原本上躥下跳的金太郎頓時蔫了,耷拉著耳朵,大大的貓眼含著一泡淚,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像是被主人嫌棄的小狗。
  
  「呃,怎麼會呢?」腦後滴下一大滴冷汗,若汐訕訕地道。
  「那小汐叫我小金啦小金,好嘛好嘛~~」
  
  「……小金。」若汐對某光長個頭心智還停留在孩童時代的某人甘拜下風。
  「哈哈,小汐最好了~~」歡呼一聲,某人就想不要命地來一個熊抱,可是……
  
  「小金,你想死一死嗎?」眼見某紅毛猴子的「不良」舉動,全身散發著寒氣的白石先一步拉開若汐,右手放在左手上,一層層解開繃帶,臉上帶著恐怖的笑。
  
  「YADA,YADA!!!我還不想死~~」金太郎立刻沒眼色地藏到笑容燦爛的若汐身後,一手緊緊拉著她的衣角,只露出半個毛絨絨的火紅腦袋。
  
  「小金~~」白石拖長了聲音,威脅意味十足。
  死小子,還敢對若汐動手動腳,看來是太久沒好好教導教導他了!
  
  「呦西!小金,上啊,打到白石,我們就認你為老大~~」一群煽風點火的活寶們,摩拳擦掌。
  小金真是太厲害了,居然敢搶白石帶回來的小美女,嗯嗯~~前途無亮,哦呵呵呵~~~
  
  這次金太郎學乖了,主要是猶如野生動物般敏銳的直覺感受到「毒手君」身上散發出的肅殺之氣,撒丫子跑了起來,還不忘拉著若汐,跑回人群之中,不顧某人的眼神絕殺,搶了白石的活。
  
  「小汐,我給你介紹一下哦,」金太郎拉著無奈的若汐先走到勾肩搭背的一對偽同性戀面前,指著看不到眼睛笑皺了一張臉的辮子男道:「這是金色小春,二年級,是只老狐狸,最好別理他。」
  
  「喂喂,金太郎,有你這樣介紹前輩的嗎?」抱怨完後,金色笑容可掬地對著若汐連珠炮般地道:「很高興見到你,來,稍稍透露一下,你和白石是什麼關係?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呦~~」
  
  「呃,你好,我是安藤若汐。」若汐輕笑道,避重就輕,反正他們都先入為主地誤會了,她解釋也沒用,只會越描越黑。
  金色小春嗎,雖然一直笑著,看上去很好相處的樣子,但其實是深藏不露吧,別人看不到他的眼睛,也就猜不出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小汐,金色最壞了,以後少搭理他,」被他算計怕了,小金乾脆無視笑得邪惡,顯然打著壞主意的某人,指著一氏道:「這個是一氏勇次,也是二年級,別看他眼睛像魔怪的眼睛一樣惡毒,其實人很好的。」
  
  「哈哈~~」被忽視的金色俯在沉默的一氏背上笑得肆意,鏡片一陣反光。
  小金這個倒楣孩子,還沒注意到呢,白石身後幾乎具現化的怒火,居然敢跟他明目張膽地搶人,果然翅膀硬了,以後有好戲看嘍~~~
  
  若汐黑線地任小金將他拉走,魔怪?他的想像力真豐富。
  「這是千歲千里,別看他懶懶散散的,關鍵時候還是挺可靠的,嗯,就是這樣。」
  
  若汐看過去,只見他穿著V字領的針織衫,腳著木屐,一頭蓬亂的黑髮,好似還沒睡醒般的半睜半閉著眼,一副頹廢的樣子,可是眼中一閃而逝的精光卻不容錯認,在聽到小金的話後,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若汐和他點頭示意後,又被拉走了,而這一次是她唯一認識的,忍足謙也。
  幾次相處下來,發現他不像忍足侑士那樣可惡,算得上是她在忍足家比較有好感的人。
  
  「這是忍足……」
  「啊啦,好久不見,安藤桑。」謙也笑著打斷寶貝學弟的話,他一點都不想聽小金對自己的評價,反正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他是真的比較欣賞安藤若汐的,反正侑士也和她離婚了,兩人只做了半天不到的夫妻,何況說來說去到底是自家堂兄做事太瞻前不顧後了,有愧於她,對於她和白石,他是樂見其成的。
  只是,祖父對這個孫長媳貌似挺滿意的,到時事情捅出來,還不知會鬧成什麼樣子呢,前途堪慮啊!
  
  「好久不見,忍足君。」若汐看清了他眼中的擔憂,抱以感激的一笑。
  她不會魯莽行事,也不會輕敵,當事情捅出去的那天,就表明她掌握了大部分的主動權。
  
  「啊,小汐,你怎麼可以認識謙也?!」小金怪叫出聲,打斷了她的冥想,指著他不客氣地道:「他是大色狼啦,小汐不要被他騙到哦~~」
  
  「小金~~」謙也無力,他真的是純潔的好人啊,至今連初戀都還沒談過,怎麼就成色狼了?他又不是侑士那個花心大蘿蔔!
  況且,他怎麼敢動她的歪腦筋啊,又不是不想活了!
  
  「呵呵……」若汐輕笑出聲,他對他們的評價真的很獨特啊。
  
  「這是小石川健二郎,別看他沒什麼存在感,其實也很厲害哦,是網球部的副部長呢,嘻嘻……」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將所有人都得罪遍了的某人摸著紅色的腦袋笑咧了嘴。
  
  而被他這樣介紹的黑髮黑眸的副部長童鞋已經被打擊得蹲到角落裡畫蘑菇去了,沒有存在感、沒有存在感……
  嗚嗚,不帶這麼欺負人的,臭小金,死猴子!無限怨念中……
  
  「啊,這個是小光光,和小汐同一個年紀哦,小汐叫他小光光就好~~」
  「……」若汐汗,她又不是像他一樣的自來熟,怎麼叫得出口?
  
  「安藤小姐是吧?別介意那只小猴子的廢話,我是財前光,很高興認識你。」財前上前一步,自我介紹道,笑得溫和無害,可是眼睛裡卻閃著狡猾的精光。
  「你好,財前君。」若汐淡笑道,高度警戒,總覺得他的笑容很危險,是個喜歡捉弄別人的人吧。
  
  「呐呐,這個是阿銀哦,石田銀,所有人就屬阿銀最好了,還經常請我吃好吃的~~~」
  「……」小金!你個標準的貪吃鬼!怪不得他們都落不得好,不就是喜歡和他搶吃的嘛~~眾人腹誹。
  
  「好了,好了,不早了,大家收拾一下去烤肉店吧,」見小金都介紹完後,白石才走了過來,側身擋在若汐身前,隔開又想撲上去的小金,威脅道:「小金你再不老實,我真的要解開繃帶了哦,剛好昨天又泡了一宿加強版的毒水,你,要不要試一試?」
  之所以之前不阻止,是因為不想破壞若汐難得的好心情。
  
  「……YADA!」幹乾脆脆將部裡所有人都得罪了的某人趕緊跳離三尺遠,本來還想找若汐當護身符的,可是白石護得太嚴了,找不到空子~~
  
  之後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朝離學校不遠的烤肉店出發,一路上耍寶不斷,笑聲不斷,讓若汐過了十分愉快的一天。
  
  接下來的日子和以往沒什麼不同,在平緩中流逝,明天就是冰帝學園一年一度的櫻花祭了,盛大的舞臺已經搭建好,好戲即將上演。
  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一次的櫻花祭,對他們意味著什麼,包括若汐。
  
  她不會知道,改變她命運的時刻即將悄悄來臨,涅槃之鳳,總有一天自在地翱翔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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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櫻花祭(一)

  日本被譽稱為「櫻花之國」,是因為日本的櫻花是全世界最為著名的,多達200多個品種,櫻花也成為日本國家與民族的象徵,欲問大和魂,朝陽底下看山櫻。
  
  櫻花開時,燦若煙霞,如夢似幻,只是花期很短,從盛開到凋謝一般只有七天,但因為品種和氣候的不同,在日本,從三月初到四月中旬,都可以觀賞到不同的櫻花。
  
  而櫻花祭,是冰帝從建校起就傳承下來的節日,日期一般選在晚櫻即將凋謝的時候,也就是四月中旬。
  
  櫻花祭之於冰帝,就像海原祭之於立海大,從幼稚園起,包括初等部和高等部,每一個學生都必須參與其中,同時還會以學生會之名邀請各校的學生代表,每個學生也可以邀請有限名額的親人和朋友參加。
  因此,這三天,整個冰帝都會熱鬧非凡,幾乎是人山人海,各處可見不同校服、興致勃勃的學生們。
  
  冰帝長長的櫻花道上,擺滿了各個班級和社團開設的攤位,有各式各樣的小吃,還有千奇百怪的小遊戲,比如鬼屋、迷宮等等。
  
  若汐一個人走在櫻花道上,滿眼的新奇,停停走走。
  雖然一年C班也開設了鬼屋,但個人的分工明確,幸好她參加了舞臺劇,否則就要被拉去當「鬼」了,也就沒有閒暇時間瞎逛了。
  
  藤野一早就跑去網球部開設的咖啡屋排隊等候去了,不用找,只要看到那個地方女生最多,尖叫聲最響亮,就能知道咖啡屋在哪了,一群狼女眼巴巴地等著崇拜的王子親自端上的咖啡,汗。
  
  一路走來,若汐用招待券買了一些從來沒見過的古怪的食物,幸好味道還不壞。
  
  她自己只留下了一小部分的食物券,多數都給小金了,入場券也全部寄給了白石,反正除了他們,她在日本也無人可請。
  白石說明天下午會來,剛好可以帶領四天寶寺的正選們來給她加油打氣。
  
  「安藤桑……」一道陌生的嗓音傳進她的耳中,疑惑地轉身,就看到離她不遠處正微笑著的幸村精市。
  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穿著一身土黃色運動服,戴著黑色寬邊帽的高大男子,不同於幸村的秀美,五官如刀刻般,膚色微黑,臉部表情看上去很嚴肅。
  
  「你好,幸村君。」
  「我和你介紹一下,這是真田弦一郎,立海大二年級,」幸村走到她身前站定,又側過頭道:「弦一郎,她是安藤若汐,冰帝一年級。」
  
  真田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嚴肅地和始終淡笑著的若汐點頭示意,波瀾不驚的棕眸下一絲訝異一閃而過。
  幸村,怎麼會如此慎重地介紹一個冰帝的女生和他認識?
  
  在他眼中,女生都是長得一樣的,並沒有什麼美醜之分,自然也不會主動去注意。
  只是,安藤這個姓氏,和那個最近經常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安藤琉奈有什麼關係嗎?
  
  看了一眼正在交談的兩人,拉了拉帽檐,真田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幸村,我去找柳了。」
  說完逕自掉頭走了,也不顧身後的某人笑得天地變色。
  
  「呵呵,安藤桑不要介意哦,弦一郎只是太害羞了。」幸村率先開口,引著她邊走邊談。
  「……呵。」若汐汗顏,她一點都看不出來。
  
  「對了,安藤桑,能將你的聯繫方式告訴我嗎?」幸村問得直接,一點都不覺得突兀,這樣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就好像談論天氣般自然,臉上依舊是傾國傾城般妖孽的笑,深邃的紫眸像迷霧般,讓人看不透他內心的想法。
  
  在畫展上,他就想結識她了,只是護花使者看得死緊,無法近身呢,其實他只是單純地想和她交個朋友而已,偶爾交流交流畫畫的心得。
  好吧,其實也有一點想看看四天寶寺的部長變臉而已,呵呵~~
  
  「呃……」若汐呆了一下,倒並不是誤會什麼,只是被他的笑寒磣到了,感覺怪怪的。
  
  「呵呵,」看到她的表情,幸村笑得更愉快了,「上個週末我趁空去了一趟水橋大師的工作室,聽說你前一周也去了,大師說我們兩個在畫畫方面存在不同的問題,剛好可以互相探討一下呢。」
  
  「這樣啊,幸村君太過謙虛了,我還需要多向你學習學習。」若汐淡笑道,一邊報出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幸村掏出手機,存好號碼,回撥了一下,在聽到若汐的手機裡傳出的字正腔圓的音樂聲後,才掛斷,紫眸裡一閃而逝的訝異。
  「安藤桑很喜歡中文嗎?」聯手機的鈴聲都設為中文歌曲,雖然聽不懂,但覺得很好聽呢。
  
  「呵,稍微懂一點點。」若汐存好他的號碼,抬起頭微微一笑,「那個,幸村君,我就不打攪你了,先走了……」
  
  「啊嘞,安藤桑果然很討厭我啊,是因為上次我太魯莽惹人厭了嗎?」幸村說著,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燦爛,一點都沒有語氣裡的沮喪之意,反倒有故意捉弄人的嫌疑。
  
  「……」若汐囧了,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好冷!
  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好不容易矯情一次,就被抓個正著,那次海邊的事,已經被她列入平生糗事之一了。
  
  而且現在想來,真是太抬舉忍足侑士和津島彌子那對了,能忘多遠就忘多遠,一點都不想被提起。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幸村君誤會了,我還有事要忙,所以……」若汐一邊說一邊不著痕跡地看了看從四面八方飛過來的女生們嫉妒的眼刀,想趕快逃離「微笑大魔王」的心態更加堅決了。
  
  遠在關西的白石在冰帝就有諸多擁護者,何況號稱「神之子」的立海大網球部部長?
  而且,他無時無刻都像不要錢似地展現著迷倒一大片女性的笑容,讓他們所站之處更加引人注目了!
  
  雖然,她只覺得他的笑令她背脊發毛,而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淩厲的光芒更加表明,他並不像表面上看去的那麼溫和。
  危險人物,保持距離!
  
  「噗哩~~部長,沒想到你認識這麼可愛的冰帝學妹啊,介紹一下如何?」一直白皙修長的手搭上幸村的肩膀,另一隻手繞著腦後的小辮子,冒出了銀白色的狐狸腦袋,黃綠色的眸子滴溜溜地在他們兩人之間轉來轉去,顯然正在動著歪腦筋。
  
  「……」幸村沒說話,只是輕輕瞥了一眼右肩突然多出來的狐狸爪子,背後一片百合盛開。
  
  狐狸童鞋僵了僵,自動收回手,輕佻地向臉色突然轉冷的若汐揮了揮,嘴角勾起邪邪的笑,不正經地道:「呐,漂亮的小學妹,我是仁王雅治,立海大高等部二年,可以有這個榮幸邀請你共進午餐嗎?」
  
  「……安藤若汐。」若汐雖然不是很喜歡他這樣輕佻的態度,還是禮貌地報出了自己的名字,目光落在正向他們走過來的二男二女身上。
  已經走不掉了,真是麻煩啊!
  
  「幸村學長?」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的女聲響起,接著音量又稍稍提高了,語氣來還夾帶著一絲明顯的歡快之意,「姐姐?!」
  
  「……」若汐冷冷地瞪一眼笑得像朵花似的就要向自己沖過來的「妹妹」,警告意味十足,沉默著,銀藍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厭煩。
  
  忍足侑士和津島彌子,安藤琉奈和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叫柳生比呂士的男生,這是什麼組合?
  就不能讓她消停一會嗎?!
  
  「呵呵,原來是安藤學妹啊。」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不耐,掃了眼被她一瞪之後訕訕地收住腳步的安藤琉奈,打破僵局。
  
  真是一對有趣的姐妹呢,姐姐冷若冰霜,妹妹溫柔似水,若不是今天,他還真沒將她們聯想到一塊去呢。
  
  其實他對於半個月之前突然冒出來的自家部員的「未婚妻」並無太多的好感,但她表現出來的柔順聽話的樣子,也不會令人太討厭。
  
  反倒是那個冷冷的安藤若汐,令他很有興趣一探究竟啊,這樣看來,她就是安藤家那個神秘的二小姐?真意外呢。
  
  「噗哩~~原來漂亮的學妹是安藤的姐姐啊~~」白毛狐狸向走來的搭檔揮了揮爪子,笑得狡詐而興味十足,直覺告訴他,有好戲看了。
  
  比呂士真衰,年紀輕輕就被柳生老爺子定下了未婚妻,不過,他一點都不擔心自家表面紳士內裡腹黑的搭檔會吃虧呀~~~
  該擔心的是安藤琉奈才對吧,哦呵呵呵,他等著搭檔爆發呦~~~
  
  這時,忍足、津島以及柳生也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互相友好地打了招呼,三人在看到被幸村擋住的沉默的若汐後,都微微一愣。
  
  柳生是知道她是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未婚妻」安藤琉奈的堂姐,而津島唇邊的笑則消失了,多疑地感覺手中挽著的手臂僵硬了一會,黑眸閃爍不定。
  
  這一段日子,她沒有去找安藤若汐,跡部的警告言猶在耳,她不敢再有小動作,只是一心想更加抓緊愛人的心。
  
  可是,現在她的危機感更重了,上次畫展的時候安藤若汐身邊站著的是白石,跡部也早在不知什麼偏向了她那一邊,還為此對自己怎麼看怎麼不順眼,這次,又是精市了嗎?
  
  總覺得,安藤若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侵佔了屬於她的世界,四天寶寺,冰帝,立海大,接下來是不是就快輪到青學了?
  不許,她決不容許安藤若汐搶走屬於她的光彩!
  
  如果是其他的女生,她不一定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但是安藤若汐,她討厭她,不知不覺心裡就想要和她拼個高下。
  剛剛認識的安藤琉奈,看來是她的妹妹啊,不知道……
  
  忍足抽出自己被她抓痛了的手臂,在她驚慌掉頭的時候,安撫似地笑了笑,改握著她冰涼的手,意思不言自明。
  或許,這些年的相處讓他習慣了,第一時間考慮彌子的感受,不想讓她受一點委屈。
  
  若汐自然沒有漏掉津島彌子游離在她和幸村精市身上的複雜的眸光,冷冷一笑,嘴角彎起嘲諷的弧度。
  
  她的眼神很值得玩味啊?怎麼,友情牌在她這裡打不通,要開始謀算其它了嗎?
  津島彌子,當她安藤若汐是誰?!
  
  至於和她秀恩愛的忍足,若汐從頭到尾忽視得徹底,連一眼都沒看他。
  如果現在,她還會對著他或悲或喜,那麼,不用津島彌子使壞,她自己就先一頭撞死了。
  
  一而再地將她的尊嚴踩在腳底下,很好!
  他們對她的「照拂」,她一定會回報的!
  
  察覺到身邊來自幸村精市和仁王雅治如探照等般的視線,以及不用看都知道的來自安藤琉奈幸災樂禍的眼神,若汐收斂好心神,讓他們再看不出半分異樣,揚起下巴,對上和她點頭示意的柳生的視線,友好地淡笑著問好。
  
  「柳生君。」
  這些人,一個都不能大意呢,洞察力一個比一個強,真是麻煩!
  
  「噗哩~~沒想到比呂士和可愛的若汐學妹認識呢,也是,說起來,比呂士就快成為小若汐的妹夫了呢~~」沒骨頭似的仁王童鞋終於找到組織,靠在鏡片一陣反光的柳生的肩上,笑得沒個正形,唯恐天下不亂地戲謔道,對她的稱呼也在一句話之內完成了三級跳。
  
  「……」眉頭跳了跳,若汐看向那個如狐狸般的少年,無語。
  
  他可真自來熟啊,不過感覺不到惡意,好像純粹就是閑得慌想看好戲的樣子。
  日本打網球的人,還真是一個比一個怪!
  
  視線再轉向看不出情緒的紫發少年,俊秀儒雅,舉止無一不表現出良好的教養。
  他,就是祖父挑選的安藤琉奈的未婚夫嗎?
  柳生,看來就是那個擁有神奈川各大醫院股份的另一個醫學世家。
  
  安藤家從二戰後靠研製醫學器材、醫藥衛生產品等發家致富,雖然到現在已經擴展到家俱、建築材料等很多個領域,祖父還是對安藤家的根本最為重視啊,兩個孫女都用來和醫學世家聯姻。
  
  「咦?姐……姐和比呂士認識嗎?我都不知道呢。」安藤琉奈按捺不住了,雖然在若汐冰刀一樣的眼神下不敢上前,精緻的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為了上學方便,祖父讓我借住在比呂士家,你們認識就太好了,以後姐姐要經常來看我哦。」
  
  「……」若汐嘲諷地笑了笑,她想要自己幫她證實身份嗎?她以為搬出祖父,就能讓自己看在安藤家的利益上幫扶她一把?
  
  祖父他們,表面功夫做得還不錯,下人的嘴巴也很緊啊,讓她在安藤家呆了一段日子,還對自己與安藤家的關係一無所知,以為她是備受寵愛的安藤家二小姐,就該對家族知恩圖報,誰說不是呢?
  
  因為聯姻的關係,安藤家和忍足的合作已經正式開始,以後斷沒有中斷的道理,畢竟這樣對兩方都不好。
  
  以後,該是她討債的時候了!
  以恩報恩,以直報怨,她從來不是愚孝的女子。
  
  「只是,姐姐,你和……」安藤琉奈欲言又止,視線卻看向忍足侑士和津島彌子相握的手,漂亮的棕綠色眸子裡閃過一抹明顯的歉意,訕訕地道:「我事先並不知道,只是因為和彌子一見如故,才會……」
  
  微微垂下頭,安藤琉奈掩去眼中的得意,一邊不錯眼珠地觀察著一臉淡漠的若汐,等著看她變臉。
  哈哈,看她還高傲到哪裡去?!
  
  忍足侑士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地握著另一個女生的手,真是太爽了,她巴不得讓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清高孤傲的安藤若汐,不過是個被丈夫棄若敝屣的下堂婦!
  真可惜呢,若不是忌憚于安藤延楓的警告,她一定要她當場出糗!
  
  柳生推了推眼鏡,精光湛湛的眸子若有所思,和一樣看出那麼點意思的仁王雅治對視一眼。
  
  剛剛,他怎麼會覺得這個自從住到自己家裡後,處處表現得乖巧得不得了的「未婚妻」笑得很做作呢?
  而且,還有咄咄逼人的嫌疑。
  
  幸村則在一邊笑得春光燦爛,微風吹過,藍紫色的卷髮微微遮住了精緻的臉,卻給人一種壓迫的錯覺,雖然笑著,眼睛裡卻無絲毫笑意。
  
  剛剛安藤琉奈的話是什麼意思?
  安藤桑和津島有什麼過節嗎?
  
  腦海裡莫名地浮現在畫展上看到的她的兩幅畫,詭異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該不會是和冰帝的大眾情人忍足有關吧?
  
  忍足這才想起什麼,空著的手撫上弧形完美的下巴,鏡片後深邃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來。
  安藤琉奈……
  
  「才會怎樣?」在所以人都各有所思的時候,清冷的嗓音響起,若汐將被風吹亂的黑髮捋到耳後,淡淡地開口,眼睛在她驚訝的面容上輕輕掃過,滿不在乎。
  
  「呃?」安藤琉奈實實在在地驚訝了一把,瞬間抬起頭,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她的淡然,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又是這種眼神!好似她根本不配和她處在同一檔次上!
  憑什麼?!她們明明,就是親姐妹啊!憑什麼她要處處高自己一等?!
  
  「既然你想說,又何必遮遮掩掩?」若汐一一環視眾人,看到了津島彌子瞬間青白的臉色,輕笑出聲,語氣裡滿是嘲諷:「你不是我,不要用你的水準來管我的閒事!還是,你覺得,那些破事,值得我浪費心神?!呵,少逗了!」
  
  話音剛落,幸村就捕捉到冰帝的天才瞬間僵硬的神色,以及津島青紅交加的臉。
  呵,原來真的和他們有關啊。
  
  破事?他早該知道的不是嗎?她對他們的不屑一顧,為何,他竟然會覺得,像吞了黃連般,滿腔苦澀?
  忍足撇過頭,不再看她臉上令人寒徹心肺的笑,只覺得,在她的笑容下,他的一切驕傲,都灰飛煙滅。
  
  他不會知道,不久的將來,當一切都在她有心的設計下,真相揭露出來的時候,等著他的,是一場逃無可逃的劫難,噬心刻骨,萬劫不復,又談何驕傲?
  他們最終只會走到,無可挽回的死局。
  
  「姐……姐,你當真一點都不在乎嗎?」安藤琉奈又恢復了好妹妹的模樣,怯懦地問。
  
  安藤若汐,居然一點都不在乎?!怎麼可以這樣?!
  為何她永遠都是這副不冷不淡的樣子?連丈夫出軌了都不在乎嗎?連一絲嫉妒都沒有嗎?
  
  「……」若汐冷冷地瞟了又想做怪的她一眼,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詭異的笑,不急不緩地道:「說起來,我都快記不得嬸嬸的模樣了呢,不知和‘妹妹’長得像不像呢,稍微有一點好奇是,記憶中嬸嬸很是安靜溫柔,沒想到‘妹妹’這麼‘活潑好動’呢。」
  
  就看柳生君比呂士會不會有所察覺了,他們還沒有正式結婚,一切都還來得及。
  真好呢,如果當初她和忍足侑士只是訂婚就好了。
  
  安藤琉奈的臉色瞬間煞白,幾乎是出於本能的,後退了兩步,不敢置信地看著一臉無所謂的若汐。
  她在威脅自己!怎麼會?!難道她一點都不顧安藤家的利益嗎?
  
  私生女,是她一生洗不去的污點,如果真的被外界知道了她不是安藤家老二的嫡女,而是父親的私生女,那麼,她一輩子都別想嫁入顯赫的世家豪門。
  
  那麼,這段日子,她在柳生家處處討好賣乖,甚至刻意地迎合比呂士的妹妹柳生紗織的喜好,這一切的一切都會成為白費!
  
  「呵呵,可能媽媽去世時姐姐還太小了,不記得是應該的,我自己也不記得呢,不過哥哥說我遺傳了媽媽的一頭金髮,如果姐姐有找到媽媽的照片,可以告訴我嗎?我也很想見一見……」
  琉奈的話音越來越小,幾乎都帶著哭腔了,好似很傷感的樣子。
  
  不對勁,她們之間真的很不對勁!
  柳生若有所思,安藤若汐不像是信口開河的人呐,是不是其中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隱情?
  
  「你說呢?」若汐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對著看好戲的他們道:「幸村君,柳生君,仁王君,班級裡還有事,我先走了,失陪。」
  「啊,都是我不好,耽擱了安藤桑很多時間呢,以後有空再電話聯絡。」笑眯眯的幸村。
  
  「啊嘞,可愛的若汐妹妹就要走了啊,好不舍哦,要記得我哦~~~」吊兒郎當的仁王靠在柳生身上,揮了揮狐狸爪子,笑得一臉曖昧。
  這個安藤家的二小姐,很有意思呢~~~
  
  「……雅治,下去,你該減肥了!」柳生伸出食指,嫌棄地撥開狐狸腦袋,涼涼地吐槽。
  「……」還保持著揮舞的姿勢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僵硬了,仁王哭喪著臉,一臉怨夫似地看著自家掏出熏得香香的手帕擦拭著手和肩膀的搭檔,風中淩亂……
  
  若汐輕笑了一下,他們的相處方式似曾相識呐。
  
  徑直越過所有人,走到不敢再擺出高姿態的琉奈的身邊,隔開所有人的視線,輕聲道:「別人的閒事,最好少管,記住,如果你想看我出糗,那麼,我保證讓安藤家‘三小姐’的真面目公之於眾!」
  
  然後,不再看她一眼,邁步離開,挺直背脊,微抬下巴,正面迎上臉色複雜的忍足侑士和津島彌子,臉上掛著雲淡風輕的笑,看也不看他們一眼,擦肩而過。
  姿態決然,態度高傲,讓他們不自覺中,就感到窒息的壓力感,無所遁形。
  
  忍足侑士扶了扶眼鏡,掩去桃花眼裡的複雜,努力不讓自己的心為她起一絲漣漪,只是更加握緊了彌子的手。
  要加快了啊,不能再和她同處一個屋簷之下了。
  
  可惜,他不會知道,即將發生的一系列讓他措手不及的事。
  若汐和他,不會再被綁在一起太久,時勢造人,也容易誤人……
  
  而若汐不會知道,因為明天津島彌子同樣也要表演節目,所以整頓好心情上前和他們說笑,邀請他們明天來觀看她的演出,卻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讓更多的人,看到了,屬於她討厭的,安藤若汐的驕傲和風華無雙……
  
  時也,命也。
  他們都不會是這場婚姻遊戲裡的贏家,因為,他們愛得太自私。
  

第四十七章 櫻花祭(二)

  星期五,櫻花祭的第二天。
  相比昨天的人潮,今天前來的人只會有增無減。
  
  因為第一天只是各個班級和社團開設攤位或是遊戲的時間,而第二天從下午到晚上,則是節目表演時間,最後一天的晚上,更是重中之重,傳統的舞會。
  而且,冰帝有一個傳統,參加開場舞的那一對男女,基本上都會成為情侶,幸福一生。
  
  去年的舞會上,領舞的是忍足侑士和津島彌子,而他們也是冰帝眾所皆知的一對,不知今年是不是還是他們跳開場舞。
  其實更多的冰帝女生更期待著冰帝的君王領舞啊,可惜,跡部景吾也是出了名的對女生的愛慕不屑一顧,難啊。
  
  下午一點多的時候,櫻花道上琳琅滿目的攤位旁已經沒了人影,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湧向了大禮堂,在那裡,一場盛大的表演即將開始。
  
  人來人往的穿著各式校服的人群中,一個西裝筆挺的身影顯得猶為扎眼,黑發紫眸,渾身都散發著冷氣,以他為中心半徑兩米左右,形成了真空地帶。
  
  感受到來自周圍好奇的探視目光,狹長的眼睛眯了眯,隨即嘴角又勾起了一個自嘲的弧度。
  總覺得,和他們比起來,他真的很老很老了,格格不入。
  一年前從英國劍橋商學部畢業後,這還是他第一次踏進校園呢,只為了,看她的演出。
  
  幾天前手下送來她近期的生活狀況,知道她會參加冰帝櫻花祭的表演,就開始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很高興呢,她能融入班級,和同學們相處融洽。
  
  清楚她絕對不會主動邀請自己,他讓人弄來一張入場券,她人生的第一次演出,他怎能缺席呢。
  呐,若汐,加油,很快,就能讓你自由了。
  
  「快點嘛,快點,你們磨磨蹭蹭的慢死了!都是阿修啦,不肯早點放人,如果遲了,看不到小汐的表演,我回去一定要將他的鬍子拔光光~~~」
  
  「哎,金醬,還沒開始好不好,而且安藤桑的節目又不一定是第一個,你急什麼啊?」
  「不管不管,都是你們太慢了才害得我吃不到美食,小汐給了我很多食物券啊,嗚嗚~~」
  
  「小金~~再吵就將你扔出去了哦~~」剛剛打完電話的白石笑得一臉肅殺,還沒祭出毒手就鎮住了某猴子。
  
  「呐呐,白石,小汐怎麼說?她知道我們來了嗎?好想去看看哦,你有沒有幫我問,小汐怎麼會變成美人魚的?真的會有魚尾嗎?……」連珠炮般的發問,令人哭笑不得。
  
  走在前面的安藤延楓頓了頓,回頭看了一眼,在看到白石後,頓時了然。
  他們說的,果然是她啊。
  
  小汐?她居然肯讓人這麼親密地叫她的名字嗎?
  交了很多朋友啊,這樣也好。
  
  「呵呵~~~」令四天寶寺眾人集體惡寒的笑聲響起,轉身,就看到身後不遠處身著藍白正選服的青學正選們。
  「遠山君還是一樣有活力呢~~」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小熊。
  
  「啊!!!」金太郎一蹦三尺高,沖到他們面前,左看右看,最後嘟起嘴,失望地道:「怪物沒來啊。」
  
  「呵呵~~越前還在美國呢,如果他知道遠山君這麼惦記他的話,一定會很感動的吧,MA~好像很有趣的樣子,NE~~手塚?」
  「……」無時無刻不在放在冷氣的手塚。
  
  「呦,Love~~Love~~桃子~~」金色沖到躲避不及的桃城身邊,挽著他的手蹭了蹭。
  「哈?噁心死了,走開啦!誰是桃子啊?!」沖天發的桃城漲紅了臉,他最怕見到的就是四天寶寺這一對偽同性戀了!
  
  「切!笨蛋!SI~~~」
  「臭蛇!你想打架嗎?!」
  「呀呀~~阿薰~~好久不見~~」一氏也從背後貼上了暴怒中的海堂,四個人糾纏成一團。
  
  白石捂臉,不敢看自家部員的耍寶行為,而手塚周邊的空氣已經凍結成冰了……
  
  「呵呵~~~大家都很有精神呐~~」
  眾人回頭一看,是立海大的正選們,以及一個金髮綠眸的漂亮女生。
  
  三方人馬各自找相熟的人寒暄著,十幾分鐘後,幸村聽著廣播裡傳來的節目開始的通知聲,笑眯眯地道:「好像開始了呢,我們進去吧,跡部留了好位置給我們呢,呵呵~~」
  
  於是一群萬眾矚目的王子們魚貫入了大禮堂右側的安全入口,在接待人員的帶領下,坐在了跡部預留給他們的座位上。
  
  真的是好位置啊,正中間第五排,依稀還可以看到冰帝的正選們坐在了第二排,第一排的位置則坐著評審和校董們,以及從冰帝畢業的社會各界精英。
  
  「呦西,MINA~~要好好為小汐加油哦~~」坐不住的金太郎手舞足蹈著,可惜領子被人一把拎住了,正想抗議,就看到白石似笑非笑的臉,縮了縮脖子,乖乖地噤若寒蟬。
  
  「呵呵~~遠山君還是一樣的活潑呢~~」坐在附近不遠處的幸村笑道,紫眸裡卻閃過一抹亮光。
  小汐啊,說的應該是安藤桑吧,真的很期待呢。
  
  「……管教不嚴,讓幸村君見笑了。」白石淡笑著,纏著繃帶的手卻不知不覺用力,勒得某猴子快喘不過來氣了。
  
  「咳,咳……」金太郎扒拉著他的手,又是翻白眼又是伸舌頭,一邊不停地踢著腿,艱難地道:「白石……嗚嗚,你想……謀殺嗎?」
  
  白石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右手狠狠地敲了一下在他眼皮底下晃來晃去的火紅的腦袋,才放開他。
  「你……」好不容易得到解放的金太郎拼命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一手顫抖地指著若無其事的無良部長大人,控訴道:「嗚嗚,我要告訴小汐,白石欺負我,唔唔……」
  
  「小金,安靜點~~」謙也頭疼地捂住無法無天的單細胞學弟的嘴,瞄了一眼白石笑得越來越肅殺的樣子,無奈地道。
  他們可不能再被牽連了啊啊啊!
  
  隨著第一個節目的開始,大家都安靜了下來,觀看著節目。
  第五個節目,是來自高等部二年A班津島彌子的古箏演奏,節目剛報出來,台下一片掌聲雷動,伴隨著好些響亮的口哨聲。
  
  不得不說,津島彌子在校內校外的人緣都很好,國中時是青學眾星拱月的公主兼網球部經理,高中又是冰帝的校花兼網球部經理,和東京各校、甚至遠在神奈川的立海大,以及關西的四天寶寺的網球部都有打交道,混得如魚得水,風生水起,可以說是冰帝的風雲人物之一,也有一大堆的仰慕者。
  
  「終於輪到津島學姐了呢,不知道今天會帶給我們怎樣的驚喜~~」
  「喂喂,你們還記不記得一年前津島桑挑戰整個後援團的震撼演出啊?我至今都忘不了呢,真是太棒了!」
  「……」冰帝男生女生議論紛紛,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
  
  「哇塞,彌子加油加油!」冰帝正選們的專座上,向日振臂高呼,一邊搖醒身邊正打著呼嚕的某睡神,咋呼道:「慈郎你這個傢伙,快點醒醒!」
  「ZZZZ……」
  「慈郎!」
  
  「啊嗯,真是太不華麗了,吵死了!Kabaji~~」坐在最中間的跡部雙手環胸,不悅地出聲阻止。
  
  「Wushi!」從小和跡部一起長大的樺地心領神會,僅用一隻手就拎起了躥上跳下的向日的衣領,準備將他拎出去,省得丟人現眼。
  「啊啊啊,放我下去,我要看彌子表演啊~~」
  
  而另一邊,三大網球部這邊,也是加油聲四起,以青學的人為最,畢竟,他們和津島相識最久。
  一分鐘後,舞臺上的燈光突然全部被熄滅,整個禮堂都陷入一片黑暗,然後一束光打在舞臺中央上方,台下一片驚呼聲,大家屏息著,眼也不眨地看著。
  
  只見一個絕麗脫俗的美人兒從空中緩緩飄下,一襲中國古代才有的白色繡花水袖長裙迤邐曳地,一頭柔亮的紫發挽成飛仙髻,僅用一根泛著光澤的白玉簪斜插著,娥眉輕掃,妙目流轉,舉動間帶動纏繞在雙臂之間的淡粉色紗帶飄飛,好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津島彌子從容優雅地坐在古箏旁,低眉斂容,輕撫琴弦,一首纏綿悱惻的《化蝶》緩緩從指尖流瀉出來,琴聲悠揚。
  
  整個禮堂鴉雀無聲,大家都側耳傾聽這一曲美妙的天籟之音,看著燈光下,傾國傾城的佳人。
  一曲完畢,贏得滿堂彩。
  
  津島彌子優雅地起身,面向熱情的觀眾們,笑容滿面地鞠躬道謝,顧盼神飛的黑眸裡閃著自信的神采。
  這一次,她一定會獲得第一名,讓所有人都看到,她津島彌子的風采,無人能及!
  
  台下各人心思不一,驚歎的有之,仰慕的有之,嫉妒的有之。
  
  不虧是精通中國文化的津島啊,多才多藝,果然很出色呢,出場時也很令人驚豔啊,好似從仕女圖中走出來的古典美女,很贊!
  冰帝的忍足真是好幸運啊!其他學校大部分王子們的心聲。
  
  津島下臺後,聚精會神的忍足才放鬆身子,懶懶地靠進座椅裡,唇邊的笑意不斷。
  
  而他右手邊的跡部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撇過頭,懶得看他傻傻的樣子,骨節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椅背上,紫灰色的桃花眼閃過一抹流光。
  津島的琴技確實不錯,可惜太過纏綿悱惻的音樂,並不是他所喜歡的。
  
  「怎麼樣?侑士,我表現得還可以吧?」已經換好衣服的彌子坐到預留位置上——忍足的左手邊,應付完其他正選們的讚美後,挽著他的手臂撒嬌地問,畫著彩妝的臉上滿是期待。
  「當然,彌子肯定是最棒的!」
  
  無視身邊這一對的黏糊,跡部感覺自己前所未有地期待著,接下來的精彩。
  忍足那頭瞎了眼的狼,也該看清楚了。
  
  一個節目一個節目上演著,熱歌勁舞,時代劇,魔術等等,終於到了第十一個節目,一年C班的舞臺劇,《顛覆版人魚公主》。
  
  「呀勒,是鳳他們演的啊,怎麼?跡部這麼期待嗎?」看到原本靠坐著的跡部坐直身,忍足一邊把玩著女友細嫩的手,一邊曖昧地問。
  
  「嗯哼,你擦亮眼睛好好看著吧!」跡部撇撇唇,頓時煩躁起來。
  他竟然會因為那個笨女人被忍足忽視得如此徹底而感到莫名的憤怒?!
  
  「啊啦,被你這麼一說,我也很期待呢……」忍足還沒說完,就被舞臺上響起的旁白聲打斷了,收斂心神,專心看了起來。
  
  第一幕:
  在大海最深處,有一座富麗堂皇的海王宮殿,它的牆是珊瑚砌成的,屋頂是用各種顏色的貝殼搭成的,漂亮極了。
  
  宮殿裡住著活了幾百年的海王和他的老母親,以及非常美麗可愛的六個公主,她們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個秘密花園。
  
  而最小的公主,也就是小人魚,她從小就非常古怪,無比地嚮往著人類的世界,她的花園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從沉沒的船隻裡翻找出來的大理石雕像,是個美男子。
  
  小人魚很好奇,祖母說那就是人類,和她們不同的,生活在陸地上的種類,沒有美麗的魚尾,只有醜陋的雙腿。
  可是小人魚很喜歡很喜歡,經常對著雕像發呆,或是喃喃自語。
  
  她多麼希望有一天能夠浮出海面,親眼見識一下,祖母口中說的,能散發出香氣的花,在樹枝間游來遊去、還會唱歌的「魚」……
  終於,小人魚十五歲了,可以浮出水面……
  
  舞臺上,緊閉的帷幕緩緩來開,台下眾人只看得到一片藍色的海洋,以及一個曼妙的背影,躁動的人群不由得開始安靜下來。
  海浪起伏著,頭戴花環的小人魚仰起頭,浮出了水面。
  
  在眾人的屏息中,若汐緩緩轉身,她有著像海藻般捲曲的黑髮,襯得秀麗的鵝蛋臉瑩白如玉,像海水一樣藍的眼睛純淨透明,好奇地打量著四周,靈動脫俗。
  所謂佳人,在水一方。
  
  台下響起一陣陣抽氣聲,因為,她的眼睛,實在是太美了,好像有星星碎在裡面,散發著動人的光。
  如果說津島彌子的出場是令人驚豔的,那麼,若汐的出場就是震撼的,尤其是當她唇邊綻放著純淨的笑時,幾乎不曾讓人失了神。
  
  藏在鏡片後的瞳孔瞬緊縮,忍足不敢置信地看著在舞臺上邊笑邊輕盈地舞動著的若汐,心,好似被什麼狠狠地撞了一下。
  
  原來,她也是會這樣單純地笑著的,而且舞還跳得這麼好……
  他看得太過專注,連在他身邊的彌子的異樣也沒半分察覺。
  
  音樂聲響起,一艘船停靠在海岸邊,人聲鼎沸,笑語喧嘩,由鳳長太郎扮演的王子端著裝有香檳的高腳杯走了出來,微笑著和每一個人碰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
  而他不知道,不遠處,一雙帶著好奇的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將他談笑的樣子,深深地映在瞳孔深處,鐫刻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第二幕:
  平靜的海面頓時狂風大作,巨大的海浪向剛才還在狂歡的人們襲去,船沉了,王子也被海浪卷走,痛苦地掙扎著,終於不支昏迷,閉上了美麗的眼,沉入海底。
  
  一雙潔白如玉的手及時托起他墜落的身體,抱著絕對不能讓他死去的信念,遊過迎面打過來的巨浪,避開四分五裂的木板,帶著他吃力地向岸邊遊去。
  
  鮮紅的朝陽冉冉升起,夜晚過去了,暴風雨也過去了,小人魚看著躺在海岸邊緊閉著眼的王子,水藍色的眼睛裡星光閃爍。
  
  緩緩地,她俯下了頭,長長的黑發落在他蒼白的臉上,嬌潤的紅唇輕輕地在他高挺的額頭上落下深情的一吻,再抬起頭時,精緻的臉上有著淡淡的紅暈。
  她就那樣癡癡地望著他,不久,身後傳來了一群女子的聲音。
  
  她驚慌失措地潛下了水,躲在露出海面的礁石後面,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美麗高雅的女子上前輕輕喚醒了王子,而他對著她感激地笑著,然後一群人攙扶著他遠去。
  小人魚失落地回到了海底宮殿,一天比一天更沉默起來,只是望著和王子很像的雕像發呆。
  
  第三幕:
  小人魚穿過荊棘叢,越過鱷魚潭,找到了巫婆,以海底最美妙的歌喉為代價,喝下了腥紅的藥水,身體像被撕裂般,痛得昏了過去。
  
  當她睜開水藍色的眼睛時,看到的就是王子擔心關切的臉,原來她暈倒在海邊,被王子救了回去,而此時,她美麗的魚尾,已經變成了一雙屬於人類的腿,也失去了,引以為傲的嗓音。
  
  從此,小人魚和王子生活在一起,他們同住一個房間,時時刻刻不分離,王子寵著她,信任著她,比任何人都喜歡她。
  
  小人魚感到很幸福,每天每天都開心地笑著,儘管,每走一步路,都好像踩刀尖上,生疼生疼。
  可是王子喜歡看她跳舞,因為沒有人比她的舞姿更動人,而小人魚總是一直跳著,哪怕嬌嫩的腳尖流出了血,也開心地為心愛的王子跳了一曲又一曲。
  
  第四幕:
  她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可是有一天,王子告訴她:「我得去旅行一下!我得去看一位美麗的公主,這是我父母的命令,但是他們不能強迫我把她作為未婚妻帶回家來!我不會愛她的。你很像神廟裡的那個美麗的姑娘,而她卻不像。如果我要選擇新嫁娘的話,那麼我就要先選你——我親愛的、有一雙能講話的眼睛的啞巴孤女。」
  
  小人魚用一雙悲傷的眼睛看著他,好想告訴他,救他的人就是她呀,不是什麼神廟的美麗的姑娘,可惜,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幾天後,王子帶著小人魚來到了鄰國,為此,鄰國的國王舉行了盛大的晚會。
  那天,星空是那樣的美,晚會開始的時候,鄰國的公主終於盛裝打扮出席了,王子的眼睛亮了,因為,她就是救了他的,讓他念念不忘的女子
  
  王子癡癡地看著羞澀地微笑著的公主,上前執起她的手,深情地吻了下去。
  他看不到,在他身後的小人魚,悲傷的淚和絕望的笑。
  
  帷幕緩緩拉下,台下一片寂靜,人們仿佛還沉浸在剛剛小人魚的那一抹悲傷的笑中,無法自拔。
  甚至有一些多愁善感的女生輕輕地抽泣了起來,因為,若汐演得實在是太逼真了,讓他們忘記了,這不過是演戲而已。
  
  第五幕:
  王子和公主在船上舉行著婚禮,他們幸福地笑著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甲板上,小人魚悲戚地看了他們一眼,不由自主地翩翩起舞,引來了所有人的注目和驚歎。
  
  這是一場若汐的獨舞,所有的燈光都暗了下來,只有一束光跟著她舞動的身影,讓台下的人看清楚了,她眼中的濃得化不開的悲傷和絕望,以及嘴角始終掛著的笑,動人心魄。
  
  若汐不知疲倦地跳躍著,旋轉著,那一刻,她好像穿上了不能停止的紅舞鞋,即使雙腿已經鮮血淋漓,也還是笑著跳著,明亮的燈光下,一滴一滴如珍珠般的淚悄無聲息地滑落,落在了誰的心底深處……
  
  第六幕:
  夜深人靜,人們已經睡去,小人魚一個人來到了甲板,看到了已經變成了光頭的五個姐姐,她們交給她一把泛著寒光的匕首,這是用她們用秀美的烏髮向巫婆交換而來的。
  
  她們告訴她,只要她在太陽升起之前,將匕首刺進王子的心口,讓他的熱血流到她的腳上,那麼,她就會變回人魚,不會消失了。
  
  她猶豫著,又看見了多年不曾浮出海面的,已經急白了頭的老祖母和父王,他們悲傷地看著她,讓她的心揪疼了起來。
  
  最後的最後,在太陽升起來之前,小人魚握著匕首,來到王子的床前,看著睡著了的他們還緊緊相握的手,一陣悲傷。
  她最後深情地望了熟睡的王子一眼,俯下頭,如羽毛般的吻落在他額頭,然後,決然地起身。
  
  小人魚先喂王子吃下一顆向父王要來的、人魚族最最珍貴的秘藥,可以令人起死回生。
  閉上眼,再睜開,小人魚看向幸福地躺在一起的王子和公主已經沒了任何的情緒波動,只是握著匕首的手還在顫抖著,直到,刀尖刺破了王子的胸膛,鮮血染紅了水藍色的眼……
  
  第七幕:
  甲板上人群湧動,王子遇刺了,幸好沒有生命大礙,正當人們四處尋找兇手時,一直笑著的小人魚縱身一躍,跳入大海,在循聲過來的人們的驚呼中,緩緩向大海更深處遊去,她的周身都泛起點點螢光,美得不可方物。
  
  王子在公主的攙扶下,撥開人群,站在甲板最前方,悲傷地看著她,胸口還泛著血跡。
  
  小人魚緩緩回頭,燦爛一笑,然後啟唇,美妙空靈的嗓音緩緩響起:「
  
  當我浮出水面
  望著神秘的藍天許願
  上天送來一個英俊的王子
  他的笑那麼溫暖
  拯救了深埋冰冷海底孤寂的靈魂
  我愛他
  我愛他
  我那麼愛他
  放棄了所有
  放棄了自己
  只想好好愛他
  
  我在沙灘擱淺
  流著血的雙腿顫抖著
  走向微笑著伸出手的我的王子
  腳尖的血蜿蜒了一地
  臉上的笑卻幸福了全世界
  我愛他
  我愛他
  我那麼愛他
  遺失了美麗的魚尾
  遺失了悠游的大海
  只想好好愛他
  
  人魚的愛情好似一場玩笑
  我的愛戀他不在意
  我只是一個
  連愛都說不出口的啞巴
  從來不是他的誰誰誰
  
  他找到了他的公主
  笑得那麼溫暖幸福
  忘了我在身後悲傷地微笑
  我愛他
  我愛他
  我那麼愛他
  丟棄了美妙的嗓音
  丟棄了長久的生命
  只想好好愛他
  
  午夜的鐘聲敲響
  魔鬼的嗓音顫動
  他和她牽手的畫面多麼美好
  王子公主
  幸福一生
  
  我只不過劇中無關緊要的配角
  翩翩起舞
  送與他們最後的祝福
  不稀罕誰的同情
  舞動的腳尖蜿蜒了一地的淒美
  
  肆意地笑著
  驕傲地笑著
  悲傷地笑著
  決裂地笑著
  我不哭不哭不哭
  他不愛我
  沒什麼了不起
  
  一轉身就沉入海平線
  祝你幸福
  祝我幸福
  好想好好愛你
  人魚從來屬於大海
  我,不愛你。
  忘了你,忘了自己
  做一條快樂美人魚
  游向幸福的大海裡。」
  
  若汐用心地唱著,眼睛裡或悲或喜,一開始的希冀,接下來的幸福滿足,夢碎的絕望和悲傷,掙扎和痛苦,最後的決絕,都能從那雙美麗的眼睛裡體會得到。
  可是,從頭到尾,她都一直一直笑著,驕傲地訴說著訣別。
  
  高科技幻化出來的螢光點點,圍繞在她的周身,讓她看起來美得那麼不真實,那麼的遙不可及。
  空靈的歌聲還在繼續著,不是如泣如訴的纏綿,而是決絕後令人心疼到骨子裡的堅強,震撼了每一個人的心。
  
  臺上台下,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好像,他們都呆了,只是直愣愣地看著臺上那個漸走漸遠的身影。
  
  帷幕緩緩拉下,劇終,卻沒有一個人回過神來。
  安藤若汐,這個名字,註定將響徹整個冰帝。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跡部景吾,他們冰帝的王,站起身,帶頭拍起了巴掌,接著,人們紛紛回應,掌聲經久不衰,響徹整個大禮堂。
  
  而忍足,如雷的掌聲撼動不了他分毫,聽不見任何聲音,包括津島彌子急切的呼喊。
  
  因為,跡部在起身前,和他說了一句:
  忍足,本大爺喜歡安藤若汐!
  

第四十八章 櫻花祭(三)

  這是一場精彩的演出,觀眾的掌聲經久不衰,使得主持人接下來的報幕都十分費力,根本就聽不清聲音。
  
  忍足僵硬地坐在位置上,仿佛被雷劈了似的,回不過神來。
  跡部說,他喜歡安藤若汐?!
  
  那個他認識了四年多的好友,那個從來對女生的愛慕和告白不屑一顧的跡部景吾,堅定地告訴他,他喜歡安藤若汐……
  
  呵,他為什麼要對自己說呢?
  明明,他比誰都清楚,她和他,結婚的當天就簽下了離婚協議,兩人之間沒有半點關係……
  
  可是,為何他竟然覺得像是吞了黃連般,有苦說不出?
  右手無意識地按在心臟的位置,這裡,為何悶悶地疼了起來?憋悶得好似連氣都喘不過來?
  
  忍足侑士,你到底是怎麼了?
  安藤若汐,只是陌生人而已,最多,也只是一個令他心存愧疚的陌生人而已,現在沒有關係,將來也不會有交集……
  
  「侑士……」津島彌子喃喃地輕喊出聲,只是在如雷的掌聲中,沒人聽到,即使身邊的人,也無法聽見。
  
  她垂下頭,早就散落下來的紫發擋住了大半張蒼白的臉,黑眸裡也蓄滿淚水,被他不知什麼時候鬆開的手放在身側,緊握成拳,連指甲陷進肉裡也沒有絲毫察覺。
  侑士他按著自己心口的位置,是因為他對那個人動心了?
  
  怎麼可以?!
  她和他認識了兩年多,還抵不上認識只有一個多月的安藤若汐嗎?!
  
  她承認,安藤若汐確實表演得不錯,可是,她之前的演出,也不會比不過她啊!
  為何他們都那樣一副驚豔的蠢樣子?連侑士都……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她一定要想個法子,讓安藤若汐再也威脅不到她!
  
  「怎麼會是她?!那個壞……」不敢置信的向日跳了起來,本來想說「壞女人」的,可這次不需要跡部瞪他了,吞了吞口水,自動收聲,貓眼裡一片迷茫。
  那樣一雙澄淨透澈的眼睛,怎麼也不像是任性驕縱的樣子。
  
  現在想想,那次,除了她推了彌子之外,她的表情一直是冷冷淡淡的,連面對他的指責,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是不是誤會了?
  
  「嗚嗚,好感人,嗚嗚,討厭的公主,她怎麼可以搶走小人魚的王子,嗚嗚,太過份了~~」
  
  「……」宍戶亮黑線地看著將自己當成枕頭抱著不肯撒手、哭得稀裡嘩啦的某卷毛,還拼命地將眼淚鼻涕蹭在自己身上,額上冒出一個又一個十字,忍無可忍,咬牙切齒:「芥川慈郎!快鬆開!噁心死了!」
  
  他是不是睡得腦袋都僵了?!那是舞臺劇啊舞臺劇!假的!至於發大水麼?即使東京灣決提,也去淹別人好不好?別人找他呀!
  
  「嗚嗚……」慈郎不管不顧,又將眼淚抹在他的衣袖上,才抬起頭,像是想到什麼,兩眼放光地看向滿臉殺氣的宍戶,「呐呐,亮,你去和長太郎說好不好?讓他們再演一次啦再演一次,不要和日吉在一起,和小人魚結婚好不好?」
  
  「切,笨蛋!」終於掙脫他的宍戶趕快轉移陣地,將處於迷茫中的紅發小貓拎到他的位置,而他自己則霸佔了向日的位置,這才松了一口氣。
  呼,終於不用被眼淚淹死了!
  
  而埋頭苦思中的向日先是被推了一下,然後整個人就被當成樹給抱住了,抬頭,就看到一個毛茸茸的腦袋趴在自己肩上,嚷嚷道:「亮,你去和長太郎說啦,他肯定會聽你的,我要王子和小人魚在一起啦~~~」
  然後,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抬起頭來,又是一張乾乾淨淨的臉,不見半點淚痕!
  
  「啊啊啊!死慈郎,滾開啦!你你你……居然將眼淚擦到我身上?!我饒不了你!」慢半拍的向日使勁推開他,一蹦三尺高,雙眼冒火地瞪著被他推得撞在椅背上的某人。
  
  「唔,好疼!」慈郎捂著被撞疼的額頭,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好像他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似的,一邊嘟囔著:「嶽人,你這個樣子好像那個討厭的巫婆哦。」
  
  「……」向日氣結,撲上去想掐死他,一邊憤恨地道:「死慈郎,你怎麼不睡死過去啊,剛剛彌子表演的時候,你都還是呼呼大睡的,居然會看那麼白癡的舞臺劇看得那麼仔細,而且你哭什麼啊……」
  
  「嗚嗚,雖然小人魚最後一直一直笑著,但是慈郎覺得她好難過好難過啊,所以……」
  「笨蛋!」
  「……鐵石心腸!」
  於是,冰帝的兩隻小動物打成一團,讓其他人滿頭黑線。
  
  聽得清清楚楚的彌子僵了僵,嘴角彎成苦澀的弧度,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而唯二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的,只有忍足侑士和跡部景吾。
  
  忍足苦惱著連自己也看不透的心,而跡部則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十分愉快的樣子,右眼角的淚痣在聚光燈下閃閃發亮,為其俊美的面容憑添三分妖嬈。
  
  他,跡部景吾,也會有一天被自己的心迷惑。
  原來,之前因她而起的種種異常,就是喜歡嗎?他竟然直到現在才發覺。
  
  第一次不甚愉快的見面,她撞進他的懷中,他是厭惡的,以為不過又是一些愛慕他的女生的小把戲,直到看到那雙冷漠的眼,隱忍著怒氣,他就自動地將她和那群一天到晚只知道嘰嘰喳喳的女生們劃分了開來。
  
  之後,知道她就是那個無辜的被忍足拖下水的倒楣的安藤家二小姐,震驚于她的畫中透露出的堅韌,讓他第一次欣賞一個女生。
  
  安藤若汐,是不同的,是和他平生見過的女子,不同的。
  可是,他忽略了心中的異動,將一切歸結於欣賞,哪怕,他為她破了那麼多的例。
  
  安藤若汐,是唯一一個讓他火冒三丈卻有氣使不出來的女生,也是唯一一個他親自抱她回家的女生。
  他甚至還半夜睡不著,莫名其妙地起來探視,看到她安穩入睡才回到自己的臥室。
  
  這一切的一切,他都白目地認為,是由於她和忍足的牽絆。
  明知他們沒有半點關係,他卻暗示自己,是為了將來忍足看清了她的好,兩人能夠破鏡重圓。
  
  呵呵,原來擁有絕佳洞察力的他,也會這樣自欺欺人,如果不是這一場舞臺劇,或許,和幸福擦肩而過的,會是他自己。
  
  出色的演出,不,應該是本色演出吧,安藤若汐,演的是她自己,否則,不可能如此感人至深。
  她演的,不是安徒生筆下為愛獻身的人魚公主,而是被愛所傷後絕情絕愛的她自己。
  
  是因為那個畫中的小男孩,還是忍足?
  算了,無論是誰,都已經過去了,他相信,她決不會再回頭。
  
  那個驕傲的安藤若汐啊,將一身傲骨表現得淋漓盡致,哪怕她的心一直都在無聲地哭泣著。
  其實,他寧願她大哭一場,不要笑得那麼難看,這樣,他就不會那麼心疼。
  
  這場戲裡,他感受最深的,不是她美麗的外在,不是她輕盈的舞姿,也不是她動聽的歌喉。
  
  他的眼中,自始至終,看到的,只是那個始終都不肯讓眼淚掉下來的,名為安藤若汐的逞強的笨女人。
  漂亮的女人大爺他見過不少,也看過比她跳得更好的舞者,聽過更好聽的歌聲。
  
  但是,只有她而已,讓他心疼了。
  
  呐,安藤若汐,既然你讓本大爺史無前例地心動了,那麼,就好好地笑下去吧。
  他,一定可以好好保護自己喜歡的人,不再讓她孤軍奮戰。
  
  無論她曾經為了什麼傷心,一切都過去了,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再傷害她!
  津島彌子不可以,忍足也不可以!
  
  而就在他後面,有人和他有著同樣的想法,堅定地不想再讓她傷心。
  威脅完哭得稀裡嘩啦的小金,白石坐不住了,接下來的表演也全都看不進去。
  
  他的腦海裡,只有那場獨舞中,從她絕望卻還帶笑的眼中,一滴滴無聲滑落的淚。
  若汐,怎麼會演得如此逼真?還是,她在宣洩著自己的感情?
  
  有什麼人,曾經讓她那麼傷心絕望嗎?
  好想立刻就去到她的身邊,將她緊緊地擁進懷中,給她溫暖。
  
  若汐,不要傷心,不要難過。
  我喜歡你,以後,就讓我承載你所有的悲傷,盡我所能,給你最多最多的幸福……
  
  「嗚嗚,小汐好難過啊,小金也好難過,壞人,冰帝的鳳長太郎是壞人!」一根筋的金太郎,看到白石發呆了,又幹嚎了起來。
  「哦呵,若汐醬好棒啊,真是太完美了,部長的眼光真好呐~~」瞎起哄的金色。
  
  「……」四天寶寺的一群,瞄了瞄神遊天外的自家部長,心裡有志一同地將若汐當成了自己人。
  暗自決定以後要撮合他們倆個,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嗎?況且,以後部長發起飆來,他們就多一個護身符了。
  嗯,東京太遠了,要怎麼才能將她拐來四天寶寺上學呢?這是一個問題!
  
  「喵,秀一郎,我也好難過啊,她演得實在太好了,好想認識她喵~~」紅發的菊丸大貓,貓眼淚光閃閃地看著手足無措的大石。
  「哎,那個,英二啊,這只是演戲啦演戲,不是真的……」
  
  「據不完全統計,在小人魚落淚的時候,在場75%的女生跟著哭了起來,100%逼真,」出去溜達了一趟神出鬼沒的乾捧著厚厚的筆記本,念念有詞:「據冰帝的知情人提供的線報,演小人魚的是冰帝一年C班的轉學生安藤若汐,也是上次的畫展上和立海大的幸村部長一起被水橋大師看中,擁有出色的繪畫才能,其他資料不足,以上。」
  
  「哇,好厲害啊,還以為這次又是津島學姐得第一了呢,不過我更想投《人魚公主》一票呢,青春啊青春。」某桃子。
  「Si~~~」坐在他身邊的海堂像看白癡似的瞥了他一眼,「笨蛋,懶蛤蟆!」
  
  「……」額頭青筋畢露的桃城,呼啦一下站起身,揮舞著拳頭,「臭蛇,你想打架嗎?!你才是癩蛤蟆,而且我又沒說喜歡她!」
  「……」
  
  「呵呵~~好像很有趣的樣子,Ne~~手塚?」睜開了眼的小熊,冰藍色的眼中流光一閃而過。
  是上次見到的那個女生啊,真是不簡單呢,安藤若汐嗎,他記住了。
  
  「啊。」破天荒的,手塚居然應聲了,茶色的丹鳳眼波瀾不驚,嘴角卻微微翹起。
  那個女生,很敬業啊,演出了真實,讓看的人不由得陷進了故事裡。
  
  而立海大這邊,也是吵吵嚷嚷的,丸井吹出的泡泡破了,粘了一嘴都是,一邊還發出驚歎聲。
  「演得很好啊,沒有浪費本天才的寶貴時間。」
  
  「噗哩~~文太你動心了?不行哦,小若汐是我先看上的呦~~」懶懶地靠在座位裡的白毛狐狸笑得一臉痞痞的,黃綠色的眸子骨碌碌地轉了轉,曲起手肘碰了碰一本正經地端坐著的柳生,曖昧地問:「搭檔,有沒有覺得可惜?是不是正在想如果和你有婚約的是小若汐就好了?」
  
  「……」柳生回頭看了從來都不正經的某人一眼,涼涼地道:「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狐狸童鞋囧了,鼓著包子臉在寒風中淩亂,比呂士真是太死板了,一點都不可愛!
  
  不過,這樣他就可以多多逗弄逗弄可愛的小若汐了,不怕搭檔暗中黑他了。
  她真是天生適合站在舞臺上的Super Star呢,以後要好好交流交流演技了,哦呵呵呵~~~
  
  「呵呵……」聽到周圍議論紛紛,以及不經意瞟到坐在柳生旁邊的安藤琉奈扭曲的面容,幸村笑得天地變色,讓坐在他身邊的真田不由得往外挪了挪。
  「……」幸村又要整人了。
  
  真田黑著臉,對於隨著年齡的增長腹黑級別也呈幾何級數增長的好友十分無力。
  真是太鬆懈了!
  
  在燦爛的笑容下,誰也看不透幸村現在的心思。
  安藤若汐啊,真是給了他很大的驚喜呢,用跡部的話來說,真的很華麗啊,他對她的興趣更濃了。
  
  而安藤琉奈,果然不是表面上的那麼溫柔善良啊,自己的堂姐表演出色,她不該是高興的嗎,竟然滿眼的嫉妒,看來要好好提醒一下柳生了。
  王者立海大,絕不容許摻入一顆老鼠屎!
  
  另一邊,若汐在逃也似地出了後臺,沒有回到大禮堂繼續觀看其他的節目,而是走到大禮堂後門處,坐在凳子上,望著滿天火紅的晚霞出神。
  
  C班的同學們實在是太熱情了,下臺後就將她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看得出來他們都很興奮,臉都紅彤彤的。
  
  藤野更誇張,抱著還來不及換下戲服的她又哭又笑,連妝都花了,成了花臉貓,還嚷嚷著她打敗了她的跡部SAMA,從此成為她藤野香織最崇拜的人了。
  
  呵呵,敬謝不敏,她可不要被某人在背後天天追著喊「安藤SAMA」什麼的,想想就背脊發寒。
  她不過是盡了本分而已,既然做了,就要盡全力做到最好。
  
  她只是讓自己進入了角色,排演時怎麼也哭不出來,急得班導差點要給她抹眼藥了,幸好演到那裡時,眼淚自動自發地流出來了。
  演戲還挺不錯的,即使哭了,別人也當成是表演而已,就像是帶上了假面具般,不用擔心有人看破。
  
  這次演出,好像讓C班的同學們都接受了她呢,連一向冷著臉,從來不和她說話的日吉若也上前和她說了一聲「演得很好,辛苦了」,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而長穀川漓雪也鄭重地向她道了歉,真誠地問她們可不可以做朋友,她答應了。
  
  雖然剛開始她對自己並不友善,但對於她的敢作敢當,還是很有好感的,至少,她將所有的喜怒都表現了出來,活得坦蕩。
  
  看來,這一場舞臺劇,她收穫了同學們的友愛呢,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若汐仰起頭,看著即將沉入地平線的夕陽出神,嘴角微微彎起。
  
  由於心煩意亂而再也坐不住的忍足從後門走了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美麗的畫面。
  夕陽下,佳人獨坐,仰起頭微笑著,彎彎的眉眼,飄零的櫻花在她周身飛舞,好似翩翩飛舞的緋蝶,美得不可思議。
  
  「安藤桑。」還來不及思考,話已經衝口而出,腳也像有了主意似的,自動自發朝她走去,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走到離她只有兩步之遙處。
  
  忍足停下腳步,鏡片遮擋了他眼中微微的懊惱。
  沒道理只有他一個人被弄得煩躁不已的啊,他這是怎麼了?
  
  若汐轉過頭,眼中的愜意在他發出聲音時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淡漠,並沒有接話。
  
  「演得很出色呢,我剛剛才知道,安藤桑除了會畫畫彈鋼琴之外,還會跳舞,歌也唱得很動聽,安藤桑真是多才多藝呢。」
  
  「……」淡淡地瞥了笑得魅惑的他一眼,若汐不在意地開口:「有關係嗎?」
  「嗯?」
  
  「我說,」若汐這才對上他疑惑的目光,唇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在你眼中‘多才多藝’的我,和你有關係嗎?」
  
  「你……」明瞭她話中的嘲諷,忍足無奈地一笑,「我只是想表達一下讚美而已。」
  用不著這樣劍拔弩張的吧,真的很像刺蝟啊,隨時準備不遺餘力地刺傷他。
  
  「謝謝,不必了,你的讚美,我要不起,也不想要,可以省省了。」
  
  若汐邊說邊準備起身,不想再和他浪費唇舌下去。
  快結束了吧,她還要去出口和藏之介他們會合。
  
  「……對不起。」忍足鄭重地道歉,阻止了她的離去的腳步。
  好像,這還是第一次向她表達歉意吧,他真的,很可惡啊!
  
  直到不久前,舞臺上的她決絕地將匕首刺進王子的心口,決裂地唱出「我,不愛你」的時候,莫名的,他就是覺得,她也是那樣的女子。
  
  那時,他才認清,自己曾經錯得那麼離譜,狠狠地踐踏了她的尊嚴,這對一身傲骨的她來說,是不可饒恕的吧。
  而他還天真的想著可以彌補對她的傷害,真是太自以為是了。
  
  「……呵呵,」若汐頓了頓,勾起嘴角,輕輕地笑了起來,「呐,忍足侑士,如果我無緣無故地煽你一巴掌,然後再和你說對不起,你會原諒我嗎?」
  
  對不起?!
  真是天真啊,一句對不起就想撇清一切嗎?
  別人的人生,就那麼廉價嗎?!
  
  「……」忍足無言,只是複雜地看著她,理不清此刻自己像打翻了五味瓶的內心。
  
  若汐不經意掃到他身後的人影,壞壞地笑了起來,朝他走了兩步。
  遠遠看去,就好像他們貼站在一起。
  
  「你……」忍足驚訝出聲,不明白她突兀的接近。
  「呐,」嘴角越來越彎,若汐踮起腳尖,手若有似無地撫上他的臉,好像情人間親密的輕撫,說出的話卻冰冷無情,「放心,我不會真的打下去的,這麼俊美的臉,如果頂著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就毀了你的‘一世英名’了。」
  
  「呀勒,安藤桑這是在挑逗我嗎?」出於本能的,忍足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抓住她的手,笑得魅惑而慵懶,俯下頭,貼近她白嫩的耳垂,緩緩地吐著氣。
  
  深邃的桃花眼閃過一絲邪魅,只有他忍足侑士調戲別人的份,如果這是她的宣戰,那麼他接受了。
  
  「呵呵……」若汐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果然是關西狼啊。
  銀藍色的杏眼看著那個快要噴火的人,閃過一絲惡作劇的光彩。
  
  津島彌子,既然你這麼喜歡疑神疑鬼,那麼,就讓你喝醋喝個夠好了。
  不過,真是討厭的感覺啊,回去一定要用消毒液好好洗洗手!
  
  這是第一次,忍足抱著她,聞著從發間傳來的清香,有那麼一秒失神。
  好像,他挖了一個大坑給自己跳。
  
  若汐掙脫開他的大掌,反手擒住他的手腕,高高的鞋跟看准了狠狠地踩在他的腳背上,不顧他的悶哼聲,轉身離去。
  
  「忍足侑士!你個大混蛋!」
  「呵……」聽到身後傳來的某人不顧形象的獅子吼,若汐開心地笑了起來。
  
  而此時,夕陽已經西沉,各處的霓虹燈一起亮了起來,照得四周亮如白晝。
  
  燈火闌珊處,她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前方不遠處,看著她,眼睛裡有著她看不懂的深沉。
  「若汐……」
  
  低啞的嗓音緩緩響起,像是歎息,又像是飽含著無盡的寵溺,飄進她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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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櫻花祭(四)

  看完舞臺劇之後,安藤延楓就離開了,一個人徘徊在禮堂的四周,沉默著,猶豫著。
  夕陽西下,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他很想去後臺看看她,可是每次走到附近又折了回來,來來回回多次,心裡慢慢地泛起陣陣疼痛。
  
  他一直一直最愛的妹妹,終於大放異彩,讓所有人都看到了她震撼人心的美,可是,那些在台下發出泛泛驚歎聲的人們,有誰知道,她的付出?
  
  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
  若汐,就是這樣,十年來,獨自面對著風風雨雨,一個人堅強地抗了過來。
  
  因為,被那些頑皮惡劣的黑人小孩欺負,所以她學了防身術,一個女孩子,經常被武術教練摔得鼻青臉腫,卻不肯喊一聲疼,直到將那些比她高比她壯的小孩們全部打趴下。
  
  因為,她的好朋友Anna從國一起就是啦啦隊長,拉著她一起報了藝術體操和舞蹈訓練班,哪怕她並不是十分熱衷,卻依然認認真真地刻苦練習,三年如一日。
  
  她很低調,不喜歡出風頭,只是踏踏實實地將每一件事都盡力做到最好,因為,驕傲的她,討厭失敗,若是在哪裡跌倒,哪怕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倔強的她一定要從那裡站起來。
  
  在別人玩樂享受的時候,她一天天重複著畫枯燥的人物素描,一天天不嫌膩煩地練習彈不順暢的樂章……
  
  因為,安藤若汐,沒有其他小孩一出生就擁有的父愛母愛,跟在她身邊的,只有一個不甚用心的保姆,可是,她沒有學壞,也沒有自暴自棄,自己督導自己,只要做了,就一定會用心做到最好。
  
  這些,都是他近年來看到調查報告才知道的,當初,他忙於學業和公事,況且羽翼未豐,還沒有屬於自己的勢力,除了一年之中去看她幾次,什麼忙也幫不上。
  這就是安藤若汐啊,令他疼到骨子裡,也愛到骨子裡的妹妹。
  
  她的光芒,不是一場小小的舞臺劇足以表現的,總有一天,她會綻放出萬丈光芒,讓所有人都看到,屬於安藤若汐的精彩。
  
  不知不覺,安藤延楓轉到了大禮堂的後面,抬眼,就看到了那個唯一被他放進心底最深處的身影,狹長的星眸瞬間迸發出點點光芒,冷酷的臉部線條也柔和了下來。
  
  她安靜地坐在櫻花樹下的凳子上,悠閒地仰頭望天,嘴角掛著輕鬆愜意的笑,風吹起了她的黑髮,和四周飄零的櫻花一起輕舞飛揚,很美很美。
  若汐,若汐……
  
  隱在暗處裡,冷厲的薄唇不由得微微彎起,紫眸一片溫柔寵溺。
  她很高興啊,這就好。
  
  可是,她臉上的笑凍結了,因為,忍足侑士的出現,破壞了她的好心情嗎?
  
  安藤延楓死死地盯著他摟著她腰身的狼爪,一簇簇火焰在紫眸裡燃燒。
  很好,該死的忍足侑士,他明明肆無忌憚地和喜歡的人親熱,現在居然還妄想染指若汐嗎?!
  
  忍足家的小鬼,是不是太囂張了一點?!他一定一定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他安藤延楓的妹妹,不是可以任人輕賤欺侮的!
  
  不自覺的,安藤延楓周身都散發出冷厲的殺氣,俊美的臉也滿是陰鬱,仿佛從地獄而來的阿修羅。
  
  然而,不過一會,狠厲的氣勢散盡,安藤延楓挑了挑眉,抱胸好笑地看著自家惡劣的妹妹幸災樂禍地笑著,以及某人瞬間痛得扭曲成一團的臉,還要手忙腳亂地面對後院起火的狀況。
  呵,一定很痛吧,他可是看到若汐看准了才狠狠地踩下去的,呵呵,活該!
  
  不過,這點懲罰還不夠啊,忍足侑士,還有那個不知死活的女生,好好地洗乾淨脖子等著吧!
  若不是今天來看舞臺劇,他就不會聽到冰帝的學生的議論,雖然知道若汐和他並沒有半分關係,但目前他還是她的丈夫,卻在校園裡肆無忌憚地和另一個女生舉止親密!
  
  很好,真當安藤家沒人了嗎?!即使祖父伯父他們不在意,他也要向忍足當家要一個說法!
  大不了,就乾脆讓若汐和忍足侑士離婚算了,養活自己的妹妹,他還是有這個能力的!
  
  前提是,若汐肯接受他插手她的婚姻,只要她同意,即使祖父他們反對,他也會想辦法解決。
  下了決心,他決定不再逃避,承擔起一個兄長該負的責任。
  
  安藤延楓就站來她走來的方向,寵溺地看著她笑著走來,決定和她坦白,不想再在背後看著她一個人掙扎了。
  
  剛好到了晚上五點半,此刻,四處的燈全部亮了起來,因為是櫻花祭,所以冰帝校園裡,所有的樹上都掛著小彩燈,霓虹閃爍,讓他們都清楚地看到了彼此。
  「若汐……」
  
  若汐在他身前站定,不知該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為什麼會出現這裡?為什麼又用那樣寵溺的口吻叫著她的名字?
  
  「……可以和我好好談談嗎?」看到她沉默,安藤延楓自嘲地一笑,放下身段,態度誠懇地道。
  「……嗯。」猶豫了一下,若汐還是點頭答應了,她也想弄清楚,這幾次見面時他對自己奇怪的態度。
  
  兩人一同有默契地忽視了身後不遠處傳來的激烈爭吵聲,朝外走去。
  
  十分鐘後,他們已經坐在冰帝校園的茶座,若汐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攪拌著杯子裡冒著熱氣的紅茶,因為表演而燙了一次性的卷髮披散下來,遮住了她的視線。
  要她心平靜和地和他閒聊,還是很難做到啊。
  
  「若汐……」安藤延楓清了清喉嚨,有些緊張。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能這樣安靜地坐在他對面,而不是對他怒目而視。
  而經受了商場歷練的他,在她面前竟然會覺得手足無措,真是太失敗了。
  
  「……」若汐抬頭輕輕看了他一眼,眉頭輕皺,這次她聽得很清楚,他喊她的名字時的語氣,好似他真的是一個寵愛妹妹的好哥哥般,有些難以接受呢。
  
  「你找我,有事嗎?」
  「今天,我是專程來看你表演的……。」
  「……謝謝,不敢勞您大駕。」眼皮動了動,若汐淡淡地道,也沒問他為何會知道。
  
  「……」緩緩吐出一口起,安藤延楓伸出手,大掌輕柔地撫上她的發,在她驚訝的目光中,笑道:「若汐,原諒我好嗎?我真的,很想當一個保護妹妹周全的好哥哥。」
  
  「呵呵……」若汐抬起右手,擋著他的手,笑得嘲諷,「對我嗎?不必了,而且,我也不恨你了。」
  
  在她決心要脫離安藤家的時候,他卻突然冒出來說要給她一份遲來的親情,她該感激涕零嗎?
  「你可以不接受,但是,以後,我會照顧你……」
  
  「夠了!」若汐重重地打下他再次伸出的手,眼睛裡也冰冷無比,「我不想再和安藤家有任何瓜葛,如果你想扮演好哥哥,可以去找安藤琉奈!」
  
  「……」安藤延楓收回手,放在身側緊握成拳,眼睛裡的神色卻堅定無比,「我承認的妹妹,只有你一個!」
  「呵呵,真是備感榮幸啊,」若汐輕笑著,臉上卻罩滿寒霜,「當安藤家高貴無比的大少爺的妹妹,我承受不起。」
  
  「你只是我安藤延楓的妹妹,和安藤家沒有絲毫關係!」看透了她的心思,安藤延楓果斷地表明立場。
  
  從她婚後,他一直注視著她,怎能不知道她的打算呢。
  而且他也認為,脫離安藤家,對她而言,才是最好的,否則,祖父他們不會放棄利用她的。
  
  「嗯?」若汐握著湯匙的手頓了頓,抬頭,就看到他眼中露出的堅定無比的神色。
  他,是什麼意思?
  
  「以後,我不會再讓他們安排你的人生,一定會將自由還給你的。」
  
  「你……」若汐突然說不出任何含嘲帶諷的話,因為,他的眼裡,滿是真誠和堅定,讓她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她以為在親情方面,自己一貧如洗,原來,只是她以為嗎?
  
  「若汐,」看到她垂下眼,不再說話,安藤延楓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寬厚溫熱的掌心握住她冰涼的手,仰著頭,深邃的紫眸裡只倒影著她的身影,「相信我,忍足侑士他們欠了你的,我都會幫你一一討回來,你們離婚吧,他配不上你!」
  只有全心全意愛著她的人出現,他才願意將她親手交給另一個男子,讓他帶給她幸福。
  
  「而且,十年前我就後悔了,這些年,我一直都在默默地關注你……」
  「……」若汐睜大了眼,沉默地聽他訴說著一件件她的事情,心裡緩緩地滑過了一絲暖流,已經不再那麼冷了。
  
  這些年,真的不是她在孤軍奮鬥嗎?
  突然覺得好荒謬,好似在聽別人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有一個好哥哥,卻從來都不知道。
  她該相信他嗎?可以接受他的幫助嗎?
  
  Jone應該快將她要的資料寄來日本了吧,到時,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脫離安藤家了,忍足侑士當初逼她簽下的離婚協議,也會派上用場,來解脫她和忍足家的關係,可是,最重要的一環她還沒找到方法解決,那就是她缺少強有力的後盾,到時只怕……
  
  現在,他說會幫她,她聰明的話,就該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可是,現在的他,還是受制于祖父的吧,何況,利用他的愧疚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還沒有卑劣到那種程度。
  
  因為,她暫時還無法接受他突如其來的親情。
  總會有辦法的,她一定可以想到解決的辦法的,不用欠任何人人情的辦法。
  
  想清楚了這些,若汐撇過頭不看他失望的臉,起身,淡漠地道:「謝謝你的關心,我的事會自己解決的。」
  
  「若汐……」安藤延楓看著空落落的手,起身,看著她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苦澀地叫出聲。
  還是不行嗎?
  
  「……」步子頓了頓,若汐想了想,轉身,對上他驚訝的視線,緩緩開口:「我真的已經不恨你了。」
  
  說完,若汐大步離去,嘴角微微彎起。
  或許,她一時無法接受他的好意,但是,他的關心,她感受到了。
  
  門開了又關,徒留安藤延楓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俊臉上的沮喪一掃而空,紫眸閃閃發亮。
  
  這次,他知道,她說的是真的!
  以後,若汐也會試著接受他的吧,真是太好了!
  
  而出了茶座後不久,若汐就接到了白石的電話,相約在校門口見面。
  
  「若汐。」遠遠的,白石就看到了她,揮手示意,一邊朝她走了過來,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豔。
  今天的若汐,真的很美啊,無論是舞臺上,還是舞臺下,卷髮的她更漂亮呢,而且,感覺她很開心啊。
  
  「藏之介,」若汐走到他身邊,左右看了一下,疑惑道:「怎麼就你一個人?他們呢?」
  不是說網球部的正選們都來了嗎?她還想請他們吃飯呢。
  
  「呵呵,因為後天是地區預選賽決賽,他們都提前回去訓練了。」白石看著她,眼睛亮亮的,裡面全是她的身影。
  
  其實,本來小金是吵著鬧著要見她的,不知金色他們用了什麼方法讓他心甘情願地走了,臨走前,他們還笑得曖昧地對著他喊加油。
  
  真是一群活寶啊,不用猜也知道他們在想些有的沒的。
  不過,正中下懷。
  
  「這樣啊,那你呢?身為部長怎麼可以偷懶啊?」若汐輕笑出聲,調侃道。
  「呵呵,因為阿姨一家有事要出門,剛好我給他們看屋子啊。」白石也笑了起來,纏著繃帶的手指摩挲著下巴。
  
  「騙人。」
  「哈哈,」忍不住伸出手彈了彈她的額頭,栗色的眸子專注地看著捂著額頭的她,話裡有話,皺著臉狀似苦惱地道:「因為我受邀要參加明天晚上冰帝舉行的舞會,所以就留了下來,不過,怎麼辦呢,沒有女生願意當我的舞伴呢,好可憐~~」
  
  「……」若汐無語,他是耍寶耍上癮了是吧?
  
  「呐,若汐,我有這個榮幸請你當我的舞伴嗎?」白石一邊彎腰做出紳士邀請的動作,一邊笑道。
  「呃,我要考慮考慮。」若汐學著他的樣子,一手托著下巴,做出沉思的樣子,臉上還露出苦惱的神情。
  
  「不用考慮了,答應吧,」白石上前兩步,山不來就他,他只好主動就山嘍,拉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彎,笑得見牙不見眼,「作為回報,晚上去我阿姨家,他們都不在,我親自動手煮飯給你吃,怎樣,感動吧?」
  
  「……」若汐好笑地瞥了眼尾巴都翹到天上去的某人,戲謔道:「啊啦,原來藏之介是新好男人啊,你真的會做飯嗎?我不用事先準備胃藥吧?」
  
  「嘿嘿,到時你就知道了,我們先去回去吧,順便去買菜。」白石神秘兮兮地笑道,心裡美滋滋的,都有點飄飄然了。
  他其實真的只會用電鍋煮飯而已,剩下的,當然是交給若汐了,這樣,他就能嘗到她的手藝了。
  
  若汐黑線,看著他大大的笑臉,有種自己被算計了的感覺。
  算了,看到時他耍什麼花招!
  
  兩人說說笑笑地出了冰帝大門,沒有注意身後一道帶著些許怒氣的目光。
  
  節目結束後,處理完一些事,跡部和樺地向校門口走去,準備坐車回家,沒想到遠遠地就看到了他們有說有笑的畫面。
  跡部停了下來,看著他們,危險地眯起桃花眼,薄唇緊抿。
  
  四天寶寺的白石藏之介啊,和她的關係好像很好的樣子,上次畫展也在一起。
  嗯哼,他是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明天的舞會,該輪到他跳開場舞了,因為,他終於找到合適的舞伴了。
  
  冰帝的傳說,大爺他姑且相信一次。
  而且,既然確定了心思,就要大大方方地讓她知道,藏著掖著不是大爺他的風格!
  
  「走了,Kabaji!」
  「Wushi!」
  
  而這時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一個橫衝直撞、氣哼哼的人影,是哭紅了眼的津島彌子,身後還跟著無奈至極、一瘸一拐的忍足侑士。
  
  「彌子,你聽我說啊!」幸好此時人已經基本散盡,否則,真的要丟死人了。
  好無力啊,他和安藤若汐明明什麼都沒有,可是任他說破了嘴皮,她始終不肯相信。
  
  好累,心累了。
  而且,腳也很痛啊,安藤若汐,真是夠狠啊,之前,也是她刻意誤導彌子的吧,真是不能讓人掉以輕心呢。
  
  「不聽不聽不聽……」彌子捂著耳朵,一個勁地往前走,她要快點回去,好好想想,怎樣將討厭的人從她的世界裡徹底驅除!
  
  「……」忍足看著她搭上計程車絕塵而去,頹然地靠在牆邊,煩躁地耙了耙頭髮,掩藏在鏡片後的眼睛一片冰寒。
  
  彌子這麼不信任他,他們,真的有將來嗎?
  果然以前的花心遭報應了。
  
  忍足抬頭,看著滿天的星星出神,突然覺得愛情好累人,有些懷念當初無拘無束的日子了。
  
  暮色將晚,這一天,有人驚豔,有人心動,有人嫉妒,有人拐到了喜歡的人做的一頓溫馨晚餐,也有人解開了多年來的心結,有人想著要怎麼為心愛的妹妹討回公道,還有人準備著明天華麗的表白,當然,也有感情甚好的情侶為了子虛烏有的事吵了起來,真是熱鬧的一天啊。
  
  明天,會更熱鬧的吧。
  

第五十章 轉機

  晚上九點,若汐眉眼含笑地和吃撐了的白石說完再見,謝絕了他送她上去的好意,一個人走進電梯,在他燦爛的笑臉下,按下了關門鍵。
  
  這一天,真的好累啊,但也很開心,突然發現,原來她的身邊還有那麼多的人在意她,真好。
  
  藏之介,真的是個很好的朋友呢,風趣幽默,有說不完的笑話,還很溫柔體貼,他該是對她閉口不談住處的事很疑惑的吧,卻選擇尊重她的隱私。
  等將一切都解決後,就如實告訴他吧,隱瞞著對自己這樣好的藏之介,真的不應該啊。
  
  不過,感覺越是熟悉,他變得越來越腹黑了呢,完全顛覆了儒雅少年的溫潤氣質,果然她一點看人的眼光都沒有。
  
  他還真的只會「煮飯」而已,到頭來不過是拐她做給他吃,怪不得在超市里一直說什麼他不會挑菜,全權交給她處理,汗。
  和他在一起很輕鬆呢,好像在美國和凱賓、Anna他們相處時的感覺,無拘無束,很愜意。
  
  對了,等下打個電話給凱賓和Anna吧,上午用手機查了美網淘汰賽的賽況,凱賓輸了,對手是世界排名第四的德國選手。
  
  不過,她倒是一點都不擔心,他只會越挫越勇,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人可以打敗他了,才會失落吧。
  她要告訴他們,她在日本交到了很好很好的朋友。
  
  到了21樓,若汐開了門,換好鞋子,客廳裡黑乎乎的,按下開關,卻被坐在客廳裡沉默的人影嚇了一跳。
  
  忍足侑士,真難得啊,這麼早他會出現在公寓裡。
  看來和他的小女友吵得很厲害,茶几上放著只剩下半瓶的威士卡,正端著玻璃杯望著外面出神,一整面的玻璃窗都敞開著,夜風灌了進來,有些涼。
  
  「你回來了。」聽到響聲回過頭來的忍足對著她魅惑地一笑,沒有戴平光鏡的桃花眼肆無忌憚地朝她「滋溜溜」地放著電。
  
  「……」若汐囧了一下,忍足侑士該不會是喝多了吧?
  呃,她還是趕快到臥室裡去吧,醉鬼最難纏了。
  
  「呀勒,安藤若汐,你就這麼怕我嗎?」忍足搖搖晃晃地起身,幾大步走到她的臥室門前,手撐著門邊,將她堵在牆壁和他的手臂之間。
  
  看著她波瀾不驚的樣子,忍足輕輕一笑,俯下頭,墨藍色的發有幾縷沾到了她的耳際,染上潮紅的臉分外俊美,薄唇微微勾起,低沉性感的嗓音緩緩響起:「呐,你是怕喜歡上我,才躲著我的嗎?」
  
  「……」若汐一雙手抵在他的胸口,不讓他貼近自己,聽到他的話著惱了,抬頭,冷冷地瞪著他,「忍足侑士,你在說什麼胡話?!」
  喜歡他?呵,這一輩子,絕無可能!
  
  「呐,我說錯了嗎?」右手似鐵箍似的摟著她的腰,忍足一邊說,一邊俯下頭,讓兩人貼得更近,近到都能呼吸到彼此的呼吸,一邊對著她的耳垂似有若無地吹氣。
  
  「之前你不是想挑撥我和彌子的關係嗎?怎麼?一轉眼就不承認了?」
  「放手!」感受到放在腰間的手開始不老實地往上遊移,銀藍色的眼凍結成冰。
  
  不想和醉鬼多費唇舌,若汐空出右手,拿住在腰間的手的脈門,左手抓著他的肩膀,來了個漂亮的過肩摔。
  
  「嘭!」倒楣的忍足童鞋被使出全身力氣的若汐狠狠地摔飛在地,差點將地板砸出個洞。
  
  「啪啪」若汐拍了拍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呈半死狀態的某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真是狼狽呢,居然會借酒澆愁。
  
  「嗯哼~~」後腦勺被砸出個大包的忍足酒醒了大半,悶哼一聲,起身,深紫色的桃花眼已經回復清明,將淩亂的髮絲撥到腦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才抬起頭,不急不惱地道:「呀勒,安藤桑今天吃火藥了嗎?我可是‘從頭到腳’被你打了個遍啊,女孩子要溫柔一點比較招人喜歡哦。」
  
  「呵,不勞忍足君費心,以後還請你放尊重些。」若汐邊說邊掏出鑰匙,不想和過多地糾纏。
  
  「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唇邊掛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忍足懶懶地倚在牆邊,雙手插兜,偏著頭看她冷漠的側臉。
  她真的一點都不想和他呆在一起啊,被人這樣嫌棄,真是討厭的感覺呐。
  
  「嗤」冷笑出聲,若汐轉過頭看他,「需要回答嗎?要怪只能怪你們之間的信任薄弱得不堪一擊,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是故意的。」忍足的臉色冷了下來,果然啊,她是看到彌子後才突然改變態度的。
  
  「是又怎樣?」轉身,若汐靠在門上,眼都沒抬一下,大方地承認,「與其在這裡和我追究,還不如哄好你的小女友吧,」 頓了頓,若汐笑得幸災樂禍,「津島桑可以去唱女高音哦,忍足君以後慢慢享受吧。」
  「……」忍足愣了一下,有些無奈地攤攤手。
  
  而就在此時,若汐已經打開門輕巧地走了進去,然後,當著他的面,關門,上鎖。
  「呵呵……」聽到門被反鎖的響動,忍足輕輕地笑了起來,帶著些許自嘲。
  
  甩了甩墨藍色的碎發,忍足一邊揉著腫了一個大包的後腦勺,一邊走向茶几,端起酒杯,朝窗戶旁邊走去。
  
  立在窗前,看著星光點點的夜空,慢慢啜飲著,苦澀的液體入喉,卻讓他越來越清醒,魔魅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低沉暗啞的笑聲在寂靜的客廳輕輕回蕩著。
  是呢,她說的一點都不錯,是他和彌子之間的感情出了問題,不是任何人的錯。
  
  這一段日子,彌子太過不安了,疑神疑鬼,責任或許大半在他身上吧。
  因為,安藤若汐帶給他的情緒波動已經超出了預想,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他們之間的相處,除了婚後的第一個星期,他總是處在下風的那個,愧疚著,一次次被她冷嘲熱瘋,一次次被她無視得徹底,他卻無反擊的能力。
  在她面前,對女孩子一向無往不利的挑逗被視為洪水猛獸,還真是有些傷了他的男性自尊呢。
  
  感覺全身的骨頭都痛了起來,下手真是狠啊,安藤若汐,活了十七年,他還是第一次在女生手上栽了這麼大的一個跟頭,卻連氣都生不起來。
  相處越久,他的心越是被她吸引。
  
  她不像彌子那樣愛笑愛鬧,也沒有她的古靈精怪,但是,不知不覺中,她所展現的堅強和冷靜,真的很令人折服。
  所以,跡部才會喜歡上她吧。
  
  他似乎錯失了很多呢,能被高傲華麗的冰帝之王喜歡的女生,真的很不簡單啊。
  或許,他只是看到了她的一面而已,而跡部,卻有幸看到了她的很多面,就像剛剛一樣,會幸災樂禍,會讓人火冒三丈卻有本事讓人有氣沒地方使,只能憋壞了自己。
  
  跡部喜歡她啊。
  他會對自己說,應該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吧,以他的個性,將一個人納入了羽翼之下,就會保護到底。
  
  修長的手指把玩著空了的高腳杯,眉頭不自覺地輕皺,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算了,局面已經夠混亂了,也不差他這一尊大佛來攪局,最後,說不定真的能皆大歡喜呢,他和彌子,跡部和安藤若汐。
  
  強壓下心裡泛起的不適,忍足關上窗戶,朝臥室走去。
  是的,皆大歡喜。
  
  他不能再被她吸引了,幸好對她的感覺還能被理智所控制。
  還是,想著明天怎麼和彌子和好如初吧,畢竟讓她那麼不安,是他的錯。
  
  而此時,跡部大宅
  晚上十點,跡部處理完公事後,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現在不過是接受兩家子公司練手而已,卻總覺得時間有些用不過來,學業、公司、網球真的不能兼顧啊,再過兩年,他真的必須放棄網球了。
  所以,在高中時期,他一定要帶領冰帝問鼎冠軍!
  
  他是跡部景吾,任何事都必須做到最好,必須掌握大局,這樣才能在爾虞我詐的商界中立於不敗之地。
  
  他的計畫裡,大學時入主跡部財團總部,畢業後正式接手整個跡部財團,五年內,全身心地投入事業中,將跡部財團帶向更高的頂峰。
  因為有了父母的前車之鑒,愛情對他而言,是可有可無的。
  
  或許,到了三十歲後,會和一個看得順眼、識大體、能很好地勝任跡部家主母的大家千金結婚,擔負起一個丈夫該負的責任,如此而已。
  
  但是,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自己的婚姻摻入其他的因素,比如聯姻之類。
  他自信有能力讓跡部財團在他手上發揚光大,無需出賣自己的婚姻,他的驕傲不允許。
  
  只是,安藤若汐的出現打亂了他的人生藍圖,喜歡的心情,對他來說,真的來得太突然了,還沒意識到,已然將她放進了心裡。
  不過,是她的話,他願意改變自己對未來的展望,願意和她一起,從少年時代開始,攜手共進。
  
  「少爺。」菊川管家走了進來,手上那著一個密封的牛皮紙袋。
  「什麼事?」依舊閉著眼,跡部淡淡地開口。
  
  「從美國那邊的調查結果已經送過來了,您是不是要……」
  「……」菊川還沒講完,跡部猛地睜開了眼,坐直了身子,「啊嗯,拿過來給本大爺。」
  「是的。」菊川恭敬地將東西遞給他,悄聲地退了出去。
  
  跡部取出裡面的資料,仔細地看了起來,越看臉色越冷厲,熠熠生輝的桃花眼也危險地眯了起來。
  
  「啪」的一聲,跡部看完後,將資料洩憤似地狠狠扔在紅楠木桌上,煩躁地起身,拉開百葉窗,望著夜空出神,星眸裡溢滿心疼和憤怒。
  
  一個星期之前,忍足讓他幫忙調查安藤若汐在十年前被送出國的原因,以及在美國的生活大概,因為懷疑安藤家對她婚後疏忽的態度。
  
  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
  他們都做了些什麼?!
  可恨的安藤家!
  
  他一直疑惑著,她為何要配合忍足做戲,原來,她在安藤家一點地位都沒有,很可能她和忍足公開離婚後,又不知會被安藤家打包送給那個與他們有利的誰!
  
  那個只會在人前微笑的笨蛋,以後,由他跡部景吾保護!
  絕對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再傷害她!
  
  明天要和她好好談談了,他不會讓她孤軍奮鬥的!
  
  星期六到了,這一天櫻花祭還是熱鬧地進行著,但若汐卻無所事事,反正,已經沒她的事了,剩下的時間都可以任她自由支配。
  
  早上醒來,簡單用完早餐後,若汐溫習了一下功課,櫻花祭後就要進行段考了,她還想拿到全額獎學金呢,不努力不行啊。
  
  中午時藏之介打了電話給她,說是閒不住要去街頭網球場打網球,問她要不要一起去。
  但因為她換了班,下午要去Haytnne彈鋼琴,就拒絕了,同時約好了晚上在冰帝見面的時間。
  
  舞會啊,以前在美國經常和Anna一起參加,不知道日本的舞會是怎麼樣的,稍稍有些期待呢。
  
  若汐將洗過後又變成直發的黑髮紮成爽利的馬尾,換上淡紫色碎花連衣裙,便搭計程車去Haytnne酒店了,要從下午兩點彈到五點。
  整整彈了兩個多小時的鋼琴,若汐敲了敲有些僵硬的手臂和脖子,一邊朝旋轉門走去。
  
  舞會是從晚上七點開始的,夠她回公寓換衣服吧?本來她還以為穿校服就可以了,結果藤野對著她耳提面命,要她換晚禮服出席。
  不愧是貴族學校啊,要求真多。
  
  「請問,是安藤小姐嗎?」
  還沒走到門口,一道陌生渾厚男聲響起,循聲望去,叫住她的一個大概三十左右、黑髮黑眸、西裝革履的男士,方正的臉上帶著笑意。
  
  「我是安藤若汐,請問您是?」若汐看著他走近,疑惑地問。
  「您好,我是蒼井澈,THM藝能事務所的監製,這是我的名片,可以耽擱您一下嗎?」蒼井微笑著遞出名片,邀請道。
  
  「呃……」若汐禮貌地接過他的名片,猶豫了一下,淡笑道:「可以。」
  反正這是在她工作的酒店,不怕什麼,而且,她有點好奇這個叫蒼井的男子是如何認識她的。
  
  THM啊,栽培了清水秀一、早見由紀等超級巨星的藝能事務所,隸屬於日本十大財團之一的水月財團,在演藝圈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雖然回日本不久,但誰讓她的同桌是狂熱的追星族一員呢,而且還超崇拜清水秀一。
  
  兩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若汐只點了一杯飲料,開門見山地問:「蒼井君,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呵呵,」蒼井澈溫和地笑了笑,示意她安心,才開始解釋道:「其實是這樣的,我是冰帝的往屆畢業生,昨天受邀出席了櫻花祭的節目表演,看到了安藤小姐精彩的演出,十分欣賞……」
  
  「我有預感,以安藤小姐得天獨厚的資質,如果有意願進入演藝圈,一定會成為超級巨星的!剛剛不經意看到你,就過來冒昧打擾了,不知安藤小姐有沒有興趣走上演藝的道路呢?」
  
  「……」若汐安靜地聽他說完,淡笑地拒絕:「謝謝您的賞識,但很抱歉,我對進入演藝圈並不感興趣。」
  
  「哎,安藤小姐……」
  「那麼,我還有事,先失陪了。」
  
  若汐邊說邊起身,連一絲猶豫都沒有,也無所謂他的話是真是假,畢竟,她從來沒想過要當一個藝人。
  隨手將名片塞進包裡,不顧他的阻止,若汐徑直出了Haytnne。
  
  演藝圈的水那麼渾,她只想過平常人的生活,並沒有明星夢。
  何況,她現在的身份也不容許。
  
  出了大門,若汐看了看腕表,現在已經快六點了,看來是趕不及回去換衣服了。
  算了,她這一身應該還算正式吧,還是先趕去冰帝和藏之介匯合好了。
  
  坐在計程車裡的若汐正在閉目養神,有些累呢。
  此時的她不會想到,她以為不過是一場小小的插曲,卻會在一個多月後,成為她生命的轉捩點。
  
  風起了,夏至未至的季節,一場狂風暴雨即將襲來……


第五十一章 舞會(一)

  終於趕在六點半之前來到冰帝,若汐一個人朝舉行舞會的廣場走去。
  本來白石說要來校門口接她的,但被她婉拒了,約好在廣場見面。
  
  忍足和津島在校園裡肆無忌憚地在一起,一點都不擔心被長輩們知道,顯然是有恃無恐。
  但是,沒有任何依靠的她,卻不能掉以輕心。
  
  若是她在櫻花祭的舞會上和藏之介始終在一起的消息傳了出去,那麼,她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雖然現在已經是21世紀,男女平等,但在日本傳統的世家掌權人眼中,男子在外搞三撚四被稱之為風流,甚至還是一種男性魅力的勳章,而對女子卻不會這樣寬容。
  
  即使她要離開忍足家,也要離開得清清白白、坦坦蕩蕩,而不是被唾棄著掃地出門。
  
  所以,在忍足侑士說著只要簽了離婚協議書,她同樣可以在這六年中自由地和喜歡的男生交往時,才會那麼讓她憤怒。
  
  時間不早了,若汐加快腳步,超過了一對對手挽著手、親密地交談著的少男少女,看到他們的盛裝打扮,不由得蹙起了眉。
  她以為藤野只是想讓她打扮得漂亮一點,才隨口胡謅的,現在看來,是她太不將舞會當回事了。
  
  男生們無一不是西裝革履,而女生們則更誇張,各式各樣的名貴晚禮服,爭奇鬥豔,身上還戴著耀眼奪目的鑽石珠寶,就好像是上流社會的縮影。
  是了,在冰帝就讀的學生,十有八九都有著良好的家世,是她輕忽了。
  
  不過,就算她沒怎麼打扮,素顏朝天,渾身上下也不見一件飾物,身上穿著的好歹也是今年流行的gucci春裝,也不會寒酸到哪去啊,為何他們都在她身後竊竊私語啊?
  
  「呐呐,她就是安藤若汐嗎?」
  「是呢,好漂亮啊,不知今年會不會選出來?」
  
  「切,什麼嘛,長得也不怎樣嘛!」
  「就是,還是津島桑更漂亮!」
  
  「可是Atobe SAMA討厭津島桑……」
  「……」
  
  不時一兩句飄進耳裡,有好有壞,只是他們說的若汐完全是有聽沒有懂。
  
  而且,怎麼又將她和津島彌子扯上了?
  算了,若汐埋頭前進,將身後對她善意惡意的評頭論足置之不理。
  
  轉過美術大樓,就看到了冰帝校園中央的廣場,一片燈火輝煌,四周上千盞彩燈閃閃爍爍,美得如夢似幻。
  
  而且,比一個足球場還大的廣場上,人潮湧動,衣香鬢影,笑語喧嘩,伴隨著悠揚的音樂聲,真的很壯觀啊。
  可是,人這麼多,彩燈又明明滅滅著,根本看不清誰是誰啊,她要怎麼找藏之介?
  
  「若汐。」
  若汐站在廣場的臺階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麵黑壓壓的一群人頭,正想掏出手機打電話給他的時候,熟悉的嗓音響起,抬頭,就看到了嘴角噙著一抹笑的白石步上臺階,向她走來。
  
  「藏之介,」若汐收起手機,目光促狹地上上下下打量起他來,輕笑道:「今天很帥哦。」
  
  因為,罕見的,平常不是穿著運動服就是T-shirt加牛仔褲的爽朗關西少年今天竟然穿了一身剪裁合身的白色西裝,更襯得他高大挺拔,風度翩翩,俊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意,栗色的眸子裡有令人想要沉溺的溫柔疼惜,就好像從畫卷裡走出來的白馬王子。
  
  「啊嘞?真的嗎?那若汐有沒有被我迷倒?」
  白石走到她身旁,和她並肩站著,右手自然地揉了揉她的頭,薄唇勾起戲謔的弧度,溫潤的君子形象一瞬間轉變成懶散不羈的模樣。
  
  「呃,你還是不要開口的好。」若汐囧了,拍開在她的頭髮上肆虐的手,一邊理著被揉亂的長髮,一邊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她真的完全被騙了,白石藏之介絕對不是溫柔的王子,溫和的表像下,是喜歡將大活人當成寵物養著的十足惡趣味。
  她絕對絕對不要淪落成和小金一樣!
  
  「啊,又被嫌棄了,」白石笑得毫不在意,低頭專注地看著她,用開玩笑的語氣道:「今天若汐也很漂亮呢,讓我都挪不開眼了。」
  
  在來來往往都是淡妝濃抹、穿著各式繁複晚禮服的女生們之中,而他卻一眼看到了四處張望的她。
  於千萬人之中,一眼就看到了她,不得不說,真的很神奇呢,還是,因為太喜歡?
  
  「……你又拿我尋開心了。」若汐無奈地笑道。
  每個人都帶著面具,他是,她也是,只有在熟悉之後,才展現著真實的自己。
  只是,一旦上了賊船,就下不去了。
  
  「呵呵……」白石笑得有些扭曲,恨不得狠狠搖醒她!
  好吧,他的臉皮暫時還沒練到家,只能借著玩笑似話吐露心聲,但她怎麼就沒一點點屬於女孩子的第六感呢?
  
  真是頭疼啊,萬一他以後正經告白的時候,也被她當成玩笑就糗大了。
  嗯,還是改變策略好了,早知道就不該聽謙也和千歲他們的爛主意了!
  
  「……」若汐寒了一下,抬眼,看到的依然是他溫和的笑臉,但是,剛剛她怎麼覺得脖子冷颼颼的?
  
  察覺到她的疑惑,白石收斂好有些肅殺的笑,恢復成溫和的樣子,正想說什麼,眼角的餘光卻瞄到一隻帶著精緻的手環的手伸向毫無防備的她,心立刻提到嗓子眼,急切地呼喊出聲:「小心!」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若汐感覺自己被人從背後狠狠地大力推了一下,雖然極力想穩住,身子卻不由得向前傾,眼看就要從高高的臺階滾落下去,反射性地伸出雙手緊緊地護著頭和臉,閉起眼,等待著疼痛來臨。
  
  可是,一隻寬厚溫熱的大掌牢牢地箍在她的腰間,將快要跌落的她撈了回來,緊緊地擁進懷中。
  
  感到自己被溫暖包圍,若汐緩緩鬆開了抱著頭的雙手,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他起伏不定的胸膛,傳進耳朵裡的,不是四周的嘈雜聲,而是他如擂鼓般激烈的心跳,以及,吹拂在發間粗重的喘息聲,提在半空中的心,一點一點歸位。
  呐,藏之介,謝謝你,真的好溫暖好溫暖。
  
  「若汐,有沒有怎樣?嚇到了嗎?還是……」白石抱著她後退幾步,遠離危險區後,放開她,拉著她的手,看著她略顯蒼白的面容,急切地詢問著。
  
  「沒事,我很好。」若汐抬起頭,朝他展顏一笑,眼睛裡有流星劃過,很亮很亮。
  「呼,那就好!」看到她完好無事,白石終於松了一口氣。
  
  突然想到什麼,趕忙回頭,低頭掃視著,看到的只有來來往往嬉鬧的人群,不見了那只帶著手環的手,狹長的眼暗沉了下來。
  
  剛剛,是有人故意想推她下去的吧?
  若汐……
  
  「怎麼了?藏之介?」
  「啊,沒什麼,你呢?真的沒嚇到嗎?」
  
  「沒有啊。」若汐笑著,垂下了眼,不讓他看到眼中的冰冷。
  一路上冰帝的學生們關於自己的議論,那麼,剛剛的事,很有可能不是意外。
  
  他也是因為看到了,才想找那個推她下去的人吧?
  怎麼回事?她在冰帝並沒有樹敵啊,果然是昨天的舞臺劇惹的禍嗎?
  
  「……」白石伸出手,一如既往地笑著,安撫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心,卻有些悶悶的。
  她,還沒完全對他敞開心扉吧。
  
  剛剛,他明明就在她身邊,她卻一點都沒有想要向他求助的意思,也沒有驚慌失措,只是冷靜地護著自己的頭臉。
  若汐,太獨立了,讓他,心疼啊。
  
  「呐呐,安藤桑,剛剛好危險哦,你沒事吧?」就在他們各有所思的時候,突兀地響起一道清亮嬌柔的女聲。
  
  循聲望去,就看到一臉擔心關切的津島彌子,她的身後,是臉色不怎麼好的跡部,還有看不透清情緒的忍足侑士。
  「……」若汐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偏過頭,不想回答。
  
  精緻的臉上閃過一絲惱色,不過津島彌子掩藏得很好,誰也沒看見,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看到了已經走過來的跡部掃向她的淩厲視線,抿了抿唇,退回到一直沉默的忍足身邊。
  
  「……」跡部越過津島彌子,在他們身前站定,銳利的視線定在白石放在若汐肩膀上的手,漂亮的桃花眼不悅地眯起,臉色更加陰鬱。
  
  「啊嗯,沒想到你今年也會參加舞會,白石。」跡部狠狠地瞪了一眼看也不看他的某人,才轉向淡笑著的白石。
  他,是為她來的吧,真是不華麗!
  
  「呵呵,跡部君舉辦的舞會肯定和你的人一樣,華麗無比,我當然要來增長見識呐。」
  
  白石懶散地笑著,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自然地滑到纖細的腰身,半扶半摟,讓兩人之間顯得親密無間。
  莫名的,直覺他對若汐的心思不簡單呢。
  
  「……」若汐驚訝地抬頭,側身看向他,沒有注意到跡部快要噴火的眼死死地瞪著「毫不反抗」她。
  
  「啊嘞,我怕你又被不長眼的人給撞了,所以下意識就……」不自在地鬆開手,白石攤了攤手,狀似無辜地道,一邊暗暗地觀察,心裡有些吃驚和不爽。
  跡部,難道他真的也……
  
  「呵呵,對不起,讓藏之介擔心了,我真的沒事。」
  「哈哈,都說了是下意識啦……」
  
  「……」跡部沉默地看著他們之間溫馨的互動,點在淚痣上的手指僵了僵,紫灰色的眸色轉沉。
  
  不可以,不可以衝動!
  如果他沖上前將她強硬地拉走,一定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會給她帶來麻煩的!
  
  啊嗯,白石應該發覺了自己對她的心思了吧,真是大意了,擁有絕佳動態視力的四天寶寺的部長,不是可以小覷的人物。
  不過,這是冰帝,而他是冰帝的王,誰也搶不走他喜歡的人!
  
  「啊嗯,對於剛剛的事,本大爺已經讓樺地去跟著了,如果你剛剛有注意到,勞煩你跟忍足去認一下,可以吧,白石?」收斂好眼中的怒火,跡部淡淡地道。
  
  剛剛,他和忍足他們轉過拐角,看到了站在臺階上的他們,自然也全程看到了剛才驚險的一幕。
  看來,必須要給冰帝的學生們一個警告才行,否則,昨天那麼光華奪目的她,會被很多人嫉妒的吧。
  
  「呀,真是幫了大忙呢,樂意至極,謝謝跡部君了,」白石笑著道謝,一邊轉向了然的若汐, 「呐,若汐,你和我一起去吧,看看是誰……」
  
  「啊嗯,安藤若汐,跟本大爺走,有事和你說!」還沒等他說完,跡部已經果斷地打斷了,目光對上她終於看向自己的眼睛,態度堅決。
  
  「那個,跡部學長,有什麼事嗎?」若汐有些困惑,實在想不透,這個時候,他會有什麼事和自己說。
  
  「跟著本大爺走就是了,磨磨蹭蹭的,你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嗎?!」跡部壓低了聲音,卻掩不住眼中的火氣。
  跡部學長,真這是不華麗的稱呼!她倒是叫白石叫得親密!
  
  「呃……」若汐呆了一下,眼眸輕掃,發現已經有好些視線投向他們這邊,再想想某位大爺的性子,轉向白石,無奈地道:「藏之介,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等我和跡部學長談完,再打電話給你。」
  
  「啊,好的,自己小心。」後面的幾個字刻意咬得重重的,白石一邊說一邊親密地揉了揉她的發,才走向一直看向它處的忍足,臉上帶著勝利的笑。
  呵呵,無論如何,在若汐心裡,他比跡部重要很多吧,真是開心呐。
  
  不過,不管跡部的心思怎樣,他都要加快行動了。
  要不,儘快告白?
  
  在白石糾結的時候,若汐跟在快要炸毛的跡部身後,兩人避開人群,一前一後朝學生會辦公室走去。
  
  「白石君,麻煩你了,跟我走吧,」忍足若有似無地朝他們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唇邊掛著邪魅的笑,懶懶地道。
  
  「呵呵,忍足君太客套了,相信沒有任何人比我更想找到故意推若汐下去的人,」右手托著下巴,白石毫不退讓,笑道:「該說麻煩的人是我,我代若汐謝謝你和跡部了。」
  他就是要讓跡部知道,他白石藏之介喜歡安藤若汐!
  
  「是嗎……」掩在鏡片後的深紫色桃花眼閃了閃,目光觸及到彌子的眼,忍足強壓下心中的不快,含糊地道:「呐,白石君,我們走吧。」
  
  呀勒,他真是太小看安藤若汐了,不但跡部喜歡她,連遠在關西的白石藏之介都對她動心了嗎?!
  
  在他面前擺出這樣一副守護者的姿態,真是諷刺啊,他應該一點都不知道他和她的關係吧。
  掩藏好波動的情緒,忍足轉向沉默地看著他的津島彌子,溫柔地笑道:「彌子,你在這等我吧。」
  
  他昨天糾結了那麼久,沒想到今天一見到彌子,她卻先向他道歉,說是想通了,不應該不信任他。
  所以,剛剛他儘量不看安藤若汐,不能辜負了彌子的信任啊。
  
  可是,真的不快呢,無論是跡部還是白石,在他這個正牌的丈夫面前,毫不猶豫地表現著對她的佔有欲……
  看來昨天的酒還沒醒呢,他和安藤若汐,只做了半天的夫妻而已,現在的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呵呵,侑士,反正我一個人在這也無趣,還不如跟你們一起去呢,我也很想知道是誰那麼可惡,居然想害安藤桑。」
  
  彌子抬起頭,手自然地滑進他的臂彎,晃著他的手嬌笑著,臉上一絲不愉快的表情都沒有,心裡卻有些不樂。
  
  剛剛,侑士是一眼都沒看他們,但是,總覺得很不安呢,而且,她肯定了,跡部和白石都喜歡她,真是討厭的感覺!
  為什麼到了哪裡都擺脫不了安藤若汐的陰影呢,如果,她永遠都不出現在她的生活中該多好啊。
  
  「那就一起走吧。」忍足俯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頭,牽起她的手帶頭朝樺地追去的方向走去。
  他喜歡的是彌子,一點都不在意安藤若汐和誰誰誰怎樣,不在意……
  
  「呵呵,忍足君和津島桑的感情真令人羡慕呢。」白石跟上,隨口說道。
  「……」空著的手推了推眼鏡,忍足沒有回答,心裡悶悶的,連說話都提不起勁。
  如果不是肯定他不知道內情,他真的會以為白石是故意挑釁他的。
  
  「嘻嘻,我們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啊,不過,我有一些好奇,你喜歡安藤桑嗎?」
  「嗯呐,我很喜歡她,不過你們要替我保密啊,若汐她還不知道哦~~~」白石笑著,栗色的眼在談到她時滿是溫柔疼惜。
  
  「呵,是嘛,安藤桑真幸運呢。」彌子有些言不由衷,想了想,漂亮的臉上堆滿笑容,輕快地問道:「呐,你和安藤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啊?據我所知她是一個多月前才從美國轉來冰帝的……」
  「……」
  
  忍足一個人沉默地走在前面,因為彌子早就因為要和白石談話而放開了他的手。
  身後的他們一直談著,大部分都是彌子對他們之間相處狀況好奇的提問,而白石則多是避重就輕地帶過,言辭謹慎。
  
  「……呵呵,像白石這麼好的人,我想安藤桑一定會喜歡你,祝你們幸福哦……」
  
  起風了吧,突然覺得有些冷。
  
  還是他不正常了?竟然會覺得她的聲音有些吵,腦海裡也一遍又一遍地浮現著安藤若汐將要跌下去的那刻,白石緊張的神色。
  還有,趕不及過去的跡部自然流露的焦急,以及明知隔得太遠,卻依然伸出的手……
  
  和跡部認識已經四年多了吧,這還是自己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擔心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女生。
  以前還一直調侃他,說以他那樣挑剔的眼光,估計地球上還沒他喜歡的女生出生呢。
  
  可是,他錯了,那個高傲無比、挑剔無比的跡部景吾,喜歡上了一個女生。
  
  而且,那個人,還是祖父挑中的,和他因為家族利益而聯姻,卻在結婚的第一天就被他厭棄的「妻子」。
  他該祝福他們的,不是嗎?
  
  另一邊,跡部氣衝衝地走在前面,若汐則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有些無奈。
  「跡部學長,現在可以說了吧?」看到四周無人後,若汐停了下來,淡淡地道。
  
  剛才如果不是怕拒絕後惹來某大爺不快而引起眾人的注意,她一點都不想和他走這麼一趟。
  雖然很感激他上次的出手相救,但還是很討厭他命令的口氣,她又不是他家的女僕!
  
  邁出的腳步收了回來,跡部轉身,挑眉瞪著她,這下大爺真的炸毛了。
  真是現實的女人啊!
  
  「安藤若汐!惹了一堆麻煩還不自知的人沒資格抗議!你以為本大爺太閑了找你喝茶聊天嗎?!」
  「呃,那是因為……」對上他幾乎噴火的眼,心裡隱約覺得是和她來時身後的議論有關。
  
  「嗯哼!所以讓你乖乖跟著本大爺走啊!放心,就你這樣笨到家的不華麗的女人,即使賣了也不值幾個錢!」
  說完,跡部轉身離去,他就不信到現在她還會遲鈍地絲毫沒有察覺!
  
  「……」若汐鼓起包子臉,狠狠地剜了某人瀟灑離去的背影一眼,為瞭解惑,還是乖乖跟上去。
  她回去一定要做詛咒娃娃!
  
  真是霸道囂張又毒舌的人啊,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
  啊啊啊,她決定了,她要討厭跡部景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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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舞會(二)

  屬於跡部個人的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裡,兩人相對而坐,沉默著,仿佛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修長的雙腿交疊著,跡部靠著米色的真皮沙發上,食指一下一下敲擊著扶手,看著對面安靜地坐著的若汐,銳利的目光好似要將她築起了層層圍牆的心看透。
  
  那一瞬間,隔著重重人海,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在高高的臺階上搖搖欲墜,下意識地伸出手,卻無法觸及,心跳幾乎都停止了。
  
  第一次,從小就被教導著遇事要處變不驚的他,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真是不華麗啊。
  自從確定自己的心意後,他好像,一天比一天更喜歡她,一天比一天更心疼她。
  
  即將跌落的那刻,她沒有失聲尖叫,也沒有向任何人伸出求救的手,只是,冷靜地,護著要害。
  驚嚇過後,那一秒間她自然而然的反應,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腦海中放映,讓他幾乎想要失控地上前搖醒還能自若地笑著安撫白石的她,問問她,可不可不要那樣逞強?
  
  自從大概瞭解了事情的起因後,若汐就一直沉默著,思索著以後要怎麼應付這些不入流卻又防不勝防的小把戲。
  
  真的大意了呢,或許是回日本後碰上的人多數都很友好,才讓她的戒備心不知不覺鬆懈了下來。
  這個世界上,有光就有影,善惡並存。
  
  她應該早就想到的,一旦露出鋒芒,就會招來麻煩,一如當初那些人高馬大的高中生嫉妒凱賓的網球天份,想毀了他的手一樣。
  
  不過,她不後悔呢,那個會對王子下手的小人魚,她真的很喜歡啊。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想到解決的辦法,徹底杜絕後患。
  
  此時的她,已經完全忘記了跡部之前的話。
  因為已經習慣了,自己解決人生的難題。
  
  「啊嗯,安藤若汐,本大爺是叫你來發呆的嗎?!」最終,額頭上暴起一個一個十字路口的跡部首先打破沉默,語氣裡充滿火藥味。
  
  很好,安藤若汐!
  他坐在她面前都快十分鐘了,她居然正眼也不瞧他,大爺他什麼時候成了隱形人了啊隱形人?!
  
  「呃……」埋頭苦思的若汐這才反應過來,抬頭,就看到一張不悅到極點的俊臉,銳利的眼刀不留情地飛向自己,縮了縮脖子,感覺有點冷。
  「啊,抱歉,跡部學長,剛剛走神了。」
  
  「……」嘴角抽了抽,跡部忍下想揍人的衝動,她倒是承認得坦然,讓他即使有氣也發不出來!
  他什麼時候這麼沒存在感了?真是粗神經的笨女人!
  
  「嗯哼,」清了清喉嚨,跡部忍下心中的氣悶,他是心胸寬廣的跡部景吾,才不和小女子一般見識,開門見山地道:「這麼久了,關於事情的起因,你那水泥腦袋想清楚了沒有?」
  
  「……」這次輪到若汐不淡定了,放在膝上的手緊握成拳,一邊深呼吸,一邊默默在心裡念著衝動是魔鬼,做好心理建設後,才面無表情地抬頭,對上他的視線,扯開嘴角,淡淡一笑,「不勞會長大人費心,我大概知道了,不過,人腦的構造都是一樣的。」
  
  跡部挑了挑眉,忽略她的言外之意,雙手交疊撐著下巴,正色道:「本大爺也懶得管,但是既然發生在冰帝,本大爺就有責任處理,還是,你想好了要怎麼應付那群不華麗的母貓了嗎?」
  會對付她的,百分之九十是女生。
  
  「……」若汐腦後滴下一大滴汗,囧了。
  不華麗的母貓……
  
  「暫時還沒想到,但我自己會想辦法的……」
  「安藤若汐,」跡部出聲打斷了她的話,不容拒絕地道:「本大爺說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如果出了事,影響的會是整個冰帝!」
  
  「而且,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將要對付打壓你的人之中,不乏家世良好的少爺小姐,你覺得,光靠你自己單槍匹馬,有可能解決得了嗎?」
  他敢肯定,她絕對是想自己一個人解決,哪怕頭破血流,也不會向安藤或者忍足家求救!
  
  「……」若汐偏過頭,不去看他咄咄逼人的眼睛。
  
  她又不是長在溫室裡的小花,自然知道這個世界多的是閑著無聊仗勢欺人的少爺小姐,可是,讓她搬出安藤家作後盾嗎,那麼她寧願每天都和她們鬥智鬥勇!
  他們,不值得她低聲下氣地乞求!
  
  「哼!」看透了她的想法,跡部不爽地冷哼出聲。
  看來,她真的一點都不曾想到,他會出手幫她啊,完完全全將他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如果要讓那群人不敢對你動手,那麼,你就要必須站在冰帝的最高點!」不想再拐彎抹角,跡部起身,說得堅決無比。
  
  「嗯?」若汐抬頭,有那樣一秒,她的目光被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自信和霸氣吸引了。
  跡部景吾,真的是一個具有王者霸氣的少年啊。
  
  「本大爺認為,你夠資格當冰帝的公主,和本大爺一起,站在冰帝的頂端!」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一身鐵灰色西裝的跡部就那樣驕傲地站在,向呆愣的她伸出手,「如果你同意,在舞會上,本大爺會向大家宣佈,從此,在冰帝,你就是等同于本大爺的存在!」
  
  「……」若汐沉默著,目光落在他向她伸出的寬厚的大掌上,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之久,才移開視線,對上他熠熠生輝的眼,起身,和他相對而立,輕笑著,淡淡地道:「呵,你太抬舉我了,跡部學長。」
  呐,跡部景吾,你,為什麼要幫我?
  
  「嗯?」右手食指習慣性地點上淚痣,跡部看著笑得風輕雲淡的她,劍眉微皺,「你不願意?」
  
  冰帝公主,是給與冰帝女生最高的榮譽。
  而且,如果是由他宣佈的,那麼,不會再有人敢找她的麻煩,因為那代表了,是向他跡部景吾宣戰。
  
  「呐,跡部學長,謝謝你的好意,只是無功不受祿,我不認為自己有這個資格。」若汐淡淡地笑著,鄭重地向他鞠了一躬,表達她的謝意。
  
  所謂的公主、校花,如果背後沒有權勢支撐,也不過是一個花瓶而已。
  而他說,她在冰帝是等同於她的存在,怎麼可能?!
  
  言外之意,是他向全冰帝學生宣佈,要他們將她等同於他而已。
  怎麼可以,他們非親非故,甚至連朋友都談不上,他的好意,她心領了,卻不能當真接受。
  
  說完,若汐轉身,朝門口走去,心裡卻充滿著力量,她會努力解決的,因為,有人這麼看好她,不能辜負了啊。
  
  「嗯哼!」在若汐的手即將觸到門把的時候,跡部才出聲阻止,「安藤若汐,本大爺的話還沒說完。」
  雖然被拒絕了,他卻一點不高興都沒有,因為,意料之中。
  
  「還有什麼事嗎?跡部學長。」若汐回頭,站在門邊,微笑地問。
  她真的很感激他如此關心自己,所以,不會再用虛假客套的笑來敷衍她。
  
  「呵呵,」低低啞啞的笑聲響起,顯然對她向自己露出的真誠的笑十分受用,「那麼,本大爺邀請你當任學生會副會長,你答應嗎?」
  學生會的成員,在冰帝是獨特的存在,不會有人不知死活地找麻煩。
  
  「……」猶豫了一下,若汐剛想拒絕,卻被他出聲打阻止了。
  
  「安藤若汐,本大爺看過你的學生檔案,在美國你也是學生會幹事,而且,」跡部頓了頓,走到她身前站定,光華流轉的桃花眼倒影著她的身影,「本大爺只給你一個月的期限,到時如果你做不出成績,不能獲得學生會成員超過半數的認可,那麼,本大爺會開除你,這樣,你接受挑戰嗎?」
  
  「……」若汐抬眼看他,在他的注視下,向他伸出手,銀藍色的杏眼裡滿是堅定,「以後請多多指教,會長大人。」
  
  和那些人無謂的攻防戰相比,她更願意加入學生會做有意義的事,雖然還是欠下他一個人情,但她會努力做好的。
  一個月內,她會用實力獲得他們的認可!
  
  「啊,還算華麗。」握住她的手,薄唇勾勒起一抹愉悅的笑。
  
  他就知道,她是不會無緣無故接受他人的好意的,非得要算得清清楚楚,給與同等的回報,真是強得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不過,這樣「斤斤計較」的安藤若汐,才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
  
  他,是崇尚一人獨尊的跡部景吾,所以,從初中起,他就是冰帝獨一無二的王,沒有冰帝公主的存在;在網球部,他是唯一的部長,沒有副部長那樣不華麗的頭銜;在學生會,他當了四年多的學生會長,也從來沒有副學長這一職位。
  
  只因,沒有人可以和他並肩同行,但他相信,聰慧、冷靜、堅強的安藤若汐,可以跟上他的步伐。
  
  而且,排除了個人原因,安藤若汐在美國K?N?D學園當任學生會幹事時的傑出表現已經足以令人信服了。
  忍足,絕對不會想到,他錯過了怎樣一個優秀出色的女子。
  
  兩人重新坐了下來,因為剛剛跡部接到電話,推她下去的人已經找到了,忍足正帶那個女生過來,所有兩人一邊等一邊閒談著。
  
  「……為什麼不當冰帝公主?」跡部隨口一問,雖然知道原因,還是想聽她親口說說。
  她大概不會如實以告的吧,很想知道她想怎樣搪塞過去。
  
  若汐遲疑了一下,看到他唇邊的笑,怎麼感覺他是存心想套自己話啊?
  「呃,我……不想當花瓶。」
  
  「哈?」跡部挑了挑眉,悶笑出聲,「本大爺認為,比起冰帝公主,校花才更像花瓶。」
  SO~~津島彌子在大爺他眼裡,就是一個花瓶,還是不華麗的那種。
  
  「呵呵……」若汐打哈哈,腦海裡自動浮現某人變成花瓶的樣子,囧了。
  
  「呐,新上任的安藤副會長,今晚的舞會你就打算穿成這樣?即使要當花瓶也不夠格吧。」
  目光上上下下地掃視她,跡部故意刺她,她已經答應了當白石的舞伴了吧,真是不爽到極點。
  
  可是,即使她沒答應,他也不可以邀她當自己的舞伴,因為,在冰帝他的一舉一動都會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如果和她連袂出席,早晚會傳出去,會給她帶來麻煩的。
  
  早上,他已經吩咐下去了,收購安藤家在「日新」日報的所有股份,掌控住安藤家在媒體方面的發言權。
  到時,當一切都揭發出來的時候,安藤信一那只老狐狸就不能利用有關係的媒體發表對她不利的言論了。
  
  她是他跡部景吾要保護的人,即使是她的親人傷害了她,他也會替她討回公道!
  真希望她能儘快脫離安藤家,到時,他就能光明正大追求她了,而不用擔心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若汐無言,不著痕跡地剜了他一眼,「不勞費心,而且,」頓了頓,若汐突然笑得一臉詭異,「如果會長大人肯穿女裝的話,肯定比不夠格的我更適合。」
  
  「安、藤、若、汐!」嘴角不住抽搐,跡部炸毛了,咬牙切齒,恨不地沖上去掐死她!
  他突然覺得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有這樣一個副會長,他早晚會被她氣死!
  
  該死的!上一次在他家就將他誤認成女的,好吧,那時她病得神志不清,大爺他就寬宏大量不計較了,這次竟然又……
  大爺他鐵骨錚錚,哪一點像女的啊啊啊?!
  
  「呃,開玩笑開玩笑~~」若汐趕忙順毛,心裡嘀咕著他和在美國的容易炸毛的某人真的很像啊。
  她不就是隨口一說麼,至於氣得頭頂冒煙嗎?
  
  真的很想他呢,不過昨天和凱賓通了電話,他說過兩天會來日本,順便將Jane整理好的東西帶給她。
  不知道如果凱賓和他碰面會怎樣?兩隻炸毛的貓?汗。
  
  而且,有了那些證據,她就可以開始籌算著什麼時候和他們攤牌了。
  
  「嗯哼!本大爺不和你一般見識!」跡部重新靠回沙發上,撇過頭去不看她悶笑得快要抽筋的臉。
  「……」若汐看著他彆扭的樣子,努力不讓自己噴笑出聲,決定還是轉移話題,正想說什麼,門外傳來走路聲和說話的聲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北乃桑,放心啦,只要你真的知道錯了,真心向安藤桑道歉,我相信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聽到熟悉的聲音,還自作主張地替她做決定,若汐的臉色沉了下來,眼中戲謔的神色也消失了。
  「啊嗯,真正的花瓶來了。」跡部一邊坐正身子,一邊漫不經心地道。
  
  想要傷害她的人,他一定要讓那個人付出代價!
  津島彌子,也該為她的自以為是受點教訓了!
  
  而此時,門被從外面推開,忍足和津島彌子走了進來,他們身後跟著的是樺地和一個始終低著頭,有些驚慌的高個子女生。
  
  「是你,推我下去的嗎?」越過其他人,若汐無視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津島彌子,直接走到那個女生面前,語氣淡淡的,銀藍色的眼卻變得銳利無比,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來自她身上的壓迫感。
  
  這個世界上,做了錯事,是要受到懲罰的!
  

第五十三章 懲罰

  寬大的辦公室裡,氣氛瞬間凝滯了起來。
  北乃千代低著頭站在門邊,披肩的黑髮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讓人看不見她的神情。
  
  若汐站在她身前,銀藍色的杏眼微眯,平常內斂的氣勢爆發了出來,令北乃千代的身子微微顫抖著。
  好可怕,就像正準備撲上去一咬擊斃獵物的美洲豹的眼神。
  
  連在北乃千代身邊的津島彌子都忍不住退後了一步,緊緊地依在忍足的身邊。
  忍足推了推眼鏡,深邃的桃花眼閃過一抹沉思。
  
  不對勁,這樣的安藤若汐很不對勁。
  而他,莫名地有些擔心表現得這樣冷酷的她,眼角的餘光卻瞟到快步上前的人影,下意識邁出的右腳收了回來。
  
  若汐沉默著,眸色越來越暗沉,好像陷在噩夢般的過去裡,醒不過來。
  北乃千代,也仿佛變成了那個輕蔑地嘲笑著他們的高傲地斜睨著眼的金髮女孩。
  
  一隻溫暖的手適時將她拉了出來,暖流透過相觸的指尖,一點一滴驅散了她心中的陰霾。
  偏過頭,映入眼簾的,是那張帶有淚痣的臉,以及,散發著太陽般強烈光芒的,紫灰色的桃花眼。
  
  這一次,她看清楚了,他眼中的關切和鼓勵。
  呐,為什麼,她竟然會覺得,跡部景吾,是如此地瞭解自己?
  
  拋開心中浮起的淡淡疑惑,若汐輕輕地笑了起來,雖然眸色還是淩厲非常,眼底卻恢復了清明。
  看到她正常了,跡部緩緩勾起嘴角,鬆開了她的手,退到了她的身後,以守護者的姿態,而這一切,都落入了忍足的眼裡。
  
  「抬起頭來,有勇氣犯罪,沒膽量直視我嗎?」
  「……」因為她冷到骨子裡的聲音,北乃千代瑟縮了一下,不過瞬間又挺直了脊背,抬起了頭,不屑地瞪了她一眼,但目光在觸及到她身後的跡部冷冽的眼神後,又立刻低下了頭。
  
  一向不屑理會女生之間爭風吃醋的跡部SAMA,應該不可能為一個轉學生出頭吧?
  
  「呵呵,很好,看來你一點都不認為自己錯了啊,」若汐上前兩步,纖細白皙的右手用力地捏著她的下巴,迫使不甘的她抬起頭,「呐,這位不知名的學姐,你為什麼想致我於死地?」
  
  「噝……」北乃千代想要偏過頭,不看這張令她嫉恨交加的臉,可惜她的手太用力,她的頭無法轉動分毫,下巴上傳來的劇烈痛疼讓她忍不住痛呼出聲,再也維持不了高傲的姿態,只是黑眸還是桀驁不馴地圓瞪著,「放開我。」
  
  她是北乃企業的大小姐,才不怕這個轉到冰帝不久的安藤若汐。
  只要,跡部SAMA不插手……
  
  「呵,」若汐冷笑著,用力甩開了她,她也不想髒了自己的手,「既然你如此天不怕地不怕,那麼我只有交給警方處理了。」
  若汐說完,就靜靜地看著撞在牆壁上的她的表情變化,見她似乎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心中了然。
  
  背部被撞得很痛,但北乃千代提起的心卻落回原位,跡部SAMA一直沉默著,看來是交給小人得志的安藤若汐全權處理了,只要不是被趕出冰帝,報警什麼的,對她而言,根本不怕。
  
  父親的律師會來保她的,而且,一點案底都不會留,以前也是這樣的,就當是進警局觀光好了。
  安藤若汐,和那些被她欺負的平民一樣,天真地以為法律會公正地對待每一個人,切!
  
  「啊,忘了告訴你了,」唇邊扯開一個嘲諷的笑,右手握拳打在左掌上,若汐在她徹底放鬆下來時緩緩開口,語氣平淡,卻令人不寒而慄,「我會讓安藤財團的大少爺,也是我的堂兄,全權處理!」
  
  「你……」北乃千代猛地抬起了頭,不敢置信看著笑得雲淡風輕的她,嗓音立刻尖銳了起來,「安藤若汐,你是那個安藤家的人?!」
  
  怎麼會,明明她入校後那麼低調,一點千金小姐的習性都沒有,居然會是安藤財團的直系小姐?!
  「……」若汐緊抿著唇,沒有回答。
  
  他說過的吧,他只是她的哥哥,與安藤家無關,雖然有些自欺欺人,但是,現在,她只有這樣做了。
  
  她是那麼痛恨著背後推人的那只魔掌,與眼前煞白著臉的人無關。
  如果,當初他們有勢力,就不會讓那個人毀了Anna的姐姐的一生。
  
  她,Anna,凱賓,眼睜睜地看著,那麼溫柔的Daisy姐姐從高高的看臺上摔了下去,斷了一條腿,毀了漂亮的臉,再不是那個叱吒校園的啦啦隊長。
  所以,她寧願,向安藤延楓求助,也要讓用了同一伎倆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嗯哼,不華麗的女人,不用捨近求遠了,本大爺已經讓人報警了,以跡部家的名義,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不屑地瞟了跌坐在地、面色死灰的北乃千代一眼,跡部淡淡地開口,語氣中夾帶著一絲不悅。
  該死的笨女人,她寧願搬出避之唯恐不及的安藤家二小姐的身份,也不願意求助於他嗎?!
  
  「……」若汐偏過頭,猶豫了一會,看著他不容拒絕的眼睛,最終還是笑了起來,誠摯地道謝:「謝謝你,跡部學長。」
  
  她,似乎又欠下他一個人情了。
  算起來,這是他第三次幫她了吧,欠太多了,以後要怎麼還啊?
  
  「……」跡部沒有理她,對於她的客套很不爽,轉向一直若有所思的忍足,「忍足,當場的照片還有人證都處理好了吧?」
  
  讓冰帝的軍師去找人,太大材小用了,反正那頭狼一向不吝惜利用自己的男性魅力,找一些偶然拍到還有看到的女生要證據該不難吧。
  
  「呀勒,圓滿完成任務,」忍足懶散地揮了揮手,電眼眨了眨,魅惑的嗓音低低響起,「可愛的學妹們都很樂意為‘安藤桑’作證哦。」
  雖然白石也看得很清楚,但他畢竟不是冰帝的學生,去警局作證這種事,怎麼好意思麻煩客人呢。
  
  「……」嘴角抽了抽,跡部無視處於眼睛抽筋狀態的某狼,對已經無力癱倒在地的北乃千代下了最後通牒,「帶那個不華麗的母貓去校門口等菊川吧,Kabaji,以後,冰帝不會有她的存在!」
  「Wushi!」進門後就一直盡職地當背景板的樺地崇弘走向北乃千代。
  
  眼看就要被拎走,腦子出於當機狀態的北乃千代終於反應了過來,沖到若汐和跡部身前,淚流滿面,語無倫次地連聲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安藤桑,跡部SAMA,請你們放過我吧,求求你們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被嫉妒沖昏了頭,因為……因為昨天回去後,我一直喜歡的人一直念叨著,安藤桑多麼出色多麼美麗,是他心目中完美的女神,所以……所以我才想給她一個小小的教訓……」
  
  「住口!」若汐的臉色越來越沉,厲聲打斷了她的話,一手用力地抓住她不停揮舞著的手臂,狠狠地將她甩開,聲音夾帶著從地獄而來的陰冷:
  
  「小小的教訓?你知不知道,法律上有一條罪狀叫‘殺人未遂’?而你,已經滿十六歲了吧,已經到了完全負刑事責任年齡階段,而不是像你說的一樣,只是小孩子的爭風吃醋,過家家酒而已!」
  
  「不要,不要!」被甩在地上的北條千代渾身顫抖著,臉上的妝已經哭花了,完全不見一絲剛開始的傲氣,「求求你,安藤桑,我真的知道錯了,跡部SAMA,我願意自動退出冰帝,請不要以跡部家的名義送我去警局,嗚嗚……」
  
  如果就這樣被送了進去,即使是父親,也不會救她的,惹不起安藤家財團啊,更何況還有日本第一財團的跡部家摻一腳……
  她不要年紀輕輕就坐牢啊!
  
  「啊嗯,太不華麗了,Kabaji。」
  「Wushi!」樺地拎起地上嚎啕大哭的北乃,轉身準備走出去,然而……
  
  「等一下!」一直靠在忍足身邊的津島彌子關鍵時候沖了出來,一臉不忍地看了看哭得稀裡嘩啦的北乃千代,又看了看一臉淡漠的若汐和跡部,打抱不平地道:
  
  「安藤桑,你不要太過份了哦,北乃桑已經認識到錯誤了,也已經道歉了,而且你不是一點事都沒有嗎?得饒人處且饒人,就讓她退學好了,犯不著這樣殘忍地送她進監獄,這樣,會毀了她的一生的!」
  
  「呵呵,殘忍……」若汐眯起眼,看著她忿忿不平的樣子,差點笑出了眼淚,環胸睥睨著她,冷冷地道:「津島彌子,該怎麼處理,該是我這個當事人說了算吧,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差點被從幾十級臺階推下去的她,居然指責比兇手更殘忍,津島彌子的是非觀,是不是太好笑了點?
  而且,她一開始不是仗著家族的勢力什麼都不怕嗎?
  
  根本一點認錯的誠意都沒有,保不准以後還會為了這些莫須有的小事傷害其他人,不讓她體會到切膚之痛,這個世界上,只會縱容出更多的一隻「背後的魔手」。
  
  「津島桑,我真的錯了,請你幫幫我……」哭到哽咽的北乃千代像是找到了救星般,揮舞著手臂,哭喊著她的名字。
  只要津島彌子願意幫她,那麼忍足SAMA也會幫著勸說,說不定跡部SAMA就會對她從輕發落了。
  
  津島彌子看向不停地掙扎著的北乃千代,更加不忍了,回過頭大聲地道:「安藤若汐,她不過是因為喜歡的人而吃醋罷了,雖然有錯,但不至於罪不可赦,相信這次過後,她一定對你感懷於心,不會再做出這種事的,而且,安藤桑可能體會不到,陷入愛情裡的女子,是無法理智地思考的,等你有了喜歡的人,就會知道……」
  
  「啪!」
  
  津島彌子急切的聲音在響亮的巴掌聲中戛然而止,房間裡的所有人,都被突然出手的若汐震住了。
  因為,低著頭的若汐,煽了她一巴掌的右手還停留在半空中,保持著那樣憤怒那樣孤獨的姿勢。
  
  「……安藤若汐!」呆了兩秒,津島彌子才反應過來,撫著高高腫起的右臉,氣憤非常。
  這是她平生第二次,被人煽巴掌,而且還是同一個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
  
  又一個響亮的耳光,將想要上前理論的津島彌子再次打了個措手不及,這一次,她的嘴角,鮮紅的血流了出來,左右臉頰上兩個對稱的巴掌印,讓她精緻的臉蛋腫得像個富態的歐巴桑,再不見一絲冰帝校花的風采。
  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被樺地拎著的北乃千代,張著嘴巴,嚇得哭不出聲。
  
  黑髮擋住了若汐的表情,當她抬起頭時,若無其事地將長髮撥到耳後,讓他們每一個人,都看清楚了她眼中濃濃的嘲諷。
  
  將發麻的右手放在身後,左手透明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指甲輕輕地滑過她紅腫的臉,妃色的唇吐出冰冷的字眼,「津島彌子,你再敢亂吠一句,信不信,我現在就毀了你引以為傲的臉蛋?嗯?」
  
  「……」彌子被迫看清楚了她眼中的冰寒徹骨的冷漠,叫囂的話語突然啞在了喉嚨裡,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為何她竟然會覺得,此刻的安藤若汐,比之電視裡演的黑社會老大還要令人膽寒?
  她,不是安藤家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嗎?怎麼會……
  
  在她呆愣的時候,一雙手環著她的腰,將她帶進懷中,津島彌子沉默著,將頭深深地埋進熟悉的懷抱,讓在若汐的威壓下完全處在下風的她多少感到安慰了一點。
  至少,侑士是站在她這一方的,安藤若汐再怎樣厲害,也永遠得不到侑士的愛。
  
  「……已經夠了,安藤若汐。」忍足緩緩地開口,被鏡片擋住的眼睛始終不敢看她,低垂著,讓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掙扎和痛苦。
  
  他並不是認為彌子的話是對的,畢竟,如果不是白石及時拉住了她,那麼,從那樣高的臺階滾落的她,會傷得很重,像她說的,這已經不是小女生之間的小打小鬧,已經構成了犯罪。
  何況,安藤若汐只是將她交給了員警,施壓讓他們公正處理而已。
  
  比之他之前瞭解的北乃千代對付不服她的女生就利用權勢逼得她們家裡傾家蕩產的做法,真的已經很仁慈了。
  是彌子什麼都不瞭解,卻被北乃千代的眼淚引得同情心大發,做錯了。
  
  只是,他無法看著彌子被她連打兩個巴掌而無法反抗,哪怕,這樣做,會令他和安藤若汐原本就不好的關係更加惡化。
  
  忍足不敢抬眼,所以沒有看到,若汐舉在半空中的手,屈起寂寞的弧度,寂寞得,讓她拼盡全力壓制著的回憶,碎裂成上千上萬塊虛無,再也找不到一絲曾經存在的痕跡。
  
  直到,一雙寬厚的大掌緊緊地包住了她的手,毫無情緒波動的眼,落入了那雙隱瞞疼惜和憤怒的紫灰色桃花眼,令她孤獨的心起了一絲波瀾
  
  呐,若汐,我在另一個人的眼睛裡,完完全全地看到你了。
  呐,若汐,你不是一個人的。
  
  此時,北乃千代早被樺地拎了出去,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四個人,兩兩相對。
  
  跡部摩挲著她冰涼的手,將自己手心裡的熱度分給她一半,才空出一隻手,輕撫上她乾澀的眼角、翹起的嘴角,對著她笑得比太陽還溫暖:「啊嗯,安藤若汐,不想笑就不要笑,想哭就哭,本大爺不會嘲笑你的。」
  「呵……」
  
  「……」抱著彌子的忍足的身子顫了一下,抬頭,就看到她對跡部露出的仿若破冰的雪蓮花般絕美的笑。
  心,在那一刻,劇情地疼痛了起來。
  
  「砰……」連綿不絕的煙花燃放的聲音響起,透明的玻璃窗分分秒秒變幻出紅橙黃綠的顏色,燦爛絢麗。
  舞會,開始了。
  
  津島彌子這才從忍足懷中抬起了頭,看了看窗外,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第一支舞,錯過了。
  昨天的表演,她也只是得到了第三名,這一學年,她又不可能當上冰帝公主了。
  
  若汐也看向了外面,銀藍色的杏眼裡有一絲抱歉,她答應了藏之介做他的舞伴的,卻在這裡和他們無謂地耗掉了時間。
  MA~~還是趕快出去吧,剩下的時間,不能再讓藏之介空等了。
  
  而跡部此刻卻顯得心情甚好,雖然他無法邀喜歡的人跳第一支舞,但是,白石也沒有成功。
  那個對一切漠不關心的笨女人,肯定不會知道,冰帝的傳說,在櫻花祭上跳第一支舞的有情人,會終成眷屬。
  
  可是,還沒等他高興完,就聽到手機的按鍵聲,偏頭就看到若汐正在發短信,不快地皺了皺眉。
  啊嗯,看來他慢了一步啊,不過沒關係,最終走進她心底的人,會是他跡部景吾!
  
  給白石發了一條短信,讓他在美術大樓後的櫻花林等她,若汐才看向面色臭臭的跡部,微笑道:「跡部學長,今天真的謝謝你了,舞會已經開始了,我就不耽擱你了,先走了。」
  
  「等一下!」搶在跡部開口之前,津島彌子先大聲道:「安藤桑,可能我剛剛的話過份了一點,但是北乃桑她……」
  
  「彌子!」這一次,不用若汐動手,忍足已經率先打斷了她的話,皺眉道:「她是罪有應得的。」
  
  「侑士?」津島側頭看顯然不贊同自己的忍足,有些不敢置信地道:「怎麼連你也這樣?安藤桑又沒有缺胳膊斷腿,至於毀了人家的一生嗎?這也太狠心吧?!」
  「你……」忍足氣結,可是看著她同情心氾濫的眼睛,又什麼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啊啦,我沒有缺胳膊斷腿,看來是令你失望了。」若汐冷聲道,目光一一掃過他們兩人的臉,「津島彌子,啊,不對,應該說是充滿同情心的聖母瑪利亞,我只是個俗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稟行有仇必報,所以,收起你那無意義的同情心,還是擔心擔心你們自己吧!」
  
  「你說什麼,不要故意曲解我的話啊,我沒有咒你的意思……」
  突然發現自己失言的津島想要解釋,沒有注意到她最後的一句話,而忍足顯然聽到了,眸色複雜地看著一臉淡漠的她,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夠了!」跡部再也聽不下去了,嫌惡地看著她腫成豬頭的臉:「津島彌子,以後除了網球場外,本大爺所有的私人場合,都不許你再踏進一步,現在,立刻,馬上滾出本大爺的視線!」
  
  他們,都不再是初中生了,做錯了事,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理所當然被人原諒的。
  太天真了,這樣滿腦袋只有愛情的女子,怎麼能夠勝任忍足家未來家主夫人的重擔?
  
  希望,忍足能夠迷途知返,順便哪一個受了正軌教育的大家千金都比她好吧。
  當然,安藤若汐是他喜歡的人,不能讓給忍足!
  
  「跡部景……」津島彌子嚇傻了,張大了嘴,還沒喊出他的名字,就被忍足捂住了嘴。
  對她來說,這樣的懲罰,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這代表了,冰帝之王對她的驅逐,以後……
  
  「抱歉啊,跡部,我回去會好好和她說清楚的。」忍足說完,半抱半拖將她帶到門口,手剛握到了門把,身後傳來的清冷的聲音卻讓他的身子僵住了,提起的腳步也變得萬分沉重。
  
  「忍足侑士,」若汐沒有回頭,看向窗外還在綻放的煙花,淡淡地道:「我們的協議,到此為止。」
  「啊……」苦澀地應了一聲,忍足將瞬間蒼白了臉想要扭頭問清楚的彌子強拉了出去。
  
  門外的風很大,明明是四月的天氣,風卻比寒冬臘月更凜冽,凍結了他所有的思緒。
  
  到此為止。
  他和安藤若汐,連假夫妻都做不了了。
  
  呐,誰能告訴他,他的懷中,明明依偎著他最愛的女子,為何,他卻覺得冷得快要死掉?
  
  而津島彌子則無意識地被忍足抱了出去,腦子亂成一團亂麻,再也想不到關於北乃千代的一絲一毫,大顆大顆的淚落在他的手背上,沉思的他卻沒有察覺。
  
  呐,她在最喜歡的侑士的懷裡,為何會覺得如此寒冷?
  跡部景吾要驅逐她了,安藤若汐不肯再和他們合作了,為何?她不過是想要幫助別人而已,為何卻將自己推向了深淵?
  

第五十四章 依靠

  外面的天空依然綻放著繽紛的煙火,若汐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就沉默地立在窗邊,望著半空中瞬間絢爛便凋零的煙火出神。
  
  跡部也沉默著,站在她的斜後方,就那樣看著她,看著她尖尖的下巴抬得高高的,看著她瘦削的背脊挺得直直的,看著她的嘴角彎起微笑的弧度,看著她的顰眉舒展開來……
  
  任何人看到現在的她,只會以為她很開心,笑得很開心。
  可是,她細微的動作,如果瞞得過他的眼睛?
  
  她放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絢爛的煙火和她微笑的臉,倒影在玻璃窗上,那麼寂寞……
  他的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只聽得到,她的心,哭泣的聲音。
  
  很傷心,很傷心,傷心得不成樣子。
  明明,她在微笑著,映在他瞳孔中的她,卻是那樣地悲傷。
  
  煙火下眉眼彎彎的少女,深深地印在了他的眼裡心底,一輩子。
  他終於知道,最悲傷的,不是失聲痛哭,也不是無聲流淚,是她努力微笑的樣子。
  
  心,揪了起來,很疼,很疼。
  可是,他卻跨不出一步。
  
  現在的他,還不能觸及她的世界。
  她寧願向安藤家妥協,也想不到他就在她身邊,不願躲進他的羽翼下被他保護。
  
  安藤若汐,是那樣驕傲的女子,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也從來不喊一聲疼。
  安藤若汐,又是那樣貧窮的女子,窮到只剩一身傲骨。
  
  那份厚厚的關於她過去的調查報告,他並沒有看什麼,因為,不忍心冒犯她的尊嚴。
  那是屬於她的過去,他沒有權利私自入侵。
  
  除了十年前安藤家送她出國的原因,他只是在撿起被風吹落的一頁時,無意中看到了她九歲時的一件事,因為太過慘烈,所以……
  
  九歲的安藤若汐,曾經被一個正在上初中的富家千金的保鏢打得只剩下半條命,左手骨折,斷了兩根肋骨,在醫院躺了好幾個月才出院。
  
  因為,那個人將她喜歡的姐姐推下了高高的看臺,斷了腿,毀了容貌,卻因為家大勢大而逍遙法外。
  她和她的兩個朋友,一個八歲的小男孩和一個九歲的小女孩,三個人不忿,竟然偷偷溜去了初中,覷著那個女生落單的時候,三個尚不懂得人情世故的小孩子,用麻袋將她罩住,狠狠地打了一頓出氣。
  
  不到兩天,那個女生就查到了是他們幹的,派保鏢將他們三個捉了起來。
  那時,只有九歲的安藤若汐,一個人承擔下了所有的責任。
  
  因為,那個該死的女人威脅著要廢了小男孩的雙手,以及另一個小女孩的雙腿。
  小男孩是打網球的,小女孩則是跳芭蕾的。
  
  在他們都被嚇得六神無主的時候,九歲的若汐,本應該在父母的懷中撒嬌的若汐,冷靜地和她談條件,只要,她放過他們,要她做什麼都可以。
  
  最後,那個卑劣的女生像是找到新玩具般,答應了,只要她能不喊不叫撐過四個彪形大漢的拳打腳踢,就放了他們。
  而若汐唯一的要求,就是請他們打昏了哭喊著不同意的她的朋友。
  
  他難以想像,年僅九歲的若汐,是怎樣撐過來的,那麼痛啊,她是怎樣做到不喊出聲的!
  只因,若是她承受不住喊痛出聲,她的朋友,就會被毀了一生的夢想嗎?!
  
  可是,她呢?
  她還那麼小,她的人生還有無數的可能,如果,如果她撐不過來,怎麼辦?!
  
  安藤若汐,安藤若汐……
  那麼小的她,就願意為了別人去死嗎?
  
  因為經歷了那件事,所以,在以後的日子裡,無論再怎樣痛,她都喊不出聲嗎?
  是不是,曾經在四個成年男子的毆打下,她也是這樣努力地笑著的?
  
  那份資料,他再也不敢看一眼,不敢褻瀆了那樣堅強驕傲的她,也不打算告訴忍足,除了記下了那個對她施虐的女子的資料後,便被他扔進火盆裡,付之一炬。
  他希望,終有一天,他能走進她的心裡,而她,願意將她的點點滴滴,親口告訴他。
  
  昨天想了一整晚,從她的立場出發,最終,他想明白了,以她那樣的性子,在徹底解決她和安藤、忍足兩家的牽絆之前,他的告白是不會成功的。
  
  因為,她不是愛情至上的女子,在生存面前,是不會有心思接受任何一份感情的吧。
  那麼,他就等到那一天,等到,她只是她自己的那一天。
  
  在這之前,就好好地守護在她身後吧。
  安藤若汐,值得他跡部景吾喜歡一生,保護一生,給她最多最多的幸福。
  
  「啊,煙火太美了,我都看呆了,」煙火落盡,若汐才反應過來,收拾好心情,轉身,對著同樣從沉思中醒過來的跡部微笑著,「跡部學長,謝謝你,以後如果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請隨時告訴我。」
  
  「……」跡部沉默著,走到她面前,在只有一步之遙處站定,俯下身,深邃的桃花眼牢牢地盯著她的眼睛,緩緩開口,語氣中夾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火氣,「安藤若汐,你以為本大爺幫你,就是為了你的回報嗎?」
  
  「……那麼,為什麼?」若汐唇邊的笑淡了下來,輕聲問出口。
  她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他一次又一次地幫她,她卻這樣不領情。
  
  但是啊,他是忍足侑士的好朋友不是嗎?
  為什麼,他卻一直站在她的身後,無形中支持著她,哪怕,她打了津島彌子兩巴掌。
  
  他卻當著忍足侑士的面,呵斥著津島彌子,握著她的手,給她溫暖。
  他對她太好,她怕還不起。
  
  「安藤若汐!」跡部好想上前搖醒這個非得將一切劃分得清清楚楚的人,努力克制著心中躥起的怒火,惡狠狠地道:「本大爺欣賞你,所以把你當朋友!」
  
  好,她非要理由不可,那麼他就給她一個!
  啊啊,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腦筋缺根弦的笨女人啊?!氣死他了!
  
  「呃……」若汐愣住了,一時有些反應不及。
  貌似,他們的每一次見面,氣氛都不是很愉快吧?而且他經常毒舌她,幾次害得她差點暴走想揍人。
  原來這就是他的關心啊,呃,好彆扭的人。
  
  「怎麼?」某人徹底炸毛了,劍眉挑得老高,桃花眼眯起 ,食指一下一下點在妖嬈的淚痣上,「你認為本大爺不配?嗯?」臉色暗沉得大有如果她敢拒絕就立刻掐死她的惡霸趨勢。
  
  「呵、呵,」若汐乾笑著,雙手合十,現在順毛比較重要,「哪能呢,大爺看得上我,是小的榮幸……」
  話還沒說完,若汐自己先囧了,啊啊啊,她這是說得什麼啊?怎麼感覺怪怪的?
  
  不過,她的心已經先于理智將他當成朋友了吧,所以才不自覺地將安撫炸毛的凱賓的那一套用到了他的身上。
  
  「咳、咳,」手握拳放在唇邊掩飾性地咳了咳,跡部壓下心中的爆笑,一本正經地道:「啊嗯,你知道就好。」
  
  哈哈哈,如果可以,他好想仰天大笑三聲,剛剛她的樣子,好像一隻搖著尾巴的小狗,真是,太可愛了!
  這樣就代表了,以後,她不會再將他隔離在她的世界之外了吧?
  
  雖然只是朋友,但是,早晚有一天,他會讓她明白的,他喜歡她,喜歡到,願意承載起她三生三世的幸福。
  
  「……」若汐無語,看著他傲嬌的樣子,很想扔給大爺他一個大白眼,真是會順杆往上爬!
  
  「……所以,本大爺允許你叫本大爺的名字。」假裝沒看到她的不樂意,修長的手指撩起銀灰色的發,跡部笑得優雅而燦爛,趁熱打鐵地要求道。
  他是誰啊,跡部景吾,怎麼可以輸給四天寶寺的那個繃帶男?!
  
  「哎?」若汐為難地鼓起包子臉,如果她叫他的名字被成天「跡部SAMA」不離口的後援團們聽到了,豈不是自找死路?
  YADA!
  
  「怎麼?本大爺華麗無比的名字有那麼難以叫出口嗎?嗯?」跡部一邊伸出手不客氣地掐了掐她鼓起的臉頰,一邊不遺餘力地威脅道。
  啊嗯,手感真好!
  
  「跡部景吾!」若汐著惱了,重重地打掉他的手,神情有些不自然。
  前一刻她還將他劃分成忍足侑士那一夥的,怎麼轉眼就熟悉得好似不分彼此的老朋友了?
  
  「嗯~~」雙手環胸,跡部看著她,尾音拖得老長。
  雖然他表現得坦然自若的樣子,其實被頭髮遮住的耳朵早就發紅發燙了。
  大爺他也是第一次如此親近女生好不好?
  
  如果不是她的防備心如此重,又不開竅,他至於這樣,呃,自來熟麼?!
  她被動,那只有他主動了,反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呵、呵,」若汐抽了抽嘴角,還是老老實實叫出口:「那個,Kei……go。」
  她如果不依了他,估計就別想出去了,都在這呆了半個多小時了,藏之介一定等急了吧。
  
  「嗯,這才對,若汐。」某大爺心情愉快了,紫灰色的桃花眼裡有星光閃爍,亮極了。
  「呵呵,我真的很高興,謝謝你,Keigo。」若汐也笑了,這次叫得順口多了,心也輕鬆了起來。
  她本來就不該猶豫的,不是嗎?
  
  跡部景吾,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雖然彆扭又毒舌了一點,雖然滿口都是「本大爺」、「不華麗的笨女人」之類令人火冒三丈的稱呼,但不可否認的,他的真心,她感受到了。
  那麼,她又何必介懷於他和忍足侑士的關係?
  
  謝謝你,Atobe Keigo,以後我不會再防備你。
  
  「那,我先走了。」
  「若汐。」跡部在她走到門口時叫住了她,嘴角彎起溫暖的弧度。
  
  「嗯?還有事嗎?」若汐轉身,立在門邊看著他。
  「以後不要一個人逞強,有解決不了的事,記得告訴我。」
  
  「……」若汐微微有些訝然,因為第一次聽到他自稱「我」,頓了頓,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嗯,我不會和你客氣的。」
  他又彆扭了吧?偏過頭不看她,卻讓她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聽到她爽快地答應了下來,跡部才轉回頭看她,桃花眼晶亮晶亮的,薄唇不由得翹起,「本大爺的肩膀很寬。」隨時可以借你靠。
  
  「嗯?」話題轉得太快了,若汐有些迷糊,銀藍色的杏眼上上下下地掃視他全身,理智還沒回籠,話已經出口了,「嗯,是很寬,景吾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呢。」同時還使勁地點了點頭。
  
  寬肩窄腰,身材高大瘦削,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鐵灰色西裝,真是足以顛倒眾生的美少年啊,怪不得有那麼多擁護者。
  
  「……」嘴角抽了抽,某大爺在她毫不含蓄的打量下終於暴走了,額頭上爆出一個個鮮紅的十字,怒吼出聲:「安、藤、若、汐,你這個該死的笨女人!」
  
  他又不是夜店牛郎,她那是什麼該死的不華麗的眼神啊?!
  啊啊啊,他等不到十年後了,現在就想掐死她!
  
  「哎?我有說錯什麼嗎?冷靜冷靜,我知道你嗓門很大。」
  若汐一臉迷糊,根本就弄不懂自己哪裡踩到他的尾巴了。
  
  她不過是出於職業病(畫畫),說出中肯的評價而已,他惱什麼啊?
  啊,大吼大叫的都破壞美感了,果然還是不要開口的好。
  
  「……」跡部囧了,克制住想揍人的衝動,深呼吸,再深呼吸,無力地揮了揮手,說出的話也是有氣無力的,「沒事了,你走吧。」
  
  啊啊,天底下怎麼會有笨得如此無可救藥的女生啊?他第一次深刻地懷疑起自己的眼光來。
  真實的安藤若汐,其實一點都不聰明吧,反而迷糊得氣死人不償命。
  
  很好,很強大,他,認栽!
  
  十分鐘後,若汐已經來到了櫻花林,遠遠就看到了飄零的緋色櫻花中耐心等待的身影。
  
  「若汐。」白石也看到了她,走到她身前,栗色的眼閃過一抹精光。
  看來不用擔心了,她的心情很好啊,肯定圓滿解決了吧。
  
  真是可惡呢,因為是在冰帝,所以他無法硬闖某人的辦公室,讓他占了一次先機。
  不行,以後一定要拐回來。
  她只要心裡認同了一個人,就會給與全心的信任,所以,得到她的認同才會那麼困難。
  
  「藏之介,抱歉哦,害你等了這麼久,第一支舞也沒趕上。」若汐低下了頭,認錯。
  因為對那個女生想要推她下去的做法深惡痛絕,所以她任性地讓他等著。
  
  「……」白石彎起嘴角,笑得有些無奈,纏著繃帶的手溫暖地撫上她的頭,像是拍狗狗似地輕輕拍了拍,「啊啦,再這樣客氣,我可是真的會生氣的哦。」
  
  「嗯!」若汐抬起頭,笑著重重地點了點頭。
  「呵,聽話的若汐最可愛了。」某人笑得一臉志得意滿,大掌更是放肆地揉亂了她的長髮。
  
  「……藏之介。」
  「嗯?」
  
  「……我不是你家養的小狗。」若汐怒,他果然將她當成寵物養了麼。
  「哈哈,MA~~MA,有什麼關係嘛~~」白石終於鬆開了魔爪,摸了摸鼻子,笑眯了眼。
  
  相處越久,他發現,對陌生人冷冷淡淡的她,對朋友卻很溫柔大度,可以任他使勁欺負,也不會真的生氣。
  而且,褪下了淡漠表像後的她,真的很可愛,時不時又很迷糊,真的好想快快拐回家養起來啊,不讓其他人覬覦。
  
  「……」若汐汗,為啥總是她被吃得死死的啊?
  嗚嗚,她真的好想凱賓啊,只有他單純得會被她欺負。
  總覺得,來日本之後,碰到的人一個比一個腹黑。
  
  「……如果你不想跳舞了,我就先回去了,你繼續在這裡喂蚊子吧。」
  
  「哎,開玩笑啦,」憋笑的白石正了正神色,側耳傾聽了一會,笑道:「我們就不去廣場了吧,這裡也聽得到音樂,而且還有櫻花和我們做伴。」
  雖然很遺憾不是第一支舞,但只要舞伴是她,他會永遠記住這一刻。
  
  「好啊。」這裡很寬敞,而且路燈也很明亮,還不用和那麼多人擠在一起,她很喜歡。
  「那麼,美麗的小姐,可以請你和我跳一支舞嗎?」
  
  夜晚的櫻花樹下,一身白色西裝、儒雅俊朗的少年向美麗的少女伸出了手,紳士地彎腰做出了邀舞的動作。
  凋零的晚櫻在習習的夜風中飛舞,環繞在他們的周身,很美很美,連天上的星星都忍不住紛紛探出了頭,烏雲盡散。
  
  唇邊漾起一抹笑,像是盛放在子夜的夜來香,蠱惑人心的美,若汐將右手放在他寬厚的大掌中,心中被撕裂的傷口緩緩癒合。
  
  她最幸運的是,遇到了白石藏之介和跡部景吾。
  她會,一輩子感激他們,在她十年的感情化作烏有,在她的世界傾塌了一半的時候,給她溫暖和鼓勵。
  
  若汐喜歡他們,信任他們,只是,與愛情無關。
  忍足侑士帶給她的傷害,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治癒的,她的傷口,都隱藏在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
  
  她不是軟弱的女子,不會因此避諱愛情如蛇蠍,只是,心,還不能如此快地接受一份新的愛情。
  所以,她只看到了白石和跡部眼底的關心和溫暖,卻看不到他們的感情,就像現在一樣。
  
  白石溫柔地注視著她,看著她將右手放在他的掌心,正想握緊她的手共舞一曲,瞳孔驀然緊縮,眼中的溫柔盡散,只剩下銳利和凝重。
  
  「藏之介,怎麼了?」察覺到他的改變,若汐疑惑地問。
  「……」白石沉默著,低頭看著放在他手心中紅腫的柔胰,輕輕地捧著,不敢弄疼了她,這才抬頭,對上她的眼睛,悶悶地問:「你的手,怎麼回事?」
  
  「嗯?」若汐疑惑地低下頭,看到自己腫得像豬蹄的手,想要抽回來,卻被他握住了手腕,抬頭輕笑道:「沒事的,一點都不痛。」
  
  痛的,該是津島彌子吧,她可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打下去的,連自己的手都腫了起來。
  因為,她說,等她也有了喜歡的人的時候,就會瞭解那個人瘋狂的舉動。
  
  怎麼可能?
  她曾經有喜歡的人啊,在她十六年的生命裡,佔據了她的心十年的人,不就是她津島彌子的男朋友麼。
  
  雖然,她後悔了,可是,不能否認的,她真真切切地喜歡了忍足侑士十年。
  所以,那刻的她,失控了,那樣甜美地微笑著善良心軟的津島彌子,無意中,撕裂了她的傷口,還在她的傷口上撒鹽,她無法原諒。
  
  她們的愛情觀,真令她不齒,為了愛迷失自我,做出傷害別人的事,她安藤若汐,永遠也做不出來,也不可能理解!
  
  「還說不痛,你以為自己是鐵打的嗎?!老是這樣,一點都不愛惜自己!」
  一手狠狠地敲在她的額頭上,一手牽起她的左手,白石不等她反應,就拉起她向外走去。
  
  「呵呵,真的沒事啊,對了,我們要去哪啊?不是要跳舞嗎?」
  「笨蛋!這個時候跳什麼舞啊,當然是回去給你清理傷口啊,難道非得等到發膿才想到要處理嗎?」白石少年爆發了,音量不由得提高,俊臉也黑得堪比鍋底。
  
  之前,發生了什麼?她的手怎麼會腫成這樣?而且,手心還留有深深的指甲印。
  若汐,在隱忍什麼?
  怎麼會不痛啊?!
  
  「呃……」若汐靜音了,低著頭像個小媳婦似的被他拉著走,不敢反抗。
  沉默了幾分鐘,若汐才抬頭,看向他依舊臭臭的側臉,輕聲開口:「呐,藏之介。」
  
  「……什麼?」
  「不久前我狠狠地抽了別人兩個巴掌,手才會腫起來的……」
  
  「……」白石停下了腳步,轉身,俯下頭,讓她看清他眼中的信任,才恨鐵不成鋼地道:「笨蛋!有誰打人還會傷到自己的啊?!以後看誰不順眼,告訴我,我讓金色他們去整他!」
  
  「……」若汐呆呆地看著他眼中濃濃的關心和義憤填膺的樣子,突然一陣好笑,笑得肚子都疼了起來,頭順勢靠在他肩上,抱怨道:「藏之介,你的反應也太異常了吧。」
  
  怪人,她認識的,都是一群怪人。
  毫無理由地,偏袒她。
  
  真的真的,很幸福,很溫暖。
  
  「呵……」一手撫上她柔順的長髮,將想要站直的她按在他的肩膀上,一手環上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摟進懷裡,狹長的眼睛卻危險地眯起,劃過一絲狠厲的光。
  他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等弄明白事情的起因,他一定要讓那個人好看!
  
  「會惹你生氣的人,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惡的人,以後,不要再用這種‘損敵一千,自損八千’的笨法子,省得沾上病菌,交給我……們吧。」
  
  「……嗯。」若汐的眼眶熱熱的,即使再怎樣委屈傷心的時候,她都不會流淚的,現在,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她卻有了想哭的衝動。
  因為,太感動了嗎?
  
  「以後,不要再逞強了,要學會依靠別人,想哭的時候,我的肩膀隨時可以借你靠,不收錢的。」
  似乎感受到她心裡的波動,白石更加輕柔地順著她的長髮,安撫她的心。
  
  「呵……」不由得輕笑出聲,若汐將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銀藍色的眼望著夜空,緩緩流出了淚,感動的淚。
  
  本大爺的肩膀很寬。
  我的肩膀隨時可以借你靠。
  
  原來,他們都是同一個意思,怪不得他會暴跳如雷,她真的,很笨很笨呢。
  
  呐,若汐,這個世界上,又多了兩個真心關心你、會珍惜你的人,所以,要快樂啊,要為了他們,笑著活下去。
  拋棄了她的日本,現在,也有了她存在的理由。
  
  「……呐,藏之介,真的有蚊子呢,我們回去吧,不是要替我包紮嗎?」等眼淚風乾後,若汐笑得明媚燦爛,不再帶一絲陰影。
  不舍地鬆開了環著她腰的手,白石依舊牽著她的手,邊走邊輕鬆地交談著。
  
  「……若汐。」
  「什麼?」
  
  「你要記住了,還欠我一支舞,以後,如果有人向你邀舞,都要記得,在沒還清我的之前,一律不可以答應!」白石笑得一臉狡黠,開始進行拐人行動。
  「哎,怎麼這樣?是你說要回去的。」若汐汗,直覺他話中有話,不敢貿然應下。
  
  「我可是等了半個多小時啊,白白喂了蚊子好多血……」
  「呃……好吧。」
  
  「呐呐,若汐,先還我一點利息吧,唱歌給我聽吧,若汐唱歌也很好聽啊。」
  
  「……」
  白石藏之介,就是一隻特大號會吸人血的蚊子!
  
  四月的夜晚,月光如水,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好似想要分享他們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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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來自美國的少年

  日子在不知不覺中溜走,盛大的櫻花祭成功落幕,喧囂熱鬧的冰帝校園也重歸於往日的平靜。
  但,就是太平靜了,好似暴風雨前的寧靜,讓大家多少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因為,這個星期一一開始,先是二年B班的北乃千代被勒令退學,一些知道內情的少爺小姐們,一大早就向周圍求知欲旺盛的同學們散播著消息。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不到一上午,冰帝上上下下幾乎都知曉了北乃千代在上週六晚上被送去了警局,而報警的,是跡部景吾,冰帝的王。
  
  頓時整個冰帝炸開了鍋,沸騰了起來。有的人圍在一起猜疑著事發的原因,而家裡和北乃企業有商業來往的則趕忙打電話通知長輩,等等。
  
  中午休息的時候,從二年A班又傳出了爆炸性的消息,津島彌子在第一堂課上主動要求換座位,從最被眾人羡慕的絕佳座位——忍足侑士的同桌,跡部景吾的後桌,換到了離他們最遠的另一端。
  
  而且,一上午,忍足侑士精神恍惚,甚至還在他最擅長的化學實驗課上,一個不慎引起了試驗爆炸……
  
  忍足後援團的女生們沸騰了,紛紛猜測是不是他們分手了。
  她們多麼希望她們的忍足SAMA還是初中的那個萬花叢中過、對誰都溫柔多情的王子啊,而不是專屬於某一個人女生的男朋友。
  
  這兩個消息還沒讓他們緩過勁來,下午上課之前,廣播裡又播放了一則消息,下午放學後,社團活動全面暫停,因為學生會長大人有事要召開學生會議,整個高等部的學生都必須參加。
  就在大家私自揣測有什麼重大事情即將發生的惴惴不安中,渾渾噩噩渡過了下午的課程。
  
  下午四點,冰帝高等部一共626名學生,齊聚在可以容納一千多人的第一會議室,屏息靜氣地等著,他們全心信服的帝王的宣言。
  
  然後,在600多雙不敢置信的眼睛的注視下,他們一向唯我獨尊的王,竟然和一個女生並肩走上講臺。
  注意,是並肩啊並肩,而且,更令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始終都是笑著的!
  
  而那個女生,大部分人都認了出來,畢竟前幾天的那場舞臺劇,實在是太震撼了。
  
  她穿著和在座的女生們一樣的校服,人們記憶中如海藻般捲曲漂亮的黑髮變成了直發,只用一根銀色的絲帶松松紮著,渾身上下不見一點飾物,卻更加顯得素顏如玉,明眸善睞,有一種出塵脫俗的美。
  
  她的唇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淡到極致,卻令人無法忽視,眉目間流露著的,是和他們的帝王一樣的自信和傲氣,絲毫不顯得遜色。
  
  在跡部景吾如太陽般耀眼的光華籠罩下,她就好像是清冷的月,安安靜靜地釋放著她的美,令人有一種日月同輝、相得益彰的錯覺,好似,他們就是天生一對。
  
  偌大的會議室裡鴉雀無聲,每個人都愣愣地仰頭看著,震驚著。
  明明,他們只是穿著校服的高中生而已,卻比走在紅地毯上、衣飾華貴的當紅明星還要奪人眼球。
  
  在眾目睽睽之下,跡部景吾的一手拿起話筒,大聲宣佈道:「聽好了,從今天開始,安藤若汐,」一邊說,右手一邊握著她的左手,高高舉起,「就是冰帝學生會的副會長,本大爺賦予她,絕對的權利!」
  
  「……」全場靜默,每個人都驚訝得張大了嘴,眼珠子掉了一地。
  呐,他們耳背了吧?!怎麼可能?!
  
  自跡部景吾當任學生會長後,虛設了四年多的副會長職位,居然被一個女生當上了,而且,還是由跡部當眾親自宣佈的!!!
  
  「大家好,我是一年C班的安藤若汐。」清冷的嗓音喚回了他們被嚇掉的三魂七魄,聚光燈一樣的目光頓時全部聚集在接過話筒的若汐身上。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冰帝學園學生會的副會長,」若汐一字一句地重複著,頓了頓,堅定地開口:「如果有人對我的能力有所懷疑,在一個月內,隨時歡迎大家的挑戰和指教。」
  
  「當然!」話題一轉,若汐加重了音量,目光一一掃視台下漸漸騷動的眾人,唇角揚起一抹笑,「如果有人使用不正當的手段,在背後搞小動作,那麼,我會行使副會長的權利,給與相應的懲罰!」
  
  話筒將她的聲音擴大,再擴大,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如雷般轟鳴……
  
  有的人佩服,有的人羡慕,有的人不屑,有的人嫉妒,有的人持中立的態度等著看好戲。
  但是,安藤若汐這個名字,還有她臉上那抹自信的笑,在那一刻,被所有人牢牢記住了。
  
  只有兩個人,神色複雜,一個有些替她高興,又有些失落,另一個則掩飾不住心裡的妒忌和焦躁。
  他們是忍足侑士和津島彌子。
  
  對忍足來說,這幾天,他就如同活在水深火熱中,都快窒息了。
  
  長輩們沒有給他壓力,彌子也沒有和他吵架,只是,他的心卻莫名地備受煎熬。
  因為,星期天,他發現了,安藤若汐在打包行李。
  
  到此為止。
  冰冷刺骨的話語一遍遍在他的耳邊迴響,弄得他都快瘋了,同時,心底也松了一口氣。
  
  終於,不用再利用她當擋箭牌了。
  
  這一段日子,他已經認識到了,他的愛情,無論怎樣,都該由他自己負責,而不是犧牲另一個無辜的女子六年的青春。
  只是,他的心,為何卻越來越焦慮?
  
  還沒等他來得及理清自己的思緒,彌子哭著打電話告訴他,津島家公司的電腦系統在今天淩晨遭受到了病毒入侵,而早上各大報紙便刊登了出來,致使股票狂跌,更可怕的是,很多已經談攏了正準備簽約的合作紛紛告吹,讓公司幾乎面臨破產的窘境。
  
  彌子問他,是不是安藤若汐提前將他們的事告訴了他家裡,或者,是跡部遷怒於她。
  那時,他的心裡,稍稍有些失望,彌子不信任他,也不信任他的朋友。
  
  即使跡部再怎樣討厭她,最多就是不想看到她,不會對她出手的,更不會對她家的公司出手。
  因為,現在,她還是他忍足侑士的女朋友。
  
  祖父那邊,父親答應了再替他隱瞞一陣子,而安藤若汐,如果她要告密,就不會光明正大地告訴他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津島家無意中惹到了另一股勢力,可是,彌子卻不信他的話……
  
  相較於忍足的焦頭爛額,若汐則過得相當忙碌。
  
  她原本以為會收到很多來自女生的挑戰,畢竟,她們或許不敢質疑跡部的話,但在她們眼裡,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和他站在同一高度的吧。
  
  然而,第二天她去到學校的時候,打開儲物櫃,裡面確實被信件塞得滿滿的,卻沒一封是挑戰信,全部都是表白信……
  
  到了教室後,一進門,便被全員到齊的狀況嚇到了,他們熱情地圍住她,對她說著鼓勵的話,居然,沒有一個人反對的。
  
  不過,她也沒高興多久,因為某大爺將學生會的事全部交給她處理了,理由是都大賽快到了,大爺他要專心管理網球部!
  冰帝學園可是有五十多個社團啊,全歸學生會管,她光是看各個社團的宗卷都快累死了!
  
  但,她可沒天真地以為會一直這樣風平浪靜下去,暫時的吧,因為冰帝有更大的事發生了,他們空不出時間找她麻煩。
  
  昨天,津島彌子大小姐腫著一雙眼睛來上學,聽說她家的公司遇到了麻煩,這本來也沒什麼。
  但是,中午午休的時候,她找跡部單獨談話,好像是想求他出手幫忙吧,結果被嚴詞拒絕了。
  
  問題是,他們的對話不知被誰走漏了出來,於是全冰帝都知道了津島彌子被他們的帝王厭惡得徹底。
  以前,因為她是忍足侑士女朋友的關係,又是網球部經理,還會經常在一起用餐,即使吵架也只會被人們以為是關係親密的表現。
  
  現在不同了,這一周,先是津島彌子主動要求換座位,再到分開用餐,大家這才明白過來。
  於是,冰帝轟動了。
  
  聽著同學們的議論聲,若汐望著窗外出神。
  今天已經星期三了,兩天前,她就和凱賓失去了聯絡。
  
  他說要來日本的,可是,卻怎麼也聯繫不上,打給Anna,她卻神神秘秘地不肯說,只讓她耐心等待就是了……
  
  上課鈴聲響了,班導說了什麼,若汐沒注意聽見,直到,一道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響起:「Hey,我是凱賓?史密斯,來自美國……」
  
  急忙轉頭,就看了那個朝著她眨眼壞笑的、金黃色的發上一如既往夾著墨鏡的少年。
  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最親的人。
  
  班導的嘴一開一合說著些什麼,坐在她身邊的藤野興奮地扯著她的袖子,女生們也都興奮了起來,可是,她卻什麼也聽不到,只覺得耳朵轟鳴得厲害。
  
  心,被狂喜淹沒,因為,他身上穿著的,是冰帝的校服……
  

第五十六章 跡部VS凱賓

  中午休息時間
  
  在C班同學們曖昧的眼神中,若汐拉著笑得一臉得意的凱賓走了出去,白皙的臉上閃過一絲羞惱。
  
  臭小子!
  他純粹是來禍害她的是吧?!
  
  一想到剛剛女生們看向她又羨又妒外加冒著綠光的眼神,她就遍體生寒。
  看他春風得意的樣子,哪一點會怕生啊?竟然借此堂而皇之地要求和她同桌,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兩個是「青梅竹馬」了!
  
  藤野在收拾東西的時候,還笑問她凱賓是不是「千里追妻」追到冰帝的,差點沒將她氣吐血!
  
  很好,真是太好了!
  不過兩個月不見而已,他就翅膀長硬了,想高飛了是吧?!
  
  先不說他一聲不吭轉學來冰帝,還跳級了,將她瞞得死死的,現在又故意讓所有人誤會他們的關係,他還嫌她不夠出風頭是不是?!
  
  以前也是這樣,上初中的時候,她平平淡淡、安安穩穩地過了兩年,結果到了初三,他升入初中之後,她的生活就開始雞飛狗跳,每天不得不應付一大堆嘰嘰喳喳的女生。
  
  因為,這個死小孩憑著一張無往不利的正太臉,再加上一入學就囂張地挑了網球部所有人,剛入學就成為了校園風雲人物,引來了一大群愛慕者,而他倒好,只顧專心打網球去了,將所有的爛攤子交給她處理,只因,在面對前來向他告白的女生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拿她當擋箭牌,當眾宣稱只要過得了她這一關,他就和誰交往!
  
  這像話嗎?她又不是他的老媽子,他愛和誰交往就和誰交往,幹她何事啊?!
  本來她是想撒手不管的,結果還是拿耍賴的他沒轍,只好將麻煩攬上身。
  
  也因此,在初三那年,她不得不去競選學生會主席,努力將自己變成一個雷厲風行的實權主義者,才能在周圍環伺著眾多虎視眈眈的狼女的情況下,平安地渡過了初三。
  現在可好,她降了一級,他跳了一級,居然變成了該死的同班!
  
  啊啊啊,天要亡她了嗎?何況,冰帝女生們可是比當初那些女生更為瘋狂啊!
  她該慶倖,在他來之前,她接受了景吾的好意,當了副會長嗎?
  
  雙手插兜,凱賓氣定神閑地跟在橫衝直撞、像個火車頭一樣的若汐身後,安之若素地接受一路上眾人的注目禮,炯炯有神的貓眼裡閃著點點笑意。
  
  雖然瘦了一點,但好在精神不錯,C班的同學貌似也對她很友善,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點點。
  
  她回日本的這些日子,無論是打電話給他,還是Anna那個暴力女,她總是說過得很好,讓他們不要擔心。
  可是,怎麼會好得了?
  
  她的那些家人,將她扔到美國自生自滅,十年間,無論她發生了什麼事,從來不聞不問,淡薄絕情得令人心驚,打死他也不會相信他們會對她好!
  
  前些日子,Anna又急急忙忙跑來和他說Jone問她要若汐寄放在她那裡的房屋鑰匙,在她的追問下才知道,若汐準備要和安藤家徹底斷絕關係了。
  
  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才逼得她如此決絕,再加上有一次通電話時,她竟然告訴他,永遠都不要再提起那個人。
  
  那個人啊,曾經讓他和Anna無比嫉妒的存在,因為,他在若汐心中超然的位置,卻被她輕飄飄的一句「一切都過去了」一筆帶過,讓他怎能放心得下?
  在那個時候,他就決定在美網結束後轉學來日本,無論怎樣,都要陪她一起面對。
  
  「呦,混得不錯嘛,比你初中的辦公室敞亮多了,冰帝果然闊綽。」
  
  十分鐘後,他們已經到了若汐的個人辦公室,不知死活的凱賓老神在在地坐在柔軟舒適的真皮沙發上,一邊打量著房間的擺設,不時滿意地砸砸嘴,全然沒注意到某人已經怒火中燒了。
  
  「凱賓,滿意嗎?」洩憤似地用力關上門,若汐笑問道,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一邊走向他。
  
  「嗯嗯,滿意滿意,以後在學校這就是我的休息室了,真軟~~」凱賓邊說邊躺了下來,雙手撐在腦後當枕頭,愜意地眯起了眼。
  直到,一隻手狠狠地擰著他的耳朵,睜開眼,就看到某人惡狠狠的臉。
  
  「哎呦~~痛痛痛~~~」凱賓頓時哇哇大叫出聲,抽出手想要挽救自己的耳朵。
  結果忙中出錯,他一個大力,若汐防備不及,整個人跌在他的身上,形成女上男下的曖昧姿勢,只是……
  
  「咳咳,壓死我了,我才剛來日本哎,哪裡惹到你了?重死了,趕快減肥吧,要不然嫁不出了……」
  「Kevin Smith!!!」若汐怒吼出聲,伴隨著拳打腳踢的響聲。
  
  五分鐘過後,若汐終於狠狠出了一口惡氣,氣定神閑地坐下來品茶,眉眼彎彎,舒心極了。
  
  可憐被揍得滿頭包的凱賓童鞋揉著發疼的後腦勺和被揪得通紅的耳朵,卻只能敢怒不敢言。
  太過份了,從小到大都只有她欺負他的份!
  
  「好了,」滿意地喝了一口茶潤潤喉,若汐抬眼,看著他可憐兮兮的貓眼,壓下心裡的笑意,一本正經地道:「說吧,你怎麼就突然轉學來日本了?老實交代,不許誆我!」
  
  「……來都來了,追究那麼多幹什麼?」凱賓偏過頭去,不看她。
  如果被她知道他是為她而來的,那麼她一定會將他打包送回美國的。
  
  她的家事,她不希望他們插手,但是,即使他什麼忙也幫不到,至少陪在她身邊,給她解悶也好。
  
  「……」若汐起身,越過茶几,坐在他身邊,兩隻手不客氣地掐上那張騙到不少小女生的正太臉,狠狠地往兩邊扯,警告道:「Kevin~~」
  
  凱賓痛得呲牙咧嘴,好不容易掙脫了她的魔掌,俊臉皺成了一團,斜睨著她,咕噥道:「這還不都是你鬧的,肯定想我想得天天念叨著,害得我的耳朵天天癢,所以,我只好‘自投羅網’了…」
  
  「……」若汐氣結,臉上的笑卻越發燦爛,「我看你是真的皮癢了,要不要我幫忙給你撓一撓?」說著,手就伸了出去,準備揪他的耳朵。
  
  「不用了不用了!」雙手反射性地捂住已經發紅的耳朵,身子往一旁躲去,凱賓笑得可憐兮兮,求饒道:「是越前回到了日本,我想繼續和他打網球,才轉學來日本的,之前沒告訴你,也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嘛,不要再揪我的耳朵了,等下我還要去網球部挑戰呢,如果被你揪成了兔子耳朵,也太煞本少的風采了!」
  
  「噗~~」若汐終於憋不住了,噴笑出聲,銀藍色的眼睛裡滿是溫暖。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又回到了從前那段歡快的日子,心,被滿滿的幸福感包圍著。
  她是嬉笑怒駡由己的若汐,而不是連哭泣都要隱忍的安藤若汐。
  
  「呐呐,若汐,你不生氣了哦,晚上我跟你回去,做飯給我吃啦,昨天酒店裡的飯菜難吃死了……」
  凱賓還來不及吐完苦水,就被突然撲到自己懷中的她嚇得自動消音,嬉笑的神情也不見了蹤影。
  果然啊,她其實過得一點都不好。
  
  伸出雙手,若汐緊緊地摟住他的腰,將臉深深地埋進他的懷中,沒有再開口,感受著他的體溫和心跳,努力讓澎湃的心緒漸漸平靜下來。
  
  一手輕撫著她的發,一手一下一下有規律地拍著她的背,凱賓也沉默著,無聲地安撫著她。
  他應該早點來日本的,哪怕不參加美網的比賽。
  她,是和他一起長大的朋友,更是一輩子的家人,任何事都不比上她更重要。
  
  等回去後,一定要個清楚明白,無論是誰,欺負了她,就是欺負了他凱賓?史密斯,欠了她的,他一定會一一討要回來!
  
  一室靜默,他們只是單純地擁抱著彼此,不帶一絲的雜念。
  然而,這幅畫面看在有心人眼裡,就不怎麼美好了。
  
  在吃飯的時候,鳳興奮地說起了,曾經和他們比賽過的美國隊隊長凱賓?史密斯轉學來了冰帝,如果有他的加入,冰帝今年的實力又會更上一層樓了。
  本來他是準備去邀請他的,結果鳳說一下課凱賓就被若汐拉走了。
  
  稍稍想了想,他就明白了七八分,很可能,他們兩個在美國時就認識了,更甚者,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而調查中那個打網球的小男孩,就是凱賓?史密斯。
  當下,他就撇下了一眾好奇的部員,逕自朝她的辦公室走去。
  
  透過微敞的窗戶,跡部就看到了他們親密地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劍眉不由得夾得死緊,眼睛裡差點快噴出火來。
  
  即便是青梅竹馬,抱那麼緊幹嘛?!
  死小鬼!居然敢亂碰大爺他喜歡的人,他一定要好好修理他一頓!
  
  「砰砰砰!」
  大力的拍門聲驚醒了若汐,從他的懷裡起身,忙走過去開門,她怕再遲一會,門都要被敲壞了。
  
  「嗯哼,磨磨蹭蹭的,你是屬蝸牛的嗎?!」
  開門後,若汐還來不及表達自己的不悅,就見某大爺不爽地瞪了她一眼,丟下一句話後就大搖大擺地登堂入室,逕自坐到凱賓對面的位置上,和他大眼瞪小眼,將她這個主人無視得徹底。
  
  若汐翻了翻白眼,咬牙吞下這口惡氣,關上門,走到凱賓旁邊坐下。
  沒辦法,誰讓大爺他現在是她的頂頭上司,她忍!
  
  「……」看到她想也沒想就坐到那個用囂張的目光瞪著他的臭小鬼身邊,跡部的臉這下全黑了,挑了挑眉,明知故問,「啊嗯,凱賓?史密斯?」
  
  「我是,你……」凱賓頓了頓,好像想到了什麼,貓眼裡閃過一絲邪氣,似笑非笑地問:「你是越前口中的那個猴子山大王?」
  
  他記得他,網球打得很華麗,在飛機上,越前說他是一個可敬的對手,雖然個性有些誇張。
  自從越前南次郎退役後,日本就沒有什麼出色的職業網球手了,但兩年前他就知道了,他們這一代,很強。
  
  「咳咳咳!」若汐猛烈地咳嗽出聲,因為她剛好在喝茶,一口水卡在氣管裡,差點沒被嗆死,口齒不清地道:「猴子……猴子山……大王……」
  
  跡部整個人都僵住了,臉色不停地變換著,白裡透著紅,紅裡透著黑,黑不溜丟,綠了吧唧,藍汪汪的,那個瞬息萬變啊。
  
  「慢一點,真是的,連喝個水都能嗆到,小心讓外人看笑話。」凱賓無視坐在他面前的某座大神,逕自伸出手拍著若汐的背,給她順氣,親昵地道,在「外人」這兩個字上還加了重音,一邊拿貓眼示威似地斜睨著他。
  
  居然敢罵若汐是蝸牛,他才是破壞狂呢!
  她只能被他一個人欺負,其他的人,最好閃一邊涼快去,要不然管他是誰,照打不誤!
  
  「呵呵呵……」努力咽下茶水,若汐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彈指敲了敲他的額頭,假裝教訓他,其實是幸災樂禍地道:「凱賓,他可是冰帝的學生會長哦,不可以這麼無禮,雖然形容得很貼切,但也不可以這麼心直口快啊,很傷人的。」
  「嗨~~」
  
  「……」跡部無語地看著他們一唱一和,銀灰色的發都差點根根倒豎,一口銀牙咬得嘎吱響,「安、藤、若、汐!」
  
  很好,她很樂是吧?
  總有一天,大爺他要那個囂張的臭小鬼看看,誰才是外人!
  
  「嗨~~海~~我不說就是了。」若汐捂著笑得發疼的肚子,眼看他有暴跳如雷的趨勢,趕緊表明立場。
  
  看樣子,他們兩個之前就認識了的,也對,都是打網球的,凱賓兩年前還來過一趟日本,參加美日友誼賽。
  猴子山大王,呵呵~~~
  
  腦子裡自動浮現某大爺立于一大片哇哇亂叫的仰慕者之中,高舉手臂打響指的高傲樣子。
  真是太貼切了!
  
  若汐瞟了一眼同樣雙手環胸對峙著的兩人,偏過頭又樂開了花。
  他們,給人的感覺真的很像啊,現在,她就覺得自己看到的是兩隻一大一小炸了毛的貓。
  
  凱賓瞪了一眼示弱的某人,貓眼裡滿是不悅,豎起全身的毛和跡部對峙。
  跡部景吾是吧?
  看樣子他被若汐承認了。
  
  不行,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若汐在日本被人拐跑了!那他們以後就不能經常見面了!
  美國有那麼多人,絕不能讓她隨便找一個日本人嫁了!
  
  「啊嗯,不華麗的小鬼,你和越前一樣囂張得討人厭,」眼裡的光彩一閃而逝,跡部淡淡一笑,「說起來,你和他的共同點還挺多的,不知道他這兩年長高了沒有,看你的樣子,應該還是老樣子吧。」
  跡部也不客氣,專挑人痛腳踩,一邊還刻意地伸了伸自己的長腿,挑眉道。
  
  「……」若汐不著痕跡地瞪了他一眼,論囂張,誰也比不過大爺他吧?!
  「……」凱賓怒了,額上爆起一個一個十字,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對著他勾了勾食指,挑釁道:「猴子山大王,和我打一場,我一定將要將你打趴下!」
  
  身高是他永遠的痛啊,他現在才只有165,雖然比起越前的160高了那麼一點,可還沒若汐高呢!
  
  「呵,」輕笑一聲,跡部優雅地站了起來,181的身材頎長,右手帥氣地撩起一縷頭髮,霸氣地道:「啊嗯,凱賓?史密斯,本大爺接受你的挑戰,下午社團活動時間到網球社來。」
  「不過,你要記住,只有本大爺將別人打趴下,沒有人可以打倒本大爺!」
  
  跡部說完,無視氣得跳腳的炸毛貓科動物,走到裝作目不斜視的若汐面前,俯下身,看著她鴨霸地道:「本大爺餓了,一起去用餐吧。」
  
  鳳說一下課他們就走了,應該還來不及用午餐吧,真是的,至於那麼激動嗎?!
  市川醫生說她腸胃不好,必須餐餐按時吃飯的,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
  
  「呃……」隔岸觀火的若汐被他突然轉變的態度嚇了一下,正準備拒絕,一隻手大力地將她拉起。
  「不用了,她……和我一起去!」凱賓故意親昵地環著她的肩膀,毫不示弱地回瞪他,然而他的腰被用力地掐了一把,痛得直吸氣,顯然在氣勢上弱了兩分。
  
  「……若汐,」凱賓皺著臉,按住她的手,決定使用苦肉計,「昨天酒店的食物真的很難吃啊,我都餓了一整天了,你好意思虐待我麼?」
  
  「呃,那個,景吾,」若汐看向某大爺黑得不能再黑的臉,笑道:「凱賓今天剛轉來冰帝,有點‘怕生’,也不認識路,我陪他去吃飯了,以後有時間再請你哦。」
  
  說完,若汐就拉著對著跡部擠眉弄眼示威的某人逃也似地走了,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跡部立在寬敞的辦公室裡,一個人不華麗地對著空氣磨牙。
  他和凱賓?史密斯勢不兩立!
  

第五十七章 干戈(一)

  這一天放學之後,社團活動時間,凱賓在鳳長太郎的帶領下去了網球場。
  經過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已經和鳳,還有日吉若混熟了。
  
  若汐則去了學生會的辦公室辦公,等他的社團活動結束後一起回去。
  翻看著書桌上的資料和各個社團交上來的活動經費申請單,若汐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半天都沒翻動一頁。
  
  凱賓死活吵鬧著晚上要去她住的地方,可是,她不能帶他去啊!
  她簡直不敢想像,如果被他知道了她結婚了又閃電似的離婚了,脾氣火爆的他會做出什麼事來,估計會拆了忍足的公寓吧。
  
  啊啊,頭好疼。
  凱賓必定是會加入網球部的,那麼他和忍足侑士就會成為隊友,如果他們不合,甚至打架滋事,鬧出暴力事件,被大賽監察委員會獲悉的話,連累的,將會是整個冰帝網球部。
  
  如果凱賓只是來日本散心一段日子,她還能瞞得過去,但是他轉學來冰帝了啊,而且,要不了一個月,該準備的也都準備妥當了,所有的事,她和安藤家的恩怨,以及和忍足侑士的關係,一切都會大白於天下。
  
  早晚凱賓都會知道的,與其讓他從別人的口中聽到,還不如她事先一五一十地告訴他,況且,她不想對他撒謊。
  
  網球部有景吾在,應該鬧不出什麼大亂子,等找到房子,安定了下來,就將能告訴他的,全部向他坦白吧。
  希望,他不會發現,忍足侑士就是她喜歡了十年的人。
  
  「若汐……若汐!」在她沉思的時候,藤野香織已經大力推開門跑了進來,沖到她面前,雙手撐著書桌上,彎著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頭及腰的金髮淩亂不已,顯然是一路飛奔過來的。
  「發生什麼事了?急什麼,先喝口水吧。」若汐無奈地笑了笑,起身幫她倒水。
  
  「哎呀,先和我走啦,」藤野等不及了,沖上前拉著她就往外走,一邊連珠炮似地解釋著,棕眸閃閃發亮,「凱賓?史密斯,他真的好厲害啊!他正在和跡部SAMA比賽,我來的時候,他們剛好打成了4:4平,你知道嗎?整個冰帝網球部都沒有人能將跡部SAMA逼得那麼緊呢!而且,外旋發球、抽擊球、強力扣殺,他真的真的好厲害啊!」
  
  「哦,這樣啊。」若汐輕笑著,嘴角微微翹起。
  她對凱賓的球技,有著百分百的信心,始終相信著,總有一天他會獲得四大滿貫,成為世界第一的職業網球手。
  
  哪怕,他有一個因為網球而頹喪半生的酒鬼父親,但是,他對網球的喜愛,不會輸給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他的努力,也決不會少於任何人!
  
  「……什麼這樣啊?!」藤野不敢置信地停下了腳步,雙手抓著她的肩膀一陣猛烈搖晃,「你怎麼說得這麼不當一回事啊?!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有了和跡部SAMA同樣厲害的凱賓的加入,今年夏天,我們冰帝一定可以獲得全國冠軍的!!!」
  
  「……呵、呵,別激動,我們還是先走吧。」若汐無語地看著瞬間燃起鬥志的前同桌,腦後滴下一大滴汗。
  
  看來,以前她對後援團的認識太過片面了,以為她們只是愛慕王子而已。
  或許,對她們來說,冰帝網球部能獲得冠軍,不只是他們的夢想,也是她們的吧。
  
  「哦,好的,」高舉的手放了下來,藤野呆了呆,瞬間又像是受大了極大驚嚇似的,瞪大眼驚叫出聲:「若汐!你竟然……竟然答應了?!」
  
  「呵呵,我們這不是正在去的路上嗎?」
  「天,太不可思議了,果然,有JQ……」
  「藤野……」
  
  十分鐘後,冰帝網球場
  還沒走近,就已經聽到了震天的歡呼聲,整個網球場都被男男女女包圍著,一眼望去,成了灰白相間的海洋。
  
  藤野香織真的很興奮,使勁地往前擠著,爭取搶到最好的位置。
  若汐則跟在她身後,看到她興奮得紅彤彤的臉,有些無奈。
  
  喧鬧的人群中,她安靜地站在那裡,隔著鐵絲網,專注地看著球場中兩個奮力奔跑的身影,銀藍色的眼睛裡染上了一抹暖色。
  無論是凱賓,還是景吾,都很棒呢,都在盡情地享受著網球帶給他們的單純的快樂。
  
  「哇!!!」人群爆發出一陣尖叫聲,若汐看著那個落在場內強烈旋轉、沒有反彈的球,嘴角揚起驕傲的弧度。
  「天哪天哪,你剛剛看到了沒有?!那個球突然變幻成了好幾個啊,而且沒有反彈啊!」
  
  「……太厲害啊,那個小子是什麼來頭啊?居然和我們的跡部SAMA打得不分上下!」
  「聽說他是今天才從美國轉學來的,一年C班,好像叫凱賓?史密斯。」
  
  「啊啊啊,一年C班的學生真是太幸福了,除了鳳君和日吉君,又多了一個厲害得不得了的人物……」
  「而且超帥啊,又有型,好可愛的正太,人家好喜歡她啊啊啊!!!」
  「……」
  
  正太……
  若汐的額頭掛下一排排黑線,看著這一大群眼冒紅星的娘子軍無語。
  如果被凱賓知道了,他會抓狂的吧,呵呵。
  
  場內,跡部看著落在他的半場內還在強烈的球,桃花眼閃過一絲激賞,挑了挑眉,輕笑道:「啊嗯,不錯嘛。」
  
  「你也不賴呦~~」凱賓將銀藍色的網球拍隨意地放在肩上,閑閑地道,貓眼中滿滿的都是戰意。
  來日本真不錯,有這麼好的對手,怪不得每次比賽完後,越前總是會回日本磨練球技。
  
  「哼,囂張的小子,本大爺是不會輸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洞察一切的雙眼已經看到了人群之中的若汐,薄唇勾勒起一抹自信的笑。
  
  她,在看他們的比賽。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輸的。
  
  「……那麼,就讓本少來打敗你吧!」凱賓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也發現了她,故意向她調皮地眨了眨眼,還送去了一個飛吻,惹來了一陣騷動。
  「呐,我說你就別看了,她是來給我加油的,不是你呦~~」
  「……」
  
  充當臨時裁判的忍足坐在高梯上,看著開始動真格的兩人,冰之世界和無我境界的交鋒,深紫色的桃花眼閃過一抹興趣。
  
  呀勒,剛剛周圍太吵了,沒聽清楚他們說了什麼。
  兩人之間,貌似火花四溢呀,是什麼……
  
  原來如此。
  忍足推了推眼鏡,掉過頭專心觀看場內的酣戰,不讓自己分心。
  
  十分鐘、半個小時、一個小時,跡部和凱賓打得難分難解,搶七局已經打到了116:116,兩個人都已經累得不行了,整整打了三個多小時,還是沒有分出勝負。
  
  「暫停!」忍足看了看已經快要隱沒地平線的夕陽,示意比賽暫停。
  再比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場內,跡部和凱賓拍掌致意,相識一笑。
  棋逢對手,平分秋色。
  
  「啊啊啊,你好厲害啊,和我打一場吧打一場~~」
  
  剛回到休息區,凱賓還來不及放下球拍,就被沖到眼前淡黃色蓬鬆卷髮、閃著星星眼的某人嚇了一跳。
  「呐呐,我是芥川慈郎,你可以叫我慈郎哦~~」
  
  「Kabaji!」跡部臭著一張臉,黑線地看著自家沒有形象手舞足蹈的部員,嘴角抽了抽。
  「Wushi!」
  
  「……啊啊,快放開我,跡部,他好厲害啊,我要和他打球啦~~ZZZZ……」趴在樺地肩上睡死過去了的某人。
  「哈哈……」凱賓大笑出聲,貓眼閃閃發亮,真是太有意思了,居然有人說話都能睡著的。
  
  「嗯哼!」跡部擦乾淨汗濕的頭髮,無視丟臉的某羊,讓網球部眾人集合,宣佈凱賓成為冰帝的正選。
  
  花了一點時間和眾人認識,在介紹到忍足侑士的時候,凱賓盯著他看了很久,濃眉不經意間夾得死緊。
  若汐從來沒和他們說過,畫中人叫什麼名字。
  
  但是,墨藍色的發,桃花眼,薄唇,微笑的嘴角……
  一切都和那個人那麼相似,是他嗎?
  
  印象中,畫中的人笑得很溫暖,而他笑著的時候,帶著一絲邪氣,僅僅只是相似嗎?
  看著他和那個紫發的女生手挽著手親密的樣子,他們是情侶嗎?
  
  呐,凱賓,他已經不在了,我找不到他了……
  
  他以為他死了。
  是不是,他想錯了?
  
  凱賓東張西望著想找若汐問個清楚,可惜人潮已經散去,不見了若汐的身影。
  
  他真的很想立刻就知道,忍足侑士,是不是就是她喜歡的人,因為他有了女朋友,所以若汐才逼著自己忘記他嗎?
  如果是這樣,他一定會……
  
  「Ano,我可以叫你凱賓嗎?我是網球部的經理,津島彌子,你好,」注意到他不時看向他們,彌子和忍足說了一聲,一個人走了過來,微笑著向他伸出手,「其實我早就聽說過你了,每一次龍馬回來都會說起你,他在美國多虧你照應了。」
  
  「……」斜睨著滿臉笑容的她,凱賓冷哼了一聲,酷酷地偏過頭不理她,貓眼裡閃過一絲冷漠。
  切,她以為自己是誰,用得著她來替越前道謝嗎?!
  
  相識這麼久,他可從來沒聽他說起過有津島彌子這一號人!
  而且,以越前的性格,會「經常」提起他才怪!
  
  就連關於冰帝網球部正選的事,也是在他的追問下,才丟下了一句「有一個臉上有著淚痣的猴子山大王,一隻笑得很假的狼,一個見了吃的就找不到北的紅發跳豆,一頭隨時隨地都能睡著的綿羊,一個老好人……大概,就這些」。
  當初他聽的時候還很黑線,以為他在敷衍自己,現在看來,真是形容得太恰當了。
  
  真假!
  這個女人說的話很假,笑容也很假!
  和那只假惺惺的狼剛好配一對!
  
  雖然還沒確定忍足侑士是不是畫中人,凱賓已經下意識地排斥他們了。
  
  「……」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彌子尷尬地收回了手,再接再厲,「你真的很厲害呢,真的很高興你轉入了冰帝,我看好你哦,相信有了你的加入,冰帝一定會如虎添翼的。」
  
  「切,自說自話的女人!」凱賓冷哼一聲,不客氣地掉頭就走,將她一個人尷尬地留在原地,憔悴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黑眸裡閃過不明的色彩。
  
  凱賓?史密斯不是主角,只出場過幾集而已,如果不是今天聽人說起,她都快忘了,除了知道他非常執著于打敗龍馬,其它的一概不知,要怎樣才能讓他對自己另眼相看呢?
  嗯,要不回青學一趟?
  
  龍馬也回來了,正好可以回青學換換心情,最近在冰帝很不順心呢,人氣大跌,走到哪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而帶來這一切的安藤若汐,卻活得風生水起,還成為了冰帝這四年來,唯一的副會長!
  
  侑士信誓旦旦地告訴她,她家公司的事,與安藤若汐無關,可是她卻有很強烈的直覺,這一切八成是她在背後搞鬼!
  
  即使她沒有向侑士的爺爺告密,也很有可能是她向安藤家授意的!
  可惡啊!
  
  不過是她和她的個人恩怨而已,卻卑劣地牽扯到她父母的身上,這種仗勢欺人的千金小姐,跡部怎麼還會那樣偏袒她?!
  連侑士都不相信她的話,只一味地替安藤若汐說好話!
  
  可惡可惡可惡!
  到底要到什麼時候,他們才會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啊?!
  
  在彌子胡思亂想的時候,網球部的眾人已經換好了衣服出來,大家吵吵鬧鬧著要給凱賓接風,但被他拒絕了。
  
  「呐呐,現在還有什麼事比吃飯更重要?去嘛去嘛,我好想念跡部家的大廚做的美味啊,」向日聽到他不去,立刻垮下了臉,「這一個星期網球部裡的氣氛很怪啊,聚餐都沒有了,彌子也不做好吃的了,嗚嗚,去啦去啦……」
  
  「真的不行呐,我有重要的約會呦~~」
  「啊~~怎麼這樣!」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著,轉過轉角的時候,凱賓就看到了等在旁邊的若汐。
  「我約會去了,明天見!」不顧眾人各異的神色,凱賓說完就一溜煙地跑遠了。
  
  「……啊,凱賓說的約會就是和她嗎?難不成他們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向日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凱賓走到她的面前,拉著她的手一起離去,不敢置信地大叫出聲,一臉的糾結。
  
  好嘛好嘛,上次舞臺劇之後,他也不怎麼討厭她了,這樣她成為新隊友的女朋友,也不會覺得難以接受了。
  
  「……」跡部原本黑了一半的俊臉這下全黑了,狠狠地瞪了只顧著低頭糾結的某人一眼,冷聲道:「向日岳人,明天開始,訓練量加三倍!」
  「啊啊啊,不要啊!!!」
  
  另一邊,若汐和凱賓兩人並肩走出了校門,一邊交談著。
  
  「……今天先不去我住的地方,好不好?」
  「為什麼?你又想隱瞞我什麼?不行,今天我非要去看看!」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凱賓倔強地望著她,不肯讓步。
  
  「凱賓,」若汐停下腳步,直視著他微帶不滿的貓眼,淡淡地道:「那個地方,我原本也打算不住了的,我們週末一起去找房子吧,安頓好了我再和你細說。」
  「……你真的不會瞞我?」猶豫了一下,凱賓避重就輕地問。
  
  不打算住了,為什麼?
  她在日本,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
  
  「是啦是啦,凱賓,你真像老頭子哎!」若汐無奈,舉起右手作發誓狀。
  可以說的,她都會告訴他。
  
  「……」凱賓盯著她的眼睛,細細觀察,看到她微笑著大方地任他打量,心沉了沉。
  他和她相識十年,怎麼會不瞭解她?
  
  若汐她,表現得越是鎮定沉著,笑得越燦爛,就越是表明有大事發生了,而她,不想讓他知道。
  即使她和自己坦白,也肯定是挑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敷衍他!
  她總是,一個人解決完事情後,才會告訴他們始末!
  
  「好了,天不早了,你先去酒店,將地址告訴我,我回去做你喜歡的菜,再去酒店找你,好不好?」
  「……嗯。」
  
  「呵呵~~好乖!」若汐占著身高優勢,像拍小狗似的拍了拍他的頭,心裡終於安慰了。
  凱賓來了真好,終於有人給她欺負了。
  
  「安藤若汐!」
  「呵呵……」
  
  看到凱賓上了計程車,若汐才安心地朝公寓走去,一邊想著順路去超市買菜,一邊想著做什麼好吃的給他,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遠遠跟著的身影。
  
  凱賓並沒有去酒店,而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下了車,偷偷地跟在她身後。
  他知道這樣不好,但是,他之所以來日本,就是為了保護她。
  
  所以,哪怕被她討厭,他也要弄個清楚明白,而不是被動地等她將所以處理好了後,只當一個傾聽者。
  看著她去超市買了一大堆的菜,凱賓不由得笑了起來,心暖暖的。
  
  爸爸和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而他跟著爸爸過,從小是吃外賣長大的,直到十來歲的若汐學會了做菜,他才知道什麼叫家常便飯,或許不夠美味精緻,卻帶著家的溫暖。
  
  想到這裡,凱賓猶豫了,腳步頓了頓,他……還是再等兩、三天吧,或許她這次真的會如實告訴他的。
  
  她不願意他現在就知道,不是嗎?
  如果他不顧她的意願,會不會傷了她?
  
  「安藤桑……」
  特有的關西腔調引起了他的注意,抬頭,貓眼陡然瞪大。
  
  忍足侑士!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因為若汐背對著他,讓他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只見她微微點了點頭,徑直朝前走去,而忍足侑士,無奈地笑了笑,雙手插兜,跟在她後面,進了同一座公寓!!!
  
  「轟隆」一聲,凱賓傻了,心裡隱隱約約浮現了荒謬透頂的想法。
  再不遲疑,凱賓大步流星地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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