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藍哥兒的手藝不是蓋的,不過半個多時辰,段正淳就能自己走路了,這讓被他騎著的阿哞很是不滿,不停的甩著腦袋。於是,朱書生和古篤誠便只能跟老媽子似地亦步亦趨的護在他左右。而我和藍哥兒則在前面帶路。
段正淳是個很……奇怪的人,不管你說什麼,不管你是什麼人,他總能找出話題來跟你搭上。
譬如吧,我因為那些不能說出口的理由不太喜歡他,就逕自跑到前面跟藍哥兒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我剛剛說了一句,咦,這花開得不錯誒!藍哥兒還沒回答,段正淳立馬捏著扇子吟出一句詩來了。藍哥兒怪異的看段正淳一眼,段正淳自笑得風流倜儻,我下一句就出來啦:「看樣子今年的果子會結得不錯,藍哥兒,咱們這次一定要搶在那些老鼠啦猴子啦之類的東西前面多摘些回來哦!」段正淳的風流倜儻立刻僵硬成了雕像。
我哼哼兩聲,心道:就你?比得上我跟藍哥兒青梅竹馬的感情麼?我連藍哥兒穿的啥米顏色的裡褲都知道!
咳,這個……不要想歪哦,只是因為我有看到藍哥兒買布回來而已!真的!
這樣數次之後,段正淳屢屢被噎得臉色發白,終於調整了好一陣,才笑著道:「鳳凰兒真是天真直爽!」
我一下子站住腳,盯著他:「我跟你很熟嗎?別隨隨便便攀關係!」
段正淳大概因為已經有經驗了,絲毫不以為意,讓我邪惡的懷疑其實他每次泡妞都會被罵,其實他是M也不一定來著……
段正淳輕輕的盯著我的眼睛,依舊是笑意融融的模樣,微微一拱手,做包容狀:「是,是段某唐突佳人了。」
我登時氣得直吹額前的頭髮,伸手一拽藍哥兒的袖子,退到一邊,磨著牙道:「喂,你怎麼不直接弄死他算了?」
藍哥兒看了我一會兒,伸手摟住我的腰將我拉入他懷中,我裝模作樣的扭了兩下,氣便全消了。
藍哥兒將我半摟半抱,低頭拿臉頰蹭了蹭我的臉,道:「好了,別生氣了,你看他現在這般得意,再想想他以後吃癟的時候,是不是就高興多了?」
我一想,要是段正淳好不容易把上個MM,正要大展雄風,結果……沒撐上半個時辰……
哇哢哢……果然心情大好!
我捂著嘴笑得極度的邪惡猥瑣,藍哥兒一臉好玩兒的打量我,忽的伸指在我額頭上一戳,低聲罵道:「人小小的,心思卻不少!」
我臉上一紅,拿腦袋便在他胸口頂了一下:「要你管!」
藍哥兒收臂將我一箍,故意擺了臉色:「不要我管,難道要他管?」下巴往段正淳那邊兒一揚。
我哆嗦了一下,伸臂抱住藍哥兒的腰,在他胸口討好的蹭了兩下,覥著臉笑:「要你管的!當然要你管的!」
藍哥兒便止不住的笑。
「兩位感情可真好?」
我把臉轉向左邊。
「段某也曾聽說擺夷族醫毒雙精,卻沒想到,似刀姑娘這般年紀,也如此了不得,果然是才藝雙全,令人佩服。不愧是大酋長的愛女呀!」
我把臉轉向右邊。
段正淳歎息一聲,忽的幽幽道:「刀姑娘何必如此,段某雖然自詡風流,但是刀姑娘是先帝的朋友,自是與旁人不一樣,段某怎敢唐突姑娘?不過是見姑娘天真活潑,醫術卓絕,才心生仰慕,故而盼望與姑娘推心相交罷了。姑娘既然可以與先帝結為忘年交,為何又獨獨看不起段某?」
段正淳面色嚴肅,一臉被人看不起的忿忿,我一時竟被他問得說不出話來。再見他眸色清明端正,想想從見面到如今,他仿佛也並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反而是我跟藍哥兒竟然一見面就對他下了毒手,於是,竟被他的神色逼得低下了頭去。
那會兒,我忘記了,有一種人天生的善於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段正淳見過了無數的女子,又哪兒能看不出來我對他的那點兒不滿和鄙夷呢?我哪怕是再多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活不成個善於玩弄人心的。
如此這般,我雖然依舊對段正淳不太熱絡,卻終究不好意思明裡暗裡的諷刺他,這一路便走得有些寂靜了。
到得村子裡的時候,爹爹已在村口等著,大概是放哨的人已經將消息傳了回去吧。
爹爹先走上前來瞪了我一眼,見我規規矩矩的垂手站到他身後去了,這才對段正淳一抱拳道:「不知段王爺大駕光臨,未施遠迎,還望王爺海涵。」
段正淳經過一路的調息,氣色已經好了許多,聞言哈哈一笑,下得牛背來,快手扶起爹爹,頗為誠懇的道:「大酋長客氣了,大理段氏多處承蒙酋長照應,本就與擺夷族有兄弟之誼,何來這樣見外的話?」
大理雖是小國,但段氏好歹是皇族,哪裡能跟擺夷族這樣小小的部族相提並論?這話就明顯是抬舉擺夷族了,卻的確叫人聽了心情舒暢,爹爹連忙說不敢,與段正淳攜手進村,臉上神情卻已是親熱了不少。
我有些不虞的默默跟在後面,走得幾步,爹爹忽的轉頭過來,喝斥我道:「又不知道跑哪裡去瘋玩了半日,這麼大個姑娘了,卻還是像個小孩子似地,也不怕段王爺見了笑話?還不快退下去。」
我心裡一下子酸溜溜的,心道爹爹竟然在個外人面前說這麼重的話,段正淳卻笑道:「酋長說的哪裡話,若不是刀姑娘,我卻是要見不到酋長的風采啦。」說著將我如何如何救了他一一道來,竟然把藍哥兒的功勞也盡數歸在了我的頭上,說得我神乎其神的,最後讚歎了一句:「刀姑娘真是蕙質蘭心聰慧可愛啊!」
爹爹看我一眼,拱手道:「王爺快別這樣說,她最聽不得別人贊她了,別人要是說上她一句好,她便要喜滋滋的樂上好久,得了王爺這樣的稱讚,她還不連自己姓什麼都給忘記了?」
我臉上一紅,段正淳卻是撲哧一笑,搖了摺扇笑盈盈的看著我,爹爹趕緊道:「還不快退下?」
我哼了哼,心道:我還不樂意看段正淳呢!
比樣貌,我自然還是喜歡藍哥兒這樣斯文俊朗的長相,段正淳那般粗獷的國字臉,還不如段壽輝呢!
比身材……額……段正淳雖然沒見過,但藍哥兒雖然不曾習武,但平日裡上山打獵下河摸魚,也常跟我混在一塊兒的,我可瞧過好幾次了,絕對有料!沒有八塊腹肌,那也有六塊的!
再比品貌,人家逍遙派的,聰明不敢說天下第一,但至少也是第一流的人物,他段正淳也就在大理算得上頂呱呱罷了!不過是矮子裡面充高子!
再談心性,段正淳風流無比,在男人看來,自然是大大的羡慕,是值得稱羨的事,可我一個女人,可沒欣賞他這點兒成績的愛好,當日還是藍哥兒這般我從小看到大的人好多啦!
思來想去,我才沒理由呆在這兒看這人的惺惺作態呢,不跟他作對就對得起他啦!
於是拉著藍哥兒一點不留戀的便閃人了。
耳邊卻聽到段正淳頗為遺憾的歎息了一聲,遠遠的傳來幾句零星的話:「說起來,段某這次來擺夷族,確實有一件事希望跟大酋長商量……」
我一下子站住,可惜段正淳已經跟爹爹進屋去了,自然是一個字也聽不到了。
心頭總有點不太好的預感,臉上就顯了出來。
藍哥兒打了水燒在鍋裡,開始做飯,我便拿了幾根柴一會兒一會兒的往灶洞裡塞,沒塞幾根,火卻噗的一下滅了,濃煙滾滾冒出來,嗆得我不住咳嗽。
正在灶上忙碌的藍哥兒趕緊將我拉開,蹲下往灶裡一看,只能無奈的道:「算啦小妹,你去一邊兒坐著,我來就好。」
我有些尷尬,忙解釋:「我不是不會,我就是……就是心裡有事。」
藍哥兒將火重新點了起來,聞言拉過我一起在灶前坐了,捏了我手,歎息一聲道:「是我對不住你,不然……不然我們這便啟程,去無量山山洞看看吧,過一兩年再回來,想必酋長也不會怪我們不辭而別。」
我聞言大喜:「好啊!能躲過段正淳就好!」
段正淳到底是大理的皇族,雖然段氏跟我們擺夷族有約定,但擺夷族不過一個小小的部族,而且道義上來說,算是大理的藩屬,無論如何也不敢跟段氏明面上過不去的。何況,爹爹身為酋長,雖然要為我考慮,但也不得不為整個擺夷族考慮。
若是段正淳想要跟擺夷族聯姻,無論如何,對擺夷族來說,這卻是一件好事的。何況,原著中,段正淳也是嘴裡答應著說只娶刀白鳳一人的。
唉,想來,如果我跟藍哥兒不先跑路,讓段正淳答應這個規矩,便是爹爹唯一能為我做的事了吧。
第 28 章
說走便走,刀白鳳與藍哥兒收拾了東西草草打了個包裹,便讓藍哥兒去牽阿哞,自己則回了一趟家,把她爹爹的積蓄直卷走了大半,一起塞進包袱裡。
刀白鳳兀自吐吐舌頭,看著幾乎空了的小匣子小聲道:反正爹爹你住在村兒裡,也不需要這許多銀子,待你女婿有錢了,再回頭孝敬你哦!可不是女兒胳膊肘向外拐。
又隨手壓了一封信在小匣子裡,想想自家爹爹看到人財兩空時的那張臭臉,刀白鳳不但不怕,反而覺得好笑,還可惜了一通自己見不到。
如此這般之後,刀白鳳才輕手輕腳偷偷摸摸的溜出去,躡手躡腳拐了一個彎兒,就見那邊蔭蔭大樹下,藍哥兒已經一襲青袍騎在了牛背上,聽到腳步聲轉頭看來,對她微微一笑,點了個頭。
彼時天高雲遠,風清草綠,刀白鳳心臟竟是撲撲撲一陣亂跳,臉頰頓時不爭氣的胡亂飛紅,趕緊的捂住了胸口,在心裡不住默念:完了完了!刀白鳳你給我爭氣點!別這麼有色心沒色膽呀!雖然才細數了這人的優點,但也不要這麼沒出息嘛!記著,色字誤人!實在誤人啊!哎喲,頭頂上還有一把刀來著!
這麼一想,總算是鎮定多了,瞪了不斷回頭仿佛眼帶鄙視的阿哞一眼,這才佯作淡定的搭了藍哥兒的手爬上牛背。阿哞立刻搖頭晃腦一陣,撒開蹄子篤篤篤便往村兒外跑。
路上遇到幾個熟人,刀白鳳頗有些做賊心虛,藍哥兒卻是一如既往神色淡然的與人打了招呼。
刀白鳳底氣頓足,心想:誰也猜不到我們會離家出走嘛!
藍哥兒低頭看她一眼,淺笑不語,心裡卻想著,當初可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竟會做出私奔這事。可是,細細咀嚼這兩個字,心裡卻只有止不住的甜蜜。
那邊兒的刀老爹將女兒支使走了,便開始老神在在的跟段正淳哈拉。
刀老爹當初也是頂出色的人才,男女情事看得多了,段正淳雖然掩飾得極好,但藍哥兒尚且能一見之下就察覺出此人的不安分心思,何況年長了段正淳十多歲的刀老爹?
刀老爹好歹也是一族的大酋長,識人斷事的本事雖然比不得段正明那種宮廷出身的人,卻也總有幾分的。因而,先就將刀白鳳支使開了。
刀老爹素來覺得,藍哥兒此人心思深沉,行事亦正亦邪,於是頗對他有幾分忌憚。若不是對他從小看到大,知道他本性不壞,又的確對自家女兒情深一片,再加之對他母親的深情頗有歉意,刀老爹是決計不會將自己那看似聰明實則又魯莽又天真的女兒交給他的。
只不過,凡事也需比較,若是以將女兒嫁入皇室為對比,刀老爹自然就覺得藍哥兒大大的好了。他本來就是個護短的性子,自家女兒平日裡沒少被他說笨啦,戳額頭啦之類的,可要是別人敢這樣對他女兒,他只怕立馬就甩鞭子上去抽人了。所以,為了女兒幸福著想,刀老爹確實不想將鳳凰兒嫁入皇家。而他支使開鳳凰兒,便是猜著,依藍哥兒的性子,必然容不得別人覬覦自己的女人,多半要想出方兒來。
以前雖然怎麼挑剔藍哥兒怎麼覺得不好,可真把他當女婿看待後,那也成了刀老爹護短的名單裡的一個了。所以,刀老爹這是明裡暗裡的讓藍哥兒把自家女兒帶走啦。藍哥兒也是一見就知,這才敢提出私奔,不然,媳婦還沒娶進門的時候,他是萬萬不敢過於得罪岳父大人的。
這樣說來,段正淳倒是無意中做了一件好事。
段正淳朱丹臣兩人都是極會說話的人,古篤誠這人笨嘴拙舌,卻性情耿直,偶爾說一句,那也逗得人哈哈大笑。因而,刀老爹也不問人的來意,反而故意將他們的話題東拉西扯,竟是與這一堆人看似言笑晏晏的談了一兩個時辰。
朱丹臣終於有些扛不住了,轉眼看段正淳,見他也是頗為無奈的點了點頭,於是,只能自己硬著頭皮上前,再不旁敲側擊,從袖中摸出一份金黃色的皇帝禦詔出來。
「刀大酋長,我們幾人此行卻是想向刀酋長求親的。素聞刀酋長的愛女才貌雙全,醫術天下無雙,陛下甚喜,言到,大理與擺夷族向來親如兄弟,願與擺夷族親上加親,意欲封令嬡為鎮南王妃,不知刀大酋長意下如何?」
擺夷族是山野之人,朱丹臣倒也不要人家擺案接旨便直接將禦詔奉上,刀老爹沉吟著接過來一看,禦詔說是禦詔,不如說是一份協議,上面不但有封刀白鳳做鎮南王妃,還有諸多好處給擺夷族。甚至,對方直接還讓段正淳親自上門求親,足示重視,于情於理,刀青葙都沒有拒絕的道理。
段正淳連飲了兩杯茶水,才覺得喉嚨不那麼乾燥了,轉頭卻見刀青葙沉吟不語,趕緊陳懇道:「刀酋長,在下對刀姑娘確實一見傾心,刀姑娘聰明伶俐,又對在下有救命之恩,若承蒙刀酋長看得起,在下勢必不負酋長與刀姑娘的厚愛。」
刀青葙心想:藍哥兒,你要是這麼久了都還沒把我女兒帶走,就這點兒行動力,你這個女婿老夫不要也罷了!
於是不再拒絕,只面有難色的道:「只是,不瞞王爺,小女其實已經有婚約了。」
此言一出,段正淳臉色頓時一片遺憾、失望、茫然不舍的表情翻來覆去,倒是朱丹臣作為事外之人,反應更是靈敏,立刻就道:「這……倒是不曾聽說呀!」
刀青葙輕應一聲點點頭:「的確,藍哥兒因有母喪在身,他與鳳凰兒的婚事,便只我、他和鳳凰兒三人知道,並未宣言。」
朱丹臣上前一步道:「這就是並未三書六聘了?」
刀青葙看他一眼,慢慢的端了一杯茶啜了一口:「我們擺夷族沒那麼多規矩,男的女的看上眼了,搶回家去就行了。」
朱丹臣與段正淳對視一眼,相視而笑,拱手道:「那便依擺夷族的規矩,若是我們王爺能搶回刀姑娘,那這道諭旨便定下了。」
刀青葙笑容滿面點頭:「自然自然。」心裡卻想:別看藍哥兒文文弱弱,便是你們三人一起上,要想從他手裡搶東西,那也不容易。有得你們受的!
段正淳主僕心裡卻難免松了一口氣,想:「那姓藍的小哥兒卻是不會武的,單擅毒而已,若是我們有了提防,搶先下手,他那毒功卻也沒什麼了不起。」
刀青葙又與這幾人攀談幾句,忽然一拍腦袋,哎喲一聲:「幾位還沒吃飯吧?瞧我,說起話來,竟是忘記了。」於是扯了聲音向外喊:「鳳凰兒?還不快上飯菜!」
喊得幾聲,卻沒有人答應,刀青葙心裡暗喜,段正淳他們卻沒多想,恰好有個過路的中年漢子聽到刀青葙的聲音,推門進來,疑惑的道:「我瞧見鳳凰兒和藍家哥兒騎著阿哞出村兒去啦,都走了一兩個時辰了吧?哎喲,還沒回來嗎?」
他瞧見屋內還有旁人,立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原來有客人來啦,我去叫我家娃兒出去找找,看能把鳳凰兒他們找回來不,酋長你看可好?」
刀青葙點點頭:「多謝。」
擺夷族是山野之地,誰家要吃飯都要自己動手開夥,絕沒有丫鬟僕人一說,刀青葙雖然身為族長,也沒例外。
因而,對段正淳主僕道了歉,刀青葙就自己進了裡面房間,準備做飯,古篤誠連忙去幫忙燒火。
結果進去沒多久,段正淳就聽到刀青葙的一聲怒喝,趕緊起身去看,卻見刀青葙手裡捏了一張信箋,滿臉怒容。
段正淳走過去,刀青葙就把信箋給他,嘴裡卻罵道:「好你個藍哥兒!竟然這樣唆使我家女兒!」他天性護短,明明是自己默許的事,可罵人的時候,還是要挑藍哥兒出來罵,捨不得在外人面前說半句自家閨女的不好——就算不同意把鳳凰兒嫁給段家,那也不能抹黑了他辛辛苦苦帶大的丫頭的!
段正淳拿起那信箋一看,登時苦笑不得,就見上面寫著:爹爹:
聽說中原武林人也多,架也多,風景也多,吃的也多,女兒決定跟藍哥兒一起出去遊山玩水一番。或許去一月,或許去半年,或許一年兩年也不一定,爹爹不必掛懷。暫且把爹爹的積蓄帶上,聊作路費,算作爹爹你的一份投資,以後遇到好東西,才有爹爹你的一份兒。所以,爹爹千萬不許因此發我的脾氣,不然,好東西就全部歸我了!
你的乖女兒鳳凰兒留
後面的落款之處,還拿紅色的胭脂畫了個大大的笑臉。
段正淳初覺可愛,只覺得滿篇都是一個不通世俗的少女嬌俏的影子,禁不住就露了笑容,可一轉念,便想起,這嬌俏少女本可以成為他的妻子,轉眼卻笑盈盈的溜走了,又覺得失望無比,便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他卻不知道,那一月半年一年兩年的說法,是藍哥兒特意囑咐了的,為的就是讓段正淳弄不清楚鳳凰兒回去的時間,不得不打消妄念。
刀青葙還在那邊兒不住的罵藍哥兒,段正淳已覺得索然無味,唉聲歎息一陣,卻也只能草草告別。可自此,那眼睜睜看著一個美貌嬌俏的少女溜走的挫敗感,卻叫鳳凰兒生生的成為了他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叫他終其一生也念念不忘。
便是那封可愛嬌憨的短信,也令他時時回味,那落款之處的胭脂笑臉,更是時時入夢,俏臉一轉,便化成了那個騎在牛背上驚鴻一瞥的小姑娘。
第 29 章
刀白鳳和藍哥兒兩人都不大識得路,至於老馬識途那種事,自然也不能指望阿哞這頭變種牛的,還好兩人走出山林後,便少了個來自段正淳的威脅,一路上或是親親我我,或是喁喁低語,或是嘗點兒沒見過的小吃,竟是絲毫不計較走得快慢了。
刀老爹一輩子的儲蓄其實還是頗為可觀的,小倆口也沒了糊口的擔憂,讓刀白鳳上一輩子開始就頗為躍躍欲試的飛簷走壁翻牆入戶的打算落了個空。
藍哥兒捏著她的臉唬她:「眼下還在大理的國境內,你莫不是想招來段正淳了?」
刀白鳳臉上一垮,本來心癢癢的計畫著要是能跟藍哥兒住一間房就好了的打算也氣呼呼的扔下了——女人便是這樣,明知道不可以不應該,卻也希望男人好好的哄一哄,就是騙騙她,心裡也樂呵。
藍哥兒瞄她一眼,卻連勸都不勸直接閃身出了酒樓,刀白鳳的眼睛一下瞪大,被寵過頭的人竟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藍哥兒在跟我……耍脾氣麼?
可是眼巴巴的看著藍哥兒走開,刀白鳳心裡卻又止不住的惴惴了,於是掰著手指頭算自己這一路上有沒有使小性子使過頭。可是算來算去,除了因為私奔的行為刺激出了那點兒心癢癢的小心思,所以老愛碰碰藍哥兒啦,蹭蹭藍哥兒啦,也沒做什麼過分的啊?
刀白鳳捧著飯碗食不知味的刨著,頭五分鐘還在想:「哼,敢拋下我,等下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你!」
第二個五分鐘,卻開始想:「怎麼這麼久了還沒回來哦?該不會遇上什麼麻煩了吧?」
第三個五分鐘,已經忍不住老把腦袋往窗子外面伸了:「哎喲,藍哥兒……藍哥兒該不會覺得我又貪吃又笨,乾脆趁機不要我了吧?」
第四個五分鐘,刀白鳳已經又是委屈又是一遍遍的自我批判了,於是,等藍哥兒回來的時候,刀白鳳根本就是急不可耐的撲上去,哇哇道:「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後再也不耍脾氣了,我什麼都聽你的!」
藍哥兒微微一個錯愕,然後了然的摸了摸懷裡人的頭,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所以說,其實刀白鳳這種人,很好馴養啦!
藍哥兒打開懷裡的油紙包裹,放到桌上,將刀白鳳往懷裡一摟,道:「乖,我沒生你氣,這是去城西買的陳記燒餅,上次水生他們不是故意逗你,饞得你口水直流麼?我這才去給你買了來,給你賠罪的。」
刀白鳳不好意思的低了頭,小聲道:「我哪有那麼貪吃……」手卻已經將桌子上的包裹打開了,竟還熱乎著。香味兒一飄出來,剛剛還說自己不貪吃的人已經不自覺的吞了口口水。
於是,其實向來很貪吃的刀白鳳連自己大庭廣眾之下坐到了藍哥兒懷裡都忘記了,兀自開開心心的自己吃一口,反手喂藍哥兒一口的忙活了起來。
藍哥兒張嘴吃了,偶爾舔到刀白鳳的手指尖,嘴角便露出些笑容來,便是將這燒餅放入懷中一路捂著,幾乎燙傷了胸口都覺得頗為值得了。
只是,轉頭向旁邊看去時,藍哥兒略顯藍色的眸光卻已經冰冷一片——鄰桌幾個富貴哥兒模樣的男人竟然趁他出門這麼一會兒的時間,便□裸的覬覦上他的鳳凰兒了!
或是見有男人在身邊,其中兩人的目光總算是收斂了一點兒,卻還是有一個,雖然被身邊朋友拉扯了兩下,卻仍一副急色模樣,似乎是不把看似瘦弱的藍哥兒放在眼裡,執意要打刀白鳳的主意。
彼時除了向來不把規矩放在眼裡的江湖人,少有女子抛頭露面,刀白鳳的火赤煉軟鞭黑紅相間,極為漂亮,刀白鳳便一直當做腰帶纏在腰上,因而看起來倒不像身懷絕技的江湖人。而擺夷族的女子向來皮膚白皙,身材纖細,極為嫵媚,本就容易招惹男人,甚至有被男人抓住當做玩物的,便一直不被外族人看得起。至於那幾個男人,大概有些權勢,見鳳凰兒一身擺夷族打扮,便起了輕視之心,覺得弄來玩玩也無所謂。
這般齷齪的目光,也就刀白鳳這種因為突然放風而眼睛忙不過來的傻姑娘才不曾注意,卻如何瞞得住向來心思縝密的藍哥兒?
藍哥兒在心裡冷笑了一聲,將刀白鳳放在膝上顯示了強烈的佔有欲,恰好小二端了菜上來,藍哥兒揚手攔住小二,袖子扇了扇,深吸了一下菜香,道:「小二,這是什麼菜,味道可真不錯,等下給我們上一份兒。」
小二滿臉堆笑,一甩帕子道:「好嘞客官,這是對面那桌兒的客官點的醋溜魚片、筍尖兒爆雞丁,還有這一道,可是咱們大廚的拿手好菜,叫富貴雞,客官您可是真有眼力勁兒,馬上就給您上誒!」
藍哥兒一看,哪兒是什麼富貴雞,卻是俗稱的叫花雞,只不過在酒樓裡賣,卻不能用那般不雅觀的名字,於是取了個彩名罷了,不過聞起來味道倒是真的不錯。譬如正在吃餅的刀白鳳便鼻子一動抬起頭來了,然後看看菜盤,再看看手裡的餅子,遲疑的道:「我吃不完呀!」
那邊幾個男人這時卻哈哈大笑,道:「山坳子裡的野人,也來學人擺闊。」伸手夾了一筷子剛送上去的菜,得意洋洋的放入嘴中。
藍哥兒但笑不語,刀白鳳卻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鳳目圓瞪,聲音卻仍是柔媚好聽,雖是罵人的話,卻仿佛小姑娘唱歌兒似地:「你個馬臉青蛙眼豬唇的醜八怪說誰?」
刀白鳳的官話裡多少慘了點兒口音,那人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刀白鳳說的什麼,可這楞這麼一下,卻已經失了起勢,刀白鳳已經連連拍著桌子嬌聲罵開了:「看你這樣子,印堂發青臉色蒼白腳下空虛,眼袋還掛得跟熊貓似地,哈,肯定是不學好天天上青樓,天天摟著個姐兒嘿喲嘿喲,以為自己貌比潘安風流倜儻了吧?以為人家對你情深一片了吧?傻了吧你?人家那是看上你的錢了,不然能給你的下藥讓你去了一次去二次,總也離不了她啊?白癡!」
那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又是驚訝這麼個漂亮姑娘一開口卻是漢子都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下流話,又是害怕刀白鳳口中的下藥,偏又因為刀白鳳只憑一眼就把他的事情說得個七七八八,心下明白是碰到硬茬了,不敢過於激怒對方。
可惜,刀白鳳罵人跟唱歌兒似地,說話還不帶喘氣兒的,已是惹得好多人都來看。
那公子哥生怕再罵下去就一點兒臉面不剩了,於是憋著一口氣拱了個手就要閃人,卻聽藍哥兒輕飄飄一句:「走不得了走不得呀!」
那一群人主僕十多個正待詫異,卻是撲撲撲的全倒了下去,頓時便是一陣哎喲哎喲的叫聲不絕。
刀白鳳一見,喜得轉身抱住藍哥兒的脖子:「呀,原來你早下毒了啊!這個毒下得好!可惜連我都沒看出來,哎喲,你毒功又長進了。」
藍哥兒仍是笑而不答,那些倒下的人這時卻是眼淚橫流身體不住的抽搐,連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藍哥兒,又示意自己的荷包。
卻有剛才不曾吃東西的僕人這會兒機靈,戰戰兢兢的過來賠禮道歉,無非是高抬貴手重金相酬之類的話,藍哥兒卻只端茶喝水,一概不答。
這時,店小二端了藍哥兒點的東西吆喝著上來了,剛拐過樓梯便看到這麼一地的人疊人,嚇得哎喲一聲呼叫,手一抖,託盤一下子向地下摔去。
刀白鳳眼角瞄到,一個轉身,腳尖在託盤上一點,那託盤便又完好無損的落到她手裡了。
那倒在地上的公子哥一見此,更是在心裡叫苦不迭,可是此時全身針紮似地痛,卻已經顧不得後悔了。
藍哥兒叫店小二把東西給自己打包了,攜了吃飽喝足的刀白鳳便往外走,那公子哥的僕人一臉苦楚連連的作揖苦苦的請求,見刀白鳳聞言似乎有些猶豫的往那公子哥身上瞄了一眼,就愈發的磕頭不停了。
藍哥兒見了,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扔給那僕人,冷冷道:「若是有下一次,我便要他的命。」
那僕人趕緊應答,聽了藍哥兒吩咐這解藥要如何吃便忙不迭的去給自家公子服下了。
藍哥兒看了一眼,心道:饒命倒是饒得,但你這雙眼睛,我若不取,呵,那卻是不可能的。
那邊兒公子哥卻毫無所覺,已經就著烈酒將解藥吞服下肚,藍哥兒這才拉了刀白鳳往外走去,刀白鳳道:「這個解藥……我記得應該用冷水服用吧?」
藍哥兒道:「我下的分量不同。」
刀白鳳卻不疑他。
兩人一路向無量山走去,其時擺夷族人的確不太好行走江湖,常有人想要佔便宜,莫不被藍哥兒或刀白鳳打發了。
刀白鳳倔脾氣上來,死活不肯換漢人衣服,藍哥兒也由他。只是卻可憐了這一路上的宵小無賴,莫不被藍哥兒偷下毒手。他們走了這一路,竟是連盜賊都乾淨了不少。這卻是附帶的了。
而在刀白鳳不曉得的時候,她已經因為一手黑紅軟鞭得了個後來幾乎讓她吐血的外號,此是後話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