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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魔笛MAGI)君王手書》作者:赤之鳥【完結+番外】

第28章 第二十七頁

  等人其實是一個非常無聊的過程。

  估計沒個一天到兩天出不來吧——作為七個迷宮的攻略者辛巴德如是說。

  於是入夜後,為了讓阿裡巴巴他們出來能第一時間找到我們,我們只能在迷宮的塔前生了堆篝火,身後……呃,是在那之後被賈法爾收拾的乾乾淨淨的一堆士兵。

  對你沒看錯,是一「堆」,疊成各種各樣的姿勢各種各樣的體位連靈魂都從嘴裡飄出來的士兵們。

  ……所以我說賈法爾你其實是在發洩才把他們打成這樣的吧。

  是平時工作壓力太大了嗎喂。

  但顯然辛巴德與賈法爾現在的心情沒有像我一樣還有閒情逸致在這吐槽。

  我手裡抓著裝水的皮囊,默默的看著對面沉默的兩人。

  紅色的火光映照在他們的臉上變成搖晃的光影,一向看上去樂觀無比的辛巴德臉上竟也是出乎意料的平淡,跟著賈法爾也只是盯著那堆明亮的篝火,火苗跳躍的形狀透過那深色的雙眸看的異常清晰。

  我無聲的歎了口氣,只能舉起皮囊又灌了幾口水,轉動著眼珠四下張望著有沒有什麼可以讓我分散一下注意力的東西。

  「呐,塞伊。」

  「……是?」被突然出聲叫我的辛巴德嚇了一跳,我慌忙的放下水囊正襟危坐看向對方那異常認真的雙眼「……怎麼了嗎?」

  賈法爾也抬起了頭來,朝著辛巴德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見我們這副如臨大敵的表情,辛巴德終於揚了揚嘴角恢復了平日的笨蛋國王模樣,看看我又看看賈法爾:「你們這種表情做什麼?我只是覺得難得有這種不用工作也不用做其他事的時候,不如就當做難得的夜談機會聊聊天好了。」

  「……夜談嗎?聽上去還不錯的樣子。」賈法爾放鬆了表情,似乎是陷入了很懷念的場景裡,微微的笑起來「自從你成為國王之後,似乎確實也很少有這種機會了。」

  就連看上去不太熱衷這種事的賈法爾都表示了贊同,辛巴德的視線再次轉回我臉上,仿佛是在徵求著我的意見:「如何?」

  「聊聊天的話,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呢。」我點頭答應,心裡卻想著反正就算說我不想聊也一定會被你繞無數彎子套出話來的吧……

  雖然我已經不太想隱瞞什麼事情了,但有些事,總覺得還是沒有到能說出來的時機。

  不管是為了我自己還是為了他們考慮,還是再等等吧。

  「聽賈法爾說,你是從北方來的吧?」年輕的國王說著這話的時候,雙眼仰望著天空微微的眯了起來,像是在回憶著什麼一樣「……真懷念啊,我和賈法爾第一次相遇的那會兒,也是在北方呢。」

  我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辛巴德和賈法爾都是北方人嗎?」

  「我是帕魯提比亞出身,賈法爾的話,似乎是北方某個不知名的雪國出生的呢。」回過神的辛巴德抬手往火堆裡填了幾根柴禾「還有席納霍霍也是,他們伊姆查克是生活在極北地區的一族,身形都非常高大。」

  「誒——」

  我這樣歎著,撐著下巴看向一邊的賈法爾,男人銀白的短髮被火光映成橘紅色。似是注意到我的視線,賈法爾抬眼望過來,朝著我露出了一個友好的笑容。

  我只覺得臉一下子微微的燒起來,趕忙轉開了視線。還好在火光下應該看不出我臉有點紅。

  這種笑容什麼的,殺傷力太強了喂!

  「我不是北方出生的……唔,比起這樣說,其實我連自己的出生地是哪都不是很清楚呢。」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看著那燃燒的篝火開始慢慢述說起自己的事情來「我是在八歲的時候被老師撿回去的……雖然聽上去很不可思議,但是那之前的事情我已經全部都不記得了。」

  賈法爾的眼中似乎帶上了些許驚訝的神色:「失憶……嗎?」

  「應該……算是吧。但是沒有記憶什麼的,並沒有對我造成影響,因此雖然老師曾經多次想要尋找方法恢復我的記憶,都被我拒絕了。」我無奈的笑了笑,看著那在黑暗之中跳躍的火苗,漸漸的回憶起自己曾經所生活過的地方「黃牙帝國以北——那裡只有幾個極小的國家組成的小國群。沒有繁榮的商業和農業,唯一興盛的也只有奴隸的出產以及在刀口舔血的傭兵業……雖然聽上去很嚴峻,但是和老師一起生活在那裡,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

  「所以你現在的身手都是你的老師教給你的咯?但是,好像也沒怎麼見過你戰鬥的樣子啊。」辛巴德摸了摸下巴打量起我來。

  我苦笑著擺擺手:「才不是呢!我的老師是一名魔導士,肉搏戰什麼的根本不擅長。我懂這麼多關於魔法的事情也是托了老師的福罷了。」

  而且戰鬥什麼的,一般能避免我都會避免的啊。

  畢竟把體力消耗在沒有必要的事情上,很浪費吧?也不知道之後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況,因此我向來都是保持著被動狀態的。

  「但是,大概是應承了那句好人會短命的話吧。僅僅只是兩年,原本就紛爭不斷的國家和鄰國徹底打了起來,我們這種邊境的村子也跟著遭了秧。男人們都被迫拉去打仗,剩下村子裡沒用的老弱婦孺,還能幹活的就被賣去做奴隸,剩下的沒用的人們便遭了軍隊的毒手,老師也……!」話至此,我忍不住用力的捏緊了拳,那金紅色的火光中仿佛出現了那一天的情景,不斷的在我眼前重播。

  我沉默的閉上了眼,迫使自己不要再去看那些沉重的場景,卻無法扼制自己內心深處所蔓延上來的怒火和絕望。

  連指甲嵌進掌心都沒感覺到疼。

  這種感情,這般痛苦的回憶,就算是經過多少歲月應該也無法從心底抹去吧。

  手,卻突然被握住了。

  帶著不同體溫的手,接過我緊握著的雙拳,用著非常溫柔的力度輕輕展開。

  我心下一驚,陡然睜開眼不知所措望著那不知何時已經站到我身邊的賈法爾。

  鬆開的拳化舒展為掌,被溫柔的包覆起來。

  「真是辛苦你了。」如長輩一般輕輕撫摸著我的頭,賈法爾用非常平和的表情朝我微笑著,溫柔的聲音再次響在耳邊「已經沒事了。」

  已經沒事了。

  有多少個夜晚被夢魘住時,一直期待著有人對我這麼說啊。

  就像是能將我拉出溢滿噩夢的長夜一般的話語。

  「……賈法爾?」

  我不可思議的看著低下頭來的白髮文官,明明從一開始就總是躲開我的這個人,現在卻會這樣觸碰我嗎?

  與之前冷漠的賈法爾完全不同的,溫柔的賈法爾。

  ……超犯規的啊。

  感受到我用力的扭開了頭,賈法爾有些奇怪的收回了手:「怎麼了嗎?」

  「……賈法爾,太狡猾了。」

  「誒?」

  「所以我才最討厭你了!」

  「誒……誒?!」

  看著鬧彆扭的我以及不明所以一頭霧水的賈法爾,辛巴德突然就「噗」的一下笑了出來,並且笑聲正在逐漸的加大。

  「喂……喂!辛!」猛的一下就鬆開我的手,白髮的文官突然就對自家國王這種拆臺的行為炸毛了「我可是在好心安慰她吧?!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這副表情啊喂!」

  「嘛……當然是有各種各樣的原因啦。塞伊也是,稍稍試著坦率一點如何?」辛巴德有些無奈的看著鼓起臉頰佯裝生氣的我「既然說著自己都二十一歲了,就不要老做出這種小孩子一樣的舉動了嘛。」

  我撇了撇嘴,想想做這種事確實有些孩子氣,卻又硬不下那個頭皮去和賈法爾道謝。

  但……彆扭了許久,我還是終於在辛巴德那炯炯有神的目光下妥協了。

  於是我終於鼓起勇氣,深吸了一口氣開口:「……賈法爾。」

  「如果還是想說討厭我的話就免了,我已經非——常——深——刻——的瞭解了。」

  「不是啦!」

  所以說為什麼你會這麼介意啦?!

  ……不,明明好像確實是我的錯來著。

  「那個……雖然現在說好像有點晚了,不過還是謝謝你。」

  男人墨綠色的瞳微微瞪大了,幾乎是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表情看著我愣是半天沒說話。

  怎……怎麼了嗎?!聽我道謝是很奇怪的事情嗎為什麼你的表情看上去那麼驚悚啊賈法爾!就像是看著什麼奇怪的東西一樣的眼神啊賈法爾!

  我默默的流著寬麵條淚看向篝火對面的一副看好戲樣子的辛巴德。

  坦率什麼的一點都不適合我吧喂!辛巴德你這個大忽悠!

  「不需要道謝哦。」

  「……誒?」

  我詫異的抬起頭來看著突然說出這話的男人。

  賈法爾已經恢復了尋常的站姿——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子裡,身體豎的筆直。

  明明再加上面無表情的臉就是絕對完美的對敵政務官姿態了,但只是因為表情變了嗎?這樣微微笑著的賈法爾,看上去非常非常的溫柔可靠。

  「和之前不一樣,現在的我們已經是同伴了吧。」賈法爾說著,表情沒有任何的不自然,就像是這種事原本就是理所當然一般「所以,不需要道謝啊。」

  我呆愣的望著他。

  清俊的身影輝映著銀白月光與橘紅火光,就像是遊走在寒冰與烈火之間一樣,讓我一時有些分辨不出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賈法爾。

  亦或者哪一個都是真實的嗎?

  「啊……等人真是無聊啊,要是有酒就好了。」

  「只有在這種荒郊野外才能抑制一下你的酒癮吧?!你也給我好好控制一下啊,辛!」

  「哈哈——別這麼說嘛賈法爾,等回到辛德利亞時候再叫上大家一起來喝一杯吧?」

  「唉……你這個人,真是……」

  看著賈法爾扶住額頭露出頭疼的表情,辛巴德慢慢轉過頭來,黃玉般的雙眸定格在我的臉上,露出了屬於王者的,充滿包容力和信任感的笑容。

  「塞伊也是。」

  「誒?」

  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容,在眼眸中也暈染開來。

  「一起來吧?」


第29章 第二十八頁

  我承認我也終於對辛巴德拜服了。

  或許該說是因為這樣的王者,這樣的同伴,讓人無法拒絕吧……

  為了防止夜晚再次有敵襲,商量之下覺得輪流守夜比較好,但當我提起我也要參與換班時卻被他們兩個斬釘截鐵的拒絕了。

  「不行,再怎麼說你也是個女人,我可不會讓女性做這種事的哦?」——這,源自一臉義正言辭的辛巴德。

  「不行,你身上還有傷,雖然一直沒有說,但你的臉色也已經很疲憊了,必須休息。」——這,源自臉上面無表情的賈法爾。

  ……所以說,我看上去真的這麼孱弱嗎。

  但賈法爾的話並不無道理,確實是在這種放鬆的環境下,才確實能感受到身體的沉重與傷口處傳開的鈍痛感,更要命的是一旦清楚的意識到,這種感覺就會被數倍的放大。

  身體大概,確實已經是很累了吧。

  「……我們現在身上沒有攜帶傷藥,所以也只能忍耐一下了。」這樣說著的賈法爾拔開水囊的塞子,倒了一些水在掌心給我清理起臉上方才被村人劃傷的傷口來「如果覺得累就直接睡吧,守夜的事就交給我和辛好了。」

  我沉默著任由賈法爾替我擦去傷口邊緣已經凝固住的血跡,盡力不讓自己去注意對方的手指動作,轉移視線般的瞟向一邊沉默的望著星空的辛巴德。

  夜風將他的白色長袍灌滿,長長的紫發迎著風飄揚起來,在空氣裡劃出非常自然而飄逸的弧度。只是那平日裡一直充滿堅定希冀的黃玉般的眼中,此時卻漸漸染上了濃到化不開的陰雲。

  ……辛巴德?

  「不用擔心,那個男人,很強。」多半是清理完畢,賈法爾撩起自己的袖子替我拭去了臉上的水漬,對著我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七海霸王的稱號可不是白叫的。」

  我愣住,隨即釋然的笑了:「啊,也是呢。」

  互相交換一個了然的眼神,我起身朝著空地邊緣走去,就著一處樹蔭坐了下來,將背倚靠在樹幹上朝著他們揮了揮手:「那,守夜就拜託你們了。」

  「恩,安心睡吧。」

  聽到這樣的話,我便也不再去想其他的事,任由自己陷入沉重疲憊感帶來的困倦之中。

  ×××

  這一覺我睡的有些沉。

  大半是因傷勢的原因,還有的剩下的因素,我想是因為有「同伴」在身邊吧。

  那種沒由來的安心感,是在我這麼多年的傭兵生涯中從未感受過的。因為是被同行嫌惡的存在,所以工作中自始至終也未出現過「同伴」之類的東西,單打獨鬥也已經是常事。

  但是,一旦擁有,果然會感覺到非常的幸福吧,「同伴」……

  「哦——賈法爾你看,笑了呢。」

  「請不要堂而皇之的做這種偷看女性睡顏的行為,辛!」

  「喂喂,不要這麼說嘛,你自己現在不也是我的共犯麼。」

  「這是不一樣的!我只是……只是……」

  「哈哈,說到最後完全沒有底氣了呢賈法爾。」

  「辛!」

  ……

  啊,好吵……

  哪裡來的嘰喳聲啊……不知道我是起床困難戶嗎混蛋……大清早這樣吵吵鬧鬧的是鬧哪樣啊……把你們轟飛哦渣渣們……

  「哦哦!開始皺眉頭了!」

  「所以說這種行為很蠢啊快住手——」

  ……

  我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伸出了手揪住了前面兩坨不知名物體的其中一個狠狠拖向自己,同時超不爽的睜開了眼睛瞪向手上抓著的那個,一瞬間殺氣爆棚。

  然後我很適時的愣住了,被我抓著的那個也愣住了。

  視線無意識的從對方臉上下移到自己的手上——此刻我正揪住了辛德利亞政務官的襯衣領子,因為用力過大領子上的紐扣被我擰開了數顆,要是我的視線再高一點大概就能看到隱藏在襯衣領口下的美好風景了。

  啊,真是可惜啊……不對我在想什麼!

  我嗖的一下就鬆開了手,身體本能的把賈法爾又推了出去。

  「唔啊——」辛巴德發出了一聲怪叫,側身一閃,賈法爾直接就從他身邊穿了過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真是可怕啊,塞伊,和暴走期間的賈法爾有過之而不及呢。」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連忙舉起雙手投降,完全不敢去看賈法爾此時已經黑透了的臉,就差沒有跪地求饒了「條件反射!真的是條件反射啦!對不起請原諒我吧!」

  生氣的賈法爾很可怕的啊!超可怕的啊!一定會把我吊起來虐殺無數遍的吧!

  果然起床氣是個壞習慣要改掉嗎?!會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的啊喂!

  「你們兩個……」

  果然,是那種強忍著即將爆發出怒氣的聲音!

  我和辛巴德顫抖的看著賈法爾撐著地面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銀白色的劉海因低頭遮住了臉上的表情,但是完全不能掩蓋住身上散發出的殺氣!

  完蛋了完蛋了真的生氣了!

  辛巴德陛下啊我那魂歸RUFU的老師啊快救我!你們的好臣子好學生就要這樣被自己的同僚在今天給幹掉了啊!

  千鈞一髮之際,只見一陣白光自迷宮之塔的頂層爆出,整個塔前的空地上都突然被白光環繞,一下子炸開了非常炫目的光芒。

  我忍不住閉上了眼,只待白光漸漸散去後,才悄悄的睜開了眼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辛巴德先生!賈法爾先生!塞伊小姐!」

  透著興奮之意的少年的聲音打斷了賈法爾的憤怒讀條。

  我長籲一口氣感歎著危急解除,這才抬起臉來看向那片白光之中站著的阿裡巴巴三人。

  看來是成功攻略了呢。

  「幹的漂亮!」辛巴德毫無掩飾的誇讚了一句,大步邁向他們三人,視線掃過他們從迷宮帶回來的幾大袋金銀財寶後,才落到了那個和財寶被捆在一起的中年男人——羅倫親王的身上,嘴角揚起了一抹意義不明的笑意。

  絕對又是想到什麼不可告人的事了吧辛巴德這傢伙。

  「嘁……」羅倫親王發出了一聲不甘的咬牙聲,卻毫無懼色的抬起頭狠狠瞪視著辛巴德,話語中盡是嘲諷「真是讓人不得不刮目相看啊,辛巴德王。」

  辛巴德反倒是無所謂的笑笑:「是嗎?可是這次抓到你的可不是我哦?對吧,阿裡巴巴君?」

  最後一句話是朝著剛出來沒多久的阿裡巴巴說的。

  金髮的少年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撓了撓頭發,乾笑了幾聲算是承認了。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不光是阿裡巴巴,甚至是他身邊呆著的摩爾迦娜和阿拉丁都朝著我的方向不時的投來幾道意義不明的視線。

  就像是那種想說什麼又沒法開口的樣子,搞的我有些在意。

  「不過既然抓到你也就好說了。卡倫多爾出現這樣的情況——以我個人來看,你和你那兒子應該還沒那麼大本事。」黃玉般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辛巴德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危險「說吧,你們為什麼要和組織扯上關係?」

  羅倫親王沉默了很久。

  辛巴德也不惱,只雙手抱胸站在他面前,完全是一副耐心十足的樣子。但從他身上所散發出的威壓來看,估摸不多久羅倫親王就要乖乖開口了吧。

  「因為我不想把卡倫多爾交給煌帝國。」

  聽聞這個理由,不僅是辛巴德,就連在場的我、賈法爾、阿裡巴巴他們都不由得愣了一愣。

  不對啊……聽消息說,明明組織的中樞就在煌帝國吧?這又是演的哪一出?

  「繼巴爾巴德之後,煌帝國的勢力蔓延到這裡也沒什麼奇怪的吧。」羅倫親王的眼神漸漸灰暗下去,視線偏轉到遠處的森林裡,茫然而無焦點的慢慢敘述起來「薩畢羅——我那愚昧的兄長以及瑟雷頓,這兩個可謂是國家把手的人物居然是選擇歸順招安。作為卡倫多爾的皇室,我又怎麼能忍下這口氣。那之後,組織的人便找上門了。說只要能夠引誘辛巴德王過來,就幫助我們奪取政權。」

  「接下來的事,你們就都知道了。」

  我有點想發笑。

  「那就是說,散播瘟疫是他們教給你的拉攏人心的手法,把我引誘過來,也是想讓我得上瘟疫嗎?」辛巴德語氣低沉,聽不出情緒。

  羅倫親王自嘲的一笑,慢慢的抬起眼來看著他:「是啊,如何?這種明明是蠢到家的計畫,卻還是能把我們耍的團團轉。」

  「……倒也不能一概而論吧,雖然確實是很蠢就是了。」

  這樣說著的辛巴德,視線慢慢的落到了我的身上,目光嚴肅而沉穩,又像是帶有些許慶倖,讓我忍不住愣了一愣,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也正是因為這一眼,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場可以說是蠢到家的陰謀詭計裡,如果沒有我的存在的話,確實有可能讓辛巴德就此在這嗝屁。

  ——畢竟,歷史上有多少君王,抵得過人禍,卻抵不過天災。

  疾病這種東西,確實比想像中要可怕太多了。

  那這麼說,擾亂他們計畫的人,其實是我來著?

  如果我沒有上奴隸船,那我就不會與辛德利亞這個國家有任何交集,也不會有後面發生的這一切存在。

  RUFU彙聚成的東西——靈魂的故鄉,命運的大流。

  ……是嗎,這就是命運嗎。

  那麼果然,辛巴德他,確確實實是我所在尋找的王之器啊。

  因為命運的引導,我才能歸至我的主君身邊,成為他的力量,成為他的盾牌。

  「那麼,你到底要怎麼做呢,辛巴德王。」羅倫親王冷冷的笑了起來,像是已經顧不上自己此刻的處境,作最後的奮力一搏「殺了我?救下薩畢羅?還是乾脆直接將卡倫多爾吞下肚子呢?」

  估計他什麼也不會做吧。

  「我什麼也不會做的。」

  你看。我就說。

  「之前對著你們動手,無非是因為你們動了我的人。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紫發的國王居高臨下的看著被縛的男人,面無表情「卡倫多爾到底該怎麼樣,也是你們內部該解決的問題,我沒有資格參與,也不想參與。而且你們妄想把我拉下這趟渾水,多半也就是想讓我們背個黑鍋,讓我們與煌帝國為敵罷了——我說過,七海聯盟的條約即『不侵犯,也不容許侵犯』。在煌帝國打上門之前,我是絕對不會出兵的。給我記住。」

  「至於疫病。」一直沉默著的賈法爾此時也上前一步,冷著臉順著辛巴德的意思開了口「僅僅只是因為我們不忍看到無辜的國民為了你們的權力鬥爭而受難而已。作為一個國家的領導者,還請多考慮一下人民的感受。他們不是你們用來拉攏人心的工具。」

  羅倫親王又「嘁」了一聲,沒再說話了。

  「既然你們有處理疫病的方法,那麼我們此行的目的就算已經完成了。將你帶回王宮後我們就會離開,不用擔心我對你們做什麼。」

  「誰要你假惺惺的做好人……!」

  「是嗎?那我就收點相應的代價好了,卡倫多爾與辛德利亞的礦產交易合約之類的。」

  「……」

  我忍不住撫了撫肚子,以免自己笑出聲來。

  果然脫去那張影帝的面具,辛巴德的底子可是相當無賴的誒。

  七海的無賴霸王?

  「哦,還有。」抬步欲走的辛巴德似是想起了什麼,突然返身盯著那羅倫親王上下看了看「別再輕信那組織的花言巧語了,如果你不想你兒子有事的話,那種黑色的金屬器也還是禁止再使用的好。」

  「……好吧,我明白了。」

  這下辛巴德真是很滿意的帶頭走了。

  我和賈法爾亦跟上他的腳步,一左一右的隨行在後。

  摩爾迦娜正單手舉著大袋的財寶,另一隻手攔腰夾著那羅倫君王跟在阿裡巴巴身邊,阿拉丁和阿裡巴巴還是在用著那種複雜的眼神時不時的望我幾眼。

  雖然沒有正視他們,但是還是被盯的心裡毛毛的。

  「沒事的。」

  正這麼想著,身邊的賈法爾卻突然出聲了。

  視線望過去,正對上白髮文官那墨綠色的沉靜眼眸。

  心裡一下子突然就有了力量。

  恩!反正有什麼事的話,直接把我們家笨蛋國王拉出來當擋箭牌嘛!

  「……恩?怎麼突然覺得有點冷……」

  走在前面的國王陛下,突然自言自語了這麼一句。


臨近的暴風雨

第30章 第二十九頁

  我們幾乎是根本不想再多呆一秒,如約定所說的將綁的嚴嚴實實的羅倫親王往王宮門口一丟,直接就帶著守宮的馬斯魯爾和迦爾魯卡走人。

  一路上阿裡巴巴和阿拉丁的表情都不是很好,再加上摩爾迦娜,三人一直呆在甲板上交換著眼神,時不時再望望我,再默默的交談幾句。辛巴德和賈法爾也試著與他們搭話,卻都被微妙的避開了。

  於是國王和政務官只能無奈的相互看看聳聳肩。

  「但是,組織這次居然想著直接幹掉我啊……倒確實很引人瞎想呢。」

  回到不算太大的船艙裡,辛巴德坐在國王專用的大辦公桌前撫著下巴,半天沉吟出這麼一句。視線來回的在我和賈法爾臉上掃來掃去,突然皺起了眉頭。

  「你們兩個怎麼了?特別是你,塞伊,臉色好像很差的樣子啊?」

  「?」賈法爾聽到辛巴德這樣說,視線才慢慢的轉到我臉上。

  才一看我,表情卻倏地嚴肅起來。

  「……啊?啊,我沒事……」我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覺得左手臂上嵌著的魔水晶燙的有些嚇人,像火燒一樣的感覺凝固在喉嚨口,連說話時的嗓音也有些啞了。

  「你這副模樣沒事才有鬼!」賈法爾說話間隱隱透出了些許生氣的情緒,伸出手輕輕推了我一下「你看你這風一吹就會倒下的樣子……」

  賈法爾這一下,真的很輕,而且幾乎是沒用什麼力氣。

  但我只覺得腦袋「嗡」的一響。那一推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一樣,眼前的景物開始傾倒,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身體就已經「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霎時,賈法爾懵了,辛巴德也懵了。

  屋子裡一下子沉默了兩秒,然後開始爆發出男聲二重奏。

  「喂……喂!塞伊!」

  「可惡!身體不舒服你就早說啊!死撐著這是要幹什麼啊!」

  我頭昏腦漲的半睜著眼睛,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手忙腳亂的扶起來,對方還很好心的讓我靠在自己身上,不時的輕拍著我的臉似乎是想讓我保持意識。

  手指的溫度很熟悉,是賈法爾。

  「……夠了,我還沒暈。」我艱難的左右動了動腦袋試圖阻止賈法爾繼續拍我臉的手,用力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魔力有些透支而已……不是什麼大問題。」

  聽完這句的賈法爾幾乎是下意識的就伸手把我左手的手臂翻了過來,紫色的魔水晶散發著淡淡的螢光,卻可見一道清晰的裂紋印刻在其上。

  我的視線也跟著賈法爾一同望過去,心下瞬間明瞭。

  「裂開了啊……難怪魔力的消耗會這麼大。」歎了口氣,我用力掙扎著坐起來,卻又無力的倒回賈法爾身上。

  愣了愣,我又試了一次。

  剛一用力,這次卻直接像是什麼東西在身體裡「啪」的一聲斷開一樣,直接就軟綿綿的倒了回去。

  ……臥槽。

  賈法爾見我如此,抬手就要去揭那魔水晶,我幾乎是完全不顧形象的用我現在那破鑼嗓子叫起來:「你給我等等!別說拿就拿啊喂!」

  「為什麼?雅姆萊哈明明說過,一旦覺得有威脅就必須要拿下來吧。」

  嚎完我就覺得我嗓子疼的厲害,對著投來不解視線的賈法爾就是狠狠一瞪。

  「拿下來的話,戴上它的意義就不存在了啊。」啞著喉嚨,我翻了翻手腕把魔水晶壓回手臂下麵,疲憊的閉上眼暫時瞑目養身「辛德利亞的結界,不能讓雅姆萊哈一個人撐著……或許她沒有對你們提起過,但是這樣大的魔力消耗量,不管是多強大的魔導士都會被縮短壽命的。」

  雖然閉著眼睛,但我很明顯的聽到了倒抽冷氣的聲音。

  ……果然是不知道的。

  該說雅姆萊哈瞞的太好,還是……

  「砰」的一聲,還沒等我們回過神,船艙的門突然被破壞性的打開了。

  「……你剛才說什麼?」

  那是被刻意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宛若正蟄伏著準備撲食獵物的野獸一樣,我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身邊的RUFU們都在震顫。

  「前輩,請冷靜一點!」馬斯魯爾的聲音適時的插了進來,高大的身影擋在了門口似乎是想阻止處於憤怒狀態的迦爾魯卡。

  但迦爾魯卡根本無暇理會他,黃綠色的瞳死死的盯著此時無力的靠在賈法爾身上的我,像是要把我瞪出個洞來,狠狠的又咬牙問了一遍:「你剛才說什麼?那個大帽子女——雅姆萊哈,會怎麼樣?」

  我適時的沉默了。

  大概是完全沒想到會被聽到這種對話,賈法爾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原本扶著我肩膀的手正不知不覺的越捏越緊——實話說有些疼,我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冷靜點,迦爾魯卡……你太無禮了。」

  多半是因為辛巴德開了口,迦爾魯卡終於意識到自己現在正在做什麼,忍了忍終於放下了那種劍拔弩張的氣勢,低頭行了個禮表示自己的失職。

  辛巴德抬了抬手表示無妨,但他眼中的認真讓我意識到我似乎是說出了什麼不得了的話,也有點明白為什麼雅姆萊哈會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雅姆萊哈一定有她自己的考量——她是個優秀的魔導士,有她自己的自尊和驕傲,並不是需要我們這樣處處維護的小女孩。」辛巴德沉吟許久,終於這樣說道,沉穩的音色裡有著完全不容置疑的東西「今天說的話,出了這個門就給我忘掉。」

  「……是。」迦爾魯卡垂下頭,用著十分隱忍的聲音應了一聲,握緊的拳頭因為過度用力而有些顫抖。

  肩膀被拱了一拱。

  我疑惑的抬頭望向賈法爾,對方則朝著迦爾魯卡的方向對我努了努嘴。

  啊,連辛德利亞的王室保姆賈法爾都沒法解決了嗎這,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很有用的啊。

  「放心哦,至少現在雅姆萊哈不會有事的。」我讓自己的語氣儘量輕快一些,雖然配上這樣沙啞的破鑼嗓子完全聽不出有安慰的氣氛在裡面「畢竟現在有我在替她做魔力的分流嘛,沒事的。」

  說完我還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出來,結果卻被賈法爾二話不說狠狠的彈了一記額頭。

  「說著沒事的人還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一點都不可信吧。」

  「……賈法爾你這是恩將仇報……」

  我伸手抓住他的手指,松松的握了一握,這才覺得自己真的已經撐到極限了。

  魔力見底的感覺……還真是難受啊。

  眼皮已經有要打架的趨勢了……

  為什麼那麼遠啊……頭一回覺得辛德利亞那麼遠誒……明明只要回去了就可以替換這塊品質超差的魔水晶了……

  「……陛下,讓她拿下來吧。這樣下去的話,說不定還沒回國,就有人要半路嗝屁了。」

  半帶冷嘲熱諷的開玩笑般的語氣,讓我不由得又清醒了一下,迷迷糊糊的半睜著眼看向在門口逆光站著的迦爾魯卡。

  喂喂你不是很擔心雅姆萊哈嗎為什麼要突然說出這種話啊!

  「那個大帽子女……沒那麼容易死的。」

  大概是明白我心裡所想,迦爾魯卡這麼補充了一句,隨後望向辛巴德像是在尋求許可。

  見辛巴德點頭,一直借我靠著的賈法爾二話不說便抓起我的手臂把嵌在上面的魔水晶拔了下來。

  拔下來的瞬間便覺得身體一輕,之前猶如千斤重擔的疲憊感像是突然一下被人拿走而消失殆盡了。我握了握拳,確認著體力和魔力已經在慢慢回復之中。

  ……但是現在想想還真可怕誒,這個魔水晶。

  裂一下就能把我整成這樣,以後要是被當做弱點攻擊怎麼辦?不行,回國之後一定要想個辦法克服這個問題。

  不過我倒也是真低估了自己啊,這魔水晶多半是在替辛巴德擋刀時候裂的吧?我居然戴著它撐了整整一天多誒?!果然是刀碎了之後沒辦法抑制魔力了吧……

  我更加堅定了要讓辛巴德賠我武器的決心。

  「……塞伊。」腦內小劇場正進行著,頭頂上卻突然落下一道涼涼的聲音。

  我頭也沒抬,只想著怎麼去問辛巴德要賠償,便隨便的敷衍了一句:「啊?怎麼?」

  「既然你已經恢復了……能不能從我身上起來呢?」

  我摸著下巴的動作頓了一頓,這才發現我現在正以一種極其微妙的姿勢靠在賈法爾的……恩……懷裡。

  對你沒看錯是懷裡。

  臉「噌」的一下就紅了起來。

  ……不對我臉紅個屁啊!

  我是多沒節操啊居然在他懷裡躺了這麼久而且還覺得很舒服嗎?!對象可是那個賈法爾!那個賈法爾哦?!那個動手可以把人揍到連母親大人都不認識的賈法爾哦?!

  「啊啊啊啊啊啊——」於是我像是見了鬼一樣的嚎叫著從賈法爾身上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退開數米直接蹲到了船艙的角落裡抱著頭開始大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請原諒我吧!」

  船艙裡緊跟著一陣詭異的沉默。

  「賈法爾。」

  「是?」

  「你的本體其實是什麼洪水猛獸吧?」

  「……」

  政務官大人額角的青筋,突然跳了很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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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頁

  ——我們回來了。

  看著辛德利亞澄澈的藍色天空,懶散漂浮著的白雲,聽著遠處人群的喧鬧,海上鷗鳥的啼鳴,船舶入港所激起的浪花聲,嗅到空氣裡獨屬於海風的鹹濕氣味……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終於有了一種回家的實感。

  是啊,不知不覺中,我已經把辛德利亞當做自己的家了吧。

  還未徹底靠岸,就看到八人將中剩下的幾員大將早就已經等在了岸邊,一個個雙手十指交握舉在胸前,朝著我們所乘著的王船靜靜的行著禮,恭敬的迎接著國王的歸來。

  「呀,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甫一下船,辛巴德便快步走近了人群,抬了抬手算是打了個招呼,接著便馬上切換著進入了工作模式「有緊急工作需要彙報嗎?」

  作為國防軍務大臣的朵拉公行完禮放下手,那龍形的腦袋稍稍動了動:「沒有,但確實有幾件事值得注意,可以稍後再商談。」

  辛巴德點了點頭,回身拍了拍阿裡巴巴的肩膀露出一個算是寬慰的笑臉道:「這一次也辛苦你們了阿裡巴巴君,先回王宮休息吧,到處走走也可以,不過傍晚之前記得回來,晚宴時我會派人來叫你們的。」

  「啊……好的,辛巴德先生。」

  得到了阿裡巴巴三人點頭答應的回答,辛巴德滿意的又在少年的肩上拍了拍,朝著護衛的士兵吩咐了幾句,這才抬起步子帶著我們坐上早已準備好的馬車,一路駛回王宮。

  方一上車,門簾落下的同時,辛巴德的臉色就開始變得嚴肅起來。

  ……不,不僅是辛巴德,每個人臉上都有著十分嚴肅的表情,好像還帶著那麼些……警惕?

  我突然有種和他們在一起根本就是體現我是個弱渣的感覺。

  「注意到了嗎?」

  「啊。」

  非常謹慎的掀開一絲窗簾,賈法爾靜悄悄的觀察著外面的情況,約莫一兩分鐘後才將窗簾放下,表情十分嚴肅——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惱怒的看向斯帕爾多斯和皮斯緹。

  「海上的事務是你們負責的吧?為什麼會有那種拿著攻擊性武器的傢伙在街上到處亂走?入港的人員都沒有經過檢查嗎?」

  「不……並不是這樣,只是……」斯帕爾多斯搖了搖頭,抿了抿嘴唇似乎是在想著怎麼開口。

  見斯帕爾多斯這樣,皮斯緹晃了晃腿,也難得的沒有露出平時那種俏皮的笑意,聲音中甚至帶上了一絲強硬:「我們當然檢查過,這種異常明顯的武裝人員我們當然沒有理由會忽略。但對方太過狡猾——以觀光客為說辭,拿著正式的入境許可,只要他們不在辛德利亞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我們當然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但我簽署的入境許可之中,並沒有對他們這撥人有印象。」朵拉公也參與進了對話「或許是經過喬裝打扮,但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性……那些入境許可,大概是從其他人手裡用了什麼手段弄過來的吧。」

  車廂裡陷入一陣沉默,眾人表情各異,但顯露出的無疑都是對辛德利亞目前情況的擔憂,當然我也不例外。

  要說巧,這也太巧了,偏偏是趁著國王不在的時候。

  「這件事暫且先放著——雅姆萊哈。」辛巴德突然出聲打破了沉默,看他的樣子,大概是心裡已經對這件事有了底「回去之後立刻替塞伊再準備一塊維持結界的魔水晶,之前給的出了些問題,已經不能用了。」

  雅姆萊哈這才注意到我手臂上原本嵌著魔水晶的地方只有一個明顯的痕跡,二話沒說點了點頭。

  畢竟才經歷過卡倫多爾事件,已經流入辛德利亞的這股暗流暫且不論,結界的維持肯定是刻不容緩的工作——能進來不容易,想出去也別以為能有多簡單。

  「……剛才我的語氣似乎有些強硬了,抱歉,皮斯緹,斯帕爾多斯。」氣氛稍有緩和,賈法爾輕聲開了口,似乎是對剛才責問的態度正在反省。

  皮斯緹與斯帕爾多斯對視一眼,臉上又恢復了往常的調皮模樣,俏皮的眨了眨眼:「沒事啦賈法爾,我和斯帕有失誤也是事實,你不用這樣道歉。」

  「是的。而且賈法爾你也已經很累了吧,我們會加強工作強度,儘量讓你多休息一會的。」同樣表示沒有關係的還有斯帕爾多斯。

  賈法爾聽完,表情慢慢的柔和下來,笑著點了點頭。

  見狀,即使是剛才還在劍拔弩張,此刻大家的臉上卻都露出了笑容。

  辛巴德又換上了那副明朗的樣子,拍了拍手吸引回眾人的注意力:「好了。不管再大的困難,只要我們團結一心就沒有什麼克服不了的——辛德利亞就是我們羈絆的最好證明。所以為了守護我們的國家,各位,我需要你們的力量。」

  審視著同伴的表情與眼神,賈法爾作為代表一般的朝著辛巴德嚴肅的點了點頭:「……我們義不容辭,辛巴德王。」

  ×××

  你覺得這是最麻煩的情況嗎?

  不,當然不是。

  事實上當我們下了馬車,站在王宮門口的那一瞬間,我似乎已經感覺到RUFU中有個莫名的天音用著嘲笑的語氣在對著我們說:太天真了。

  請告訴我為什麼王宮門口的廣場上會放著這麼大一張沙發,而且起碼有十幾個人恭恭敬敬的站在沙發後面,甚至還有兩個人正在替坐在上面的人端茶遞水捶肩捏腿。

  但不管他們再怎樣身材各異服裝不同,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攜帶著攻擊性的武器——劍、槍、斧、弓、弩……什麼都有。

  坐在沙發上的是個蘿莉。

  年齡約莫十二三歲,淺藍色雙馬尾,紅眼,穿著布料極少的勁裝,身邊的沙發上靠著一把巨大的重劍,看上去比她的人還大。

  那原本正在享受生活的蘿莉看到我們從馬車上下來,目光「蹭」的一下就亮了起來。

  ……我想哭。

  「小——塞——伊——」

  那蘿莉非常可愛而且可愛的拖長了音調叫了這麼一句,我頓時覺得身上的骨頭酥了一半。

  打死我也不會承認我腳軟了的,真的。

  身後的視線突然像千萬支利箭一樣嗖嗖嗖的釘在了我的背上。

  ……我已經不敢轉身去面對辛巴德他們的臉了。

  「……」

  空氣裡起碼沉默了一分鐘,除了那個蘿莉一直在特別歡快的朝我們揮著手外,好像什麼都沒動過。

  我敢保證我從來沒這麼想跑過。

  肩膀上,慢悠悠的被搭上了一隻手。

  我下意識的一震,然後默默的轉頭看向臉已經完全是黑色的賈法爾——此刻他臉上居然還帶著微笑的表情。

  ……這簡直比他發火還可怕啊!

  「塞伊,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在我們辛德利亞的王宮門口——」漂亮的手指慢慢的指向那一群人,賈法爾換了個姿勢乾脆勾住了我的脖子,臉上的黑氣越來越重「——會有這種奇奇怪怪的武裝集團出現?」

  「……」

  我汗如雨下。

  「哦?!我說小塞伊為什麼會遞辭職信呢,原來是有情人了哦?!」結果比我先反應出聲的卻是對面那個蘿莉「嘖嘖嘖這臉……真是看不出來啊小塞伊,你眼光還不錯誒!」

  「我眼光當然不……不對!」

  差點就條件反射的回答了,還好我反應快!

  賈法爾的眼神都快殺死我了啊!

  「妲雅.達林!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啊?!」我激動的整個人都在發抖了。

  「恩?啊啊,說起來我還沒對小塞伊說過吧。」蘿莉——哦,不對,現在應該叫妲雅,非常淡定的回身,非常輕鬆的抬手,非常悠閒的把那把重劍抗到了肩上,朝著我露出一個和可愛的臉完全不相符的扭曲的笑容「——我呢,現在已經繼承了老爸的位子,是『嵐雨』的會長了哦。」

  聽完這句話,我突然就覺得我的嘴角在抽搐:「……那老頭子終於玩兒夠了準備退休了是嗎。總而言之換不換會長都是你們的事現在已經和我沒半毛錢關係了吧,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現在會出現在辛德利亞?別告訴我街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人都是『嵐雨』的傭兵……」

  「哦,你注意到了啊?」

  我……無語而悲憤的捂住了臉。

  「塞伊,給我個合理的解釋。」辛巴德也終於用著非常冰冷的口吻開問了。

  我只能硬著頭皮拿開賈法爾勾在我脖子上欲勒死我的手臂,指著那群人非常麻木的開口介紹:「……地下傭兵工會『嵐雨』,只要有錢什麼工作都接。至於為什麼他們會出現在這裡……我真的不知道。」

  「哦,順帶一提,小塞伊在一個半月前還是我們工會的紅牌哦?你們辛德利亞還真是能挖角啊,居然能從『嵐雨』這裡把小塞伊挖走,果然是靠了這位哥哥的色[]誘嗎?嘖嘖……真是寡廉鮮恥啊……」

  「妲雅算我求你了閉嘴好嗎?!你明明才十二歲吧為什麼要用這種意義不明的目光看著賈法爾啊喂!」

  我已經要被賈法爾的眼神殺死了啊!

  這種眼神能殺人的感覺你懂嗎!你懂嗎?!

  「你這是害羞了嗎小塞伊?」

  「……」我害羞你妹!我是害怕好嗎?!

  腦袋突然被人用力按了按。我有些詫異的抬頭看向辛巴德,而對方只是丟給我一個「退下」的眼神,然後緩步行至妲雅的面前,雙手抱胸,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氣勢逼人。

  但比較讓人驚訝的是,面對此種氣場的辛巴德,妲雅的表情連變都沒變。

  「呀,這位大叔,找我有什麼事嗎?」扛著那把和身高完全不符重劍,少女笑的特別甜美「如果是要委託工作的話,直接和尼爾說就行了。」這麼說著,妲雅踢了踢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類似僕從的男人。

  辛巴德並不理會妲雅的說辭,只用著非常低沉的聲音,面無表情的開口確認著:「妲雅.達林?作為辛德利亞的國王,我想我有必要,也有權力在這裡問你一句——你們想在辛德利亞做什麼?」

  「……呵。」

  那是個非常嘲諷的笑容,綻開在少女的臉上一點都不相配。

  「——辛巴德王。」妲雅的表情漸漸鍍上一層陰冷「我們是傭兵,地下傭兵。出現在一個地方的目的當然只有一個,那就是工作。」

  「……什麼工作?」

  「啊,各行都有各行的規定,這我當然是不會告訴你的。」將肩上的重劍換了個肩膀繼續扛著,妲雅揮了揮空出來的那只手,毫不在意的說著「這次在這裡等著只是為了和你們打個招呼的哦,畢竟,接下來我們要打交道的地方可不少呢。」

  「……!」

  不光是辛巴德,我可以感覺到身邊八人將的眼神一下子都變得可怕起來。

  妲雅卻只是斜睨了我們一眼,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勾勾手指示意著那兩個僕從把沙發搬走,轉身就準備離開。

  「哦,說起來。」

  像是想起了什麼,妲雅突然停了腳步,回頭望向我。

  「小塞伊,你最近是惹到什麼人了嗎?」

  「啊?」

  我一臉莫名,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卻突然飄過了那個叫裘達爾的MAGI的臉。

  「是嗎。」妲雅盯了我半天,然後聳了聳肩「那就當是我多管閒事吧,給你個忠告。」

  「……什麼?」

  少女紅色的眸中看不出情緒。

  「你,好像被麻煩的傢伙盯上了哦。」


第32章 第三十一頁

  妲雅說的話,其實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辛巴德說,既然他們暫時沒有惹出什麼動靜來,放著也罷,至多就增點人手去盯著。大家想了想覺得也是,並沒有反對意見。

  當然,保險起見,辛巴德還是問了我一些關於地下工會作風的問題。但以我對「嵐雨」的瞭解,除非有與和他們的勞動相符的報酬,不然你就算繞著辛德利亞裸奔來求他們,他們都是懶得管你的。

  何況現在的會長還變成了妲雅那個拜金小鬼。

  辛巴德對此表示非常滿意。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果然不錯。」聽完我的講解,賈法爾面無表情的打下了如上的注釋。

  「也不能完全這麼說。」我搖搖頭想要糾正他的觀點「雖然確實地下傭兵是給錢辦事,但是相對的,對於雇主資訊和任務內容的保密措施做的比任何國家的密探都好。『嵐雨』的口碑更是地下工會裡數一數二的……實話說要是想從他們手裡討到什麼便宜,不太容易。」

  賈法爾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像是有點不太相信我說的話。

  「怎麼說也是做危險工作的,身手肯定沒的說,何況妲雅的老爸——就是前任的會長,怎麼說也是個金屬器的持有者啊。」

  我剛這麼說完,原本走在一起的眾人腳步都突然像是被定格在了半空裡,最詭異的是就連辛巴德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哈?地下傭兵工會的會長是金屬器持有者?!」

  「騙人的吧?!」

  雅姆萊哈和皮斯緹已經驚聲叫了出來,眼睛瞪得老大。

  「極北確實是有幾個小國群,也有迷宮,妲雅的老爸好像本來是其中一個小國的王儲什麼的,後來國家被攻破,放棄了復興王室改行當了傭兵。」我聳聳肩,努力的回憶著我所知道的情報「總而言之就是個非常沒有野心的男人吧?只想著酒池肉林什麼的,連帶著女兒也是那副拜金小鬼的模樣……但是『嵐雨』裡的人對他非常尊敬,如果說辛德利亞是辛巴德你的國的話,『嵐雨』幾乎也可以被稱為是他的國了吧。」

  「……包括你在內?」

  驀地,賈法爾突然這麼問了一句,把我愣了一愣。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我特別無辜的朝著他眨了眨眼,想著難道是剛才妲雅的話真的刺激到他了?「我沒有被你色[]誘真的。」

  賈法爾的額角的青筋又跳了一跳,閉上眼深呼吸了幾口似乎才忍下了想朝我發火的衝動:「你在來到辛德利亞之前,也是在那工會裡的,不是麼?」

  「我都說了我幹那行是生活所迫了!『嵐雨』的傢伙看我要多不爽有多不爽好嗎!剛才要不是你們都在場,我和他們會當場打起來也說不定誒!」

  「你就算和他們打起來,也絕對是慘敗吧?」

  迦爾魯卡,突然插了這樣一句話進來,非常成功的把我的動作定在了半空裡。

  「那個叫妲雅的,雖然只有十二三歲,但是已經成長的非常可怕了啊……站立的姿勢,握著武器時候隱隱透出的警惕感,幾乎沒有什麼破綻。」微微眯起了自己的那如貓瞳一般的黃綠色的眼睛,迦爾魯卡摸了摸身側的愛劍「作為劍士,稍微有些想和她打一場呢。」

  我垂下了眼簾沒說話。

  其實迦爾魯卡說的一點都沒錯,肉搏戰,我是絕對玩不過妲雅的。

  但,也僅限於肉搏戰而已。

  見我表情有些奇怪,賈法爾適時的替我打了個圓場扯開了話題:「說起來,你的武器已經不能用了吧?要去寶物庫找找看有沒有適合的替代品麼?」

  這一下突然點醒了我,我點點頭,二話不說朝著辛巴德瞪了一眼,說的非常理直氣壯:「去,為什麼不去。」

  「……為什麼你要瞪我……」

  「啊,是啊,如果不是因為要保護你這個笨蛋國王我的武器也不會碎了吧。」

  「……」辛巴德頗為無語的盯了我一會,這才摸著下巴慢悠悠的問了句「塞伊,你這是在朝我撒嬌嗎?還是想讓我誇你兩句摸摸你的頭什麼的?」

  氣氛突然沉默了一兩秒。

  「……賈法爾,我突然不想幹了怎麼辦?」

  「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啦!塞伊你這麼簡單就想辭職我會很傷心的哦?!超傷心的哦?!」

  「走開!你這笨蛋國王!」

  ……

  ×××

  總而言之,一通鬧騰之後,辛巴德以最快的速度解決了朵拉公他們呈上來的公文,吩咐了八人將接下來要做的事項後帶著我去了寶物庫。

  我有點驚訝他沒有讓賈法爾一同隨行,而是給了一些在我聽來根本是瑣事的公務讓賈法爾去白羊塔處理,隻身一人帶著我前往作為王宮武器庫的赤蟹塔。

  「看中什麼直接拿。」

  ……很好,很爽快,很有錢。

  國王大人是個土豪這我懂,於是我一點都沒和他客氣,在武器庫裡挑挑揀揀轉了一大圈,卻發現適合我用的武器,居然……一件都沒有……

  也是啊……誰會用抑制自身魔力的武器啊……打起架來可是超難受的……

  「抱歉,看來沒有適合我的呢。」我放下手裡掂著的長刀,回頭朝著在門口等我的辛巴德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好像沒有我中意的東西呢。」

  辛巴德也不奇怪,只歪歪腦袋說了句「是嗎」,然後便把視線落到了我剛放下的那把長刀身上。

  ……有點詭異啊這。

  「怎麼了?辛巴德,你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啊。」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反客為主,畢竟掌握了話語的主動權,應付接下來他說的話也會簡單一些「是在擔心『嵐雨』那裡……還是在擔心阿裡巴巴他們呢?」

  「……呵。」

  用笑容掩去了被我說中心事的尷尬,辛巴德微微眯起的眼中多了幾分危險的光芒,如盯住了獵物的野獸一般抬眼看著我。

  我同樣不客氣的回視過去,嘴角揚起一抹挑釁得逞的笑容。

  「我說陛下,每次都對我這麼警惕,屬下會很傷心的啊。」佯作無辜的說著,我攤了攤雙手,表示我並沒什麼惡意。

  「塞伊,轉移話題這種,對我沒什麼用。」辛巴德卻只用簡單的一句話,便把我的動作定格在原地「藏著掖著很難讓人信服。你既然說過你相信我,那麼也沒必要再繼續瞞下去了吧?」

  目光在空中碰撞,膠著了很久。

  辛巴德笑意未減,也許是看到了我內心深處的動搖,慢慢的開口道:「放心,這裡只有我們兩個——我連賈法爾都沒帶上,就是希望你放下心裡的警惕,對我說個實話。」

  「……」我沉默了一會,閉上眼「……王,既然我選擇掩藏,那一定是有我的理由。它也許會破壞辛德利亞平靜的生活,也許會導致您的人民飽受戰爭的煎熬,即使如此,您也要堅持讓我告訴您嗎?」

  對面陷入了奇異的沉默。

  我睜開眼不解的望過去,卻見辛巴德用著一種「怎麼可以蠢成這樣」的眼神看著我。

  ……我看上去很蠢嗎喂?!

  「我說塞伊,在你下這樣的定義前,麻煩你先搞清楚兩件事。」辛巴德伸出了兩根手指比在我面前「第一,你這種有所保留的做法,也許是為我好。但你要搞清楚,如果這裡是戰場,你的保留也許會讓我做出錯誤而致命的判斷,讓我無法為當前的情況做出最佳的選擇,從而導致最壞的情況發生——我告訴你,這是你的失職,如果你還自稱我的臣下,就趕緊放棄這種幼稚而無聊的想法!」

  看著他嚴厲的表情,被辛巴德如此的呵斥著,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第二,既然你是我的臣子,既然你選擇我作為你的王,那麼你的力量該不該用,該怎麼用——我說了算。」

  紫發的男人微瞪雙眼,用著從未有過的嚴厲語氣對我如此訓斥道。

  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屬於王者的霸氣、壓迫感,讓我根本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不,不是找不到。

  而是自我的內心深處,正有一種無比激動而喜悅的感情正在噴薄而出,像是地下深埋了數萬年的熔岩,終於等著這一刻的爆發!這種感覺已經完全超越了想要辯駁的心情,讓我的心似乎正在高空飛翔一般的舒暢!

  這是我選擇的王!

  「是屬下愚鈍了,陛下。」我單膝跪地,將頭顱深深的低下示意臣服「但,在我向您陳述之後,如何使用這力量,還請您三思而行。」

  「……你說。」

  「其實我覺得您已經猜到七八分了吧……」笑著歎了口氣,我慢慢抬頭,望著環繞在紫發王者身邊的RUFU們,繼續說著「我不是什麼劍士,而是魔導士。」

  辛巴德的眼中頓時出現了「果然如此」的神色,讓我頗為無奈。

  這男人,果然有夠可怕的。

  「再次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四型黃魔導士塞伊,主要研修雷魔法,其他類型也稍有涉及。」我再次對自己作了一次簡述,緊接著馬上換上了嚴肅而認真的神情「只不過,如您所看到的一樣……我可以向辛德利亞提供關於魔法的知識,只是如果要我以魔導士的身份上戰場的話……請恕現在的我還做不到。」

  「……我明白了。放心,我不會勉強你。」

  漸近的腳步聲停在了我的面前,低著頭的視線中,可以看到一雙黑色的華美布鞋正停留在視界的一角——我的面前。

  「把頭抬起來。」

  「是。」

  一瞬間,海風自敞開的大門湧進屋內,揚起王者束在身後的長髮,將逆著光的辛巴德的身影襯托的更加高大。

  就像沐浴在光裡面一樣。

  「恭喜你,塞伊,你合格了。」

  「……誒?」

  突然那張認真的臉上又出現了平時那種樂觀明朗的笑容,我的腦子不由得就是一懵。

  然後辛巴德又回身朝著門外招了招手。

  「喂,你們,可以出來咯。」

  「啊,真是的!陛下你總是出這種餿主意!」

  「塞伊居然和我一樣是魔導士誒?!陛下我申請把塞伊調職來黑秤塔怎麼樣!」

  「可惡,你這大帽女,她明明剛才就說過魔導士已經不幹了吧!還是跟著我來學劍怎麼樣?不收你學費哦?」

  「夠了你們給我適可而止!她現在還是我的手下沒你們兩個的份。」

  「賈法爾好狡猾!」

  「哦哦看不出來賈法爾你獨佔欲還挺強……」

  「……眷屬器——雙蛇……!」

  「唔啊啊啊對不起賈法爾我們錯了!不要真的把雙蛇鏢拿出來啊喂!」

  ……

  ……咦?

  ……咦咦咦咦咦?!

  「等……等等!辛巴德你這是……」我的嘴角開始用力抽起來,手指顫抖的指著外面那一群已經鬧開了的傢伙「該不會是……」

  辛巴德為難的摸了摸下巴,非常認真的考慮著:「恩……這該怎麼說呢……哦!」突然,他右手握拳敲了敲左手的手掌,頓悟一般的朝著我道:「這是國王的親信測試哦!有沒有感到很榮幸啊?」

  ……

  我二話不說站起了身,順手抄起剛才被我放下的那把長刀,拔劍。

  「唔哦哦哦哦塞伊你這是以下犯上!是行刺國王!是要上絞刑架的哦?!」

  「我上你個鬼!今天我不砍死你這笨蛋國王我就枉對我那回歸RUFU的老師!哇啊啊啊啊給我乖乖受死!」

  「哦!橫斬!跳劈!塞伊你果然還是做劍士好,比魔導士有前途多了啊!」

  「迦爾魯卡你到底是哪邊的啊?!」

  「白毛禿子你這是在挑釁我是嗎!看招!水流轟——」

  「眷屬器——雙蛇鏢!」

  ……

  世界,突然安靜了。

  賈法爾,果然你才是辛德利亞最強的男人吧……


第33章 第三十二頁

  夜宴喧囂。

  我接過侍女遞上的酒杯,跟著八人將一同,在國王舉杯後將手裡的酒杯高高舉起,寓意著辛德利亞的繁榮昌盛。

  煙火騰空,炸出五色的彩花。觥籌交錯,酒酣歡暢,就連平日裡滴酒不沾的賈法爾都禁不住辛巴德的勸誘多喝了幾杯,白皙的面龐漸漸浮出了幾絲紅暈,眼神中惱怒和無奈各自摻半,終是放棄般的又咽下一杯,直到阿裡巴巴三人前來尋辛巴德才讓他得以逃過一劫。

  「塞伊,賈法爾,難得的宴會,你們也去四處轉轉吧?」見阿裡巴巴三人到來,辛巴德朝著我和賈法爾眨了眨眼,言下之意非常明瞭。

  我和賈法爾躬身行了個禮,如辛巴德所願暫且離開了觀禮台。

  台下的廣場上整齊的規放著十數丈長桌,大盆小盆的美味佳餚放置其上,國民們在宴會間享受得歡暢淋漓,歌頌著辛巴德王的英武偉大。

  煙花絢爛的光芒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襯托著那一張張幸福的笑臉。

  非常的,讓人感到高興。

  「塞伊。」

  突然出聲叫我的賈法爾讓我不由得晃了晃神,我急急忙忙的回過頭,卻被對方那微微漾開在嘴角的笑容給愣住了。

  臉上莫名的有些燒,我有些慶倖天上煙花正絢爛著,看不出我的臉紅。

  「……什麼?」

  不知為何而局促不安,半天擠出兩個字,我故意撇開了視線望向他腳邊的石子,終於覺得沒那麼緊張。

  這種心情非常陌生,陌生到讓一向行事簡潔乾脆的我開始有了諸多的猶豫不決,甚至是迷茫不安。

  ……我著實不太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想要移開自己的視線,卻又會在不知不覺中被他所吸引,一旦開始便無法停止。

  ——這樣的心情。

  思維在停滯。

  耳邊似乎是飄過了什麼聲音,長長短短的句子在男人柔和的嗓音中編織成話語敲擊在耳膜,一點一點化為了理不清的亂線,扯的我心頭一陣煩躁。

  ……卻又還想繼續聽下去。

  「怎麼了?你表情有些奇怪。」

  突然搭到額頭上的有些冰涼的手一下子喚回了我的意識。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向後退了一大步。

  我驚慌失措的看向保持著伸手姿勢的賈法爾,張口想要解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賈法爾卻有些無奈的笑了。

  「……你果然挺討厭我的。」他搖搖頭,笑意卻凝在嘴角,幾分無可奈何「也罷,我現在準備回白羊塔處理白天還沒完成的公務,辛那邊就拜託你多看著了。」

  ……不是的。

  「馬斯魯爾應該就在附近,如果辛喝醉了的話就拜託他把辛帶回房間好了……好了你表情不用那麼複雜啦,我這就走了。」

  不是的。

  囑咐完我的賈法爾無聲的歎了口氣,旋身便要離開,白色的長袍被夜風微微灌滿,綠色的頭巾在空氣中劃過一個淺微的弧度,接著又靜靜的落在他的背上,隨著走路的步子一起一伏。

  有些削瘦的身影漸漸離開夜宴燈火通明的場地,向著那虛無的黑暗之中緩步前行而去。

  明明知道那裡什麼都沒有,為什麼心裡會感到如此恐懼呢?

  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扯下的謊言,卻在被他如此淡然的提起時猶如尖錐一般的在心口鑽的生疼。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

  腳不受控制的自己動了起來,在內心中用悲傷的語言尖叫著的同時,在我無法克制住自己身體的行動時,手中卻似乎已經攥緊了什麼東西,無法放開。

  再抬頭,對上的是賈法爾驚訝的雙眼,倒映出表情倉惶的我。

  「……不是那樣的……!我……」

  心臟在顫抖,指尖在顫抖。

  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想要說什麼?想要表達什麼?為什麼明明話語已經到了喉間,卻再也吐不半句話半個字……

  焦急,卻又茫然。

  無所適從。

  「冷靜些。」

  攥住他袖子的手反被握住。

  微涼的體溫通過相觸的皮膚漸漸傳遞過來,竟神奇的讓我漸漸平靜下來,心底深處慢慢有種奇異的滿足感升起,緩緩的充盈整個身體。

  「想說什麼?慢慢說,不要急。」安撫般的,賈法爾的拇指在我的手背上輕輕刮了刮,溫柔的聲音自頭頂慢慢落下「我在聽。」

  像是被什麼鼓動,我深呼一口氣,終於抬頭對上他的雙眼。

  字句成訣,我想我大概是頭一回對老師以外的人,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不是討厭你。」

  「……誒?」

  「我不是討厭你。」

  面對著詫異的賈法爾,我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男人墨綠色的雙眸中,終於露出了一絲發自心底的笑意。隨後他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我的頭。

  「啊,那真是太好了。」

  聽到他這樣說,我欣喜的瞪大了雙眼,下意識的便朝他伸出手。

  「畢竟我們是同伴嘛。」

  如石子投入湖面激起千層漣漪,伸出的手靜止在半空。

  被觸動了什麼的心中,有什麼在漸漸下沉,卻又似乎有什麼在明瞭。

  啊,是這樣嗎?

  我會對賈法爾產生這樣的心情,是因為我們是同伴嗎?

  因為是第一次擁有同伴,才會讓心情變得如此複雜嗎?

  ……是這樣嗎?

  是這樣吧。

  一定是這樣的。

  「……是呢,我們是同伴嘛。」我扯開僵硬的嘴角,總算是露出個笑來,鬆開手裡攥著的衣袖,從他的手中不動聲色的抽回自己的手「為了辛德利亞,我也會努力的。」

  「恩,以後也一起努力吧。」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賈法爾的語氣中聽不出任何的不自然「那麼,我就先走了。」

  「……好。」

  這一次,我沒有再阻攔。

  賈法爾的腳步漸漸遠去,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徒留會場略有嘈雜的人聲襯托出夜晚的平靜,離我非常遙遠。

  「嗚哇,小塞伊你這是被甩了嗎?超失落誒——」

  「……偷聽這種事太沒品了,你好歹還是『嵐雨』的會長,做事有點節操好嗎。還有我和賈法爾才不是那種關係。」

  見我並不意外,少女「哼」了一聲,從黑暗中顯出了扛著重劍的身形,撇了撇嘴有些不屑一顧:「你真對他沒感覺?我才不信。不過居然能讓你有好感,那男人倒也有些本事啊——」

  「閉嘴。我說了,我們只是同伴。」我冷下了臉轉身面對她,雙手抱胸露出不爽的神色,但又不知為何在說這句話時心裡有種奇怪的悶痛。

  「哈……好吧好吧你們是同伴,相親相愛的好同伴,最好一輩子都是同伴,讓我能多看看你這難得一見的苦瓜臉。」將抗在肩上的重劍隨手插到地上,妲雅懶懶的靠在劍身上朝著我搖了搖頭,一副特別惋惜的樣子「真搞不懂你們到底是怎麼想的,換了我是你早就直接打暈了往床上拖了。」

  我滿頭的黑線:「妲雅,你真的只有十二歲嗎?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誰教你的?還有我和賈法爾不是——」

  「要是被別人先搶走,到時候你可別哭。」

  「……」

  妲雅冷笑一聲,聳了聳肩,這副篤定的樣子讓我不由得一陣沉默。

  ……不,我和賈法爾是同伴,怎麼可能會被搶走什麼的……

  這小鬼越來越早熟了!她爹到底是怎麼教的!

  「好了,閒聊到此為止吧,我找你有正事。」

  不知從哪兒掏了根煙管出來,妲雅特別淡定自然的點上火,慢悠悠的抽了口煙。

  細細的白霧飄上天空的同時,我已經完全不敢相信這死小鬼真的只有十二歲!

  無視我的震驚,妲雅懶洋洋的抬隻眼,又慢悠悠的抽了口煙:「老爸問你,要不要考慮一下繼續幹。」

  「……啊?」我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別告訴我老頭子還想讓我繼續被工會眾矢之,我沒受虐癖。」

  「老爸也是珍惜人才啊,畢竟像小塞伊你這樣的魔導士幾乎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了吧?怎麼說當年你也是一個人單獨……好吧算我說錯話,你表情別那麼嚇人,我還小,會留下心理陰影的。」話說到一半,見我的臉色整個陰冷起來,妲雅也非常識相的閉了嘴。

  雖然我覺得心理陰影這種東西對她來說根本是無稽之談,她給別人造成心理陰影還差不多。

  「我不想幹了,你就這麼和老頭子說吧。他要真想搶人也可以直接來和辛巴德過兩招什麼的……雖然我覺得他贏不了。」我攤了攤手,說的非常隨便。

  「居然就這麼拋棄教你用劍的老師,真是薄情寡義的女人啊小塞伊。」

  「……為什麼你要說的這麼有歧義啊妲雅,你在天堂的老媽會哭哦?」

  「啊,果然你還是中意那個白頭發的嘛。」

  「……」

  怎麼又扯回去了!

  我這是跳進南海也洗不清了好嗎?!都說了只是同伴了啊!

  還有你明明只有十二歲啊為什麼要用這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我!我明明比你大了十歲多好嗎!

  妲雅你到底是有多早熟?!

  「直接拖上床吧,真的。」

  「……撿一撿你的節操吧,真的!」

  我痛苦的扶住了額頭,妲雅卻無所謂的笑著,呼出一口長氣。

  白色的煙霧在空氣裡慢慢升騰消散,妲雅也終於直起了身體,拔出重劍再次抗回了肩上,踢了踢腿算是活動筋骨。

  「要走了?」我見她如此,脫口問了這麼一句。

  她多半是沒想到我會這樣說,臉上終於露出了和年齡相符的疑惑表情:「……是啊?不過真少見啊,小塞伊你已經很久沒露出過這麼放鬆的樣子了呢。」

  被她這麼一說,我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自己,卻引得她一陣發笑。

  「雖然老爸想留你,我倒是覺得你在這裡挺好的……至少比在工會裡好。」雖然叼著煙管,小鬼說話倒是挺遛,一副人小鬼大的樣子看著我,紅色的瞳中沉澱著非常平靜的光芒「不過要是哪天混不開了,想回來的話,就算工會裡的那群傢伙有意見,我和老爸也會讓他們閉嘴的。」

  「嘿。」看著她那副認真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那就多謝你們的好意了,不過我想不會有這一天了。」

  她看看我,只輕輕的丟下一句「看上去也是」,便轉身背對著我揮了揮手,吐著煙圈慢慢消失在了道路盡頭。

  待她的身影漸漸消失,我嘴角的笑意也開始慢慢凍結。

  看來是要提醒一下辛巴德,他們要開始行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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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三頁

  和妲雅聊完,我看了看天色,決定趁著宴會還在繼續先去吃點東西填一下肚子,然後再去看一下辛巴德和阿裡巴巴他們聊完了沒有。

  實際上當我吃飽喝足之後踏上觀禮台的那一瞬間我就後悔了。

  為什麼我沒有直接回去睡覺?

  「哦哦哦塞伊你來的真是太及時了快來幫我一把——等等陛下你快放手!」

  「哇——雅姆萊哈被陛下調戲了——」

  「皮斯緹!」

  我呆滯的無視了求救中的雅姆萊哈以及拍手看好戲的皮斯緹,視線落在某個喝醉的男人身上半天沒說話。

  ……別告訴我現在這個滿身酒氣正抱著雅姆萊哈糾纏不清的大叔是辛巴德……

  「真是的……陛下又喝多了。」

  「哈哈哈,上次是皮斯緹,這次是雅姆萊哈啊。」席納霍霍和朵拉公說著,笑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視線在雅姆萊哈和皮斯緹身上轉來轉去「……倒也是該考慮考慮娶王妃的事情了吧。」

  ……你們不去阻止反倒是在這裡討論這樣的話真的好嗎?!站在邊上的迦爾魯卡和斯帕爾多斯的臉都已經黑了哦?!再說下去辛德利亞就要開始打內部戰爭了吧喂!

  還有說好的有馬斯魯爾在附近呢?!根本連人影都看不到啊喂!

  「喂,塞伊,你不去阻止真的好嗎?」終於有點看不下去了,席納霍霍用他那粗壯的臂膀捅了捅我。

  我欲哭無淚:「……為什麼是我?」

  「馬斯魯爾和賈法爾都不在,你是賈法爾的手下吧?」

  「……」

  我要跳槽!我要調職!老子幹不下去了!

  賈法爾我終於理解到你平時有多辛苦了!做手下的也中槍啊!

  我掛著一頭黑線,終於在雅姆萊哈發出的求救光波中上前拽了拽辛巴德的胳膊——沒拽動。

  ……咦?

  我愣了一下,又加大了手上的力氣,卻發現辛巴德抱著雅姆萊哈的腰紋絲未動。

  「唔姆……好煩啊賈法爾!唔……」皺了皺眉頭,辛巴德大抵是把我當做了賈法爾,滿嘴酒氣的說了這樣一句,然後又用臉蹭了蹭雅姆萊哈身上裸[]露著的皮膚,表情非常滿足「……恩……好滑……」

  雅姆萊哈的臉瞬間就黑了,伸長了手就要去拿擱在牆邊的魔杖,嘴裡已經咬牙切齒的說了不下十幾個大魔法的名字,完全是想和辛巴德同歸於盡的陣勢。

  我趕緊跳起來攔住雅姆萊哈:「等等等等!別衝動別衝動……」

  「這個笨蛋陛下……!」水魔導氣的直跺腳,狠狠的甩了兩下還是沒把辛巴德從自己身上甩下來。

  我看著周圍幾個都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無語的扶住了額頭。

  而且迦爾魯卡你那個一臉彆扭的表情是鬧哪樣啊……

  「……這個老是給人添麻煩的笨蛋陛下……」大大的歎了口氣,我只得放下拽著辛巴德胳膊的手,輕輕的湊到他耳邊,借助著聲音之中的RUFU的力量,慢慢的念道:「請您休息吧。」

  年輕的君王縛著水魔導的手兀的一松,整個人就直接歪斜著倒了下去,被趕緊快步上前的斯帕爾多斯一把接住。

  「……剛才的是……魔法?」雅姆萊哈看了看睡著的辛巴德,隨手拉了拉有些寬鬆的外袍。

  我點頭:「以六型音魔法和八型命魔法結合的,類似於語言催眠的魔法——不過也僅限於沒有防備的人才會有用,適用範圍也小,對付這種喝醉的傢伙最適合不過了。」

  這樣說著,我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辛巴德的頰肉,拉成各種奇怪的造型以報復他給我造成的麻煩。

  「不如下次趁他喝醉直接催眠他去裸奔好了。」

  「……不,那個就還是算了吧……」

  ×××

  鬧劇終於結束,我拜託了斯帕爾多斯將辛巴德送回房間後,宴會也已經散的差不多了。

  有來回走動的侍者將宴會的殘局收拾乾淨,雅姆萊哈觀望了一會兒,隨即表示要回黑秤塔繼續做魔法的研究。

  「啊,這樣的話,我和你一起去吧。」我這樣說著,跟著坐上了她的魔杖。

  「……不休息沒關係嗎?你才從卡倫多爾回來。」雅姆萊哈歪了歪腦袋,似是有些擔心的看著我「塞伊,你願意為辛德利亞做這些我很高興,但是還是別太勉強自己了吧?」

  我揚了揚嘴角,露出一個完全沒問題的笑容:「怎麼會呢,我只是沒什麼睡意罷了。與其把時間浪費在入眠困難上,不如做點其他的事。」

  雅姆萊哈抿了抿唇也不再勸我,魔杖在浮游魔法的作用下慢慢騰空,平穩的飛向黑秤塔的方向。

  許久不曾感受到自天空俯視地面的情景,我感受著充滿海洋氣味的風撫過臉頰,鑽進寬鬆的長袍鼓起衣袂,夜晚的涼意絲絲的滲進皮膚裡。

  和雪國是完全不一樣的溫度。

  「啊!忘了重要的事了……」坐在前面的雅姆萊哈突然輕聲的叫了起來,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之前賈法爾問我借了魔法理論的書沒有還我呢,等會要用到的。」

  我一愣,半天才開口:「很要緊?」

  「是啊,我之前做的筆記還夾在裡面。本來說好前幾天就應該還給我的,只是突然被陛下帶去了卡倫多爾,沒來得及吧。」壓了壓自己的帽子避免被風吹跑,雅姆萊哈低頭望瞭望地面上,白羊塔還亮著幾豆微弱的燈火「……果然賈法爾還在工作吧……塞伊,不然你去替我拿一下?我先回去準備研究的材料。」

  我本想拒絕,但思索一番後著實沒找到什麼拒絕的理由,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從魔杖上起身慢悠悠的從空中飄下去。

  浮游魔法……雖然多年不用了但是卻並不陌生。

  觀察空氣中RUFU的流向,向RUFU下達命令得以操縱,這些行為就像是靈魂的本能一般自然,無一不在陳述著我生來就是個魔導士的事實。

  ——但是,現在的我卻……

  想著這些事,我慢慢的落在白羊塔門口,在一片黑暗的走廊裡摸索著賈法爾辦公室的方向。自從我向辛巴德申請去黑秤塔之後,白羊塔我就來的不多了,但賈法爾的工作地我倒是記得很清楚。

  畢竟之前還一直在這休息來著……

  「誰?」

  終於看見那依稀有燈光的房間,我還未來得及進門,賈法爾的聲音便從裡面傳了出來。

  那是帶著些許警惕的聲音,可見對方即使是在工作著,也並沒有放下對外界的警戒,有些類似于殺手本能一樣。

  不過見到來人是我,賈法爾的表情明顯松了一口氣,提了提嘴角露出個笑來:「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過來?」

  我支支吾吾的撓了撓頭發,視線在屋子裡左右遊移著:「那個……雅姆萊哈說借了你一本書,因為等會的研究要用到,讓我來問你拿。」

  也不是多大點事,我卻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

  「剛從卡倫多爾回來,不好好休息怎麼行,而且你身上的傷根本沒好吧。」賈法爾倏地一下,眉頭就蹙起來了,語氣中帶上了些許責備「比起研究,還是身體比較重要才是。」

  「……傷不礙事,而且研究是我自己想要參與的,並不是勉強。」聽他這麼說,我沒由來的有些惱火,說話也愈發的強硬「請把書給我。」

  無言的相互對視了一會兒,終於是賈法爾敗下陣來,無奈的搖了搖頭。

  「……書在紫獅塔,你和守衛說一聲,他們會告訴你我的房間在哪。」他無言的揉了揉眉心,對我道「我放在床頭邊的書架上了,應該不難找。我這還有幾分檔,如果實在找不到就在房間裡稍微等一下我。」

  「多謝。」

  禮貌的道了聲謝,我轉身欲走,他卻突然叫住了我。

  「塞伊。」

  「還有什麼事嗎?」

  有些暗淡的昏黃燈光在賈法爾的臉上打出幾道陰影,晦暗不明的眼光在燈火之後閃了幾下,終於被黑暗慢慢湮沒。

  「……不,沒事,你去吧。」

  接著,賈法爾便又低頭,把自己的視線埋進那一卷卷公文裡。

  ……他是想說什麼?

  我有些疑惑,但還是壓下了心中的好奇前往紫獅塔。

  說到紫獅塔——那是國王與親近的官僚所居住的私人空間,所以不單單是辛巴德,八人將的住所也都在那裡。

  而我是住在供食客們居住的綠射塔里,二樓被裘達爾破壞的地方還在重建中,讓我不得不另外尋了個房間,隨便收拾了幾下便在裡面住了下來,屋子裡的裝潢之類和紫獅塔的根本沒法比較。

  ……雖然我也不是很在意這些,也就隨便它去了。

  值班的守衛大概是被辛巴德吩咐過,聽我說了原因後倒也不為難我,給我指了方向就繼續站崗去了。

  我循著守衛給我說的方向慢慢爬上二樓,很順利的找到了門框上繪有鳶草圖案的房間。

  開門進去,映入眼中的房間給人第一感覺便是非常整潔。

  不管是書桌上的公文還是其他,都擺放的整整齊齊,很能體現出主人一絲不苟的性格。寬大的床鋪光是看上去就非常柔軟,白色幔帳拉下後更是讓人覺得躺上去一定會相當舒服。

  不過當然,我不是來這裡參觀休息的。

  賈法爾說的書架很好找,正挨著床頭,甫一進大門便能看到。我便也未做多想直接上前開始在書架上尋找雅姆萊哈所說的那本魔法理論。

  許是我找的太過認真,完全沒有注意到自那幔帳後的柔軟床鋪裡,慢悠悠的伸出了一條白皙纖細的胳膊,輕輕的拽住了我的外袍。

  然後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屋子裡,是有人的。

  「賈法爾大人——」

  讓人骨頭都有些發酥的軟糯女音,自那幔帳之後傳了出來。伴隨著她這麼喊著的同時,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拽著我外袍的那只手正輕輕用力,想要把我拉進幔帳裡去。

  多半是自那幔帳之間的縫隙裡望見這辛德利亞的官服,把來拿書的我錯當成了賈法爾。

  但實話說……我現在有點懵。

  ……雖然在外面這種段子聽過不少,但實打實的爬床,我真是第一次見。

  在情緒裡說不上意外……但也說不上淡定……

  畢竟……畢竟賈法爾也二十五歲了,是個身心健康的男人嘛……有這方面的需求也無可厚非……

  再加上身居高位,有人來爬床侍寢什麼的……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為什麼一想到他和別的女人曾經在這張床上糾纏雲雨過,就覺得心裡非常的難受呢……?

  又悶,又疼,又無奈,又氣惱。

  煩躁,糾結,尷尬。

  卻又無法當做什麼都沒看到。

  ……非常難以理解的這種感情。

  「要是被別人先搶走,到時候你可別哭。」

  妲雅當時所說的這句話,兀的一下就在腦海裡響了起來。

  ……明明只是當做同伴的,卻為什麼有種真的在與別人爭搶的感覺呢?

  ……這種事,這種感情……真的是同伴會有的嗎?

  我……不明白啊。

  「賈法爾大人?」

  許是見我半天沒有回應,幔帳裡的人悄悄的掀開了簾子的一角。從我站著的角度裡可以看到對方裸[]露在空氣裡的嬌小肩膀,單薄的被子只微微遮住了身體最重要的部分,擺成一個非常誘[]惑的姿勢,讓人有種把持不住的感覺。

  ……當然前提,我得是個男人。

  於是在我們的目光交匯時,不光愣住的我,還有她。

  當然,我們都已經忘了,這房間的主人,此時還正在回來的路上。


第35章 第三十四頁

  「……」

  「……」

  相顧無言,大概就是現在這麼個場景了。

  那美女瞪大了一雙漂亮的蜜棕色的眼不安的看著我,整個人瑟瑟發抖看上去楚楚可憐。那原本揪著我袖子的手嗖的一下便縮了回去,整個身子往被子裡埋了一埋,就像是怕我把她看光一樣。

  而我著實有些佩服自己,在心中這樣萬丈波瀾的情緒間,居然還能維持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打量著對方的長相。

  膚若凝脂,唇似紅櫻,身材雖然沒有雅姆萊哈那麼凹凸有致,但也不算差,再配上這份柔弱嬌軟的神色,著實是屬於能勾起男人欲望的類型。

  我有點忍不住和自己做了一下對比,默默的得出了一個大概是完敗的結論。

  「您……不會也是……?」美女瑟瑟發抖了半天,見我一直沉默著,終於試探性的開口搭了句話。

  我才回過神來,又馬上被她給愣了一愣:「……啊?」

  「我說,您不會也是想來給賈法爾大人……恩……侍寢的……吧?」

  問著這樣的話,美女的眼中除了害怕之外突然又多了一絲好奇。

  ……我卻覺得我整個人都在風中淩亂。

  「……我看上去像是來給他……暖床的?」我抽著嘴角指了指自己。

  美女盯了我一會兒,特別誠實的搖了搖頭:「賈法爾大人應當是喜歡柔弱一些的女性,不是你這樣的。」

  我:「……」

  居然連喜歡哪種類型都打聽好了才來爬床的嗎?!這年頭連爬床都要爬這麼專業嗎?!

  不過這也證明著,賈法爾他……果然不是第一次了吧……

  某種負面的情緒正在心口逐漸蔓延,直至將雙眼染滿陰鷙之色。

  那是某種想要獨佔的欲望,無法忍受著賈法爾被別的女人那樣觸碰的想法。

  身體之中某種想要毀滅的因數開始躁動起來。

  一種名為殺戮的,最直接而簡單的想法與本能。

  調動著空氣之中的RUFU,指尖已經有細微的電流火花在閃動。

  ——但,不對,這樣是不對的。

  我狠狠的搖了搖頭,將這些想法從腦子裡甩掉。

  大概是我剛才的想法在情緒之中有些許的表露,面前的美女已經不知不覺縮遠了一些距離,仿佛像看到什麼怪物一般的驚恐著。

  但我想我已經不會去動她了。

  畢竟,只是作為同伴的我,沒有資格去管賈法爾的私事,更不用說他和什麼樣的女人上床。

  ……雖然,確實是,滿心的不爽。

  「塞伊,你怎麼不點燈?書找到了嗎?」

  約莫是見到門還開著,賈法爾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穿著寬鬆長袍的身影慢慢的融進了屋內,借著視窗落進的月光,我似是看見他微微蹙著眉頭的模樣。

  像是沒注意到這裡的情況,賈法爾只稍稍確認了一下我站著的位置,便自顧自的去摸了書桌上的油燈點亮。

  這一亮,發愣的人頓時就多了一個。

  但與我的驚訝相比,賈法爾這一愣,可謂愣的十分可怕。

  我從未見過賈法爾露出這樣的眼神,讓人像是面對著露出毒牙的蝮蛇一般,血液都像是要凍結在血管裡,面對此番的威脅根本無法動彈。

  微眯的眸中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感情。

  許是覺得礙眼,他又看了屋內一圈,最後選擇閉上雙目,只有被刻意壓低的聲線述說著這聲音的主人正在努力的壓抑著怒氣。

  「……滾出去。」

  逐客令下的毫無猶豫。

  大概是因為被我撞見這樣的場景覺得惱怒了吧。

  我這樣想著,抿緊嘴唇,轉身從書架上取下了雅姆萊哈托我拿回的書,便匆匆的低頭說了聲「失禮」疾步的走向大門口,也不去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我本以為這樣就結束了。

  誰知與站在書桌前的賈法爾擦身而過的瞬間,只覺得手腕處驀地一緊,回過神來卻已見賈法爾抓著我的手腕,慢慢睜開眼朝著還在那床上的女人再次重複了一遍。

  「滾出去。」

  這一句,比之前的更具有攻擊性,語氣也更加的嚴厲。

  但,我也終於反應過來,他並不是在對我說話。

  茫然的看著那女人拎著自己的衣服手忙腳亂的跑出房間,淚水在空氣中劃出弧度彰顯著屈辱,甚至捕捉到了對方眼中那抹向我刺來的,毫無意義的憤恨。

  心裡卻有種說不清楚的酸楚。

  「……讓你看到丟臉的事了。」

  房間裡終於安靜下來,賈法爾的不大的聲音聽的非常清晰,也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本來縛在手腕上的外力被收回,空蕩蕩的讓我點種無所適從。

  「不……倒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我這樣說著,嘴角卻無法抑制的揚起了一抹類似於諷刺的笑容,連明明正常的對話裡都開始有種陌生的敵意「你再怎麼說也是個身居高位的未婚男性,有一兩個漂亮女人爬你的床,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聞言,賈法爾微微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我,半天沒說話。

  我這才反應過來,這話聽起來,醋意也太濃了些。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那個意思真的!」我連忙擺起手來想要澄清,把頭搖的和撥浪鼓一樣。

  賈法爾的表情卻突然帶上了一些疑惑,有點像是不知道我在尷尬什麼:「你確實沒說錯啊?不用這麼緊張。」

  「……誒?」

  「這樣的話也就省下我解釋的時間了。」男人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又換上平日之間常見的溫和笑容「塞伊你果然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啊,看多了你的樣子總會忘記這一點啊。」

  「……」

  我突然就頓悟了。

  一直以來這樣的態度,安慰我,把我當做同伴,對我溫柔的笑,是因為我看上去就像是個未成年嗎?

  因為看上去,太像個孩子嗎?

  「所以我說的話都只被當做是童言無忌,賈法爾你就是這麼覺得的嗎?」

  沒有經過思考的話就這樣被脫口而出,賈法爾的表情有些尷尬的頓在了臉上,有些不知所措的伸了伸手,卻始終沒有落到我的肩上。

  眼神在閃躲。

  而正是這樣的態度,無疑所表現出了他確實是這樣想的,一意識到這些,我的怒火更是蹭蹭蹭的往上躥。

  「還是說我看上去是非常麻煩的小鬼,你才不得不扮演著好心照顧我的角色來避免我給辛巴德惹麻煩呢?」

  「……不……」

  「從一開始你就是這麼覺得了吧。因為你是辛德利亞的政務官,必須要扮演好這樣的角色,所以才佯裝一副耐心的樣子,對我溫柔,對我說些我從來不曾聽過的話,動搖我……讓我不得不為了辛德利亞停留下來?因為辛巴德或許會需要我的力量?」

  「……塞伊……」

  「賈法爾……你真的很卑鄙。」覺得臉頰有些癢,我隨手一抹,這才發現我早已經淚流滿面,不禁覺得有些可笑「但還是要恭喜你,你成功了。雖然我是為了辛巴德才留在這裡,但我不能否認,你,確實也占了不少的原因……這是第一次有人對我這麼溫柔,對我說我們是同伴……雖然現在才知道是虛假的,但至少也讓我感到幸福過,我覺得也夠了。」

  「……」

  「……謝謝你多日來的照顧,失禮。」

  不想再去看賈法爾的臉,也無法再繼續呆在這裡,我幾乎是一路狂奔著逃離紫獅塔,直到跑回黑秤塔的研究室累的癱坐在地上時,才想起明明有好用的浮游魔法卻一直忘了用。

  雅姆萊哈被我這樣的狀態回來給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的在我身邊打轉,想安慰我卻又無從下手,急的連魔法研究都丟在一邊不管了。

  「……雅姆萊哈。」

  「啊?我在呢我在呢!發生什麼事了塞伊?怎麼哭成這樣……」

  「在你眼裡,我也只是個需要你們照顧的孩子嗎?」

  「……誒?」

  雅姆萊哈顯然被我這樣突然的一問問住了,但又很快的鎮定下來,輕輕撫開我黏在臉上的亂髮,溫柔的笑了。

  「沒有哦。」一下一下的撫摸著我的頭,雅姆萊哈低垂下來的目光之中,閃耀著一份肯定的光芒「在我眼裡,塞伊你和我是一樣的——我們是魔導士,為了使辛德利亞的人民更加幸福而努力的魔導士,和外表、年齡,這些都沒有任何關係。」

  「……是嗎。」聽到她這樣說,我終於也感到了些許寬慰「看來,我也並不算是一無是處啊……」

  雅姆萊哈點了點頭:「而且,塞伊你……一定是經歷過什麼事,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吧……?」

  「……」

  「你身邊的RUFU們,總是會散發出一種,讓人覺得十分悲傷的感覺……」藍發的魔導士輕輕伸出手,攤開掌心,任那純白的RUFU在掌中停留休憩「雖然我不能很好的表達,但這種感覺,卻讓我明白你的身上,一定背負著什麼枷鎖——阻止你前進的枷鎖。」

  「……雅姆萊哈……」

  我無言的望著在月光下被RUFU環繞著的,身姿聖潔的女子。

  「而且,塞伊。」話音漸停,雅姆萊哈的語氣陡然一轉,忽的有些嚴肅起來「你身邊的RUFU,時長會讓我有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奇怪的感覺?」

  「恩。」她認真的點點頭,閉上眼想像著形容起來「……非常不好的感覺……厭惡、仇恨、恐懼……就像是各種負面的情緒所結合起來一樣,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我疑惑的望著身邊的RUFU,甚至伸手輕輕觸屏了幾下,都沒有感受到雅姆萊哈所說的那種感覺。

  「唔姆……也可能是我的錯覺吧,不用太在意啦。」雅姆萊哈笑了起來,拍拍我的頭「你啊,果然是和賈法爾吵架了吧?不過居然能把女孩子弄哭,賈法爾還真是有本事啊。」

  「雅姆萊哈!」我有些惱羞成怒的瞪了她一眼。

  佯作偷襲的舉了舉手,雅姆萊哈和我嬉笑了會兒,這才慢慢的開口,像是替賈法爾開脫般的解釋著:「……賈法爾他,一定不會是故意的。」

  「……」

  「賈法爾是個溫柔的人,雖然有時候太過認真了,讓人產生誤會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呢。」翻看著手裡的魔法書,雅姆萊哈的表情似乎是正在回憶著「他也是,擔心我們會受傷吧……」

  在雅姆萊哈的回憶裡,賈法爾似乎一直是個溫柔的人。

  所以她才會露出非常懷念的笑容吧。

  我看著雅姆萊哈的笑容,一時之間有些迷茫。

  ……賈法爾他,到底是怎麼看待我的呢?

  「塞伊,你喜歡賈法爾吧?」

  「……誒?誒?!」被雅姆萊哈突然丟過來的直球嚇了一跳,我一下子驚的跳了起來,臉上莫名的燒「怎怎怎、怎麼可能呢!我……我那個……他…」

  雅姆萊哈卻露出了然的表情:「果然是這樣啊。」

  「不是!那個……我……」

  「塞伊你意外的對這種事不擅長呢?唉,其實我也是啦……」

  「都說了不是啦!」

  ……

  總而言之,當我們終於停止了這樣的話題時,天居然已經微微亮了。

  我看著終於趴在書桌上睡著的雅姆萊哈,無奈的笑了笑。

  ……那麼,乾脆今天也和雅姆萊哈一起,借著研究到太晚的名義,名正言順的翹班吧!


第36章 第三十五頁

  為阿裡巴巴他們的送行,我沒有趕上。

  倒不如說,因為不想見到賈法爾,我故意把自己關在黑秤塔的研究室裡,即使辛巴德派了人來叫我都被我拒絕了。

  日光的浮影漸漸劃過視界,從東方初升,緩緩向西前行。

  天色愈亮。

  窗影歪斜之中,即使是聽到港口傳來悠長號角聲,我也只是稍稍抬了抬眼皮,便又把注意力放回手邊的魔法資料之中。

  「塞伊!喂,我說塞伊!」被反鎖的門被砰砰的敲打起來,門外雅姆萊哈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氣急敗壞「你快出來啦!再這樣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

  我茫然的看了眼腳邊已經被鋪成厚厚一層的筆記,終於感到腦袋有些疲憊的脹痛。

  大概是因為雅姆萊哈睡著之後我還在通宵研究的關係吧……

  本來是想說今天翹班睡上一天的,但是只要腦子一停下來,便會想到昨晚的事情,怎麼都睡不著。

  「我沒關係的。」我稍稍抬高了音量回了她一句,一開口才發現半天多沒進過水食,喉嚨已經有些微微的沙啞了。

  當然,雅姆萊哈也不是個軟柿子,見我如此回絕,便乾脆硬下了語氣道:「你要是再不出來,我現在就用魔法把門轟開。」

  雅姆萊哈你這麼偏激辛巴德知道嗎?!

  「水流轟——」

  「等等等等!我出來就是了!」

  我連忙大喊起來,三步並作兩步的撲過去打開研究室的門,避免了它被雅姆萊哈轟至渣的悲劇。

  不,最關鍵的是在研究室裡的我也會被雅姆萊哈的魔法轟飛的吧……

  「終於出來了啊。」可是當我打開門後,首先響起來的卻並不是雅姆萊哈的聲音,反倒是一個有些冰冷的男音。

  我整個人就像被雷劈了一樣突然僵住了身體,然後機械的抬頭看了看站在我面前的人,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張了張嘴發現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賈法爾會在這裡啊……

  想到這裡我就扭過頭狠狠的瞪了一眼雅姆萊哈,結果水魔導只輕輕拋給我一個「你們慢慢解決」的眼神二話不說就迅速落跑了。

  ……雅姆萊哈你這個賣隊友的!

  「你來幹什麼?」深吸一口氣,我整理了一下情緒,冷下了臉看向賈法爾,語氣要多差有多差「如果是辛巴德讓你來查看研究成果什麼的,那真是抱歉現在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你可以走了。」

  「真是冷淡啊。」賈法爾卻像是沒聽到一樣,雙手攏在袖子裡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便要邁進屋子裡。

  我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張開雙臂攔在了他面前,瞪了一眼比我高了半個頭的賈法爾——雖然動作幼稚可笑,但效果著實不錯。

  賈法爾的眉毛微微挑了一挑,眼神卻出乎意料的平靜,無形之中像是在詢問我到底要幹什麼一樣。

  「不、不許進來!」我緊緊閉上了眼睛,微微低著頭,不想看賈法爾,也不想被他看到此時的,我的表情「……反正就是小孩子做出來的東西,你也不會有興趣吧。」

  「……」

  緊接而來的是非常尷尬的一陣沉默。

  舉著的雙臂有些發酸,我慢慢睜開了眼,視線觸及的卻還是賈法爾紋絲未動的袍角以及在長袍底下微微露出的黑色鞋尖。

  ……我到底是為什麼要這樣說話啊……根本就是和小孩子一樣,蠢死了……

  「……噗……」

  「?!」

  本以為會一直尷尬下去,直到頭頂上傳來賈法爾忍俊不禁的笑聲,我才發現好像這根本是我一個人在一廂情願而已。

  政務官大人用袖子微微掩著嘴,但從他臉上的表情可以毫不意外的看出一定是在笑著的。

  「……什、什麼啊!賈法爾你……!」我有些惱羞成怒的瞪著他,完全不明白他這算是什麼意思「你這是在嘲笑我嗎!」

  「……不是哦。」終於止住了臉上的笑意,賈法爾的表情看上去柔和了不少,看著我時,眼中也少了幾分方才的冷漠「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誒?」

  「即使是這樣,也不準備讓我進去嗎?站在走廊上說話不太好呢。」

  被他用這種溫柔的語氣說話,即使是再生氣,也沒有辦法再逞強下去了。

  我訕訕的放下雙手,側身給他讓了條道出來,頭卻低的極低,不太想看他的表情。

  「誒——這些都是你寫的?」作為政務官約莫是第一次來研究室,賈法爾的樣子有些好奇,隨手撿起一張地上的筆記翻看著「果然很難理解啊……魔法的事情。」

  我默不作聲的蹲下身收拾起來,語氣不自覺的變得有些彆扭:「再怎麼說我也是個魔導士,這些基礎的東西當然會吧。」

  「不過還是很厲害呢,塞伊你。」

  撿東西的手驀地就僵在半空裡,慢慢的攥成拳頭的形狀。

  「……不是的……」

  被額發遮住的臉,徒留下深色的陰影覆於其上,看不清表情。

  「……我……根本沒有這樣被你誇讚的資格……」

  賈法爾,你一定不會知道,這些被你所誇讚的,那些厲害的魔法,對我來說,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東西。

  我,沒有被你這樣說的資格。

  「也是呢。」意料之外的,賈法爾並沒有否定我。

  我略有詫異,卻只感到一隻微涼的大手撫過我的下顎,稍一用力,便將我的臉抬起,滿眼的驚訝映入對方那墨綠色的雙眸,所有的情緒在那雙眼睛的注視之中全都暴露無疑。

  拇指輕輕的覆上下眼瞼,微微一動,便似條件反射般的眨了一眨,引得對方無奈的歎息了一聲。

  「黑眼圈都出來了哦,肯定沒有休息過吧。」賈法爾的面色沉了一沉,又是一聲歎息「你總是這麼逞強嗎?」

  「才不是逞強……!」

  「塞伊。」

  僅僅是這樣被這樣呼喚了一聲,反駁的話便卡在了喉嚨裡,再也說不出口。

  ……不甘心。

  為什麼這傢伙明明都這麼過分了,我還是會對他的溫柔沒辦法拒絕呢。

  「我啊,今天早上被雅姆萊哈狠狠的教訓了呢,因為把你弄哭這件事。」賈法爾這樣說著,也慢慢的在我身邊蹲了下來,保持著視線與我齊平的高度,墨綠色的眸毫不避諱的直視著我「……我承認自己是個卑鄙的人。為了辛想要留下你,才對你溫柔,這樣的事我也不會否認,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

  「……」

  「為了國王和辛德利亞,我會用盡一切辦法留下有利的東西,不管是東西,還是什麼人,我都會去做的。因為這是我的王所選擇的道路,我必將追隨到底。」

  「……賈法爾……」

  男人的眼中沒有任何一絲的逃避。

  ……我想我也明白。

  因為他是王的臣子,他與我一樣,將王放在比任何人都要重要的位置,沒有誰能夠取代。

  換做是我,我不敢保證我會有比他好到哪去的做法。

  「但是,要說我完全沒有私心,那也是不可能的。」

  「……誒?」

  話鋒突然一轉,我呆愣的看著賈法爾微揚的嘴角,因笑而輕輕眯起的眼睛,一瞬間有些恍惚。

  「你和我們一起長大的雅姆萊哈他們都不一樣,我們認識你,和你接觸的時間也只有短短三個月不到而已,有很多事情,你不願說,我們自然也不會逼你。但你願意為了辛留在這裡,可以為了保護辛而受傷,向辛宣誓忠誠……實話說,我很高興。」覆在眼瞼上的手指又輕輕的撫了撫,賈法爾的笑容愈發柔軟起來「雖然不知道其他人會不會有同樣的想法,但是,我是這麼想的——我想瞭解你。」

  「我想瞭解你,想知道你的過去,想知道你的想法,想知道你是不是和我一樣……想要看著我們的王,和他一起,輔佐他,用這雙手建立起我們理想之中的世界。」

  此時此刻,我想我看到了。

  透過賈法爾那雙常年掩蓋著情緒的眼眸,我看到了,那其中閃動著的微弱卻堅定的光芒。

  ——那是對辛巴德毫不懷疑的信任,是對王的期待,對王的無疑的忠誠。

  ——這個人,或許,是和我很相似的。

  我這樣的意識到。

  所以,我才會明白,才會……喜歡上他吧。

  不是作為同伴。

  而是作為一個女性,被他身上閃耀著的這份光芒,給吸引了吧。

  「……呐,賈法爾。」

  「恩?」

  緩緩抬起手覆住他的,我看到男人的眼中少有的閃過一絲慌亂,身體的僵硬從相觸的皮膚之間很明顯的傳遞了過來。

  但也正是他的這份慌亂,卻讓我的心情漸漸的平靜下來。

  賈法爾他的心情,一定是與我現在的這份心情,是不一樣的。

  ……至少目前,一定是這樣的。

  「如果是你想知道的話……我會說的。」這樣說著的我,毫不意外的看到賈法爾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有些忍不住想笑「但是,也許並不是什麼讓人覺得輕鬆的事喲?即使這樣也沒關係嗎?」

  「也許,是會讓你覺得還不如不知道的事。」

  聽著我這樣的提醒,賈法爾卻露出釋然的表情,笑著輕輕搖了搖頭。

  「沒關係的,因為你現在是辛德利亞的塞伊啊。」

  ……啊啊,是啊。

  我已經,不是那個生活在卡帕蘭的,成天無憂無慮的孩子了。

  我可是,已經選擇了自己今後要走的路了啊。

  「謝謝你,還有,我接受你的道歉了,賈法爾。」

  這樣說著的我,起身捧過了他的臉,無視了他驚慌失措的表情,在他的額頭輕輕的落下了一吻。

  看著賈法爾突然泛起紅色的臉,我卻突然有了一種報復得逞的快感。

  ……嘛,就當是你把我弄哭的回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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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六頁

  後來辛巴德告訴我,那一整天裡,鮮少犯錯的賈法爾居然連著簽錯了三四份文書。

  比較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那三四份文書上本應該簽著他自己名字地方,寫的偏偏還是「塞伊」這個名字。

  雖然覺得這樣報復賈法爾有些對不起他,但我還是對這結果表示非常滿意。

  「你到底對賈法爾做了什麼能讓他分心成這樣……該說你真是有本事還是……」辛巴德極力壓著想要爆笑出聲的想法,摸著下巴上下打量著我。

  我想他一定是覺得能看到賈法爾吃癟覺得很稀奇。

  ……也是啊,畢竟是那個賈法爾嘛。

  我勾起一個玩味的笑容,朝著辛巴德挑了挑眉毛:「只是和賈法爾增進一下友誼而已,辛巴德你這是吃醋了嗎?」

  原本以為這樣可以稍微刺激一下辛巴德,但我顯然小看了號稱「七海霸王」的男人。

  辛巴德那銳利的眼眸微微眯起,嘴角挑起的笑容又危險又致命:「吃醋的不是你嗎?因為看到別的女人在賈法爾的床上之類的?」

  「……」我氣結,狠狠的扭過頭「才沒有。」

  「喂喂你這反應明明就是有吧。」

  「說起來昨天朵拉公和席納霍霍又聊起辛巴德你娶王妃的事情了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我投降還不行嗎!快給我閉嘴!」

  顯然,只要挑起這個話題辛巴德就會以最快的速度來轉移話題。

  這一招我玩的屢試不爽。

  看著紫發的國王正狂躁的抓著頭髮,嘴裡還碎碎念著「為什麼老是要催這種事」,我就不自覺的有些想笑出聲。

  「所以說你早點下決定不好嗎?朵拉公他們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子嗣的事情……」笑了一會兒,我終於決定稍微認真一點和他聊聊這個問題,隨手拉了張椅子坐在他對面「雖然我知道現在對你來說並不是考慮這種事的最好時機,但,不能老是逃避啊。」

  辛巴德沒有馬上回答。

  短暫的沉默後,男人尖銳的視線突然轉到我臉上,盯著我像是瞄準了什麼獵物一樣,薄唇慢慢開合,說出的話讓我好像挨了當頭一棒。

  「那乾脆你嫁過來好了。」

  「……咦?」

  咦咦咦咦咦?!

  我根本還未來得及和他確認這是否是個玩笑,身後就兀的有個聲音帶著怒意炸了開來。

  「辛!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酒還沒醒是嗎!」

  這樣說著,賈法爾狠狠的把一摞文書往辛巴德面前的桌子上一拍,表情陰沉的有些嚇人,讓我都不由得有些愣怔。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辛巴德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特別淡定的笑了一笑,無視了賈法爾的表情抬手朝著他打了個招呼:「呀,賈法爾你來了。」

  「請不要扯開話題,辛陛下。」賈法爾依舊保持著那高貴冷豔的表情自上而下的俯視著辛巴德,語氣半點都沒開玩笑的意思「你剛才說的話,真的不是昨天宿醉還沒醒嗎?」

  「當然是開玩笑的啦賈法爾。」辛巴德再次露出了那副人畜無害的笑容朝著賈法爾擺了擺手,眼中卻多了幾分興味盎然「你們老是考慮著我娶妻的事,所以我想逗逗塞伊而已啦。話說回來,你這麼認真是幹什麼?」

  這樣說著的辛巴德,像是暗示一樣的朝我眨了眨眼,我整個人瞬間就頓悟了。

  ……辛巴德,算你狠。

  「……咳。」難得的,賈法爾沒有立即接上話,只尷尬的咳了一聲,用袖子掩了掩臉上微微泛起的粉色「作為政務官,國王陛下的娶妻事項當然需要經過我嚴謹的篩選,怎麼可以隨便決定。」

  「哦——」辛巴德陰陽怪氣的拉長了調子「那你就是說塞伊不夠格咯?」

  「唔……!」賈法爾又被噎了一次,這次終於沒法像上次一樣掩飾過去,只用著一種惱羞成怒的眼神瞪了我一眼。

  ……為什麼是我啊?!我才是躺槍最厲害的那個好嗎?!

  我欲哭無淚。

  辛巴德還在添油加醋:「呀,真是過分啊賈法爾。難道你忘了塞伊現在還沒有辛德利亞的戶籍嗎?要是直接嫁過來的話不就方便多了嗎。」

  經他這麼一提醒,我和賈法爾的臉上才不約而同的出現了同樣的神色。

  對啊,我怎麼把這茬事給忘了!之前是為了取得卡倫多爾國民的信任才把這件事拿出來說的,現在既然決定正式留在辛德利亞,戶籍早晚都是個要解決的事情吧。

  這種事弄不好可是會被人揪出來當小辮子的。

  「就算是這樣好了,辛德利亞官員之中未婚的也有很多吧,沒有理由直接就跑來和國王結婚的。」賈法爾的樣子看上去終於冷靜了下來,說話之間的條理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辛巴德的眉毛突然挑了一挑:「你也知道塞伊才剛來辛德利亞沒多久,那種沒見過面的官員,比起我來說更會對她造成困擾吧?讓女性煩惱可不是男人該做的哦,賈法爾。」

  賈法爾的眉頭又「蹭」的一下皺起來了。

  所以我想說你們是要無視我本人多久啊?!明明我本人還在這裡哦?!為什麼偏偏是你們兩個開始聊我的終身大事了啊!話說回來話題的主角不應該是辛巴德嗎?!

  ……辛巴德你這七海的陰謀家。

  「不是和我也沒關係啊,迦爾魯卡,馬斯魯爾,還有斯帕爾多斯也是可以的嘛。」摩挲著自己的下巴,辛巴德的眼中陰謀的精光愈來愈亮「塞伊現在可是辛德利亞的政務官輔佐哦?就算是配八人將也沒有什麼不合適的吧?」

  「……」

  我看著賈法爾愈加發黑的臉色,再看看對面辛巴德一副陰謀得逞的樣子,非常想直接掀桌子走人……

  但賈法爾,你這沉默,讓人很能遐想啊。

  雖然我知道你目前對我是肯定沒這個意思的啦,但你再這樣沉默下去,連我自己都要誤會了啊。

  「不行。」預料之外的,賈法爾非常乾脆的丟了兩個字給辛巴德,然後伸手指了指一直沒說話的我,完全是面無表情的狀態「戶籍的解決方法要多少有多少。讓她嫁過來?不用那麼麻煩。」

  看著對面愣住的辛巴德,高貴冷豔的賈法爾大人我為你鼓掌!

  雖然還是有點點失望啦,但這不影響我對你的崇拜!

  果然喜歡上的是賈法爾真好啊。

  「還有你也是,居然陪著陛下聊這種無聊的話題,工作做完了嗎就在這裡偷懶!明明今天下午還要去居民區巡視吧,還不去準備?!」

  當然高貴冷豔的賈法爾大人並沒有顧及我此刻對他的崇拜,二話不說就抄起桌上的一卷公文敲了敲我的腦袋。

  我笑著向他討饒,卻見他臉上的表情竟然有些……彆扭?

  ……錯覺吧?

  「巡視的準備我當然已經做好啦,因為書記官對我說『賈法爾大人正在忙碌著』,我才不得已來找辛巴德聊聊天的嘛。」我聳了聳肩把麻煩推回給賈法爾,朝著辛巴德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而且我也有正事要和國王彙報的嘛,對吧辛巴德?」

  辛巴德大概本來是想說「什麼?」的,但是在我的眼神威脅下只能默默的點了點頭,哈哈的陪著笑:「是啊是啊,確實是有正事。」

  「哦,這樣。」賈法爾面無表情的看了看我們兩個「那麼應該也能讓我聽一聽吧?所謂的『正事』。」

  那表情明顯的就是在說「你們兩個心裡想什麼我還不明白嗎」。

  辛巴德趕緊朝我投來了求救光波——如果說不出個所以然,他今天一定會被賈法爾用工作埋起來的吧。

  不過也好,前幾日的接風宴上,妲雅他們的態度,確實是該和辛巴德商量一下了。

  「那個,辛巴德,『嵐雨』那邊的動向,你確實是應該在監視的吧?」我清了清嗓子,露出了認真的表情試圖讓氣氛嚴肅一些「最近他們應該有一些小動作了吧?」

  大抵是沒想到我還真有事說,辛巴德微微愣了一下,摸著下巴開始認真回憶起來:「沒有。從線人那裡彙報來的消息,他們並沒有任何行動,只是……」

  「只是?」

  「呐,塞伊我問你,『嵐雨』的成員裡也有魔導士嗎?」

  被辛巴德這樣問道,我有些不解:「魔導士?就算不是地下工會,正牌的工會裡也會有那麼幾個的,畢竟組隊出任務的時候,魔導士的戰鬥力和機動力都是非常受歡迎的……為什麼這麼問?」

  聽到我這樣回答,辛巴德的表情愈發嚴肅起來。

  「撇去我們之前見過的那一撥人不論,其他分散在城裡的『嵐雨』的成員,有很大一部分都是魔導士。」

  「……誒?」

  「按照你說的,以『嵐雨』此次帶來的人數規模來說,差不多有十個都已經很不錯了。但光是我手下線人發回的情報,對方至少帶了二十名魔導士……這麼大的數量,你能知道他們究竟要幹什麼嗎?」

  曲起食指指節抵在唇上,各種各樣的可能性在腦內交織匯總。

  這樣的情況,這樣的部署,組成的最大的可能性是什麼?仔細想想,「嵐雨」平時接到的任務,有什麼是需要這樣大的排場的嗎?

  魔導士,魔導士……

  「……不行啊,至少在我還在工會裡的時候,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排布是要幹什麼啊。」我苦惱的抓了抓頭髮,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辛巴德也不為難我,只抬頭對賈法爾吩咐道:「加緊監視的人手,一旦有什麼異常的動向,立刻和我彙報。」

  「是。」

  咬了咬指甲,我低頭盯著桌面上的木制紋路,設想著這麼多的魔導士到底能幹出些什麼事來。

  傳送?召喚?

  不,辛德利亞有結界存在,就算要做這兩件事也一定會被馬上發現。

  ……妲雅他們,到底想做什麼啊?!

  「好了,塞伊,別露出那種苦大仇深的表情。」許是見我的表情不太好看,辛巴德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輕輕的笑了笑「總會有解決的辦法的。」

  與賈法爾身上那偏低的體溫不同,辛巴德的手是更為溫暖一些的溫度,手掌也比賈法爾的更為寬厚。

  但是,我果然還是更喜歡賈法爾的溫度呢。

  這樣想著,我也沒管辛巴德的手還放在我的腦袋上,便微微仰起頭想要去看賈法爾此時的表情。

  但僅僅只是剛觸及到那張面龐的一瞬,雙眼便不可抑制的微微瞪大了。

  ……賈法爾……為什麼,把臉側開了……?


第38章 第三十七頁

  平靜的日子又過了幾天。

  較為慶倖的是,這幾天之內辛巴德沒有再惹出什麼亂子,而「嵐雨」那邊,似乎在妲雅的看管下也沒有做出什麼引人注目的舉動。

  而比較不幸的是,賈法爾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原本還算輕鬆的輔佐官工作突然翻了好幾番,每天只能迫不得已的呆在白羊塔里奮筆疾書。

  現在想來,我好像已經有三天沒有去過黑秤塔了。雅姆萊哈之前還有來問過我怎麼回事,不過見著我桌上的那如小山一樣的文書,還是默默的給了我一個「祝你幸福」的眼神回了自己的研究室。

  我只覺得壓力很大。

  「啊,果然在這裡啊塞伊。」

  正當我哀歎著繼續在枯燥的公文上簽字時,門口突然傳來了屬於皮斯緹的非常有活力的聲音,軟綿綿之中還帶著些許女孩子撒嬌的韻味,聽上去非常舒服。

  我頓感身心都受到了治癒,聯手裡的筆握上去都沒那麼沉重了。

  公文什麼的都去死吧。

  「唔啊……賈法爾真是狠心啊居然給你這麼多工作……嘖嘖。」皮斯緹看著我辦公桌上的場景,嫌棄的吐了吐舌頭。

  我只能無奈的乾笑幾聲,然後開口問她:「你總不會來就是和我說這個的吧?」

  皮斯緹這才一副想起正事的樣子,側身往我的辦公桌上一坐,突然轉身伸手挑起我的下巴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

  我下意識的瞄了一眼她胸前大敞的布料——咦這麼好居然沒走光?!

  「塞伊,最近工作一定很辛苦吧?」

  「……咦?啊,啊……是有點吧……」

  為什麼要突然用這種誘惑的語氣對我說話啊皮斯緹!

  ……我突然覺得從雅姆萊哈那裡聽來的皮斯緹同時腳踏十三條船的傳說大概是真的。

  「那麼,今晚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喝個酒解解乏呢?」

  不行了!臉湊的好近啊皮斯緹!你感興趣的是男人而不是女人吧?!

  我覺得我嘴角都在抽了。

  「啊不,喝酒的話……那個……」

  「不然我乾脆寫封情書給陛下然後署你的名好了。」

  「……請務必讓我參加!」

  皮斯緹滿意的放開了挑我下巴的手,蹦下桌子又露出了那俏皮可愛的表情,朝著我眨了眨眼。

  「那麼就這樣說定了喲,我去叫上雅姆萊哈,晚上見咯!」

  留下這樣的一句話和石化的我,嬌小的少女一蹦一跳的走了。

  我默默的看了看手裡握著的筆和桌上的公文,突然覺得,工作真是太可愛了……

  ×××

  事實證明千萬不要小看蘿莉這種生物。

  前有妲雅這個血淋淋的例子,後有皮斯緹這樣的謎樣生物,我已經開始懷疑我以前是不是都對蘿莉這樣東西產生了錯誤的定義。

  ……反正,我覺得我和這種生物大概是天生八字不合吧,不管是上面的哪一個我都有點無力招架。

  「嘛,不過真的是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呢……早知道就應該讓塞伊和陛下說明情況調職來黑秤塔的才是。」

  喧鬧的酒館裡,雅姆萊哈忿忿的抓過侍者剛送上的酒杯,給自己大大的灌了一口。話語間還有些賭氣的意味在其中,多半是因為我不在讓她的魔法研究受到了一些阻礙的關係。

  皮斯緹嬉笑著拿起酒壺替雅姆萊哈斟滿,又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幾口。

  「不過也沒辦法啊,白羊塔那邊的工作確實要比黑秤塔的研究緊迫一些。最近世界的局勢也更加緊張了,煌帝國那邊也不知道要做什麼……」晃著手裡的酒杯,皮斯緹托了托手掌表示無奈「還有南海最近也不太平,據來往的商船說南海生物最近出現的頻率好像增加了不少,性格也變得狡猾了許多。」

  雅姆萊哈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誒?狡猾是指……?」

  「嘛,應該怎麼說呢……最近的南海生物不會出現在平時巡視的航線上,像是故意錯開了我們的巡邏一樣會去襲擊商船這樣。」

  聽到皮斯緹這麼說,我倒是也有了些興趣:「但是常理來說,南海生物的活動週期應該都是固定的啊?」

  「那倒也不一定吧。海洋生物到了交[]配期也會有活動週期暫時不規律的現象啦,正巧最近這段時間應該是狂暴海龍的交[]配期,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也在所難免吧?只是苦了負責海上的我喲——」

  這樣說著,皮斯緹軟綿綿的往桌上一趴作無力狀,拉長了音調和我們抱怨道。

  少女有點犯蠢的動作引得我和雅姆萊哈不禁有些失笑。

  「好啦好啦,難得出來喝酒幹嘛說這麼沉重的話題。」雅姆萊哈拍了拍皮斯緹的背以示安慰,視線轉了轉卻落到了我面前的酒杯裡,突然一下就叫起來「啊——!塞伊你居然一口都沒動!快喝啦!別告訴我你都這麼大了還不會喝酒!」

  「……年齡和會不會喝酒根本沒有關係吧?!」我抽了抽嘴角,只得在她逼視的目光下慢慢的喝幹了杯子裡的酒「好啦,這下滿意了吧?」

  皮斯緹眼疾手快的又端過酒壺給我斟滿:「哦哦,真豪爽呢塞伊!」

  「這還差不多嘛。」雅姆萊哈也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突然朝著我露出了八卦的目光「不過話說回來,塞伊你到底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啊?之前我和賈法爾聊天的時候談到你,結果賈法爾的臉瞬間就黑了呢!」

  「哦哦!說到這個我也是呢!賈法爾還超冷淡的對我說『和我沒關係』呢!」

  「……你不會真的對賈法爾做了什麼吧?」

  一個接著一個的八卦問題,我覺得我嘴角抽搐的頻率已經可以媲美發動機了。

  誰對他做過什麼啊?!倒不如說是那個笨蛋國王耍了我才讓我現在被工作埋起來了吧?!

  「還不是辛巴德!」

  「……咦?難道還和陛下有關係嗎?」雅姆萊哈明顯的愣了一愣。

  我咬牙切齒:「是啊,還不是那個笨蛋國王開玩笑說要讓我嫁到辛德利亞來什麼的……」

  「咦咦咦咦咦?!嫁過來?!塞伊你嗎?!」這下不光是雅姆萊哈,就臉皮斯緹都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我狠狠的又灌下一杯酒,把酒杯往桌上狠狠的一拍示意皮斯緹給我倒滿。

  一想到這事我就來氣!

  明明討論的就是辛巴德的娶妻問題,那笨蛋國王居然把我一起拉下水!

  「不過辛巴德還真是過分啊,居然敢拿這種事來開玩笑,也難怪賈法爾會生氣了。」我煩躁的抓了抓頭髮,又揉了揉眉心,頓時覺得有點頭疼「還讓我給賈法爾當出氣筒,現在每天都是一堆工作……我都已經好幾天沒有睡過好覺了。」

  「……」

  「……」

  「……你們兩個怎麼了?」

  我看著突然沉默下來的雅姆萊哈和皮斯緹,突然覺得心裡有點發毛。

  不,最關鍵的還是她們兩個眼裡那種意義不明的光芒吧……

  什麼啊,這種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賈法爾是那麼小孩子氣的人嗎?不會吧?」雅姆萊哈托著下巴,望望天花板似乎是在認真考慮。

  皮斯緹倒是滿不在乎的喝著酒杯裡的酒:「那也不一定吧?對象可是那個賈法爾哦?總是把陛下放在第一順位的賈法爾的話,會這樣做也不奇怪。」

  「什麼意思?」

  「恩……舉個例子吧。」皮斯緹放下杯子,朝著我們比劃了起來「就拿雅姆萊哈你來舉例子好了,迦爾魯卡也暗戀你那麼多年了……」

  「等等等等!給我打住!為什麼要提到那個白毛禿子啊?!」

  皮斯緹話還沒說完,雅姆萊哈就紅著臉開始大喊起來了。

  「只是舉個例子啦,不要那麼介意。」皮斯緹笑嘻嘻的樣子像是根本沒把臉紅的快要滴出血的雅姆萊哈當回事,反倒看上去還是樂在其中的模樣「還是說其實你很在意迦爾魯卡的事情嗎——?」

  「才沒有呢!誰要在意那個白毛禿子!」

  「是嗎——誒,雅姆萊哈你臉紅了喲?」

  「沒有!沒有!我只是喝多了!」

  這樣說著的時候,皮斯緹的表情就像是正在惡作劇的小惡魔一樣,而雅姆萊哈為了表明自己臉紅是因為喝酒的緣故,開始一杯接著一杯的狂灌起來。

  ……我默默的下定了決心覺得以後應該離皮斯緹稍微遠一些。

  「好吧好吧,接著說。」皮斯緹看著雅姆萊哈目前有點悲憤的表情,決定先繼續解釋「陛下娶妻的事情朵拉公和席納霍霍兩個已婚派催的最多啦,陛下雖然自己是沒那個打算,但是要說目前國內陛下最有可能娶的兩個人,多半就是作為八人將的我和雅姆萊哈吧?」

  「誒?」

  「所以說啊,陛下也沒有明確表示過沒有這個可能吧?要是貿然向雅姆萊哈出手,或許就會變成和國王搶女人這樣的局面了哦?作為八人將的我們,大概是不會允許自己出現這樣的情況的吧。」

  「畢竟,陛下——辛巴德他,是因為我們尊敬他,崇拜他,才會選擇跟隨他的啊。在國家的未來和喜歡的女人之間選擇,答案太明顯了不是麼?」

  「……」

  皮斯緹這一番話,我和雅姆萊哈無言以對。

  雖然我覺得辛巴德是當然不會介意手下談戀愛這種事的,但這並不代表作為八人將的他們不會介意。

  如果辛巴德有喜歡的人還好說,問題是他還偏偏沒有。

  與其要讓國王去和素未謀面的別國權貴聯姻,不如乾脆就在身邊信任的人之中娶了算了——我想,這樣想著的人,並不是沒有的。

  所以,克制著自己,不會去和自己的王搶女人。

  ——即使是喜歡的女人也一樣。

  ……但這,是否太過殘忍了一些?

  「……笨蛋……」

  為了這樣的問題沉默著的時候,坐在我對面的雅姆萊哈突然自言自語般說了這樣的話。

  再抬眼看去,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眸中,已經不可抑制的盈滿了淚水,正沿著漂亮的臉部曲線不住的滑落下來。

  ——像是流淚的人魚一樣的美麗。

  「……迦爾魯卡那個笨蛋……!」用著非常忍耐的表情說著這樣的話,雅姆萊哈抓過自己的酒杯,二話不說又開始灌起酒來「斯帕爾多斯也是……這兩個笨蛋!」

  在雅姆萊哈這樣邊哭邊灌酒的時候,我忍不住偷偷的看了看皮斯緹。

  雖然臉上依舊是那副經久不變的笑臉,但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少女握著酒杯把手的手捏的非常緊,就連指節都已經有些泛白。

  比起雅姆萊哈來,皮斯緹考慮的更多,想必也掙扎的更久,才能說服自己,讓自己接受這樣的事實吧。

  但是……

  這算什麼啊……?

  為了國家就要付出這樣的代價……這算什麼啊?!

  那個笨蛋國王……要是真的會因為這樣的事而高興,那我明天就去打掉他的牙!

  「雅姆萊哈,皮斯緹。」我默默的斟滿杯子,然後把酒壺推到她們兩個的面前「不是說今天是來喝酒的嗎,氣氛搞的這麼差做什麼。」

  「……塞伊?」

  我猛的把滿滿一杯酒幹掉,然後把杯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敲。

  大概酒真的有壯膽的作用吧,我看著她們,用著從未有過的堅定語氣說著:「我啊,才不信那個笨蛋國王會為了你們這樣無意義的犧牲而高興……畢竟那個笨蛋國王是比起自己,更想看到國民幸福的國王啊。」

  「……」

  「還是說,你們都跟了他這麼久,還不如我這一個才來幾個月的人相信他呢?」

  「……塞伊……」

  「畢竟那個人,可是能讓我停留下來的王啊。」

  我露出一口白牙,笑嘻嘻的舉起了手裡的酒杯伸到她們兩個面前。

  看著她們二人漸漸散去陰霾的臉,我突然覺得自己也許還挺有當說客的天賦的。

  能讓我為他停留的王,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讓人痛苦的事呢。

  「……呼,說的也是。」同樣舉起了酒杯,雅姆萊哈擦了擦臉上殘留的淚跡,又回復了平日裡的開朗笑容「要是那個白毛禿子也敢有這種想法,我一定拔光他的頭髮讓他變成真禿子!」

  「哦哦!所以說雅姆萊哈你是承認你對迦爾魯卡……」

  「不是!才不是!皮斯緹!」

  才這麼一會兒,這兩個人便又鬧開了。

  我頗為欣慰的松了口氣,卻突然又被皮斯緹抓住了手臂,一低頭,便又看到了那類似于小惡魔的笑容。

  「……什……幹什麼啊皮斯緹……」

  「塞伊——」

  撒嬌般的語氣一過,只見皮斯緹不知是從哪兒搬出了好罐酒,慢悠悠的放在了我面前。

  我突然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今晚……我們不醉不歸喲?」


第39章 第三十八頁

  刺目的陽光透過窗簾間的縫隙照進房間,在寬敞的大床上撒下數道斑駁的光條。

  腦袋昏脹多時,我這才終於從宿醉和起床困難中找回了自己的意識,迷迷糊糊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適應著屋子裡的光線。

  ——天亮了啊。

  「嘶——」

  甫一動腦袋,疼痛感就如尖銳的錐子紮進腦子裡,我又一次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暗暗的想著今天到底該怎麼去上班。

  ……賈法爾一定會揍我的吧……明明一堆工作還出去喝酒之類……

  最糟糕的竟然還是宿醉啊……

  「醒了?」

  伴隨著這樣兩個字,兩邊的太陽穴上突然被搭上了兩隻體溫有些偏低的手,力度適中的替我揉了揉,原本刺在腦中的疼痛感也在這舒服的按摩下開始漸漸散去。

  「好點了沒?」

  對方完全沒注意到我完全僵住的身體,揉了半晌之後又問了這樣一句。

  ……我真的很想說我整個人都不好了……

  ——賈!法!爾!

  為什麼偏偏在這裡的是賈法爾啊?!

  不對!更關鍵的是為什麼賈法爾會在這裡啊?!

  是我昨天喝醉之後對他做了什麼嗎?!不會吧?!再說我昨天根本就沒有見過他嘛!

  「你……」我勉強止住了內沸騰的小宇宙睜開眼睛瞟了瞟他。

  想說的話太多,但看著賈法爾,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賈法爾有點苦惱的皺了眉頭,表情看上去有點不太高興:「你昨晚喝醉了。」

  「啊……看上去是呢。」我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酒量不是太好,讓你見笑了。」

  賈法爾的表情更難看了:「不能喝還瞎攙和什麼!真是的……下回一定要警告一下皮斯緹她們……」話說到後面已經變成了碎碎念似的自言自語。

  聽到了皮斯緹的名字,我只能尷尬的陪著哈哈哈笑了起來。

  「是你把我們帶回來的?我好像記得皮斯緹和雅姆萊哈也醉的不輕……」

  「啊,是啊。要不是迦爾魯卡順路去酒館喝酒,估計你們三個就連被什麼圖謀不軌的人帶走也不知道呢!」賈法爾認真的語氣裡似乎開始漸漸帶上了微微的怒意「你們三個到底在想什麼啊?!還有雅姆萊哈也是,明明是最年長的人居然也喝的和小孩子一樣,結果死纏著迦爾魯卡不放,費了好半天勁才把她給哄下來……」

  雅……雅姆萊哈……

  我覺得我的嘴角一定在抽。

  「……不、不管怎麼樣還是先謝謝你啦!今天的工作應該很多吧!賈法爾如果不趕快回白羊塔的話……」

  「工作的話,今天的份已經做完了。」

  「……誒?」

  我呆滯的朝著賈法爾眨了眨眼。

  「……所以說,你以為我是因為什麼才一直呆在這裡沒法離開的啊……」賈法爾哭笑不得的慢慢的舉起了自己的手,長長的廣袖被展開,我這才看到上面還死死拽著一隻手。

  話說,這好像是我的手。

  ……咦?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對……

  我條件反射一下的突然鬆開手,然後嗖的一下坐起身四下望瞭望,頓時有種被五雷轟頂的感覺。

  ——我現在真的有點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這裡不是我的房間。

  而且,看上去還有點眼熟……

  「別看了,你昨天也撒酒瘋了。」

  賈法爾這一句話,頓時擊碎了我心中還閃爍著的幾許希望之光。

  我痛苦的捂住了臉——果然我還真的對賈法爾做了什麼嗎……

  「抱歉啊……我自己倒是沒什麼印象了呢……我是不是說了什麼失禮的話?」我抱著最後一絲慶倖向賈法爾問道,但願不要出現酒後吐真言和賈法爾告白這種狗血橋段,不然我真的會想一頭撞死的。

  「……」賈法爾卻沉默的看了我一會兒,平靜的表情幾乎都沒有任何波動。

  被他這樣盯著,我覺得臉有點燒。

  ……但這個樣子……難道我還真說了啥了?!

  「——」

  「你,向我求救了。」

  在我張口想要詢問的這樣的瞬間,賈法爾卻說出了我預想之外的答案。

  微張的嘴稍稍動了一動,便又回歸閉合的狀態。

  男人墨綠的眸平靜的直視著我,那目光像是要剝開層層疊疊的外殼,直直逼向我內心深處去探尋一樣。

  「你昨晚,一直在對我說——『請救救我』。」

  時間像是被靜止一樣。

  在凝固的空氣之中,我的眼中只剩下賈法爾不停開合的雙唇,耳邊只剩下對方那如山泉般的清洌之音,清晰到根本無法去懷疑是否真實。

  「我當時不知道該怎麼辦。」賈法爾靜靜的垂下眼簾,朝我慢慢的描述著昨晚自己所見到的情景「你縮成一團,拼命的抓著我的袖子對我這樣說……我也沒辦法就這樣放著你不管。」

  「——呐,塞伊。」

  「你究竟,在做著什麼樣的夢呢?」

  夢……?

  我抬手揉了揉眉心,慢慢的閉上眼開始想要回憶起昨晚的事情。

  視界回歸與漆黑。

  空無一物的黑暗——看不見任何東西,觸摸不到任何東西,聽不到任何東西。

  沒有人,沒有聲音,沒有任何活著的存在。

  ……不,聲音……是有的。

  微弱的,極其微弱的,幾乎要聽不到的聲音。

  如鐫刻在靈魂上的那樣的,虔誠的呼喊——

  「——好想……見到您——」

  乾澀的喉嚨之中,複述著這樣的話語。

  腦海中的想法被漸漸抽離,只剩下這樣的一句話,這樣的一份古老的祈願……

  ……我……是……?

  有什麼東西在記憶之中浮浮沉沉,欲要浮出水面,卻又沉得更深。

  「塞伊?」

  ……是誰在叫我呢……

  啊……啊啊,是啊……是賈法爾呢……

  「沒事吧?臉色不太好看呢。」

  睜開眼,對上的是賈法爾漸漸染上擔心神色的雙眸。

  頭被輕輕的撫摸著,感覺非常的舒服,非常的安心。

  ……那聲音,也漸漸的聽不到了。

  「抱歉,已經沒事了。」我揚起嘴角給了他一個完全沒事的笑容「讓你擔心了,真的抱歉呢。」

  「……」

  在頭頂摩挲著的手掌慢慢停駐了動作,然後被主人默默的收了回去,徒留那份被撫摸的觸感在皮膚上微微的停留下來。

  「我回白羊塔了。」

  「好。」

  額前的碎發遮住了賈法爾的表情,而我也低下頭,任由劉海把自己的表情隱入陰影。

  男人起身的動作帶起衣料發出的悉索聲,身影越過窗櫺投下的陰影,旋開門把,沒入屋外的陰影之中消失了痕跡。

  窗外似有陰雲飄過。

  原本灑落被褥的光斑被一點一點隱沒,沒有點燈火的屋內,陷入了一種灰暗的色彩之中。

  ……未說完的聲音……漸漸的又響了起來。

  宛若詛咒。

  「——好想見到您——」

  「……吾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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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三十九頁

  滴答的水聲漸漸在外面響起來了。

  約摸是雨水過境,窗簾被屋外的大風揚的紛飛,悶濕的空氣呼吸起來有些粘膩,我忍不住又把自己縮回被子裡裹的嚴嚴實實,捂住了耳朵。

  那細不可聞的聲音已經不見了。

  但我卻沒法自製的開始顫抖起來,拼命的捂住了耳朵,大口的喘息著想要冷靜下來。

  到底是為什麼?這樣的聲音……既遙遠,又陌生,但身體的本能卻清晰的告訴我,那是我所熟知的聲音。

  像是□□一般的細細侵入神經直至全身,想要麻痹掉所有知覺一樣,讓人自心底感到冰冷的恐懼。

  就像是潮水漫過頭頂,將人淹沒窒亡。

  即使是伸出手,抓住的也只是從指縫之間穿越而過的流水。

  就像是在嘲笑著自己,「沒有人會來救你」一樣。

  「……救救我……」

  層層疊疊的人影密佈在眼前,就算緊閉上眼都無法抹去的景象。

  ——慘白的天空,殘破的商旗,目光空洞的死者。

  ——被憤怒染紅的雙眼,無法停下的雙手,撕裂天空的怒雷。

  ——兵戎交錯碰撞出的金屬撞擊聲,防禦魔法被擊破時的碎裂剝落聲,漫天的雪白RUFU被染成漆黑,一明一暗交織在戰場上方哀唱著惦念亡者的送葬之歌。

  「……請救救我……」

  滿室的鵬鳥驚起,越過伸出的手爭先恐後的翻湧出窗外,引得那盈簾不住的起落撲搖。

  睜開眼竟是一片虛幻。目光無法聚焦,只得看著那滿目的漆黑一點點的將最後一點光亮都掩埋,唯獨剩下一個模糊的人影,以及在那片黑色之中亮眼到有些刺目的紅。

  喉嚨發不出聲音,亦或是不敢發出聲音。

  如涸泉之魚一般的遙望著那不斷搖晃重疊的人影,努力的凝起視線的焦點。

  ……是誰?

  「哈哈,真是狼狽啊——」那人開了口,聽上去甚是驕縱輕狂「那麼多年,居然一點長進都沒有。」

  勉強可以分辨的出來,是少年人的聲音。

  我用盡力氣伸長了手在空中虛抓了一把,來人稍稍一躲,指尖擦過對方那蓬鬆的褲腿,致細順滑的手感可以判斷出那是上好的緞面,完全是有錢人才用得起的貨色。

  「果然還是沒記起我啊,真讓人傷心。」

  少年突然把臉湊近了來,一雙鮮紅的瞳在視野近郊放的極大,嘴角模糊的勾成一個肆意張揚的弧度,絲毫看不出少年話中表現出的失望。

  但是,也多虧了他這樣的舉動,我終於在一片混亂的記憶之海中找到了屬於這個人的一些相關資訊。

  「……裘……達爾……?」

  我擠出幾個支離破碎的音,費力的眨了眨眼生怕自己認錯了人。

  裘達爾嘴角的弧度卻張的更大了,笑嘻嘻的乾脆反身在床沿一坐,抬手開始撥弄我那頭黑色的長髮,纏在手指上繞幾圈然後又一把扔開。最後乾脆掏出魔杖在我的臉上還是戳戳點點,把魔力一會兒聚在杖尖一會兒又散開,像是在考慮該怎麼玩才比較好。

  「啊啊,果然超想在你臉上用熱魔法烙幾個字什麼的啊,還是說用雷魔法直接給你電幾道疤出來呢?」

  說著這樣的話,裘達爾隨性的變換著聚集在杖尖的RUFU種類,讓人辨別不清他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我有點哭笑不得。

  這完全是看我現在沒法行動來落井下石啊。

  「害怕嗎?」

  半晌,就當我以為他真的要對我的臉做點什麼的時候,裘達爾卻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這樣的一句話,臉上的笑意在不知不覺間已經隱去了。

  我抬了抬眼皮算是疑問,視線卻盯在他撐著床墊的手臂上——異常白皙的手臂上戴著數個金環組成的裝飾,襯的少年的手臂有些過於纖細了。

  「——」細不可聞的歎息聲一霎而過,我正驚異時,裘達爾卻又突然換回了那張吟吟的笑臉,好像從來沒有什麼煩惱一樣的單純又危險的笑容「果然是想不起來啊,真是讓人忍不住想揍你。」

  我這才察覺到一樣事實,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想要在逐漸清晰的視界裡捕捉他的神情,甚至有了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一下子掀開被子撲到了他身上,死死的揪住他那白色的披肩強迫他與自己對視著:「你……到底是……」

  少年卻笑的張狂,挑了挑眉毛有些壞心眼的反問:「想知道嗎?」

  「那是當然的吧!」

  我克制著自己雙手的顫抖,恨不得把他瞪出一個洞來。

  「可我不想告訴你啊。」

  裘達爾像是根本感受不到威脅一樣,稍微轉了轉手裡的魔杖,強勁的風魔法就將我整個人吹飛出去,在牆壁上砸出一個不小的凹坑。

  劇痛在整個背部蔓延,我忍不住倒吸了好幾口涼氣,再抬頭卻見那始作俑者正用著靈活的手指轉動著那柄短小的魔杖,翹著二郎腿似乎很是享受我這副狼狽的模樣。

  「謔,果然這種程度還弄不死你啊。」

  許是剛用過魔法的關係,滿室的黑色RUFU變得更為活躍起來,伴隨著屋外的風雨大作,倒是更多了幾分陰暗詭異的氣氛。

  裘達爾卻只是笑,但那笑中,卻隱晦的透著一股極其失望的神色。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察覺的,但心底卻就是有這樣的一道聲音告訴我,是這樣的沒錯。

  「真是搞不懂你……」我抬手拭去嘴角溢出的血跡,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有了些力氣「你到底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結界沒理由會放你進來才是。」

  他好笑的聳聳肩,露出不屑的神色來:「結界?那種東西對MAGI來說會有用嗎?我只要想進來輕輕鬆松一個傳送魔法,你還真把辛德利亞的結界當聖盾了?」

  我抽了抽嘴角:「那你上次進來幹什麼還要打破它?」

  「我樂意。」裘達爾回答的更乾脆了。

  我只能默默的捂住了臉為辛巴德默哀。

  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隻桃子,裘達爾隨性的咬了一口,鮮紅色的眼珠滴溜溜的在我身上打轉,然後歎氣搖頭,完全讓人捉摸不透他是在打什麼主意。

  揉揉酸疼的關節,我看著對方這副毫無幹勁的樣子,再看看身後被我砸出一個坑的牆,非常認真的考慮要不要用魔法把他給轟出去。

  「你想對我動手?嘿。」不知他是如何察覺到我的想法的,裘達爾嗤笑道「果然是白眼狼,虧我還特意來這裡看看你這禍種的情況,你就想給我來這麼一手。」

  「誰是禍種……」

  「除了你還有誰。」

  完全無視我的反駁,裘達爾挑了挑眉毛,表情突然有些複雜。

  接著他直接蹦下了床,三下兩下啃完那桃子把桃核隨手一扔,直接就用那沾滿桃汁的手過來捏我的臉。

  「你真失憶了?以前的事半點都不記得?」大概是覺得我的反抗太麻煩,裘達爾乾脆把我的兩隻手按在了腦袋兩邊的牆上,形成一個非常曖昧不清而詭異的姿勢,鮮紅色的雙眼直直的盯著我,眼神之中滿是懷疑。

  我左右看了看自己被控制住的雙手,再看看他,非常誠實的搖了搖頭。

  對方那原本看上去就有些陰戾的眸子霎時就微微的眯了起來,強烈的壓迫感與威脅感突然就襲了上來。

  我只覺得自己的神經在一根根繃緊。

  「哼。」

  本以為他還會說什麼,裘達爾兀的冷笑了一聲,然後自顧自的走近視窗,視線望向窗外,側臉的表情看上去是說不清的失落。

  黑色的鵬鳥漸漸環繞在少年的身邊,像是在守護著他一般。

  而我,卻覺得,我仿佛見過這樣的場景。

  很熟悉,非常熟悉。

  就像是曾經在某處看過數十上百次一樣,雖然場景中的主角已經漸漸從孩子變成了少年,但這樣的姿勢,卻一直都沒有變過。

  ……是在哪兒?

  想不起來……

  「呐,我說塞伊。」

  正冥思苦想著,窗邊的黑色少年卻突然轉過了頭,表情看上去非常認真。

  然後他動作極其緩慢的,像是畫面被突然放慢了數倍一樣,朝我伸出了手。

  「跟我一起走吧?」

  我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呆在原地沒了動作。

  瞪大了的雙眼中除了震驚外,還有著什麼塵封的東西在被慢慢揭開一樣的錯覺。

  「你本就不屬於這裡,執著于王,那也不過是個虛妄的執念罷了。」裘達爾難得說話這麼平靜,臉上幾乎都沒有什麼波瀾「跟我走,我來把你的價值展現給這世界看看怎麼樣?」

  滿溢的黑色鵬鳥幾乎要將這房間給撐破。

  不覺之中,我才發現那黑色的RUFU環繞著的不僅僅是裘達爾。

  ——還有我。

  像是根本感覺不到任何違和感,被這樣的RUFU圍繞著,這感覺是如此的自然,如此的習慣,和白色的RUFU於我來說沒有任何的區別。

  ……為什麼?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但對著我的輔佐官說著這樣的話,你以為我會讓你完好無損的走出這裡嗎?」

  驀地,一道冰冷的,如同剛從冰窖裡出來的聲音毫不猶豫的插入了這僵持著的氛圍之中。

  原本緊閉著的大門被打開,站在那裡的,竟然是此時應該在白羊塔里兢兢業業工作著的賈法爾。此時他正寒著一張臉,以我從未見過的冰冷目光逼視著站在窗邊的入侵者,身上散發出的殺意即使是我都忍不住打了幾個寒顫。

  ……這才是,真正的賈法爾?

  裘達爾也不驚慌,邪邪的勾了唇角,完全不把賈法爾的威脅當回事:「實話說,辛德利亞除了辛巴德,我還真沒把其他人放在眼裡過。」

  賈法爾二話不說就聚起了魔力,雙蛇鏢上凝聚著巨大的銀藍色閃電,那雙漂亮的墨綠色的雙眸中此時除了冰冷的殺意,什麼都沒剩下。

  我突然有種他會先殺了裘達爾再來殺了我的錯覺。

  「賈法爾!住手!」

  「——!」

  辛巴德的出現及時的制住了即將暴走的賈法爾。

  即使是非常不情願,賈法爾還是強行的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咬著牙慢慢的退到一邊,狠狠的瞪著裘達爾不說話。

  「呀,笨蛋殿下,你的手下最近脾氣很暴躁呢。」裘達爾並不惱,只隨意的攤了攤手像是在看待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看著幾欲再次出手的賈法爾,笑的更歡「怎麼?今天我可沒破壞你們家的結界,不至於朝我大動干戈吧?」

  辛巴德難得表情嚴肅,只沉聲問道:「你來幹什麼?」

  裘達爾又把魔杖在指尖轉了一圈,然後用杖尖指了指站在一邊的我,說謊半點都不帶臉紅:「我來和舊識敘敘舊而已啊?這不過分吧?」

  好一個敘舊……

  我默默的看了一眼身後已經凹陷碎裂的牆壁,突然有種淚流滿面的衝動。

  「我沒有和你開玩笑,裘達爾!」聽著對方這般鬼扯,即使是辛巴德也有點動怒了「你找塞伊,到底是要做什麼?!」

  「我說了,敘舊啊。」聳了聳肩,裘達爾半點都沒有不好意思「只不過是敘舊的時候順便來探望探望罷了。」

  說這話的時候,裘達爾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又把視線落回辛巴德身上。

  「這次算是我好心給你提個醒吧,笨蛋殿下。」

  「什……」

  大抵是未料到裘達爾也會有正經的時候,辛巴德看上去有幾分措手不及,但也很快回復了鎮定,靜靜的看著裘達爾,等待著他會說出什麼樣的話。

  「白龍已經準備好了。」黑髮紅眼的少年吐出了一個我未曾聽過的名字,但我卻在辛巴德的臉上很快的捕捉到了一絲驚訝卻又了然的神情。仿佛是對辛巴德的反應感到滿意,裘達爾又揚起了嘴角,豎起了拇指指了指我「這傢伙暫且寄放在你這裡,可要好好的看管好,別讓玉豔老太婆給拿走啊?」

  語氣之間的起落,仿佛只是在說一件物品般的討論著我。

  不光是辛巴德,就連一直沒有再說話的賈法爾都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今天我玩夠了——放心,雖然很想親手把辛德利亞毀掉,但我喜歡更有意思的做法。」空氣之中的RUFU振動起來,伴隨著少年的話音落下,一個黑色的魔法陣迅速的展開在裘達爾的腳下「後會有期了,笨蛋殿下。」

  徒留下這樣的一句道別詞,裘達爾黑色的身姿消失在了傳送魔法之中。

  被殘留下的黑色RUFU如凋零的枯葉般寂寞的在空中打著旋兒,慢慢的飛出窗外,消失了蹤跡。


第41章 第四十頁

  「真是愛給人添亂的傢伙……塞伊,你沒事吧?」見裘達爾離開,辛巴德還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緊接著三步並作兩步行至我身邊開始查看我的傷勢,這才松了口氣「還好,只是皮外傷。」

  我揉著還有點發痛的腦袋,目光瞟向收起武器的賈法爾:「你不是回白羊塔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聞言,賈法爾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咬牙切齒道:「我要是不來,你現在大概早就被他帶走了吧。」

  於是我只能尷尬的笑笑不說話,看著他慢慢的走過來,俯下身伸出手穿過我的膝彎和背後,然後一個用力突然把我從地上抱了起來。

  「唔……嗚啊?!賈法爾你你你你要幹什麼?!」我大驚失色,整個人一下子幾乎就要跳起來「放放放放我下來!」

  「哦,好啊。」

  賈法爾神色一凜,二話不說就是抬手一扔,把我又重重的扔回了他的那張大床上,完全不顧我是個傷患。

  這是惡意報復!絕對是惡意報復!

  我疼的齜牙咧嘴,只能朝著辛巴德投去求救光波,卻被那一臉無奈的紫發國王回以一個「自求多福」的目光,滿面春風像是看好戲看的正起勁。

  ……七海的混蛋國王。

  見好戲暫且落幕,辛巴德也輕輕咳了一聲,幾分正經的看向我:「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裘達爾會來找你?他說了什麼嗎?」

  我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景,默默的搖了搖頭:「沒有。實話說我都不太明白他為什麼會來,但……總覺得,他之前說認識我的話,不是騙人的。」

  「哦?」

  「……怎麼說呢……不知道為什麼,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並沒有感到任何的反感和恐懼,反倒是有種特別熟悉的感覺。」我不禁眯起眼睛開始回憶起來,想著裘達爾當時雖然拿著魔杖在我臉上比劃,甚至朝著我出手攻擊,我都沒有任何驚訝的情緒,反倒像是知道會變成這樣一樣「或許我和他真的是曾經認識吧。」

  而且他身邊的那些黑色的RUFU,也讓我感到十分懷念。

  其實幾乎都可以說,裘達爾對我的攻擊性並沒有非常明顯,那些攻擊比起惡意來,更像是小孩子因為得不到想要的東西而任性的發洩。

  ——他要是真的想殺了我,分分鐘的事情而已。

  更加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還是裘達爾那個向我伸出手的動作。

  非常、非常的,讓人感到,似乎是曾經在某一個地方,也有一個這樣的人,朝著我這樣伸出過手。

  「憎恨命運的話,就握住我的手吧。」

  「我來給你自由。」

  「……!」

  腦中似乎是閃過了什麼東西破碎的片段,我下意識的顫了一顫,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仿佛視界回歸於黑暗之後就能看到什麼。

  但這個念頭就如稍縱即逝的閃電,過去了就過去了。

  「怎麼了?」辛巴德見我神色有異,不由得問了一句。

  我半掩著臉,語氣之中有些不確定:「……剛才,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

  「如果實在想不起來就不要太勉強,記憶這東西,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全部醒來的。」賈法爾終於也開了口,話語間流露出了幾分擔心的情緒,讓我不由得放鬆了一些。

  啊啊,是啊。

  雖然現在還不行,但是一定能想起來的吧。

  我到底是誰的事情,裘達爾的事情,或者還有更多的,目前的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急、急報!陛下!急報!」

  才安下心來還沒幾分鐘,卻突然有名慌張的士兵跌跌撞撞的沖進了房間裡,朝著辛巴德就是腳一軟,單膝跪在地上,面色漲的通紅。

  辛巴德皺了皺眉:「奏。」

  「南海生物暴走,襲擊了數隻商船,現在已經在與海軍交戰!皮斯緹大人負傷,斯帕爾多斯大人正在盡力抵擋,但已經無法抵擋向本國求援了!」

  多半是因為緊張,那名傳令的士兵語言組織的有些淩亂。

  但這絲毫不影響我們震驚的表情。

  「你說什麼?!」

  ×××

  我的傷勢並不重,擦了些賈法爾臨時塞給我的應急藥後,我就急忙與黑秤塔的雅姆萊哈匯合,作為機動力比較優秀的先頭魔法部隊首先趕了過去,由席納霍霍和賈法爾所組成的臨時鎮壓軍則乘船前往事發地點,為了確認情況,辛巴德也與他們一同行動,城內的防守暫且交給了戰鬥力出眾的馬斯魯爾以及迦爾魯卡,還有作為軍事指揮的朵拉公。

  我和雅姆萊哈共乘一柄魔杖飛在最前方,但才一接近事發的海域,便已經能感覺到空氣之中的那股無形的壓抑氛圍。

  許是因為暴雨,風又大,海上的情況並不樂觀。我們首先飛向斯帕爾多斯他們所在的船隻,只見皮斯緹平時所乘著的那只雪白的大鳥已經蔫趴在了甲板上,右翼的羽毛上一大片斑駁的血跡,而皮斯緹本人據說正在艙內接受治療,處於昏迷之中。

  斯帕爾多斯表情嚴峻——他不是擅長海戰的指揮官,但此時的這種情況,能保持船上的損失只有這麼一點,可以看出斯帕爾多斯也已經盡力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雅姆萊哈一降落到船上就開始質問周圍的士兵。

  其中一名約是小隊長的士兵站了出來,開始給我們講解情況。

  意思是在巡邏時開始起了大風,隨後便下了大雨,因為天氣惡劣,按照平日的習慣應該是儘快結束巡邏回航,但是沒想到在經過這片海域時,明明不在這個時候活動的南海生物卻突然來襲,並且種類各個不一,皮斯緹原本使用了笛子想要將這些海獸驅回海中,但是不知為何,這一次的海獸反倒是愈加狂暴了起來。

  失去了最大武器的皮斯緹一個愣神就硬是被海獸從天上撲了下來,運氣好的是沒有落進海獸的肚子裡。

  「這些海獸,平時根本沒有這樣狂暴的!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就……」那小隊長說的十分緊張「如果我們有用些,皮斯緹大人也不會……」

  我二話不說賞了他一個爆栗:「有時間說這樣的廢話不如趕緊把人手分佈好,做好撤離準備!」

  小隊長連忙應了幾聲跑到甲板上指揮去了。

  我四下望瞭望,多半是天色陰暗的關係,海面也是一派深沉的漆黑。但只要凝起精神仔細的注視著海面,就會發現那黑色的海面之下正有著無數雙血紅的眼睛正朝著海面上躍躍欲試。

  ——是在等誘餌?!

  「糟糕!魔法部隊……!」我猛的一拍雅姆萊哈的肩膀,後者迅速的領會了我的意思,朝著天空打出幾發魔力信號彈,示意著後邊還未來得及趕上的魔法部隊暫且放慢速度,不要貿然過來。

  打完信號彈,雅姆萊哈嚴肅了表情望著我:「怎麼辦?總不能一直耗在這裡,陛下他們趕過來還有一段時間。」

  我盯著那起伏的海面,咬緊了牙:「我去當誘餌。」

  「那怎麼行!」雅姆萊哈一把拉住了我的手阻止道「太危險了!你知道下面藏著多少只南海生物嗎?!」

  「但是拖延在這裡也只是等死啊!我沒有魔杖,除了浮游魔法之外什麼都沒法做,能發動大魔法的魔導士這裡只有你一個啊!」我也有些急了,沖著雅姆萊哈就是一頓大吼「聽著雅姆萊哈,等會我會去做誘餌,順便找一下南海生物狂暴的原因,你就趁著這個時候能殺幾隻殺幾隻,明白了嗎?」

  雅姆萊哈臉上雖還有幾分猶豫,但一下想不出更好的解決方案,也只能點頭應了。

  一使用浮游魔法飛上海面,很明顯的就能感覺到水面下的生物開始躁動了起來——水面被頂開好幾個水突,從其中顯現出身形的著實是我還未見過的種類,海馬、海蛇、海龍……甚至還有身上披著劍甲一樣的無法形容的生物。

  身形修長而行動迅速的蛇龍類首先撲了過來,雖然有浮游魔法作為支撐,但是顯然速度上還是這些南海生物占了優勢,我不得不像個蒼蠅一樣在空中左右亂跑,盡力的躲開那些攻擊,順便製造空隙方便雅姆萊哈射出的水箭能夠打中目標。

  但,不對勁。

  很不對勁!

  這些生物相較於之前見過的都要更為狂暴……不!與其說是狂暴,不如說是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比較貼切!即使是兇暴的魔獸,眼神也不應該是這樣的詭異……而且閃著紅光的吧?!

  就像是被人操縱了一樣……

  我將魔力凝在眼部,一個反身,瞪大了雙眼開始捕捉視界之中所有的魔力源。

  然後我看到了,讓我驚訝的連嘴都閉不攏的畫面。

  ——黑色的RUFU。

  在那些南海生物的體內掙扎著的,黑色的RUFU。同時,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南海生物的體內,似乎都被埋下了什麼東西,和那龐大的體型比起來像是一個什麼種子一樣的東西。

  黑色的,橢圓形。

  這哪裡是狂暴!明明是被人操縱了!

  「雅姆萊哈!瞄準它的肚子!」我看著那黑色的一個小點,拼命的朝著雅姆萊哈大喊。

  雅姆萊哈隨即會意,一發水箭精准的擊穿那南海生物的腹部,黑色的RUFU湧出其中,有什麼隨著那粘稠的血液一同飛了出來,接到手中一看,竟是個詭異的人偶。

  ……和埃爾薩梅那些蒙面人的魔杖上的東西一模一樣。

  「……這是……」

  我看著手裡沾滿海獸血液的人偶,愣住了。


第42章 第四十一頁

  「呀——真的來了呢。」

  伴隨著這樣的一聲感歎,包裹著船隻的巨大氣泡慢慢的從水下浮出,在我眼前慢悠悠的飄上了天空。妲雅扛著重劍單腳跨在船頭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任憑海上的風雨將自己打的濕透,笑的非常張狂。

  而我,也在看到那誇張的私人船隻後,終於明白了什麼。

  「委託人居然是埃爾薩梅……」苦笑著皺了皺眉頭,我舉了舉手裡的人偶,再看看周圍已經定格不動只將我圍在其中的各樣的南海生物,放棄般的耷拉下了肩膀「你們,是瘋了吧?」

  「說這話可不好呢,畢竟這麼輕鬆又賺錢的工作我還是很喜歡的啊。」這樣說著,妲雅打了個響指,原本暫時靜止不動的海獸們又開始痛苦的咆哮起來,在水中鑽來探去的身子激起千層海浪,甚至有幾條蛇狀的海獸直接潛入水下,速度極快的越過這片海域游向著辛德利亞的主島遊了過去!

  「妲雅!」

  「看吧?只要用著那些魔導士給的人偶,想要操縱這種程度的東西根本不在話下呢。」托著下巴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妲雅翹著嘴角用手指在空中漫無目的的畫著什麼,而那些南海生物卻像是遭受了什麼極大的痛苦般,強硬的扭動著自己巨大的身軀,開始不斷的超我撲過來。

  我穿插在這些怪物之中來回閃避,視線的餘光卻捕捉到一直處在危險地帶的辛德利亞軍艦正如失去控制般的在這波浪中劇烈的搖晃著。雅姆萊哈雖然一直漂浮在船隻上空阻擋著這些狂化的海怪,但顯然數量上的優勢已經讓她有些力不從心了起來。

  要是再耗下去,對我們很不利……!

  「!」

  就在我這分神的一瞬,只見紛亂的雨中似是閃過了一道極快的人影,踏過那些海獸的頭顱作為前進的踏板,下一個瞬間,重劍揮下所帶來的強大風壓就已經迎面而來!

  我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幾乎是完全順著身體的本能反應展開了防禦魔法,金色的圓形護罩在重劍的砍壓下發出了幾欲碎裂的聲響。

  「哈哈,不錯的反應呢小塞伊,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該怎麼戰鬥了。」這樣說著,妲雅站在南海生物的頭頂上,快速的將劍舉起,又一次次重重的劈砍下來,臉上滿是對於戰鬥的興奮與滿足。

  劍與防禦罩相撞擊出無數斑駁的光點,RUFU一點一點的自防禦罩的碎裂處湧出,慢慢的消失在空氣裡。而相對的,RUFU離去之後,這層防禦罩漸漸的變得愈發脆弱起來,終於在妲雅最後的一記重擊中碎成無數魔力殘片消失了蹤跡。

  「嘎啊……!」

  「塞伊!」

  赤紅色的血花在空中綻開,劍刃撕裂開皮膚帶來如火燒一般的灼痛。

  耳邊閃過雅姆萊哈的一聲驚呼,但苦於周圍南海生物的阻礙,她根本沒有任何機會來支援我。我用力捂住側腹被劍氣斬裂的傷口,只感到粘稠的液體正順著指縫一點一點的滲出滑落,伴隨著雨水更是沖刷的渾身都是一片冰涼。

  還好躲過了致命傷——我暗自慶倖著,咬緊了牙關狠狠的瞪向始作俑者的妲雅。

  「……你這臭小鬼……超痛的啊……」我幾乎是從牙縫裡咬出的這些字「……老頭子到底是怎麼教育你的啊……」

  妲雅只是順手抹去劍刃上沾到的血跡,任由雨水沖刷著自己那染上紅色的手掌,不解的朝著我歪了歪腦袋,笑的一派天真:「怎麼了?解決掉任務裡的麻煩不是很正常嗎?再說委託人也只是拜託我測試一下這些東西的實用性罷了,還說要是能在辛德利亞惹出什麼騷動就最好不過,那麼和你過兩招滿足一下我的小小心願,也沒什麼說不過去的。」

  果然和這種戰鬥瘋子無法溝通。

  我暗自咬了咬牙,覺得自己的運氣今天真是背到家。

  「不過這樣的小塞伊超無聊啊,單方面被我揍什麼的,一點都不好玩。」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那你想怎麼樣?玩劍我承認不是你的對手,你就算給我武器也還是一樣的結果。」

  「一樣……?你這是在小看我嗎?」妲雅的表情突然變了,原本無所謂的表情變得非常的認真,並且讓人有種好像是生氣了的錯覺「小塞伊,就算我只是個粗野的傭兵,被明明比自己強大的對手這樣說,也是會感到屈辱的。」

  「我說的是事實。」我同樣也沒給她好臉色,微微眯起了眼「老頭子的徒弟這麼多,繼承人偏偏還是選了你,為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不僅僅是老頭子的親生女兒,更關鍵的是,你在劍術上的天賦,在我們這些其他人眼中根本是望塵莫及的存在。」

  「但是……我贏不了你。」

  妲雅的聲音漸漸的小了下去,半低著頭,額前的劉海被雨水打濕貼在臉上,遮住了她此刻的表情。

  但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少女抓著劍柄的雙手攥的很緊很緊,像是在忍耐著什麼一樣。

  我捂著傷口,承受著被雨水浸泡的劇痛,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逐漸變得冰涼。

  「……不管是被周圍的人再怎樣誇讚,贏不了的人就是贏不了……明明我那麼努力了,老爸他卻說,我是贏不了你的。」那是非常壓抑的嗓音,像是已經對這樣的事實忍耐了很久,卻一直無處發洩般的痛苦「……我不信。所以這次,我要自己來找答案。」

  重劍又一次被舉起,劍尖直指向我,就像是戰鬥的邀請。

  少女再次抬起的頭中,那血紅的雙目中,剩下的只有非常堅定的,想要用盡全力與我一戰,從我這裡找到答案的感情。

  「——『雷鴉』,曾經僅以一人之力坐鎮冰川峽谷,將極北國索蘭恩千人軍隊轟殺殆盡的,只在索蘭恩不為人知的野史之中出現魔導士。」少女用著極度陰沉的聲音,慢慢陳述著這樣的事情「如果不是從老爸那裡知道這樣的真相,我大概也是不會把你和『雷鴉』這樣的強大的魔導士聯繫到一起的吧。」

  「……」

  「為了向屠殺卡帕蘭村的王國軍復仇而做出這樣的事情……我沒有說錯吧?唯一讓我比較意外的,就是你自那時之後就不再使用魔法這件事了。」

  「……」

  「你明明很強的,不是嗎?比我,要強大的多。」

  「……」

  但這樣的強大,卻又能換來什麼?

  死去的人不會復活,活下來的人繼續仇恨,直到化成一個周而復始的無盡迴圈,將整個世界都染進漆黑的死路之中。

  說我不恨,那不可能。

  但是看著那讓老師和自己引以為豪的魔法變成了殺人工具的那一瞬,心中似乎有什麼神聖而不可褻瀆的東西正在急速的分崩離析,往日那期待自己會像老師一樣用魔法給人們帶來幸福的信念,粉碎到連一點麂塵都剩不下。

  自那之後,我所使用的魔法,都無一例外的被打上了屠殺工具的標籤,除了用來殺人,什麼都做不到。

  當初純粹的美好,一星半點都沒剩下。

  ——那麼,就不要再做魔導士吧。

  這樣想著的我,才選擇接受了妲雅父親的邀請,以劍士的身份邁進了一個從未到過的領域,開始了新的生活。

  結果,明明還算的上是平靜的生活,到今天為止卻偏偏是被那老頭子的女兒翻出了劣跡斑斑的黑歷史,讓我有點哭笑不得。

  「妲雅,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我抬起臉,用著大抵是這輩子最溫和的眼神看著面前的少女「執著於我,可能你最後什麼都得不到。」

  她卻比我更冷靜,也更善於抓住人心的弱點:「小塞伊,我知道你在意那個白髮的男人。我雖然做不到用毀滅辛德利亞之類的事情來威脅你,但,如果僅僅只是毀個人,我還是做得到的。」

  「……你威脅我?」大抵是因為被拿來做籌碼的是賈法爾,我莫名的開始有些惱火,臉色也變得極差「妲雅,做這種事並不是一個聰明人的做法。」

  「選擇權在你,我說到做到。」

  話畢,她抬手打了個響指,原本呆在那浮船上的「嵐雨」的成員突然自上空朝著我們這裡投下了什麼東西——長長的,被一圈圈厚實的白布裹著,妲雅把它一把接在手裡,然後遞向我。

  「這是老爸交給我保管的。他說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這下物歸原主。」

  我只得放開腹部的傷口抬手接過,一圈圈的將白布解開,映入眼中的竟是一柄再熟悉不過的銀色長杖——是我還是魔導士時,曾經用過的那一柄。

  杖柄上本來應該是有許多刀劍硌出的凹痕的,但顯然,這柄魔杖被人細心的修理過,就連上面細小的刮痕都被小心的磨平打亮,看上去就和新的一樣。

  連這東西都拿來還給了我……妲雅這次,看來真的是認真的啊。

  我先是給自己腹部的傷口上了幾次治癒術——黃魔導士第二契合的RUFU屬性是命,因此我的命魔法學的也算是不錯。

  疼痛漸漸有所緩解,我再看了一眼側腰處的傷口,被割破的衣料下,側腰處的黑色八角星圖案被從中砍斷,裂口邊緣的皮膚被雨水浸泡過後有些微微的泛白,不得不說妲雅的這一下不管有意無意,瞄的還挺准。

  「妲雅,雖然我想你已經有了準備,但我還是得和你申明一點。」我慢慢的端舉起魔杖,空氣之中的RUFU似是已經受到了我的感召,開始一點一點的彙聚起來,凝在杖尖變化成為一個閃著電花的光球「我的魔法,不存在點到即止這樣的約束——如果你真的想證明自己,就請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吧。」

  少女的臉上終於又出現了那種面臨戰鬥時才會出現的張狂笑意:「那不是,正如我所願嗎……?!」

  即使是持著那樣笨重的武器,妲雅的身形依舊可以說是非常的迅捷。

  在無數海獸的頭顱組成的道路之上快速的遊走跳躍,抓住任何一絲對手露出破綻的時機發動猛攻,如剛猛的獵豹一般矯健而殺伐果決!

  「太天真了!」

  揚手高舉起魔杖,拔地而起的巨大水柱在身體的四周形成了天然的障礙帶,即使是身手再敏捷的野獸,也不得不改變進攻的路線迂回起來。

  防禦壁上忽的感受到一記沉重的坎擊!下一秒望過去,敵人卻已經消失在了原地,預備開始發起第二波的攻勢了。

  「這樣慢的速度……你是贏不了我的!」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即使是再堅固的防禦壁也漸漸的快要撐不住了,外殼開始發出了「吱吱」的慘叫聲。

  而少女卻似是不知疲憊一般,不停的從各種刁鑽的角度對我發起著迅猛的突襲。

  「眷屬器——裂空重劍!」

  伴隨著這樣的一聲大喝,黑色的力魔法屬性迅速的將重劍的劍身包裹起來。

  妲雅從一頭海獸的頭上高高的躍起,將重劍雙手聚過頭頂,用著從未有過的力氣狠狠的朝著我的頭頂上用力揮下!

  這樣的重力與風壓,就像是空氣都被壓縮到這一記斬擊的劍氣之中,朝著我劈頭蓋臉的襲了過來!

  但,顯然,有時候魔法的用途,並不是只有硬碰硬而已。

  妲雅臉上那勢在必得的笑容,在望見我嘴角的那一抹奇異的弧度時,瞬間變得僵硬了起來。

  就是劍壓斬落下來的一瞬間,我消失在了突然憑空出現的魔法陣之中。

  「什……!」

  「到此結束了喲。」

  早先凝聚在杖尖的電球,用著人類無法捕捉的速度,自背後向前,將還來不及收回動作的少女狠狠的貫穿!

  「——貫雷槍。」

  「啊、呃啊啊啊啊啊啊——!」

  因疼痛而發出的淒厲的慘叫宛若是這場鬧劇的最終點綴。

  噴濺而出的血液在臉上沾了些許,我浮在半空,看著少女在最後依舊懷抱著她最心愛的重劍,與其一同墜向黑色的大海。

  ……說到底,我還是手下留情了啊。

  「大小姐!」

  約摸是被妲雅下達了不許干涉的命令,直到這時,「嵐雨」的傭兵們才一個個傾巢而出,行動迅速的魔導士已經拼盡全力,在半空中接下了即將墜入大海的妲雅,緊張的確認著她是否還活著。

  而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他們的臉上皆是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但這一切並沒有結束。

  失去了妲雅的控制,原本乖乖的停頓下來作為踏板的南海生物們開始失去了控制!狂躁的暴動起來,幾欲將還在海上的我們的軍艦掀翻!

  雅姆萊哈的魔力在長久的抵抗之中已近極限,而我雖然還未耗盡魔力,這個距離就算是要衝過去戰鬥,似乎也已經來不及了……!

  怎麼辦?!

  「雅姆萊哈!給我好好的用結界保護好我們的船哦?」

  正當這樣緊張的考慮著,自烏雲密佈的天空之上,卻突然傳來了屬於辛巴德的渾厚有力的聲音!

  雅姆萊哈仿佛一下子看到了希望,動用了最後的魔力製作了一道水結界,將我們的軍艦與她自己一同包裹在其中。

  「雷光劍!」

  見保護措施已經到位,一道巨大的雷電,狠狠的撕開層層疊疊的烏雲,落入海面激起一聲幾欲震天的爆炸聲,刺目的白光閃耀得人根本沒法睜開眼睛!

  待光芒逐漸散去,我這才試探性的睜開了眼,卻不由得被眼前的場景一下子驚到,張大了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各類南海生物的屍體漂浮在海面上,更多的還是那詭異的人偶,漆黑一片更是讓人覺得有些噁心。而雅姆萊哈所保護著的軍艦,卻依舊穩穩當當的漂浮在海面上,看樣子終於是躲過了一劫。

  我抬頭望向天空。

  被撕裂開的烏雲之間漸漸散落下太陽的光芒,而我所侍奉的那位王者,正如天神下凡一般,海藍色的龍鱗覆於其身,正應正了那一聲「七海霸王」之名。

  海的遠處也漸漸出現了援軍的身影,正用盡了全力向這裡駛來。

  就像是,被眼前的這道,名為「辛巴德」的光芒所引導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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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二頁

  應急藥的藥效過去了。

  見著作為援軍的船隊來臨,我這才晃晃悠悠的飄下去。雙腳甫一站到甲板上就覺得發軟,勉強趔趄了幾步,終究還是沒忍住跪倒在了地上。

  即使是使用了治癒術,也只是解一時的燃眉之急罷了。側腹的傷口因戰鬥的動作而再次裂開,伴隨著背後的撞傷,疼痛一波接著一波的侵襲過來,許是因為失血有些過多,連眼前都開始冒起金星來。

  唔啊……真是失敗。

  把魔杖拄在身前用來支撐身體的重量,正想著該怎麼站起來,身體卻突然一輕,有力的手臂環過膝下背後,幾乎是不費什麼力氣的就將我從地上抱了起來。

  「哈哈,這次不會又把我扔出去吧,賈法爾?」

  這樣熟悉的體溫與力度,即使不用抬頭去看我也知道是誰。

  把身體的重量全部依託給對方,我疲憊的閉上眼睛,把頭靠在他胸口,用著這樣玩笑般的語氣說道。

  「……失血有點多,你還是別說話了。」

  事實上我也真的沒力氣再和賈法爾嘮嗑了,只維持著模糊的意識任由賈法爾把我帶回船艙內的醫務室裡,動作輕柔的把我安置在病床上,然後看著他返身去取架子上的繃帶和傷藥,處理起傷口來時,動作又乾淨又俐落。

  我想,賈法爾以前一定也經常受傷,才會這麼擅長這樣的事吧。

  「傷口暫且做了應急處理。不過你身上的衣服都還濕著,不早點換下來還是會生病……我去找雅姆萊哈過來,你在這裡等一下。」

  用著沒什麼波瀾的語氣對我作著目前情況的解釋,賈法爾從床邊的椅子上站起,轉身便往門口走。

  聽到這話,我突然一個激靈,不知從哪來了力氣突然就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感受到手上的拉力,不光是賈法爾嚇了一跳,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我想我一定是腦子抽筋了才會做出這樣的事。

  但是,不想讓賈法爾離開,想要和賈法爾呆在一起——這樣的心情,是真的。

  別走。

  別留下我一個。

  側腹上被傷口切裂的印記處,開始莫名的灼痛了起來。

  「……我體質還是很強的啦,不換也不會感冒的,真的。」我忍著痛硬是擠出一個笑臉,攥著他袖子的手卻下意識的又緊了一緊。

  賈法爾許是有些愣住了,木然的看了我一會兒後,終於放棄般的歎了口氣,又回身坐了下來,語氣幾分無奈:「你是小孩子嗎?」

  我尷尬的笑了笑,然後把視線望向船艙低矮的天花板,懸掛在半空的油燈隨著船身輕輕的搖晃著,映在我眼中漸漸變為兩個虛幻的投影。

  「就在剛才,我戰鬥了——用魔法。」這樣說著的我,視線輕輕劃向坐在床邊的賈法爾。看著對方臉上有些嚴肅的表情,我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我說過的吧?如果是賈法爾想要知道的話,我會說的喲。不管是之前的事情,還是……」

  「不要勉強自己。」

  「……誒?」

  還未說完的話就被這樣打斷。

  體溫略低的手慢慢的覆在了我的雙眼之上。

  失去了視覺,賈法爾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自十分遙遠的地方傳達了過來。

  「不要逞強。」視線被一片溫熱所包覆,非常非常的溫柔「雖然我想知道,但如果要你用這種表情說出來的話,那還是算了吧。」

  「這種表情?」

  「恩……非常悲傷的,像是隨時會哭出來一樣的表情。」

  末了,他又慢慢的補充了一句。

  「……這不適合你。」

  原本可以當做開玩笑一樣說出來的話,硬生生的就這樣被截在了肚子裡。

  我試圖揚了揚嘴角,卻還是沒能繼續笑出來。

  這個男人,賈法爾他……果然是我的剋星吧?

  居然就連這種地方,都要讓我無法招架嗎……

  ……太狡猾了啊……

  「太犯規了……賈法爾……」大概是情緒使然,我忿忿的揮開他的手,狠狠的瞪向他「太犯規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想和你說的誒……賈法爾作弊!差勁!」

  「哈啊?什麼和什麼……」顯然完全不知道我現在內心的澎湃,賈法爾的表情也漸漸變得扭曲了起來,多半是覺得我有些不可理喻「我可是一片好心……恩?喂,你的臉怎麼紅了?」

  「——」我覺得我簡直要抓狂「所以說!賈法爾你對我這麼好的話,會讓我對你越來越喜……依賴的啊!」

  好險!

  差點就說出「喜歡」了!還好我反應快改口了啊!

  「……依賴?」

  「是……是啊!說不定哪天就會變成沒有賈法爾就不能獨自生活的廢柴哦?!這樣的話,就不能好好的侍奉辛巴德了吧?!」

  賈法爾啞然的看了我一會兒,微張的嘴突然變化成了笑意,就連原本顯得嚴肅的表情都開始慢慢的柔和下來。

  咦……?

  「你、你笑什麼?!」

  「也是呢,那樣的話,我的工作量一定又會增加的吧。」這樣說著,白髮的文官抬手揉了揉我的額發「有辛一個就已經很頭疼了,要是再加上你,一定會更累的吧。」

  「……是、這樣呢……」

  心頭突然翻上一陣苦澀,我強撐著嘴角笑著回應了這樣一句,但總覺得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

  賈法爾真是壞心眼啊。

  這樣說的話,豈不是我還沒告白就已經被先拒絕了嗎。

  ……我啊,不想給賈法爾增添困擾呢。

  「但是,比起像這樣勉強著自己的話,你要是願意依賴我,我會更高興的。」

  「……啊……」

  「你可是我的手下哦,塞伊。」男人的笑容,溫柔到讓人無法抗拒「如果你比我先倒下了,我也會困擾的。」

  ……狡猾。

  ……太狡猾了賈法爾。

  你這樣,是想逼得我進退不得嗎?

  讓我呆在你身邊卻又無法接近,想要逃開卻又用無形的鐵鍊束縛著我的腳步,一舉一動都像是在你的掌控之中,根本連反抗的餘地都不給我剩下。

  給予我幸福的同時,亦是在彰示著緊隨而來的絕望嗎?

  但我還是不得不說——真是該死的有用啊。

  即使是這樣,也想呆在你身邊的我,才是最不可救藥的人吧。

  「賈法爾你說不定很適合去當說客呢。」

  「恩?」

  「拿那張臉去色[]誘一下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有很多少女前赴後繼的往你身上撲吧。」

  「……你是想吵架嗎,塞伊。」

  看著臉色漸黑的賈法爾,我終於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惹的原本想要生氣的賈法爾都變得無奈起來,只能苦笑著搖了搖頭。

  不過——

  就因為是這樣的我,才不會朝著這樣狡猾的賈法爾輕易妥協吧。

  總有一天……

  「哦!原來在這裡啊。」正在我這樣想著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了辛巴德爽朗的聲音「剛才的戰鬥真是辛苦你了塞伊……呃,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大概是察覺到屋內的氣氛還算不錯,辛巴德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發,視線不停的在我和賈法爾兩個人身上打轉。

  我真的很想說是啊,你們家的政務官大人連告白的機會都沒給我就拒絕了啊。

  賈法爾卻和什麼事都沒有一樣的從椅子上起了身朝著辛巴德行了個禮:「不,傷口的臨時處理已經完成了,方才我們只是在聊天而已。」

  「啊,是這樣啊。」點點頭,辛巴德向房間裡行了幾步,繼續問著賈法爾「如何?傷的厲害嗎?」

  「是。雖然不是致命傷,但是傷口的深度也不淺,有失血過多的跡象,最近一段時間還是讓塞伊好好休息為好。」賈法爾回答的很官方,只是眉毛微微挑了挑,視線又落到了我的臉上「只是有一件事我很在意……塞伊,你側腹上的是紋身嗎?」

  被他這麼一問,我下意識的把手移到了已經被繃帶覆蓋住的傷口上,印記的地方有些微微的發熱。

  「不……這個東西在我記事起就在我身上了,具體是什麼東西我也不清楚。」我朝著他們指了指印記所在的位置「老師怕對我的身體有影響,也試著研究過一些,結論是由魔法構成的,和什麼東西連接的通道吧?」

  辛巴德摩挲了一會兒自己的下巴,突然朝我問道:「抱歉,我可以碰一下嗎?」

  我有些詫異,但也沒有拒絕:「可以是可以……不過你要做什麼?」

  辛巴德只是朝我露出一個讓我安心的笑容,便上前來稍稍掀開了我衣服的下擺,朝著我所指的印記的地方慢慢伸出了手。

  整個過程中,我似乎留意到賈法爾的臉色有一瞬間變得不太好看,但也只是一個瞬間而已。

  因為接下來我整個人都因為全身那如同電流貫體一般的尖銳疼痛所覆蓋住了。

  「呃、呃啊啊啊啊啊——咕、恩……!」

  因忍耐著疼痛,雙手緊握成拳,我死死的揪著身下的床單忍耐著自那印記處溢出的疼痛感,不多時便已滿頭大汗。

  辛巴德仍是一臉嚴肅的將手覆在我的印記之上,只是臉上的表情愈發的嚴峻起來。

  「辛……!」

  「啊啊,我知道。」

  雖然實際過去的時間只有短短幾分鐘,而我卻像是經歷了數個小時。

  嘴唇的內壁被咬破了都渾然不知,只覺得有鹹濕的液體自唇角滑下,整個人都因過度的忍耐而微微的抽搐著,原本就是濕透的衣服再加上汗水,我整個人都像是脫離了水的魚一般艱難的大口喘著氣。

  「抱歉啊塞伊,我只是想確認一些事情……你沒事吧?」辛巴德看著我的樣子露出了擔心的神色,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一定很痛吧……抱歉。」

  我連搖頭的力氣都沒了,只感到極度的疲憊,但又知道現在還不能睡著。

  賈法爾拿了濕毛巾替我拭去嘴角的血跡,又動作小心的給我擦了把臉,眉宇間也滿是擔憂的神情。

  「不過,你的老師並沒有說錯,從那印記裡,我確實可以感受到魔力的存在……非常,非常黑暗而巨大的魔力。」這樣說著,辛巴德的目光漸漸停頓在我的臉上「那或許就是通道的那一邊吧。」

  「——」

  我張了張嘴,乾涸的喉嚨卻無法發出聲音來。

  但是,我明白的。

  辛巴德,一定是在我身上找到了什麼,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或許,這可以讓我想起來,以前的事情……!

  「啊啊,塞伊,不要急!」辛巴德見我這副掙扎著想起來的樣子,連忙擺手示意我放鬆,臉上又露出了常見的笑容「不要急啊,我又不會逃跑。等你傷好之後,想知道什麼我都不會瞞你的。」

  聽他這樣說著,我才微微放下了心,疲憊的閉上了眼,一下子就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之中。

  真是的……到底以為我有多少力氣來陪他們瞎鬧啊……

  ×××

  「呼——雖然話這麼說,塞伊還真是不容易呢……」

  「辛?」

  「啊啊,是我自言自語。說起來,塞伊都在綠射塔住了那麼久了,我在想要不要抽個時間讓塞伊搬到紫獅塔來呢。」

  這樣說著,辛巴德突然超賈法爾暗示性的眨了眨眼。

  「不過紫獅塔的空房間還需要收拾一下呢……讓塞伊先搬到你房間如何?這樣你照顧她也會方便一些吧?」

  「等、等一下!辛!照顧她的話明明不是我也……」

  「不是的哦,賈法爾。」阻止了賈法爾說出接下來的話,辛巴德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有些八卦的笑容「賈法爾你,其實是有些在意塞伊的事的吧?」

  白髮的文官莫名的開始猶豫了起來:「不、不是的!我沒有……」

  「是嗎?那搬來和我住也挺好,我等會就讓人把她的行李搬來……」

  「別開些亂七八糟的玩笑!辛!今天你可不是喝多了吧!」

  「我沒有開玩笑哦,賈法爾。」

  「?!」

  辛巴德的表情已經不是那張自信的笑臉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賈法爾,突然愣在了當場,不知道該說什麼。

  「賈法爾你,是怎麼看待塞伊的?」辛巴德稍稍抬了抬下巴,原本就高大的身形因這樣的一個小動作而變得愈發讓人感到有壓力了起來「同伴?手下?亦或者還是把她只當做一個外來者?」

  「……不,我……」

  「我啊,剛才通過魔力操作,稍稍看到了一些塞伊以前的事情呢。」

  「誒?」

  辛巴德幽幽的歎了口氣:「……是黑暗哦。純粹的,黑暗的世界。」

  賈法爾靜靜的聽著,沒有再開口打斷辛巴德的話語。

  「賈法爾也經歷過的吧?那種,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世界。」

  「……」

  男人沉默著,視線卻稍稍的移開了去,似乎正在回憶著從前的種種過往,抿緊了唇線沒有說話。

  「所以,如果沒有人願意向她伸出手的話……大概在不久的將來,塞伊,又會回到那種深沉的黑暗之中去吧。」

  「……是裘達爾嗎?」

  驀地,賈法爾終於問了這樣的一句。

  「誰知道呢。」辛巴德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只是察覺了一個大概而已「總而言之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就是了吧。」

  「……」

  「賈法爾,你知道我是個為了保護國家可以不擇手段的人。塞伊身上有著力量——可以為我所用,守護辛德利亞的力量。」辛巴德慢慢的陳述著這樣的話,視線在空氣中對上賈法爾的雙眼,絲毫沒有退讓「自私一點說,我是在利用塞伊對你的好感……我想讓你作為束縛她的繩索。」

  即便是賈法爾,聽到這樣的話,也忍不住有些瞪大了眼睛:「……好感?等等辛你在說什麼……」

  「恩?這傢伙喜歡你喲?你不會告訴我你根本沒發現吧?」辛巴德佯作非常無辜的樣子說道,看上去有些幸災樂禍「還是說你是在故意裝作不知道呢,賈法爾?」

  「……」

  「話我就說到這啦,你自己看著辦吧,不用太勉強。」再次拍了拍賈法爾的肩膀,辛巴德安慰般的笑笑,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辛。」

  走到門口的瞬間,身後自家政務官的聲音讓紫發的王者悄悄露出了「果然」的笑容。稍稍整頓了一下表情,辛巴德回過頭,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般的問道。

  「怎麼了?」

  猶豫了一會兒,賈法爾看看床上已經睡著的人,再看看站在門口一臉好整以暇的辛巴德,終於像做出了什麼讓人無奈的決定一樣,深深地歎了口氣。

  「請讓人把她的東西搬到我房間吧——我認輸了。」

  七海的霸王,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接踵而至的黑暗

第44章 第四十三頁

  我醒來的時候,迷迷糊糊正是半夜。

  口有些渴,我下意識半支起身子伸手去摸床頭櫃上的水杯,卻在發現上面空空如也之後才開始有些清醒起來,揉了揉眼睛開始打量周圍是哪。

  看上去有點像是賈法爾的房間——當然在我看到牆壁上的那個下午被我砸出來的坑之後我就更加確定了這一點。

  確認完這樣的事,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我掀了被子準備去找點水。

  腳剛碰到地準備站起,還撐在床上的手腕突然就什麼抓住,一個用力直接被拽了回去。這動作一下子扯到我的傷口,疼的我呲牙咧嘴。

  「……你去哪……」

  拽著我的手腕,某個腦袋慢悠悠的晃了過來,臉埋在我的肩窩裡發出了一聲悶悶的問話。溫熱的鼻息以及嘴唇若有若無的觸及讓我渾身一個激靈,幾欲跳起來奪路而逃。

  賈法爾又迷糊的支吾了兩聲,大約也是沒睡醒。感覺到我正費力的掰著他的手,他隱隱的皺了皺眉,稍一用力便將我拽到了自己身前,另一隻手越過我的身子,一環一收便將我輕易的困在了自己懷裡,又睡了過去。

  「……」

  我只覺得我此時的心情非常複雜。

  臉上雖一開始還有些熱度,但不多時也就退了,畢竟賈法爾會在睡夢中做出這樣的行為也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比起這個來,我更在意的是前身為暗殺者,賈法爾的警戒心不至於這麼低才是。

  ——大概他也是真的很累了吧。

  我嘗試著動了動手臂,賈法爾並沒有反應。於是我便大了膽子慢悠悠的朝著賈法爾的腦袋伸出了罪惡的魔爪。

  「……啊,好軟……」

  不光很軟,顏色也很好看啊!

  咳。我說的是賈法爾的頭髮。

  剛見面那會兒我就想這樣摸摸試試看了,果然手感如想像中一般美好。趁著賈法爾熟睡之際,我把那銀白色的髮絲繞在手指上玩的不亦樂乎。

  再微微抬頭,賈法爾的睡顏便極近的展現在眼前。

  闔下的纖長的睫毛,自然垂下的細碎的額發,挺直的鼻樑,微微開啟的唇瓣——這樣看著,就連男人面頰前的雀斑都變得可愛了起來,明明平時那麼不苟言笑,睡顏看上去卻和孩子一樣。

  「果然超犯規的啊,賈法爾。」

  我無奈的彎了彎嘴角,指尖輕輕劃過對方的臉頰,輕觸之下實在又忍不住感歎了一句皮膚的手感也真是讓人羡慕啊……

  不過居然這樣都還不會醒誒。

  有種這樣自娛自樂的我真是笨蛋的感覺。

  「……」

  無聲的歎了口氣,我乾脆順著勢頭又往賈法爾的懷裡鑽了鑽,把耳朵貼在他的胸口處,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可以非常清楚的聽到。

  非常真實。

  ——這是真實的世界,而並非夢境。

  與那個黑暗的夢境是不同的。

  讓我感到溫暖的人就在身邊,與那黑暗的冰冷是不同的。

  ……已經,不想再回去了。

  「……果然我啊……最喜歡賈法爾了。」

  只有這種時候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吧。

  只有這樣看著睡夢之中什麼都不知道的你,才能這樣說吧。

  撐著身子稍稍前傾,月光透過窗櫺落下一室銀白,寂靜之夜只有RUFU曳動飛舞的小小身影。

  就這樣在賈法爾的唇上輕輕吻了下去。

  ——只維持了數秒,稍縱即逝的親吻。

  「……對不起。」

  已經不明白到底是想怎麼樣了。

  想要在一起,想要試著向黑暗之中的那一點光芒伸出手。

  內心,卻恐懼著,只要奢望著伸出手,光芒就會熄滅的心情。

  「對不起。」

  ——請原諒,這個只會不斷道歉的我。

  睡意又漸漸的襲了上來。

  困倦之中,我下意識的把臉貼在賈法爾的胸口,想要再更多的汲取一些屬於這份光芒的溫暖。

  ……我不想忘記。

  「……犯規的人,明明是你吧。」

  夢境中,似有人將環著的手臂緊了一緊,用著分辨不出情緒的聲音這樣說著。

  ×××

  「咦?!咦咦咦咦?!為為為為什麼塞伊你會在這裡啊?!」

  大概是看到滿屋子的瓶瓶罐罐和爆炸的痕跡,剛邁進黑秤塔研究室大門的雅姆萊哈就一副被雷劈到了的樣子,拿著顫抖的手指指著還站在魔法陣中央的低頭研究手上羊皮紙的我。

  雖然辛巴德替我安排了假期養傷,但是一直呆在房間裡睡著也怪無聊的。

  再加上昨晚又是心情複雜,趁著賈法爾早起去了白羊塔,我便也乾脆收拾了一下過來做點什麼分散一下注意力。

  聽見雅姆萊哈的聲音,我頭也沒抬,只稍微揮了揮手裡的魔杖:「進門小心哦,門口的兩個結界裡我埋了實驗中的陷阱魔法,踩到了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不……我說塞伊……你大清早的出現在這裡就是為了要謀殺嗎……」雅姆萊哈默默的收回了差點踩進結界裡的腳。

  「恩?啊,倒也不是啦,只是剛把魔杖拿回來,想著試試看自己的水準現在已經退步到什麼程度了而已。」

  這樣說著,我順手往結界裡丟了顆小石子。

  一聲巨大的爆炸伴隨著沖天的雷光,我和雅姆萊哈默默的抬頭看著天花板上已經可以看見外面天空的大洞,同時選擇了沉默。

  「……退步?」雅姆萊哈瞬間黑了半張臉,伸出形狀漂亮的手指指了指上面被轟出來的大洞。

  「……」我默默的捂住了臉,想著該怎麼去問辛巴德索要修理費。

  但是,魔法的威力倒是讓我有些吃驚。

  明明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再使用過魔法了,威力居然會變得這麼大……?啊啊,不過這樣說起來,大概是因為我有練過劍術的原因吧。相較於相同的魔導士,我在體力上應該占了很大的優勢呢。

  雅姆萊哈困擾的扶了扶帽子,露出了不太高興的表情:「塞伊,雖然你這樣喜歡魔法我是很高興啦,不過明明你還在養傷中吧?」

  「恩?沒關係的哦,今天也使用治癒術了,再過不了多久應該就可以痊癒了吧。」我拍拍側腹「你看,完全不痛啦。」

  「……真的嗎?」用懷疑的眼神盯了我許久,雅姆萊哈伸手托了托臉頰,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眼中突然發出了八卦的光芒「說起來,昨天住到賈法爾那裡去了吧?!感覺如何?!」

  「不……昨天我整個人都在昏迷中能有什麼感覺……」打死我都不會說我昨晚對著睡著的賈法爾做了什麼的!

  雅姆萊哈拉長了音調一副不信的樣子:「真——的——?你別看賈法爾是那副樣子其實佔有欲很強的哦?晚上要小心誒。」

  「所以說他怎麼可能對我佔有欲強啦我們又不是那種關係!」

  「哈啊……原來塞伊你還在單戀中嗎?真可憐啊。」

  「……」

  ……明明你自己和迦爾魯卡不也還是沒進展嗎?!

  當然我知道說出這句話一定會被雅姆萊哈一個水流轟擊給打飛出去的。

  「賈法爾的話,要是知道我喜歡他,一定會感到困擾的啦。」下意識的摸摸鼻子,我轉身避開雅姆萊哈的視線開始收拾起地上散落的書卷。

  「……為什麼?」

  「嘛……真要說起來,大概像是直覺一類的東西吧。」我回頭朝她露出一個苦笑「而且,我的身上,大概還有數不清的麻煩呢……老是讓你們擔心,我會很過意不去的。」

  不想把你們過多的牽涉進來。

  因為我們是同伴啊。

  ——我也,想保護你們。

  「啊啊,塞伊你真是愛勉強自己的類型呢。」雅姆萊哈歎了口氣,將手裡的魔杖靠在牆邊幫著我一起收拾起來「有時候也要依賴一下我們,向我們撒撒嬌什麼的呀。老是一個人撐著的話,就算再怎麼堅強也會受不了的哦?」

  「誒?莫非雅姆萊哈經常向別人撒嬌嗎?比如迦爾魯卡?」我故意挑起嘴角問了這樣的問題。

  雅姆萊哈的臉瞬間就紅了起來,故意哼了一聲低下頭用那寬大的帽檐遮住了臉。

  「誰會和那個白毛禿子倒苦水啊!只是每次都是他自己黏過來而已,甩都甩不掉很討厭的啊!」

  「臉紅了喲雅姆萊哈。」

  「才沒有!」

  典型的口是心非啊,嘖嘖。

  從皮斯緹那裡學來的這招真是屢試不爽……雖然對方是雅姆萊哈心裡還是會有點過意不去呢。

  嘛,不過對於八卦人士,反八卦一下,也沒什麼不好吧?

  禮尚往來嘛。

  「不過說起這個時間,辛巴德應該已經結束朝議了吧?」我聽著塔外傳來的悠悠的鐘聲,從窗外看下去,卻沒見白羊塔有人出來「……延長了?」

  「恩?塞伊你沒聽說嗎?」終於從被八卦的氣氛中脫離戰鬥,雅姆萊哈見我像是不知道的樣子,解釋道「那個啊,聽說今早從煌那邊來了使節,現在應該還是在商談之中吧。」

  聽到這個名詞,我微微有些詫異:「……煌?據我所知,現在辛德利亞和煌帝國的關係並不好吧?什麼時候會開戰都不一定,怎麼還會派使節過來?」

  雅姆萊哈卻搖了搖頭:「不是的哦,煌帝國現在的內部也正岌岌可危呢。煌帝國的第四皇子——練白龍,現在應該正在籌措軍力開始準備分裂煌帝國吧。」

  「分裂?!」

  「恩。畢竟現在那個煌帝國的第三任臨時皇帝,可是埃爾薩梅的魔女——練玉豔啊。」

  「……好想見到您。」

  「好想見到您……吾父……」

  「唔……?」

  耳邊又一次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我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卻發現只一下,那聲音卻又聽不見了。

  練玉豔……是對這個名字起了反應嗎?這個奇怪的聲音……

  「塞伊?怎麼了?」許是見我有些反常,雅姆萊哈關心的問了一句「該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吧?你的傷……」

  我立馬笑著朝她擺擺手:「啊,不是的哦!我沒事啦,真的。」

  「如果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哦?不然我就告訴賈法爾讓他把你抓回去。」

  「……不,我真的沒事……請一定、務必不要告訴賈法爾!」

  因為我可不敢保證,我現在能直面他的臉而不變色啊。


第45章 第四十四頁

  比較無解的是,今天雖然還沒撞見賈法爾,但我卻撞見了一個本來以為暫時都不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呃,好吧,其實他也沒有真的出現在辛德利亞境內。

  ——也就是乘著魔毯飄在結界外而已。

  本來我只是用著浮游魔法飄在白羊塔上空,等著辛巴德他們什麼時候散會,我就立刻進去問他到底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麼。

  但散會我沒等到,反倒是覺得這晴空萬里的天氣中總有哪裡怪怪的。

  像是跟著本能一樣抬了頭,這才看到遙遠的上空,水結界的外層,正有一個黑色的人影坐在魔毯上,懶洋洋的撐著下巴,用那雙猩紅的瞳一眨不眨的向下望著我。

  我也和著了魔似的抬頭望著他。

  其實在第一次見到裘達爾時,就覺得有些奇怪了。

  明明不認識,但卻有著一種像是本能般的,來自靈魂的吸引,明白他其實是對自己無害的,亦或者是自己不需要去反抗的存在。

  雖然之前有著多次被他的魔法攻擊的經歷,但是內心深處卻有個聲音在告訴自己——他不會真的朝我下殺手的。沒關係的。

  那種程度,於他而言大概只和小打小鬧差不多吧。

  ——畢竟,他可是MAGI啊。

  我驅著魔杖慢慢的浮上天空,看著他的視線隨著我的方位一點點的從俯視變成平視,最後只隔著薄薄一層水幕,沉默的與我對視著,嘴角難得沒有任何笑意。

  「怎麼?又不認識了嗎?」半晌,總算是裘達爾首先開了口,稍稍揚了揚下巴卻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半眯著眼睛的模樣看上去就像是只在曬太陽的黑貓一樣。

  我誠實的搖了搖頭:「沒有啊,你是裘達爾嘛。我知道的。」

  「……」他像是愣了一下,微微張了張口,卻又在說話之前首先揚成了一個嘲諷的弧度,這才慢悠悠的繼續笑道「不,你不知道。」

  他這短短的一句話中,包含的顯然不只有字面上的意思。

  實話說我不太懂,眉頭下意識的就蹙了起來。

  「你明明連你自己到底是誰都不知道吧。」

  一語中的。

  見我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裘達爾臉上些微的笑意卻愈是更深了幾許。

  放下一直撐著下巴的手,少年稍稍支起了上半身,從魔毯上隨意的掛下一條腿,蕩在半空來回晃著。

  「求我的話,我考慮告訴你?」

  「那還真是卻之不恭了。」

  沒有被我的直接拒絕激怒,裘達爾反倒是哈哈笑起來,看著我的眼神中又莫名的多了幾分愉悅。

  我無語的抽了抽嘴角,這傢伙難道是抖M不成?

  「呀啊,真是嚴肅的臉啊塞伊——」又把腿收回去換了個姿勢,裘達爾這次乾脆直接趴在了魔毯上,笑嘻嘻的用手臂枕起了腦袋「嘛,不過我不討厭就是了。」

  「……你的邏輯有問題嗎?」

  他又笑出聲來,用著像是和小孩子一樣的笑容。

  然後,那聲音逐漸的停滯,畫面切換變成無聲的默劇,似是變成非常眼熟的場景。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樣的場景,這次我並沒有感到驚訝。

  反倒是有種——「雖然臺詞不一樣,但果然應該是發生過的吧」這樣的感想。

  那麼然後呢?

  裘達爾又做了什麼?我又做了什麼呢?

  「我說。」

  「恩?」

  少年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這麼說大概不太符合我的性格,但是……」

  「你還是,不要想起來比較好。」

  ×××

  裘達爾說自己只是來看看情況的,見我暫且還沒事,掏出個桃子邊啃著邊飛走了,一點留戀都沒有。

  我幾乎懷疑他就是故意跑來逗我玩的,但最後留下的那句忠告……實話說我聽不太出那是不是玩笑。

  什麼理由都沒有給出來就讓人去相信,這說服力也太低了些吧。

  慢悠悠的邊想著事情邊向下飛去,地面上漸漸傳來了紛雜的人聲,只見一片綠白相間的人群漸漸從白羊塔湧出,我明白這是朝議結束了。

  煌的使者還留在謁見間,穿著與辛德利亞完全不一樣的服飾站的恭恭敬敬。

  對面是雙手抱胸聆聽著的辛巴德,賈法爾如往常一樣隨侍其後,臉上表情一如往常的沉穩冷靜,看不出有任何的不自然。

  ……也是,畢竟做那種事的時候,他可是睡的很熟的啊。

  明明他什麼都不知道,只有我一個人尷尬什麼的,果然太顯眼了吧。

  等會就裝作什麼事都沒有好了。

  「恩,我明白了。也請轉告白龍皇子,既然我辛巴德應允過他的請求,便不會食言。」

  「是!小人也在此代表煌帝國的數萬百姓感謝您的慷慨!」

  最後的幾句交談聲傳至外間,我知道這是會談結束了,便匆匆的從門外行入,恭敬的朝著辛巴德行了個禮。

  「冒昧了,陛下。」低下頭,我斟酌著說出的話是否符合禮數,畢竟在煌的使者面前也不能大呼辛巴德的本名「屬下塞伊應召前來,不知您現在是否有時間呢?」

  辛巴德抬了抬手:「無妨。賈法爾,護送使者回商行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切記不要怠慢了人家。」

  後半句是對賈法爾說的。

  我悄悄的抬頭看了眼賈法爾——男人臉上正掛著公事化的笑容,朝著使者禮貌的示意著門外的方向。

  「請這裡走。」

  「啊啊,那就麻煩您了。」

  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我莫名的緊張僵硬了一瞬,似是感覺到了賈法爾突然睨過來的視線。

  但再回頭跟著看去,卻只能看到那被綠色頭巾所覆住的背影和毫無停頓的腳步。

  ——果然是錯覺吧?

  這樣想著,等那使者一走遠,我便直起了身子面向一臉看好戲模樣的辛巴德,眉毛不由自主的挑了一挑。

  「要是被重要的客人看到你這樣的表情,辛德利亞的形象可就一去不復返了哦?」

  「真討厭啊塞伊,明明剛才還很溫順的說,變臉這麼快也不是什麼好事吧。」

  用著這樣無聊的語言較了會兒勁後,不管是辛巴德還是我都覺得有些孩子氣了,同時尷尬的咳了幾聲扯開了話題。

  「不休息可以嗎?明明傷的不輕吧。」問著這樣的話,辛巴德忍不住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雖然你願意這樣正常工作是很好,但是工傷休假我是不會扣你工資的哦?」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用著非常鄙視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你那點工資真的夠我看的嗎辛巴德王喲。不說別的,我之前給你的那條項鍊基本上就已經可以抵上我在辛德利亞一年的工資了吧。」

  「……」順利的被我噎了一口,辛巴德半天才開始煩躁的抓了抓頭髮「真是的!為什麼明明是我的手下卻能用這樣『我很有錢』的口氣對自己的上司說話啊!開除你哦?!」

  「真是抱歉啊,我可是窮的只剩下錢了,這種事就算是開除我也改變不了哦辛巴德。」挑起一個頑劣的笑容,我滿意的看著辛巴德開始不斷抽搐的嘴角。

  「惡魔!塞伊你這惡魔!一定是上天派來故意氣我的吧?!還是說你只是來秀你是個土豪的嗎?!我可是七海霸王哦?!論有錢什麼的才不會輸給你哦?!」

  「……不,我覺得對這種事較真起來的瞬間你就已經輸了。」

  我頗為無語的扶了扶額頭,看著辛巴德因為被我刺激而默默的跑去牆角種蘑菇的背影,深深的感到無力。

  國王陛下求你不要賣萌了好嗎,我是認真的!

  「咳,和你說正經的啦。」有點不忍直視辛巴德這副蠢樣子,我又清了清嗓子,卻發現大概是剛被裘達爾說了那番話,突然之間有點沒辦法向辛巴德討要答案了。

  而見我突然開始猶豫起來,倒是辛巴德先開了口:「怎麼?不是來問印記的事的嗎?」

  「……啊……恩……」

  我覺得有些莫名的尷尬,下意識的揪住了自己的袖擺,視線也開始在房間裡亂轉起來。

  「其實呢,那個……」將十指扣在一起絞了絞,我露出一個頗為無奈的笑容「就在剛才,我遇到裘達爾了。」

  「……哈啊?!等、等等,我有點頭疼……」聽到這樣的話,即使是辛巴德也忍不住扶了扶額頭「怎麼又是那傢伙……這次不會又是來大鬧了一番然後甩頭走人吧?還是說他又準備搞什麼破壞……」

  「啊,那倒是沒有,只是聊了幾句而已。」

  看到辛巴德這樣困擾的樣子,我沒由來的覺得裘達爾一定是因為這樣,才對「來辛德利亞搞破壞」這件事樂在其中。

  呃,說句比較沒良心的話——笨蛋國王這副樣子,連我也有點想要欺負他的欲望了。

  「真的只是聊了幾句而已嗎?」

  冷不防插[]進來的聲音,讓我本來還算輕鬆的心情一下子又變得緊張起來。

  他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啊哈哈……真是討厭啊賈法爾,不然我還能和他幹什麼?拿魔法對轟嗎?」我決定要保持平常心,深呼吸了幾口氣轉過身面對賈法爾笑了笑「我想他也不至於閑成這樣吧。」

  結果反而是辛巴德露出了更加頭疼的表情回答了我:「不,他真的就是閑成這樣了,就算他要和你拿魔法對轟我也不會驚訝的真的。」

  「……」

  面對著如此形容,我還能說什麼?

  裘達爾你人品如此之差,煌帝國知道嗎?!

  賈法爾也不多話,只邁了幾步站到我面前,墨綠色的眸子將我從頭頂至腳底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遍,才慢悠悠的開口繼續問道:「那麼,你們聊了些什麼?」

  「恩……過去的事情……之類的吧?」我拿手指搔搔臉頰,有些尷尬的移開了目光「本來以為他會願意告訴我些什麼的,可惜最後什麼情報都沒得到呢。」

  「只是這樣?」

  「呃……恩。」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今天的賈法爾有種咄咄逼人的感覺,銳利的目光紮在我身上就和刀子似的。本來可以輕鬆回答的問題也在他這莫名強硬起的態度裡變得猶豫不決了起來。聽上去讓人有種莫名的懷疑感。

  但我總不能說裘達爾其實就是來探望我的?絕對會被當成間諜打出去的吧!

  「既然你這樣說的話,那就算了吧。不過話說回來,真的不用我告訴你印記的事情嗎?你昨天明明還是那副很想知道的樣子吧?」大概是因為近期公務繁忙,辛巴德也沒那個閒工夫去管難得過來友善串門的裘達爾,只確認般的又再次問了我一遍。

  「真討厭啊辛巴德,都說了不是了。」

  小心的避開賈法爾的視線,不去對上他的目光。

  不然絕對會想起昨天晚上我對他做了什麼的。雖然當時是沒有感到任何害羞啊之類的感覺,但是現在大概一想起來就會覺得自己怎麼這麼可以如此大膽奔放啊。

  絕對的寡廉鮮恥吧!

  不作死就不會死啊,我真是……

  「那既然這樣的話,你剛才說的正經事是什麼?」完全沒有在意我內心的波瀾起伏,辛巴德低頭看看我,又轉了個方向看看賈法爾,眼光突然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意味深長個毛啊你!

  我已經很尷尬了你就不要添亂了好嗎笨蛋國王!

  「啊,是非常正經而嚴肅的事哦。」我強忍著嘴角的抽搐,默默的伸手指了指對面黑秤塔的屋頂,露出一個非常心虛的笑容「那個,我早上一不小心,把黑秤塔的屋頂給……轟穿了?」

  「……」

  「……」

  這下不僅僅是辛巴德,連賈法爾都一起陷入了奇異的沉默之中。

  而且兩個人的臉還都有越來越黑的趨勢。

  「那個……」感覺額頭在冒冷汗,不過我還是嘗試著壯了膽子小聲的問了一句「應該……還會撥給我們修理費的……吧?」

  最後這個語氣詞,我說的極其沒底氣。

  「塞伊。」

  「……是?」

  只見辛巴德和賈法爾默默的對視了一眼,突然用著一樣的佈滿黑氣的表情微微笑了一下,然後說出了同一句無情的話。

  「「給我、自己、解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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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四十五頁

  話雖然是這麼說,賈法爾最後還是替我簽了維修單。

  雖然在簽單子的過程之中又向我強調了我很多次魔法研究的安全性問題,還特別拉出了雅姆萊哈這個血淋淋的例子,我這才知道原來在我來辛德利亞之前,黑秤塔被魔法研究轟幾個洞出來也已經是常事了。

  怪不得辛巴德一聽到這種事就是一副胃疼的表情。

  回到黑秤塔時正巧遇到皮斯緹來找雅姆萊哈。

  皮斯緹的右手似乎是斷了,被繃帶纏的緊緊實實的吊在脖子上,透過那身胸前大開的便裝也不難看到身上也纏著厚厚的白色繃帶,看樣子著實是傷的不輕,虧她還能現在這樣精神的到處亂跑。

  「喏。」我把賈法爾簽給我的維修單遞給雅姆萊哈,無言的挑了挑眉毛「修理費。」

  雅姆萊哈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無力的趴在了桌子上:「啊——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又要去威脅陛下不給錢就辭職呢……得救了得救了。」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

  反倒是皮斯緹一副很是能理解的樣子上去拍了拍雅姆萊哈的肩膀:「恩恩,這種感覺我也能體會啦。之前還有幾個笨男人被我甩了還來糾纏不休,我也威脅陛下不替我解決就辭職的說。」

  「……不,等等你們到底把辛巴德當成是什麼啊……」

  我覺得我嘴角抽的更厲害了。

  雅姆萊哈:「恩……人形提款機?」

  皮斯緹:「背黑鍋的吧。」

  我:「……」

  原來辛德利亞最沒有地位的人其實就是國王嗎?!

  為什麼會被自己的臣子壓榨成這樣啊辛巴德?!那個可怕的賈法爾就算了,居然連雅姆萊哈和皮斯緹都能欺負你是嗎?!

  「嘛,誰讓陛下自己也老是惹麻煩出來讓我們解決呢,這樣也算是禮尚往來啦。」皮斯緹這樣說著,臉上毫無任何愧色「上次他偷偷跑出去喝酒還是我替他瞞著賈法爾的,幫我背幾個黑鍋也沒什麼吧。」

  地位何在啊辛巴德?!

  雅姆萊哈乾笑了幾聲急忙扯開話題,視線轉向我:「說起來,陛下昨天讓塞伊搬到紫獅塔了吧?一直忙著善後的事情都還沒來得及去看看你的新房間呢,是在哪來著?」

  「……咦?」

  「誒?有這樣的事啊?昨天我也一直暈到半夜才醒過來呢,都沒聽人說過嘛。」皮斯緹露出了一種「看上去很有趣」的表情,笑的十分燦爛「不如我們等會去看看唄?」

  我心中警鈴大作:「不行!絕對不行!」

  開玩笑啊!要是讓這兩個人知道我和賈法爾住到一起去了,整個王宮就沒人不知道了吧?!

  雖然作為我個人來說,能和賈法爾在一起的時間變多是好事沒錯啦……

  「唔恩——好可疑呢小塞伊,難道你的房間裡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嗎?」皮斯緹又露出了那種小惡魔般的笑容,一點一點慢慢湊過來「還是說其實你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怪癖之類的?」

  「那種東西才沒有啦!」

  「那為什麼不能讓我們參觀?」連雅姆萊哈都跟著開始湊熱鬧起來,甚至開始爆出各種莫須有的幻想,用著一副驚訝的表情問著「塞伊你該不會是藏了男人在房間裡吧?」

  我黑著臉默默的舉起了法杖:「……雅姆萊哈你是想嘗嘗我的貫雷槍嗎?」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不要那麼嚴肅嗎哈哈哈……」

  ……雅姆萊哈你笑的好假。

  皮斯緹卻是一副在認真考慮這種可能性的表情,用著還能自由活動的左手摸了摸下巴,道:「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嘛,說不定是看賈法爾太難攻略就轉換目標什麼的也說不定哦?」

  賈法爾啊……

  我實在又是沒忍住,開始回憶起昨晚的事情。

  男人意外柔軟溫潤的,嘴唇的觸感。

  輕淺的呼吸,因熟睡而微微發熱的臉頰。明明平時是那副嚴謹認真的樣子,卻有著孩子般迷糊的睡顏。

  ……意外的很可愛吧?

  雖然不確定他這副樣子被多少人看到過啦,但是至少最近的這段時間,我可以當做是我的專屬福利吧?

  「才不會轉換目標呢。」我忍不住嘿嘿的笑起來,看的皮斯緹和雅姆萊哈一頭霧水「就是因為是賈法爾才會喜歡上他的嘛。」

  「哦!剛剛說了喜歡呢,塞伊!」

  「然後呢然後呢?!有向賈法爾告白過嗎?!」

  果然這樣的話一說出來,絕對會引得這兩個人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的吧……

  不過,這樣的感情並沒有什麼值得羞赧的吧?

  喜歡的心情是真實的,想要呆在賈法爾身邊的心情是真實的,想要和他一起為了辛德利亞而努力的心情,也是真實的。

  唯一讓我覺得煩惱的事,只有這份感情會不會對他造成困擾而已。

  「告白什麼的已經無所謂啦,畢竟物件是那個賈法爾嘛,像我這樣的人會對他造成困擾的哦?」

  我笑著擺了擺手,在雅姆萊哈和皮斯緹面前,盡力的掩飾著自己心中慢慢暈開的那份失落。

  ×××

  ——可惜的是,喜歡上他的人,是像我這樣的人啊。

  這樣來歷不明,並且罪孽深重的人啊。

  雖然有著可以為重要的東西拼上一切的覺悟,但再怎樣,一直沉溺在黑暗之中的自己,對著像他這樣的光芒,也只能遠遠望著而已啊。

  但只要看著他,只要能看到這一點微弱的光芒,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所以,所以呢。

  即使不會被喜歡上,不會被愛著,會對這樣的結果會有些難過。

  我也一定還是會喜歡著賈法爾的啊。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

  配不上他呢。

  ×××

  「塞伊,浴室已經空出來了。」

  「……啊,我這就去。」

  放下手裡的書和筆記,我從書桌後站起身,目光下意識的在剛洗完澡回來正在擦頭髮的賈法爾身上掃了幾眼,便收拾了換洗衣物屁顛屁顛的去了浴室。

  慶倖紫獅塔每個房間都配備有獨立的浴室,不用讓我出去洗公共浴場。

  在傷口處用了小型的結界魔法以免沾水感染,我總算是放心的泡進了溫暖的熱水裡,頓時有種全身都被治癒放鬆了的感覺。

  ——記得那之後,我好不容易避開雅姆萊哈和皮斯緹的八卦目光回到房間裡。

  想著要是再出門也許會被她們糾纏不休問來問去,我便一直老實的呆在屋子裡打發時間,也恰好賈法爾屋子裡有個不小的書架,雜七雜八的書買了一堆,我看起來也並不覺得無聊,就這樣一直看到了晚上。

  直到大約半小時前賈法爾回來,房間裡才開始有種詭異的沉默。

  之前在白羊塔至少還有個可以緩解一下氣氛的辛巴德,再不濟也還有其他可以分散注意力的官員,結果到了現在只有兩人獨處的情況,氣氛就變得如此之尷尬。

  賈法爾只沉默了一會兒便打了個招呼說很累要去泡澡,我便也只能木然的應了一聲隨便他去。

  再想想剛才看到賈法爾現在這剛洗完澡回來的樣子……我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想著不要做出什麼流鼻血之類的失禮的舉動。

  不然血染大浴池什麼的,好像說出去不是很好聽啊。

  簡單的清理了一下身體,我換好衣服踱出去,卻見賈法爾坐在我之前看書的位置,正頗感興趣的看著我寫下的筆記。

  大約是聽見了我的腳步聲,賈法爾抬頭看我一眼,便指了指床頭櫃上突然多出來的一個箱子,朝著我說道:「藥和繃帶都在那裡,每天換藥的步驟不要懈怠了。」

  他這話說的根本不給我一點拒絕的餘地。

  我只能硬著頭皮「恩」了一聲,然後放下床幔,行至對面把腰上的繃帶拆下來扔掉,再拿出新的繃帶開始一圈圈的往身上纏。

  「傷口……疼嗎?」

  賈法爾的聲音自幔帳的後面傳過來,停頓間隔聽上去有幾分猶豫。

  我頓了頓動作,隨後將繃帶的末端在側邊打了個結。

  「就那樣吧。」隨口應著,我忍不住摸了摸右手前臂上那道已經漸漸淡下去的疤痕,自我安慰的笑了笑「更嚴重的傷也不是沒受過,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聲音又慢慢的響了起來「可以說說嗎?」

  我套上衣服,用著儘量輕快的語氣回答:「可以啊,你想聽什麼?我受過的最嚴重的傷嗎?」

  「恩。」

  他應的很乾脆。

  「是嗎,那讓我想想……」背對著那作為隔離帶的床幔盤腿坐下,我微微仰起頭,視線在天花板上慢慢的定格「如果只是外傷的話,應該就是被屠村的時候,右手臂上的砍傷了吧?你也見過的。不得不說那個士兵大哥砍人很有技術啊,連骨頭都砍斷了一半,還硬就是沒把我的手整個砍下來呢。」

  「……」

  「如果也要算上其他傷的話,果然還是最吃魔力操作的虧了吧?那時候年紀本來就小,再加上身體裡的RUFU被強制切斷供給魔力,沒辦法使用魔法,也還不會用劍,差點就被抓去做別人的床奴什麼的了。」

  「……」

  「總而言之我大概還算是幸運的吧,畢竟最後還是毫髮無傷的回來了。魔力操作的時間沒有維持很久,在被侵犯之前我就先殺了人……什麼的。」

  「塞伊……」

  「……那時候,不是很明白到底該怎麼做……不用魔法就活不下去,但用魔法就需要殺人……明明在很努力的活下來,卻還要被別人用那種同情的眼神看著,像是在可憐我一樣。」

  「夠了,別說了。」

  大概覺得繼續說下去也是無趣,我乖乖的閉上了嘴。

  賈法爾又會怎麼想呢?聽完這樣的話。

  ……猜不到呢。

  看著燭火打在牆面上微微躍動的陰影,我慢慢閉上了眼睛。


第47章 第四十六頁

  「呀,你醒了呢,塞伊。」

  ……是誰?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時看到的,是一頂綠色的寬大帽子,以及對方那雙銀藍色的,含著笑意的雙眼。白金色的長辮因低頭俯視我的動作而自然的垂下,我幾乎是想也沒想的——伸手扯了一把。

  「好痛痛痛——!塞伊好過分!居然就這麼對待遠道而來的我!」

  被扯頭髮的男人摸著自己的頭髮縮到牆角吸鼻子的時候,我這才終於感到有點清醒,呆愣的看著對方半天沒說話。

  「……尤納恩?!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終於反應過來對方是誰,我一個激靈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第一反應便是先在房間裡掃了一圈——賈法爾不在。

  ……不,應該說還好他不在。

  自昨晚的談話之後愣是尷尬到一個晚上沒再繼續交談過的程度,有點像是逃避問題一樣,我早早的就上床睡了,以至於賈法爾是什麼時候睡下的,甚至今早是什麼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我是說錯什麼話了嗎?

  「是在找賈法爾嗎?塞伊。」許是見我這副有點驚慌失措的樣子,尤納恩坐在牆角處笑了笑「賈法爾的話,一早就走了哦。不然我也不能這麼正大光明的來找你嘛。」

  「啊?是、是這樣啊……」話一說完,我才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等等尤納恩……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MAGI大人露出了一個非常淡定的笑容:「我嗎?從昨晚就在哦。」

  「……咦?咦咦咦咦咦?!」

  「啊啊,安心啦塞伊,因為不想被辛巴德發現我在自己身邊用了結界的喲,只是沒想到你會突然和賈法爾住到一起嘛。」尤納恩完全和沒事人一樣,說的要多淡定有多淡定「果然在辛德利亞落下的種子開始生根了嗎?看你們相處的這麼好我很欣慰呢,畢竟當時讓辛巴德把你留下來的人是我啊。」

  我想著昨晚的尷尬只覺得一陣頭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賈法爾相處的好了啊,沒把我趕出去已經很慶倖了誒。」

  「是嗎?但是賈法爾他,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有吻過你哦?你不知道嗎?」

  「——?!」

  等、等等他剛才說什麼來著?!

  說什麼來著?!

  我的記憶剛才好像有一瞬間的空白啊?!他在說什麼我好像無法理解啊?!

  那個賈法爾?!賈、法、爾?!

  用魔杖抽死我吧好嗎?!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啊?!

  尤納恩眼見我這般風中淩亂,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拉長了聲音感歎道:「誒——原來賈法爾是那種類型的啊——」

  「是你個頭啊!總而言之我不信!完全不信!快別說這種話來動搖我了好嗎!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事來找我對不對!我聽你說就是了別再動搖我了好嗎?!」

  自暴自棄了吧我這是……

  ……但是真的,完全不敢相信啊……怎麼可能……

  「哈哈,好吧好吧,這樣子的塞伊真是少見呢,忍不住就讓人想要逗一逗了呢。」尤納恩拄著自己的魔杖輕聲的笑了起來,似乎對我的這種反應非常喜聞樂見,銀藍色的雙眼中漸漸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來「——真好啊,塞伊你,果然漸漸的像是個正常人類了呢。」

  「……?」

  什麼叫……像是人類?

  說的我好像不是人一樣。

  「塞伊你應該,和煌帝國的MAGI見過面了吧?」

  我腦子裡慢慢的浮現出某個少年的臉來,對尤納恩突然提到他有些疑惑:「裘達爾嗎?倒是有見過幾面……」

  「也感覺到是很熟悉的人了吧?」

  「……」

  果然,尤納恩他,總是讓人不由得開始警惕起來呢。為什麼辛巴德會對尤納恩那般警惕,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但是卻不能否認,尤納恩說出的話,總是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誘惑呢。

  見我神色緊張,尤納恩也不惱,只不緊不慢的站起身,然後走到我面前坐下,微微仰起頭看向還呆坐在床上的我:「我們聊聊吧?塞伊。」

  ——雖然是這樣說著,尤納恩的臉上,卻寫滿了「你無法拒絕」。

  我只能吞了口口水,有些緊張的點了點頭。

  「恩,真是好孩子。」對我的表現表示滿意,尤納恩笑的兩個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狀,隨後開始慢慢的講述起來「這次的旅行,我去了一次煌帝國。」

  我愣了一愣:「……誒?」

  「不過可惜的是,沒能見到裘達爾君呢。不過要是真的見到了的話,麻煩才會比較大吧……呀,真是苦惱。」自言自語般的吐起苦水來,尤納恩忍不住玩了玩手裡的魔杖,露出了小孩子般的神情「本來是想和裘達爾君確認一下我的猜想的,只可惜失敗了呢。」

  「猜想?」

  「是喲,不過也不算完全沒有收穫吧。想著問裘達爾君不行的話,不如就直接來問問你本人好了。」

  在我完全疑惑的眼神之中,尤納恩突然從身上摸出了一個小瓶遞給我。

  「這個東西,你應該很熟悉吧?」

  「……?!」

  視線接觸到瓶中的東西的一瞬間,我只覺得胃好像不太舒服,想要嘔吐的欲望爭先恐後的自身體深處湧出來。

  忍不住捂住了嘴,卻無法阻止這種感覺。

  ——那已經是不能稱之為RUFU的東西了吧?

  明明是鵬鳥狀的RUFU,被惡意的扭曲成了什麼樣的東西,包裹在猶如爛泥一般的液體之中,只能依稀看到RUFU殘破的翅膀在瀕死掙扎般的微微顫抖著。

  ……黑色的RUFU。

  「……果然是呢。」見我這樣劇烈的反應,尤納恩長長的歎了口氣,擔心之餘更有幾分寬慰的神色「還好是把你留在辛德利亞了。」

  忍耐了一會兒,那種嘔吐的衝動終於被稍微壓下了一些,被噁心到眼淚都忍不住的流了出來,我隨手擦了擦眼睛,問道:「尤納恩……你從哪里弄到的這些東西?」

  「煌帝國的皇宮——不,或者說是埃爾薩梅在煌帝國的據點比較貼切吧。」少有的會用譏嘲的語氣說話,尤納恩晃了晃瓶中那噁心的黑色粘稠物,銀藍色的眼中頭一回露出冰冷的目光「最先是人造的迷宮生物,然後是人造的魔導士,人造的金屬器,現在……居然是人造的MAGI?真是群瘋子啊……」

  ……他,剛才,說了什麼?

  ……人造的……MAGI?

  「塞伊,要把這個吃掉看看嗎?」

  這樣說著的尤納恩,慢慢的把瓶子舉到了我的面前,在我瞪大了的雙眼中,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要我,把這個,吃掉?!

  不是做什麼而是吃掉?!

  「不要露出這麼驚訝的眼神啊,塞伊。」尤納恩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甚至沒有一點波瀾「不會死的,也不會有什麼劇烈反應——這種東西,你真的,已經吃過不少了。」

  「?!」

  大概就是因為沒有任何波瀾,明明表情淡然的尤納恩,看上去非常的——殘忍。

  「與其讓你在不知名的情況下被埃爾薩梅利用,不如早點讓你知道真相會比較好。」

  「……為什麼?」

  「為了辛德利亞,以及這個世界。」

  向我伸出手,年輕的MAGI眼中露出了與外表不相符的蒼老神色。

  與裘達爾向我伸出手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和這個人比起來,裘達爾給我的感覺,要更加,更加的真實一些。

  「塞伊,請相信我——你必須要想起來的事情,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用著非常堅定的眼神,非常嚴肅的語氣說著這樣的話的尤納恩,讓我忍不住懷疑,他與我第一次見到他時的差距,到底有多少。

  是我估錯了人是嗎?只看到那層表像的人,是我沒錯吧。

  所以察覺到其內在的辛巴德,才會與他保持著那樣危險的距離,因為知道他會做出讓人完全無法理喻的選擇?

  ——不,或者說是,他給出的理由,你根本無法拒絕。

  我握著不知何時已經被塞到手裡的瓶子,動作極其緩慢的,拔開了塞子。

  一點點的抬手,瓶口觸到嘴唇冰冷的溫度,流入口中的物體噁心至極的味道及口感。

  ——好想吐。

  ——但是,卻很熟悉。

  ——就是熟悉到讓人想吐。

  「唔咳……噗……咳……!」

  下嚥後所導致的劇烈的嗆咳,身體一瞬間經過短暫的絞痛後,我看著原本雪白的床單被吐出的血液染的一片斑駁。

  但,這只是短暫的一陣,很快的,那種異樣的感覺就漸漸消失,甚至被一種極度的平靜所取代。

  然後,有什麼記憶,大片大片的湧了上來,在眼前如走馬燈般的快速閃過,再印刻到腦中異常的清晰,甚至冰冷到讓人顫抖。

  ——想起來了。

  ……我的事,之前的事,還有裘達爾的事……

  想起來了。

  「……哈……哈哈……」

  竭力的想忍住這樣洶湧而上的情緒,身體卻顫抖的無法抑制。

  雖然完全沒有落淚的欲望,眼淚卻流到停不下來,無論怎麼擦都擦不乾淨。

  裘達爾說的真是一點都沒錯。

  ——想不起來,會比較好。

  「尤納恩,我……還是人類吧……?」我確認般的,失神的看向依舊坐在床邊看著我的尤納恩,用顫抖的手指指著自己「我……現在……」

  「恩,安心吧塞伊,你哪裡都沒有變。」像是安慰孩子般,尤納恩起身輕輕抱住了我「你還是你,就算是想起來了,你還是個很棒的人類喲——這點是不會變的。」

  「……即使是埃爾薩梅,那些關心著你的、愛著你的人們,也不會允許你改變的。我、辛巴德、阿拉丁和阿裡巴巴君他們……當然還有賈法爾。」

  「絕對——不會再讓你回去的。」


第48章 間章 一

  突然刮起的強風,在金碧輝煌的宮殿裡卷起一室黑色的鵬鳥。

  而坐在高大龍椅上的煌帝國第三任臨時皇帝——練玉豔,只默默的接過了身邊手下遞來的茶盞,朱唇微微揚起了一抹笑容。

  「真是讓我等了許久呢……」紅唇輕覆於茶杯邊緣,烙下一圈鮮紅的唇印,美目流轉,顧盼生姿「是吧?裘達爾君。」

  「……」

  靠坐在巨大窗臺上的少年,少見的沒有回答那位大人的問話。

  黑色的RUFU在舞動,清楚的告訴著他,與他自身所連接的,那個印記的主人已經想起來了的事情。

  猩紅色的眸緩慢的眨了眨,視線所投望過去的方向正是辛德利亞——那個七海霸王辛巴德所佔據著的海洋之國,也是如今煌帝國最大的敵人。

  ……不,現在大概已經不能這樣說了。

  因為那顆被命運的洪流所引導著的,孕育著災禍的種子,已經落在了辛德利亞的土地上。

  更何況,塞伊那傢伙現在……已經想起來了啊。

  如果只是戰爭的事情,他自是喜聞樂見,甚至巴不得鬧上個十天八夜的。

  但,要用戰爭以外的方法來把辛德利亞攪的天翻地覆,他甚至連旁觀都懶。

  畢竟那個人是——

  「裘達爾君?」玉豔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真是少見啊,煌帝國和辛德利亞打起來,常理來說你應該早就開心的去那裡惹是生非了。」

  裘達爾連頭都懶得回:「這次沒興趣。」

  練玉豔稍有一愣,接著,女人的笑聲開始慢慢的在大殿裡響徹起來。

  蒙面的埃爾薩梅魔導士們一個個恭敬的跪下身子,且聽著他們的主人笑的瘋狂。

  「果然裘達爾君還有些在意那個實驗體呢。」練玉豔放下茶盞,拖曳著長裙走下了座位,漸漸行至裘達爾身邊,伸手輕輕的挑起了少年的下巴,目光淡然卻讓人無法抗拒,如同漆黑的深淵「這樣可不行哦?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東西。」

  裘達爾同樣也用著自己那雙猩紅的雙眼,毫不客氣的直視回去,語氣染上了幾分不耐煩:「這種事我當然知道。」

  「你很想見她吧?放心,很快就能看到了哦——在你最喜歡的戰場上。」女人漂亮的手指在少年的臉頰上流連,最後漸漸的停滯于少年的唇上,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你也很想看看吧?她被自己所侍奉的辛巴德王的利劍斬裂的一瞬間?還是說被她所愛著的那位政務官大人親手殺掉的瞬間?」

  「……」

  「呵呵……果然是深得我寵愛的裘達爾君呢,眼神變得很棒了哦。」

  反正那傢伙,早晚會死掉。

  從最初開始,就是被懷著這樣的期待所誕生的生命——塞伊她啊。

  雖然曾經想試著把她的命運撥回到正流上去,但是,看上去還是失敗了啊。

  明明還想著,至少是她的話,至少是這個,與自己有著這樣深刻聯繫的她的話,也許就可以。

  看來還是太過天真了。

  果然是虛假的人造產物,不管是她,還是自己,都如傀儡般的在埃爾薩梅手中翩翩起舞。

  虛假的MAGI。

  虛妄的MAGI。

  「傳我的諭令,煌帝國西征大軍即刻拔營,目標——辛德利亞。」

  「是!」

  女人下令的聲音以及傳令官得令的回答,在大殿之中變得更為響亮。

  裘達爾漸漸抬起了頭,看向練玉豔那張噙著瘋狂笑意的臉,同樣彎起嘴角肆意的笑了出來。

  「那麼——我也是該去看看好戲了。」

  那種空虛的感覺,就用戰爭所給自己帶來的快感所補完。

  來自極度瘋狂的愉悅。

  看著他自己與塞伊兩個人,一同被埃爾薩梅這只手從黑暗的深淵裡撈出,還沒有來得及感受到幸福,就發現整個世界就被自己給染成一片漆黑。

  結果還是回到黑暗之中。

  ——誰又能來拯救?

  那遙遠的父嗎?

  連他自己都不信啊。

  「裘達爾君。」

  「啊啊,我知道了——這次要帶多少過去?」這樣說著,裘達爾歪了歪腦袋笑的更開心了「給辛德利亞一個下馬威的話,一百?兩百?」

  「多少都沒問題喲,只要你能玩的開心,黑魔神總是用不完的。」

  「啊,那我這就去準備了。」

  長長的黑色麻花辮伴隨著這股黑色的風在空氣裡上下擺動,純黑色的RUFU在他身邊環繞,儼然如黑暗之子一般的存在。

  練玉豔滿意的笑了,笑聲在大殿內漸漸回蕩開來。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見到您啊!我們的,偉大的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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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間章 二

  「……那時候,不是很明白到底該怎麼做……不用魔法就活不下去,但用魔法就需要殺人……明明在很努力的活下來,卻還要被別人用那種同情的眼神看著,像是在可憐我一樣。」

  ×××

  她在向我說著這樣的事情的時候,我沒有再讓她繼續說下去。

  ×××

  父母是在我六歲的時候,被我親手殺掉的。

  曾經被辛嘲笑過那時候的我說著讓人無法理解的語言,那時候我朝著他佯裝生氣——但我確實,沒有說謊。

  那個時候的我,除了明白沾染在手上的鮮血還是溫熱的之外,什麼都沒能再知道。

  心臟像是被凍結起來,感受不到恐懼,也感受不到難過。

  ——就像做這件事的人不是我自己一樣。

  但我確實殺了人。

  為了活下去,我殺了人。

  所以,沒有什麼值得同情的——我活下來了。

  而她也是。

  ×××

  塞伊與我很相似,這是我自始至終都無法否認的一點。

  但正因為我們相似,我才能夠更深的明白著,我們是不同的。

  ×××

  「賈法爾,覺得塞伊是什麼樣的呢?」

  「……誒?」

  辛這樣問我的時候,臉上總會露出很期待的表情。

  就像是確認著我會對她很有好感一樣。

  「大概,是個很愛逞強的人吧。」

  而我這麼回答了他。

  ×××

  我想我是沒錯的。

  ——在看到她在夢中還緊緊的蹙著眉頭時,我愈發的確信著這一點。

  一旦感受到身邊有熱源就會不知不覺的黏過來,會把臉貼在我的胸口,發出滿足的嚶嚀聲,就像是愛撒嬌的孩子一樣。

  而我,無法拒絕。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無法拒絕。

  ……但也,無法承認。

  ×××

  「賈法爾,你知道我是個為了保護國家可以不擇手段的人。塞伊身上有著力量——可以為我所用,守護辛德利亞的力量。」

  「自私一點說,我是在利用塞伊對你的好感……我想讓你作為束縛她的繩索。」

  ×××

  一旦承認,被束縛的人,就會變成是我。

  ……我,無法違背辛的期待。

  ×××

  「你還會喜歡我嗎?」

  這樣趁著她熟睡之際問著她的自己,是多麼卑鄙啊。

  但,即使如此,也還是會無法忍耐。

  無法控制的,讓自己吻下去。

  比起她的克制,比起她的忍耐,要更加的留戀她唇上的溫度。

  ×××

  就當做是個夢也好。

  ……無法醒來多好。

  ×××

  「我也,最喜歡你了。」

  ——晚安,塞伊。


第50章 第四十七頁

  如果這世間的惡意都能被扭曲成這般醜陋的模樣——

  那麼被這惡意所餵養長大的我,一定也是,非常的醜陋吧。

  漆黑的RUFU停留在指尖,靜靜的開合著雙翼。

  如預示著什麼會寂然將至,什麼又即將翩然離開。

  ×××

  「報告!黑秤塔的魔導士們彙報,自東北方向感受到大量魔力源正在接近!具體情況還在用透視魔法捕捉中!」

  ——來了呢。

  自尤納恩特意過來向我說明情況之後,已經過去了兩天,想想即使是路程再遙遠,也是該到了。

  埃爾薩梅向來喜歡玩突襲戰,比如趁著大家以為風平浪靜的時候特地派點什麼過來攪一攪局,就算不把你打敗也一定要把你的陣勢亂一亂,好讓他們下次來打的更輕鬆一些。

  反正他們就是一幫子唯恐天下不亂的無聊份子。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斜過視線看了眼淡定的坐在王座上撐著下巴的辛巴德,稍稍抱緊了手裡那些幾欲要滑下的公文卷宗。

  沒錯,多虧了命魔法和賈法爾有意無意塞給我的一堆傷藥補品,短短幾天我的傷就已經好的差不多可以複職了。雖然期間還被賈法爾多次攔下說還應該再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但我還是覺得一直躺在房間裡無所事事太閑了,辛巴德見我如此堅持反倒是勸了賈法爾兩句,讓我光榮的回歸了工作崗位。

  不然的話,我估計也聽不到現在這一聲緊急的通報了。

  「是嗎。結界的情況如何?」

  這聲音落下數秒,我才反應過來辛巴德這是在問我,連忙正了神色回答:「是,目前一切正常。」

  辛巴德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才面向那通報的士兵開始下達命令:「向全島發佈第二級警戒態勢命令,集結八人將直屬部隊,並召集八人將至白羊塔召開緊急軍議會。」

  「是!」

  看著傳令兵領命退下,我想著大概是沒我的事了,便準備回辦公間把現下的那些公文整理了再說。

  抱著卷宗欲走的時候,卻又被辛巴德叫住了。

  「塞伊,你也一起來。」從王座上起了身,辛巴德朝著大門邁開腳步,行至我身邊是不輕不重的在我肩上輕拍了一下,嘴角揚起了一種非常自信的,並且了然的笑容「你的話,應該是知道什麼的吧。」

  「……為什麼這麼說?」

  像是覺得我的發言有些滑稽,辛巴德不由得笑出了聲來,抬手在我的頭頂上一陣亂揉,隨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嘛,這裡沒什麼可以當鏡子的東西,不如就在這裡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是為了讓我能看的更清楚一些,辛巴德乾脆俯下身子把臉湊了過來,被刻意壓低的聲線中帶上了幾分警告的氣息「……非常危險哦。」

  我沉默的看著他瞳孔深處映照出的自己的臉——面無表情,目光陰沉而冰冷。

  就像是有些不認識了一般,我抬起手輕輕的觸碰著眼瞼,而在那瞳孔深處倒映出的人形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失去了一半的支撐,原本捧的滿懷的卷宗劈裡啪啦的掉了一地。

  辛巴德笑笑,又湊近了幾分過來:「對吧?塞伊你啊,有時候就是太逞強了吧。」

  「恩……可能真是這樣吧。」我苦笑著揉揉眼睛,再次看去,表情已經回復了平時的模樣,看上去要比剛才精神多了「老是讓你們擔心,真是不好意思呢。」

  「沒關係沒關係,比起你一個人逞強的話,依靠我當然……嗚啊!」

  辛巴德沒說完的話突然被一聲驚叫所替代,我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再定睛看去,不知何時出現的賈法爾此時正擋在我的前面,用手狠狠的按著辛巴德的額頭將他固定在離自己一臂遠的地方。

  ……啊咧?

  「啊……啊啊……那個……賈法爾,只是和塞伊開個玩笑而已啦不要露出這麼危險的表情嘛……」

  因為賈法爾背對著我,我看不見他此時的表情,只能從辛巴德突然開始淌冷汗的樣子來判斷現在他的臉色一定很恐怖。

  思緒沒由來的當機一秒,尤納恩之前對我提到過的八卦雜談一閃而過,我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然後立刻否定自己的想法。

  ——怎麼可能呢。

  「辛陛下,八人將的其他人已經在會議室集合了,還請您——」賈法爾的聲音簡直是像從冰窖裡剛出來一樣,一字一頓的,連我聽了都不禁有些打顫「趕、緊、給、我、過、去。」

  「……是。」

  明明一開始還在使用敬語,到了最後乾脆直接變成了威逼利誘,我只能無辜的從賈法爾背後探了探頭看著辛巴德一點一點變成豆豆眼的表情,然後默默的耷拉下了腦袋上的呆毛一臉垂頭喪氣的表情出去了。

  完全沒有地位吧這是……

  「啊疼疼疼……!」還在感歎著辛巴德的悲劇,頰肉突然被人用力一扯,我這才反應過來,向來跟著辛巴德同進出的賈法爾還沒離開「很痛啊賈法爾!」

  「你活該。」賈法爾面無表情的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又捏了一會兒,然後才放開手,語氣有些莫名的沉悶「你以後少和辛單獨呆在一起。」

  我覺得我臉上現在一定被捏出紅印了,抬手一邊揉著,對賈法爾的突然發言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哈啊?為什麼?」

  「……總而言之就是不行。」臉上莫名的紅了一紅,賈法爾將雙手攏進寬大的袖子裡,瞬間又恢復了平日裡的嚴謹政務官形象「辛他太危險了,雖然你現在是我的手下,也難保他會不會哪天一時興起做出什麼事來。」

  「……」我覺得我的嘴角一定在抽,這是什麼莫名奇妙的理由「那工作呢?我總不能每次都帶著幾個人一起來和辛巴德彙報吧?」

  賈法爾似乎是被噎了,雖然面色看上去還算是平靜而且還面帶微笑,但從他不停的開始跳青筋的額角來看……我覺得他大概現在一定很惱火了。

  不過好歹也告訴我一個為什麼會惱火的理由好嗎?!我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被當做出氣筒啊?!

  「總、總而言之……!」

  結果賈法爾剛醞釀出的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迅速的被門外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給打斷了。

  我和賈法爾傻愣愣的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同時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眼睛卻默默的斜向大門口——

  「大帽子女你擠到我了啊!看不到了!」

  「白毛禿子你給我小聲一點!被賈法爾發現了就完蛋了!難得現在氣氛正好的說!」

  「陛下他們剛才說什麼了聽的不是很清楚啊——」

  「皮斯緹你再擠我就要摔下來了……」

  「賈法爾真是的為什麼要拖那麼久啊?!趁現在直接親上去告白不就大功告成了嗎!」

  「嗚啊席納霍霍你太過來了……哇啊!」

  碰咚啪咚。

  我和賈法爾就同樣保持著一個非常無語的姿態看著突然從門外摔進來的一群人,同時感到頭疼的扶了扶額頭。

  話說現在不是大戰前夕要開緊急軍議會嗎,你們這群八人將再加上一個笨蛋國王一起在這裡聽這種沒營養的牆角真的好嗎?!

  你們是辛德利亞的守護神不是八卦神啊!

  「……各位,能麻煩你們告訴我——」

  出現了出現了!傳說中殺傷力上千億個百分點的賈法爾的黑化目光!有沒有看到那個和煦的政務官已經黑了半張臉了?!連雙蛇鏢都已經拿出來了哦?!

  「明明應該在會議室裡開會的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嗎?」

  明明是在宮殿裡,卻沒由來的刮過一陣寒風。

  不光是以各種姿勢摔在地上的其餘八人將還是我,都已經在賈法爾這種不寒而慄的笑容下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正在一點點的被凍結。

  ……不,話說回來居然敢聽賈法爾的牆角這一點本來就很需要勇氣吧?

  畢竟是那個賈法爾誒!傳說中的暗殺術名家賈法爾哦?!抓到你們小辮子秒速搞死的暗殺者賈法爾大人哦?!

  那話怎麼說來著……

  不作死就不會死?

  「那、那個……賈法爾,原因其實有很多啦……」被眾人默默推上前的辛巴德僵硬著嘴角硬是拉出一個笑容來,雖然我覺得他這個其實比較像面部抽搐。

  「哦,是嗎。」高貴冷豔的賈法爾大人連眉毛都沒動一動,只非常冷靜的丟出一句話「那就請您解釋一下吧,辛陛下。」

  但你的臉上寫的明明就是「說不出就給我準備好去死吧」好嗎?!賈法爾你這樣真的沒關係嗎對面可是你最重要的國王大人啊!

  辛巴德已經徹底變成豆豆眼了啊!還有你們這群八人將完全是把自家國王當成擋箭牌這樣真的好嗎?!我已經隱約看到辛巴德的膝蓋上插滿箭了啊!

  我突然覺得我的頭前所未有的痛起來。

  這樣瘋狂吐槽的我真的好嗎?!人設都崩壞了啊!

  「總、總而言之賈法爾我們還是先去開緊急軍議會好嗎?!埃爾薩梅都要打過來了哦?!等會萬一守不住辛德利亞就不好了哦?!」辛巴德情急之下一個激靈,終於是把正事想起來了「是吧是吧?!」

  緊接著身後的八人將都和小狗一樣用著極其溫順的目光拼命的點著頭,直到賈法爾終於無力的歎了口氣表示同意才解除了危急討好模式。

  而目睹了這樣的全過程的我,已經不知道從哪開始吐槽好了。

  賈法爾,果然你才是辛德利亞最強的男人吧……


第51章 第四十八頁

  平攤在圓桌上的是一張辛德利亞本國島嶼的地圖,圓形的島嶼被一個巨大的紅圈所包圍著——這是結界的範圍。剩下還有許多零散的、雜亂無章的小型島嶼分部在主島周圍,從地圖上來看,這些小島是屬於結界之外的範圍,大部分位於主島西面。

  在一番鬧劇之後,以辛巴德為首的辛德利亞核心戰將們終於開始了緊急軍議會,而我則應了辛巴德的要求,暫且也作為參與人員來旁觀,必要時提出一些自己的見解。

  「弓兵可以部署在這裡、這裡和這裡。」作為軍務大臣的朵拉公首先指出了自東向北方向的三座小島「敵人來襲的方向是東北,那麼這三處地方應當是最先開始迎擊的地方。」

  同樣作為武官的席納霍霍也摸著下巴補充道:「北島的位置是在結界內,以地理方位來說比起東邊更安全一些,人數可以適當調整,西邊也不能沒有任何人把手。」

  「最大的問題是東面的防線嗎……沒有任何島嶼作為支撐點,只能用船隻做為立足點的話,有點難辦啊。」辛巴德苦惱的看著地圖皺起了眉「雖然範圍是屬於結界之內,但是這個距離會不會離主島太近了些?偏偏離那裡最近的地方又是中心市場和市區……是稍稍有點麻煩的位置呢。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波及到任何辛德利亞的國民。」

  「那樣的話,陛下你也只能祈禱結界不會被破壞了呢。」雅姆萊哈試圖緩和一下氣氛「嘛,不過真的要是被破壞掉的話,陛下你估計第一個就會沖過去了吧——相比起來,我覺得這裡反倒是最安全的呢。」

  周圍的眾人聽到這般調笑的話語,都各自會心的笑了笑,緊接著又繼續投入進緊張的軍議之中。

  雅姆萊哈接著起身,用手指了指主島的東北方向:「如果陛下真的擔心的話,可以派遣魔法部隊鎮守在東北方的結界裡——那裡有一片突出的岩石帶,就算要降落也沒問題,如若失守我們可以在那裡展開第二重結界暫時阻攔敵人的腳步。」

  「那麼這樣說的話,從那一片到港口,作為近戰系的我們也可以鎮守——不過總覺得需要有人在結界外進行第一批的截殺啊,最好是能飛的單位……」迦爾魯卡這樣說著,視線稍稍在自己對面還吊著手臂的皮斯緹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皺著眉搖了搖頭「不行啊,皮斯緹這個情況,根本上不了前線吧。」

  「什麼啊!白毛禿子這種小看人的語氣!」

  「什……可惡!果然跟著那個大帽子女連脾氣都變差了嘛!」

  「迦爾魯卡才是呢!我明明健康的很怎麼不能去!」

  ……

  「你們兩個!給我安靜一點!」

  成功制止了這一場無理鬧劇的最後還是冷著臉的賈法爾。

  面對著即將襲來的敵人還能這樣吵鬧,我都已經不知道該說他們是特別有自信,還是對情況毫不關心了。

  「皮斯緹這樣確實不能往前線去,失守還只是小事……我不能冒這麼大的險。」終於還是辛巴德最後下了結論,轉而看了看雅姆萊哈,然後又回頭看了看我,任命道:「東北方的陣線,雅姆萊哈你來負責。」

  「呃?」這一下,反倒是把我弄得有些奇怪了「讓雅姆萊哈上前線?這樣不妥吧,一旦雅姆萊哈發生什麼意外,結界就會失去作用了。」

  畢竟維持著結界運作的人依舊是雅姆萊哈,而我手上的魔水晶只是起到替雅姆萊哈分擔魔力的作用。不然以這麼巨大的魔力消耗,雅姆萊哈的壽命是絕對會被縮短的。

  而把維持結界的中心送到前線上去,顯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不,就是因為這樣,臨近海邊的環境更能適合雅姆萊哈作戰——你可不要小瞧她,我麾下的天才魔導士,怎麼可能輸給埃爾薩梅那群烏合之眾。」辛巴德極其自信的翹起了嘴角,目光灼灼「而你則是擅長雷魔法的黃魔導士,與巴力的屬性正好契合,這樣的話要是到了最壞的情況,你還能替我回復一些魔力。」

  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以你的魔力量還會不夠?以我個人來看,你身上存儲的魔力量應該已經是金屬器使用者裡最為巨大的了吧。」

  「其他的?」

  「是啊,比如妲雅的老爸。」我抓了抓頭髮「那老頭子的魔力量也已經算是很大的了,但是和你比起來還是完全不能看啊——話說回來這是跑題了吧,你確定讓我留在這裡?」

  辛巴德依舊沒有任何猶豫的點了頭,我也便不再說什麼,只領了命令繼續站在他身後等待著接下來的分配。

  既然我的王決定這樣做,那我便相信他的選擇。

  「迦爾魯卡、馬斯魯爾、斯帕爾多斯,你們沿著依次沿著東北方向的海岸線守住自己的陣地,不管是港口、島嶼還是其他什麼,一樣也不允許被他們破壞。」

  「是!」

  「是。」

  「遵命!」

  分配完了屬於近衛的三人,辛巴德又再次轉向了朵拉公與席納霍霍:「弓兵部隊就交給朵拉公來指揮,席納霍霍往南邊去——以免遇到敵人從背後來的突襲。西面的駐守派遣八人將的直屬部隊前去,不能給敵人有任何一絲的空隙。」

  「明白了。」

  「好啊,就交給我吧。」

  我看看他們眾人,再算了算人數,覺得似乎好像少了兩個人:「皮斯緹暫且不論……賈法爾的工作不用分配嗎?」

  「比起正面交戰,我更適合突襲暗殺一類的戰鬥方式。而且一旦辛需要上陣,後方便會失去指揮,這種時候我就更不能離開。」回答我的卻是賈法爾本人,除去這嚴肅的語氣之外,整個人幾乎可以用氣定神閑鎮定自若來形容「不過他們要真的有本事跑到後方來的話,我也不介意稍微認真的陪他們玩玩就是了。」

  雖然他說最後一句的時候,配合著嘴角微微揚起的冰冷笑意,讓我覺得渾身的寒毛都不自覺的豎了起來。

  潛意識的就覺得賈法爾果然是個危險份子,惹到他保不准哪個晚上就身首異處了吧……有點後怕啊。

  我默默的抬手摸了摸脖子,突然感到很欣慰。

  「啊,我也是哦,雖然這次沒辦法上前線啦,不過只是在後方做些醫療搬運工作還是沒問題的。」皮斯緹也像孩子似的舉起了手,宣佈著自己的作用「到時候要引導人們去避難之類的,也交給我就好啦。」

  「是這樣啊……」

  明白了具體的分工部署,我點點頭表示已經理解。

  而也是在辛巴德分配任務的時候,從東北而來的敵人也已經愈發接近,傳令兵送來了最新的情報,已經能夠捕捉到敵人的影像了。

  雅姆萊哈二話不說就舉起魔杖在房間內聚起一道水幕,接收著自黑秤塔的魔導士們傳遞過來的影像。

  但在那畫面映入我們眼簾的一瞬,我很明顯的便聽到了所有人冷不防倒抽了一口氣的聲音。

  想必我們此時的表情,應該也是一樣,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吧。

  黑壓壓的一片不是動物,也不是人類,當然也不可能是魔導士。

  而是,黑色的,巨大的,魔神。

  黑色的RUFU圍繞著這樣一片漆黑的大軍,朝著辛德利亞壓臨過境,就像是海上常見的暴風雨逼近時,天邊濃黑的烏雲。

  像是某種感應一般,我幾乎是下意識的往這群黑壓壓的魔神之中尋去,果不其然的在這一群龐然大物之中,找到了一個顯得意外嬌小的身影。

  雖然我知道他本人並不是能用嬌小來形容的體型。

  ——裘達爾。

  少年坐姿悠閒的乘在魔毯之上,不時的將他那根短小的魔杖拋起接下,嘴角挑著幾分興味盎然的笑容,猩紅色的雙眸之中盡是染著即將面臨戰爭的快意。

  風揚起少年粗大的麻花辮,在空中搖曳的厲害。

  先前感受到的那股驚訝很快化為平靜,慢慢的在情緒之海中沉澱下來。我低下頭,下意識的抿了抿嘴唇,任由劉海遮住雙眼,垂下的雙手慢慢的緊握成拳。

  如果是裘達爾的話,就算是呆在後方也無濟於事吧。

  但是還是要慶倖,來的人是裘達爾的話,說不定也許還有回轉的餘地。

  那樣只有黑暗的地方,只能沉睡在黑暗裡的地方,我已經……再也不想回去了。

  想留在這裡,想留在辛德利亞,想留在喜歡的人身邊,想留在重要的人身邊的這份心情……如果我不曾知道的話,也許我還會無所謂吧。

  裘達爾一定也是這樣的。

  因為,如果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感情,裘達爾他當時又怎麼會用著那麼悲傷的表情,把我拖出那黑暗的水下呢?

  ×××

  停留於指尖的RUFU如蝶翼般的翅膀靜靜張合,仿佛在為即將翩然起舞的自己醞釀出最後一次的綻放。

  ——要麼掙脫開虛妄的枷鎖,要麼溺斃在更深的囚籠。

  ×××

  「……?」

  毫無預兆的,有著熟悉體溫的手掌溫柔的順著臂彎延伸向下,用著不可抗拒的力氣慢慢的撬開緊握著的拳頭,滑入手掌,靜靜的扣住了我的五指。

  官服的袖子向來寬大,賈法爾這樣行至我身邊做出這樣的動作竟也能被掩飾的完美無缺,看不出任何一絲異端。

  小心的抬眼望過去,只見男人那墨綠色的雙眸中隱隱化開了可以被稱之為溫柔的神色。看著自己的影子被倒映在其中,一時之間有些沒由來的恍惚,卻無法移開雙眼。

  「不要逞強……沒事的。」

  像是在安慰我一樣,只感到手上又緊了一緊,我這才能發覺到,握著我的這只手是那麼寬大,與雅姆萊哈的柔弱無骨不一樣,與皮斯緹的細軟溫滑也不同。

  ——是有些粗糙的,卻非常有力的,男人的手。

  「一定,沒事的。」

  他又重複了一遍,用比上次更為堅定的語氣。

  心臟在狂亂的跳動著,但在我反握回去之前,那雙手便已經離開了我所能觸及的範圍,帶著拂過皮膚的布料的觸覺,消失的毫無蹤跡。

  ……空了。

  看著賈法爾緩步走回辛巴德身邊的背影,我莫名的感到心中似乎有一塊什麼東西正被靜悄悄的撕開,漸漸的暴露出在表面偽裝之下的缺口。

  黑漆漆的,一個洞。

  像是少了什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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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四十九頁

  事實證明我的預料是對的。

  對裘達爾來說,結界顯然不是什麼大問題——就像現在黑色的少年現在正百無聊賴的轉著手裡的魔杖飄在半空中直面著辛德利亞的王城,身後還豎著兩個巨大的黑色魔神。

  皮斯緹前去疏散人群安撫群眾了所以不在王宮,辛巴德和賈法爾看著面前這樣的陣勢臉色都黑的有些可怕,而我……我真的很想打個醬油。

  「呀,笨蛋殿下,又是好久不見啊,最近想我了嗎?」最先開口打招呼的還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裘達爾「臉色看上去很差的樣子呢——夜生活不好嗎?」

  我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這話怎麼聽怎麼欠揍啊。

  裘達爾你果然是閑的沒事幹要來找點樂子吧。

  東北方漸漸傳來爆炸聲,位置是雅姆萊哈之前提到過的岩石帶附近。

  我又瞄了一眼裘達爾身後的兩匹大魔神,應該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裘達爾嘴角咧的更開,露出幾顆尖尖的白牙,像極了欲準備惡作劇的小惡魔。

  辛巴德沉下了聲音,語氣顯然不善:「裘達爾,你總不是帶著這兩隻東西來和我聊天的吧?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啊,是啊,要做什麼來著?讓我好好想想。」用著毫無幹勁的語氣,裘達爾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伸手在自己的頭上有些無聊的抓了抓,然後一臉無所謂的得出結論「嘛,怎樣都無所謂吧?反正來都來了,搞場破壞也好。」

  「什……」

  辛巴德的話還沒說完,便只見那兩隻巨大的黑色魔神便突然分散兩路,一隻沖著我們撲了過來,而另一隻則奔向了城內的方向!

  這是打算要讓我們兵分兩路嗎?!城內雖然還有皮斯緹在,但是顯然她不是善於對抗正面戰的武將。

  「休想得逞!」反應最快的還是賈法爾,只見他幾個閃身沖上前,手中攥緊的繩鏢毫不猶豫的就擲向那欲飛往城內的魔神「眷屬器——雙蛇鏢!」

  繩鏢猶如有了生命一般纏住了那龐然大物的雙足,銀藍色的電光一陣閃耀,魔神發出了吃痛的咆哮聲,被纏住的地方已經漸漸的開始向外飛散出黑色的RUFU。

  被拖住了!

  明白現在正是大好機會,辛巴德已經局部了魔裝開始與王宮這裡的一隻開始周旋,我也認清了情況,二話不說撐起浮游魔法便要敢去賈法爾那邊幫忙。

  「雷光葬破——」

  在魔杖上聚集起的巨大雷光被發射出去,銀白色的閃電夾雜著撕裂空氣的灼熱溫度,毫不留情的在那魔神身上開出了一個不小的窟窿!

  但還沒等我來得及高興,空氣中不知何時已經溢滿的黑色RUFU已經將那窟窿給修復的完好如初!

  「再生?!」

  我大驚,但顯然裘達爾並沒有給我停頓的時間,只短短數秒就已經有不計其數的冰槍開始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我不得不退至賈法爾身邊,撐開防禦壁開始抵擋這一波突襲。而賈法爾因為還在牽制著想要飛向城內的魔神,此時正緊緊的拽著繩鏢不敢有一絲鬆懈!

  一旦被掙脫,後果不堪設想……!

  「什麼啊,只有這種程度嗎塞伊?在我印象裡你可沒弱成這樣過啊。」雖然話是這麼說,裘達爾砸冰槍的動作卻根本半點都沒帶猶豫,嘴角的笑容反而愈漸冰冷「再這樣下去,可是會死的哦?」

  揚手間,原本只是密集短小的冰槍已經在不知不覺變成了碩大而尖銳的冰錐!那尖細的冰刺紮在防禦壁上著力點雖小但是密度極大,眼看著金色的防禦壁上已經開始出現了幾道細小的裂痕,並且還有逐漸加大的趨向。

  糟糕了……一旦防禦壁破碎,我和賈法爾估計都要變成人形冰串。

  但是又不能用傳送魔法直接逃跑,怎麼辦……

  等等!傳送魔法?!

  「賈法爾,還能再撐一會兒嗎?」

  突然被我這樣問道的賈法爾稍稍有些吃驚,但很快便點頭回答:「可以……不過你是要做什麼?」

  將魔力聚集起來,對著RUFU下達命令,構成術式的話……

  「等會一旦我的防禦壁徹底崩壞,你就鬆開那個黑魔神。我會用傳送魔法把我們傳送到黑魔神的正面……然後一口氣直接把它突破掉。」我壓低了聲音朝他說出作戰計畫「如果只能在後方牽制,太受裘達爾的影響了。王宮那裡有辛巴德,應該不用我們擔心。」

  「……明白了。」

  「那好——」

  碎裂的聲音更加清脆了,在那龜裂的痕跡之間,已經漸漸可以看到冰錐那尖銳的刺頭正一點一點的紮進防禦壁之內。

  而與此同時,傳送魔法的預熱也即將完成,直到那冰錐將防禦壁徹底打碎的一瞬間!

  「就是現在!」

  「!」

  原本牽絆著的力道突然被撤回,那魔神也打了個踉蹌,而在防禦壁崩飛碎裂的殘片之中,巨大的冰錐落下的一瞬間,傳送魔法發動!

  再次見到天空的瞬間已是在那巨大的魔神身前。借著浮游魔法,賈法爾立在我的魔杖之上,在空中再次發動了眷屬器!

  不再是在地面上不得已的牽制,而是帶著毀滅的意味!

  「以巴力之眷屬為名——撕裂它!雙蛇鏢!」

  繩鏢纏繞的身姿瞬間化作兩條巨大的銀蛇,張開血盆大口帶著絢麗的閃電火花,硬生生的一左一右將那黑色的魔神撕成兩半!

  黑色的RUFU自那巨大的身軀之中迸發而出,在天空化成數道黑色的長流劃破蔚藍色的天空,鵬鳥振翅的聲響雜亂,夾雜著風的聲音,讓我的精神又不由得緊張起來。

  ——不會被撕成這樣還要再生吧?

  「啊啊,被打壞了呢,真可惜。」裘達爾嘿嘿的笑起來,雖然這麼說但是看上去完全不是擔心的樣子,反倒更像是樂在其中「雖然之前被我打的飛出去,不過看來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嘛,這個小哥。」

  「……!」

  即使賈法爾沒有回話,我也已經能感受到身後的人散發出的強烈的殺氣,下意識的便吞了口口水。

  而接著一聲巨響,王宮方向的黑色魔神也轟然倒下,而辛巴德只隨意的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塵,同樣朝著裘達爾露出了極其冰冷的目光。

  黑色的RUFU們自兩具漸漸消失的屍體中凝聚到天上。

  「果然不是這樣就不好玩了啊——」

  將魔杖高高的舉起,RUFU們便像是被吸引了一般,漸漸開始在裘達爾的杖尖彙聚起一個黑色的光球,伴隨著極其強大的魔力氣息撲面而來,竟然連空氣都開始紊亂的暴動起來!

  「呐,給你最後一個機會吧塞伊。」裘達爾臉上的笑意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消失殆盡,突然認真起來的語氣讓我的心頭忍不住一凜。

  壓低了聲音,我警惕的看著他:「……什麼意思?」

  黑色的光球彙聚的愈發巨大,襯托在裘達爾的頭上,就像是一輪黑色的太陽一般,給人以強烈的壓抑及死亡的錯覺。

  「跟我走。」

  「——?!」

  像是根本沒有在意我震驚的表情,裘達爾少見的耐心,又認真的重複了一遍,猩紅色的雙眸之中半點開玩笑的情緒都沒有:「跟我走,我就撤軍。」

  「……你少開玩笑。」

  而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一直站在我身後的賈法爾就已經冰冷的開口打斷了裘達爾的話。他稍稍動了一動,在魔杖之上換了一個更能穩定自己重心的站姿,抬頭直視裘達爾的眼中連一絲猶豫都沒有,甚至還多了些讓我不太明白的憤怒。

  ……賈法爾?

  「我說過了吧,不要打塞伊的主意——她現在是辛德利亞的國民,是我所侍奉的辛巴德王的臣下,我不可能把她交給你!」

  「哦?說的真是義正言辭。」裘達爾露出了幾分厭惡的表情,隨手又是甩出幾枚冰槍「你們——包括那個笨蛋殿下也是,說的都是一副大義凜然,實際上到最後,會殺掉她的還是你們……」

  「閉嘴!」

  不能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數道雷光匯成的箭矢急速的飛向裘達爾,但又很快的與水汽凝結成的冰槍相撞抵消,半分都沒討到好。

  裘達爾挑了一挑眉毛,似是了然了情況:「塞伊,你是什麼都還沒有說嗎?啊啊,也是,畢竟你是埃爾薩梅造出來毀滅世界的偽MAGI這種事,要是說出來一定會被整個世界都當成眼中釘殺掉的吧……哦呀,真是不好意思,好像順口就說出來了呢?」

  「……偽……MAGI……?」

  賈法爾因不可置信而變得斷續的話語漸漸飄入耳內,我甚至不敢去看辛巴德此時是用著什麼樣的眼神在看著我。

  ——而我,大概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可以如此憤怒。

  憤怒,又羞恥。

  數以萬計的雷之RUFU在身邊聚集起來,伴隨著憤怒的情緒,一點一點的閃動著金色的電花,將身邊圍繞成為一個巨大的魔法立場。

  數百條的命令式組成的魔法,一點一點的凝聚在一起,撕裂開這污濁的空氣,化作為能夠衝破一切的、毀滅一切的滅世之雷。

  「哦——大魔法啊。」

  黑色的RUFU幾乎已經全部聚集完畢,裘達爾撐著那終於停止繼續變大的黑色光球,露出了頗有興趣的笑容。

  「也好,不如就看看是你的大魔法厲害,還是這溢滿仇恨的魔法彈厲害了——反正你不是真正的MAGI,RUFU們可是不會保護你的喲。」

  「……你給我閉嘴,裘達爾……」

  電光碰撞的更為劇烈起來。

  兩股強大的魔力掀起的狂風把衣料吹的獵獵作響,黑色與金色的魔力流在天空中劃出交錯的軌跡,RUFU們的情緒前所未有的暴漲。

  賈法爾壓低了身子在魔杖上穩住站腳,大概是因為明白我今次進攻的心情是如此堅決,直接省去了勸阻的功夫,只等著稍後那一聲劇烈的碰撞誕生。

  「要去了哦——?!」

  狂笑著將手裡的魔法彈擲出,盈斥著前所未有的巨大魔力朝著我們逼壓過來,即使是還有那麼遠的距離,我都已經能感受到這種幾乎要把人壓到地面上去的重感!

  我用力揚起手,拼盡全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去顫抖,而是操縱著已經預熱好的雷之RUFU們綻放出最響亮的咆哮聲!

  「雷王天驅——!」

  震天的轟鳴!

  兩股巨大的能量在空中相撞、燃燒、炸裂,發出閃耀的讓人睜不開眼的奪目之光!

  但我不能閉眼。

  一旦有任何一絲的放鬆,我的魔法馬上就會被這壓倒性的力量所吞噬!而這魔法的下方,可是辛德利亞數十萬國民的性命!

  怎麼可以放鬆?!

  ——我一定、必須、絕對要,守護好這個國家!

  ——我,才不是所謂的,毀滅世界的人啊!

  ……前所未有的魔力消耗!

  已經有血從鼓脹起的血管裡飆濺了出來。

  魔力……這是要到極限了?!

  「喝啊啊啊啊啊啊——!」

  那麼,就不然拼上性命再來賭一次啊?!

  看看是你能帶我走向毀滅,還是我的守護的意志更能讓你崩潰!

  又是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被消耗殆盡的魔力源於最後一刻消亡時發出的轟鳴,一瞬間整個世界亮如白晝,巨大的風壓把我和賈法爾狠狠的吹飛,下落的瞬間我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突然從後面抱住了我,硬是墊在我的身下砸落在地!

  「噗……咳……!」

  「賈法爾?!賈法爾!」

  感受到肩頭的布料濺上一大片濕熱,我只覺得心臟猛然一滯,急忙扒開賈法爾還護在我身上的雙手轉身查看他的傷勢。

  「咳……我沒事……」

  大概是因為受到的衝擊力較大,賈法爾沒忍住又咳了幾口血出來,衣服也被剛才那劇烈的爆炸而被碎石割的有些破爛。

  但還能說話真是太好了,應該還來得及做應急處理……!

  就在我這樣想著,舉起魔杖準備施展命魔法的瞬間,卻見賈法爾的瞳孔突然一陣緊縮,隨後我便被一股大力給推了出去。

  金屬切割開皮膚,刺進血肉裡的聲音,賈法爾的血濺出來,像是大朵大朵的錦花一樣在地上盛開。

  畫面突然的定格。

  什麼……?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會有槍紮在賈法爾的身上……?為什麼賈法爾他……流了那麼多的血……?

  為什麼……?

  視線茫然的從那杆銀色的□□漸漸上移,最後定格在一張從未見過的,完全陌生的臉上。

  覆在精緻面紋下的,暗紅色的,冰冷的目光。

  環繞著的,純黑色的,亂舞的RUFU。

  「——」

  我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眼中卻先一步流下溫熱的淚來。

  我甚至看到在這男人身後的不遠處,裘達爾也從天上緩慢的落下,站在原地皺著眉頭一語不發。

  好像還有類似辛巴德的聲音,在遠處不停的喊著什麼。

  ……可是都漸漸的聽不到了。

  只有突然沒了動靜的賈法爾,在我的瞳孔深處放的很大很大。

  世界就此歸於無聲。


第53章 第五十頁

  RUFU的數量開始在空氣之中暴增,大片大片的黑色鵬鳥高呼著飛向天際,銀槍從賈法爾身體中拔出的瞬間又濺起一串血花,將原本用白石砌成的地面都染出朵朵豔紅的花。

  仿佛聽到了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我想,那或許是理智。

  異樣的魔力正在從腰側的印記處漸漸滿溢上來,身體如涸魚遇水般的舒暢,力量湧入溢滿身體每個角落,瘋狂的破壞欲如發狂的猛獸般,正在心臟深處咆哮著想要掙脫。

  居然敢……

  居然敢對賈法爾他……!

  ——不能原諒!

  雷RUFU們感應到了我的召喚,瘋狂的彙聚在我手中的魔杖周圍,用著憤怒的黑色雷光在魔杖周圍形成了一片由雷電組成的劍刃!

  而那男人也感受到了我所散發出的兇猛惡意,□□在手中舞了一圈,未幹的血液被甩出,砸在我的臉頰上粘稠一片,溫度冰冷的可怕,但卻又像是灼熱的火種般,迅速的點燃了我心中噴薄欲出的怒火。

  「……居然敢對賈法爾……不可原諒——!」

  用盡身體的全部力量朝著那始作俑者沖了過去,手中的魔杖一瞬間化為毀滅的斬劍!

  重力魔法、雷魔法、熱魔法,三種屬性合在一起所揮出的風壓幾乎要讓空氣都蒸發,巨大的雷刃與銀槍的刀刃相撞,發出的刃鳴之聲竟然都化為了肉眼可見的音波能量一圈一圈的震懾了出去,甚至激起了巨大的風浪,地上的沙石土塊都被揚到了數十米之外,砸在宮殿的廊柱上劈啪作響。

  「塞伊!快住手!你不是他的對手!」

  「傷害賈法爾的人……我絕對不原諒……絕對不原諒!」

  辛巴德的勸阻聲雖然傳達了過來,但也卻和那些飛沙一般,瞬間就被我的怒火掩埋在了這狂亂的風暴之中。

  暴起的血管之中不停的有赤紅色的血液飛濺出來,將身上的衣襟雜亂的染成一片斑駁。

  而那男人在僵持數分鐘後,終於冷哼了一聲,隨即那杆銀槍的槍頭上很快的亮起一道金色的光芒,八芒星的圖案展現的畢露無遺。

  ——金屬器?!

  但是擋住雷刃的□□上並沒有讓我感到有任何反抗的壓力……

  不,不對!

  周圍的空氣裡,有什麼正在急速的暴漲!

  「你這個蠢貨!躲開啊——!」就連原本打算觀戰的裘達爾也忽的察覺了這微妙的變化,驀地朝我大聲喊道。

  紫色、綠色、灰色……

  不計其數的叫不出名字的異生物突然從空無一物的地方鑽出,長嘯著朝我撲了過來!手臂、肩膀、腿部都能感受到那異生物刺進皮膚之內的尖牙,血液隨著那咬合的力度飆濺出來,打在男人的臉上妖冶的可怕。

  不行……這樣下去……!

  「操命弓。」

  我猛然瞪大了眼睛。

  只見那男人突然放開了一隻手慢慢伸向自己,而那□□卻漸漸向後彎折,組合起來的姿勢一看,簡直就仿佛是他在搭弓射箭一般!而紫色的八芒星法陣也漸漸的在男人的身後成形,又是不計其數的異生物突然從中冒出了頭!

  可惡!劍勢……收不回來!

  「「塞伊!」」

  男人鬆手的一瞬間,伴隨著辛巴德和裘達爾兩人同時響起的呼喊聲,我便被那突然沖出法陣的異生物給撲了出去。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朝著哪裡飛出去的,只感到背部狠狠的砸在了硬質的宮牆之上,一陣腥甜就不受控制的突然湧出喉嚨,在米白色的官服上染了個實在。

  當然還沒有結束。

  剛從這撞擊中緩衝過來,再抬首卻已見那銀白色的槍頭逼至面門,大有想要一次性直接把我的腦袋直接捅穿的想法。

  但也正是在這瞬間,前方突然亮起了一道金色的防禦壁,堅硬的程度即使是被那金屬器直接捅上都沒能貫穿的了!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人……只有MAGI!

  「裘達爾!為什麼要阻止我?!」眼見自己的最後一擊竟然被如此阻斷,身著黑色魔裝的男人臉上漸漸起了怒意「練玉豔是讓你來辛德利亞做先鋒的,而不是來阻止我的吧?!」

  手中魔杖尖端還泛著金色的光芒,裘達爾同樣也冷了臉色,語氣不善:「那裝嫩的老太婆要做什麼我才不管,這個人,我不可能讓你動。」

  「為何?!」

  面對著男人的怒意,裘達爾的視線卻先在辛巴德的臉上轉了一圈,然後慢慢的落到因替我擋下一擊,現在正拼命試圖站起來卻屢屢失敗的賈法爾身上,目光中逐漸有了深意。

  「你現在想殺的這個女人。」猩紅色的瞳中神情冷淡,語氣平靜的像是和自己無關一樣「——就是我啊。」

  「?!」

  「什……?!」

  這下,不僅僅是這魔裝的男人,就連辛巴德,都完全的愣在了原地。

  ×××

  這場戰鬥最終以非常戲劇性的結尾收了場——或者說這個結果,就算是辛巴德也是只有一副萬萬沒想到的表情。

  我也還是在戰後才得知了那突然襲來的男人的名字:煌帝國第四皇子,練白龍。

  被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人物攪了局,就算是裘達爾也是一副自己本來想看的好戲被你們全砸了一樣,臉色臭到不行,丟下這樣一顆重磅炸彈就直接放話威脅了練白龍和自己一起走人,速度之快連半根頭髮都沒留下。

  辛巴德盯了我半天想說什麼,但是看著我當時那副低著頭緊緊抱著魔杖坐在牆角的頹廢模樣,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簡單檢查了一下賈法爾的傷勢便火速派了人把賈法爾送去治療,結界外的大戰也因裘達爾的暫離而告一段落,八人將們各個都風塵僕僕的從自己的崗位上歸來,見著這場景大多摸不著頭腦,只瞭解了一下情況便匆匆的去探視賈法爾了。

  人群被遣散開處理確認傷亡情況,我卻還是抱著魔杖縮在牆角呆坐著,不說話也不動,只能在低下頭的視野中瞧見面前有一雙繡的特別好看的金紅色的鞋子杵在我面前,我想我知道那是辛巴德。

  但我不知道現在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他。

  我沒能在第一時間告訴他真相,還連累了賈法爾。

  實話說他現在就算在這裡立刻拔劍結果了我,我想我都不會有半句抱怨。

  反正該說的裘達爾都替我說了:偽MAGI,埃爾薩梅圈養著的暗黑點,下一個附身媒介的「核」。

  辛巴德不是正好為了世界除害麼,挺好的。

  ——反正是我活該。

  ——反正早晚都會被殺,不如留給吾王辛巴德,還能替他的功名簿上再添一筆輝煌戰績,多好。

  這樣想著,手裡的魔杖被我愈發的攥緊,說不出的情緒憋在胸口了卻沒辦法發洩。

  ——只是見不到賈法爾,會稍稍有點寂寞吧。

  想到這裡,我實在是忍不住開始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這樣骯髒的我……哪有資格再去想賈法爾的事情?現在害他躺在病床上治療的人,不就是我麼?

  ……果然是不該存在的人啊。

  「塞伊。」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下意識的顫了顫,卻又馬上明白過來,這是辛巴德的聲音。

  聽上去有點疲憊,有點無奈的,我的王的聲音。

  「……殺了我吧,辛巴德。」我無力的揚起嘴角,抬起頭,用著大概是非常友善的表情向他說道「這樣的話,辛德利亞就不會被我所牽涉到了吧。」

  辛巴德的眉頭卻在聽完後毫不猶豫的皺了起來,二話不說的便邁開步子走過來,抬手便給了我狠狠一個巴掌。

  「清醒點。」他說。

  我還是有些想發笑,頂著臉上一個紅印又回過臉來看著他,提出我覺得是非常理智的建議:「辛巴德,這是為了世界,殺掉我是最好的選擇。」

  「是啊,為了世界,那你以為我就會說『好,謝謝你為了這個世界的付出』然後直接用劍把你捅穿是嗎?——好,就算我現在這樣做了,我殺了你,然後呢?」辛巴德的眼中漸漸顯現出了怒火的影子「你告訴我我殺的是什麼?是個MAGI?是個即將要毀滅世界的傀儡?」

  「難道不是嗎?」我笑著反問。

  辛巴德更怒了,二話不說直接上前揪住了我的領子把我狠狠的提了起來,話語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更多的卻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就不能,好好的把自己當成一個人類來看嗎?!」

  「……人……類……」

  「你是那種巴不得要把世界毀滅的人嗎?!你仇恨著這個世界嗎?!不是!我認識的塞伊,我的部下塞伊,是這樣的人嗎?!」

  「……」

  「擅長魔法研究,會為了辛德利亞而努力,對我宣誓效忠,苦惱著賈法爾的事情,雖然有時候會做錯事,雖然曾經遇到難過的事,但還是認真的生活著直到現在——這才是我認識的塞伊,而不是現在這個只會對我說把她殺掉的蠢貨!」

  「……辛巴德……」

  「還是說,你就願意這麼心甘情願的認命?在你去死之前,給我好好的想一想,現在辛德利亞的人民正在遭受戰爭所帶來的恐懼,賈法爾為了保護你,現在還在病床上接受著治療生死未蔔,你說一句去死就去死了?!要毀滅世界?!自己留下的爛攤子給我自己收拾啊你!」

  「……你終於從手下的爛攤子中畢業了嗎辛巴德?」

  「誰讓你們天天給我惹麻煩出來……呃?」

  撒氣撒的正爽的辛巴德終於察覺到對話開始朝著奇怪的方向發展,表情一下子遲滯了下來,對著我的臉眨巴了兩下眼睛,一下子忘了自己還要說什麼,揪著我領子的手忽的一松——我唯一的感想就是辛德利亞的磚地真是好硬。

  揉了揉摔的發疼的屁股站起來,我沒好氣的瞟了他一眼,卻又沒忍住,忽的一下笑了出來,轉身便往宮殿裡走。

  「喂……喂!塞伊你去哪?!」

  聽著背後國王大人緊張的問話聲,我挑了嘴角,回頭朝他露出一個異常妖邪的笑容。

  「啊,這個啊……」

  我假作苦惱了一番,然後輕飄飄的拋出一個讓他徹底無語的答案。

  「屬下想了想,毀滅世界好像不太符合國王大人的心意,所以屬下決定拯救世界去了。」

  「……哈啊?!你、你給我等等……」

  「所以國王陛下。」

  「什、什麼啊……」

  看著辛巴德突然尷尬起來的臉色,我想,大概這次我綻放出的笑容,是最為乾淨的一次了吧。

  即使是在知道我是這樣危險的東西之後,還願意將我當做是普通人類來看待的國王,還願意相信我只是一個普通人類的國王,大概也就只有辛巴德你一個了吧。

  ……真是太好了。

  ——我所侍奉的國王是你,真是太好了。

  「——還請您,以後繼續接手我的爛攤子呢。」


第54章 第五十一頁

  才剛踏進賈法爾的房間,明顯的就能感覺到房間裡站著的人們都在第一時間朝著門口投來了緊張的視線。見來人是我,大家才各自松了口氣,面上的表情也漸漸放鬆了下來,只是眉宇間都還帶著幾分擔憂。

  我也只能牽了牽嘴角表示自己的情況還算安好,但看到因傷在背後而被迫趴睡著的賈法爾,那虛浮的笑容只僵持了幾秒就沉了下去。

  練白龍那一槍紮的著實不淺。

  醫生正小心翼翼的掀開賈法爾被血黏住的上衣,左側的蝴蝶骨邊黑漆漆的一個血洞,血跡已經半是乾涸的凝在了傷口四周,襯著賈法爾本就白皙的皮膚,顯得更是猙獰。

  用沾了熱水的乾淨棉布擦拭著賈法爾傷口的周圍,許是因為疼,即使是昏睡著,賈法爾的身體也不由自主的開始微微抽搐起來,白淨清秀的面龐上很快便佈滿了冷汗,一雙手死死的扣著身下的床單,嘴唇被咬的愈發蒼白。

  「等等。」

  「……是?塞伊大人您是要……?」

  許是被我冷不防的出聲給驚到了,那醫生手不由得一抖,昏睡著的賈法爾也吃痛的跟著抽動了一下,看的我心裡很是難受。

  上前劈手奪過醫生手裡的布巾,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舉起魔杖首先使用了一次用以鎮定精神並麻痹神經的命魔法,這才看到賈法爾的表情漸漸緩和下來,懸在半空裡的心臟也慢悠悠的終於降回原地。

  「他傷的那麼厲害,你就不能下手輕點?!」我忍著怒氣,差點沒把手裡的布巾糊在那醫生的臉上「出了好歹你擔得起嗎?!」

  那醫生被我突然這樣出言恐嚇,愣是嚇的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塞伊!你冷靜點,賈法爾也沒有傷到那麼嚴重的地步。」大概是覺得有些看不下去,雅姆萊哈在眾人互相推拒的視線中,迫不得已的站了出來「處理傷口,這種程度的痛苦也是不可避免的,你應該也明白的吧?」

  我無言以對,只能垂下頭,把手裡的布巾遞還給醫生:「……抱歉,我大概是有些心急了。」

  「我看你是心疼了吧?」

  皮斯緹這一句話,真真是一語道破天機。

  我很快便收到了從四面八方投來的「果然」、「絕對就是這樣」的目光洗禮,尷尬的臉上有些燥熱起來,只能胡亂的抓著頭髮想著是不是應該出去回避一番。

  你們這八人將的八一定是八卦的八吧?!

  「唉,真好啊賈法爾——我也想有個人這麼護短啊。」迦爾魯卡拉長了語調陰陽怪氣的歎了一句,邪氣的朝我眨了眨眼「是吧塞伊?」

  「……」

  ……好想一個雷光葬破把他轟出去啊……靠……

  「咳,好啦好啦,既然塞伊在這裡,我們就先出去吧?雖然沒造成什麼大的傷亡,損失的清點還是得做一下的。」終於,年紀最大的朵拉公乾咳了一聲,適時的緩解了這讓我尷尬的氣氛「塞伊,賈法爾就拜託你了?」

  「啊……恩,好。」

  我點頭應了,然後目送他們一個個都松了口氣般的魚貫而出,只有雅姆萊哈和皮斯緹兩個人臨走前還不忘對我擠眉弄眼一番,似是提醒我趁著賈法爾受傷時候多刷點好感度。

  我刷你們個頭啊!

  收到我的眼神反駁,她倆卻像是目的得逞般的一蹦一跳的走了。

  ……你們這樣真的好嗎?你們家的政務官大人現在還暈著呢你們就這樣對待他真的好嗎?!

  唉……好吧,其實也都是我的錯啦。

  我只得回頭,等待著醫生再次替賈法爾處理起傷口。因為方才下手力度不甚被我嚇到之後,這次那醫生的動作明顯小心翼翼了起來,時不時還要偷偷瞄我一眼,就怕我等會又哪裡不滿意了把他又給吼上一通。

  但多虧了剛才使用了暫時麻醉性的魔法,即使有時那醫生無意碰到傷口,賈法爾的表情也沒有再像剛才那邊痛苦難耐了,很快乾涸在傷口周圍的血跡便被拭了乾淨,醫生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手腳麻利的上藥包紮一氣呵成,然後在我審視的目光下猶豫了半天,磕磕絆絆的彙報了情況之後,腳下像抹了油般,跑的比誰都快。

  大概是因為暫時感受不到疼痛,並且體力也消耗了不少,賈法爾睡的很沉。

  我隨便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時不時抬手撥一下他垂下來覆住眼睛的額發,銀白色的髮絲觸感一如既往的柔軟致細,只是趁著賈法爾蒼白的臉色,我幾乎就要有種他整個人都快被這白色侵蝕的感覺。

  心裡很不好受。

  命魔法的效果也只是加快人體自身的愈合速度,只是再快也有個極限,想要立馬把這麼嚴重的傷口修的完好如初那是不可能的事。

  話雖是這麼說,可直到目前為止,我魔杖上屬於命魔法的光芒就沒停下來過。

  ——即使是一點點也好。

  ——我不想讓他那麼痛苦。

  ×××

  辛巴德再次來找我已經是晚上了。

  大概是剛剛結束損失的清點以及民眾的安撫,年輕的國王雖然看上去還很精神,但眼底已經顯出了疲憊的神色,想必也一定是很累了。

  「您不去休息嗎?」我抬頭看著站到我邊上的辛巴德,甫一開口才注意到自己已經近一天沒有喝水進食,聲音已經有些啞了。

  辛巴德善解人意的行至旁邊的桌上替我倒了杯水,目光卻略有擔憂的看向還昏睡著的賈法爾:「賈法爾的情況怎麼樣?」

  「傷口已經處理過了,下午我也一直在用命魔法替他治療……只是醫生走之前囑咐說晚上可能會有發熱的情況,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我喝了口水,終於覺得喉嚨口的乾燥感有了適當的緩解「總而言之今晚我會一直守在這的,還請您放心。」

  「……是嗎。」辛巴德也露出松了口氣的樣子,緊接著也拖了張椅子慢慢的坐了下來,看樣子一時半會是不會離開的樣子。

  我有些莫名:「您這是……?」

  「稍微聊聊吧,塞伊。」辛巴德朝我微微笑了笑「也許到明天我就抽不出那麼多時間了,所以該聊些什麼,你也明白的吧?」

  我愣了愣,旋即點了點頭表示會意。

  大概是指我和裘達爾之間的那點事。

  盯著還在睡的賈法爾的臉,我慢慢的開始回憶起來:「我從記事起,就已經生活在埃爾薩梅裡了,認識裘達爾的契機應該也是從這裡開始的。」

   「包括我在內,埃爾薩梅約莫是收奪了七八十個魔導士的小孩。每天生活在一個不知道是哪裡的地方,雖然曾經探索過,但也只是一個極大的黑色空間,沒有光,也沒有水和食物。每天都有埃爾薩梅的魔導士過來教授最基本的知識——語言、文字和一些基本的常識,有時也給我們吃一些奇怪的東西,我後來知道那是被扭曲過的黑色RUFU,用形象一點的語言來說,是從人類的惡意之中誕生的東西。」

  「那東西吃下去之後,當時還是孩子的我們對這些惡意幾乎毫無免疫力,很多體質較弱的孩子們很快便喪了命,然後屍體便被組織收容回去,死者的怨念所產生的黑色RUFU又再被扭曲,然後送來喂給我們吃——不吃就硬灌,反正我們這種人的死活,組織也不管那麼多。」

  「裘達爾是MAGI的轉世,和尤納恩還有雷姆的莎赫拉德不同,因為是轉世到新生的、毫無防備的嬰兒身上,裘達爾才剛一降生,就被組織殺光了親人給帶走了——從這一點來說,我和裘達爾並沒有什麼區別。」

  「我四五歲的時候,周圍的孩子都已經死了個七七八八,活下來的人已經不到二十個,我是其中之一,也就是那時候,我們終於被組織放出去,第一次見到太陽,也是第一次見到裘達爾。」

  我眼前似乎漸漸出現了第一次見到的小時候的裘達爾,小小的孩子穿著煌帝國的華麗服侍,一條粗粗的麻花辮已經被梳在了腦後,臉上卻如死物一般沉悶,一雙猩紅色的瞳中幾乎都沒有情緒。

  「活下來的我們幾個孩子被作為裘達爾的玩伴——說是這樣說,其實也只是在評定我們能否適應裘達爾身上的魔力。一開始和裘達爾玩的比較好的幾個孩子很快便被抓去做了實驗,結果我想不說你也知道。」

  「總而言之,人數越來越少。裘達爾本來臉上還能帶上幾分和同齡孩子玩的開心的神色,到最後,在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幾乎就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了。」

  「我應該算是運氣最好的那個——我活下來了。被組織帶去做了人體實驗,精神一頓淩虐之後順利的承受住了裘達爾那幾乎作弊的無限魔力,就是腰上這個印記……當然,為了和裘達爾達到最佳的同步率,墮轉也是不可避免的,還有就是,組織用了外道的魔法把我的身體成長強制停止了兩年,直到裘達爾長到我的年紀時,這副身體才開始繼續成長,這也是為什麼我會看上去有些年紀偏小的原因。」

  「總而言之,從我活著回到裘達爾身邊的那時候開始,我和裘達爾身上就已經被連接著看不到的鎖鏈。大概是因為身體中的某一部分已經被無形的聯繫到一起,從那時候開始,我和裘達爾就漸漸的開始,覺得對方便是自己的另一半——說是一魂異體都有些不為過的存在。」

  「而在我看來,裘達爾大概是把我,當做了他內心深處的某種寄託吧?所以在那個時候,裘達爾硬是動用了自己的力量把我弄到了那麼北邊的地方,雖然之間出了些細小的誤差導致我暫時性的失憶啦。」

  「……但是他大概也忘記了一件事吧……」

  「——他自己,就是我的籠子啊。」

  辛巴德靜靜的聽了很久,只在我說完這句話時,才有些疑惑的開了口。

  「……籠子?」

  「是喲。」我指指自己,笑的特別自然「不是說了,我就是他嘛。所以他要是出了個好歹,我當然也是活不成的啊?」

  辛巴德這次是真的沉默了。

  「不過因為他才是正統的MAGI,所以我出事與否,對他其實並沒有太大影響。只可惜裘達爾對於我這個『夢想體』很執著,所以之前練白龍想要殺掉我,他才會出手阻止。」

  「嘛……也算是好事吧。」

  「其實撇去他現在被扭曲成的那種乖張性格,裘達爾對我來說,也算是個友軍?嘛……別露出那種表情啊國王陛下,我知道您似乎不是很喜歡他呢。」

  辛巴德頭疼的揉了揉額頭。

  「我現在宰了你還來得及嗎塞伊?」

  「辭職跳槽回埃爾薩梅毀滅世界給你看哦?」

  「……算了當我沒說。」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著國王陛下渾身上下都散發出的「我怎麼就攤上了這麼個手下」的怨氣,覺得欺負辛巴德果然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沒關係的。」

  對於我突然出聲的安慰,辛巴德朝我投來了疑問的眼神。

  我卻笑著指了指床上的賈法爾。

  「就算我真去毀滅世界,你這不是還有張對付我的王牌嗎?」

  辛巴德開始抽嘴角:「……塞伊,埃爾薩梅給你吃的不是惡意,而是節操吧?」

  「咦?這麼說來也許還真的是……」

  「停!給我打住!不要再說出這種話了!這樣的話就算我要去拯救世界都會覺得自己在做蠢事的真的!」

  「但賈法爾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喲?有這樣的能阻止世界毀滅的手下不覺得很榮幸嗎辛巴德?」

  辛巴德的嘴角抽的更厲害了:「為什麼你對我說就能臉不紅心不跳,對賈法爾說就半個字都憋不出來啊?你們兩個都是笨蛋吧?」

  「哈啊?」

  「所以我說啊,塞伊——」

  辛巴德突然擺出了一張無比認真的臉。

  「等賈法爾醒過來,告白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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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二頁

  「呼啊——」

  歎氣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裡被放的很大。

  辛巴德走了。

  我將身體的重量全部交托給椅背,脖子後仰,四十五度看著天花板上那漸明漸暗的彩繪圖案,頓時有一種明媚的憂傷。

  「……告白……嗎……」抬手以手背覆上雙眼,感受到昏黃的燈光漸漸被黑色湮沒,心下雖是了然卻又覺得無力「要是真的能那麼簡單就說出口就好了……被拒絕的話我可是會超傷心的啊。」

  搞不好被拒絕之後會一蹶不振然後乾脆黑化去毀滅世界哦?——當然我只是說說的啦。

  說到底也只是我膽小而已……吧?

  雖說人生就那麼一次,遇到個喜歡的也不容易,說不定接下來我就要搞不好被裘達爾那個笨蛋一起連累死的比誰都快,不說出來也是有點可惜了對不對?

  ……但是還是怕被拒絕啊……

  ——總而言之在這瘋狂煩惱的我其實也是個笨蛋吧!

  「啊——!都是該死的辛巴德!提的什麼鬼建議啊!」一下子沒忍住從椅子上惱怒的跳了起來,我狠狠的跺了跺腳「要是下次再撞見他偷偷喝酒,絕對不幫他瞞著賈法爾了!」

  「是嗎?看來你好像做了很多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呢,塞伊。」

  「——!」

  兀的從床上傳來的,非常熟悉的聲音。

  我猛地轉過身低下頭,只見賈法爾已經睜開了那雙漂亮的眼眸,微微仰起頭看著我,嘴角還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方才出言的語氣之中甚至還帶上了幾分無奈和寵溺。

  ……語氣……語氣好像不太對……

  我僵著身體,張著嘴半天沒合上。

  「你怎麼了?」他嘴角的笑意卻突然僵了僵,稍稍動了動身體。許是牽動了傷口,眉頭倏地一下便蹙了起來。

  「欸你別動!」我這才立馬回神,連忙把他想要起身的動作給按了下去,心想著這傷口要是又裂開了可不是鬧著玩的「傷口才剛給你包紮好,你要什麼?我去給你拿。」

  賈法爾沒說話。

  我有點莫名,低頭去看他,卻發現他正皺著眉,視線在我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臉色開始有點轉黑的趨勢。

  「怎麼……啊……!」還在奇怪他的表情,我順著他的視線往自己身上粗粗一掃,暗自道了聲不好。

  ——忘記換衣服了。

  身上這身辛德利亞的官服在之前的戰鬥之中已經變得破破爛爛,袖子上和袍子上到處都是被那異樣的生物撕裂開的痕跡,透過衣服的裂帛處還能看到手臂上的傷痕,血跡從上到下斑駁一片,完全是狼狽到不行的模樣。

  雅姆萊哈他們怎麼也不提醒我一下!還有辛巴德那個笨蛋國王,坐著聽我說了那麼久好歹也知會我一聲啊!

  「呃……那、那個……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嘛賈法爾,我身體還算很強健的喲,這種小傷到時候我用命魔法治治就好了。」我替他掖了掖被子,堆起滿臉的笑容打著哈哈「完全沒事的啦真的!」

  掖完被子想收回來的手卻冷不防的被抓住了。

  「賈法爾……?」

  「為什麼非要在我面前逞強成這樣?」

  「哈哈,怎麼會呢,沒有哦,我是說真的……」

  「那你倒是看著我的眼睛對我說啊?!」

  「……」

  手上的力道驀地加大,捏的我生疼。

  視線早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偏移到了其他地方。

  不想去看,不敢去看。

  「我沒關係的」,明明一直這樣對自己說著,不想讓賈法爾擔心,不想給賈法爾添麻煩,不想讓賈法爾受到傷害。

  只要笑著掩飾過去,就能騙過自己了,明明應該是這樣的。

  明明應該是這樣的……

  「……為什麼……」

  為什麼一定要把我逼到這種地步呢?

  明明讓我一直笑著的話,我就不會去傷害你了啊。

  「……擅做什麼主張啊,賈法爾你。」

  啊啊,是的。

  一旦真的開始,就再也無法停下了。

  墨綠色的瞳中,漸漸倒映出自己的臉龐。

  「誰要你擅做主張的替我挨揍?誰要你擅做主張的替我擋刀?你以為自己是什麼啊?金剛不壞的超人嗎?!」

  「會受傷的你不知道嗎?會死的你不知道嗎?!你可是辛德利亞的政務官啊!是辛巴德不可或缺的左右手,是辛德利亞人民的八人將啊!」

  「你和我是不一樣的啊……!只是我的話,這樣的人不管是誰都可以代替,但是你不一樣啊……!」

  「……我們不一樣啊賈法爾……」

  「……沒事幹擋什麼刀啊……心臟都快停跳了啊你這個笨蛋……」

  「……想著你要是出事了怎麼辦……你要是不在了怎麼辦……我很害怕啊……嗚啊啊啊啊啊——!」

  發洩般的話語從最初的氣勢洶洶變成了嚎啕大哭。

  腿軟著跪坐在了地上,我扒著床單,心中被閘門關押著的恐懼擔憂一股腦的翻湧出來,各種各樣的感情彙集成淚水,嗆在喉嚨裡一陣抽噎,疼的我越發想哭。

  賈法爾被嚇到了。

  平日神色淡然行為嚴謹的政務官已經完全顛覆了形象,頂著背上的傷口又不能亂動,手忙腳亂的不斷說著「別哭啊」「對不起是我的錯」「求求你快停下」之類的話語,慌張的形象要是被其他人看到肯定又是明天辛德利亞的頭條八卦新聞。

  ——當然導致賈法爾變成這樣的始作俑者,我,現在已經完全沒心思去關心賈法爾到底是什麼個心情了,只想哭個痛快為止。

  無法想像會失去賈法爾這件事。

  非常,非常的害怕。

  就算是會被賈法爾所討厭,就算是會給賈法爾添麻煩,也已經再也忍不住了。

  「啊——真是夠了你!」

  隨著賈法爾一聲自暴自棄似的大喊,我只覺得手臂被人用力的拽過,條件反射的想著他不是還病著哪兒來那麼大力,嘴唇就先貼上了什麼軟軟的東西。

  觸電一樣的感覺瞬間蔓延到全身,我頓時忘了自己上一秒還在嚎啕大哭,只瞪大了眼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放大很多倍的賈法爾的臉。

  因為驚訝而張開的嘴被很快的入侵,靈活濕軟的異物舔舐著唇齒,伸入口中開始翻攪著我的舌,帶著瘋狂的侵略與佔有的意味將我的頭腦染成一片空白,只能無措的緊閉上雙眼承受著這一波接著一波的侵襲。

  ……呼吸……要不能呼吸了……!

  「……呼……啊……!」

  正擔憂著自己會不會被憋死,賈法爾卻像是掐好了時機一般慢慢鬆開了我,一根未被牽斷的銀絲順著嘴角將才分開的唇瓣連接在一起,帶著說不出的曖昧意味。

  ……完全無法思考了。

  剛剛發生了什麼……?

  「你才不是誰都可以替代的啊,塞伊。」

  「……誒……」

  額頭被誰的額頭抵上,賈法爾墨綠色的瞳中,閃爍著我從未見過的認真神色——既誠摯,又非常溫柔的神色。

  就像是在告訴我,相信他。

  「就像你會害怕失去我一樣,我也非常害怕……會失去你。」

  「所以看到你遭受危險的時候,根本沒來得及去想太多,身體就自己動了起來。雖然確實很疼,但是當時的想法卻只有一個——那就是『塞伊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你總是那麼愛逞強,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又想保護你,又怕傷害你。」

  「確實我是辛德利亞的政務官,隨便的行動會讓辛為難……但是在這重身份之前,我也只是個男人而已啊,塞伊。」

  「男人想保護自己喜歡的女人,難道有哪裡不對嗎?」

  ……我聽到了什麼?

  心臟劇烈的跳動著,歡愉的幾乎就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一樣。

  或者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但卻又馬上被覆沒頭頂的驚喜和幸福感所淹沒,不禁有種升上雲端的飄然感,腳像是脫離了地面,整個人輕的讓我感到有些不真實。

  但這個男人所說的話語,就像在一瞬間化成了無法破解的魔咒,將我整個人都束進了再也無法逃脫的牢籠。

  ——名為「賈法爾」的牢籠。

  「呆掉了嗎喂?說了這麼多,你怎麼也應該給個答覆吧?」看著我這副完全癡呆的樣子,賈法爾無奈的伸出手在我面前揮了揮,嘴角浮現出幾分無奈的苦笑,白皙的臉上還有幾朵若有若無的紅暈,詢問的話語到最後變成細碎的自言自語「嘛……雖然答案我是早就知道了……」

  「……答覆……?」

  「所以說是我喜歡你這件事啊!你的答覆呢?」

  臉上一點一點的燒起來,窘迫到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但,答案卻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改變過的。

  ——這個人對我,是如此重要的人。

  「……喜歡……」囁嚅如蚊鳴的聲音,如此的說道。

  賈法爾卻刻意的把耳朵湊了過來,笑的有些壞心眼:「誒——?你剛才說什麼?我聽不到。」

  「所以我說是喜歡啊!笨蛋!」我實在忍不住伸出手把他的臉推的遠了點,覺得自己的臉上現在一定可以燙的煎雞蛋了「賈法爾壞心眼!」

  「嘛,我可從來沒承認過自己是好人啊?」

  ……被噎了……

  ……為什麼我突然有種自己好像上了賊船的感覺……

  「真可惜啊塞伊。」輕輕扯開我推著他的手,賈法爾湊到我耳邊,的聲音似是帶著些許魔性的低喃著「我這條賊船,可不太好下呢?」

  「……做好覺悟了嗎?」

  隨著最後一句耳語,濕熱的舌不緊不慢的在我的耳垂上輕舔了一下,引得我一個條件反射的激靈,迅速的向後跌了一步,及時的遠離開賈法爾的進攻範圍。

  但這一跌我就發現好像有哪裡不對了。

  「傷!傷啊賈法爾!你快給我躺下啊!」

  對方背上的繃帶已經明顯的滲出了血跡,天知道他到底是忍著多大的疼痛做出這樣的舉動的啊?!

  我心驚肉跳的趕緊把他又按回床上,伸手就要去抓靠在床頭櫃上的魔杖。

  手卻再一次被握住了。

  「現在不是做這個的時候吧喂……!」

  「你以為這是誰的錯啊?」

  ……又一次無言以對。

  看著我又吃了個癟,賈法爾這才輕輕的笑出了聲,漂亮的眼中愈發的閃耀出光芒來:「治療的時候也握著手吧?」

  「……你是哪家的小孩子嗎賈法爾?」

  「不行?」

  「……」

  ……我妥協了。

  看著故意露出小孩子失望表情的賈法爾,我還是妥協了。

  「不過,你身上的傷看上去確實沒有那麼嚴重呢,到現在還是活蹦亂跳的。」

  「那是當然啦,不然我現在這麼照顧你。」

  紫色的命魔法光芒在法杖頂端燃起,賈法爾舒服的半眯上了眼。

  「那就不要用命魔法治療自己了。」

  「哈啊?為什麼?」

  「稍稍也有點,想試試看給你上藥治療的感覺呢?應該會很有趣吧。」

  「……」

  他是認真的……

  這個表情絕對是認真的……

  ……船長,我想下船……


第56章 番外 一

  ×××

  ——世界即因你而生。

  ×××

  「還活著的數量是?」

  「十五個。」

  黑髮的小小男孩靜靜的聽著大殿之上傳來的對話聲,猩紅色的瞳定格在了窗外許久,接著隨手整了整自己身上那套繁瑣而悶熱的宮裝。

  金與黑交織的繁複花紋,好看,但他不喜歡。

  就和那大殿上站著交頭接耳的蒙臉魔導士一樣。

  ——反正不管是幹什麼都會用著詭異的語氣黏過來,趕都趕不走。

  (都一樣。)

  他這麼想著。

  (反正都一樣。)

  ×××

  ——因你而存在的存活權力。

  ×××

  「MAGI喲,呆在宮裡這麼久了,一定很無趣吧?小人特意為您找了幾位玩伴,還希望您能玩的開心。」

  蒙面的魔導士跪在地上,一手輕輕推著小小男孩的背,一手劃出一個「請看」的手勢,攤向男孩面前的十數個大大小小的孩童。

  最大的與男孩也不過差了一兩歲,最小的與男孩一般大小,只是身形瘦弱的可怕,顫抖著兩條腿瑟瑟發抖著。

  裘達爾微微的眯起雙眼,魔力凝聚在眼中,看到的至多只是大大小小的魔力色塊。

  他隨手指了兩個色塊最為大的,聲音雖然稚嫩,但已帶上了不容抗拒的力度。

  「過來。」

  在周圍魔導士無形的壓迫之下,被點到名的兩個孩子猶豫著緩緩邁出了腳步行至男孩身邊,瞪得大大的眼眸中閃爍著無聲的恐懼。

  裘達爾沒什麼表情,只接過身邊跪著的那魔導士恭敬呈上的魔杖,抓在手裡便是隨意一舞。

  空氣中突然凝起的冰槍一點預兆都沒有的便紮入那兩個孩子的雙腿,跟著便是撲通撲通兩聲倒地的聲音。

  張口欲發出因疼痛而失聲的尖叫,卻先一步被自己的手所捂住。

  ——要是叫出聲來,是要被打死的。

  在黑暗之中經歷的慘痛教訓讓他們硬生生的把這聲痛呼給壓抑在了嘴裡,只有不斷下流的鼻涕眼淚、咬破嘴唇流下的殷紅的血展現著此時他們到底有多麼的痛苦。

  (無聊。)

  裘達爾表情冷然,只隨意的邁過了那兩人身邊,慢慢的踱向剩下的那群孩童。

  恐懼、驚慌、無措、絕望……各色各樣的表情呈現在他們那尚且年幼的臉上,裘達爾看了會兒,便覺得無趣了。

  「不好玩。」

  男孩隨手丟開手裡的魔杖,臉上半點笑容都沒有,仿佛是容貌精緻的人偶。

  (弱斃了。)

  「MAGI喲,娛樂的方法可不僅僅是這樣啊,比如——」

  像是為了讓男孩的興致稍微高昂一些,那蒙面的魔導士行了個禮,稍稍抬起些魔杖,卻見那兩個孩子原本被釘住的雙腿忽的一下便被一陣血紅代替,慘叫與炸裂聲並存,再也忍耐不住的淒厲喊叫戛然而止。

  ——被活生生的疼死的,兩個孩子。

  漆黑色的RUFU自屍體之中滿溢飛出,在華貴的花園之中舞的那麼美。

  黑色的血腥舞會。

  「誒——」拉長了音調,裘達爾猩紅色的瞳中終於帶上些許笑意「這個不錯。」

  (血的氣息,RUFU的氣息。)

  被練玉豔一手帶大的裘達爾,毫不畏懼這樣的場景。

  猩紅的瞳中倒映著那樣的場景,卻只見那群孩童已經嚇暈過去幾個,剩下的幾個正拼命的捂住自己的嘴,有的嘔吐,有的哭泣。

  (為什麼害怕?)

  (這才是世界不是嗎?)

  ×××

  ——黑暗之中那燃燒的太陽。

  ×××

  巨大的黑色房間,地面上圓形的圖案之中是一隻巨大的眼,躺在其上沉睡著的男孩身邊圍繞著無數黑色的RUFU,像是在保護他一般,盤旋四周久久不願散去。

  「哎呀哎呀,到目前為止一個都沒有活下來呢。」

  「就算墮轉了,能承受住那魔力的人果然還是不存在啊。」

  「不是還有幾個嗎,一起試了吧。」

  「也好——為了我們偉大的父。」

  「為了我們偉大的父。」

  男孩微微睜開了眼睛,聆聽著這樣的對話,又慢慢的將紅瞳閉上了。

  (啊啊,都一樣。)

  (反正到最後,都會死。)

  (只剩我一個而已。)

  他突然笑起來。

  (對,只有我一個而已。)

  ×××

  ——那是並不存在的光芒。

  ×××

  「MAGI喲,請看看,這可是以您為模型的最高作品呀。」

  是水。

  清澈透明完全可以看到池底的水。

  和自己相仿的那頭黑色的發在水中散開如一池濃墨,毫無生氣的金瞳茫然的瞪大著,嵌在對方蒼白的臉上宛若是個精緻的人偶。

  比自己大了些許的少女被鎖在深深的水底,就像是不需要呼吸一般,還是死了呢?

  無力癱軟的手腳隨著水流的波動而上下起伏,卻遲遲未能浮出水面。

  (都一樣吧。)

  裘達爾咧嘴笑了,眼中卻並無感情。

  「無聊。」

  這樣說著,他返身欲走。

  空氣中的RUFU們卻一下子暴動起來,自四面八方的湧入這漆黑的空間,在他身邊起舞,然後一下潛入那深深的水底。

  人偶一樣的少女,動作極其緩慢的眨了眨眼。

  嘴唇開合卻無法發出聲音,水池中因這樣的動作漸漸冒出一小串氣泡,才剛飄到水面就炸裂不見。

  像是身體的某一部分受到撞擊。

  男孩望著那水下的人,沉默許久,嘴角未動,猩紅的瞳中卻露了笑意出來。

  (不一樣。)

  (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再也不會一個人了。)

  ×××

  ——如果你即是我。

  ×××

  男孩在長大,MAGI的姿態愈漸清晰。

  魔力的操縱、RUFU的掌控、比起往日更加乖戾的性格,伴隨著嗜血的命運不斷的行走在通往黑色世界的道路之上。

  女孩卻依舊被囚禁在那深水之下,不斷開合的雙唇訴說著不會被任何人所聽到的語言。

  (你就是我啊。)

  他看著她,笑的扭曲卻又無比溫柔。

  (同樣是被折斷了翅膀的鳥。)

  (你就是我啊。)

  抬手浸入那泠泠池水,冰冷的觸感讓他更為滿足的眯起了雙眼。

  (是傀儡。)

  然後是赤著的雙足,寬鬆的褲腿,沉下的沒過腰部的水面,漸漸將整個人都沉入這絕望的深淵。

  池水漫過頭頂,髮辮鬆開,隨著水流的趨勢畫出絕美的弧線。

  (想要逃跑。)

  (無法逃跑。)

  隨著水流而飄動的手漸漸的伸向了那抹自上面降下的黑色。

  掩映住了唯一的光芒,背離著唯一的光芒。

  黑色的太陽。

  (你就是我。)

  (帶我逃跑吧。)

  (替我逃跑吧。)

  明明知道是無法發聲的水下,他還是向著下面的人伸出了手。

  明明知道無法傳達,卻知道一定可以傳達的到。

  ——憎恨命運嗎?那麼,就握住我的手吧。

  ——我來給你自由。

  (我來給你自由。)

  (給我自己自由。)

  (你就是我啊。)

  傀儡般的少女在水中浮沉的無力的手,像是被什麼引導了一般,漸漸伸向了那微笑著的男孩。

  ×××

  ——即使是,沒有光的世界。

  ×××

  (就代替我。)

  (代替我。)


第57章 第五十三頁

  「喂。」

  「喂——起床了。」

  溫熱的吐息呵在耳邊,被刻意壓低的嗓音震動著鼓膜。

  ——有點癢。

  無意識的想蹭開抵在額頭上的硬物,我縮了縮脖子,把自己的身體更深的埋進柔軟的被褥之中,溫暖的觸感幾乎就要把身體之中的疲憊感一掃而空。

  身邊似乎有人歎了口氣,緊接著異樣的觸感便漸漸在腰上環繞了過去,手臂收緊的同時,脖頸處卻被什麼濕軟的東西給輕輕貼了貼。

  「再不起來,吻你哦?」

  「……不要這麼一大早就挑戰我心跳的極限啊賈法爾……」

  條件反射的伸了手抵開對方的腦袋,我終於極其不情願的眯開眼睛睨了眼眸帶笑的賈法爾一眼,覺得自己有些低血壓。

  啊啊,果然睡覺的時候被人叫醒,超難受的啊……

  這樣想著,我又忍不住閉了閉酸脹的眼,覺得有些頭疼。

  「為什麼你能醒的這麼早啊……」我把臉埋進枕頭裡,渾身無力。

  「是你太貪睡了。」賈法爾一點都沒給我面子,只把環在我腰上的手拿開,轉而揉了揉我的頭髮「而且按照往常的情況來說,這個時間的話,辛大概馬上就要過來探視了吧。」

  「哈啊?等、等等……」

  「喲,賈法爾!感覺怎麼樣了?」

  我剩下的半句「往常的情況是什麼情況」還沒問出口,就聽見辛巴德豪邁而爽朗的聲音已經出現在大門口。

  我痛苦的扶住了額頭,覺得血壓更低了。

  「……辛,你下次進來之前好歹也敲一下門吧?」賈法爾還沒辦法坐起來,只能維持著趴躺的姿勢冷冷的瞥向門口的辛巴德以示不滿,接著又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般,語氣愈發的危險起來「你昨晚又喝酒了沒錯吧?!」

  「……唔啊這鼻子……賈法爾你是狗嗎……」辛巴德像是被揭了痛楚一樣的哀歎起來,緊接著緩步行至床邊,也終於察覺到了好像有哪裡不對,盯著床內側還在低血壓的我特別無辜的眨了眨眼,然後慢悠悠的低頭看賈法爾「那個……我是不是……?」

  這小心翼翼又引人遐想的語氣……

  「是你個頭啦笨蛋國王。」我沒好氣的掀了被子坐起來,以行動證明著他的腦內劇場根本就不存在這個事實,揉著太陽穴覺得為什麼自己總會攤上這種事情,之前也是被他和賈法爾兩個人吵醒「大清早就來探視傷患什麼的還真是辛苦你了。」

  「嘛……畢竟這次受傷的是賈法爾嘛,哈哈。」辛巴德佯裝傻笑著打了個哈哈,隨意的攤了攤手表示著讓我放鬆些,接著又開始感歎「白羊塔都快忙成一團了,果然平時作為指揮的賈法爾不在,那些官員們就都開始無所適從了吧。」

  我側首看了眼沉默的賈法爾,便也沒有接話,只自顧自的起了身把掛在一邊的嶄新的官服外袍給穿上,想著今天得去白羊塔頂替上賈法爾的崗位才是。

  至於辛巴德既然特意來探視賈法爾的話,大概也是有話要對賈法爾說吧。

  我還是回避一下比較好。

  「啊,等等塞伊。」

  「是?」

  才剛準備離開,卻先一步被辛巴德給叫住了。

  我有些疑惑的回頭望瞭望他,從他臉上那深不可測的笑意之中卻無法探知出目的所在,不由得警惕的眯了眯眼睛。

  「是有什麼吩咐嗎?」

  「你接下來要去白羊塔對吧?」辛巴德雙手抱在胸前,漸漸的將姿勢歸成了初見時那般自信而傲氣的帝王模樣「把下午的時間盡可能的抽出來吧,有些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這話說的,我愈發的確信著他大概又是要做什麼大事的感覺,便也點頭應了,行禮道:「我知道了。那麼,請先恕我告退。」

  禮畢,我與賈法爾無言的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才稍有安下心來,朝著他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容退了出去。

  ——沒事的。

  就算是偽造出來的東西,我也沒那麼容易就被打敗。

  雖然不敢說自己有多強,但是如果真想毀滅什麼東西,也不是做不到呢。

  ×××

  「特地把塞伊支開,有點不像你的作風呢,辛。」

  「哈哈,看上去是這樣的嗎?不過這次是你猜錯了哦,賈法爾。」

  「……什麼意思?」

  面對著眼神突然尖銳起來的自己的親信,辛巴德卻無聲的笑了。

  「被抓住了呢,賈法爾。」

  「……哈啊?等、等等,辛,不要突然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還請先回答我的問題!」

  「啊——抱歉呢。但是這次我說出來的話,賈法爾你一定會生氣的吧?超可怕的啊。」

  故作恐懼狀的辛巴德誇張的搓了搓手臂,然後終於在賈法爾漸漸冰冷的眼神之中收起了這般毫無緊張感的態勢,拉過了椅子在床邊坐了下來。

  「賈法爾,你相信我嗎?」

  年輕的帝王黃玉般的眼中映照出的光芒,讓常年隨侍在他身側的政務官有些莫名的緊張起來。

  與平日裡看到的國王,稍稍有些不一樣的姿態。

  「這自然是不需要問的,我相信您。」賈法爾如是回答,半點猶豫都沒有,或許是根本從未想過去猶豫「為什麼您這麼問?」

  辛巴德卻還只是笑,微微側了側腦袋看向窗外,語氣中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黯然:「大概有些擔心你吧……畢竟這次我的似乎對你也有些卑鄙了呢,看你受傷便想順勢支開你之類的。」

  「……支開我?」

  「啊啊,沒錯。」

  窗外有鳥兒嘰喳著掠過飄滿浮雲的天空,在辛巴德的眼中留下一閃即逝的殘影。

  「因為今天要讓塞伊見的,可是昨天才剛剛大戰一場的煌帝國第四皇子——練白龍啊。」

  「……誒……?」

  政務官墨綠色的瞳,漸漸的瞪大了。

  ×××

  不得不說,直到真正做到政務官的工作,我才察覺到賈法爾平時是有多辛苦。

  如果只是辛德利亞的外交和政事倒也罷,居然還要處理那種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號稱被辛巴德吃幹抹淨尋求國王負責的女性,更無解的還有突然撲過來的素未謀面的男性抱著你的大腿哭著喊著自己被皮斯緹大人甩了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想要辭職等等等等幾乎讓我覺得幾度無解的工作。

  ——你平時到底都在幹什麼啊賈法爾?!這已經完全不是政務官的工作範圍了吧喂?!

  我突然很慶倖自己只是個小小的輔佐官這件事。

  這簡直是太幸福了啊?!每天只要面對山一樣高的檔什麼真是太幸福了啊?!這樣神煩你一個上午完全就花在應付他們上面了吧喂?!

  於是我揮揮手送別那個因為失戀而抱著我腿哭的某個無名小官時,午飯的點已經過去了。

  摸著空空如也的肚子,我現在只想找到皮斯緹和辛巴德然後一個雷光葬破為民除害。

  ——果然超火大誒。

  「那個……塞伊大人?」

  正暗自憋著一腔怒火沒處發,大概是見我表情有點猙獰,連原本來傳話的官員看見我都有點不敢來搭話了。

  我只能尷尬的咳嗽一聲以維持我的基本形象,然後擺出一副正經的姿態轉身面向他:「有什麼事嗎?」

  「那個……國王陛下讓我轉告您,讓您去白羊塔二樓的會客室等候。」

  「二樓?」我一愣,隨即決定先打發走這官員再去深入考慮「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傳令官行了個禮走了。

  我茫然的抬頭望望極少上去的二樓——即使是上次會見那煌帝國的使節,辛巴德也只是在一樓的謁見間接待的罷了,居然要特地去二樓的會客室……真是少見啊。

  但是……今天有客人?不會吧?明明還是這麼緊張的時期,昨天才和裘達爾那傢伙打了不怎麼愉快的一架,沒道理啊?

  但才剛上二樓,我就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了。

  ——非常明顯的魔力波動。

  只是用肉眼無法看見,但是一旦把魔力凝聚到眼中,便能非常清晰的看到會客室的大門籠罩著一圈淡淡的黑色霧氣,是從門內飄出來的。

  是結界。

  做的非常小心翼翼的結界。

  但我想搞出這個東西的絕對不會是讓我過來的辛巴德,而是別的什麼人。

  畢竟……這感覺好像有點熟悉來著。

  摸上門把的瞬間就仿佛有電流流過身體,些許的刺痛感經過手掌遍及全身,但這痛感持續的並不長久,很快的就被身體所適應,逐漸有黑色的RUFU從那霧氣之中飛出,上躥下跳的將我包圍住。

  ……真像是歡迎儀式啊。

  推開門,果不其然的便瞧見某個黑髮紅瞳的傢伙正百無聊賴的靠坐在大大的窗臺啃桃子,外面的陽光照在他身上那些個裝飾性的金環上閃閃發亮。

  「喏。」

  見我進門,裘達爾面色平靜的眨了眨眼,隨後用另一隻手從褲袋裡掏了掏,非常自然的拿出另一個桃子丟給我,然後繼續啃。

  我拿著他丟過來的桃子一陣無語。

  換做你們,你們還能有什麼想法嗎?不管你們有沒有,反正我是沒有了。

  「……為什麼你還能這樣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裡啊……辛巴德真的會揍你哦?裘達爾。」我一手拿著桃子,一手痛苦的扶住了額頭。

  少年一邊大口的嚼著桃肉,嘴角頂著半鼓起的臉頰勾起一個有些滑稽的笑容:「不然你以為我做結界是幹什麼?這種勞神費力的事情又不好玩。」

  那你就別做啊?!——我差點就這樣咆哮了,但是想想要是不做結界大概會被辛巴德分分鐘打出去,我還是默默的閉上了嘴。

  「不會又是來遊說我跟你走的吧?事先聲明我一點都不想離開辛德利亞,你總不會還要把我帶回煌帝國吧?」完全對他的行為感到無力,但也談不上防備。

  我順手帶上門防止被外面察覺到異樣,接著便慢慢的走向窗臺上的少年,順手啃了一口他扔過來的桃子——咦味道還不錯?

  裘達爾沒答話,只同樣如往常一樣睜著那雙猩紅色的大眼看我一步一步的接近自己,表情平靜而安定,絲毫看不出其實是那般瘋狂而隨性的人。

  ——但他紅瞳中倒映出的我,也絲毫都看不出是最初相遇時如傀儡一般的人偶。

  啊啊……果然是一樣的吧。

  沒辦法去否認啊,這樣的事情。

  即使是MAGI這樣的存在,也無法對自己產生防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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