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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理智與情感)值得擁有》作者:扇舞下的機鋒【完結+番外】

第二十八章

  「那真是榮幸了。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克莉斯多開了個玩笑,她當然不會回絕,並且她堅信她和上校還會更進一步的,讓上校破費一點,也只是表達親密的一種方式罷了。

  馬車最終停在了一條人流如潮的大街上。這條街看上去和之前的有所不同。首先,路面整潔了很多,其次,來往的也都是寶馬香車,有的裝飾的外表金碧輝煌,也有的不失低調奢華。有些流浪的人一靠近這樣的街區,就會被人趕走。

  上校先下了馬車,然後紳士的扶了克莉斯多一把。馬車面對的第一家店鋪是一件香水店。店鋪是用法語寫的名字,後面墜了一個比較生疏的英語拼寫,克莉斯多抬頭看了看,這家店的名字叫:愛神的金箭。

  站在店門口,就能看到店裡溫暖的燈光,小店的櫥窗被擦得非常光亮,隔著幾米遠就能聞到那種混合的香味。克莉斯多看了看上校,兩個人攜手走進了店鋪。

  臉上敷粉的店主微笑著迎了出來,他的臉上帶著諂媚的笑,臉上細細的皺紋在粉妝下若隱若現,就好像是結了一張大網,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有錢的客人。

  他從櫃檯上拿出一條絲巾。絲巾洗的很乾淨,且本身沒有浸染香味。他繞著克莉斯多走了一圈,判斷了一下這個新客人的偏好,然後從身後的櫃檯上拿下了一小瓶香水。——是真的很小一瓶,大約只有十幾毫升的樣子。

  店主小心翼翼的點了一滴在絲巾上,然後在克莉斯多鼻翼不遠處揮舞了幾下絲巾。

  一股濃郁的香味縈繞在了她的身邊。她後退了半步,然後皺了皺眉,制止了店主揮動香巾的動作。這種香味讓她感到非常不適應,她確信自己對任何花朵都沒有過敏,但還是不喜歡這種過於濃郁的香味。

  上校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總是很細心,並且非常的體貼:「有味道淡一點的嗎?」

  店主連連點頭,然後伸手要去拿了另一瓶。克莉斯多制止了他的動作:「等等。我想我的偏好更特殊一些。」她往常並不用香水,這不是因為沒錢或者不能購買,而是這種單純為了遮掩體臭而發明的造物並不適合她。達什伍德家的姑娘都是勤洗澡,保證個人衛生的好孩子,並不會像當下的貴族一樣,以不洗澡,只使用昂貴的香水而感到驕傲。

  店主的手尷尬的在半空中停下,此時他也發現,克莉斯多身上並沒有什麼香水的味道,當然也沒有異味。

  「有沒有以薄荷或者檸檬為主打的香水?」克莉斯多確定上校剛才問到味道也皺眉了,複雜的香味並不是適合所有人的。

  店主有些驚訝的說:「哦,小姐對此很有瞭解啊,可是這樣的香水製劑可是非常清涼的味道啊!」都能做嗅鹽了。「要我說,一個香水的配方首先要是濃郁的,不然可無法吸引紳士的注意。」

  吸引紳士的注意!

  上校的臉一下子黑了不少,看的克莉斯多不免好笑。她搖了搖頭,好脾氣的說:「沒事的,你只需要按照我的要求選取,淡一點就更好了。我想以您店中的藏品只豐富,應該可以找得出符合我偏好的吧。」

  她捏了捏上校的手心,這個小動作讓上校勾了勾嘴角。他們坐在了小店的沙發上,一邊看著邊上女客挑剔高傲的挑選香水,一邊聊天來打發時間。

  「你對香水也有瞭解?」上校並不像馬上就談到伊莉莎的問題,雖然他對於如何對待自己的養女非常猶豫,但他更加不像主動提到這些讓克莉斯多感到不高興。他並不會奢望克裡斯多和自己的養女保持良好的關係,他選擇的是盡力不在彼此面前提到對方,克莉斯多是個年輕的姑娘,他已經不再年輕,還帶了個養女,他是有愧的,所以他願意加倍的對克裡斯多好。

  「我只是知道一些規則,如果讓我親身實踐的話,那我是不可能調製出什麼東西的。」她想了想說:「各行各業都會留下一些經典的書籍,比如書法上,就有一本《書法的藝術》*,手工業者的技藝口耳相傳,他們不識字,自然也不知道有這樣介紹的書籍了,道理一直都是這樣的。這些知識被著書立說,並且流傳下去。」

  上校不說話了,他坐在那裡,想了想克莉斯多的話,這番話比他上次離開巴頓的時候聽到的更加大氣了。如果是個男孩子說這樣的話,他並不會很驚訝,可克莉斯多是個一直深居莊園的小姑娘。她開闊的事業讓他驚喜,但這種驚喜卻反而讓他一下子想不出什麼話來形容了。

  而克莉斯多呢?她真的是無意識的這麼說的嗎?當然不是了。她是看准了上校忠厚好欺負,會包容自己,所以她就比較放鬆的展示自己的看法了,想想好像也不是什麼離經叛道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上校看著還在等評價的克莉斯多,有些受不了小姑娘晶晶亮亮的眼神,他雖然板著一張臉,但耳根卻明顯的紅了起來:「我想···你的閱讀量很大,意料之外。」

  克莉斯多笑的更開心了,上校低沉的音調加上含蓄的表揚真的很動人,這些可能是只有她懂得欣賞,又或者上校自己也不曾察覺,這種認知給了她很好的心情,所以她才好心的放過了上校。店主哪了一瓶香水,向他們走了過來。瓶子做的很精緻,菱形的瓶子顯得很鋒銳,完全匹配的上瓶子裡味道清冷的香水。

  克莉斯多很滿意這樣的搭配。從小店的桌上拿了絲巾,非常自然的點了一滴香水,果然就是那種薄荷的味道,不刺鼻,卻足夠清冽。用這樣的香水,倒是不怎麼有姑娘會使用。

  而這種味道在店主看來,絕對不是香水中好的典範。他這時根據小姐的要求現調的,如果是店中的賣品,那估計沒有幾個人會買的。沒看到邊上幾個老顧客已經皺著眉頭微微議論了嗎?

  克莉斯多不在意別人的議論,在她看來,即使這次香水調製失敗,還是可以當做嗅鹽或者驅蚊水用的呀,沒有什麼浪費的說法,更何況付帳的也不是她本人。她滿意的收下香水,然後示意上校結帳。上校已經有些後悔帶克莉斯多到香水店了,他的愛人不需要香水也足夠吸引人,他實在無法欣賞那些花朵的芬芳,更不希望這些味道出現在克莉斯多身上,來吸引別的男士,為他平添勁敵。

  他沉默著結掉了這瓶平價的香水,因為這瓶香水並沒有使用什麼非常昂貴的精油,所以價錢也是相當的平民化。

  他們走出了香水店,室外空氣還算清新,多少拯救了兩個人的嗅覺。克莉斯多回頭,又看了眼店牌。這上校又發現了克莉斯多的一個新的技能。「你學過法語?」

  「對啊。這很奇怪嗎?」克裡斯多一邊回答,一邊提著裙子向前面一家店鋪走去,她邊走邊說:「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是不一樣的。很多時候你請到一個老師,就向她學習她擅長的,不像學校有規範的課程安排的,像我的拉丁文就沒有那麼出色了。」

  「學校還有教導拉丁文的?」

  克莉斯多用力的點了點頭:「倫敦的貴族學校課程非常繁重,但教導出來的學生也足夠出色,很多都是社交界的寵兒呢。所以雖然嚴厲又封閉,還是有很多家長願意把女兒送進去就讀的。」她遲疑了一下,有些事情上校不提,她卻不願意逃避。所以只是短暫的停頓了一下,她就問了:「那位伊莉莎小姐還好嗎?」

  「還好。我把她安置在家了,醫生說調養的好,就沒有什麼問題。」上校歎了口氣:「這些年我一直在印度,照顧不到她。她在女校可沒有學到拉丁文之類的。」

  克莉斯多挑了挑眉。她隨上校進了一家成衣鋪子,。「這很正常。學校就是個小社會,你長期不在,總是有些···流言的。我朋友說,伊莉莎在學校生活的並不是很好,雖然···金錢上可能您總是提供的很充足,但一所貴族學校,怎麼會有窮人呢?她也只是一時鑽了牛角尖。」

  對於克莉斯多的朋友,上校之前就已經有些疑問了,而現在,這個問題又一次被提了出來,處於對愛人的擔心,他還是試探性的問道:「你的朋友也上了女校?才華一定很出眾吧。」

  克莉斯多非常樂意向上校介紹一下自己的朋友,雖然她不能說對方的名字,以免壞了她的名聲,但這不妨礙她解說一番好友的光輝事蹟:「她是我朋友裡最有錢的一個。才華雖然很出眾,但她總是喜歡把自己裝成個草包。要我說,上校你可不太瞭解女孩子的心思,其實那些小彎彎繞的,一點都不少呢!那些得罪她之後,被她戲弄的小姑娘,很多到現在都還摸不著頭腦呢!」

  「裝作平庸?那樣很奇怪。」上校並不能欣賞扮豬吃老虎的這種意境,他勝在誠實,直接的表達了他的看法,「這樣會讓她在戀愛的時候失去很多機會的。」

  「人家情況特殊啊!她的嫁妝多到讓男人趨之若鶩了。再說,她也已經找到一個英俊的,足夠合適的未婚夫了。」克莉斯多拿起服裝店裡的一件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然後興致缺缺的放了回去。這件衣服太閃了,有時候閃亮的衣服反而不一定是最出挑的,還是那句話,合適自己的才最好。                    

  作者有話要說:

  *香水有三步曲:頭香,體香及基香,要想調製出自己喜歡的味道,就必須瞭解每種基調的成分,才能調製出適合自己的沁人心脾的香水。

  女性香水 :頭香:馬郁蘭,橙花,花梨木,羅勒,佛手柑,杜松,熏衣草,檸檬,薄荷等精油.

  體香:姜,茉莉,檸檬香茅,馬郁蘭,橙花,鼠尾草,天竺葵,玫瑰,百里香,依蘭等精油.

  基香:雪松,乳香,沒藥,廣霍香,檀香等精油.

  要加上酒精,記下配比,靜置48小時。

  有興趣的親可以嘗試一下。我反正安利給你們了。

  *由大衛·哈裡斯編寫(David Harris),喜歡英語書法的妹子研究下哈。上次不是有個妹子問哥特來著的麼?看看咯。


第二十九章

  這樣解釋就合理了,上校點了點頭。他聽著克莉斯多抱怨:「時下的一些男士,總是寄希望于長輩的遺產,好像繼承了一大筆錢之後,就可以高枕無憂了!而事實是,如果你不會善加利用,努力經營的話,很快就會坐吃山空的。」她說到這個,腦子裡反應的還是威洛比,他不就是個滿心希望繼承遺產的大草包嗎?「對了,威洛比也到倫敦來了,之前他在巴頓不告而別,弄得瑪麗安心情非常不好呢。您在倫敦看見過他嗎?」

  克莉斯多又抽出了一件禮服,走到鏡子前比了比。這件衣服倒是還算合適,就是裙擺上的蕾絲看上去有些礙眼,不過這一批的衣服都是這個設計,如果不是這家店的特色,那就是倫敦最新的風尚。她有些糾結的轉了一圈,覺得天藍色是不是最好的選擇,看了看,還是放回了原位。再向前走去。

  上校的臉上明顯露出了糾結的表情,他在猶豫是否和克莉斯多說一說威洛比的事情。坦白講,他並不希望這些事情壞了克莉斯多的心情,但這些又和她姐姐關係重大。克莉斯多從鏡子裡看到了他的表情,就回頭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剛才那件還不錯?」

  「呃···」上校看了看,但此時克莉斯多手上已經沒有了裙子,所以他也無從評論了。克莉斯多看出上校不是在為了裙子的事情糾結之後,就安靜的看著他,她知道上校是要和她八世紀女裝說威洛比的事情。

  上校的表情一再變換,最後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我想,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坐下來仔細說比較好,這個事情非常的複雜。」

  克莉斯多點頭,她轉身,飛快的從衣架上抽出三條裙子,一條米色的,一條藍色的,還有一條白色的。這是她一進店就看中的,不用試穿也知道是合適的。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已經等的不耐煩的店主,找上校結帳。

  她的行為讓上校哭笑不得,她可難得有這樣孩子氣的時候。而為自己的愛人結帳,本身就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所以上校一時也就忘了之前的糾結了。他跟著站一邊看到大筆生意進賬,笑得合不攏嘴的店主到櫃檯結帳,並拿好已經已經包好的裙子,並且還非常體貼的附贈了一些同色系的手帕和絲巾。要知道這三件衣服,價格不菲,也算是店裡的一筆大生意了!

  這幾條裙子是宴會用的,服飾是不斷發展的,現在的裙子,沒有十八世紀初的時候那樣要用上裙撐或是鯨骨,自法國大革命之後,洛可哥的風格走向了衰落,雖然國內的大部分建築還是洛可哥的風格,但在衣著的風格上,英國的田園風格和新古典主義已經興起,裙子的體積有所縮小,像克莉斯多最後選擇的三條,都是典型的波蘭式連衣裙。

  可即使是這樣,這些裙子因為本身的做工考究,用料精緻,所以折疊之後還是占了較大的體積。上校不得不拎著三隻大大的袋子,走出了店門。他這次沒有叫僕人,只有他和克莉斯多,來享受···約會的。但他總覺得購物的時候哪裡不對,但他又沒有這方面的經驗。直到他看到別的姑娘和未婚夫買衣服的樣子,上校才恍然大悟。——他的愛人買的也太乾脆了,一點也沒有其他小姐猶猶豫豫,反復挑選的樣子,所以雖然逛了兩家店,但花費的時間甚至不到半個小時!

  「希望這次買的衣服不要有什麼過時的地方,我也不是很拿得准倫敦的服飾風尚。」但這種店裡陳列的,穿起來至少不會失禮就是了。平心而論,店裡的所有衣服她都沒看上,她也沒有自己製作來引領潮流的意思。所以最後她選擇的標準,是裙子上有些類似中國刺繡的裝飾*。

  上校站在克莉斯多的身邊,語氣溫柔的說道:「我想你穿什麼都是最美的。」很奇怪,同樣的一句話,有些人說來像是在恭維做戲,有些人說起來又是暗含譏諷,但這句話從上校這裡聽到,克莉斯多卻覺得這是真心的,她也全心全意的為上校的話感到高興,甚至為此害羞臉紅。

  太肉麻了!一向沉穩的上校說這樣的話,才是最讓人無法招架的。克莉斯多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但好像只起到了反作用個,反正她的臉是越來越紅了。這樣的反應是第一次出現,之前的她總是可以冷靜自製的考慮和自己相關的事情,甚至這份冷靜也可以運用到和上校的交往上,而現在,她終於承認,她無法再那樣下去了。

  她的愛情,不是埃莉諾所謂門當戶對的審視,也不是瑪麗安的一輩子一次,就算是達什伍德太太作為繼室的愛情,她也是不贊同的。她的愛情是在一段感情中傾盡全力,成或者不成,都不後悔。

  但她是願意更多的嘗試這樣的滋味的。克裡斯多挽上了上校唯一還空著的臂彎,和他貼的更近了。

  上校之前還在欣賞她難得臉紅的樣子,而現在,克莉斯多突如其來的動作,卻讓他一下子僵硬了起來。他不是沒有看到過瑪麗安在威洛比臂彎中微笑的樣子,他是羡慕的,但他也知道,克莉斯多是個有主意的姑娘,既然她沒有這麼做,那就是她還不想那樣,他願意等。幸福來得太突然了!

  「我們找個咖啡店吧。我想這些事情應該讓你知道的。」可憐的上校一下子又被動了起來,手臂上柔軟的觸感讓他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但他身上的包裹和克裡斯多又讓他的步伐緩慢了下來,怎麼一個狼狽了得。

  大街上人流如梭,充分展現出了倫敦這座世界工廠的繁華之處,雖然比不上時尚之都的巴黎,但英國紳士的往來之間,別有一種特色和風韻。

  英國的天氣說變就變,這也不是開玩笑的。英國人都喜歡用天氣來作為見面的開頭,和倫敦這種天氣也是有關的。

  上校出門的時候帶著黑傘,而此時大街上的行人也都紛紛拿出了自己充當手杖的黑傘,一朵朵黑色的傘花綻放在大街上,人們也沒有驚慌失措,四散多雨,這樣的小雨實在是太司空見慣了。

  克莉斯多和上校同在一把傘下,他們走的不快,在人群中也不顯得突兀。此時上校大包小包的樣子,倒是有些像顆聖誕樹。作為一個地道的英國紳士,上校把傘最大幅度的傾倒了克莉斯多的一邊,他自己的半邊衣服已經全部濕透了。

  克莉斯多把這些看在眼裡,她之前也從上校那裡知道,戰爭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個傷痕,他輕微的風濕病並不適合在倫敦的雨天隨意逛街。要知道,很多病痛到了年老的時候發作起來,也是很要命的事情。

  克莉斯多上輩子就很喜歡看書,因為看書的姿勢不還,間或還會玩一玩電腦,所以二十幾歲的時候,已經有些肩周炎了。這在她那個時候算是個常見病,但就算是這樣,還是讓她苦不堪言,更何況風濕病呢,這可是一定要好好保養的!

  她想著走著,正巧看見路邊的一家咖啡店,店裡暖黃色的燈光在雨幕中都顯得非常舒適,更別提那飄逸而出的咖啡香味了。克莉斯多在品嘗咖啡上是沒有任何造詣的。這也是她非常遺憾的地方,因為時代的發展,一些精緻的品鑒技藝逐漸淡出了普通人的生活,克裡斯多作為一個標準的普通人,此前對咖啡的印象就僅限於星巴克了。

  這間咖啡店遠看非常寧靜雅致,和大街上那種紙醉金迷的奢華顯得格格不入。走近了卻發現,咖啡店的招牌寫的模糊不清,可能店鋪是有些年份的。

  上校也看到了這個咖啡店,在和克莉斯多對望了一眼之後,兩人相視而笑,一起走進了這家看起來很有格調的咖啡店。

  店裡和店外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世界。店鋪確實是老店,但打掃的很乾淨。推門的時候,門後充滿歐洲風情的紫銅風鈴相互碰撞,流淌出一首溫柔的撞擊樂。店主聽到了這聲音,從櫃檯邊走來,然後給兩人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咖啡店靠街的一面設計成了落地窗的,或許是考慮到女士,桌子離玻璃窗還有半米多的距離。咖啡店不大,但只要你看到櫃檯後的架子上拜訪整齊的上百種咖啡和茶葉,和店鋪裡精緻的茶單和杯子,再看看店主看上去和上校差不多的年紀,或是只從他不失溫柔的笑容,就可以看到他的悉心了。

  店鋪裝飾的非常簡單,不是時下流行的任何一種風格,克裡斯多卻憑空從中看出了一些熟悉的感覺。她仔細的辨認了一下,然後心裡有了個大概。

  「兩位客人,你們要哪種飲料?」店裡沒有旁人,操作全憑店主一個。好在整家店的載客量也不會超過二十人,倒也不會出現忙不過來的情況。

  克莉斯多不懂得這個,她看了看上校,把茶單遞了過去:「你幫我點吧,我不怎麼瞭解這個。」不是不可以選擇茶葉,但鑒於這個時代還有把茶葉磨成粉沖泡的黑歷史,她一點都不想嘗試這種味道註定會很古怪的飲品。

  「Santos*兩杯。」上校看了一眼,就下了單。他在印度的時候也見過那裡的咖啡樹,不過那裡咖啡的風味過於獨特,估計不怎麼符合小姑娘的口味,而且現在大家既然國內咖啡大多是來自巴西的,所以選用巴西的咖啡是最合適的。                    

  作者有話要說:

  *18世紀後半葉,在法國出現了一股近乎瘋狂的「中國熱」浪潮。當時,法國在壁毯、服飾乃至傢俱、室內裝飾、牆紙、刺繡、染織圖案和瓷器等設計上大量模仿中國傳統工藝美術的風格,並把這種風格稱之為「中國風格」,

  *1727年荷屬圭亞那(現為蘇利南)的一位外交官的妻子,將幾粒咖啡種子送給一位駐巴西的西班牙人,他在巴西試種取得很好的效果。巴西的氣候非常適宜咖啡生長,從此咖啡在南美洲迅速蔓延。因大量生產而價格下降的咖啡開始成為歐洲人的重要飲料,到1763年威尼斯已經有218家咖啡店。

  *巴西產。

  店主是重要角色,大家且行且珍惜,O(∩_∩)O~


第三十章

  克莉斯多畢竟不是第一次喝咖啡,她只是不會點單罷了。她支著腦袋看著店主在櫃檯上研磨咖啡,覺得他的動作非常的流暢生動,這種手工磨制的咖啡在過程上也是一種享受,遠遠超過了上輩子的那種粉碎機即溶風格。

  咖啡杯是是白色的瓷質的,做的很精緻,但瓷器本身的品質不算太好,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馬格爾尼好*訪華也只過了兩年,在他之前只的朝貢貿易也不會贈送咖啡杯之類的,因此不能苛求更多了。克莉斯多用手指敲擊了一下杯壁,瓷器好壞她還是可以粗略分辨的。

  託盤和杯子是一套的。盤子上是兩塊方糖和一小壺奶,你可以隨意的加到杯子裡。克莉斯多沒有加糖的習慣,她既不喜歡糖也不喜歡奶,那種所謂甜膩絲滑的口感幾乎是她最討厭的。上輩子的時候,她就更喜歡喝黑咖啡,什麼都不添加,只享受原味的咖啡。

  巧合的是,上校也沒有加糖的習慣,他把手指扣進了咖啡杯的小環裡,然後食指和拇指搭住,輕巧的端起杯子,送到唇邊。——這條禮儀是男女通用的。克莉斯多很快意識到他是在給自己示範禮儀,然後又就兩人口味上的默契而微笑。

  這是她的愛情,不是什麼熱烈肉麻的情話,但即使是最細節的動作上,都可以看到對方的細心之處,兩個人在喜好上也頗為默契。她不禁再次讚歎了一下自己優秀的眼光。

  咖啡才喝了幾口,克莉斯多央求上校將一些關於咖啡的知識,從剛才上校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是精通此道的。等到上校開口,果不其然,他對咖啡非常的瞭解,解說的時候還兼顧了起源和傳說。他嚴謹的天性讓他把那些咖啡傳入各地的時間都記得精確到十年間,克裡斯多聽的就更加專注了。

  自從她自己寫東西開始,她就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她可以掌握的知識。畢竟她手邊永遠不會再有一台精密的電腦了,她能做的,只能是厚積薄發。開始的時候是很不習慣的,但是漸漸的,她也就習慣了不查資料,只憑藉背誦下來的知識書寫,效果——竟然也出奇的好。她的行文總是比別人的流暢,自然也就能收穫更多的擁簇了。

  她偶爾也補充一些地理上的知識,因為上校似乎不怎麼喜歡誇誇而談,適當的插嘴補充,才能從上校那裡得到更多的資訊。不然,上校只會等用到這些知識的時候,才表現出他是精通此道的。

  克裡斯多一邊這麼分析布蘭頓喜歡低調的脾氣,卻又偏偏忘記了,她也是盡力不讓別人知道她會些什麼的,在某種程度上,兩個人是驚人的相似的,這大概就只能說是情人間的通性了吧。

  兩個人講話的聲音不響,但也不算是非常安靜。此時店裡的客人也不多,只有另一個靠牆的角落裡有一個單身的男人,他興致缺缺的看著手上的書籍。倒是店主被上校的講解吸引了,於是偶爾也在櫃檯後插兩句嘴。

  可能是店主那種自然的氣質,又或許是此時的氣氛真的很好,克裡斯多和布蘭頓都沒有責怪店主插嘴的意思,談話的內容不斷的加深,漸漸擴出了單純咖啡和地理的範疇,涉及到了歷史和人文的東西。

  如果再談論十分鐘的話,談話一定會涉及到當下的時局上去的。那麼就連克裡斯多自己都不知道她自己會不會說出什麼特立獨行的評論了。好在此時店裡又走進了一個客人,暫時打斷了這場談話。

  談話中斷,克裡斯多和上校都發現,他們和店主竟然聊的這麼長的時間了。這位店主看來也是個有經歷有故事的人。克莉斯多感慨了一下這個能人輩出的時代,再一次告誡自己,沒有一個年代是簡單的。

  進門的人並沒有和店主說什麼,看她輕車熟路的樣子,也算是店裡的老客了。此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時間也不過是下午的兩點左右,克莉斯多一時間不想離開這家店,就端著已經微涼的咖啡抿了一口。

  她一口還沒有咽下去,進門的客人就從背後拍了她的肩膀。她嚇得一嗆,然後劇烈的咳嗽起來。她急忙抽出隨身攜帶的絲巾,然後再喝了一口咖啡壓一壓。上校在一旁緊張的看著,立刻站起來為克莉斯多拍背,也顧不上責怪背後偷襲的那個人了。

  即使是這樣,兩個人還是兵荒馬亂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店主送上的冰水止住了克莉斯多的咳嗽。她一邊道謝,一邊回頭看是誰在『暗下黑手』。

  事情的罪魁禍首是個長相高傲的年輕小姐。這倒是出乎克莉斯多的意料。看她的穿著打扮,這位姑娘也絕不是那種會『偷襲』陌生人的傢伙啊!

  「你是布蘭頓上校吧。」這位小姐穿著最時髦的衣服,帶著閃閃發光的首飾,和咖啡店的風格有些不搭,但看店主苦笑的樣子,他估計已經習慣了這姑娘的行事風格了。

  上校皺了皺眉,雖然面前這個小姐害的他的克莉斯多咳嗽,但他的教養還是讓他點頭承認了,除此之外,他卻拒絕多說一個字了。

  這裡上校還在苦大仇深的樣子,克莉斯多卻立刻反映出了來人是誰。她之前就覺得這個店有些眼熟,而現在看來,確實自己的筆友曾經在信裡描述過的。

  她到現在還記得那種描述,她的這位筆友竟然可以用是三封信來反復描述這裡!而且沒有重樣的地方!充分展示了什麼叫做無病□□,什麼叫做堆砌辭藻。那麼面前的這位,就是——奧蘿拉·格雷,她那位筆友了。

  「格雷。」克裡斯多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了對方的名字,雖然彼此都沒有見過,但兩個人之間幾乎算是摯友了。在無數個差點自我否定的日子裡,彼此的通信成為了一劑良藥。這倒不算是非常肉麻的講法,而更多的是,格雷也是個很有想法的姑娘,她仗著家裡的特殊情況,找了代理人,和克裡斯多聯手開店,也算是走在了時代的前面了。

  奧蘿拉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她幾乎是立刻回了一聲:「達什伍德。」

  「好吧好吧,我錯了···」克莉斯多舉雙手做認輸的樣子,然後站起來,伸出手,認真的說:「我是克莉斯多,奧蘿拉。」我們終於見面了。

  聽到對方叫自己的教名了,奧蘿拉的臉色也緩和了下來,她和克莉斯擁抱了一下,然後拖了個凳子坐了下來。「 阿爾文,來一杯咖啡!」

  「要哪種?」店主好脾氣的問道。

  「隨便!」克裡斯多從奧蘿拉的語氣中聽到了一絲殺氣,她不覺得自己是聽錯了,只是有些奇怪的問:「你不是訂婚了嗎?」如果沒有找好下家,奧蘿拉估計也不敢像現在這樣做出嬌蠻的樣子,更不會在公開場合和經營者如此攀談了。

  「我是訂婚了啊!」奧蘿拉天生長得就有些驕傲,等接受了幾年的貴族學校教育之後,這種氣質幾乎是刻在了她的骨子裡,平日裡就是穩穩當當的一張皮子,誰都看不出她有不安或者其他情緒,她也樂的游離在學校的小圈子之外,故作平庸。

  此刻,她故意加大音量,也不是對上校和克莉斯多說的。而之前坐在牆邊的客人已經離開了,所以,她是講給店主聽得。果然,阿爾文店主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黯然,奧蘿拉背對著店主沒有看到,克莉斯多確實發現了的。這算是···有情人不成眷屬嗎?

  她也不戳破奧蘿拉。她們是信件交流的,她也不曾想到奧蘿拉還有如此欺騙性的外貌,讓人以為她是個高傲的姑娘。可是在信件中,奧蘿拉可是堪稱果斷乾脆的,她不但在經營店鋪的方面有著天賦,在愛情觀上也和克莉斯多不謀而合,不過如果她炸毛了,就一定要順毛摸的。奧蘿拉的性格有些像是以前諾蘭莊園裡的小野貓,如果安撫的不在技巧,可是會被抓的。

  「那就要恭喜了。」克莉斯多故作不知的微笑,然後向上校做了介紹,之前安頓伊莉莎的也是奧蘿拉,她在倫敦絕對是個隱形的地頭蛇。她做事很負責,自然也會跟蹤伊莉莎的動向,認識上校也不奇怪,甚至她也知道伊莉莎的長相。

  如果和上校一起喝咖啡的,不是那個一直和她寫信的克裡斯多,那她一定會像是秋風掃落葉一樣的對待上校的。現在麼···勉強合格了。

  奧蘿拉提了裙子,向上校行了個問候禮,後者趕緊回禮,並且非常正式的稱呼對方為:「格雷小姐,謝謝你對···伊莉莎的幫助。」

  「我可不是幫助伊莉莎的。我只是幫助克莉罷了,那個伊莉莎和我同期入學的,要我說,她的表現簡直糟糕至極。克裡斯多你以後估計要煩心勞神了。這樣還不如···」奧蘿拉前半句是說給上校的,後面卻轉頭□□起克莉斯多了。但她說道離譜的地方的時候,克裡斯多還是不得不眼神示意了一下。

  奧蘿拉的話戛然而止,但上校幾乎已經補出了後面幾句。他顧不上驚奇克莉斯多通廣大的朋友竟然如此年輕,原本愉快的心情也立時低落了下去,這是克裡斯多的朋友,她並不贊成克莉斯多和他的交往,因為他到了這個年紀,除了在金錢上有些優勢之外,無論是年齡還是身體,可比不上那些年輕人了。克莉斯多選擇了自己這樣的老男人,還真是···                    

  作者有話要說:

  *1794上校和克莉斯多認識,馬格爾尼訪華是在1792.

  阿爾文的含義是:每個人的朋友。

  奧蘿拉·格雷就是最後接手威洛比的那個倒楣妹子,有五萬鎊嫁妝的那個。

  還是那句話,沒看過原著的妹子別在意,我後面還會解釋的。\(^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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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克莉斯朵拉了拉奧蘿拉的手,示意她不要說下去了。她對上校做了個安撫的眼神,然後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好友身上,因為她總是覺得奧蘿拉和這位店主之間總是有些微妙的氣氛,這點,從店主看奧蘿拉的眼神就可以知道了。一個溫柔的男人,只有在看向自己心愛的女人的時候,才會帶上那麼點眷戀的眼神。

  奧蘿拉看向店主的時候也不是全然沒有感覺的,可是她已經有了未婚夫了,這就讓他們的未來變得撲朔迷離了。不管這兩個人之間有著什麼樣的故事,但如果不出意外,兩人的結果已經在那裡了,奧蘿拉最後還是會和另一個人結婚生子,過完一生的。

  克莉斯多暗地裡為自己的好友擔心了一把。但有些東西寫信和面談是不一樣的,她不好直截了當的指出來,所以也只能暫且不談這件事情了。奧蘿拉並不是對上校的養女不滿,反倒是上校和店主相似的年齡,讓他被遷怒了,這也是她不解釋澄清的原因,奧蘿拉惱羞成怒是很恐怖的!

  店門口的風鈴聲又一次響起,店門被推開,店裡的眾人都下意識的看向來人。——一個矮小肥胖的執政官,他有一副齙牙,看上去就像是倫敦下水道裡那些骯髒的耗子。但從他的衣著質地來看,卻又是比較不錯的面料,也算是中產階級的樣子。可惜一件比較威嚴的執事服穿在他的身上,就只有一種猥瑣和陰暗的氣息。

  他的小眼睛裡透著貪婪的光,一進店,就走到了店主的面前,壓低了聲音對店主說:「阿爾文,你這個月的稅收可是低了不少,我可是聽人舉報說,你的店裡每天有足夠多的客人。」他湊得更近了一點,面部扭曲的輪廓和埃爾文店主英俊蒼白的容顏形成了一種鮮明的反差,「我想你最好老實一點,要知道我們的法官大人是最鐵面無私的,如果他抓到了你的尾巴,那你一定會非常淒慘的!」

  阿爾文的臉色不變,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景。這種變相的勒索是每個月都會發生的。實際上他已經交過稅了,而現在,這位執事是想要一些保護費罷了。

  他走到櫃檯裡,從櫃子裡拿了一大包咖啡,然後微笑著遞給福德執事:「我會注意這些的,執事先生對倫敦城的貢獻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我想這包咖啡您拿去,這可是頂好的咖啡了。也只有您這樣富有品味的紳士,能夠品鑒出它的優點。」

  「哦!不!我是不會收取市民的賄賂的。」福德執事*的話和他的動作卻是截然相反的。他似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似得,他肥胖短小的手指已經搭上了大大的咖啡袋,並且不斷的用力把它拉向自己的方向。

  阿爾文歎了口氣,用非常虛假的口氣勸說道:「我們是知道您的高風亮節的,但真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想要回饋您一些東西,來感謝您的盡心盡責啊!請您務必收下,不然我會不安的。」他用詠歎調說出這樣的話,有些說不出的違和,但更加違和的是,貪婪的福德執事已經笑納了他的饋贈。

  「阿爾文,我知道你是個好先生,或許你的咖啡店一時有些不興隆,但像你這麼善於經營的先生,很快就能夠賺回那些虧掉的金錢的。」他收了東西,眉開眼笑的勸慰著,這次他身上不受控制的部件變成了他的雙腿。他的雙腿不斷的向門口走去,看上去是急於去慰問下一個店鋪的店主了。

  等他拉開店鋪的門走出去,大家不禁又是皺眉又是啞然失笑。這樣的人物還真是···奇葩。上校或許還有些經驗,他見過很多形形□□的人物,像這樣的人雖然噁心,但只要施些小恩小惠,也就不會惹上什麼麻煩了。克裡斯多心不在焉,她也是知道小鬼難纏的道理的。但讓她費心的是,她總覺得這樣的場景有些異常,但一時間又摸不著頭緒。她從玻璃窗向外看去,福德執事走向了對面的一家店鋪,一家客流如潮的店鋪。

  那邊,奧蘿拉狠狠的瞪了阿爾文一眼,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你就這樣送他一大包咖啡啦!你這樣怎麼會不虧本呢?他這樣的人怎麼配得上那些上好的咖啡豆!」她也知道不能得罪執事的,只是她有些心疼送出去的東西,又或者她是心疼阿爾文,誰知道呢?

  「我給他的咖啡是劣質的*,不過我們這位執事可是看不出的。一大包咖啡,他慢慢的享用,想必也可以用上很久了。」阿爾文微笑著給奧蘿拉順毛,看起來他的安撫技能也是滿級的。奧蘿拉順著他的話,想想了一下那位執事喜滋滋的品嘗劣質咖啡的樣子,滿意的不說話了。

  上校看到克莉斯多對著窗外發呆,於是順著她的目光向窗外看去。但除了人來人往之外,沒有任何的收穫。他知道克裡斯多的觀察仔細,總是看得到一些細節之處,但卻也不怎麼失神的,他有些擔心的文:「你怎麼了。」

  克莉斯多回神,她好像更加不安了。總感覺有些不好的事情發生,仔細回憶,卻什麼都想不起來。上校的關心打亂了她的思路,她只好回過神來,力圖從別的地方找到答案。

  「我沒事。」她回答了一句,想了想,又補充道:「阿爾文,我想問一下,對過的那家店是幹什麼的?為什麼人氣這麼旺?我想你的生意不會都是被他們搶去的吧!」

  阿爾文聽了,好脾氣的笑了笑,然後解釋說:「他們底層賣的是餡餅,樓上是個理髮店,據說他們家的餡餅非常的美味,並且價格也不像別家的那麼昂貴,所以總是人來客往的。但我的生意和她們的其實沒有什麼衝突的。」

  也是,一個是賣飲料的,一個是賣主食的,雖然兩家店的位置幾乎算是面對面的,但還是說不上有什麼衝突的地方。可是,還是有哪裡不對!克裡斯多隱約抓到了什麼!

  「那你一定品嘗過那個餡餅了。」她這麼說,卻沒有在外面進食的想法,因為她有些輕微的食物潔癖,這讓她本能的對外面的食物抱有一種懷疑。上校雖然不知道她的這個習慣,但遠遠看到對面油膩的門面,也就沒有去購買的意願了。

  「阿爾文是只兔子!」奧蘿拉沒好氣的說道,看克莉斯多有些迷惑的樣子,就解釋了一下:「他是個素食主義者。哼!一個男人!」她重重的吐字,也不忘挑釁的看阿爾文一眼,這樣子和外表的高冷還真是無比的違和,在熟人面前,可一點都看不出她平日裡的那種高冷來。

  克莉斯多啞然失笑。第一反應是素食主義在冬天怎麼生活?難道說是冬眠麼?她發現和奧蘿拉會師之後,想像力好像有些加大啊!好吧,她再看了一眼對過火熱的生意,有些不甘心的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上校注意到她放緩的眉毛,也就放心了下來。克莉斯多想事情的時候總是無意識的皺眉,幅度不大,不仔細觀察的話是發現不了的。上校既然發現了,就總是在她思考的時候打斷一下,他希望他的愛人沒有那麼多猶豫和思考,只要快樂的生活就好了。大多數情況下,他都可以猜到克莉斯多想的事情,並且幫忙解決掉那些小麻煩。但這次既然克莉斯多自己都不知道麻煩在哪裡,上校自然也猜不出了。

  店裡的氣氛又重新和諧了起來,這次談話的中心落在了兩位女士身上,奧蘿拉拉著克莉斯多訴說了很多倫敦社交圈裡的小癖好,力圖讓好友快速的融入社交圈,她講的內容和詹甯斯太太的有所不同,前者是作為同齡人,對於別的女人的缺點總是看的無比透徹,後者是長輩,看到的就大多是姑娘們的有點了。無論如何,總是受益匪淺的。

  上校自覺的讓出了自己的作為,也不為這次約會被人插足而感到生氣。愛人能夠找到一個談得來的朋友,也是一件值得高興地事情,他退到另一個桌上,和阿爾文談起了政治。就讓這兩個一見如故的姑娘好好談談吧,想必有些私密的話,也不好在他面前說的。

  克裡斯多聽了一些貴族女孩之間的齷齪,就試圖轉移話題了。她不喜歡那種小爭鬥的東西,也不希望好友把自己的天賦花費在這些搬弄男男女女的事情上。奧蘿拉經商的天賦驚人,她看到的商機,也非常善於經營,如果訂婚後就糾纏在這些磕磕絆絆的小事裡,就太可惜了。女人的活法有很多種,奧蘿拉可千萬不要走那種越來越窄的路啊!

  她隱晦的提了一下,奧蘿拉很聰明,她戛然而止,就好像被打了一巴掌。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有克莉斯多會這麼勸她,叫她不要總是八卦別人的事情。她其實也不喜歡說長道短,只是她的心情並沒有看起來的那麼好,癥結就在阿爾文的身上,所以不自覺的就把弄起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她立刻把話題轉到了倫敦的流行風尚上,和克莉斯多討論了服裝的演變和那些化妝品上的創新,話語間隱晦的涉及了一些經商的念頭。克莉斯多聽得認真起來,時不時的也做一些補充,這樣的交流比她們之前的書信要便捷很多,也有了更多思想上的碰撞。這讓她們彼此都很驚喜。

  另一邊,上校在和阿爾文的談話中才得知,阿爾文是沒有姓氏的,他因為一些原因被自己的家族流放了,平日也就只用教名罷了。

  更多的事情,就涉及到別人的隱私了,紳士之間的交往想來是點到為止的。雖然有些疑問,但尊重朋友是更加重要的事情。上校已經認了阿爾文這個朋友,不是年紀相仿,而是談話間的那種默契。兩個人是否可以做朋友,有時候並沒有硬性的標準。上校和威洛比談不來,但和阿爾文相談甚歡。                    


第三十二章

  克裡斯多和奧蘿拉的討論越來越激烈,兩個人的主見都是極強的。不是東風壓倒了西風,就是西風反超了東風,克莉斯多對流行也是很敏銳的,在奧蘿拉短暫的補課之後,她也就跟上了奧蘿拉談話的節奏,兩個又都慣常精益求精,會為了一個細節而吵到不可開交。

  說的多了,就口乾舌燥起來。奧蘿拉很自然的跑到櫃檯邊上,找了一桶白開水,給克裡斯多和自己一人倒了一杯,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座位上。她已經想到了如何反駁克莉斯多剛才說的那個觀點了!

  克莉斯多卻不和她討論了,她愜意的靠在椅子上,調侃自己的好友:「你對這裡倒是很熟悉啊!像在家裡一樣。」

  奧蘿拉被她的話弄得臉一下子紅了,但臉紅的同時,她外強中乾的說:「你還要不要喝水了?不要的話,我一個人喝就好了!」

  克莉斯多看她這種小女兒家的心態,不免歎息了一下,既然喜歡阿爾文,為什麼未婚夫卻不是他呢!她嘴上卻立刻就服軟了:「我錯了我錯了···別啊,我的奧蘿拉最體貼了,我就是口渴了啊。」總是有幾個閨蜜,可以讓你在見到她的時候,立刻就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對了,其他幾個妹子呢?你們一直都保持著聯繫的吧!」克莉斯多提到的幾個都是地道的貴女,不過本質上和奧蘿拉也差不多,不然怎麼會成為好朋友呢,大家一起投資經商,一起裝作一個弱女子,上次她們偷偷寫信,信裡還詳細描寫了她們偷穿馬褲之後的心得呢!

  奧蘿拉樂滋滋的講了些好友的糗事,絲毫不想如果好友知道是她爆的料,會不會抽打她一頓。從這點上,也就可以看出奧蘿拉在情商上的硬傷了。克莉斯多覺得自己要操心的事情又多了一樣,不免有些頭疼了起來。

  「你的未婚夫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鋪墊過了,還是打起精神,問出了這個問題。

  奧蘿拉浮現出了一種嚮往的神色,她很少女的捧著自己的連,四十五度向上,憧憬的說:「他是個白馬王子,英俊瀟灑,才華橫溢!」

  英!俊!瀟!灑!

  才!華!橫!溢!

  ——她最近聽到這兩個詞語難受,不知道為什麼,她聽到這組詞語,想到的就是威洛比那張臉。雖然用詞是貼切了,但是除了這兩個詞語,還有類似生活能力低下,揮霍錢財,不思進取,油嘴滑舌之類的補充詞彙,這其中沒有一個是正面的。

  奧蘿拉的反應完全是墮入愛河的少女,但克莉斯多更願意相信,是那個男人迷惑了她,又或者是她自己假像了很多那個男人的有點。不然的話,根本沒有辦法解釋她無意中流露出的,對於阿爾文的眷戀。在克莉斯多看來,那種歡喜冤家式的對話,和阿爾文的溫和縱容,都散發著一種甜膩的氣息。

  如此看來,她之前猜測的——奧蘿拉是因為賭氣訂下未婚夫的想法是完全錯誤的。這個蠢孩子估計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對阿爾文的喜歡!

  沒錯了!奧蘿拉的情商就是可以這麼低的!克裡斯多重重的點了點頭,卻聽到奧蘿拉歡喜的說:「你也同意吧,我就說才華橫溢的男人最吸引人了!」

  被誤解的克莉斯多表情僵硬了一下,她無力的撫了撫自己的額頭。突然就有些不敢想了,如果有一天奧蘿拉自己想明白自己喜歡阿爾文,但那時她卻已經嫁為人婦了,那又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那麼阿爾文明明喜歡奧蘿拉,也樂意縱容她小姑娘的脾氣,為什麼卻不告白呢,如果他率先捅破了這層窗戶紙,說不定現在也不會這樣了。

  克莉斯多的目光瞟向了上校和阿爾文的那一桌,她覺得自己頓悟了!——這就是老男人的多愁善感啊!阿爾文的年紀和上校差不多,肯定也會覺得自己『年事已高』,再加上他的財產還比不上上校,更兼顧了一些還未知的麻煩家事,肯定會退縮不敢前進,『默默無聞的愛』。

  結果拖著拖著就讓奧蘿拉被別的男人忽悠了,成了『別人家的未婚妻』。現在他就只能默默祝福,隱忍不發了。或許,還要加上奢望添上掉下餡餅來,奧蘿拉回心轉意?

  還真是狗血!克莉斯多本能的把自己帶入到了奧蘿拉的大家長的身份裡,去為奧蘿拉這個蠢妹子多考慮一些的——因為奧蘿拉的父母已經死于意外了,同時她又有著巨額的嫁妝,自然也會被無數蜂蝶追逐,那些人大部分都是沖著她的錢去的,他們是不懷好意的,加之監護人對於小姑娘的看顧總是比親生父母弱一些,克莉斯多作為好友,知根知底,難免要多考量一下的。

  當務之急是要見一見奧蘿拉的未婚夫,如果她真是上帝保佑的,賜給她了個難得的好男人,那克莉斯多就要對不起阿爾文了。她一定會選擇讓阿爾文在奧蘿拉沒有發現之前,就離倫敦,杜絕讓奧蘿拉意識到那段萌芽中的愛情。

  當然了,這些都是假設而已。克莉斯多是不怎麼看好奧蘿拉的未婚夫的。而只要看看上校和阿爾文交談愉快的樣子,就可以看出阿爾文是個品行過關的男士,更遑論有阿爾文的細心包容,奧蘿拉也會過得和很幸福。

  克莉斯多這樣糾結,還構思了這麼多隨機應變的方法,奧羅拉都不知道。她大概是有些害羞了,把話題又轉回了流行風尚裡。

  期間咖啡店裡沒有一個客人進來,生意確實不好,但其實阿爾文的經營是沒有問題的,只要你品嘗過這裡的咖啡,就很難拒絕這種香醇的味道了。所以,他的生意不好只能是運氣問題了,克莉斯多說不出是為什麼。違和感,還是違和感!她再一次焦慮了起來。

  暢談總是可以讓時間過得很快,和好朋友匯合之後尤其如此。但日子還要過下去,現實就是克莉斯多沒有長期在外逗留的權利,這就像是灰姑娘被施了魔法的馬車,到了十二點的時候就會被打回原形。她必須在晚餐之前回到家中,那樣才是符合『家裡規矩』的,因為那樣,她就只是接受了一個『追求者』的邀請,暢遊了倫敦了。

  克莉斯多把握了一下界限,然後突然想起來,上校不是說要和她談論一些關於威洛比的事情嗎,她不是也要再關心一下伊莉莎的情況的嗎?更重要的是,他們難道不是要二人約會的嗎?怎麼突然就變成了這樣,雙人行變成了四人群聊了好嗎!

  但事情像現在這樣發展也未必不好。至少她瞭解了一些時尚諮詢,購置好了舞會用的禮服,不至於在不久之後頻繁的宴會中變得泯然眾人了。她平時是不打扮的,因為這個時代的脂粉裡還是有一些水銀之類的材料的,長期使用固然是青春永駐,但毒性也是慢慢積累了下來,成為了女性短命的一大隱患。這種東西和束胸衣一樣,可以少用就應該儘量避免。

  她沒有立場勸說別人也不要使用這樣的東西。但好在,達什伍德家的姐妹都算是比較天生麗質的,平日裡也不用這樣的東西。這種化妝品上的問題,克莉斯多隻告訴過她的小夥伴們,並且勸說她們儘量用一些天然的東西,比如綿羊油什麼的。

  如果是要參加舞會,不化妝顯然是非常失禮的事情。她從奧蘿拉這裡事先瞭解一下情況,到時候也就不至於那麼一頭霧水了。

  克莉斯多看看小店牆上掛著的古老掛鐘,已經下午四點多了,就算是下午茶也應該結束了。她漸漸收攏了談話的內容。奧蘿拉也只是情感上有些遲鈍罷了,她很快意識到了好友是有所苦衷的,長期的通信也不只是讓克莉斯多瞭解了她,她也同樣得以一窺克莉斯多的內心世界。

  「好啦,我知道了,一看到你心不在焉我就該發現了。如果你回去的晚了,你們家裡的那幾個姐姐又要作怪了。要我說,這就是鄉間的生活太小家子氣了,在倫敦的貴圈裡,哪有這樣的約束,昨天那個誰家的姑娘還不是跟一個才俊去共進晚餐了麼!也就是她們,少見多怪的,自以為很有規矩。」

  克莉斯多被她辛辣的評價逗笑了。她們家的情況其實不是這樣的,只不過是比較擔心詹甯斯太太拿她做談資罷了。她還沒有到獨立的時候,所以她還要再等一等,很快了。很快了!

  上校那邊看看到兩位女士站了起來,再看看時間,就知道是該回去的時候了。約會以後還會有,朋友以後也會再聚會,所以他並沒有感到有什麼遺憾的地方。克莉斯多初到倫敦,對很多東西都不怎麼熟悉,如果天黑了還在外面的話,未免有些不安全的地方,上校的馬車已經在咖啡店門口等候多時了,所以看克莉斯多和朋友的談話結束,他就走到了克莉斯多身邊。                    


第三十三章

  阿爾文看著即將離去的奧蘿拉,有些不舍,但他隱藏的很好,沒有給別人添上不必要的困擾。最近奧蘿拉來店裡的次數和時間都越來越少,這似乎也是一種預示——她終將走出她的世界。

  有時候他甚至懷疑,小姑娘只是眷戀著店裡的咖啡味道,而不是他這個人。有時候他又總是會陷入一種自我厭惡的情緒中,作為一個紳士,窺探別人的未婚妻是不名譽的,這是對一位女士名聲的敗壞,他不應該做出這種事情來,他是配不上奧蘿拉的!

  ···但至少,他和奧蘿拉也算是認識了,他的人生中有過一次愛戀,無論是暗戀還是明戀,總是一件讓人慶倖的事情。他會繼續保持這樣的距離,然後送走他的愛人。

  上校扶著克莉斯多上了馬車,隨後他自己也坐了上去,馬車慢慢的跑動了起啦,消失在了暮色之中。奧蘿拉的馬車就排在上校馬車的後面,咖啡喝了,朋友走了,她也就沒有留下的意思了。而阿爾文快走了兩步,扶著奧蘿拉上了馬車,奧蘿拉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搭了一下,隨後離開了他,而他癡癡的看著奧蘿拉的馬車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他的手上仿佛還有著柔滑的觸感,但他的愛人已經離開了。

  溫柔的店主只能隱忍著這種暗戀的痛苦,到了晚上,這個生意冷清的店鋪就更加不會有客人光顧了。他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店裡的擺設,洗掉了咖啡杯子,放回到架子上,然後把店門口『營業中』的木牌子反過來,變成了『歇業』。他鎖上了門,離開了這個繁華,卻始終與他無關的房子。

  克莉斯多坐上馬車之後,就發現這輛馬車不是早上乘坐的那一輛。原因很簡單,馬車的簾子變回了明晃晃的黃色和粗糙的刺繡,其實有時候也不能說威洛比的評論是不對的。不過,上校只能她來說,別人說都是錯的。克莉斯多可是個非常護短的姑娘!黃色看慣了也是不錯的,至少克莉斯多覺得,在這樣的馬車中會相當的安心。

  上校和凱樂石的已經很有默契了,很多時候不需要他的愛人出聲詢問,他就能發現克莉斯多的問題:「馬車換過了,今天伊莉莎要再產檢一次,醫生診所裡有病人,所以要用那輛馬車送伊莉莎去看診。」

  克莉斯多點頭,她沒有在馬車上談論伊莉莎的事情。因為時間是不夠的,說到一半就到家了,反而會不夠尊重。她第一次到倫敦,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馬車窗外的人物和建築上。暮色下的倫敦又是一種風味,落日把天空染成了如血的紅色,那工廠煙囪裡不知是蒸汽還是灰煙的氣體排放到空中,給天空平添了一份壯麗。但在這算是瑰麗的景色中,克莉斯多看到馬車後方某支煙囪中有突兀的黑煙飄上天空,給天幕抹上了濃重的陰影。

  空氣中伴隨著一股腥臭的味道,克莉斯多努力回頭張望,試圖看到黑煙的源頭,但馬車已經駛離了這個範圍。她最終只能放棄了這個念頭。

  這就好像是個很小的插曲,克莉斯多很快忘記了這件事情。期間,她還和上校解釋了一下她和奧蘿拉的友誼,然後馬車停靠在了詹甯斯太太宅邸的門口。

  克莉斯多和上校告別,在詹甯斯太太的管家的面前,他們不好表示的太過於親密,兩個人做了一番眼神的交流,然後依依惜別了。含情脈脈的樣子讓管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總之他露出了一個理解的微笑。克莉斯多只能努力的裝作自己看不到,她故作坦然的和管家問好,然後走進房子。

  還沒到餐廳,她克莉斯多都已經能聞到飯菜的香味了——似乎有牛排,還有一種魚類。這些年的英國生活,克莉斯多總結出了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那就是,英國越是中心的地帶,伙食就越具有創意,然而和這份創意成反比的,是它們『精彩』的味道。

  在巴頓的時候,伙食雖然品種不多,但勝在烤制的方法不會反奇特奇葩,老老實實的烤制牛肉和羊肉,或者做成冷食,偶爾還有些鄉間野味,有時候還能稱得上是可口的。更早一些的,她還在諾蘭的時候,偶爾會有一些倫敦的『美食』傳到家裡,廚子做來給大家使用之後,只有克莉斯多一個人是不習慣的,家人都對那些食物非常滿意。自從那次之後,她就對倫敦的飯菜有所陰影了。

  果不其然的,當她看到長桌上擺放的菜品,除卻那些有鐵質鍋蓋蓋住的湯品無從猜測,克莉斯多看到了一個非常有特色派。這和普通的甜食有些不同,隱約已經可以看到上輩子仰望星空派*的影子,大致是面餅配上燒焦的魚頭,但是賣相上還沒有克莉斯多上輩子看到過的好,只能算是初具雛形吧。不過,也能算是英國版的泥鰍鑽豆腐*。

  其餘的菜色還算正常,延續了在巴頓莊園時候的,那些普通的肉食,多少讓她松了口氣。

  但即使是這樣,看到那些烤魚半個身子插在派裡,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的樣子,還是會減少一些食欲的。

  屋裡的眾人看來是沒有特意等待克莉斯多回來吃飯的意思,可以看出,他們在看到克莉斯多坐在沙發上的時候,所表現出的驚訝和失望。前者是詹甯斯太太,後者是瑪麗安。克莉斯多感覺到了瑪麗安的惡意,這是沒根沒據的,但她也沒有點破,只是挑了挑眉,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倫敦果然是非常繁華,這次出去還真是長見識了。」克莉斯多對詹甯斯太太笑著說道「好在短時間的乘坐馬車還不至於讓我感覺非常難受,不然我還要錯過很多路上的美麗風景啦。」

  「好好好,你看的喜歡就好,不然我還費心思邀請你們到倫敦來幹嘛呢。」詹甯斯太太聽到克莉斯多讚美倫敦的繁華,就好像是聽到她在表揚她自己一樣快樂。她拉著克莉斯多的手,然後和藹的說:「我保證,等你們看到倫敦的宴會,一定會更加驚訝的。這和鄉間的宴會可不一樣,要更正式,也更隆重呢。我承認你們都是年輕美麗的姑娘,但我敢打賭,如果你們不仔細打扮的話,在眾多美麗的女士中,可是沒有這麼容易脫穎而出的!」

  「這我是相信的。今天我在一家咖啡店裡結識了以為叫奧蘿拉的姑娘。她就非常會打扮,而且她的相貌也不差,可是個迷人的姑娘呢!她推薦了我幾條裙子,而我接受了她的建議,她的眼光可真不錯。我想我們會成為朋友的」克莉斯多立刻接話,順便也把奧蘿拉給放在了明面上,也算是備過案了。

  眾人一邊說笑,一邊聚到了餐桌邊上。詹甯斯太太熱情的為姑娘們貢獻了自己高價收購的紅酒,說是讓小姑娘們緩解一下初到倫敦的緊張情緒。大家也都欣然的接受了她的美意。雖然有時候你非常厭惡詹甯斯太太的八卦,但她的體貼也總是可以讓你感覺到心中一暖,即使是再傷心的人也沒有辦法拒絕別人對你的示好和關心。所以瑪麗安也放下了一些思念和焦慮,在品嘗菜肴的同時享受一下醇厚的紅酒。

  進餐的氛圍很好,有克莉斯多和露西的傾情暖場,再加上埃莉諾和瑪麗安的配合微笑,詹甯斯太太笑得非常歡心。就餐結束的時候,克莉斯多注意到,正對著詹甯斯太太的那個山寨版『仰望星空派』,基本被大家瓜分完畢了。大家似乎都對這個創新菜抱有極大的熱情,這讓克莉斯多幾乎不能理解。

  飯後,大家坐在會客室裡,泡上一杯茶水,再次聊起天來。詹甯斯太太催促克莉斯多講講自己今天在倫敦和上校逛街的見聞。克莉斯多很大方的講了香水店裡的最新品種和服裝店裡的最新款式。她的底子比較好,雖然只是簡單的看了幾眼,但那些細節的東西也都鐫刻在了她的腦海中。

  隨著克莉斯多生動的解釋這服裝上繡制的珍珠和刺繡,以及那些少見的不了和明亮的色澤,一直捧場的露西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克莉斯多之前從詹甯斯太太那裡瞭解到的,是露西的生活環境一直不是那麼好,她雖然足夠的聰敏,但在學識方面是不夠的。克莉斯多也下意識的覺得,露西很聰敏,但她的嫉妒心一定很強。沒想到真的接觸下來,露西的表情倒是非常坦然的。

  大有,別人的是別人的,自己喜歡可以自己去爭取的意思。這讓克莉斯多覺得之前的主觀判斷是片面的,她為自己的偏頗感到羞愧,並且暗自下定決心,以後看人的時候還要更加仔細。而當詹甯斯太太聽說,所有購物的物品,都是上校買單的時候,她激動的讚揚了上校的大方和紳士風度,並且誇獎了克莉斯多的明智眼光。

  克莉斯多笑眯眯的收下了她的誇獎,上校當然是很有風度的。話題漸漸從服飾轉變到了食物上,晚餐中那道讓人印象深刻的菜品被克莉斯多提了出來,在做的姑娘在烹飪一些小菜上都有些心得。大家紛紛討論著自己覺得應該改良的地方。有人說加些胡椒粉,有人說火候還可以再掌握的更好一些。

  達什伍德太太當年也是通過美食抓住了男人的胃,她自然不會忘記教導自己的孩子如何烹飪,所以達什伍德小姐多少都會一些拿手的菜色。不過據說,那些貴族小姐也要學習烹飪,哪怕不是樣樣精通,但至少要在理論上有所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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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打牌,詹甯斯太太,露西和她的姐姐,再加上埃莉諾。克莉斯多的馬車暈車症還是爆發了出來,她覺得很疲憊,所以就和晚餐過後又再次失魂落魄的瑪麗安一起,到二樓房間裡休息去了。

  樓下打牌的活動讓瑪麗安想起了很多和威洛比一起的快樂時光,她的愛人只要玩牌,就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的讓她贏得勝利,但現在,她傷心失落,思念成狂,她的愛人又在哪裡呢?

  此時,樓下管家帶了一份信件走進了房間,他說是一位達什伍德小姐的。埃莉諾瞥了一眼牛皮紙包裹,製作精良的信封,可惜愛德華並不知道她到了倫敦的事情,這封信不會是她的。所以她叫管家可以到樓上去交給她的妹妹。

  一邊交代著,她算牌的時候就有些分心,又輸了一小把,於是她只能把精神再放回到牌局上去了。惠斯特牌局*總是賭上一些錢,玩的才比較開心,籌碼不大。露西的牌技和運氣都很好,但埃莉諾也不能一直輸下去。坦白說,她是不擅長這種遊戲的,所以就手忙腳亂,無暇他顧了。

  詹甯斯太太也是打牌的好手了,她一邊整理自己要的牌,一邊很自由的開始了她的八卦專案。「哦,埃莉諾,你說這封信到底是給哪位達什伍德小姐的?」

  埃莉諾的眼皮一跳,她當然是希望送給克莉斯多的,但理智卻告訴她,瑪麗安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畢竟她可是給威洛比寫過一份信的。而克莉斯多和上校的關係已經公認了,即使還沒有訂婚,也不會受到苛責的。

  她還沒有來得及開口,管家又送了一份信件過來。「太太,又有一份送給達什伍德小姐的信,也是沒有署名的。」

  打牌的四個人的表情都糾結了一下,這下也沒有猜謎的樂趣了。就是一人一封嘛,完全失去了懸念。不過也挺巧的,兩位達什伍德小姐收到信件的信封,看上去幾乎是一樣的。要知道,倫敦有至少幾十家文具店,至少上千種信封的品種,加上幾乎同一時間送來的信,還真不愧是雙胞胎呢。

  管家很也很無奈,兩位小姐的房門都關著,瑪麗安小姐的門敲不開,這一點他昨天送蠟燭的時候就知道了,也不會擔心是安全方面的問題。但克莉斯多小姐是醒著的,她很快開了門,並且認定了那是她的信件,當場就拆了。但結果是——那是瑪麗安的信件。

  這個事實讓她尷尬了一下,不過克莉斯多小姐人是不錯的。她親自到姐姐的房間門口,去拍門解釋的。管家實際上並不喜歡這位瑪麗安小姐。用他這大半輩子做管家的閱歷來說,這個瑪麗安小姐可不是個好姑娘呢。她來的第一天晚上大半夜的,就搖動鈴鐺,把他從夢中叫醒,然後卻偷偷的給了他一封信,叫他寄出去。如果是給自己未婚夫的信件,需要如此鬼鬼祟祟的嗎!

  今天她的那位未婚夫連發了兩封信,這一前一後的,實在是多此一舉。管家心裡埋怨瑪麗安小姐的未婚夫,寫給小姐的信件不能一次寫完麼,還要分成上下兩部分,現在年輕人的浪漫啊,他真是越來越看不懂嘍!

  但信還是要送的。這一樣的信封,一樣的地址,總是給瑪麗安小姐的了。他歎了口氣,到二樓再一次敲響了瑪麗安的房門。

  這次門開的很快,瑪麗安一臉淚痕的來開門,她看上去很悲傷地樣子,好像是聽聞了什麼讓她無法接受的噩耗,看她蒼白的臉色和她搖搖欲墜的身形,管家急忙送上了第二封信,希望這下半封信件可以給她安慰吧:「瑪麗安小姐,還是您的信。」

  管家的話似乎給了瑪麗安很大的希望,她仿佛是被注入了一股活力,這使得她本來已經變暗的眼神重新的亮了起來,她迫切的搶過了信件,並且立刻拆了開來。

  管家出於禮貌,且也不想再等著看小姑娘拆開後的激烈反應,於是就默默的離開了走廊,臨走還沒有聽到來自瑪麗安的道謝聲,這還真是個沒有禮貌的姑娘。

  克莉斯多的房間就在瑪麗安的隔壁。之前就說過,房間的隔音效果並不是很好,再加上克莉斯多稍好些的聽力,她並沒有錯過管家的第二次到訪。之前她之所以打開了信件,是因為看到了奧蘿拉家的位址,自從奧蘿拉十六歲開始,她就有了自己的心腹,送過來的信件也都是她所在莊園的位址,而不再進行中轉。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克莉斯多也不會打開信件。

  可結果,這是威洛比寫給瑪麗安的信。克莉斯多不知道有多尷尬。不過,再尷尬她也打開了,並且也大致的看了。信裡寫的不是好消息,更糟糕的是,這封信的發件地址。

  管家剛剛下樓,克莉斯多就再次打開了房間的門,她倚在門框上,看著瑪麗安哭紅了的雙眼。出乎她意料的是,瑪麗安徑直走到了她的面前,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讓後把手上的信件甩給了她。

  「你就看我的熱鬧吧!你之前偷看威洛比寄給我的信件,又把你的信件給我看,讓我拆開,你以為這就兩平了嗎!克莉斯多,你真是···哼!」瑪麗安帶著哭腔和鼻音,她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嘭』的關上了房間的門。

  信件在空中飄了一下,克莉斯多愣了一會兒,沒有及時的截住,所以最後盤旋的落到了克莉斯多的腳邊。她不得不彎下腰去撿起這份信件。最近的事情還真多,還都是感情上的問題!

  瑪麗安打開的這封信是來自奧蘿拉的。克莉斯多拿到之後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看寄件的位址。——和威洛比的那一封是同一個位址!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奧蘿拉平素會在別墅裡辦公,所以她不喜歡邀請男士或者舉辦聚會,唯一可能在她家,並且能夠使用她的紙筆的,只能是她的未婚夫。倫敦這麼大,為什麼她找了個威洛比!

  克莉斯多是看過威洛比寫的那封信了。措辭可能婉轉了些,但他所表達的中心思想是要和瑪麗安撇清關係。比如信中寫到的:「我將因自己沒有更謹慎的表達自己的敬意而感到自責。」「您會承認,我是不可能有別的意思的。」

  隨信的有一封瑪麗安字跡的信件和一縷秀髮,這些克莉斯多都交給了瑪麗安,也難怪瑪麗安立刻失控了起來。好在,瑪麗安還沒有意識到兩份信件之間驚人的相似,這至少給了克莉斯多周轉的餘地。

  克莉斯多皺了皺眉,她的大腦運轉了起來。看了看奧蘿拉的來信,信上只是一個簡短的時間地點,這是來自好友的邀請。可惜,本來很愉快的事情現在已經棘手了起來。這次邀請就在明天,還是那家咖啡店,克莉斯多是一定要去的。所以她用最快的速度在信紙的下方補充了一個回執,匆匆換了個信封,填了她早已寫過上百次的地址。

  用蠟燭封口的時候,由於她過於焦急了,有一滴蠟油滴到了她的手上,她隨手剝去蠟油,一時間還沒有感覺到疼痛,她快速的跑到一樓。

  克莉斯多把信件交給了管家。然後對正在打牌的埃莉諾說:「我和瑪麗安拿錯了信,所以她現在的心情不是很好,埃莉諾,你能去照看一下嗎?」管家奇怪的看了克莉斯多一眼。

  埃莉諾詫異了一下,但她很快看到了克莉斯多的眼神示意。幸運的是,姐妹間的默契在這一刻發揮了出來,埃莉諾不知道從克莉斯多的眼神中領悟了什麼,她把牌交給了克莉斯多,然後跑上了兩樓。

  克莉斯多接過了牌,她看著埃莉諾面前孤零零的一個籌碼,似乎有些瞭解大姐是什麼意思了。不過,她也確定,埃莉諾今天光是勸說瑪麗安,就要付出不少的時間。她自問自己做的還是沒有做錯的,至少她沒有拆瑪麗安的台,你不能要求她更多了,是吧。

  克莉斯多接過了埃莉諾已經七零八落的牌局。這是規則中允許的,即使不是,露西也不怎麼樂意放過幾乎就要勝利的牌局了。她不習慣這種惠斯特牌,而且牌運也總是不怎麼好,於是她也陷入了和埃莉諾一樣的苦戰之中。

  好在事情已經基本做完了,周旋一下也算是打發時間。克莉斯多打了一陣子,手氣稍微好了些。

  打牌其實也可以反映出一些個人的性格。比如說露西的姐姐,克莉斯多和她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對她的印象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姑娘。而她的牌路也恰恰透出了這樣的感覺,普普通通,全靠機會。

  而露西打牌很是驚豔,這間接說明她確實是個聰敏的姑娘,不過看看她面前的一大疊籌碼,以及偶爾技巧性的讓牌給詹甯斯太太,就可以看出,她對於到手的機會,是不會輕易放過的。哪怕是對剛才還交談愉快的朋友,也不手軟。

  詹甯斯太太並非全部靠別人的讓牌取勝的。她的手勢純熟,那幾張紙牌在她的手上幾乎像蝴蝶一樣飛動,和她平日裡胖胖的樣子有極大的不同,看到的人都會忍不住暗自贊一句,這可真是個靈巧的胖子啊!

  至於克莉斯多自己的牌風呢?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吧。之前說了她不擅長,這可不是謙虛的,技巧上雖然面前可以彌補一二,但只要她稍稍走神,很容易就被露西給殺到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

  *惠斯特牌是一種撲克牌遊戲,有人說它是橋牌的一種原始形式。這種遊戲給玩家營造一種充滿運氣、技巧和驚奇的氛圍。原著提到的,要是我來編,說不定就變成鬥地主了orz

  有妹子嫌棄過度的長了。明天就是理髮師的梗了。上校還有單獨喲。


第三十五章

  打牌的時候還穿插了一些奇特的見聞,比如詹甯斯太太提到了倫敦的幾個知名餐廳。說是推薦給克莉斯多和其他姑娘們,讓她們以後好讓追求者有個獻殷勤的地方。食肉動物克莉斯多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時下的倫敦還是有很多的衛生問題,但如果真的是美食的話,髒一點也是可以接受的。在她的認知中,那些所謂的小店,還就是上輩子大排檔的意思。所以她也順勢的向詹甯斯太太提出了這個問題:「詹甯斯太太,倫敦有什麼小吃是很有名的嗎?我是說那種當地人都會購買的食品。那些高級餐廳當然是完美的,但我覺得既然來了,也不應該錯過一些小店不是嗎?」

  克莉斯多這是問對人了。詹甯斯太太年輕的時候非常的熱愛美食。她正是在一家高級餐廳結實了她短命的丈夫。她的丈夫是在倫敦的一個區做生意的,做的還不錯,所以才購置下了現在的房產,並且順利迎娶了詹甯斯太太。

  所以她不假思索的講了幾家老店,尤其推薦了克莉斯多今天去過的咖啡店。「杜威家的咖啡店是非常有名的,在我年輕的時候,去過幾次,那咖啡可真是不錯。要我說,現在他家被人盤下來了,做的就不知道怎麼樣了。想想還是很可惜的呢。」

  露西適時的表現出了自己的殷勤,她打斷了詹甯斯太太的回憶:「您年輕的時候到現在也不是很久啊。我們還要感謝您的招待呢,如果有機會,我們請您去那家咖啡店嘗嘗吧。」無論她的話最終會不會實現,這至少讓詹甯斯太太高興了起來。她連連擺手,紅光滿面的笑著。

  她還沒有忘記繼續推薦那些分佈在倫敦各個街區,大大小小的店鋪,她突然補充道:「最近杜威的咖啡店對過似乎開了一家餡餅店。不對,不是新開的,不過之前那裡的水準可真是糟糕,最近突然人流如潮的,都說那家做的鮮美呢!」說完,詹甯斯太太自己又笑了:「我也真是的,晚上了還和你們說這些,弄得肚子都餓了。我叫管家弄一份三明治,那麼姑娘們,你們是要身材還是要食物呢?」

  身材在她們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是很重要的資本,姑娘們自然不會在晚上進食。克莉斯多反復品味了一下詹甯斯太太的話,第一反應是阿爾文的店現在還是口味很好的,至於餡餅店,有機會的時候可以嘗試一下啊。

  時間到了晚上十點。姑娘們都非常自覺的告別了詹甯斯太太。露西笑著摟回了一大堆籌碼,雖然她贏了一大筆,但你看到她笑嘻嘻的樣子,也不會覺得她很貪財。只能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法,露西是個很有技巧的姑娘。

  反觀克莉斯多的面前,慘澹的三個籌碼。這還是她反復拼搏,奮力拉鋸之後的結果。所以她大大咧咧的對露西說:「贏家要請客啊!」

  露西苦著臉誇張的說:「太貴的我可吃不起。你可要對我溫柔些啊。」

  兩個人一唱一和,把還坐著的詹甯斯太太娛樂的可以。於是太太大手一揮,也摻和了一下:「明天我帶你們一起去逛逛倫敦。不過克莉斯多如果要去找上校,我們也是可以原諒你的缺席的。」

  克莉斯多眨了眨眼,一本正經的回答:「真是遺憾啊。我和奧蘿拉小姐有約了。我想我的姐姐會很高興聽到暢遊的消息的。我還要到您說的那家咖啡店去享受一下您說的咖啡呢。」

  克莉斯多回房之後,準備了一些明天要用的衣物和飾品,不出意外的話,威洛比也會出現在那家咖啡屋。奧蘿拉的馬車會在明天早上十點的時候停在屋外的街上,所以早早的進入夢鄉顯然會是最好的選擇,畢竟明天還要揭開威洛比的真面目。

  克莉斯多在今夜的微風中慢慢的沉入了夢境,她感覺自己好像不斷的在下沉,最後她意識到自己跌進了深淵——

  卡爾·羅倫是個普通的倫敦紳士,他賺著黑心錢,用血汗工廠壓榨著那些可憐的工人們。他的目光算不得長遠,但好在他接手工廠的時候,他的父輩已經打下了一片基業,他只是守成的話,還是沒有什麼困難的。

  最近工廠生產的紡織品銷售一空,一個從國外來的商人還向他訂下了很大的一筆訂單,光是定金就比之前好幾次的收入要多。眼看他的工廠收入就能從一千鎊升到兩千鎊,他的日子會更加好過,說不定他還能振興卡倫家族呢。

  卡爾怡然自得的遐想著自己未來的美好生活——等他有了錢,可以購買更多的土地,這樣他的收入可以再翻一倍。等有了那些錢之後,他可以去購買東印度公司的股票,要知道,能擁有這家公司的股票,絕對是身份的象徵!再然後,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大企業家,為國家做出了巨大的貢獻,獲得女王的召見,一躍成為一個大貴族···

  正在暢想著,他就走到了一條繁華的大街上。憑藉他之前的購買力,他是不怎麼捨得在這裡消費的。要知道,同樣一品脫的啤酒,這裡要比前面一條街昂貴整整十五先令!

  但是今天,吝嗇而又自命高貴的卡爾非常樂意花費這些錢財去享受一下生活。他的日子以後會越來越好,他完全可以從現在開始就享樂起來!

  我們都知道,要讓一個窮人一下子就掌握富人的消費觀念,讓一個暴發戶一下子懂得貴族的生活理念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同樣的道理,卡爾先生固然是想要花出去一筆錢了,但你要是讓他用這筆錢去購買一杯咖啡···。哦!這可真是太遺憾了,那種飲品又昂貴有難喝,可真是沒有半點好處的。

  與此相比——卡爾轉了轉眼睛,看到了咖啡店對面那家客流如潮的餡餅店。這可真是個好店鋪啊!即可以填飽肚子,看上去也並不昂貴。正適合來慶祝他目前的勝利。卡爾滿意的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一撮小鬍子,然後笑眯眯的走進了店裡。

  這家店開了很長的時間了。可是在幾個月之前,它都還沒有人願意光顧的。店裡的衛生情況極差,餡餅裡的餡子大多是餡餅皮或者蟑螂。你可不要覺得蟑螂不好,這種小東西可能是你唯一能夠負擔價格的肉類了。更不要說那些已經發黴的麵粉和店主手中腐朽的擀麵杖了,所以這家店是連窮人都不來的地方!

  不過幾個月之前,肉餡鋪的樓上開出了一家理髮店,理髮師的手藝高超,並且長相俊美。他剛到倫敦就在公開比賽中打敗了一位國內聞名的理髮師,失敗者自此沒有了聲音。而在執事的見證之下,他成為了本城最優秀的理髮師。

  餡餅鋪似乎也因為他的到來重新煥發了生機。原本黑寡婦似的老闆娘開始樂滋滋的打扮自己,並且重新裝飾了自己的店鋪。她的店鋪重新開張了。餡餅烤制的金黃焦脆,肉餡也是鮮美可口,吃過的人都願意再來。因為再也沒有別家可以做出如此鮮美的味道,再加上低廉的價格,這家店一下子就好評如潮,名揚倫敦了!

  這一切是這麼的符合卡爾的要求。所以這位年輕的紳士,帶著他的手杖,在暮色四合之際,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店鋪。他好運的找到了一個還空著的作為。更幸運的是,同坐的也都是紳士。要是讓他和那些工人坐在一起,他也說不上自己是否願意為了美食忍耐下來。

  小學徒機靈的穿梭在長桌中,有的大人等的不耐煩了,重重的打他一下,他也能和靈活的躲開,嘴上還止不住的說:「請耐心的等一等,我們的餡餅馬上就好了。」

  卡爾買了兩個。一個可以做他明天的早餐,而另一個是他現在就要享用的。他今天的運氣是真的很好,這一爐的最後兩個成為了他的盤中餐。餡餅被放在瓷盤上,聞著香味十足,看上去也非常誘人。他幾乎是立刻就拿起了盤中的食物,塞到了嘴裡。他狠狠的咬了一口,味蕾中滿是肉香和鮮甜的味道,他滿足的歎息一聲,然後加快了進食的速度。

  這個味道一定是天賜的!他毫無節制的把兩個餡餅都吃掉了。卡爾暗自想著,要是他得知了這家店的秘方,那他一定可以把這家店發揚光大的。到了那個時候,全倫敦的人都會記住他的名字。而現在——自大而又愚蠢的紳士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要先打理一下自己,然後才好去拜訪他的那些朋友們。

  樓上不是有家理髮店麼?聽說這家店的理髮師是全倫敦最好的。被他服務過的紳士沒有不滿意的。而且他開的價格也足夠的實惠,既然這樣,他有什麼理由不體驗一下呢?卡爾順著窄小的樓梯走上二樓。

  ——人們總有些小秘密,就好像陶德先生一樣。他本來的名字叫做本傑明·巴克。有妻有女有手藝,生活富足。但有一天法官看上了他的妻子,用『愚蠢』的罪名流放了他,霸佔了他的妻子。

  這些年,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復仇,想著要回來。——但當他真的回來的時候,妻子死了,女兒被法官禁錮···這罪惡的倫敦啊!這路上來往的,道貌岸然的紳士!他們到底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呢?

  於是,他在理髮椅裝上機關。從此,只要他殺完人,一踩機關,屍體就會掉到洛薇特的地下烘培室裡。洛薇特在那裡將肉絞碎做成肉派銷售,生意開始大好。

  你看,總是有愚蠢的紳士前赴後繼的到來,為他的店鋪提供新鮮的肉源。陶德微笑,帶著說不出的溫和,他所有的陰冷和憎惡都掩藏在他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睛裡。「請坐,先生。」                    


第三十六章

  卡爾很滿意面前理髮師卑躬屈膝的樣子。他滿意的坐在了理髮椅上,然後他靠在椅背上,準備享受倫敦城裡一流的服務。但這就是他離開是界的最後的聲音了。

  理髮師銀質的剃刀閃爍著死神的虛影,地獄之門已經打開,陶德的到劃過工廠主的脖子,結束了無數工人的苦難之源,也註定了他們失去了自己的工作——卡爾捂著喉嚨發出「赫赫」的吸氣聲,然後被機關送到了一樓烤箱,他會被肢解,並且成為餡餅中的肉餡。

  理髮師慢條斯理的擦乾了自己提到上的血跡。銀質的刀面清晰的反射出他快意的笑容,他要殺光這個罪惡的世界,他也將在等待中迎來他最後的仇人——法官特平。

  夜幕終於降臨,無邊的黑暗統治了大地。理髮師陶德看著窗外萬家燈火,星星點點的很美,卻照亮不了他所在的角落。

  上校送完克莉斯多,隨便在路邊的小店裡吃了點東西,算是解決了晚飯。雖然下午的遊玩很開心,但回到家之後,就未必會那麼開心了。他之前對克莉斯多說的事情並沒有說完,他說伊莉莎要去產檢,她身體沒有什麼大問題,這些都是真的。但伊莉莎在知道他在追求克莉斯多後,反應激烈,甚至竭力反抗。像是今天,她甚至直接斷言,上校如果迎娶了克莉斯多,她最後一定會被送到修道院的。

  想想伊莉莎固執的樣子,上校就由衷的感覺到了頭疼。怎樣才能說服她接受克莉斯多呢?他和伊莉莎之間一直缺乏必要的交流,所以現在,他完全不知道小姑娘是怎麼想的。

  夜晚的倫敦稍微安靜了一些。一部分小販們收拾好自己的家當,回家休息去了。上校從小店裡走出來,回到了馬車上。伊莉莎還在懷孕,他要多關懷一下,至於怎麼處置威洛比,這事情牽涉到了達什伍德家的姑娘,他還是要和克裡斯多商量一下。

  深夜。

  克莉斯多從夢中驚醒。她陡然睜開了琥珀色的眼,朦朧的月光照亮了她驚懼的神情。她呼吸急促,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平息了下來。

  這不過是一場噩夢,不是什麼壞事,她甚至還可以把這件事情寫到自己最近構思的小說裡去。她努力的安慰自己,卻還是止不住那種細微的顫抖。這是一種由衷的恐懼,想想最近白天她感受到的違和感,就好像有人已經把所有的線索放在了你的面前,你卻無法破解。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好受!

  克莉斯多下意識的向床的右半邊看去,但她的妹妹瑪格麗特還在巴頓莊園,但她還是會習慣性的在深夜醒來,給瑪格麗特蓋蓋被子,有些事情習慣了就不好戒掉了。

  她沒有了睡意,索性披了條白色的毯子,走到了窗邊。從兩樓看向窗外,倫敦的夜晚黑漆漆的一片,卻也遮蔽了所有的罪惡,克莉斯多並不是一個怕黑的姑娘。此時此刻,萬籟俱靜,她打開了窗戶,在冬天吹拂的夜風裡,安靜的沉思。

  但這樣可以讓她冷靜下來。她的目光停留在視線所能及的,最遙遠的地方——就是天邊的月亮。寒冷幫助她安定了下來。她閉上眼睛,回憶起自己一天的見聞。

  她知道了威洛比的身份,他還真是花花公子中的典範!先是勾搭了瑪麗安,後來又和奧蘿拉訂婚了。如果有一天他其他的風流債也找上門來,克莉斯多覺得自己是一點都不會感到驚訝的。威洛比不難對付,因為他不是個聰明人。

  這不是讓她困惑的地方。克莉斯多集中了自己的精神,從上校馬車上粉紅色的窗簾,到香水店裡的客人,倫敦最新的流行服飾,還有咖啡店裡大家談天說地。無數有關或是無關的資訊飄過,那些無關聯的資訊慢慢的被擰成了一股洪流,有一個被反復提到的地方,慢慢的清晰起來。

  阿爾文告訴她,他的咖啡店對過開了一家餡餅店,生意很好。詹甯斯夫人對她說,那家餡餅店的樓上有了一位理髮師,他的到來挽救了這家店的生意。她之前坐在咖啡店裡,看著對面鋪子的興隆生意,有人進去後順利的出來了。也有人進去了,卻再也沒有出來!

  克莉斯多睜開了眼睛,徐徐吐出了一口氣,她簡直被自己的猜測驚呆了!一樓是餡餅鋪子,二樓是理髮店,如果那位理髮師的名字叫做陶德——那麼,這就是她在上輩子的時候看過的一部電影了。

  一部叫《理髮師陶德》的電影!當然,也是個真實發生在十八世紀末的案子。克莉斯多從來沒有如此感激自己上輩子的職業,文科生的知識量在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來了。

  克莉斯多的手緊緊的抓住窗框,她反復的完善著自己猜測。這個時候,那個威洛比的事情完全都不是什麼大事了。陶德啊!那可是一個會殺人取肉的狂魔啊!而她和這麼危險的人曾經只有一街之隔!

  她慢慢想起了更多的資訊。比如,陶德他所殺的人不計其數,被害者的肉被剔除下來送到當時倫敦著名的薇洛特夫人的肉餅店賣給倫敦人,仍然新鮮的骨骼被拋棄在地下室被人遺忘的墓室之中,骨骼之多,能從地板一直堆到墓室穹隆!只因為他要想法官復仇,也向這個世界復仇!

  這個時代,很多人還在溫飽線上掙扎,很多人還在飽受病痛的折磨,是有充滿罪惡的人,但也有人會為了窮人做出自己的一份貢獻,世界總是在向前的!上校去過印度,而她,更是活生生的存在,但陶德卻認為大家都是邪惡的,人人都可以殺戮。這樣一個瘋子,是不能放任下去的!

  克莉斯多身上的汗水被風吹幹了,她打了個寒顫,她才意識到自己整個人都快凍僵了。她打開房門,摸黑向樓下走去。她覺得自己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壺熱茶,或者只有熱水也可以。不然,她不確定明天自己是否會感冒。

  走出房門的時候,她聽到隔壁的房間裡悉悉索索的聲音,偶爾還有些抽泣聲。看來威洛比的來信給瑪麗安的打擊是巨大的,她的這個姐姐現在估計又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悲傷了。

  第二天一早,克莉斯多就出門了。她走的時間比約定要早了整整兩個多小時,因為她要先拜訪一下上校的家。這是她淩晨的時候才想好的,雖然理髮師的名字還沒有確定,但那種有進無出的架勢,估計就是他了。克莉斯多必須防備著,萬一上校也光顧了理髮師的店鋪,那她可真就哭不出來了。

  上校家的地址是她早在巴頓的時候就向管家討要的。管家當時看她的表情可是相當的微妙,但現在不是就用到了嗎?克莉斯多走下了馬車,敲響了房門。這種不請自來的事情做到第二次的時候,就連忐忑都沒有了,堪稱得心應手。克莉斯多自嘲,或許她骨子裡就沒有那種所謂的淑女規範,這些年裝也裝了,壓抑也壓抑了,但到了特定的時間,本性還是會暴露。

  開門的女僕看到敲門的是一位盛裝的姑娘,就恭敬的問道:「請問您找誰?」

  克莉斯多看她睡眼惺忪的樣子,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說了自己的來意:「我姓達什伍德,來拜訪布蘭頓上校的。」看女僕的精神狀態,她就可以猜測,昨天這家一定也是一夜無眠。反正她昨天只是一夜沒睡,今天眼皮都腫了起來,這讓她不得不在眼影上下了大工夫,來遮掩自己的失眠。

  女僕把門關上,然後跑去告訴上校這個消息了。上校家的人口很簡單,只有他和他的養女。所以家裡的僕人也就兩三個,還都是為了照顧伊莉莎而準備的。達什伍德小姐這個名字在過去一段時間裡被反復的提及。似乎是上校和伊莉莎小姐在爭執什麼,所以僕人們也都記住了這個名字。

  這是當事人找上門的節奏啊!女僕不敢耽擱,而這裡也沒有管家,所以她只能敲響上校臥室的門。

  上校的睡眠很淺,再加上昨天和伊莉莎僵持了很久,現在伊莉莎是可以補眠了,他卻還要面對很多棘手的生意,所以一有人敲門,他就打開了房門:「什麼事?」

  女僕很害怕這位男主人的氣場。布蘭頓上校總是不苟言笑的,並且還有種作為軍人的氣勢,讓人看上去就覺得很嚴肅,也算是不怒自威的一種,像是今天,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了,這裡誰都不敢去打攪他的,但女僕還是結結巴巴的說了克莉斯多的拜訪。

  幾乎是她的話音剛落,上校回到了房間,他關上房門之前,還說了句:「你把她請進來!」

  布蘭頓上校並沒有想到克莉斯多會登門拜訪。但上校相信,如果不是急事,克莉斯多是不會這麼早到的。上一次她不約而至,是因為有了伊莉莎的消息。雖然現在伊莉莎是安定的,但她可能遇到了同等棘手的事情。

  但現在麻煩的是,他還沒有來得及洗漱整理好自己。本來他每次拜訪克莉斯多的之前,都會提早很多整理好自己,哪怕是那些看上去完全相同的衣物,其實也是他仔細挑選好的,每次見面的時候,他穿的都是不同的。

  克莉斯多是不喜歡花邊的,她討厭男士衣著過於華美,但也絕對看不上那些衣著邋遢的人,簡約而不過時,大概就是最好的打扮了。上校也不是刻意迎合克莉斯多的品味。他在沒有遇到克莉斯多之前,就一直是這樣的穿衣風格了,這種默契是讓人讚歎的。但即使是這樣,每次他站在衣櫃前的時候,都會覺得自己要多做幾件衣服了,戀愛中的男女總是急於展示自己最優秀的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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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克莉斯多在一樓的沙發上坐下。女僕送來了一碟點心和一杯紅茶後,就無聲無息的退下了。克莉斯多打量了一下上校在倫敦的房子,裝修的不錯,但也說不上出彩,就是不夠柔軟,看上去棱角分明,更像是個辦公的地方。

  克莉斯多提早到來,是要看望一下伊莉莎小姐的。對於這個可憐的姑娘,她的瞭解還停留在書信資料,另一方面她要上校和她一起去阿爾文的咖啡店。今天的主要目標是要戳穿威洛比的真面目,如果上校陪同的話,也算是交代了她的立場。——威洛比不是個良人,如果可以的話,奧蘿拉最好可以另尋婚配。

  當然,更好的假設是,阿爾文和奧蘿拉終於意識到了他們是彼此相愛的,那麼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好事,當然也是要邀請上校共用的。她今天上門來看望一下伊莉莎小姐,對於上校的養女,她還一直停留在書信的介紹上呢。

  等了幾分鐘,上校還沒有出現,她就忍不住腦補了一下上校起的晚了,匆忙打理自己的樣子,她今天出門前只喝了一杯牛奶,現在看到碟子裡精緻的點心,就拿了一塊吃。這個時候,一個人走到了一樓半的位置上。居高臨下的對著她說:「你還真是可笑,誰邀請你了?我們家不歡迎你!」

  克莉斯多一愣,當下的情形讓她有些好笑,一個穿著寬鬆睡裙的孕婦用一種厭惡的眼神看著她。並且也確實說出了不友好的話來,更奇怪的是,她還是用拉丁文*說的。

  克莉斯多的拉丁文不算好,但就這幾句還是聽得懂的。這個姑娘雖然沒有介紹自己,但除了伊莉莎也不作他想,她不想和這位伊莉莎小姐吵起來。所以她做出了茫然的樣子,好讓場面不那麼尷尬。

  伊莉莎看著坐在那裡的克莉斯多,和她也不過是相仿的年紀,卻有著她已經找不到的年輕活力,這個克莉斯多看起來長相也是不錯的。不過學識上麼,就真的是個從鄉下來的村婦了。

  不過是個看上她養父錢財的人,又沒有什麼才華,估計連字都不識,又有什麼資格···。伊莉莎的心中一直有一個認知,這點她從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她知道上校曾經深愛過她的母親,上校也並沒有隱瞞過這一點,雖然具體的情況她不清楚,但她覺得,上校應該永遠愛著自己的母親,這樣才是對的。所以,其他的姑娘,一概都是不配的。

  她看克莉斯多不說話,就決定乘勝追擊:「你憑什麼到我的家裡來,有人請你麼?一個不莊重的女人,還想做我的繼母嗎?」

  克莉斯多啞然失笑,她發現一份資料實在是沒有辦法描述出伊莉莎的奇葩程度。因為這次,這個姑娘說的又換成法語了。她說話的語氣和內容實在是讓人不滿,聽上去和瑪麗安對她的指責是差不多的,但時間地點不對,語言也不對,聽到耳朵裡就只有喜感了。

  怎麼辦呢?還是得裝自己聽不懂唄。克莉斯多做在沙發上,別有興致的看著伊莉莎指點江山的樣子。其實這樣反而是讓人最無力的,伊莉莎又不敢說英文,所以只能氣得跳腳。

  克莉斯多看看她,小姑娘長得不算難看,甚至可以說和她有些神似,如果兩個人一起走在大街上,被人認錯為姐妹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上校說過,她長的和伊莉莎是很像的。現在這也可以被認為是母女相了,克莉斯多低頭抿了口紅茶,努力讓自己不要想像力這麼脫軌下去了。

  此時,上校走了出來,他略帶匆忙的扣上了最後一顆扣子,衣袖隨意的挽著,看來是還沒有來得及仔細折疊。最近伊莉莎的用語堪稱犀利,所以上校不難猜測伊莉莎看到克莉斯多之後會說些什麼,看看大廳劍拔弩張的氣氛,他就意識到自己來的還是晚了。「伊莉莎說了什麼你別在意,她只是一時心情不好。」

  克莉斯多站起身來,她再看了看站在樓上的伊莉莎,真心覺得這只是個還沒有想通的小姑娘,逗比的程度和奧蘿拉不分上下,經過這次的教訓,未來未必會是很糟糕的。修道院從來不應該是未婚先孕的姑娘最後的結局,這個世界很大,你完全可以換個地方重新來過,甚至只要你運轉的好,在本地也是可以幸福的生活的。

  她知道自己大概又把自己帶入了長輩的角色裡了。但這也沒有辦法,一來,她的心裡年齡和上校相近,二來,她習慣多想些,遇事的時候做些假設,何況,伊莉莎大著肚子傲嬌的樣子讓她不怎麼生的出起來。

  這大概就是人和人之間的緣分了,合不合眼緣只是一眼之間。克莉斯多覺得自己和伊莉莎如果解開心結的話,還是可以成為朋友的。她的身上有些奧蘿拉的影子,就是那種傻傻的熱情。熱情的姑娘在這個時代並不可怕,也是可以交往的。最可怕的是那些死守教條的人,那可真是沒法子溝通了。克莉斯多雖然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但她是她在報紙上和這樣的男士論戰過,那可真是讓人頭疼。

  克莉斯多聽了上校的話,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然後打量了一下上校的著裝。她這也算是突擊檢查了,上校這次的衣著簡單,著裝不夠嚴謹也是一種別樣的瀟灑麼。反正克莉斯多的眼睛裡上校已經沒有什麼不帥氣的時候了。

  「懷孕的姑娘是有特權的。」克莉斯多說了一句,然後默默回味了一下自己的這句話,覺得好像可以聽出些諷刺的以為,所以她補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說,我沒有什麼關係。」果然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有錯的。

  卑鄙而圖謀不軌的人!伊莉莎已經給克莉斯多定下來了一個大大的標籤。她對於別人的看法總是變得很快。她知道養父的好,還是在他救下她之後,那麼細心周到,而這個叫克莉斯多的女人又怎麼會看得出養父的溫柔呢?伊莉莎冷冷的哼了一聲,然後走下了樓來。

  三個人坐在沙發上,女僕看氣氛詭異,只能再送上了兩杯茶水,主人家的事情不是她們可以窺探的,她躲到廚房裡,去幫助另一個女僕做事情了。

  一時間。偌大的客廳安靜了下來。克莉斯多率先開口,「果然拜訪可能又給你添麻煩了。昨天回家後我收到了奧蘿拉的邀請,今天還是要拜訪阿爾文的。」克莉斯多猶豫的看了看伊莉莎,她覺得威洛比的事情講了也沒事,也算是讓伊莉莎找到一個同病相憐的人,這樣或許可以排解一下她的抑鬱。

  她的出發點是好的,但她怎麼都想不到威洛比和伊莉莎之間的關係。當克莉斯多說到威洛比寫信給瑪麗安斷絕關係的時候,伊莉莎一聲驚呼打斷了她。

  上校聽到克莉斯多開頭的時候就覺得不好了,但他沒想到克莉斯多開門見山的就提到了威洛比的名字,這讓他連轉移話題的時間都沒有。他只能長歎一聲,用低沉的聲音緩緩的講述了威洛比和伊莉莎的事情。

  「···就是這樣,昨天一直沒有機會說這個事情。現在看來,這個威洛比還真是害人不淺!」

  伊莉莎坐在沙發上,她的手緊緊的抓住柔軟的沙發,用力之大,幾乎是要抓破它了。克莉斯多擔心她動了胎氣,畢竟這個時候生產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如果能到足月的話,還是不要早產的好,所以她立刻打斷了上校的話:「為這樣的男人動氣,或者是單純的貶低這樣的人實在是不值得,我們還是想想怎麼處理這個威洛比吧。」

  她把手搭在了伊莉莎的手上,希望這樣可以給小姑娘一點力量。但是,收穫及其細微。所以她猶豫了一下說:「其實在倫敦,如果你想要和威洛比和好,我覺得我們也是可以想辦法的。」克莉斯多說的是法語。

  「你竟然會說法語!···我怎麼會想要和威洛比再在一起呢!我恨不得他去死!」伊莉莎一驚一乍之間,也就顧不得生氣了。

  「想要一個人死,這也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看你只是說說的,還是想要實踐了。伊莉莎,我覺得你並不是個壞姑娘,你很聰敏,我一直覺得,就算是個姑娘,只要鐵了心要做一件事情,也沒有做不成的。」克莉斯多是笑著說這些話的,當然,她用的還是法語。

  這就是吃准了上校沒有學過法語,聽不懂她們兩個在說什麼了。上校是家中的次子,在這個所有家產都由長子繼承的時代,實在很難受到重視,出路也只有自己打拼,或者娶一個有錢的姑娘了。他和伊莉莎被拆散之後就去從軍了,所以你也不能指望他精通各國語言了。

  克莉斯多說話的時候是笑盈盈的,這和她陰森森的談話內容完全不同。這種教壞小姑娘的事情還是不要讓上校知道了,她是為他的承受能力考慮呢。——從來沒有人和伊莉莎說過這樣的話,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轉移了。

  克莉斯多看她不再抓著那可憐的沙發了,才暗自松了口氣。

  其實,殺個人怎麼可能是容易的事情?威洛比可算得上是個紳士了。又不是人人都像理髮師陶德一樣,殺人都有外掛的,殺了這麼多都沒有人發現!這麼說也就是給小姑娘一個念想罷了。這個威洛比等於是坑了她身邊的三個姑娘了,親疏遠近都占到了,于情於理也是要給他個教訓的!                    

  作者有話要說:

  *拉丁語與希臘語同為影響歐美學術與宗教最深的語言。在中世紀,拉丁語是當時歐洲不同國家交流的媒介語,也是研究科學、哲學和神學所必須的語言。直到近代,通曉拉丁語曾是研究任何人文學科教育的前提條件;直到20世紀,拉丁語的研究才逐漸衰落下去,重點轉移到對當今語言的研究。[以前看到蘇文寫什麼今天拉丁語,可以流利交流,還是在現代文裡,簡直笑Cry了···已經是死語言了你造麼O(∩_∩)O~]


第三十八章

  兩個小姑娘旁若無人的說著法語,偶爾還穿插一些拉丁語。這架勢就是一見如故了,一點也看不出她們各自的角色是母親和養女。

  克莉斯多很認真的伊莉莎提了一些建議,比方說遊歷法國,或者是轉換身份的詳細步驟。這些東西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想得出來的,都是她在過去五六年裡給自己準備的方案,也都是為了以備萬一測罷了。好在她現在的生活很好,用不上那些偏門的方法了。這更多的也是為了轉移伊莉莎的注意力,如果小姑娘真的做了這樣的嘗試,效果也未必會好到哪裡去。

  憑心而論,克莉斯多很滿意她今天的進展,伊莉莎不是個很難相處的姑娘,她只是有點一根筋,而上校也沒有找到和她對話的切入點就是了。幸好,克莉斯多找到了。

  現在的伊莉莎好像又變成了一張白紙,可能是威洛比的拋棄給了她非常大的創傷,讓她對自己過去幾十年的生活產生了很大的懷疑,克莉斯多一個個觀點拋過去,她接受的出乎意料的快。——一個很不錯的姑娘,只可惜是被上校送去了女校。

  克莉斯多瞥了上校一眼。兩個姑娘終於意識到他們把上校冷落的太久了。「我想我是可以接受克莉斯多小姐的,她很好。」伊莉莎想想這幾天自己的行為,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去。其實她也知道,如果上校不是顧念故人的話,要把她送到修道院去都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現在想通了,她就沒有什麼直面養父的氣勢了。

  上校看伊莉莎對自己說了什麼,但很可惜,他沒有聽懂。這個傻姑娘說的是法語,她竟然還在用法語說話!當初到底是為了什麼送她去學校的!現在她就學會怎麼用他聽不懂的話勾搭她的愛人了!

  上校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們。不過雖然聽不懂,他也看出,克莉斯多是成功的勸服了伊莉莎了。他要是早點讓克莉斯多來勸的話,可能就省了很多事情了。

  伊莉莎意識到自己用錯了語言,有些無措的看著克莉斯多。克莉斯多收到她求救的目光,很義氣的挺了挺胸,對上校說:「這是女士之間的秘密,你就不要追究了。伊莉莎可是個好姑娘,要是你有什麼要把她送到修道院之類的念頭,那我可不答應。」

  她的話雖然帶了誇張的成分,但也無形中打消了伊莉莎的一個顧慮。伊莉莎很殷勤的把桌上的小餅乾遞給克莉斯多,自己也享受了一塊。要知道,昨天她為了和自己的養父鬧彆扭,可是少吃了很多東西。她偷眼打量了一下上校並不明顯的面部表情,有些懷疑自己之前是怎麼鼓起勇氣和他鬧起來的了。

  克莉斯多看了看時間,然後奇怪的問:「你家的掛鐘是不是壞掉了。」

  她突然站了起來:「現在幾點!不會已經十點了吧!我和奧蘿拉約好了咖啡館的!」萬一她突然想吃餡餅了,萬一她真的去買了,萬一她已經吃了。那可是人肉的!

  上校從來沒有看到過克莉斯多如此焦急的樣子,說克莉斯多平時是冷眼旁觀也好,事不關己也罷,上校是喜歡她冷靜的處事態度的。他覺得一次約會的遲到不至於讓克莉斯多如此慌張,肯定還是有別的事情發生了。

  布蘭頓上校起身拉住了克莉斯多的手,他的另一隻手搭住了克莉斯多的肩膀:「冷靜一點,克莉斯多,看著我!」

  克莉斯多慢慢的平靜了下來。她並不是無所不能的人。從昨天她意識到理髮師陶德的事情到現在,她的精神就一直處在高度亢奮的狀態下。她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下,沒有悲傷,沒有傷亡,所有人都在該在的地方,所有人都安樂的生活。

  現在只不過是一次可能發生的遲到,就讓她緊繃著的弦斷了!因為她沒有任何的把握,那些法語,拉丁文,甚至是所謂的劇情,都對她沒有任何的幫助!她簡直不敢想像,如果這件事情沒有辦法解決,那會是什麼樣的情形,會有多少人死去,這裡面是否會有她的朋友親人,可她也不能說出來,她不能捏造一個消息的來源,這個案子的牽連很大,到最後,所有微小的細節都不會報紙放過的,她沒有把握捏造出這樣一個來源!

  克莉斯多被上校拉住,腦海中一瞬間的空白,她直直的看著那雙茶色的眼睛,最後的念頭是:這雙眼睛很美,它的主人一定很溫柔。

  鼻翼間飄過一陣薄荷的清新氣味,克莉斯多慢慢的恢復了意識。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上校擔心的臉。他看到她醒來,下意識的就鬆開了握住她的手,離開了床邊,似乎想要證明自己並沒有想要趁人之危的意思。

  兩個人之間呈現出了短暫的沉默。「你發燒了,醫生馬上就來,你只是昏迷了幾分鐘。」上校從床頭櫃上拿起了一瓶香水,然後努力讓自己的語言幽默一點:「沒想到這瓶香水最後起到了作用,我想你總是希望自己可以早點醒來的。或許你有什麼事情急於去做,我認為我你可以信賴我。」

  克莉斯多沒有說話,她在第一時間環視了自己所在的房間,這個房間看上去是暗色系的,透著一股穩重大方的感覺。她大膽的猜測——這是上校的房間。這裡的客房或許還沒有經過打掃,又或許是別的原因。克莉斯多感覺自己的頭很暈,只是想了些簡單的事情,就眼前一黑。

  「我昨天突然發現了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比威洛比的事情還嚴重。我覺得自己不應該說出這件事情來。原諒我,上校。我想···我要好好想想。」她看到上校手裡拿著的香水瓶子,然後意識到這是她特別選取的『清新』味道,好在最後用的不是嗅鹽。

  她發燒估計是昨天晚上吹了大半夜的冷風,又或者這是一種冥冥中的呼喚,讓她冷靜下來。她或許可以再盤算一下,想出一個辦法來,這總是可以的不是嗎,她要適應這個時代,用這個時代的方法來解決問題。

  「醫生馬上會來的,你現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克莉斯多緊張了一下,她撐起了上半身,看到上校認真的樣子,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躺回會了床上。

  布蘭頓上校不放心的解釋說:「我想這還是要看你的態度。畢竟我不確定你今天去見奧蘿拉是為了什麼。但我還是希望你保重自己的身體。要知道,任何疾病如果不在意的話,都會有非常嚴重的後果。這些你自己是應該明白的!」

  克莉斯多知道,上校的處理辦法堪稱妥帖了。即使是再挑剔女人,都沒有辦法拒絕這種溫柔。但上校的話也算是一種警醒,別人給了你足夠的尊重,你也應該回報以真誠。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是我覺得,有些事情如果我現在不去做,那麼未來的我一定會憎惡我今天的不作為的。我和奧蘿拉是很好的朋友,她從小就失去了她的父母。上校,我不是說她的生活不順遂,但她確實缺少一個人為她把關。您得承認,在感情的方面,奧蘿拉有時候比瑪麗安想的還簡單。」

  上校看克莉斯多倔強的樣子。不得不承認,她和當年的伊莉莎是完全不同的。克莉斯多足夠的堅定,任何事情都沒有辦法改變她的想法,她不會被花言巧語動搖。所以,任何姑娘只要有了這樣的堅定,都會有個很好的結局的。

  上校歎了口氣,有看到門縫外站著的伊莉莎,不得不妥協的對克莉斯多說:「如果你想要出門的話。我必須親自護送才能放心。」可這終歸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布蘭頓上校覺得,和克莉斯多訂婚的事情最好越快越好。這樣他才可以介入她的生活。

  「離開?為什麼要離開?」克莉斯多詫異了一下,然後了然的解釋說:「我想我自己這個樣子,還是老老實實的做個病人就好了。生命永遠是最尊貴的東西了。我只是希望借你的人給我送幾封信件罷了。」

  這樣的要求上校自然是沒有不答應的,他暗自盤算這在什麼樣的時間和地點向克莉斯多求訂婚,這樣以後他的姑娘遇到事情的時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幫忙了!

  克莉斯多想了一下。讓人去咖啡店告訴奧蘿拉,立刻回家,不要等她了。並且著重強調了一下,叫她不要在外面買東西吃,她聲稱自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而生病的。同時,希望奧蘿拉把這個消息傳遞給所有的姐妹們。

  然後她叫人送信給詹甯斯太太,說明她受邀參觀格雷家的莊園,會在外住幾天。克莉斯多很大膽的捏造了格雷的邀請函,這就是她設計的,哪怕邀請函不像真的,奧蘿拉也可以給自己圓謊。

  布蘭頓和伊莉莎這對父女就眼睜睜的看著克莉斯多送出去的兩份信件沒有一句話是真的。克莉斯多處理好兩份資訊,看到父女兩僵硬的樣子,有些好笑的解釋道:「瑪麗安最近的情緒不怎麼穩定,我想如果我不在家的話,她的心情可以更好一些。奧蘿拉的事情不急於一時,威洛比遲早是要身敗名裂的,我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這和不要在外面吃東西有關?」上校想了想克莉斯多的囑咐奧蘿拉的話,覺得只有這一個地方相當的奇怪。「外面的吃的有什麼問題呢?」

  克莉斯多抿了抿唇,她看著上校擔憂的樣子,「我想,肉的來源可能有問題。昨天詹甯斯太太說有人用貓肉做餡餅。」她還是想要獨自去解決這個問題。就像是之前她遇到的所有問題一樣。有一個念頭從她的心裡閃過,所以說人總是可以想出辦法來得,她的這個想法粗看似乎有些瘋狂,但如果真的實行起來的話,也未必是不能夠達成的。


第三十九章

  上校雖然沒有問出克莉斯多心中所想的事情,但看她的情緒放鬆了下來,他也就不多問什麼了。此時,克莉斯多的臉色很蒼白,她的額頭很燙,也不知道她這次病得有多嚴重。醫生怎麼還沒有來呢?克莉斯多已經等了很長的時間了!

  在克莉斯多的眼裡,上校也需要休息。他的黑眼圈很重,嘴邊也有了一圈青色的胡茬,看來伊莉莎之前鬧得是很厲害啊,她估計是把她想像成那種惡毒後母的樣子了。這小姑娘怎麼能這麼···呢,現在誤會解開了了,她看到上校恨不得縮到洞裡去的樣子,克莉斯多覺得上校看到她這種可憐兮兮的樣子,也實在是沒有辦法懲罰她的。

  「你也要注意休息啊,上校。我覺得不管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你都應該先去睡一覺。不然生病的可不一定只有我一個了。伊莉莎她還懷孕呢,最好不要接近我,如果她被我傳的感冒了,那可是大問題啊。」

  克莉斯多覺得發燒的時候只是有些難受冒汗,心跳急促,克莉斯多躺了一會兒,意識至少是清醒著的。其實,相比發燒,她更害怕的是感冒,每次感冒,她覺得鼻子堵堵的喘不過氣來。在這個時代有很多人貧窮的沒有錢來支付診金。

  生病的幾天裡,上校每天都會給她送一份報紙,也算是讓她瞭解一下外界發生的情況了。不過他似乎是一點都不覺得讓一個姑娘閱讀報紙是會產生不好的影響,這可比那些一心一意希望女孩子像蕾絲花一樣,只依附男士過活的所謂紳士要好的多了。其餘的時間,上校是不出現在克莉斯多的面前的,這大概也是有了避嫌的意思,兩個人還沒有真正訂婚,所以保持一定的距離,對彼此都是個交代。

  克莉斯多的這次的病來得快,去的也快。到了第三天的上午,她已經可以下床活動了,燒退了,現在只是有些鼻塞,說話的時候鼻音很重,聽上去有些喜感。

  伊莉莎已經八個月的身孕了,所以家裡對她的保護就更加小心翼翼起來。她的房間每天晚上都有人守著,以防晚上出現問題的時候來不及反應。小姑娘現在也定下心來,安心養胎了。沒事的時候就看看克莉斯多提供的書單。書籍未必是什麼時候都有用的,但如果你走的窮途末路,有時候看看書,是會有所收穫的。

  伊莉莎看書之後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看上去多少有些母性的光輝了。不過克莉斯多給她提供的書單可不是培養她光輝的。她推薦伊莉莎看的是一些歷史方面的書籍,文學之類的小姑娘還是遠離為好,當初伊莉莎如果不是看言情看太多了,也做不出私奔之類的事情,這種行為和品格其實沒有什麼關係,也就是一時衝動罷了。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克裡斯多正坐在蠟燭邊看上校書架上的書。這些是軍事類的,有槍支保養,也有管理統戰的,配上一些圖紙和資料,克莉斯多理科的部分都還給當年的老師了,所以她只是看了些理論上的東西。

  樓上突然有了『咚』的一聲,聲音不響,但卻敲在了所有人的心頭上。克莉斯多心裡一跳,她趕緊跑向二樓。布蘭頓似乎也聽到了樓上的聲音,他匆忙的披了一件外衣就往樓上跑去——千萬不要是伊莉莎出事了!

  這一夜,布蘭頓宅燈火通明,幾個僕人匆忙的準備著生產要用的東西,一盆盆的熱水送到產房裡。克莉斯多對這一夜的印象相當的模糊,她還在感冒,本來是不應該進產房的。但人有時候一急,很多東西就忘記了。

  她突然發現,其實她很害怕死亡,她所謂的掌控,也只是些停留在口頭上的,真的遇到了難題,她只能一遍遍的對伊莉莎重複說:「沒事的,堅持住。沒事的···」

  她不記得自己說了多少遍這句話,她不敢去看伊莉莎的臉,但她的耳邊一直聽到伊莉莎在叫痛,伊莉莎在哭···

  她的手握著伊莉莎,兩個人的手都很冰,她甚至覺得是自己抽走了伊莉莎身上的溫度,覺得伊莉莎的生命在慢慢的流逝。克莉斯多一直在顫抖,但她很用力握住了伊莉莎。

  伊莉莎是個好姑娘,她還很年輕!她並不願意向著命運屈服,她也想要活下去,去盡一個母親應有的責任。前幾天伊莉莎還在跟克莉斯多說:「我想要養大這個孩子,親手養大她,給她最好的。」

  再黑的夜晚都會有盡頭。長夜將盡,黎明到來。伊莉莎的房間裡響起最後一聲淒厲的叫喊,之後沒有了聲息。一分鐘之後,上校在門外聽到了一個微弱的,但非常有力的,嬰兒的啼哭聲。

  ——孩子降生了。

  克莉斯多突然松了口氣,她坐在房間柔軟的地攤上,意識慢慢的回歸,她對伊莉莎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沒事了,孩子很健康,是個男孩。」

  疲憊的孕婦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哪怕她的嘴唇已經被自己咬破,哪怕汗水讓她的頭髮黏在了一起,哪怕她的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但她是個母親了,一個愛自己孩子的母親,這和美麗無關,僅僅出自內心。

  克莉斯多給伊莉莎掖了掖被角,她對這方面沒有任何的經驗,之後有過生育經驗的女僕會提供必要的幫助。往後的事情會越來越順遂,伊莉莎已經度過了最難熬的一關,都會好起來的。

  上校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克莉斯多的身後,他給她披上了一件外套。克莉斯多這才發現,她的衣服也都被汗水打濕了。好像她自己也經歷了一次生產似得。生命如此脆弱,但也如此堅強。這是她未曾經歷過的。

  上校很年輕的時候就到印度去作戰了,並且在幾年之內頻頻升職,這些所謂的軍銜並不是口頭上簡單的稱呼,它們代表的是過去幾年中,無數次的拼殺和奮鬥。克莉斯多有的只是筆尖上功夫,她已經意識到自己最大的問題——缺少人脈,也缺少擲地有聲的力量。

  「都過去了。」上校輕聲安慰道,也不知道這是在為克莉斯多說,還是安慰已經睡去的伊莉莎。

  克莉斯多積攢了寫力道,然後被上校拉了起來。她看著伊莉莎的睡顏,突然說:「她是真的知道錯了。我始終覺得,在這種方面,犯錯更大的應該是男方,所以威洛比是一定要付出代價的。」

  「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會想辦法解決的。」上校安慰道。

  「不,這件事情我肯定也是要摻和一下的。沒有人能在欺騙了我的姐姐,我的好朋友和···伊莉莎之後,全身而退,他必須留下些什麼,我們都知道您最後會選擇什麼樣的方法來處理這個問題,而這未必是最好的。」克莉斯多說的一字一頓,她一邊說著,一邊努力的吸鼻涕,倒是把一段陰森森的話說得別開生面了起來。

  上校沉默了一下。解決的辦法通常是讓伊莉莎過上深居簡出的日子,這樣的話,她的孩子就永遠要生活的卑微而陰暗了。而稍微好點的辦法,是讓威洛比娶了伊莉莎,但也意味著要補貼這個小人一大筆的資金,這也絕對不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情。

  布蘭頓本來是傾向於後者的,這樣對伊莉莎也是個交代。但克莉斯多似乎有不一樣的見地。正常來說,讓一個女士出頭做這樣的事情,是很不明智的。克莉斯多也只是初到倫敦,即使有幾個閨中密友,也沒有實際的權利和人脈,她做出的處理,又會有多好呢?

  「如果你想要出力的話,你至少要給我一個大致的規劃。克莉斯多,這種事情不是一時氣憤就可以做到的,我想你還是最好和我商量一下。」出面的事情也可以由我代勞。

  克莉斯多默不作聲的向門外走去,確實是要有個規劃的,她要再想想。

  中午的時候,克莉斯多的馬車離開了布蘭頓宅,她留給伊莉莎一個位址,希望和她保持一定頻率的通信。她已經在外面逗留了很長的時間了,也應該回到詹甯斯太太那裡了。

  養病的時候,她聽說詹甯斯太太在週末的時候準備了一場非常不錯的舞會,不同於鄉間的舞會標準,這一次邀請的都是社會上的名流高層。克莉斯多是第一次參加倫敦的舞會,紙上談兵之外,她還要做些別的準備的。

  詹甯斯太太並不知道克莉斯多這幾天的行蹤,她的兩個姐姐也都被蒙在鼓裡,當然了,她們對自己妹妹的關心還比不上詹甯斯太太一個外人。瑪麗安還是沉浸在悲傷之中,據說她隨後又寄出了幾份信件,最終都石沉大海。

  這是肯定的。奧羅拉的莊園不接收陌生人的來信,更何況是那種明顯帶有少女氣質的來信了。她們私底下是做生意的,這是個秘密,如果姑娘私下經營的產業都超過了很多男士的財富,想想都知道這些姑娘將要面臨什麼樣的責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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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揭穿威洛比是最下乘的,男士總是可以用風流或者年少輕狂搪塞掉一切苦痛和荒唐,如果不涉及風度的話,威洛比還可以指責伊莉莎是個沒有教養的女人,這樣一來,狼狽的反而是上校了。

  如果上校和威洛比進行決鬥的話,克莉斯多做了這個假設,她當然相信上校可以輕易的戰勝威洛比,並且狠狠的教訓他一頓。

  但是,傷總是有恢復的時候的,這種很快就就會被遺忘的疼痛顯然是很無力的。克莉斯多可不希望威洛比只受到這麼小的懲罰,這實在是太便宜他了。她想要——威洛比去死!

  這個念頭最初只是撇過而已,但最近卻像是毒瘤一樣越來越大了。威洛比讓克莉斯多由衷的感覺到噁心,他並沒有騙到過她什麼,但他的這種做法,甚至可以一下子毀掉三個姑娘。想要他去死的念頭反復的盤桓,就如同馬蜂窩,越結越大。

  「克莉斯多,你今天打扮的可真漂亮!」克莉斯多把自己從如何處理威洛比的漩渦中解脫出來,專心的應付詹甯斯太太。詹甯斯太太驚喜的看著克莉斯多的打扮——克莉斯多為這次的舞會做了非常充分的準備。她選擇了上校為她買單的那件淡藍色禮服,這件衣服很柔軟,使用了大量的垂墜和褶皺,層層疊疊卻不顯得累贅,蕾絲使用的比較少,也相對隱晦。克莉斯多搭配了一個小型的披肩,質地厚實,算是映襯衣服相對綿軟的材質。

  她畫了妝,金色的眼影塗得很淡,加上簡單的唇彩,敷上粉,看上去也就是那樣吧。和所有人一樣,不簡單,也不出彩。漂亮只是個範本,克莉斯多最近的心事實在是多,她一點都不想再應付那些紳士或者其他的可能出現的『追求者』。

  她準備了一些首飾,但並不昂貴,這些首飾算是她壓箱底的東西了。她並不喜歡金燦燦的首飾,所以她給自己準備的都是些銀飾,這些飾品雖然在造型上下了些功夫,但連一顆鑽石都沒有鑲嵌上去,屬於乍一眼很驚豔,仔細一看很便宜的首飾。

  「謝謝。我想我已經做到我做能做的了,希望不至於在舞會上有失禮的地方。」克莉斯多微笑,面部厚厚的粉讓她的表情很僵硬,這就是正式舞會比不上鄉間的地方了,它太過拘束,需要費心費力的周旋。

  「不不不,你一定可以驚豔全場的。不過,你現在還缺少幾件首飾啊!上校可真是粗心大意,也不知道贈送你一些首飾。」詹甯斯太太大大咧咧的說:「我這裡倒是有一些,可惜款式並不適合你這個年齡的孩子佩戴。那些貴婦太太的眼光可是很毒辣的,佩戴過一次的首飾她們一眼就可以辨認出來了。」

  克莉斯多笑著點了點頭。她出來前把自己金色的長髮盤了起來——克裡斯多和瑪麗安這對雙胞胎的頭髮不知道是遺傳自那一輩的祖先的,她們的發色並不是純粹的金黃色,但卻帶著可愛的天然卷。克莉斯多的額頭上留著幾個小卷。這雖然符合了時下的潮流,她自己是不忍直視的。

  「和黃金想必我更加喜歡銀飾,這和價錢沒有什麼關係。況且這些的造型也非常精緻不是嗎?這可是我自己設計的,獨一無二呢!」克莉斯多儘量挑了些好聽的話說。

  「克莉斯多還有設計天賦呢!要我說,如果這些換成黃金的話,肯定會更加美麗。」詹甯斯太太固執的表達了自己對於黃金的熱愛。這讓克莉斯多的笑容有些龜裂了。

  她不得不妥協的說道:「我同意您的看法。」

  說著話的時候,埃莉諾和瑪麗安也走出了房間。埃莉諾選擇了穩重的淡黃色禮服,這種顏色讓她看上去充滿了知性的美感。當然,她的面部也塗上了白色的粉底,這種粉底也只是塗抹的觸感不舒適,視覺效果上卻還是很完美的。

  瑪麗安看上去就要糟糕一點了,說的不好聽些,她似乎根本沒有做好參加舞會的準備。好幾天的悲傷讓她的雙眼紅腫,埃莉諾幫她上的妝容固然遮蓋了一部分的情緒,但她一直苦著的臉並不符合舞會的氣氛。

  克莉斯多暗自歎息了一聲,瑪麗安看上去很憔悴,她的腰圍細了一大圈。克莉斯多有和瑪麗安同款的這件禮服,所以也很清楚原本的尺寸是多少,悲傷和思念讓瑪麗安的腰圍足夠纖細,光是這一點,也能讓那些女士羡慕嫉妒了。

  「小姐們,既然你們已經做好了準備,那麼我們就下去吧。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達什伍德家的姑娘們介紹給整個圈子了。」詹甯斯太太笑得非常豪放,她讓埃莉諾挽住了她的手臂,瑪麗安和克莉斯多也相攜走下樓梯。

  一樓因為舞會的緣故,被裝飾一新,原本的沙發被移到了靠牆的位置,地上鋪上了柔軟而昂貴的波斯地毯,彰顯著主人的財富和用心。男僕和女僕各自穿著統一的服裝有序的穿梭在舞會中,為來客提供一些飲品和糕點。當然,小桌上也會陳列各色美食任人取用。

  大廳的一角放置了一台鋼琴,此時有一位姑娘正在彈奏,鋼琴的音色和姑娘的技巧同樣解除,一曲完畢的時候,眾人都是報以了掌聲的。鋼琴邊上有幾把椅子,幾個樂手坐在上面,小提琴和各色樂器在舞會的間隙奏響悠揚的樂章,調動全場的氣氛。

  再遠一點的地方,那些沙發和小檯子拼成的休息區域,聚集了一個個的小圈子,從一樓半看下去,那種涇渭分明的小團體充分體現了這個圈子的排他性。想要被認可,就要有一定的實力或是表現。

  你只需要看,那些明顯已婚的夫人聚集成一個圈子,圈子外三三兩兩有人想要靠過去,而邊上不遠的地方,衣著華麗的小姐們也各自組成了小團體。她們衣著發間耀眼的寶石光彩,讓克莉斯多深刻的意識到自己的準備尚且不夠充分,根本沒有必要擔心自己會受人矚目。

  不管怎麼說,她們最後還是走到了一樓,走進了來往交談的男女之中。克莉斯多擺好了自己禮節性的微笑,這其實沒有什麼實質的意義,但你笑著總是可以讓人心生好感的。她和瑪麗安是雙胞胎,一個熱情一個憂鬱,但兩個人的長相又幾乎完全相同。這種鮮明的反差一下子吸引了全場的注意。

  這裡所謂的吸引並不是指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看著你,而是那些含蓄的目光和好奇的打量,間或一些談論和提問。

  克莉斯多不管她們是怎麼看的,她已經在人群中找到了奧蘿拉的位置。可是,埃莉諾還站在詹甯斯太太的身邊,克莉斯多也不好直接走向自己的好友,她遠遠的就看到奧蘿拉挽著威洛比的手,有說有笑的樣子,這讓她微微蹙眉。

  好不容易等詹甯斯太太對自己的朋友介紹完達什伍德家的幾個姑娘,姐妹幾個也有禮貌的向長輩們問好了。克莉斯多和瑪麗安幾乎不約而同的向那對愛侶走去。

  「威洛比!」「奧蘿拉!」

  雙胞胎幾乎同時喊出了那對未婚夫妻的名字,她們的聲音在舞會的音樂聲和談論聲中並不顯的刺耳,但也招來了這個圈子附近幾個婦人的好奇神色。

  雙胞胎各懷心事,但都沒有停留自己的腳步,兩個人繼續向這對未婚男女走去。

  威洛比看到了瑪麗安,他的神色非常不安,有一瞬間的慌亂,但他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重新變得從容大方起來了。真是個天生的戲子!克莉斯多又給威洛比記上了一筆。

  她覺得,不管在什麼年代,生命都是值得敬畏的一件事情,就如同她看不上陶德殺人一樣,她也不希望自己染上無意義的鮮血。但如果是之前她一直還猶豫不決的話,威洛比此時此刻的行為,無異于在加強克莉斯多除掉他的決心。

  奧蘿拉也看到了克莉斯多。她根本沒有在姐妹兩個極像的容顏間糾結,大概粗線條的姑娘天生的第六感就很強,她的視線很正的對著克莉斯多,並沒有被雙胞胎的同時出現而迷惑。她熱情的走了過來說:「你今天打扮的可真漂亮。要我說,那個上校可是要多上很多的競爭者了!」

  克莉斯多被她說的哭笑不得,但第一件事情還是串口供:「我還要感謝你前幾天對我的招待呢,你們的莊園可真是漂亮,有機會的話我真想再去一次。」

  朋友間的默契讓奧蘿拉立刻領悟的克莉斯多的話,當然,她也猜到了克莉斯多所說的『這兩天』到底是拜訪了誰。奧蘿拉甩給自己好友一個曖昧的眼神,然後拉著克莉斯多走向威洛比那裡。

  威洛比和瑪麗安在這頭還在深情對視呢。他先是用壓抑而悲情的眼神看著瑪麗安,然後他的眼神有變得果斷而決絕起來。克莉斯多從側面看過去,都不得不佩服威洛比的演技,他絕對是仗著奧蘿拉外表高傲精明,內裡完全不懂這些眉來眼去的,在鑽空子啊!

  哪裡有這麼好的事情!克莉斯多扯了扯嘴角,記下了這筆賬。奧蘿拉的走來打斷了兩人的眉目交流。威洛比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不滿,這也都被克莉斯多看在了眼裡。那奧蘿拉算什麼?難道只是威洛比的備胎麼!

  克莉斯多按下了這些不滿,裝作驚訝的說:「威洛比先生,你怎麼在這裡呢。我們可都以為你遇到了什麼事情呢。要知道您的來信除了字跡之外,可沒有一點像是您的風格啊!」                    


第四十一章

  奧蘿拉奇怪的看了克莉斯多一眼,然後直截了當的問:「你們原來是認識的?」

  如果不是在場的人實在很多的話,克莉斯多都忍不住敲敲自己這個朋友的頭了。這種問題問出來,可真是白瞎了她一張高傲精明的臉了。估計威洛比都覺得這樣的姑娘實在是太沒有挑戰了,只要騙完奧蘿拉的錢財,他就可以輕鬆的抽身了吧。

  「在鄉間的時候承蒙達什伍德一家的照顧。達什伍德夫人對我很好,我也相當感激。」威洛比的目光有些躲閃。其實,他是離開後一陣子才想明白的:達什伍德一家裡,最好說話的是埃莉諾,最難辦的就是克莉斯多了。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沒有對他表現出任何的好感,只要是個男人就會討厭這樣精明的女人。那個布蘭頓還自以為找到了一個好姑娘,卻不知道這麼聰明的人他是否能駕馭。

  威洛比的目光從瑪麗安的身上抽離了,他把全部的注意放在了克莉斯多的身上,以防她說出什麼拆臺的話,他也可以及時的補救。

  克莉斯多是不會在這樣的場合下拆臺的。因為她知道,就算她現在拆穿了威洛比。但等到舞會結束之後,他有著大把的時間來給奧蘿拉洗腦。這樣只會讓真相離奧蘿拉越來越遠。畢竟人們都更相信第一次聽到的東西,都是主觀的動物。

  但瑪麗安已經忍不住這樣的打擊了。如果說之前威洛比含情脈脈的眼神還能讓她感受到些許的欣慰,從中攝取到一些力量的話,那麼現在威洛比再一次用語言打碎了她的希望。反反復複的落差讓她一步步的向後退去,最後逃也似的離開了舞會。

  克莉斯多並不在意她的這一舉動。在她的假設中,這樣的結果出現了不下十次。反正有埃莉諾在,她總是可以捏造出隨便什麼理由,來圓滿的搪塞好這個『小紕漏』的。

  她把注意力放回了威洛比的身上,她似笑非笑的說:「很是可惜啊,既然您承蒙了我家的照顧,我們到了倫敦之後卻沒有接受到您的拜訪。看來您也是夠忙碌的,連我們這些鄉間的熟人都無暇顧及了。你可還不知道呢,詹甯斯太太可是非常想念您的。」

  威洛比只是短暫的愣了一下,克莉斯多的話讓他一時間找不到著力的地方。他已經做好了接受她厲聲質問的準備,但她卻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這個!不過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克莉斯多和瑪麗安的關係在鄉間的時候就一直不好。那個時候瑪麗安告訴他說,她們雙胞胎從小就針鋒相對的。所以克莉斯多看好戲的心態也可以理解。

  「我想可能是倫敦的氣候讓我有些不太適應,之前我在鄉間生活的太久了,初到倫敦的時候有些難受。後來就結識了美麗的奧蘿拉,也算是一見鍾情,並且我快速的墜入了愛河。您實在沒有辦法要求一個戀愛中的男士擁有更多的智慧了。我對我的失禮深感抱歉,但我也深信,您和上校竟然有如此深厚的感情,那麼也一定可以理解我的。」

  克莉斯多假笑了一下,對威洛比冠冕堂皇的解釋不置可否。威洛比是有些慌了,不然他也不至於說這麼長的一段話,甚至還要扯到天氣和上校做掩護,來分散奧羅拉的注意力。

  克莉斯多也不會盯著這個點不放。威洛比把手放在了奧蘿拉的腰上,看上去顯得非常親密。這就是在示威了,也是警告克莉斯多不要隨意說些什麼。這兩個心思深沉的人在互相打著機鋒,試探著對方的弱點。作為當事人的奧蘿拉倒是不知道這些究竟說明了什麼,她只是單純的覺得自己和威洛比這種秀恩愛的行為有些彆扭,看著克莉斯多孤零零的樣子,她有些尷尬的拍掉了威洛比的手。

  威洛比有些不滿。這種動作雖然只是小女孩的撒嬌,但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來,就有點他不戰而敗的感覺了。克莉斯多不是他的情敵,但他總是有一種微妙的感覺,好像自己和她正在爭奪奧蘿拉的歸屬權似得。所以說克莉斯多是個很強勢的女人,無論她偽裝的自己如何弱不禁風,但本質是沒有辦法改變的。

  說到歸屬,這個奧蘿拉倒是曾經有個年老的追求者,雖然相貌還是可以到,但只是個貧窮的咖啡店店主,那個叫阿爾文的可悲男人,幾乎根本沒有對奧蘿拉示愛的勇氣。而且他的年齡和布蘭頓上校相似,卻連上校的資本都沒有,又憑藉什麼來贏取以為擁有五萬英鎊嫁妝的姑娘呢。

  那個阿爾文還算識相,沒有做什麼愚蠢的表白。否則的話,威洛比自問在倫敦還是有些人脈的,要讓一個人生活的不好,也是有很多辦法的。現在麼,看看那個失敗者心酸的樣子,也不失為一種趣味。這就是威洛比一直沒有對阿爾文怎麼樣的原因了。

  克莉斯多可不知道這些,她微笑這拉過奧蘿拉的手,這是閨蜜間的親密行為,「威洛比先生,我想我還是要借用一下你的未婚妻,鑒於我們是很不錯的朋友,姑娘之間總有些私房話要談,我會為你把關好她的第一支舞曲的。」克莉斯多對威洛比假笑了一下,就直接拉著懵懵懂懂的奧蘿拉走開了。

  威洛比站在原地尷尬了一下,克莉斯多並沒有要求他表態,這讓他一下子調整不好自己的表情。如果真的要他選擇一個姑娘,而不考慮錢財的問題的話,那麼瑪麗安絕對是他的首選。首先,這個姑娘是如此的篤信愛情,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其次,他還尚未品嘗過她的味道,可是真的不怎麼願意放手呢。

  他神色變換了一下,心裡做了一番鬥爭。最後理智讓他沒有去尋找瑪麗安,而是安靜的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面色陰沉的喝酒。

  克莉斯多拉開了奧蘿拉,但這也不代表她有了非常好的心情。她深深的為自己好友的情商感到擔憂。可憐的阿爾文,他甚至沒有參加宴會的資格。連和奧蘿拉跳一支舞的機會都沒有,實在是浪費了他的智慧和見地。

  奧蘿拉興奮的帶著克莉斯多在舞會場上穿梭,偶爾還對著克莉斯多介紹一下自己認識的人。她雖然低調,但五萬鎊小姐的名聲也是遠播在外的,這就註定了她到哪裡都是別人關注的焦點。畢竟誰娶了她,誰就擁有了脫貧致富的一筆資金了。

  這些年對奧蘿拉有惡念的人有,花言巧語的人也有,但奧蘿拉始終沒有動搖過,這也是因為她從來不在意別人的殷勤的緣故,真正走進她內心世界的人其實很少,她認真回饋和關注的人就更是寥寥無幾了。從這個方面來說,克莉斯多還是很希望她保留好這個天賦的。

  「其他人都沒有來參加?」克莉斯多有些奇怪的問道,「這個舞會的規格不至於低到這個程度吧?」她說的是其它一直寫信交流的小姐們,雖然她和奧羅拉是最合得來的,但和另外幾個姑娘也是關係相當不錯的。

  奧蘿拉撇了撇嘴說道:「她們最近在參加一個突擊的禮儀訓練呢。你知道的,王室裡有一位就要到適婚的年齡了。要我說,貴族的日子也不是完全無拘無束的。有時候付出的也實在不少呢!」

  克莉斯多深以為意的點了點頭。這種事情奧蘿拉反而是看的相當清楚,可見小姑娘在全域觀上還沒有出什麼大問題。如果她真的和威洛比結婚了,並且醒悟過來的話,威洛比也有的苦頭要吃呢!

  奧蘿拉的注意力又很快轉移到了別的地方去。小姑娘最近好像在計畫這開店。她的初步規劃是在法國開一家禮服店,專門從事私人定制的。最讓克莉斯多膽戰心驚的是,奧蘿拉希望在結婚之後向她的丈夫陳述自己開店的事情。奧蘿拉的實際身價可遠遠不止五萬英鎊了,她可是個地地道道的經商天才!

  「嘿!克莉,這些銀飾是你自己設計的?我猜是在喬治大叔的店裡打造的吧。這款式還真是不錯,如果你願意從事設計這一行,我倒是可以考慮分給你一點股份的,我猜原本這上面還有鑽石的設計吧。」奧蘿拉很快被克莉斯多脖子上戴的天鵝造型銀飾所吸引了。這是克莉斯多最近的作品,她構思的時間也足夠的長,鏤空的設計配上簡約的線條,顯得華美而莊重。

  克莉斯多無奈的笑了笑,她不是不喜歡鑲嵌一些鑽石,但這種東西已經嚴重超越了她實際可以暴露出來的財富水準,她也就不得不放棄了。在她的原稿裡,這些首飾都是恰當的鑲嵌了鑽石的,堪稱奢華典雅。

  「如果你喜歡的話,回頭我把設計稿寄給你就是了。我覺得如果你真的要到法國開店的話,服裝店未必是最合適的。這種人來客往的暴利行當可是非常容易曝光身份的。」開店的事情克莉斯多並不算非常在行,但如果但從投資的嗅覺來說,她的大局觀還是在那裡的。

  奧羅拉撅了撅嘴,反駁道:「我可不是這麼認為的。你覺得我今天的裝扮怎麼樣?這就是我自己設計的,你身上這件就是抄襲了我的一些創意的。」

  克莉斯多看到她的時候,就同時關注到了她的禮服。她想來不會放過任何自己可以看見的細節的,只要一件事情讓克莉斯多暼上一眼,她就可以八九不離十的複述出來了。這可能也是重生了一次的天賦吧。

  奧蘿拉·格雷是個把華麗服飾貫穿在日常生活中的姑娘,但當你看到她今天的服飾的時候,還是會讚頌一句華美的。她的衣服也是以垂墜和褶皺為主的設計。淡粉色的衣服襯得她的皮膚雪白,但設計上告別了一切和蕾絲相關的東西,簡約而大氣。她的腰間繡著一個抽象的羽毛圖案,把粉紅色也襯出了一種高傲的美感。就像是,一隻美麗的白天鵝。

  奧蘿拉的首飾很多,光是她脖子上掛著的項鍊,就已經算是璀璨生輝了,也不知道有多重,層層疊疊的彰顯了洛可哥風格最後的奢靡。這簡直就是在告訴別人,她是個萬元戶。

  作者有話要說:留言正好卡在99條,話說誰會是我的第100條留言呢?

  第一百條會是長評嗎???O(∩_∩)O~


第四十二章

  好吧,如果單說服裝的設計,我們的奧蘿拉·萬元戶·格雷還是非常有優勢的。但克莉斯多不得不邊走邊勸說她,所謂的優勢並不能讓她的店鋪開的一帆風順,畢竟她要在異國開店,光是掌控能力上就差了很多。克莉斯多傾向於奧蘿拉在嫁人之後以某某夫人的名義進行投資,這樣才是真正一本萬利的買賣,以來可以光明正大的展示她的財富,二來也是打入交際圈的有力手段。

  奧蘿拉似乎很希望這家店鋪創辦于她的少女時光中,就好像是婚前的一場告白,是有著特殊意義的。這讓克莉斯多有些無力。好在,按照往常的經驗,如果你一下子勸不了奧羅拉的話,不如說完自己的道理,讓這件事情冷卻一下,等過一段時間之後,再討論這件事情。

  克莉斯多最近的心事是威洛比和陶德。這兩件事情成了她的心頭大患,並且排名不分先後。她希望可以想出一個什麼計畫,一箭雙雕,同時解決掉兩個人,這也算是變相的造福了整個倫敦。既然所有的事情都沒有辦法傾訴給別人,她倒是希望這些事情都可以在上校求婚之前解決,這樣她也可以坦然的去做布蘭頓夫人。

  克莉斯多在布蘭頓宅的時候就察覺了上校求婚的意向了。她覺得沒有訂婚的兩個人交往起來是非常麻煩的。不過聰明的做法還是當做自己不知道,然後享受一個突如其來的『驚喜』。想想還真是期待上校的求婚呢!

  她抿了一口果汁,她的視線掠過了人群,然後意外的看到了上校的身影。舞會已經開始了有一段時間了,她還以為上校還在忙著伊莉莎的事情呢,畢竟初生的嬰兒總是有很多事情需要準備的。

  上校特有的軍人氣質在人群中顯得相當醒目。怎麼說呢,果然穿深色系衣服的男士是最吸引人的,克莉斯多就是喜歡這個調調,而巧合的是,上校的衣櫃裡也都是這種類型的衣服。

  上校今天穿著黑色的禮服,打了領結,看樣子像是為了誤會特意準備的。詹甯斯太太可從來不會忘記邀請上校這個有錢的未婚男人的。他們的目光穿過人群,最終交匯在了一起,在看到彼此之後,都露出了一個欣喜的笑容。

  上校向著克莉斯多的方向走來,他們互相行禮。奧蘿拉打趣的說:「啊喲,克莉斯多,你們還真是有默契啊,上校一進門你就看到了他,等到訂婚的時候可千萬不要忘記我啊!」

  克莉斯多的臉皮多厚啊,閨蜜間的打趣是從來沒有辦法讓她臉紅的。更何況這種還停留在低層次的曖昧。倒是上校有些局促的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要解釋什麼,但似乎又沒有想到什麼合適的解釋,顯得有些可憐兮兮的。

  奧蘿拉看的繞有興致。粗線條的她,固然不會像一般女人一樣看到上校不苟言笑的樣子就退縮害怕,但她也會覺得上校看上去很彆扭,不適合深交就是了。不過現在看看嘛,還是克莉斯多更占上風的樣子啊。

  一個人的性格是可以從她的書寫中看出來的。作為克莉斯多的老筆友,奧蘿拉對於這個女人的印象就是心思縝密而為人霸道。且不說她寫的那些報評文章是多麼的犀利和具有前瞻性,但是她的一手英語書法,明明大家都是商務英語的手書,她卻非寫的力透紙背,雖然效果是很漂亮,但與之成正比的還是她蘸水筆的報廢量。

  克裡斯多是那種每一個字都要精益求精的人,她寫的信件就算是再倉促,都可以直接拿出去給別人當字帖用了。奧蘿拉經常會產生一些疑惑,比如克裡斯多真的是和她年齡相近的人麼?克裡斯多的內心該是有多麼蒼老啊,不然怎麼就選了布蘭頓上校這個年齡的人呢?

  奧蘿拉心裡的吐槽一定程度上的反映在了她的臉上。克裡斯多只是餘光一掃,就明白了她在想什麼奇怪的東西。果然還是不省心呢,這是在嫌棄自己還是嫌棄上校呢!

  「上校,您今天的著裝看起來真是···」迷人。克莉斯多的話戛然而止,差點要到了她自己的舌頭。這話如果真的脫口而出,那她在別人的眼裡可就沒有形象了。就算是個女流氓也不能說出這種調戲的話來啊。

  上校還在等待克莉斯多的形容詞,但克莉斯多已經硬生生的吃掉了這個單詞。她掩飾性的笑了笑,注意到上校的外套裡似乎有一件法蘭絨的馬甲,暗紫色的布料露出了一角。克莉斯多很自然的一開了目光。但她依然很困惑,為什麼要多穿一件呢?上校在巴頓的時候可沒有···

  克莉斯多突然想到了倫敦多雨的天氣,這對上校的舊傷似乎有很大的影響。想到這兩天倫敦的幾場大雨,克莉斯多的臉色就不是很好了。不應該的,她不應該到現在才發現這個問題。甚至早些時候她想要準備的藥酒,也一直只是在計畫上。

  雖然上校不知道這些事情,但她心裡還是很愧疚,她到倫敦之後,就幾乎沒有怎麼關注過布蘭頓,甚至連她的舊傷復發都沒有發現。

  克莉斯多自責的時候,上校卻驚豔的說:「你今天的衣服很漂亮。」

  「所以,克莉斯多只有衣服是漂亮的嗎,難道克莉斯多本人就不漂亮了嗎?」奧蘿拉見縫插針的說道,她抓住了上校的語病,並且非常樂意看見上校出醜的樣子。

  布蘭頓連忙擺手,他對待女士並不是很有技巧,尤其是對待喜歡看熱鬧的女士,他急忙說:「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克莉斯多也很漂亮。」

  「好啦,奧蘿拉,你也真是的。還沒有結婚,就這麼打趣別的男士,你看到那裡站著的太太了嗎?」克莉斯多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站在遠處大聲說話的詹甯斯太太,然後慢悠悠的補了一刀:「你現在就這個樣子了。哎!奧蘿拉呀,我還真是擔心你將來變成那位太太的樣子。引以為戒啊!」

  奧蘿拉看向詹甯斯太太,此時她正和幾個談得來的夫人站在一起,對著舞池中的男男女女評頭論足,再加上她中年發福的身材,她腦補了一下自己將來變成這個樣子,忍不住嚇得打了個寒戰,「克莉斯多!」

  克莉斯多竊笑著說:「所以不要總是打趣上校啦。他可是個好人,要換了別的男人,花言巧語的那種,你可就不知道被騙到很麼地方去了。」

  奧蘿拉不服氣的說:「誰說的,我的威洛比也是個好人啊。你的眼裡可只有上校了!」

  不是克莉斯多的眼裡只有上校了,而是奧蘿拉已經被威洛比騙的團團轉了。克莉斯多歎了口氣,只能循循善誘的說:「你不覺得,其實阿爾文也是個好人嗎?」

  「阿爾文當然很好啊,可他的性子也太軟了吧!總是在意一些細節上的東西,男士如果不是大步向前看話,還有什麼迷人之處呢?」奧蘿拉停頓了一下,她想了想,又說:「其實我覺得,他人還是很不錯的。」

  克莉斯多挑了挑眉:「這是威洛比說的?」

  奧蘿拉有些扭捏的看了看她,有些害羞的說:「也不全是他說的。我自己也覺得···」

  上校和克莉斯多對望了一眼,眼神中傳達出的都是對奧蘿拉中毒太深的擔憂。尤其是克莉斯多,她很清楚,如果威洛比想要影響一位女士的看法的時候,他通常都是會成功的。比如在巴頓的時候,他總是在瑪麗安的面前說上校的壞話,時間長了,就連埃莉諾都不會當面的否定他了。

  而事實呢?阿爾文無論在學識還是政治嗅覺上都可以說是難得一見的,不然上校和克莉斯多也不至於會和一個商人詳談甚歡了。這樣的一個人,如果不是背景上有些小問題的話,威洛比簡直連給他提鞋都是不配的。

  再說了,阿爾文的關注細節和奧蘿拉的粗心大意不拘小節,恰恰是最匹配不過的,這種性格上的互補完全可以讓兩個人都收益良多。威洛比這真是噁心!

  上校看到克莉斯多無意識的用左手去掐自己右手的手指,這是克莉斯多在遇到棘手的事情的時候才會做的小動作。「我想阿爾文肯定還有很多優點的。他的學識淵博,對時事的嗅覺也非常敏銳。」做個咖啡店主確實是很勉強。

  克莉斯多贊同的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的小動作,也知道這樣很容易暴露自己的想法,但除了上校,也沒有誰會注意她的這個小細節。

  奧蘿拉被眼前這對秀恩愛的組合聯手打壓了一番,克莉斯多是她的好朋友,而布蘭頓上校也不是個壞人,他們說的話或多或少的影響到了她的觀點,也讓她有些迷茫了。

  「奧蘿拉,你應該有自己的見地。我覺得你現在需要的是獨立的思考。我認識的奧蘿拉可不是個會被別人的想法左右的人。區區一個威洛比怎麼能影響到你對別人的評判呢,如果你真的變得這麼搖擺不定,那有怎麼做出些事業呢!」克莉斯多眯了眯眼,用堪稱嚴厲的語氣斥責了奧蘿拉。

  奧蘿拉有些委屈的看了她一眼,不得不承認她的話是有些道理的。在看上校和克莉斯多站在一起親密無間的樣子,一時間落單的她倒是有些不是滋味了。回頭看看威洛比,他離她有些遠,此時他的視線完全集中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女人身上,可沒有投注給她半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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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懷疑的種子就這麼埋下了。奧蘿拉是個聰明人,只需要外人稍微提點一下,再耐心的等待一下,她自己就能發現真相的。

  克莉斯多此時倒是有些感謝威洛比蠢蠢的暴露自己的行為了。女人天生就是優秀的獵手,只要你的偽裝有一點點的馬腳,她們就能循著蹤跡找到你的所有窩點。這一點在奧蘿拉的身上是適用的。

  舞會剛開始的時候,埃莉諾陪在她的身邊,這讓她的熱情有了很好的施予物件,但等瑪麗安落魄退場,埃莉諾自然也倉促的離開。而這個時候,露西姐妹已經下了舞池,唯一還有空閒的只有克莉斯多了。詹甯斯太太就向克莉斯多走來了。

  「詹甯斯太太?」上校和詹甯斯太太相互行禮,詹甯斯太太熱情的拍了拍上校的肩膀。這讓克莉斯多有些擔心他肩膀上的舊傷。奧蘿拉知道這位太太的脾氣,所以她在簡單的行禮之後,就快速離開了詹甯斯太太的周圍。

  此時就只有上校和克莉斯多兩個人了應對太太的熱情了。

  「克莉斯多還真是一點都離不開上校呢,你們可真是恩愛!要我說這就對了,憑藉克莉斯多你的相貌和才華,明智的做法就是緊緊的抓住上校的心。就像是你在巴頓做的那樣,偶爾也是要主動出擊的。你可千萬別在意別人的風言風語,女孩子找個好歸宿才是最重要的!」詹甯斯太太說完後,沒等兩人的反應,自己就先樂不可支了。

  克莉斯多被她的話戳到了痛處,暫時還沒有想到什麼話可以給自己解圍。上校卻已經從中聽出了一些資訊,大致是克莉斯多在巴頓拜訪他莊園的事情被發現了,而這對於她的名譽有了一定的影響。

  可她從未告訴過他!上校看了看克莉斯多,此時她低著頭,所以他只能看到她漂亮的盤發。她有些難堪,但卻沒有反駁什麼。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錯的。上校覺得對訂婚的遲疑是多餘的,而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克莉斯多也承擔了很多的東西。

  「克莉斯多拜訪我是接受過我的邀請的。」上校沉默了一會兒,只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哦。是的,我們都相信這一點,她並沒有做錯什麼,情不自禁我們也都是理解的。她只是忘記和我們說一聲罷了。」詹甯斯太太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給這對戀人帶來了怎樣的難堪,她像是和往常的每一次談話一樣,樂呵呵的說道。

  克莉斯多扯了扯嘴角,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錯的。她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就恢復了狀態。「那麼我要好好享受現在的美好時光了。上校,你不請我跳第一支舞麼?」

  「我的榮幸。」並且願意陪伴你跳你人生中的每一支舞蹈。兩個人在詹甯斯太太打趣的眼神中走入了舞池。

  這個時代的舞蹈並不是華爾滋或者圓舞曲。這種舞蹈並不注重雙人的合作,因為你在跳舞的時候也是不斷地更換這自己的舞伴。

  上校和克莉斯多順著音樂開始了舞蹈,他一邊帶著克莉斯多轉身,一邊開口說到:「為了伊莉莎的事情,你···」

  克莉斯多沒有空餘的手來阻止上校的話,她眨了眨眼睛,然後說:「沒事的,我想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事實證明,伊莉莎是個好姑娘,她值得我的這個選擇。」她的語氣輕快的和舞會的音樂都快同調了。

  一個樂章結束,克莉斯多和上校鬆手,換舞伴,然後兩個人都專心的面對自己眼前的人,默默的挑起了舞。

  不得不說,在這方面,上校就沒有克莉斯多受歡迎了。他面無表情也不善和女性搭話,這讓每一個和他跳過舞的女士都會在結束的時候大大的松一口氣,好像在慶倖自己終於離開了這個可怕的男人。而克莉斯多的狀況就截然相反了。她別具一格的衣服和首飾,加上她不錯的舞蹈技巧,讓她成為了舞會的焦點。

  這種情況在只跳了一輪的時候就形成了。就算是後來奧蘿拉和威洛比也進入了舞池,都不能改變克莉斯多一枝獨秀的局面。人的氣場有時候是可以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的。克莉斯多穿著的冷色系非常貼合她的氣場,再加上『先來後到』的優勢,跳舞的人或許還不知道這個姑娘的名字,但卻已經記住了她藍色的身影。

  不過她也只是跳了一輪而已。再次和上校聚頭之後,他們就很默契的離開了舞池。

  「橙汁。」上校遞給克莉斯多一杯飲料,然後自己拿了杯威士卡。

  「為什麼你們都覺得我應該和橙汁呢,我也是可以品嘗雞尾酒的好嗎!」克莉斯多嘴上說著不要,但她的手卻已經接過了上校遞過來的飲料。

  她從一旁的盤子裡拿了一個蘋果,然後拉著上校一點點的朝門外走去。

  深冬的日子裡,百花凋謝,就連街上的山毛櫸*都已經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了。詹甯斯太太的宅邸妙就妙在有一個小型的溫室,這讓一些少見的花卉在冬天的時候還綻放的很美麗。可惜的是,溫室中種植的花卉都是珍貴的品種,並不適合剪下之後放在舞會上做裝飾,這真是萬幸。

  他們借著朦朧的星光,光明正大的走到了溫室的附近。克莉斯多的藍色長裙裙擺被草叢刮擦的有些淩亂。但氣氛太美,她隨意的提起了一些裙擺,就這樣慢慢的走向溫室朦朧的燈光。已經是冬天了,離開了溫暖的房間,本來應該是很冷的,但因為和上校單獨在一起,這讓她有些亢奮,一時間倒是沒有感受到寒冷。

  上校看克莉斯多興奮的樣子,只能無奈的陪著她散步。克莉斯多剛剛感冒過一次,可不能再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了!上校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這件外套很有質感,自然也很厚實。這給克莉斯多帶來了一份溫暖。

  她感激的笑了笑,兩個人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握在了一起,這讓她她有些口乾舌燥,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了自己有些沙啞的聲音:「這裡的溫室很美,我覺得我們可以去看一看。」

  看什麼呢?等他們走近了,朦朧的月光和溫室中暗沉的光線,讓人只能看到一個朦朧的輪廓,那些名貴的花朵還是安靜的在溫室中綻放,這顯然不是觀賞的好時候。

  安靜讓克莉斯多的思維有些發散,她的視線四周遊移這,她每次到新地方就要觀察周圍環境的習慣又出現了,視線移動間,她突然看到溫室門上掛著的槲寄生*,這讓她握著上校的手一緊。

  上校也差不多在同一時間看到了掛在門上的槲寄生。這大概是去年聖誕的時候留下的,現在已經乾枯了,掛的也不是很牢固,總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兩人所站的地方也算是再槲寄生的下方了。機不可失的,失不再來。不等克莉斯多下定決心,上校的吻就已經落了下來。

  這是個清淺的吻,不深也不濃烈,但卻像是一種奇特的試劑,給兩個人帶來了劇烈的化學反應。上校身上還有些淡淡的酒氣,這大概是之前的威士卡帶來的,克莉斯多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了,這種時候她還有心思去分析上校身上的氣味,大概是因為上輩子是屬狗的緣故?

  又或者她也醉了?兩人暈乎乎的分開了,上校抱住了克莉斯多,然後說:「你在舞會上真是搶眼,說不定我很快就要多出很多情敵了。到時候都不知道你還會不會記得可憐的老布蘭頓了。」

  克莉斯多被他的話逗笑了。所以說,上校並不是不會說情話,他只是珍惜這些話而已,一旦他說了,那就是個大招,直把人說的七葷八素,一下子就掉到了他挖好的坑裡,逃不出去了。

  「那我可要好好考慮一下嘍!」克莉斯多小心的回抱住了上校。這種接觸帶來的溫暖,在過去的十六年中全然空白,也讓她的心一下子熱了起來,她好心情的打趣說:「我真的會有追求麼?那可要仔細比較一下呢。」

  上校的手臂收緊了一些,他悶悶的說:「我們是因為正好在槲寄生下才接吻的」這話聽不出什麼語調來,既不是問句也不是肯定句,有種說不出的心酸。

  克莉斯多聽到卻差點掉下眼淚來。所以說千萬不能找老男人,總是想的這麼多,等他們瞻前顧後的想明白了,姑娘早就跟著別人跑了。也幸虧布蘭頓找到了她,不然誰稀罕他啊!克莉斯多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說:「但我們不是在槲寄生之下才擁抱的,這些愛神*可管不著呢!」

  一陣冷風吹過,被抱著的克莉斯多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寒冷。但被掛在門上的槲寄生卻在左右搖擺中,最後戲劇性的掉到了地上。                    

  *山毛櫸(大葉山毛櫸)原產於北美東部,歐洲山毛櫸(F. sylvatica,即林山毛櫸)分佈於整個英國和歐亞大陸。兩者均為重要的材用樹種,在歐洲和北美常栽為觀賞植物;可高達30公尺。[你們看我可沒有用梧桐樹來忽悠你們。反正這個樹的名字在國外小說中很常見。我在英劇裡也看到過,好奇的可以百度一下。]

  *槲寄生。「北歐神話中,和平之神Balder被邪惡之神Loki以槲寄生所製成的箭射死,Balder的母親——愛神Freya得知後痛不欲生,和眾神想盡辦法挽救Balder的生命,終於將他救活。Freya非常感激,因此承諾無論誰站在槲寄生下,便賜給那個人一個親吻……」 傳說在槲寄生下親吻的情侶,會廝守到永遠。


第四十四章

  落地的響聲驚動了正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他們匆忙鬆手,雖然完全沒有做這個的必要,但克莉斯多還是手足無措的整理著自己的頭髮和衣服。而布蘭頓呢,也很尷尬的整了整自己的領結。

  兩個人看著對方慌張的樣子,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這株槲寄生也算是物盡其用了,造福了這兩人之後才功成身退。兩個人完全放鬆下來暢談一天的見聞暫且不提,二樓的房間裡卻已經掀起了一場混亂。

  埃莉諾追著瑪麗安跑到了二樓的房間,這次瑪麗安沒有哭泣,但這反而讓埃莉諾感覺更加不安了。埃莉諾輕輕的走到她妹妹的身後,可瑪麗安只是靜靜的站在窗前,看著一片漆黑毫無變化的景色,這就好像折射出了她心中所想,沒有任何的光,也同樣缺乏希望。

  「你見到威樂比了?」埃莉諾問道。這個時候,她倒是希望自己妹妹把所有的情緒發洩出來,也好過她這樣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裡,最後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所以她才提到威樂比,希望這個問題可以刺激到瑪麗安麻木的神經。

  「見到和沒見到又有什麼區別呢?」瑪麗安木木的說道,她的目光空洞無神,似乎靈魂已經到了另一個地方。埃莉諾來由的感覺到一陣不安,她又聽到瑪麗安繼續說道:「其實我沒有看清楚威洛比的為人,我甚至還懷疑我和他之間曾經有過愛情嗎愛情不應該是熱烈而又真誠的嗎?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明顯可以感覺到他的真心,這些表現真的可以偽裝嗎!」

  瑪麗安跌回床上,她的手緊緊的扣住了棉被,把柔軟平整的被子摳出了一條條混亂的褶皺。但看上去,她更想要讓自己流出些眼淚意外的東西才好。情感之類的東西慢慢的被貶斥到了心底的某個角落,而理智的東西卻慢慢的冒出了頭來,只是一時間她還沒有發現罷了。

  而埃莉諾也在一旁適時的勸說她:「你也別總是想著威洛比的事情了,總還是有別的選擇的。」埃莉諾現在最擔心的其實是瑪麗安選擇從此拒絕愛情。畢竟她之前說的都是一輩子隻談一次愛情的話。

  「我沒事,只是要安靜一下。」瑪麗安回握了一下埃莉諾的手。她知道自己給大姐帶來了很多的麻煩,所以現在的這些事情只要自己一個人就好了。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呢?這算什麼?算是承認克莉斯多的眼光是多麼的清晰透徹,而自己又是多麼的懵懂愚蠢?

  埃莉諾看瑪麗安靜坐在那裡,也沒有什麼別的動作。又想著自己最好不要不告而別太長的時間。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決定回到舞會上去。瑪麗安中途退場,總是要有個人去圓一圓的,甚至,她都想去質問一下威洛比了。

  埃莉諾最後還是選擇了回到舞會。這無疑是個正確的選擇。失去目標的詹甯斯太太正在四處尋找達什伍德家的姑娘。埃莉諾的及時回歸無異於挽救了一場即將發生的大事。

  「埃莉諾。我剛才看到瑪麗安哭著離開,是不是威洛比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詹甯斯太太這次倒是拉著埃莉諾走到角落,小聲的問道:「我就不該請威洛比來的,誰能想到他竟然是這麼個人呢。那個格雷小姐也挺慘的,到現在還蒙在鼓裡呢!」

  瑪麗安並不是哭著離開的,但如果她哭出來或許還好點呢。埃莉諾心裡想著,表面上卻還是理智的說:「威洛比這樣的人並不值得她傷心難過,她現在和只不過是有些感冒了,不適合舞會的現場罷了。」信不信是各人的事情,這個藉口卻是站在埃莉諾的立場上,唯一可以為自己妹妹說的了。

  詹甯斯太太這次終於聽出了埃莉諾話中的意思,埃莉諾回絕的意思太明顯了。她尷尬的笑了笑,然後就不再說什麼了。人的好意畢竟是有限的,埃莉諾的這種方法固然能在短時間內維護好瑪麗安的聲譽,但就長期來說,也算是讓詹甯斯太太心裡起了個疙瘩了。

  其實埃莉諾自己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她在露西的口中得知愛德華是和她訂婚了的。這就意味著自己才是那個後來插足的人,這個認知讓她也心神不定的。所以,她把注意力放在瑪麗安的身上,也有著轉移自己注意力的心思。

  威洛比和奧蘿拉在舞池中盡情的跳動。雖然威洛比一直沒有更換舞伴,並且竭力的表現出自己的優勢來,但奧羅拉已經有了懷疑,對他的行為也都多了其他的考量。

  仔細觀察了,奧蘿拉就看到威洛比的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這個男人總是在跳舞的間隙朝二樓看看,似乎是在期待什麼。二樓有什麼呢?奧蘿拉只知道那裡住著達什伍德家的姑娘們。

  威洛比這是在偷窺別的姑娘啊!奧蘿拉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再回憶一下之前克莉斯多隱晦的暗示和明顯的阻撓,就不難猜測到威洛比的用心了。他的眼神實在是噁心透了!而把這種男人介紹給閨蜜的自己也簡直不能更愚蠢了!

  奧蘿拉一邊斥責自己,一邊檢討自己最近犯過的錯誤。大致有幾條——首先是關於開店的。她過於激進了,還想著要把這些事情告訴威洛比。天啊!要是威洛比真的知道了這些事情,那麼會連累多少好友的名譽!

  其次,她被威洛比洗腦了。就連跳舞的時候,威洛比還在孜孜不倦的傳授著克莉斯多有多麼不好,阿爾文和上校都是沒用的老男人之類的言論。之前怎麼就會這麼輕易的被迷惑呢?

  最後,也是最奇怪的地方——她竟然已經和這個男人訂婚了!她認識他也不過是短短的一個多月,就確定了將來要嫁給這個男人!仔細想來,當時自己完全被他的那張臉迷惑了吧。所以,克莉斯多和上校一定還知道些別的什麼,之前他們說話的時候表情可有些異樣,估計是不敢直接勸她。

  奧蘿拉一邊懊惱著,一邊努力思考怎麼挽回。並不是所有的姑娘都會一直沉浸在懊惱中無法自拔。事實上,這是一種相當錯誤的想法。姑娘其實也很堅強,當錯誤已經鑄成的時候,她想到的首先是怎麼穩住威洛比,怎麼挽回這個錯誤。

  還是少不了要和克莉斯多談一談的,問問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樣的資訊,然後儘快採取措施。奧蘿拉一邊想著,臉上就很自然的呈現出疲憊的神色來。她擺樣子都擺的不耐煩了,威洛比才依依不捨的收回『凝望』二樓的目光,關心的把他拉出舞池。

  「你看上去很累的樣子,不要勉強自己,奧蘿拉,我會心疼的。」威洛比低頭深情的說。他的演技看上去已經恢復了過去的水準。不過很可惜的是,演技這種東西,一旦空白一段時間,就已經出鏡了,再怎麼挽回都是沒有用的。

  奧蘿拉在心底冷笑了一下,她的愛情來的很快,去的也很快,可能骨子裡就是個果斷的姑娘吧,所以當她決定放棄的時候,也沒有什麼不捨得的。只要不是愛情,就沒有什麼可以迷惑她的了,她把威洛比看做一個商業上的對手,威洛比就是十個一起來也是擋不住她的。

  她表情自然的說:「你再去跳一會兒吧,雖然我很想陪你跳下去,但我的體力跟不上了,玩就是要玩的開心一點。」這話實在是太噁心了。如果是對著自己真正的情人,她也是不會說這樣的話來的。

  「你可太善解人意啦,要是我,可絕對不允許你去和別的男人跳舞!」

  你有什麼資格管我的事情。奧蘿拉看看威洛比身上的禮服,他們穿的衣服款式上有隱晦的呼應。在這次之前,威洛比的衣服堪稱是用花邊堆砌出來的,或者說威洛比這個人本身就是用華麗的語言堆砌出來的。可奧蘿拉對穿衣打扮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她看不慣威洛比這種盲目追趕潮流的樣子,就做主訂了這套禮服,衣服的錢還是她支付的呢。

  奧蘿拉沒有說話,她拿了一杯雞尾酒,坐在一邊慢慢品嘗了起來。舞會的持續時間一般是很長的,沒有到淩晨的兩三點,客人都是不會散去的。現在正是氣氛最熱烈的時候,姑娘們幾乎都下了舞池,只有少數幾個找不到邀請的,才在舞池外尷尬等待。

  奧蘿拉不屬於這個情況,但她卻沒有了再戰舞池的興趣了。今天簡直糟糕透了,和這麼個男人一起參加舞會。她一直希望找一個不看中她錢財的人,結果找來找去,找到的確實一個隻看的到錢的男人。

  興致缺缺間,克莉斯多和上校都已經從門外回來了。他們回歸的時間很恰當,且兩個人一前一後的,不容易讓人產生什麼聯想。

  奧蘿拉卻聯想了一下,開始的時候他,她有些擔心自己的好友會吃虧,後來一想,卻不得不承認,克莉斯多走的每一步,幾乎都沒有什麼大岔子。

  「你的好朋友和上校一定是一起到外面去了。這可真是失禮的一件事情。之前在巴頓的時候,她也是突然跑去找上校了,還借走了愛德華的馬,早上出的門,下午才回來的呢。奧蘿拉,或許我說的話會讓你感覺不開心,但我確實不喜歡他們。」

  奧蘿拉興致缺缺的問了句:「為什麼?」她接話了,威洛比也好繼續說下去,喋喋不休的說別人總比對自己說情話好些吧。

  威洛比的演說還在繼續:「他們的品行都不壞,但你的承認,人和人之間不是天生就喜歡的。克莉斯多之前一直在針對我,我可真是太無辜啦。而布蘭頓上校呢?你們都敬重他,但我卻覺得。真正可敬的人可不會去引誘一個比他小這麼多的姑娘···」                    


第四十五章

  此時,威洛比既要突出自己不喜歡克莉斯多,又要表現出他對上校的不滿。換做是瑪麗安的話,她已經被洗腦了。可惜,他現在的聽眾奧蘿拉已經看破了他的底細,正一心一意的思量著怎麼和他解除婚約的事情呢。

  「···奧蘿拉,你怎麼看的?」威洛比說完了一大段,最後結案的時候才想起詢問自己的女伴了。

  奧蘿拉被他打斷了設想,她正構思這怎麼流放威洛比的事情呢,聽到他叫她,才說:「我覺得你說的是有道理的。」至於威洛比到底說了什麼,她其實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威洛比卻暗自點頭,覺得奧蘿拉比之前的幾次都要靠譜很多。雖然她今天提早退出了舞池,但卻有耐心聽他講話了,並且也願意附和自己了。這樣一來,等到他們結婚,她一定會更加聽話的。當然了,他也不會虧待她的。

  所以說人是不能多想的,威洛比溫柔的對奧蘿拉一笑,表現出了他無限的深情。

  克莉斯多剛走進來就奧蘿拉笑盈盈的樣子,她覺得有些不對,奧蘿拉笑得有點不正常啊!這種膩人的微笑可不符合她的高傲氣場呢,奧蘿拉此時的眼神很亮,就好像···憋著一團火。難道一會兒的功夫,奧蘿拉已經看出威洛比的真面目了?仔細想想的話,如果她願意冷靜下來觀察的話,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的。

  克莉斯多和奧蘿拉對視了幾秒,交流了一下眼神,她看到奧蘿拉微微的點了點頭,就確認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了。這速度也太快了吧,克莉斯多暗自咂舌,卻也為好友看清了渣男而感到高興。

  只要奧蘿拉不阻攔,她的計畫就可以順利很多。而如果可以的話,她並不像讓奧蘿拉參與弄死威洛比的事情。畢竟這種牽涉到性命的事,哪怕有點差池,就不容易脫身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計畫,如果發生了寫小意外,牽連到了奧蘿拉,克莉斯多覺得自己會難辭其咎的。

  既然奧蘿拉已經恢復了理智,克莉斯多也就不再和她交流了。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參加正式舞會,做些社交總是有利於往後的發展的。奧蘿拉有自己的圈子,她固然可以引薦她,但憑藉自己的實力獲得姑娘們的認可,總是會更有分量一些的。

  她這次取了杯紅酒,然後調整好自己的笑容,走向了舞會中最亮眼的小團體。上校也自然的走到了紳士的那個圈子裡,畢竟男士們總是要討論一下政治的。

  她剛走近,就聽到一個穿著米黃色禮服的少女抬高了聲音說:「要我說我的威爾斯可是個好男人。你的承認,雖然他的財富沒有某些男士那麼多,但他足夠溫柔體貼,是個十足的紳士。更重要的是,他還很年輕,有無限的可能。」

  「你的威爾斯是好,你們看莉莉絲呀,她訂婚以後日子過的可甜蜜了,整天都是約會交往的,都把我們這群姐妹拋在腦後了!」另一個嗓音有些尖銳的小姐酸溜溜的說。

  小姐們嬉笑著打鬧成了一團——這個小團體是公認的高水準,她們和奧蘿拉畢業於同一家寄宿制的貴族學校,且都出身極好。奧蘿拉是習慣了扮豬吃老虎的,她所有的課業都只在中等層次,所以和她們這些優等生完全不是一個圈子裡的。而這些姑娘也看不上奧蘿拉只有高額嫁妝,沒點實際的本事,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真正要打入倫敦的社交圈的話,沒有什麼比結識這些姑娘更有益的事情了。雖然克莉斯多還有一群努力一下就可以嫁入皇室的筆友,但她們的圈子太高,短時間內是不會有太大幫助的。

  克莉斯多能夠理解。很多人在少女的時候追求愛情,覺得只要經營好了和未婚夫的感情,其他的事情都的不重要的,就好像童話世界裡,公主和王子在一起之後,就可以打出完美的結局了。——但公主會變成皇后,王子會變成國王,他們都會變成曾經自己討厭的樣子,這就是成長。

  結婚之後,你一定還是幫助丈夫在貴婦圈子裡社交的。那麼少女時期的圈子,無異於是一筆財富。如果能有一定的聲望,對於自己的丈夫的事業也是一種助力。女士如果不想做蕾絲花的話,總是要做更多的準備的。

  憑心而論,克莉斯多是不喜歡這些姑娘的,不過這些都是有教養的姑娘,她也不至於討厭或者眼紅就是了。她笑盈盈的走上去,表面上看不出自備或者其他的情緒,在舞會上,笑容只是一個範本而已,是沒有什麼實際意義的。

  她站在那裡,先不說話,只是安靜的聽著,她和女士們也保持了一小段距離,這樣攻守兼備,那些姑娘不好故意走開,也不好主動攻擊。

  她們高傲的無視了克莉斯多,並且討論起了今天的演出陣容。「倫敦最有名的樂團···詹甯斯太太看起來有些···但其實還是很有鑒賞水準的。」

  「這些人也不是光有錢就可以請來的,總是要有些人脈的···詹甯斯太太很欣賞那些鄉間的野丫頭···」

  克莉斯多·野丫頭·達什伍德還是沒有說話,就好像自己沒有聽懂對方對自己的影射。接話就輸了,這點事情克莉斯多還是明白的。這些小姐說話的風格說不上是勾心鬥角,但也算是冷嘲熱諷,隱晦的警告她了。

  克莉斯多只能好脾氣的站在那裡,保持站姿,讓自己盡可能的從容,同時耐心的等待自己可以切入話頭的時機。

  另一邊,男士們也都從舞池中走了出來。他們三三兩兩的坐在休息區,開始討論和工業革命和當前的局勢。這是宴會必有的場面,可沒有那個姑娘會往前湊趣,畢竟小姐們對那些政治一點都沒有興趣。哪怕是有的,也要裝作沒有才好。

  之前說過,上校在倫敦是有自己的產業的,這也決定了他早就在這個圈子中有了一席之地。男士的社交往往是生意上的延伸,或者是即將開始的生意。只要人脈這一個詞彙,就可以概括這些表裡不一的紳士了。

  在這個圈子裡,上校的身份還是比較難得的。雖然他已經不在軍中,並且從事自己的生意了。但他畢竟有頭銜,並保有自己的產業和人脈,這就是他受人追捧的資本了。

  看到上校走過來,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上校。上次參加舞會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這次你似乎帶了舞伴?可真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

  「那是達什伍德家的三小姐,一個很優秀的姑娘。」上校言簡意賅的說到。

  中年男人曖昧的笑了笑,用一種『我們男人都懂得』的眼神看著上校,然後討好的說:「你看上她可是她的福氣,小姐們都喜歡有錢又單身的男人呢。我們之前還猜測,您什麼時候會給自己找個伴呢,你看,愛情來的就是這麼快。」

  愛情這個詞語從中年胖子的嘴裡吐出來,有些說不出的金錢味道。他的話本來是沒有什麼不對的,但被他一說,就好像變了味道,讓人如鯁在喉,上校在心裡皺了皺眉,並沒有覺得自己被吹捧了。

  「她是個很好的姑娘。」他不想和一個商人討論自己的愛人,於是直奔主題的問:「維京,最近怎麼樣?」

  這就給了維京一個開口的機會。維京當然不會放棄這個交流的機會,他面色一整,認真的介紹起自己的生意,希望可以給自己拉到一個投資。這個布蘭頓從印度回來,聽說有著不菲的身價,從他手上賺上一筆,也可以吃喝不愁的過大半年了。

  維京在做生意的方面並沒有什麼高瞻遠矚,不過在工業化的浪潮裡,他好歹還是隨波逐流的投上了一筆錢。正是他這種跟風的行為,讓他沒有被時代所淘汰,還能算得上是個不大不小的廠主。

  他投資的棉廠其實一開始還是盈利頗豐的,但這架不住他有些貪圖美色。一個工廠主如果只憑藉著售賣自己工廠裡的棉織品,就想要擁有好幾個美麗的情婦,那他少不得要在別的地方做些手腳了。

  維京並不是個聰明人,他選擇了最愚笨的方法——壓榨自己的工人。這讓他的生活一度再上了一個臺階,但姑且不提他廠裡工人是如何反應的,他最近的收益卻慢慢的降了下來,甚至還出現了一些虧損的情況。這才讓他不得不到處周旋起來,只希望有個什麼人可以來接受他手裡的這個爛攤子。

  上校面無表情的聽著他的講解。在維京的描述中,他的工廠是如何的日進鬥金,說他還擁有一群勤勞而又擁戴他的工人,他的事業是多麼的有前景···

  上校聽了很久,都沒有聽出重點,於是他不得不打斷他:「維京先生,原諒我沒有聽出你的意思。我想您能有這麼好的一個廠子,實在是經營有方。」

  維京一聽,裂開嘴笑了起來,他志得意滿的對上校說:「我可是要提供你一個和我一起發財的機會呢。布蘭頓上校,最近我的好幾個朋友都突然失蹤了,大家都猜測他們是偷渡到法國去發展了,現在他們的生意都是他們的親屬在照看,我不是也想要追求更大的生意麼,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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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所以就希望上校可以接手這個產業了。上校不置可否點了點頭,說不出是贊同還是聽懂了。維京瞪大了自己的小眼睛,希望可以看出上校的表情,但上校始終沒有做出什麼表態,這讓她的心懸了起來。

  愚蠢的人都是自以為聰明的,他只想到了上校是從印度回來的,但卻沒有想過,他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升到了上校的職位,也意味著他絕不愚蠢。既然上校不愚蠢,又怎麼會聽信他的幾句話,就要買下一座工廠呢?更何況法國這個時候正一片混亂呢,又怎麼會有什麼值得人冒險挑戰的商機呢?

  「機不可失啊。如果您不接手我的產業的話,我可就找別人去了。」維斯抹了把頭上的汗,然後作勢要離開。

  上校有些好笑的看了看他,然後點了點頭:「我想我暫時沒有購買工廠的念頭。我可能呢剛不會定居在倫敦。」

  維斯恨恨的離開了,浪費了這麼長的時間,最後還是什麼好處都沒有撈到。他的離開並不是結束,上校和其他一些紳士談論著對時事的看法,並且被他的幾個好友打趣他的戀情。

  「那個維京叫你買他的工廠,你可千萬別去買,他的那個工廠,在圈子裡名聲可是臭不可聞的。」一個和上校交好的男士小聲的交流給上校這個資訊。「聽說最近都虧本了,所以四處找人,想要把廠子拋出去呢。」

  上校點了點頭:「我回絕了他的這個要求了,不過他的廠子到底有什麼問題?」

  「你還沒有看今天的報紙吧!今天有專門的版塊就是介紹一些工廠經營不善的問題的。我差點就被維京騙到了,好在看了今天的報紙,才沒有浪費很大的一筆資金呢。」那個人煞有介事的說:「這個作者真是個天才,要是我能當面和他談談的話,說不定我的財富可以再翻一翻呢!」

  「那你可以寫信給他,和他討論一下。附上一張英鎊,問題不就解決了。」上校有些奇怪的問:「難道說這位先生沒有留下他的家庭地址?」

  「不不不。最棘手的可不是這個事情,他收下了錢,卻不會回復我的來信,我前前後後可都花了兩百英鎊了,最後卻都石沉大海了。」憤怒過,也質問過,不甘心的投下了大筆的資金,別人卻懶得裡他。「不過我認為,像我這麼做的人也大有人在。這位作者畢竟點醒了我們一些事情,多送點錢也算是表達一下敬意吧。」要是他有一天不寫了,才真是損失呢。

  這個時候可買不到今天的報紙了,因為上校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他的報紙都是現買的,都不在倫敦:「所以他到底寫了寫什麼呢?」

  「他盤點了工業革命以來我們工廠機器的演變,也詳細寫了各種機器的利弊。像維京,他的工廠依水而建,還停留在1769年的機器工藝,雖然維京也不斷的做微調改進,但卻捨不得花錢去淘汰掉老的器械。人家都用『騾機』*了,他還在純水利運轉機械,怎麼會不虧本呢!他的錢可都用來養女人了,這還說什麼呢?」

  很多人都容易忽略這些東西,當別的作者還在分析血汗工廠的社會影響的時候,有人獨闢蹊徑的指出機器的革新,還說的有理有據,就足夠讓人眼前一亮了。

  其實這些道理並不是沒有人知道,但是知道的人沒有足夠的文化水準,有水準的人又不知道了。這篇文章沒有寫的艱深難懂,簡單直白能讓那些沒有受過教育的工廠主看懂,就足夠了。

  上校有了些興趣,於是問道:「這個作者叫什麼,寫了多久了?」

  坐在上校邊上的一個人搶答道:「啊!他起的是個筆名吧,叫『齒輪』。幾年前就在了,不過那個時候大家首先都是覺得他的筆名很奇怪。現在都習慣了,要是連續幾期沒有他的文章,我都感覺不太安穩呢!」

  男士們的主題不知怎麼的就偏移到了報紙的特約作者上了。有好事的人說:「齒輪先生的字寫的非常漂亮,而且他是個左撇子。以後要是遇到了寫的一手好字的左撇子,可要留意一些。」

  「要說寫字好看,我覺得倫敦城裡沒有誰比得上特平法官了。他判決書寫的也是一絕啊!」

  「是啊。不過他的審判向來很嚴厲,收到的人可就不會有什麼好心情來欣賞嘍!像我們這些遵紀守法的公民,卻也沒有機會欣賞。」大家又是一陣起哄,聲音響的都讓女士投注來好奇的眼神。

  舞會的氣氛被推向了最高處,背景音樂的鋼琴曲卻在這個時候有了改變。幾個姑娘似乎是起了爭執,最後一個穿著藍色禮服的姑娘走到鋼琴邊,替換下了正在演奏的樂師。

  巴赫的英國組曲隨後就從她的指尖流淌了出來。這是非常經典的一首曲子。雖然沒有樂譜,但少女顯然演奏的非常純熟,她手指的彈跳間沒有什麼停滯和晦澀,彈奏出的效果也是工工整整的。

  如果但看記譜的能力和技巧的話,幾乎沒有什麼差池了。就算是讓皇家樂團來演出,技術上也不會有什麼突破了。但少女的演奏始終算不上精彩,仔細看的話,她既沒有陶醉在樂曲中,也沒有專注在鍵盤上。她的視線停留在空蕩蕩的譜架上,就好像在看一本隱形的曲譜——矯情點說,就是沒有投入感情,再標準的技巧,最後也無法打動人心。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欣賞的出藝術的高寡的。大多數人聽到快節奏的鋼琴曲,只要沒有明顯的中斷,節奏也名快些的,他們都會拍手稱讚的。即使上流社會,也不乏濫竽充數的人。

  五分鐘的一段節選,克莉斯多彈得暢快淋漓,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彈奏更長的時間了,她畢竟很久沒有練習了,她自己感覺下來,手感也沒有恢復到巔峰。如果不是和那些姑娘話趕話到了這裡,她也不願意冒著出醜的風險演奏。好在一切都還算順風順水,博得了一些掌聲。

  見好就收總是沒有錯的。克莉斯多站起身來,鞠躬離席。她要反省一下,因為她還是小看了那些貴族的姑娘,她們從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有用的,雖然看上去都是大方溫柔,就像淺淺的一灘清水,但實際上,這誰可是深不見底的。她一不留神,就被套進去了。

  「鄉間也有這麼不錯的技藝,可真是令人讚歎。」一個粉紅色羅馬式長裙的姑娘率先開口,她對克莉斯多充滿了敵意。本來這群姑娘中,她的鋼琴技藝是最好的,現在卻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個女人出了風頭,這實在是讓人惱火!

  「鄉間也是有名師的,我的樂理老師是個很優秀的人。」克莉斯多收斂好心神,專心的回答了她的話。

  這些對話並不是沒有人聽得,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別人反復審視,最後才能確定她是否有資格加入她們的圈子。現在看來,她尚未得到承認,卻已經惹毛了這些姑娘。

  越是高層次的圈子就越有排外性。克莉斯多有耐心慢慢的等待,但這並不代表她會奴顏屈膝的。如果你自己放低了自己的位置,別人只會更用力的踩下去罷了。

  一首鋼琴曲而已,最多證明自己不是土包子,說句難聽的話,一塊磚頭落到舞會上,十個有九個都彈得一首好鋼琴,很多交際花也很擅長這個,這也只說是上流社會的敲門磚罷了,要想鎮住全場只能是一場美夢。

  克莉斯多不失望,她已經給別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說之前別人記住的是她藍色的禮服和新鮮的設計,那麼現在,要加上一條,並不是個土包子,還算···學過些什麼的。

  粉衣女孩重重的「哼」了一聲,不再說什麼了。她的父親是個有名望的紳士,從事的是出版印刷的行當。這個行業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清貴的,什麼革命都沒有辦法影響分毫,所以她在圈子裡的地位也是很高的。有什麼流行的書籍刊物,她都可以在第一時間得到,哪有姑娘不喜歡動人的詩歌呢!

  「克莉斯多的鋼琴彈得還是很不錯啊。」詹甯斯太太賣力的鼓掌,雖然剛才克莉斯多彈奏的時候,她還在和身邊的另一個貴婦人熱烈的討論這什麼,但這並不影響她在曲子結束之後讚美一下這個可愛的姑娘。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沒有提到瑪麗安,沒有說到達什伍德家,只是不斷的圍繞著克莉斯多誇讚。這讓克莉斯多多少有些詫異,她懷疑是瑪麗安惹惱了詹甯斯太太,但想想太太一貫的為人處世,又難得的有些不確定起來了。

  她的猜測其實正確了一半。詹甯斯太太是有些惱怒瑪麗安的自說自話了,她雖然管不住自己八卦的嘴,平時也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的,但一把年紀畢竟在那裡的,見過的人多了,也知道什麼叫『熱臉貼冷屁股』的。埃莉諾對她不說實話,她也沒有遷就她的必要。

  不過另一方面,她卻也對克莉斯多有了看法,她從舞會到現在,對自己的姐姐漠不關心的,也不是什麼很好的行為。一家人畢竟是一家人,沒有必要搞成這樣的。所以她也是希望聽到克莉斯多提及一些瑪麗安的。

  作者有話要說:

  *童工出身的撒母耳·克隆普頓于1779年發明了走錠精紡機。它結合「珍妮機」和水力紡紗機的特色,又稱「騾機」。這種機器紡出的棉紗柔軟、精細又結實,很快得到應用。到1800年,英國已有六百家「騾機」紡紗廠。[珍妮紡紗機你們就造了,這個是後來才出來的O(∩_∩)O~]


第四十七章

  克莉斯多最後也沒有提到瑪麗安,畢竟這種時候能想到自己姐姐的,一定也不是一般人。榮譽就應該是自己的,難道還要和無關的人分享麼?反正克莉斯多是不能理解詹甯斯太太的想法的。她安靜的站在那裡聽完了詹甯斯太太的誇獎,然後簡單的客套了一下。她骨子裡還是個驕傲的人,但能夠接受讚揚的時候,她自然不會拒絕。

  克莉斯多的視線快速的掠過了場中眾人,最後停留在了上校的身上,露出了一個真心的微笑。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很想笑,大概就是戀愛中那種漸漸失控的感覺了。名望是刷出來的,很多時候,名望可以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

  上校在克莉斯多坐在鋼琴前的第一時刻就注意到了她。她今天很亮眼,很完美。這個姑娘的身上是有一層殼子的,平日裡她好像是個絕緣體,只在特定的時候發光。她只有在發光的時候才像伊莉莎,那個多年以前,他曾心愛過的姑娘。

  布蘭頓捫心自問,他遲遲沒有和克莉斯多求婚,到底是為什麼?他想了很久,但這個問題似乎一直都很難解。他只是順從了自己的心,愛上了,卻沒有訂婚。這個問題,到了現在,大概已經有了答案。

  克莉斯多和伊莉莎是完全不同的。她哪怕是在表現自己的時候,也把握好了一個尺度。這個姑娘理智而聰明,她知道自己擁有什麼,又想要什麼。如果她計畫好了,就一定會做。她捨得,也大氣。

  那麼伊莉莎又是什麼樣子的呢?上校仔細的回憶了一下,不得不承認,伊莉莎的面容在他的心中已經模糊至此了。到了這個時候,他對伊莉莎的記憶甚至已經變成了蒼白的形容詞和名詞。比如他記得她是:熱情,善良,充滿活力的。可是伊莉莎當年做過些什麼呢?卻永遠的被定格在了時光裡。

  而另一邊,上校卻清晰的記得第一次看到克莉斯多抬頭時候的驚嚇,聽到她唱歌的時候的驚喜,逛街約會,牽手,被人維護。她提供了伊莉莎的消息,她雖然沒有到過倫敦,卻在倫敦有著非常不錯的人脈。她做的很多事情都在規則的框架裡,但你只看整體的時候,卻又覺得她從來沒有遵守過那些規矩。

  時間真的能夠改變一些東西。它把上校從年輕變的年長,也磨平了一些曾經尖銳的棱角。而更重要的是——時間讓他邂逅了一個如此神奇的姑娘。

  克莉斯多是一個很難以揣測和駕馭的姑娘。她的年齡和她的心性是不成正比的。這大概就是他遲遲不願意訂婚的原因了。克莉斯多一隻在很耐心的等待,但如果他在不出手的話,姑娘就要被別人追走了!

  上校皺著眉頭看著克莉斯多已經圍上了幾個年輕的紳士。克莉斯多的生活中並沒有太多的異性,但她對待一些變化,也總是能夠坦然而不改顏色。

  此時她站在幾個男士之間,沒有退縮也沒有過分的自得。她擺著微笑,安靜的聽著男士的讚美,那些從名家的文章中延伸用出的華美詩篇和動人的表情動作從她的耳邊流過,卻一句都沒有真正的被聽進去。

  她在適當的時候點頭、評論。或者是在男士吹噓自己產業的時候誇讚、敬慕。她做的很自如,這一點連她自己都相當的詫異。兩輩子,她都沒有覺得自己又這樣的天賦,她也不曾有這樣受人追捧的經歷。

  好在,這樣做並不難。那些吹噓自己的父親財富比人,或者說自己是牛津畢業的高材生的人啊!他們言語中的水分在克莉斯多這裡迅速的風乾這,所以這些所謂『年少有為』的人的光芒,也根本沒有他們自己說的那樣亮眼。

  「克莉斯多小姐,我的父親是一位工廠主。他的手下有著將近300名的工人,而我將來會繼承他的產業。」繼承產業是不假的,克莉斯多微曬,擁有三百多名工人的工廠,財富固然逼人,但倫敦的金錢總是多了一份捉摸不定的動向。今天它還在你的口袋裡,到了明天,你就破產的一文不值也是可能的。更何況這還只是父業,所以他也就是聽著好聽罷了。

  「那真是很不錯的了。您也算是年少有為的了。我想那位姑娘如果能得到您的青眼,想必她未來的日子一定是很幸福的。」克莉斯多裝作自己沒有聽出他的言下之意,也算是給彼此留下點臺階。

  另一位男士就更加奇葩了。首先是他的頭髮上的髮粉是別人的兩倍,而且穿著也充滿了暴發戶的氣場。手指上的黃金戒指,連領結也比別人的要厚實很多。其次才是他說出來的話,直白的讓克莉斯多這個『鄉下人』自愧不如。「美麗的小姐,我可比他有錢多啦。雖然我可能沒有他的長相俊美,但感謝上帝,看在我的財富上,總是有人能夠欣賞到我內心的美麗的。」

  其實這個人長的並不難看,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認知自己的,他缺少的是氣質,卻不是相貌。很多人總是無法認清自己,最後徒增了很多麻煩和困擾,走了很多的彎路。

  克莉斯多胡亂的點頭贊許,或者只是微笑的站在那裡,看上去到好像是和男士們詳談甚歡的樣子。反駁他們的女人可以給他們帶來新鮮和刺激,但草包們選擇妻子的標準永遠是無止境的柔順和服從。

  克莉斯多沒有去看上校,因為這個時候無論她看到什麼,都不會是讓人愉快的發現,如果上校不是自發走過來的,也就失去了意義。

  她等著上校過來的時候,卻有第三個男人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這個男人乍一看和上校有七分相似。但他留了鬍子,且穿衣的風格也完全不同。這讓他和上校相貌上的雷同變得不那麼明顯了。克莉斯多覺得哪怕他還和上校一樣的年紀,也是絕不會讓人搞錯的,一個人的氣質是最不會欺騙別人的。

  他的年齡都超過了達什伍德夫人了吧!克莉斯多有些詫異的看著來人,表情上也帶出了幾份奇怪來。

  男人的衣著很華麗,領帶是淡金色的,繡著金色的花紋,不僅僅是領帶,還有他身上的每一件服飾,都是帶著奢華和莊重,但這一切並不讓人反感。他看起來長居高位,雖然只是走過來,就已經自帶了一種威懾。很嚴肅,甚至嚴厲。終於出現了一個出色的人了。克莉斯多有些期待這個人會說些什麼。

  男人的介紹開門見山:「我是特平,倫敦的法官。」他的到來,讓兩個剛才還殷勤無比的男士順便變得像是縮了水的黃瓜,臉都黃了。這敬畏的表情不溢言表。

  他這簡明扼要的風格讓克莉斯多在心中叫了聲好!也可能是他和上校相似的容貌對她的影響,這讓克莉斯多的笑容也帶了份真誠。

  即使如此,最先被她品評的還是法官的這個職務。克莉斯多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了年齡和職位間的對比,得出的結論是:這個法官一定是個有點本事的人,不然他這個年紀,也不可能坐得穩法官的位置,威望看起來也很高。

  隨後,才是特平這個名字,很簡單也很常見。不過,這個叫特平的法官是在理髮師陶德的世界。克莉斯多既然想起了劇情,自然也不會突然遺忘法官這個人物。

  他是陶德犯罪的源頭。理髮師劇情的開始,就是在十幾年前特平看上了陶德的妻子,他用『愚蠢』這個罪名流放了陶德,從而卑鄙的佔有了理髮師的妻子。雖然那個可憐的女人服下砒霜之後變得癡癡傻傻,但她還有著個女兒清醒的活在人間。

  按照時間算算的話,這個女孩也應該是和克莉斯多差不多的年紀了。特平當年收養了她,並且悉心的養大了她,實際上卻是想要和這個養女結成伴侶,永遠的佔有她。

  克莉斯多回憶道了這裡,忍不住多看了特平幾眼。實在是想不到,這個人竟然是這樣的。她之前還猜測這個理髮師陶德會不會是歷史上的神秘殺人犯。但現在看來,他還是改編後作品的主人公。

  一個道德敗壞的人,竟然可以做的如此道貌岸然,看上去完全就是個公正無私的長輩呢!克莉斯多覺得自己也有看不清一個人的時候。

  克莉斯多很自然的行了禮,溫和的說:「法官閣下,我想您一定是公正嚴明的,市民們都很尊敬您呢。」

  她並不瞭解這個人。但他的主動出現讓她看到了一種可能。不過在這之前,她還是多瞭解一下這位法官吧。特平是個很有威望的人,他說話不帶太多的修飾,這和克莉斯多的影響裡的愚蠢法官有著很大的區別。

  克莉斯多正琢磨這他的來意。而他也沒有讓克莉斯多有什麼疑惑,「你的鋼琴演奏的很不錯,這讓我想到了多年前我遇到過的一個姑娘。」特平用詠歎調感慨的說道:「那天她在陽光下···抱著···,···金髮···飛揚···」


第四十八章

  克莉斯多聽他說話,卻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她當然知道那個女人當年的下場的,違背了特平,自此成了個瘋子,既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女兒。但她更瞭解特平在劇中的性格,試問一個連養女都敢娶的男人,對別的姑娘,下手的時候又怎麼會有所猶豫呢!克莉斯多暗自做好了防備,隨時準備原話的拒絕特平的示愛,哪怕這會得罪他,也好過被動的接受!

  但特平的話風一轉,這位正直的法官收回了懷念的語氣,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怎麼和你懷念起了當年了,可能是因為你們的發色相似吧。」他露出了一個好看的笑,好看和年齡無關,多年的司法生涯自給了他一種奇特的氣場,嚴厲中帶有一些從容,「但你們是完全不同的。你的鋼琴聲很美,但卻只是空有技巧,沒有情感的投注。你站在男士之間,不會彷徨,更不會慌張。你表現出的靦腆,也都是一種浮於表面的東西。」

  克莉斯多對著他的神轉折,不免為自己半分鐘之前的想像力暗自吐血,一拳頭打空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受。好在這些都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至於太丟臉。

  她的笑容有些龜裂,畢竟法官的話並不是讚揚,而是一種批判,這簡直就是在公開場合打臉。她對這種套路相當的不適應。

  「我想您說的是有道理的。可能您的閱歷和職位都或許都讓您養成了一種探究精神,不過我還是想說,對待一位小姐的時候,您的做法可不夠禮貌啊。」克莉斯多不冷不熱的說了這句。特平的話戳中了她的死穴,她一點都不喜歡這種被人看穿的感覺,當然她更不喜歡的是被別人評頭論足。

  「我只是覺得很有意思。真是···奇妙。」特平並沒有理會克莉斯多的話,他圍著克莉斯多走了一圈,像是在欣賞一件奇妙的藝術品,「我想···」

  「克莉斯多!」上校終於繞過人群走了過來。等他走的近了,有些東西就變得非常的明顯,比如他和特平那張及其相似的臉。兩個人初次照面,都驚訝了一下。但這種相似並不意味著他們會有什麼親眷的關係。

  「你好,請問您是?」上校走到了克莉斯多身邊,和她並排站在了一起,他的半邊身子遮擋了她,呈現出一種保護的姿態。他的動作被克莉斯多看在眼裡,她心頭一暖,稍稍有了些底氣。上校並不是理髮師那樣的小人物,特平也沒有資格流放一個曾經戰功赫赫的軍人。

  但克莉斯多並不想惹惱特平,畢竟特平法官的這個職務也可以給上校帶來不小的麻煩:「這位是本地的法官···指點一下我的鋼琴演奏。」

  特平聽出了克莉斯多話裡示弱的意思,這讓他揚起了頭:「特平。本地法官,希望你不要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以及,怎麼稱呼?」

  上校面沉似水,他一字一句的回答:「克裡斯多夫·布蘭頓。退伍軍人,上校軍職。」

  兩個人初次見面就顯得火藥味十足,這也讓克莉斯多大看眼界了。原來老男人之間的戰鬥是這樣的。好吧,原諒她如此神遊天外吧,畢竟今天的事情有些神轉折。這還只是第一場舞會罷了,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左思右想的,實在讓人有些疲倦。

  更多的原因,還是因為特平的突然出現,一下子擾亂了她所有的想法。可能這未必不好,但匆忙之間,卻也沒有辦法善加利用。

  克莉斯多晃了晃頭。她發現自己原來也是個不善酒力的姑娘了。這可沒有她上輩子的時候出眾。要知道,當年的她,雖然說不上千杯不醉,也不至於是一口就暈的。

  既然已經有了暈眩的感覺,時間也不早了,現在僵持的話,只能讓事情變得更加的糟糕。克莉斯多見好就收,總歸今天還是有收穫的。兩個男人像鬥雞一樣的對著,對大家的臉上也都不好看。這個特平對她···似乎並沒有什麼邪念,不要弄得太僵了,留些餘地才好呢。

  克莉斯多做出了決定。她接著頭暈的動作,半步一歪,靠在了上校的身上:「我想我有些醉酒了。真沒想到酒量這麼淺,我可能要先退場了。」她的演技是誇張了一點,這倒也沒什麼大問題。你並不能指望在一個法官的面前表演的天衣無縫不是嗎?意思到了不就可以了。

  兩位男士沒有過多的追究。確切的說,上校看到克莉斯多有些酡紅的面色,雖然知道她是裝的,但還是有些擔心。以後絕對不能讓她碰酒杯了。他打定了注意,也是順從了克莉斯多解圍的心思,好涵養的說:「我送克莉斯多回去,您請繼續享受這個舞會。」

  享受這個舞會,但這個舞會即將結束了。法官看到克莉斯多假裝醉酒的樣子,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我想要找的人,不要有什麼負擔了。」這兩個外鄉人都對他充滿了防備,但事實上,他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心思。

  克莉斯多把臉埋在上校的肩膀上,她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情是很複雜的。更讓她複雜的是,上校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僵硬了一下,這個表現讓她嗅到了不好的預感。

  特平看著上校攙扶克莉斯多離開。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他和那個布蘭頓的長相還真是相似啊,更重要的是,似乎看到布蘭頓的那張臉,他就覺得不怎麼爽快。加之克莉斯多長得真的很想當年的那個巴克夫人,她金色的頭髮···

  但法官也知道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他知道外人是怎麼評價他的——他們說他是個昏庸的法官。所以說,人絕對不能做錯一件事情,否則即使做了千萬件好事情,都是沒有辦法彌補的。

  法官絕覺得自己這麼多愁善感似乎有些好笑。舞會即將結束,他也該離開了。他看著窗外,朦朧的月色星光,城市的上空好像有黑煙籠罩,有人哀嚎驚叫,但仔細看的時候,窗外只有細細的小雨,他的馬車在外面等待著了。

  他和相識的幾個朋友道別,然後一個人安靜的走出了詹甯斯太太的宅子。人們總是不相信,他這輩子真正喜歡的只有那位巴頓夫人,或許他也不是真的喜歡那位夫人,他喜歡的也許只是某個時刻,陽光,鮮花,金色頭髮,她抱著孩子,溫柔的笑容。

  為了得到那個時刻,他做錯過很多的事情,可能還會繼續的做錯下去,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就是想要在看到那樣的一天,無論時光怎麼走,無論別人怎麼看,他都會去做。

  特平的馬車排在這條街轉角的地方。這條街不長,但也並不算短。雖然外面還下著雨,但特平的步伐還是穩健踏實的,他沒有因此快一步,也沒有故意拖延什麼。知道他做上馬車。車夫打響馬鞭,黑色的馬車和倫敦的夜融合在了一起,最終消失不見了。

  淩晨的三點。大街上其實也沒有大家想像的那麼冷清,倫敦城那麼大,舉辦舞會的也並非只有詹甯斯太太這一處地方。大街上雖然顯得很空曠,但到了三四點的時候,總有些馬車沉默的向著各自的家裡駛去。所以說,淩晨是富人的特權,他們不用為生計擔憂,自然也就有了可以盡情享用的漫漫長夜。

  上校說要送克莉斯多會家,但其實克莉斯多就居住在這裡的二樓。這些事情特平不知道,所以就成了現成的藉口了。但如果真的要上校送克莉斯多上去,也多少是有些尷尬的。

  克莉斯多雖然有些微醺,但這並不影響她思考。她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當兩個人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克莉斯多收回了自己倚在上校身上的重量。她扶著牆壁慢慢的站穩,然後帶著些鼻音的對上校說:「我想今天總體上玩的還是很開心的。」

  上校覺得她是有些醉了,在暗處,她琥珀色的眼睛呈現出一種通透的質感,就好像是一隻在夜裡捕獵的大貓,帶著難以駕馭的距離感。他擔心她摔倒,就伸手想要去扶。

  克莉斯多擺了擺手,拒絕了上校的幫助。她幽幽的說:「我覺得···我們之間還要再想一想。」她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這樣她就不用看上校的表情。

  有些事情其實她一直知道,但也一直在自欺欺人,比如為什麼她從來不問上校伊莉莎的事情,並不是因為她都知道,只是她沒有把握,上校究竟是怎麼想的,是喜歡,還是···替身?

  再比如,她一直稱呼上校『布蘭頓』,或者更常見的直接叫他『上校』。她從來沒有交過他克裡斯多夫,這又是為什麼呢?那是因為,她不確定他們是否真的會走到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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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主觀上,以及在眾人的眼裡,上校遲早是要和克莉斯多訂婚的,因為他們之間完全親密,沒有任何的阻礙。但克莉斯多自己心裡明白,他們之間的障礙實在是太多了。上校的這方面:他的過去,他的養女,他的家人,甚至是已經不重要的年齡。

  而克莉斯多自己呢?她何嘗沒有太多的秘密:她像個男人一樣的評論政治,擁有不能見光的大片莊園和土地,甚至是和上校之間幾個世紀的人生觀詫異,這些看似並隱沒的東西,隨時威脅著她的未來。

  今天的舞會她看似贏了很多,但其實她輸掉了更多的東西。因為她終於看清了上校對她的態度。有愧疚,有甜蜜,但他不提訂婚的事情。不,或許他想過,但最後也沒有邁出這一步,這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了——他如果放不下當年的伊莉莎,那她最後就會變成一個笑話。

  她,可能已經是個笑話了。真是太失敗了!她只能維護下去,最壞的打算是,她還是要像一隻外表光鮮,內裡腐爛的蘋果一樣,失去所有的東西。而好一點的,也不過是達成自己最初的那些設想罷了。

  女人的心裡有一片神秘的汪洋*。它難以捕捉,且飄忽不定。上校其實已經察覺到了癥結的所在,不過是羞於表達吧而已。可現在,晚安的時候到了。兩個成年人交換了一個很清淺的吻。在樓梯轉角的陰影裡,看得見月色,卻看不見光明。

  克莉斯多在上校擔心的目光下,搖搖晃晃的向樓上走去。好在路也不長,很快就到了,她也幸運的沒有摔倒。

  克莉斯多在二樓走了幾步,找了一個可以看到上校的地方,可能真的是酒意上頭了,她脫下了手上戴著的雙股銀飾,從二樓就扔了上去。

  還站在原地發呆的上校被砸到了肩膀,等他看清地上的銀飾,再抬頭看看扔東西的克莉斯多,就聽到他的姑娘很豪邁的說:「下次看到你之前,都不准去理髮店!」然後那個最近風格有些叵測的女孩就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裡。

  上校有些無奈的彎下腰,他撿起了地上的銀飾。這個首飾打造的很漂亮,遠看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很簡約的,但仔細看看,上面明明是浮雕了很多複雜的花紋,手鏈的內側還帶了一行非常漂亮的英語字體,文字向□□斜,寫的似乎是這個手勢首飾的名字:初心。

  上校沒有多想,只把這看做了克莉斯多的小脾氣,也可能是自己哪裡沒有做好,下次好好表現就是了。而克莉斯多說的不進理髮店,估計也只是個小威脅,他自己修理也可以。畢竟她還是個十六歲的姑娘啊,有些脾氣才是正常的。

  上校摩挲了一下銀飾,把它放進了自己胸前的小口袋裡。這值得好好保存,就像是對待他的姑娘一樣。

  克莉斯多站在樓梯轉角,一直看著上校離開。她歎了口氣,竟然覺得自己連醉意也消退了不少。她給上校銀飾可不是希望兩個人在進一步發展的意思,恰恰相反,她可能會有一段時間不和上校見面了。所以,她才會特意提醒上校,不要到理髮店去的,哪怕這個要求很奇怪,但她相信,上校是一定會去做的。

  做好這個決定之後,她整個人都沒有了什麼力氣,特平的出現簡直讓她無所適從,所以她要好好睡一覺,來緩解一下自己緊張的心情。

  第二天一早,克莉斯多在餐桌上告訴詹甯斯太太,她受到了奧蘿拉的邀請。奧羅拉的邀請就好像是個萬能的出行介面,可以讓她有個鑽營的時間,畢竟奧羅拉總是願意為她圓謊的,只要對好口供就好了。瑪麗安今天沒有下來吃飯,這一點克莉斯多昨天就猜到了,而餐桌上的其他人表情卻很奇特。露西姐妹暫且不說,她們昨晚也在舞會上結識了幾個朋友,今天也是受邀前去遊覽的。

  「你去奧蘿拉那裡?那個奧蘿拉·格雷?」埃莉諾皺了皺眉,到了倫敦之後,她一直沒有灌輸過克莉斯多,這是因為她相信,克莉斯多是個有規劃的姑娘,她的妹妹應該可以管束好自己的。之前克莉斯多做的也都還算是不錯的,哪怕是在和上校的關係上,也都做的讓人無法指摘。

  但她這一次就做的有些離譜了。難道她不知道,一家人不應該有兩個立場嗎?那個格雷小姐的未婚夫既然是威洛比,那麼克莉斯多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家人,也不應該再和格雷保持關係了。

  克莉斯多裝作沒有看到埃莉諾的表情。這其實是一次表態,如果她選擇了放棄和奧蘿拉的交往,那麼也就相當於是放棄了一個朋友。奧蘿拉也是威洛比的受害人啊,再說了,當初自己也是百般提醒,希望瑪麗安可以仔細想想清楚,現在這種樣子,算是給誰看啊。克莉斯多給麵包塗上了一層草莓醬,她並不喜歡早上吃甜食,這會讓她一天的心情都不太好:「是的,我想昨天你也見過她了。」

  「克莉斯多!」埃莉諾看了看詹甯斯太太,考慮到有外人在邊上,所以就沒有多說什麼。但言語中警告的含義是相當明顯的。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你這麼做是完全沒有意義的。限制了我的出行和交友,瑪麗安就能從那副樣子裡清醒過來嗎?看看她現在是什麼樣子的,說不定過一段時間,我們一起上街的時候,別人都看不出我們是雙胞胎了!」

  「她是你的姐姐!」埃莉諾被克莉斯多說的有些洩氣,但她還是堅持的強調著自己的看法。

  「如果她不願意,那麼她可以當面告訴我。更何況,奧蘿拉也是受害者,威洛比明顯是看上了她的嫁妝,作為朋友,你就讓我袖手旁觀,然後看到一個不錯的姑娘被坑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已經訂婚了,訂婚了就是一體的了,你從中說明,又有什麼用處呢?更何況那個姑娘本身就很高傲,她未必會在威洛比的手下吃虧的。」埃莉諾第一眼看到格雷的時候,就不怎麼喜歡她。她看上去太過於高高在上了,自高自大的人總是不讓人喜歡的,不是嗎?

  「奧蘿拉的面向看上去就很高傲,這也不是她想的,如果你認識了她,就會發現,她其實是個很迷糊的姑娘。你去打聽一下倫敦的圈子裡,有誰說奧蘿拉是個高傲的人的,她都是很文靜的在那裡,願意幫助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的,這樣的品德難道不值得更好的麼?」

  埃莉諾被克莉斯多的長篇大論一時間鎮住了,克莉斯多也因此得到了一個短暫的間隙。姐妹兩個意識到了自己在什麼地方,於是不約而同的停止了討論,專心的享用面前的早餐了。

  今天詹甯斯太太一反常態的一直沒有說話,這讓早餐變得非常安靜。克莉斯多分出了一些心思,仔細的看了看太太的臉色,發現她的表情間有著一些厭倦,心裡也就大概有了些瞭解了。

  達什伍德家的姑娘是人,而不是英鎊,更不是上帝。如果別人喜歡她們,那一定是她們身上有些品質是值得被人喜歡的。如果別人不喜歡他們,那也是應該的,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人見人愛的。

  看詹甯斯太太的樣子,似乎對於她們姐妹間的爭執產生了厭棄的感覺。她今天的注意力一直在露西姐妹身上,似乎要把之前對這對姐妹的忽視都不會來。

  克莉斯多沒有想過要挽回什麼。她安靜的吃完了自己的早餐,準備上樓換一件可以出行的衣服。

  此時,管家從門外走了進來,他叫住了正打算離開的克莉斯多,「小姐,你的信。」

  克莉斯多走過去接了過來。她看了看信封,風格就不是她所認識的任何一個朋友的。信封的底色是純白色的,質地也很不錯,燙金的修飾花邊讓信封顯得貴氣逼人。這讓她聯想到了一個人。

  她剝掉了亞金色的火漆之後,就確定了來信的人——法官特平。除了他,誰會把火漆章做成天平的樣子,弄得像是傳票似的!

  克莉斯多並沒有在餐桌上看信,她一邊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邊開始閱讀這封興建。好在這封信不是法官寫的,而是他的那位養女。信上說,邀請克莉斯多到她那裡去,教導她演奏鋼琴。

  合乎禮儀,並且正中了克莉斯多的下懷。雖然她也懷疑過,當年法官就是這樣欺騙到了巴頓夫人的。但畢竟她的身份不同,她的追求者也不是個沒權沒勢的理髮師,不知道這是否可以意味著她去赴約還是安全的。

  克莉斯多並不是完全相信自己所知道的劇情的。萬事萬物都有著變數,如果一味的相信什麼東西,總是會失去別的風景的。綜合了所有的原因,她必須冒一次危險,親自去拜訪一下這位法官大人。                    


第五十章

  打定了主意,克莉斯多就放棄了原本準備好的藏青色禮服,轉而換成了一條淺白色的禮服,這件禮服的邊上鑲嵌著白色的狐裘,買來的時候也是出了一大筆錢的 。她這麼做也是有原因的,她只有穿著的正式一點,也可以表達出她的姿態來。

  換完衣服,她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把它們盤好,然後認真的整理好自己的妝容。克莉斯多做完一切,看看鏡子中的自己,不免有些有些懊惱。自己的這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實在是有些緊張。

  所以她又擦掉了一些妝容,讓頭髮也稍微隨意些,只保持了一副正常拜訪的樣子。她做完了這一切,滿意的點了點頭,最後給自己配上了一個小包,破天荒的準備了一些嗅鹽以防萬一。

  等她走到一樓,發現大家還坐在那裡。露西姐妹兩個也已經仔細打扮過了。「克莉斯多你這是去那裡呢還是那位奧羅拉小姐嗎?」

  克莉斯多笑了笑,詹甯斯太太的行為就說明了,任何人都是不可以輕視的。比如詹甯斯太太,她顯然已經不怎麼喜歡達什伍德姐妹了,但因為是她邀請的人,所以她還是會仔細的問清楚克莉斯多出行的問題,以此來避免克莉斯多在她的身邊出現意外。

  對詹甯斯太太的問話,克莉斯多回答的很快:「我這是去特平法官的家裡。他的養女希望可以和我討論一下鋼琴的演奏。」但至於這件事上,別人的看法比之克莉斯多要從法官身上得到的,就顯得無關緊要了。

  「法官?」詹甯斯太太想了想,然後似乎得到了答案:「特平法官為人還是不錯的。她的養女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你玩的開心就好了。」

  克莉斯多點了點頭,領走前說了一句:「謝謝您,太太。我是說,感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

  法官的馬車已經停在了詹甯斯太太的門口,這也可以變相的窺探一下法官的性格。他是強勢的,但在準備的方面也願意做到萬無一失,哪怕克莉斯多可能拒絕赴約,他也做下了準備。

  這個認知讓她臉色好看了一些,馬車的到來本來就是一個信號,說明這次對話是得到重視的,也就為克莉斯多的安全係數打下了一定的保障。

  她坐上了這輛黑色的馬車。內部的裝飾壓制低調,金色的繡線還是無處不在的,克莉斯多忍不住假設了一下,上校五年十年以後,會不會也喜歡上這樣的風格呢?她努力放空了一下自己,以此來避免自己過於緊張。這個法官可也算是個大人物了,她還是有些忐忑。

  人的潛力是無窮的,被逼一逼,有時候也是可以超常發揮的,超長的久了,最後也就穩定了。至少克莉斯多就是這樣的,當她的腳尖踏到了地上,心一下子就定了下來,她打量了一下面面前的這座兩層獨棟,依著街面建造,沒有花園等任何東西,不過有點事地理位置金貴,總體價值遠超了詹甯斯太太的宅邸。

  這房子倒是符合他法官的身份的。克莉斯多看了看兩樓的位置,那裡有一扇很大的窗戶,劇情中,特平的養女就是從這裡勾搭了一個海員,想要逃出生天的。雖然···最後失敗了。

  她平靜的敲響了法官家的門鈴。僕人打開了們,大量了她一眼,然後給她開了門。

  法官就坐在客廳裡,他的面前擺了一副國際象棋,但只有他一個人在那裡,棋局已經擺開了,到是有了幾分自娛自樂的意思:「你可以隨意。」

  克莉斯多覺得這個場景還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對法官行了個禮,然後很放鬆的坐在了他家的沙發上。

  這個法官並不是個正常人,她也沒有打算用非常嚴謹的禮節來對待他。在這樣的人面前,還是做好自己比較不容易躺槍。

  特平看了克莉斯多一眼,算是知道了她的到來,對於克莉斯多的隨意,他也不置可否,一心一意的撲在面前的棋局裡。

  克莉斯多看到沒有人搭理他,也沒有什麼著急的,她走到一旁的書架上,挑選了一本書籍。不得不說,這位法官也是個有學問的人,書架上就沒有一本英語的書,而且隨便那一本,書上都是有詳細的筆記的,層層疊疊的字跡證明了特平並非不學無術的人,他的字也很好看,和克莉斯多一樣是賓塞斯的字體。

  她就像是到了自己的家一樣,很愜意的靠在了沙發上,抱著沙發上柔軟的靠墊,開始研究這本法律專業的法語書。這個時代還沒有什麼非常有意思的娛樂遊戲,唯一可以消磨時光的閱讀,對於克莉斯多這樣的小姐來說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她已經養成了到了別人家,就盡可能蹭蹭書的習慣了。

  而她一旦沉浸了進去,就很難再關注到其他的東西了。特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研究好了自己的棋局,他走到了克莉斯多的身邊,看了看她在閱讀的書籍名稱。

  「你看的懂嗎?裝樣子可不是一個好品質。」他看克莉斯多很久都沒有翻頁,就出聲打斷了她的閱讀。

  克莉斯多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非常認真的指了指書上的一處筆記,然後問道:「這個補充是您什麼時候寫的呢?」

  她指出的是法官大人補充上去的一個案例。從判決來看,也算是超越時代的眼光了,因為在所有的案例中,他都盡可能的規避了同態復仇的判決。他的很多批註都堪稱精彩,克莉斯多很喜歡他的簡約而切中要害的評價補充。

  「我三十歲的時候。」法官懶洋洋的在克莉斯多的耳邊說道,他的聲音也很好聽,帶有一種低調的奢華,但和上校的聲音又有些不同,聽上去更加隨意一些。「好了!看不懂的話就不要強撐了,如果你這個年紀就看的懂我的專業書籍的話,那完全就是妄想。」

  克莉斯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書本被抽走了。她在諾蘭莊園的時候是仔細的學習過法律的,所以也算是有些基礎的。文中雖然有些東西她要靠猜靠蒙,但卻也是受益良多的。

  她依依不捨的看著那本書被放回了書架,只覺得這些書籍比她之前看過的所有法律書籍都要精彩很多,如果她能夠仔細的閱讀完這些書籍,那在相關的方面,她一定可以有很大的進步的。

  可是,一個姑娘要這樣的進步又有什麼作用呢?克莉斯多忍不住帶出了一絲苦笑,她幽幽的說:「我如果看的懂得話,那麼三十歲才看得懂的法官大人,豈不是顯得非常狼狽麼?就算是因為這個原因,我也不能看得懂這些東西呢!」

  她的這話說的充滿了怨氣,她的視線還黏在那本書上很長的一段時間。這讓特平有些好笑。「你如果看得懂,我也可以借你看看其他的書,不過我很懷疑,你這樣的小姐是不是受過法語課程的教育。」

  「並沒有。」克莉斯多挺了挺腰,然後決定給自己加上一份籌碼。她一字一頓的用法語說:「但我是認真的自學過的。基本的閱讀都是沒有問題的。」

  她的法語是很標準的,但德語卻帶了些本國的口音。她目前最遺憾的並不是上述的這兩件事情,而是她的英語,帶了些地方的口音,卻不是最精緻的倫敦音。這讓她在和別人說話的時候總是有了一些冒牌貨的感覺。

  她一直在努力的矯正這自己的口音,但似乎收效也並不明顯。這主要是她生活的圈子問題。詹甯斯太太宅子裡的姑娘都帶有明顯的口音,哪怕詹甯斯太太本人,也已經把純正的倫敦口音給忘記了。

  這並不是一個誰比誰更高貴的問題,語言的根本用途在於使用,而不是炫耀自己的能力。

  這點克莉斯多還是明白的。但她如果不能把一件事情做到最好,就總覺得差了些什麼。

  「自學?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法官再次看了看她,然後問了一些書中的內容。克莉斯多和他用法語飛快的交流了起來。她在這方面的知識儲備並不完善,只能說是知道一些皮毛罷了。

  比如她知道羅馬法律對世界有著深遠的影響,大致的瞭解其中演變過程,但說到具體的條文案例,她也只能聽著特平對她炫耀了。

  好在別人對她說過的話,她總是能記住的,所以,在這場特平單方面炫耀碾壓的討論中,克莉斯多也學到了很多東西。她甚至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去寫一篇關於法律的評論文章了。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夠這麼做,至少短期內不能,否則就是明目張膽的告訴特平,她是個作者,在報紙上寫東西了!你總是不能幻想一個法官是不讀報紙的吧!

  兩個人的交流越深,就越覺得語言無法描繪一些現象。特平抽出幾張紙,開始寫寫畫畫起來。克莉斯多看著他漂亮的字體,忍不住抽了一支蘸水筆,在邊上也配上了一些說明。

  他們的字很像,就好像是在一本字帖裡臨摹出來的一樣。但克莉斯多慣用的是左手,她的右手字綿軟一些,看上去有些娟秀,法官的則是簡潔,筆鋒有利,落筆稍微粗糙一些。一粗一細的賓塞斯寫在一起,異樣的和諧。                    


第五十一章

  法官的很多奇思妙想讓克莉斯多有些忘卻了時間,她的留海滑落阻擋了視線,她就隨手把它挽回耳後,又繼續就著一個法律條文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特平是接受過這個時代最高級教育的人,他畢業于一所知名的宗教學校,並在法律方面有著自己獨特的建樹。這樣一個人,如果他認真的展示自己的學問,那確實是很吸引人的。克莉斯多不知不覺的有些忘記了自己的初衷,忘記了她到來的目的,畢竟特平講的這些內容,對她來說,是極其難得的。

  直到有另一個人出現在樓梯的轉角,也打破了目前的僵局:「父親,是誰來了?」

  克莉斯多從沉思中清醒了過來,她看向樓梯那裡。那是一個有著金色長髮的美麗姑娘。她的眉宇間雖然有些憂鬱,但這種氣質也只是為她姣好的面容增添了一分明麗的光彩。倫敦果然是盛產美女,你永遠不能說自己見到過的就是最美麗的。

  看到了這個姑娘的面容,克莉斯多大概也能理解為什麼當年法官會為了得到她的母親,而做出那樣失去理智的事情了。

  克莉斯多還要感謝一下這位養女小姐,畢竟在剛才的交談之中,她似乎一直是被法官帶著跑的,如果再深談下去,特平對她的評價可能不高,那就危險了。更何況她也意識到,自己和法官先生目前的坐姿十分曖昧,已經超越了普通客人的範疇——她的臉和法官無限接近,甚至可以聽到特平的呼吸聲。

  她乾咳了一聲,後退到安全的距離上,端正好了自己的心態,禮貌的問候了這位約翰娜小姐。

  克莉斯多通過劇情而認識的約翰娜不可以說是不聰明的。她作為特平的養女,享受了多年優越的生活,但在面對自己養父求婚的時候,非常果斷的選擇了一個流浪水手的求愛,並且希望那個人可以帶著她離開養父的魔抓。

  她對於自己的定位是很明確的,克莉斯多看到真人的時候,就不怎麼相信約翰娜在十六歲之前對法官的心思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可能這個時候的約翰娜還沒有被法官的求愛打擊過,她的行為舉止上還是帶出了一些可以分辨的軌跡。

  比如她從樓梯上下來的時候,雖然面帶省事,但還是有一些鄙夷的眼神流露了出來。兩位小姐四目相接,女人總是更瞭解女人的,況且她們都是聰明人,幾乎是立刻,就知道要怎麼應對彼此了。

  特平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但克莉斯多也不敢放過他的任何一個細節。從一個人的學術世界,是可以感知到他的為人處世的,特平這個人的心思縝密,而思維卻是天馬行空的,和這樣的人打交道,除非你是特定的人,否者女士的身份也無法為你爭取到一點點的善待。

  特平面色平常的介紹了兩個小姐認識,三個人都很默契的忽略了之前約翰娜的那句『這位是?』。不管特平是否在沒有通知過約翰娜的情況下邀請克莉斯多,她都沒有什麼質疑的餘地。

  「約翰娜小姐,您的榮光確實是讓人心醉的,即使我是個姑娘,都被您迷住了呢!」克莉斯多拿出了詹甯斯太太的說話風格,來應付這位一見面就耍了個小心計的小姐。特平似笑非笑的看著克莉斯多見人說人話,見鬼說的本事,很悠閒的整理了一下剛才翻閱的手稿。

  約翰娜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幾乎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瑕疵,非常自然的回誇了克莉斯多,這就沒有給克莉斯多一個口舌的機會。

  約翰娜沒有參加過倫敦的貴族女校。她從小到大的所有學問都是特平一手教導的,所以她在行為處事上也帶著一些法官大人的遺風。雖然外界對於這位身份尊貴,且頗受寵愛的小姐的學識有著不同的猜測,因為約翰娜從來不在公開場合表現自己的學識技藝,但克莉斯多和她一搭話,也就意識到,她絕對是倫敦貴女中的頂尖人物了。

  從身段到行為舉止都是無可挑剔的,從這些事情上就可以看出特平下的大工夫了。更不用說從她一出現,特平的眼神就多是落在她的身上的。

  「可真是好久沒有小姐來我家拜訪啦!一直都只有我和父親兩個人生活,還真是夠孤單的呢!」約翰娜說話並不是那種細聲細氣的感覺,她的話語帶著一些果決和陷阱,絕對是個難對付的角色。

  所以你覺得我來是因為看上了你的父親,並且急著想要做你的養母麼?還是你不管怎麼樣,都急著要解決掉自己養父的終身大事,來拜託自己隱約出現的困局呢!約翰娜的想法實在是昭然若揭了,但特平也沒有生氣,而是看達什伍德小姐會怎麼接話。

  特平雖然只是和克莉斯多簡單的交談,但他也感受到了,克莉斯多和約翰娜截然不同的處世之道。

  約翰娜的身上只有那些小家小愛的鑽營,但這位達什伍德小姐倒真的是有著些大視野的。特平一點都不懷疑,如果給這位達什伍德小姐一個機會,她是可以闖出一番讓很多無能的男人都仰望的業績來的。

  至少在今天之前,那些懷著各種心思來拜訪他家的夫人小姐,並沒有一個把約翰娜看在眼裡的,當然,最後她們的結局也就可以預見了。

  然後特平就聽到克莉斯多一本正經的回答:「我是受您的邀請來和您切磋一下鋼琴技藝的。看到您之後,我也覺得您不是樂佩*那種類型的姑娘,如果有必要,我很願意多多拜訪。」

  克莉斯多撇掉了所有的干係,但她也沒有忘記自己現在是在法官的家裡,這絕對是龍潭虎穴。她和約翰娜一邊說著話,一邊重新做回了沙發上,約翰娜就坐在了她的身邊,兩個人好像是意見如果的小姐妹似得,看不出一點語言交鋒的痕跡來。

  克莉斯多偷眼看了一下特平,他的表情被茶水氤氳的霧氣弄得有些模糊,但從他的氣勢來看,他對於這場言語上的交鋒也是樂見其成的,至少目前還看不出不愉悅的樣子來。

  克莉斯多暗自松了口氣。你不能指望法官看不出兩個姑娘之間的針鋒相對,所以克莉斯多每次說話的時候都有些顧慮的。她現在很被動,如果她言語間觸怒了法官,那麼她以後的計畫都會是泡影,更麻煩的是,如果她不當心把自己都陷在了這裡面,也得不償失啊。

  約翰娜皺了皺眉,她沒有再說什麼,這讓待客室裡一時又恢復了那種死一樣的寂靜來。克莉斯多作為客人本來是不應該起初什麼話頭的。她面對這兩個人精一樣的養父女,實在有些心力交瘁,但既然她把自己定位在了『大大咧咧的鄉間姑娘』這個角色上,那麼不管這對父女是怎麼看的,她也要率先開口去說些什麼了。

  因為是在室內,所以天氣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話題。那就讚揚一下主人室內的裝潢。克莉斯多一點都不懷疑,這個房間是法官親自設計的。這一點,從房間裡反復設計的金色紋理就可以看出了。這不是時下流行的風格,但卻是法官自己的風格。克莉斯多對著這個房間吹捧了幾句。

  其間,約翰娜似乎不怎麼滿意談話的現狀,她幾次嘗試著轉移這個話題,使談話重新回到男人和女人的話題上來。

  這給克莉斯多帶來了不小的麻煩,約翰娜是她平生所見的,最難以左右的姑娘。你看得穿她想法的同時,她也看出了你的,且兩個人站著的位置還是對立的,這就讓她們很難在一起愉快的討論問題了。

  約翰娜的頻頻扯開話題雖然沒有得逞,但也讓克莉斯多惱怒了起來。她在確定特平的態度模糊不清的情況下,終於選擇了直奔主題。

  「約翰娜小姐」,克莉斯多坐直了身體,一段時間的談話讓她的背上有了層薄汗,可更讓她抑鬱的是,這樣的景象日後幾天可能會多多出現,畢竟她要和特平達成一些共識,就一定會頻繁的拜訪這個宅邸的。「時間不早了,我們現在為什麼不坐在鋼琴邊上,談論一下和鋼琴相關的事情呢。畢竟讓一位男士聽著我們兩個女士聊天,實在是一件枯燥的事情呢!」

  她說著就站了起來。並沒有給約翰娜任何打斷的機會,談話到了這個地步,推來推去實在是無趣,就算是最後兩個人都從彼此的話語中揪出了一些漏洞來,也絕對算不上是大勝利的。

  約翰娜沒有遲疑,她很快的盤桓好了目前的情況,非常爽快的說:「這是我的失誤,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幸邀請您到我的房間裡去談談鋼琴之類的。父親一直都忙於公務,讓他一直聽著我們說話確實是個壞主意。」

  於是,克莉斯多對沙發上的特平先生致意了一下,她的目光在自己之前留下的手稿上頓了一下,然後果斷捨棄了帶走這些文字的想法。手稿既然正被特平握在手裡,那她今天就一定是拿不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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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離開法官之後,單獨應付約翰娜就顯得輕鬆了很多。克莉斯多以為摸清了這位約翰娜小姐的套路,始終保持一定的警惕,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於是沒過多久,二樓就響起了鋼琴演奏的聲音。

  悠揚的琴聲給原本有些陰冷的特平宅帶來了一些不一樣的感覺,這或許遠遠稱不上是陽光,應為彈奏樂曲的姑娘都不是什麼熱情洋溢,全情投入的好姑娘。但至少,也驅散了一些寒冷的感覺。

  而在這座城市的另一邊,布蘭頓上校一大早也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家門。他今天的第一件事情並不是去拜訪克莉斯多,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上校對於倫敦有著一定的認識,通常情況下,哪條街可以購買到馬具和一些生活必須品,哪條街住著的都是些顯貴的人,哪條街是治安很混亂,沒有體驗價值的,上校都可以一一列數。

  但這一天,他罕見的沒有了方向。他要去挑選一款訂婚的戒指,然後向他的姑娘求婚!

  坦白的說,是舞會的那一天,特平和一些其他男士的出現給布蘭頓上校一定的危機感。作為一個軍人,他是做不出什麼黯然退場的決定的,既然喜歡一個姑娘,那就要把她變為夫人。更何況,克莉斯多也是喜歡他的。

  上校在昨晚就向管家問清了倫敦城最好的飾品店在哪裡。哦,不。飾品這類的東西永遠是沒有最好,只有更好的。上校也已經做好了貨比三家的準備。

  上校曾經從印度帶回來的幾顆鑽石和一些稀有顏色的寶石。這些東西一度被他壓在箱子底下,不見天光,畢竟你不能指望一個單身的老男人總是想著打造首飾什麼的吧。當然,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他的府邸需要一位元女主人,他也需要自己的愛人。

  當這些寶石閃爍在愛人的無名指間的時候,一定是它們最絢爛的時刻。上校雖然沒有想到什麼華美的文字去形容,但這並不妨礙他想到這樣的一副畫面。這讓他騎在黑馬上,笑得很溫柔。

  倫敦的早晨是繁華的,小販們早早的在大街小巷擺好了攤位。叫賣聲和交易聲此起彼伏,倒是不錯的映襯了上校的好心情。當然,你必須忽略那些從二樓潑下的糞水,或者是地上的一些奇怪『障礙物』。

  『這是他輝煌的,也是轉型中的一步。我們終將等到他閃亮的那一天,敬時光。』

  上校突然想到了『齒輪』的一段話。這種單純的修飾似乎在某些特定的場合就顯得格外的切合。昨晚回到宅邸的他有些難以入眠,所以他索性就坐在沙發上閱讀了一些報紙。

  這個叫齒輪的作者似乎總是可以在報紙上佔據一個不錯的位置。當然,和好位置比鄰的應該是他脫穎而出的文筆。這是一個文辭華麗,內容也標新立異的作者。

  以上校的性格應該是不喜歡這樣的文風的。作者的涉及面很廣,政治經濟文化都包含在內,深度雖然不錯,但還有著一些尚待打磨的地方。但即使是這樣,他的措辭就讓上校難以討厭起來。他總覺得自己是認識這位元作者的,但這種感覺太過於模糊,既然沒有實際的憑證,布蘭頓也就把這種虛無縹緲的意志放在了一邊。

  從理智上分析的話,他認識的人裡,可沒有一個左手寫字寫的很好看的人,所以不認識的可能性還是更大一些的。也就是這樣的,他不自覺的就翻閱了這位齒輪先生之前幾個月寫下的內容。

  他似乎是對工業革命有著完全的自信。這種自信看似是有來由的,就像他自己一字一句的分析的那樣,但實際上也是沒有緣由的,這個作者把這場革命抬高到了前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上校一邊想著,他已經騎行到了一家首飾店的門口。倫敦雖然比不上法國是時尚之都。但你也必須承認,只要有女人的地方,尤其是有愛美的女人的地方,時尚總是不會離得太遙遠的。

  倫敦城裡既然有了一群挑剔而又目光獨到的婦人,自然也不缺乏一批不錯的首飾店了。

  當然,這裡的首飾店也是有不同層級的。最低級的是街邊隨處有賣的鮮花,花朵永遠是不過時的裝飾品,但如果你在豪華的宴會上佩戴鮮花,總是顯得很寒酸的。其次就是一些成品首飾店,在這些店裡,你可能偶爾淘到一些精品,但更多的時候,只是隨大流的貨色罷了。

  首飾的優劣在於材料和設計,有時候名聲也是相當重要的。比如上校選擇的這家店鋪,連皇室成員都會偶爾光顧。這裡的設計師號稱是全英國最好的,接受的也都是私人定制。

  一進門,就可以看到絨布襯墊出的閃耀金光。那些精緻的首飾照耀的滿室光輝燦爛。這裡不只是女士光顧的地方。這是肯定的,女士逛街總少不了埋單的男士,更有獨自前來的,是希望尋覓到一款能夠讓自己順利求婚的戒指。

  上校短暫的大量了一下店裡已有的首飾,其中幾款略微有些眼熟,似乎他在昨天的宴會中就看到過的。而昨晚克莉斯多佩戴的首飾,固然很別致,但銀子的質地比黃金就要略差一籌了,這也讓上校有些自責怎麼沒有事前送一些首飾過去,讓他的愛人更光彩奪目。

  上校並沒有在成品中逗留,哪怕其中有幾款已經非常接近他的審美了,但他的目的是要一款獨一無二的首飾,用上他的那些寶石。在和店主的一番敲定之後,他拿到了草稿。

  ——鉑金*的底襯加上繁複的鏤空和紋飾,花紋以常春藤為主,店主也保證了一定會讓葉片絕對逼真,在美觀的同時兼顧實用性。最讓布蘭頓滿意的莫過於在圖紙上呈現出最後的效果,切割完美的鑽石在戒托上熠熠生輝。

  在得到滿意的設計之後,上校並不吝嗇的訂購了幾款雞尾酒戒指。這是時下剛興起的一種產物,看著五顏六色,珠光寶氣的在之間閃爍,就好像雞尾酒一樣。上校選擇的一款被稱為深藍大海,不同色度的藍寶石堆疊出一種神秘的氣息。

  上校為此支付了不菲的定金,伴隨著店裡女客人小聲的議論,他非常滿意的走出了房間。相信這款戒指可以在訂婚的時候給克莉斯多一點驚喜!

  布蘭頓上校為這兩款戒指支付了大約一千英鎊的定金,在他取到貨物之後,還要追加五百到一千英鎊。這就意味著,他是這家店除了皇室之外最大的豪客,標準的一擲千金。任何事情被幾位女士知道之後,自然也就成了全倫敦上流社會的焦點。

  消息只用了半天就已經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了。強大的女士們已經猜測到了兩隻戒指的最終得主,竟然是一個來自鄉間的女人。

  在此之前,倫敦上流對布蘭頓上校的評價只是默默無聞,成熟穩重罷了。誰也沒有想到這位先生竟然也算身價不菲,要怪大概也只能怪上校平日裡太過於低調了,女士們誰也沒有把這塊佈景板放在心上,結果一下子佈景板變成了兩顆閃耀的大鑽石,可讓那些心高氣傲的姑娘們傻了眼。

  就克莉斯多和約翰娜討論鋼琴的功夫,已經有落魄的貴族小姐,打上了截胡的念頭。難道她們還比不上一個鄉下搖頭嗎,如果嫁給了這麼一個有錢人,那日子也能好過起來。

  這些自然是克莉斯多所不知道的。這個時候,她還在和約翰娜貌合心離的研究怎麼合奏一首鋼琴曲呢。

  彈奏的時間一長,她缺乏鍛煉的手指就暴露了出來,長時間的彈奏讓她的手指有些微微顫動,大範圍上海沒有出現什麼錯誤,但在半個小時裡卻已經出現了三個小失誤。

  約翰娜的鋼琴技藝據說也是特平手把手教導的,她的鋼琴有著嚴重的局限性,她顯然是在熱情的曲子上下過大工夫的,但一旦涉及舒緩的類型,就顯得錯漏百出了。

  怎麼說呢?她的鋼琴和她的外表有著巨大的反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個外表憂傷,內心火熱的好姑娘呢。克莉斯多可不會這麼想,在短短幾個小時裡,她已經和約翰娜不知交換了多少資訊,彼此抓到對方的弱點,都會用力的踩下去,目前也不過是稍占上風而已。

  這樣的上風在特平敲門叫她們休息的時候立刻變成了劣勢,讓克莉斯多暗自抑鬱了一把。

  老實說,特平絕對是個大人物。法律相關的東西他無比的精通,而且在其他方面也堪稱多才。這麼一個才華橫溢的人,怎麼就在人品上有問題呢?

  克莉斯多一邊享用這特平家美味的午餐,一邊暗自扼腕歎息。按照她之前的想法,在得到特平認可之後,她就可以用一些東西來交換威洛比的通緝令了,怎麼讓這個男人身敗名裂都是很容易的事情。她隱瞞下理髮師陶德的事情,然後讓法官和威洛比都填到陶德的坑裡去,也可以借這個資訊交好新來的法官。

  但是。任何事情都少不了但是,克莉斯多在和特平的第二次見面之中,就陷入了極大的被動。按照計畫一來說,她現在幾乎是毫無進展的,貿然的暴露自己的底牌,低估法官的智慧,只能讓情況變得更加的艱難。

  但計畫二呢?法官是真材實料的,克莉斯多自己的觀察是,雖然特平的執事非常貪婪,但特平這些年的斷案卻多是公正的,這點從詹甯斯太太的評價也能側面反映出來。

  所以不管特平是贖罪還是其他什麼,叫克莉斯多就這樣設計一個還算公正的法官,她也是無法下手的。

  克莉斯多心不在焉的要到了一口酸檸檬的配菜,她糾結的皺了皺眉,看吧,誰都不是上帝,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的,還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點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鉑金(Platinum,簡稱Pt),是一種天然形成的白色貴重金屬。源於20億年前,一顆巨大的隕石撞擊地球,帶來這珍貴的金屬。鉑金早在西元前700年就在人類文明史上閃出耀眼的光芒,在人類使用鉑金的2000多年歷史中,它一直被認為是最高貴的金屬,受到貴族王室的追捧。法國國王路易十六曾經宣佈鉑金是「唯一適合國王的貴金屬」。溫莎公爵夫人則說:「下午五點過後,你應該佩戴鉑金。」

  *雞尾酒」亦稱調配酒,起源於1776年紐約州,雞尾酒戒是因為雞尾酒飲用而被賦予浪漫的人創造出來的,雞尾酒戒指成為當年的時尚女郎們出席派對、宴會時鍾愛的珠寶配飾,通常佩戴在右手的無名指上,大顆珍貴的彩色寶石在指間閃爍,仿佛色彩鮮豔的雞尾酒般流光溢彩,是派對小禮服的完美拍檔。


第五十三章

  告別了特平,已經是下午時分。克莉斯多一腳踏出特平家大門,被午後溫暖的陽光一曬,就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拒絕了車夫送她回家,而是隨意在街上找了一輛人力車,要他送到最近的約翰銀行*。她在倫敦生活了一段時間了。之前身邊沒有什麼錢財,到還沒有顯現出什麼不方便的地方,但是她既然要做一些事情,就需要周轉的資金了。

  十八世紀的生活不算非常無聊,至少克莉斯多從中還是找到了不少的樂趣。這個時代的銀行多是個人經營的,銀行家也算是上流社會的一個組成部分。但這並不意味這他們是無堅不摧,站在食物鏈頂端的。

  恰恰相反的,這些私人銀行一旦破產,他的儲戶就會血本無歸。所以,挑選一個信譽良好的銀行絕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之前也說過,克莉斯多的產業大多數是信件遙控的,這就意味著她必將失去一部分利潤,天高皇帝遠的講法在那裡都適用。掌舵者的眼光再怎麼高瞻遠矚,面對不當的執行力,最後也只能恨飲。

  這也是為什麼克莉斯多希望留在倫敦的原因了,她留下了,就有了對症下藥的可能性,也就可以更直觀的掌握好自己的產業了。她並非是所有的產業都依靠奧蘿拉的。奧蘿拉畢竟是這個時代的姑娘,她對工廠並沒有什麼興趣,經營的都是一些服飾首飾的買賣。何況,完全依靠別人是在不是明智的選擇,所以克莉斯多在這個基礎上自己購買了田產和工廠。

  之前她瞭解過,上校每年會在倫敦停留兩到三個月,這個時間段足夠她進行任何的活動了,而且也不會和她日常作為一位夫人的生活有什麼衝突的地方。

  想到上校,她覺得自己短時間之內還是不要見到上校為好。畢竟關於他們之間的那些『小問題』,還是交給時間去辦就好了。克莉斯多很有耐心,而且當她稍微頭腦清醒一點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這個時候,需要著急的人並不是她。

  這家銀行的位置距離特平家也就一條街的路程。克莉斯多支付了少量的人力費用,這個時候勞動力的酬金實在是出人意料的低廉,這是一種商機,也是一種隱患。悲天憫人的話就不用說了,既然是受益者,就沒有假惺惺的掉下鱷魚眼淚的必要。

  她今天的裝束足夠隆重,去一些錢財也不會引人注目。即使是這樣的時代,也不乏有手段高明的寡婦或者什麼人物,以女人的身份作用大量的錢財。她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了。

  銀行建立在一個拐角的地方,三層的建築簡直可以說是同一地區最高大的建築了。在一個普遍都只有一兩層樓高的城市裡,三層的建築簡直堪稱宏偉了。銀行門口來來往往的紳士婦人,他們的衣著華麗而正式。

  能夠踏進這麼一家大銀行,本身也是個人資本的一種體現。幾百年以前的銀行體系或許很粗糙,但也逃不過規避風險,聚沙成塔的基本法則的。就算不是這樣,挑選一家大銀行,也總是比小家小戶的要讓人放心的多。

  取錢的過程很順利,鑒於不要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的想法,克莉斯多在不同的銀行裡都有存款,但數目也都不算多,她既有著善於投資的朋友,本人也不至於笨到虧本,所以也沒有把大筆錢財放在銀行裡,讓銀行家享受利潤的意思。

  一千鎊的財產在一家大銀行裡就好像是一滴水在大河裡一樣,被取出了有怎麼樣,大河每天會有無數的水珠蒸發不見,但不斷的會有新的泉水流入。所以克莉斯多取款的過程非常的順利。

  她在銀行門口雇了一輛稍好一些的馬車,然後圍著倫敦進行了一次旅遊。如果有機會,她還是想要走走那些,按照她的身份,永遠都不會去踏足的地方的。

  她這輩子的家庭環境雖然不算富裕,但相對落魄來說也有些誇張了。至少她家還請得起傭人,雖然沒有男丁,但姐妹們婚後也許可以互相扶持。不出意外,她是不會在倫敦的一些貧困地區涉足的。

  但她還是想要去看一下。單純是想要更加瞭解一些她自己所在的這個世界。繁華只是一個片面,這個世界很大,有很多精彩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多看看,多見見世面,就可以讓一個人成長起來,哪怕沒有很明顯的進步,也一定會有隱晦的積澱。

  她放風的時間並不長,就算有錢也不能明晃晃的帶著大件的東西回家,更麻煩的是,她因為理髮師陶德的人肉餡餅,對倫敦的各種小吃已經有了很明顯的心理陰影,即使之前詹甯斯太太的推薦聽起來都足夠的誘人,但她實在是吃不動啊!

  馬車行駛的很慢,幾乎是貼著四點鐘回家的人群駛過的。克莉斯多沒有放下車上的布簾,這讓她可以看得到外面來往行人或麻木,或堅定的面目,當然,他們也看的到她的。

  她就被熟人叫住了。

  克莉斯多第一時間久看到了阿爾文,他在人群中是相當顯眼的。別的不說,只是他挺拔的背脊,就足以讓克莉斯多側目了。這是一種氣質,而不是單純挺起胸膛。

  「達什伍德小姐。」阿爾文叫住了克莉斯多。而克莉斯多叫停了馬車。

  她邀請不能邀請他上馬車來敘舊,但好在,這裡距離阿爾文的咖啡店並沒有多遠的距離了。

  看樣子阿爾文又是因為生意的原因早早的關門歇業了。也許不只是生意,奧蘿拉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請容許克莉斯多大膽的猜測,因為面前的這個男人,比上一次見到的時候更加消瘦了,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身體裡被抽離了出去,大概是熱情,或者希望?

  等兩個人對坐在了那家溫馨的咖啡屋裡,克莉斯多享受了一餐遲到的下午茶。她在等待阿爾文開口,他們並沒有那麼熟悉,所以既然阿爾文在人群中叫她,就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要說的。

  她必須在五點之前回到詹甯斯太太那裡,所以大家打機鋒也沒有什麼大意思。沉默了一會,直到黑咖啡的香醇已經充斥了整個小店,甚至要彌漫到接到上去的時候,阿爾文才開口:「我知道您是奧蘿拉的朋友,所以冒昧的打擾您了。」

  克莉斯多頷首,面色沒有什麼變化。她不需要什麼變化,因為他們的關係其實並不是那麼熟。一見如故是一件事情,知情識趣顯然更加的重要。她未嫁,君未娶,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倒楣的只能是兩個人罷了。

  「既然您是奧蘿拉的朋友,我斗膽與您講述一些我開店不久後的猜測,」阿爾文的神色有些猶豫,他有些焦躁的用自己的食指關節敲打這桌面,然後艱難的開口:「我說的事情可能會有些聳人聽聞。但我覺得您應該知道一些,哪怕您不相信,您也要有些防備。」

  克莉斯多挑眉。她喝了口咖啡,然後直視阿爾文的眼睛,「我想我見過的事情並不像您想像的那麼少,我自認為是個大膽的姑娘,所以有什麼事情您可以直接告訴我。」

  「是這樣的。」阿爾文送了口氣,有些事情開了個頭,後面的話想要說出來就沒有那麼難熬了,「開在對面的理髮店和肉餡鋪似乎有些問題···我的猜測是···」

  阿爾文緩緩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如果有機會的話,造詣絕對不是一個落魄的咖啡店主這麼簡單。他的已經觀察到,進入理髮店的人再也沒有出來過,甚至邏輯嚴密的推理出了整個事件的經過。說不上是分毫不差,但也幾乎沒有打的出入了。

  克莉斯多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是很不禮貌的。她不是驚訝事情的發生,而是在讚歎阿爾文的驚人天賦。

  阿爾文苦笑,說道:「我知道這不能說服您,但我還是希望您和您的朋友不要去那裡消費···就當是我講了個奇怪的故事就好了···」

  克莉斯多握著咖啡杯的手緊了緊,她不自覺的把目光瞟向了落地窗外的另一邊店鋪。自己知道和聽別人說是不一樣的感受,她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乾澀,過了一會兒,才艱難的說:「那麼您為什麼不去向法官報告呢?如果這是真的,您一定可以得到很大的一筆獎賞。」

  克莉斯多回家的時候,堪堪卡在了五點的線上,好在露西姐妹似乎是直接在別的小姐的挽留下留宿了,對比之下,克莉斯多的遲到也就不顯得太過突兀。

  「克莉斯多,我覺得我們要談一談。」用完晚餐,埃莉諾叫住了克莉斯多,對這位長姐,克莉斯多是要給出最大的面子的,她站住腳步,看向埃莉諾。

  是要好好談談了!埃莉諾暗自皺眉,克莉斯多最近的行動讓她聯想到了在巴頓的時候,她突然拜訪上校,並且遲遲未歸的事情了。

  這是在倫敦,妹妹的一舉一動都可能有很大的影響,埃莉諾本來覺得克莉斯多應該是知道的,但現在,她有些不太確定了。                    


第五十四章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和上校會儘快訂婚的。我不會做什麼有損達什伍德家的事情的,我很清醒,我會過的很好。」

  走到兩樓,關上房門,克莉斯多並沒有等待埃莉諾的話,「我的家書每次都認真的寫好寄回去的。我認識的朋友在品德上都沒有問題。我也只不過是在街上多逛了一會兒,畢竟我還有一些零花錢沒有花光,在倫敦逛一逛也,有法官的馬車護送,沒有什麼安全的隱患啊。」

  克莉斯多打斷了埃莉諾的話頭,不依不饒的說下去:「姐姐,你必須承認,你總是對瑪麗安更加溫和一點。我也不是要說什麼,就是問一下,你們準備怎麼解決威洛比的問題呢?瑪麗安的將來你們是怎麼安排的。我想我們都知道,哭泣和譴責是最沒用的事情了,只有讚美詩裡才會有惡有惡報的事情發生,我們不能期待這些東西突然從天而降!」

  「克莉斯多!」埃莉諾驚呼,達什伍德家每週都會去教堂,一家人都相信上帝的。

  對了,這個時代是不可以褻瀆上帝的。克莉斯多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火氣,她覺得自己有些不受控制,這種情況不常有,甚至從來沒有過,但萬事萬物總是會有第一次的。克莉斯多一開始並沒有察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那一邊,埃莉諾厲聲打斷了克莉斯多,但對於克莉斯多說的其他的話,她也是贊同的。雖然不知道妹妹怎麼出去一次,回來之後突然就這麼言辭犀利了起來,但她說的問題也確實是埃莉諾一直在擔憂的。

  瑪麗安哭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到現在也沒有吃下任何的食物。埃莉諾很擔心她會得上什麼不好的毛病,要知道即使是為了減輕體重,少女們也不會在徹夜未眠的情況下絕食的。瑪麗安可不是為了瘦身而這麼做的,她是傷心過度了,情感充沛的人非常容易陷入自己的感情世界,這個時候總是讓人不知道該怎麼勸慰才好。

  「那麼···你有什麼辦法麼?」埃莉諾猶豫了一下,哪怕她是理智的,但還是難免會覺得讓威洛比占了這麼大的一個便宜是非常惱火的事情。

  克莉斯多深吸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的鼻翼間縈繞了一股很濃烈的花香,詫異從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什麼時候埃莉諾用上了這麼濃烈的香水味,這算是戀愛了麼?還是愛德華送的?往常只要她這麼一想,事情的真相基本上就算是擺在面前了,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她恍惚了一下,什麼都沒有抓住。

  「我覺得威洛比要付出該有的代價,但除此之外,瑪麗安自己也不能垮掉,她如果倒下了,沒有人能夠幫助她站起來的。她一定要自己走出去,證明她並沒有和威洛比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去證明威洛比只是一個一般的追求者,他們之間只是不合意而已。」

  「她要去成為一個個舞會的亮點,證明自己的才藝,證明自己不是被丟棄的那個人!」克莉斯多覺得自己的鼻尖有點癢癢的,她沒有把這個問題放在心上,繼續說:「我覺得瑪麗安不是一個跌倒了之後就沒有辦法自己爬起來的姑娘。你總是攙著她,反而讓她沒有了自己站起來的勇氣。」

  這是克莉斯多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和自己的姐姐說長篇大論的話,她習慣了一問一答的模式,這種單方面的陳述終於讓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異樣。

  今天怎麼了?話都是不自主的就說出來。克莉斯多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很燙。但她一點都沒有自己發燒了的感覺。自己的身體自己瞭解,既然不是發燒,那就···

  今天一天,遇到的人還是很多的,大約是被下藥了?

  法官?不,絕對不是他。特平不是那種衝動盲目的男人,他就像是一隻蟄伏的獅子,危險而謹慎。克莉斯多自問自己的底牌還沒有完全暴露,特平應該是沒有嫌疑的,他不會對沒有把握的獵物下手。

  那麼阿爾文呢?發生發熱的症狀,第一反應自然是在男士的範圍內找,克莉斯多想了想和阿爾文交流的細節,他是個非常坦蕩的人,從他的眼裡就可以看出他對奧蘿拉的一往情深。更何況咖啡是她看著泡出來的,不會有下藥的機會。

  那就是——約翰娜了!克莉斯多捂著頭做到了沙發上,她頭疼欲裂,沒有什麼功夫搭理埃莉諾擔憂的眼神了。她突然想到了約翰娜泡的那杯茶,這大概是她今天唯一接觸的不安全因素了。

  她雖然還摸不清約翰娜的為人處世,但從她那種要把她推到火坑裡的行為來看,約翰娜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她的想法在預知劇情的克莉斯多眼裡是非常明顯的。

  約翰娜不是傻子,這麼多年了,她一定感受到了特平對她的一些與眾不同的地方。隨著她的年齡大起來,她也開始著急了。這個時候看到了她,自然會有一些找替死鬼的心思。

  畢竟特平對她是心存邪念的。如果有個人替代了約翰娜,那她也就安全了。

  對此,克莉斯多只能說,這個姑娘有些事情想得不夠周全。克莉斯多不知道姑娘們的想法是不是都這麼的天真,但她記得,這個時代的男人,有點地位的,找個情婦應該也不是什麼很大的事情。

  如果真的被約翰娜坑害成功了,又能怎麼樣呢?難道約翰娜是覺得自己可以全身而退麼?還是她還會勾搭一個什麼外鄉人,最後遠走高飛呢?

  深鎖閨中的姑娘似乎都把外面的世界想的很精彩,不帶錢財,也不帶保鏢的出去,似乎都能在街上遇到屬於自己的白馬王子。至於現實是什麼樣的?不好意思,等她們走到那一步的時候,已經沒有機會再回頭去教育其他姑娘了。

  於是美夢就永遠沒有了結局,長輩們的教誨總是被當做耳旁風,血淋淋的教訓也都變成了風乾的灰燼,少女們無知懵懂的前行,一遍一遍的原地打圈。

  天啊!

  克莉斯多拍了拍自己的臉。這到底是什麼藥?思維發散···後勁很大啊。就好像是酒後失態的樣子。克莉斯多不怎麼確定這是什麼藥劑,但每個時代都會有獨特的產物的,這應該還是脫不出草藥的範疇的。

  約翰娜。約翰娜。約翰娜!

  克莉斯多咬牙切齒的念叨著約翰娜的名字。她以為這是個聰明人,就沒有防備聰明人下昏招!結果就被坑了。

  「你沒事吧。克莉斯多,你需要醫生!」埃莉諾的聲音在耳邊回蕩這,克莉斯多覺得身上的熱度漸漸消退,但與此同時,一身汗水卻讓她好像被投進了大海。意識慢慢的模糊,就好像已經飄離了身體。最後,她還是失去了意識。

  「克莉斯多好些了嗎?」

  「昨天晚上醫生開的藥都喂下去了,醫生說她過一會兒就會醒過來的。」

  「都是我不好,沒有好好的照顧克莉斯多,讓她···,我會查清楚這件事情是誰幹的!」

  晨曦的陽光有些刺眼,克莉斯多慢慢的恢復了意識。她模模糊糊的看見兩個人影站在她的床頭,看上去有些熟悉。然後是意識的回籠,她慢慢想起了事情的起因和經過。

  她的喉嚨有些乾澀。你看,計畫就是趕不上變化的。

  上校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克莉斯多的蘇醒。他走到床前,體貼的為克莉斯多倒上了一杯水,但在喂水的問題上,他停頓了一下。他現在還不是克莉斯多的未婚夫,可不能直接的接觸小姑娘,埃莉諾就在邊上,他也不好太失禮。

  克莉斯多自己也沒有被喂水的覺悟。她並不覺得自己虛弱到了要靠別人服侍的地步。所以她結果了水杯。溫涼的清水很好的滋潤了她乾燥的喉嚨。

  她有些急於康復,走出詹甯斯太太家,好好的回報某人的厚愛。這一次,她可不會瞻前顧後的想要解答歡喜了。人就是要在失敗過一次之後才能成長起來的。她總是估計不要暴露這個,不要拖累那個,日子越過越窄不說,還把自己給牽連下去了。

  是她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對付威洛比而已,用不上陶德的。克莉斯多這次一病,倒是想的更明白了一些,這次的計畫一定不會出錯了。她盤算了一下,覺得並不急於一時。

  「我想我還好,只是有些發燒吧。」她看向埃莉諾,正常情況下,自己的這位姐姐是不會對別人隨便說出自己的實際情況的,但這種態度還是要表達一下的。她並不想要讓上校知道這一切。

  但這次是不一樣的。克莉斯多昏倒的時候,上校剛好來拜訪了詹甯斯太太,醫生也是布蘭頓上校騎著馬去請來的,克莉斯多身上的事情上校也就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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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你不是發燒,克莉斯多。」說話的是上校,他溫柔的撥開了克莉斯多額前的碎發,那些被汗水黏在額頭上的金色髮絲,似乎都沒有往常那樣生機勃勃了。早上上校過來的時候,看到正在用餐的瑪麗安,她看上去倒是比克莉斯多還要精神一點。

  「我···」克莉斯多語塞,她眨了眨眼睛,看著上校茶色的眼睛裡,憋了一會兒,最後很艱難的說了一句,「我沒事。」

  上校並沒有相信這句話,但他也認為這個時候不應該過度的刺激克莉斯多,她遭受的並不是愉快的事情。搞清楚來龍去脈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埃莉諾看到兩個人之間砌塊的欲語還休,很識趣的退出了房間。她相信上校的人品,也相信克莉斯多的克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還是讓他們單獨相處吧。

  兩個人沉默了一下。克莉斯多尷尬的不知道怎麼開口,因為她不知道上校現在到底在想什麼!

  她看向窗外,薄薄的窗紗在晨光的映襯下鍍上了一層金邊,看上去也有了些沉重的質感。上校的眼下有一些青黑,一看就知道是徹夜未眠了,有人擔心你到一夜不眠,總是讓人很溫暖的事情。

  這個時候就應該文藝一把。克莉斯多清了清嗓子,然後認真的念白道:「你雖然經歷了一切的顛沛流離,卻不曾受到一點的傷害,命運的恩寵和虐待你都泰然受之,能夠把理智和情感調整的那麼恰當,命運不能把這種人玩弄在鼓掌之間,這樣的人是有福的,給我一個部位感情奴役的人,我願把他珍藏在我的心坎,我的靈魂之處。*」

  克莉斯多狡黠的看這上校,然後等待他的回應。

  後者發了一會兒楞,才從克莉斯多的詠歎調中清醒了過來。看克莉斯多這幅活力十足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沒什麼事情了。不過這種表達自己沒事的方法,還真是···與眾不同。上校無奈的拍了拍克莉斯多的腦袋,他的姑娘在他面前似乎越來越放的開了,他們會在一起的,會幸福的走下去的。

  「下次我陪你去看哈姆雷特吧。」上校溫柔的做出了承諾。不過如果克莉斯多時不時的來一次引用,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的了。

  克莉斯多回憶到剛才埃莉諾的心不在焉,有些奇怪的問:「我怎麼覺得我只是休息了一個晚上,很多事情就都不一樣了?」

  其實,這裡面也是有克莉斯多的原因的。昨天她在那裡意氣風發的說瑪麗安應當如何如何的時候,就忘記了這裡的隔音效果不好的事實。既然她過去能聽到瑪麗安房間的聲音,那麼她說的那麼大聲,瑪麗安也是聽得見的。

  絕望中的人有各種不同的情況。有些人希望自己可以一個人沉淪到時間的終結。但也有的人需要一盞明燈。克莉斯多不是那盞燈,但她卻是驚雷,也是一面鏡子。

  明明是長相相同的姐妹,為什麼自己卻變成了這個樣子。難道自己就真的要沉浸在威洛比這個坑裡永不超生了麼?這一夜過去,瑪麗安似乎是被點醒了,她開始慢慢的理智了起來,對自己的未來也有了模糊的認知,而不是完全寄希望於愛情了。

  這是好事,但似乎有人總也不希望讓達什伍德家的姑娘好過起來。姐妹幾個的感情遭遇堪稱是我方唱罷你登場——一個比一個精彩奇葩。

  這邊瑪麗安走出了自己的情感困境,準備在舞會上脫穎而出,再創佳績的時候,且不說克莉斯多被人下藥的事情。一向穩重的大姐也出現了感情上的問題。

  顯然這些事情都不是毫無徵兆的,埃莉諾對此似乎一直有一些隱約的直覺,但她的成熟穩重讓她引而不發,一直按耐不動。知道昨天晚上,愛德華也巧合似得來拜訪詹甯斯太太,遇到了提前回來的露西,有些事情就被迫暴露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了。

  ——愛德華和露西是訂過婚的。他們幾乎瞞過了所有的人,但露西身上的畫像和書信是不會說謊的,事實就是,愛德華過去被露西的美貌迷了眼睛,現在遇到了更好的埃莉諾,他既舉棋不定,又不知道如何是好,要說誰是優柔寡斷的人,這位愛德華先生才是頭一個呢!

  從上校的嘴裡,克莉斯多是聽不到那麼精彩的分析的,但這不妨礙她推理,當然推理中總免不了富有她個人色彩的想像,她的猜測和理解大致上沒有出錯,只不過愛德華的『情不自禁』變成了『貪心不足』,他的『兩步傷害』變成了『毫無主見』。

  對了,千萬不能忘記,愛德華的母親可一心希望自己的兒子娶一個有錢人家的女兒,加大自家的財富呢,無論是露西還是埃莉諾,可都沒有到這位長輩的眼睛裡。

  這樣想來,愛德華的做法也比威洛比好不到那裡去。雖然一個是突然抽身,一個是間或曖昧,但不過是快刀殺人和軟刀殺人的區別罷了。這個時代,兩個女孩子一定會有一個稱為了失敗者,這也是愛德華的罪孽。

  不過,愛德華並沒有把這件事情看的如此嚴重。他已經有了自己的主見了,埃莉諾和露西,一個是『新歡』一個是『舊愛』,愛德華的過人之處就在於他已經想好了要把『舊愛換新顏』。只不過他不願意直接的拒接露西,顯得自己負心薄幸,這就讓露西有看到了一點希望,態度自然也曖昧了起來。

  上校給克莉斯多講了簡約的版本之後,看看克莉斯多皺著的眉頭,就知道她對此的態度了。他難得有些好奇,就問克莉斯多:「我記得你在巴頓的時候就不怎麼喜歡這兩個人,這兩個人之前的行為難道是有什麼徵兆的嗎?」

  至少就上校而言,他看出了威洛比的心懷不軌,但對紳士的愛德華,卻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意見的。至少愛德華也是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了,不算是那些碌碌無為呼朋喚友的草包。

  克莉斯多慢慢的靠著枕頭坐了起來,她看了看上校沒有表情的面孔,卻從中看到了明顯的困惑,不禁有些得意的說:「威洛比我就不說了,他的問題我們都清楚。我開始只是覺得,愛德華既然得不到家裡的贊同,那就不應該招惹埃莉諾,後來我又覺得,他對於埃莉諾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但他付出的卻不成正比,不說我們搬到巴頓之後他很久都不來看望我們,就說他來了之後陰沉的臉色,那是給誰看的?難道埃莉諾是他的負擔嗎!」

  克莉斯多說的其實沒有什麼深刻的道理,只要是眼光雪亮的人就可以看出這些問題。但偏偏,這些東西蒙蔽了達什伍德姑娘們的眼睛,錯付良人。

  上校沉默了一會兒。他又有些不確定克莉斯多是怎麼看待他的了,可能在她的眼裡,他也是一個優柔寡斷你的人吧。但他不應該是的,他是個軍人:「我想你應該快點好起來,我的姑娘,我要給你一個很的驚喜。」

  隨後的幾天裡,克莉斯多都沒有能夠立刻下床。也不知道約翰娜下的是什麼藥,後勁十足,讓人覺得頭暈目眩的,克莉斯多一度懷疑那是軟毒品之類的,但她的實際情況又不像是那麼回事。

  其間法官的信件幾乎是每天都來,打著約翰娜的名義,談的卻都是一些針砭時弊的東西。可能是兩個人使用的字體相似的原因,透過信件傳來的言論似乎就沒有法官本人那麼充滿威懾力了。

  克莉斯多本身也不是個怕事的人,她索性就放開了自己的言論,用齒輪的那種才華和特平隔空鬥法,幾天之後,她和特平就好像是認識幾年的朋友那樣了,這事情的發展進程,簡直讓克莉斯多不忍直視。

  所以聰明人也是不應該多想的,人還是要努力的向著大智若愚的地步發展,克莉斯多最近反復檢討自己,一開始那種恨不得撕碎約翰娜的想法到也是淡泊了下去。

  然而,這並不代表她會放過約翰娜,她和特平已經成了朋友,雖然他在德行上虧損嚴重,但瑕不掩瑜,他癡情的部分總讓特平這個人在邪惡中帶有了一種孩子的天真,你熟了之後,還真的就不怎麼捨得下手了。

  所以克莉斯多希望特平可以和約翰娜解除關係。這的確圓了約翰娜對自由的嚮往,不過不要搞錯了,這可不是款待,她是要讓約翰娜回到她父親的身邊才好吧。

  對於理髮師陶德來說,他已經惡貫滿盈了,苦難並不是傷害別人的理由,克莉斯多站著說話不腰疼,冠冕堂皇的偏向自己人,也是特權階級的特權之一啊。

  那就讓他們一家提早團聚,然後共赴黃泉就好了。至於威洛比,她想好了計策,只要找一個漂亮的女人從旁協助就好了。奧蘿拉在倫敦的交際範圍廣博,而且她自己也意識到了錯誤,想必也是很願意摻和一腳的。

  克莉斯多從瑪麗安的身上也學到了一些東西,比如說:你永遠不能讓別人都按著你既定的路線走下去,那會讓這些路最終變成一團亂麻的。她又不是包辦婚姻的封建大家長,這種事情何必去做。不如在關鍵的時候指點一下,效果也是出乎意料的好。                        


第五十六章

  等到克莉斯多病好了,事情已經完全走上了正軌。之前她以為的,自己沒有辦法搭上法官的這條線,可是現在的她,已經和法官是無所不談的了。

  但讓克莉斯多感覺到非常不滿意的是約翰娜那裡——她做完這樣的事情之後,一點動靜都沒有了。當然不是說如果她道歉了克莉斯多就會選擇原諒,但沉默本身也是表現了一種態度。約翰娜無所謂,她或許覺得自己畢竟是法官的養女,克莉斯多拿她是沒有辦法的。

  但事實並非如此。約翰娜現在只是法官的養女,在她的生父回歸,站在和她養父的對裡面上,並且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的前提下,這個養女到底還價值幾何,本身就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哪怕約翰娜是法官的親生女兒,她在做出如此不知輕重的事情之後,克莉斯多即使要付出自己的大半的財富,也是要讓約翰娜付出慘重的代價的!

  沒有對手的人生是不完整的,聖母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克莉斯多捫心自問,她確實在看到約翰娜的時候就看她不爽,如果再加上事態的發展,她們的敵對沒有任何懸念。

  而在這段時間中,愛德華和埃莉諾之間的發展也實在是讓人大跌眼界。埃莉諾果斷的結束了和愛德華的戀情,而得知真相的露西也『傷心欲絕』的離開了愛德華。雖然在克莉斯多的眼裡,她看上去更像是果斷的甩掉了渣男。

  露西是個明白人,克莉斯多一直是知道的,但埃莉諾的果決,卻讓克莉斯多看到了達什伍德家姑娘不一樣的風采。這樣的果斷抽身才是真正的理智,克莉斯多私下裡和上校交流的時候也流露出了對埃莉諾的讚揚。

  她一共修養了十天,上校在這十天裡也是每天都按時到訪。他和克莉斯多已經是公認的一對,雖然期間有些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出來的女人總是找到克莉斯多,但上校一直意志堅定,這也為他加分不少。

  克莉斯多看到那些不知所謂的姑娘頻繁的拜訪詹甯斯太太,就好像她們突然發現詹甯斯太太有什麼過人之處。有時候克莉斯多坐在沙發上聽她們交談,詹甯斯太太看似熱情,但實際的利益和便宜確實絲毫都沒付出的,所以她覺的詹甯斯太太就是樂的看這些姑娘的熱鬧罷了。

  詹甯斯太太確實不是隨隨便便就看得上送上門來的姑娘的,達什伍德姐妹們曾經得到過她的青眼,但現在也淡泊了很多。她也就對克莉斯多還稍微關注一些,這是借了上校的光。

  來說說我們倒楣的愛德華吧,這個男人只是有些立場不堅定,但現在確是真正的人財兩空了。他失去了露西,卻堅持自己喜歡埃莉諾,他的母親知道了他的態度之後,非常生氣,決定取消他的繼承權,所以他現在的狀態是人財兩空。

  而他所寄希望的埃莉諾,卻也沒有給他什麼希望。這幾天愛德華上門的次數非常多,比上校還要密集,但兩個人受到的待遇卻是截然不同的。

  克莉斯多看看都覺得好笑——上校每次來的時候,詹甯斯太太都盡可能的留他吃飯,並且在席間也不遺餘力的八卦逗樂,她從來不掩飾對於上校的好感,因為她把上校當成了一個很好的朋友。

  而愛德華每次來的時候,詹甯斯太太卻只是冷淡的點點頭,愛德華坐在哪裡,詹甯斯太太就坐在哪裡,一副盡到了主人禮儀的樣子,實際上卻是杜絕了愛德華用語言打動埃莉諾的可能性。

  風水輪流轉,想當初上校在巴頓的時候,在達什伍德夫人的手下,受到的冷遇可是一點都不比愛德華現在少的。所以有所得有所失,很多東西實在是說不出好壞來。

  不知不覺的,到倫敦已經有一個月了。達什伍德姐妹們都沒有達到各自的初衷,但儘管她們還有多少事情沒有完成,時間也已經到了一年將近了。等克莉斯多養好了病,她們也就是即將離開倫敦了。

  詹甯斯太太開始忙碌著在自己的宅子裡補充一些新的傢俱和裝飾。她是個熱衷於舞會的人,所以每年到了年末的時候,她都少不了要採購一些當季流行的東西,來進行一次新年前的高別舞會。然後這座精緻的宅子就會告別它的主人,直到來年今日。

  克莉斯多今天就是在幫助詹甯斯太太盤點一些相關的事宜。詹甯斯太太是想要教導她一些持家的手段。這是她的一份心意,克莉斯多看出來了,她也是感激的。畢竟詹甯斯太太最終選擇了她,而不是埃莉諾和瑪麗安。

  而她對這些有著天然的敏銳。她很容易就可以在一堆裝飾中選擇最符合實際場景的,也很容易選擇最精美的波斯地毯。

  最難得的是,她很擅長判定價格,不會輕易的被虛高的價格和奉承矇騙。隨著她在倫敦呆著的時間增加,她對於商業的掌控顯著上升。比如,在採購的時候,她還是可以幫助詹甯斯太太壓低一些價格,以及得到品質最好的貨品。

  她的這項技能讓詹甯斯太太受益良多,倒是對克莉斯多另眼相看了。雖然平時克莉斯多看上去好像不食煙火似得,但現在看看卻是個能幹的姑娘,也算是匹配布蘭頓上校的。詹甯斯太太是這麼想的,作為一個外人,她也就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而對於克莉斯多來說,她在採購的過程中也是享受了購物的樂趣。上校似乎是相同了什麼,對她的態度無比自然,不過他最近幾天一直躲躲閃閃的,結合之前他說的『驚喜』,克莉斯多大概猜測到了他的想法。

  求婚麼,好像誰會猜不到似得!

  克莉斯多唇邊勾勒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然後決定裝作不知道,等待拆開彩蛋的那一刻。

  上校是那種『別人家的男友』,他之前在逛街的時候買單,現在每次拜訪克莉斯多都會送上精美而昂貴的小禮物,也算補上了情人間的基本流程。這個時代沒有電影,所以通常情況下,表達情感的還是贈送一些小飾品。

  克莉斯多送給上校一個銀質的小相框,裡面是她的自畫像。她的繪畫功底還是值得認可的,雖然只是流於技法的層面,但卻是無限接近於照片質地的。這樣的畫技讓上校驚歎之余,也更加慶倖和克裡斯多的相遇。

  他在克莉斯多的包裡塞了一些英鎊,讓克莉斯多自由支配,畢竟小姑娘要和閨蜜逛街。她的那些朋友似乎都是些大貴族,花費上可能會大一些。仔細想來,雖然克莉斯多參加舞會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但她每次出現幾乎都造成了小範圍的轟動,就連倫敦城裡嚴於律己的法官特平,也對克莉斯多表現出了足夠的善意。

  要不是兩個人的年齡相差的太大,法官又一向是不近女色的,人們都幾乎要認為特平對克莉斯多動心了。

  ——這也是上校最近抑鬱的地方。那個叫特平的法官明目張膽的以克莉斯多的長輩自居,平時又會找機會邀請克莉斯多到自己的家裡去遊玩,最重要的是克莉斯多拒絕了除他以外所有男士的邀請,卻獨獨接受了特平的額外邀請,當然,次數也不多就是了。

  特平對克莉斯多的感情倒確實是拳拳親情,沒有任何的邪念。他非常讚賞克莉斯多的學習能力和大局觀念,也和很多人一樣為克莉斯多是個姑娘而扼腕歎息。

  他平日裡沒有什麼理財觀念,一些晦澀的收入也都存在銀行裡接受這不好不壞的投資。克莉斯多的幾次投資建議眼光獨特,很輕易的就幫助他在財富上進了一步,這也為克莉斯多加分不少,漸漸被特平視為了一個可以平視的合夥人了。

  在特平的縱容和克莉斯多的有意謀進之下,執事福德被設計走進了理髮師陶德的店鋪,在克莉斯多的操作之下,理髮師陶德的真面目展露在了眾人面前。

  對於福德來說,這一天只是有好幾個紳士對他推薦了陶德的理髮店,所以他就在吃完了一樓的餡餅之後,順便享受一下倫敦最好的理髮師了。而在陶德的銀質剃刀優雅的劃過福德執事的脖子時,他籠罩在倫敦上空的陰影也就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一個巡邏小隊不知怎麼的接到舉報,說福德執事和陶德發生了爭執,需要支援。當他們破門而入的時候,卻恰好看到了滿地的鮮血和手持『兇器』的陶德先生。

  順著線索找去,地下室的烘烤室,從地板堆砌到天花板,散發著濃重腥臭味的屍體,笨重卻仍然在用的大型絞肉機,還有那些美味的餡餅···

  所以有些東西是不能細想的,如果你想的太仔細了···據說當天所有執法隊的人在走出店門的時候都是一臉菜色,有的人甚至不停的嘔吐,這是為什麼,大家自己心裡清楚就是了。

  洛裡斯夫人被捉住的時候還在癡情的凝望著陶德,而我們的陶德先生,他就好像是不能見光的吸血鬼,在暴露在烈日下之後,很快的失去了理智,像野獸一樣的掙扎著,希望掙脫束縛。

  他不想被抓住,他還沒有見到特平,還沒有親自殺死他。

  而這次,他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第五十七章

  圍觀的群眾在什麼時代都不會少,大家很快弄清了事情的始末,這是克莉斯多一早就安排好的,引導輿論的相關報導她也早有構思,特平之前就對她的動向有些猜測,這次她會正式證實特平的猜想,因為三天以後,她就要離開倫敦,回到巴頓去。

  時間看起來是不多,但她所有的準備都已經充分了。她在之前的一次外出時挑選了一位名聲不揚的交際花,她的相貌美麗,更難得的是她完全符合克莉斯多的所有期望和要求。克莉斯多對她佈置了一下相關的事宜,那個叫莉莉絲的女人很聰敏,並沒有多問什麼。

  與之想對應的,是克莉斯多支付的一大筆金錢,而即使是用美人計做了精緻的包裝,也無法掩飾背後那種置人於死地的狠心。

  克莉斯多並不很心疼她所支付出去的那筆資金只是單純的付出一些金錢,遠遠比應付一個聰明的法官,一個自己認可的朋友要讓人感到輕鬆的多。

  特平先生最近的運氣似乎有些背,也是挺搞笑的。克莉斯多忙碌了一天,回到家躺在了床上,她看著天花板上描金的花紋,想想線人的來信,覺得是在是幸災樂禍。

  陶德被捉住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首當其衝的就是特平當年的假公濟私被曝光,用『愚蠢』這個不知所謂的罪名流放了一個沒有犯錯的平民,這在十八世紀的倫敦或許只能算是一個灰色地帶,對於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來說也不過是個小手段,但這無疑也成為了特平從政中的一個污點。

  畢竟窺探□□實在是不能讓人苟同。克莉斯多第一時間就用齒輪的身份曝光了理髮師陶德的案件,她一反常態的用了小說的格式進行了日刊的連載,用誇張的藝術手法潛移默化的洗白法官的名聲,當然,她也沒有忘記狠狠的坑約翰娜一下。

  克莉斯多一直都知道,自己手上的筆是一把鋒利的尖刀,它可以是為她披荊斬棘的利器,而現在她就是舉起了手上的刀,為自己解了一口氣。

  在齒輪先生的筆下,約翰娜是一個不知感恩的養女,她勾搭了一個水手,毫不猶豫的坑害自己的養父。沒錯,克莉斯多筆下的約翰娜早就知道陶德殺人的真相,但她引而不發,甚至想要謀殺自己的父親,一次來謀奪財產。

  雖然克莉斯多標注這件事情是按照實事改編的小說了,但群眾們還是被文中鮮明的人物形象吸引,並且先入為主的認定了事情的發展,特平一時間倒是成了盡人皆知的黃金單身漢,他現在可是敬業的典範,也是癡情的象徵。

  之前法官還是有污點的,他的手下對倫敦的市民們多有剝削,但現在福德已經死了,在克莉斯多的故事裡,法官也已經為他定了罪,這幾足夠平息民眾的怒火了,他們要求的從來都不多。

  於是現在的情況就變的有意思起來了。如果法官出席宴會,那他就要做好被姑娘們團團圍住的準備了。誰說上流社會沒有愛做夢的姑娘。特平是多麼 『癡情』的法官啊,他的身價本來就足以讓他在倫敦隨意選擇一個他喜歡的姑娘了,但他竟然至今都是單身的,要是可以得到他的垂憐,那將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小姑娘們或許是愛做夢,那他們的大人就也是樂見其成的了。和一個正在任上的法官結成姻親,這就足夠為自己的家族獲得一定的利益了。

  鑒於各種原因,特平一夜之間就變成了搶手貨。可他本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還參加了一次聚會,結果當然是萬花叢中過,——狼狽不堪了。

  這也讓他一直高冷的面紗被狠狠個摘下,克莉斯多更願意說那是法官大人的遮羞布,沒想到法官還是個不怎麼善於和女□□流的男士,被女士們圍追堵截之後,好幾天都沒有出門社交。

  其實克莉斯多對於約翰娜的藥品來源一直都有些困惑的,不過之後她總算是弄明白了——這是來自特平的。就是多年以前他用來搞定陶德夫人的那種藥品。

  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都過了保質期了,喂!

  這也側面說明,約翰娜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只有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才會害怕特平對自己下手,才會知道藥品是□□。可是約翰娜這是在自作聰明,她的這個做法也是讓法官放棄她的一大原因。

  和克莉斯多猜測的差不多,特平最沒有辦法容忍的就是約翰娜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世,這固然讓他沒有了對約翰娜下手的念頭,讓小姑娘也是變相的獲得了自由,但結局卻並不是約翰啊想像中的那樣,棄子和心頭肉的待遇絕對是截然不同的,相信約翰娜以後就會明白了。

  克莉斯多病好了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約翰娜,聽說她被特平送到法國去了,總算是還保留了最後的一點情分。

  理髮師陶德的案件到了這裡就算是過了一個段落了。劇情中的主人公們,從頭到尾都沒有被記住名字的陶德夫人還是瘋瘋傻傻的,讀了報紙的貴婦人為了彰顯自己的同情心,以及法官大人也適當的做出了一些彌補,這些錢從四面八方彙聚了出來,倒是讓克莉斯多看到了自己如今的影響力。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這位可憐的夫人可以過得從容一些。

  陶德和洛裡斯夫人都被判處了絞刑。他們在最初的時候或許只是無辜的底層市民,但是到了最後,卻成為了殺人兇手,成為了加害者,這其中的根源,特平是無法推脫的,而這也將會是他過去二十年和將來所有時光裡,不可磨滅的罪,他將更努力的做到公正,推行司法,一次來彌補這一切。

  這一切,最終塵埃落定。

  克莉斯多珍藏了法官最近送出的一本法律著作,這個時代的很多書籍都堪稱是度假收藏,本來克莉斯多是沒有地方擺放這些珍貴的書籍的。但既然她本人到了倫敦,很多事情也就變得好辦了起來。

  她不惜重金在倫敦的繁華地段購買了一套結實的房子,並且在過去的一段時間內完成了裝潢的工作。詹甯斯太太之前購置自己宅子裡的用品,對她來說也是不錯的參考。

  在這樣一棟別墅中,克莉斯多擁有的是她來到這個時代之後最大的收穫——自由。她可以隨意的設計自己的房間,設計整個建築的內部結構,她參照維多利亞時代的風格,設計了一個自己夢寐以求的書房,然後通過各種管道購置了圖書。

  雖然理智上說,她未必能有多長的時間停留在自己的這棟別墅裡,但有了這麼一個地方,也實在是讓人安心的。姑且就把這裡當做是那個齒輪先生的住所吧。這裡有超越十八世紀的內部裝潢風格,也停留了一個超過十八世紀的靈魂。

  克莉斯多把這棟別墅的鑰匙隨身攜帶這,並且給這棟別墅請了特定的保養人員,這樣就很好了,實在是不能要求更多了。

  她重新把目光放回了自己的姐妹身上,最近兩個姑娘的變化實在是大。克莉斯多雖然堅持書寫這家書,但對於達什伍德太太,她選擇的是報喜不報憂,只是簡單的講講在倫敦的各種見聞,至於她的兩位姐姐怎麼寫的家書,就是她們自己的事情了。

  事情總是在往好的方面發展的。聖誕前夕,倫敦迎來了冬天的第一場大雪。白茫茫的一片短暫的遮蓋了所有的污穢,顯得分外的美好。

  瑪麗安和埃莉諾的陰影,似乎也被這樣的積雪覆蓋了起來,一切似乎是變好了。

  也許,初來倫敦的時候,她們沒有捉住展示自己的機會,在倫敦的上流圈子裡幾乎沒有什麼名聲,當時她們各自都心有所屬,出席宴會的時候打扮的就相對的比較簡單。外人對她們的瞭解也無非就是『克莉斯多的姐姐』,『達什伍德小姐』之類的。

  好在她們雖然沒有一個好的開始,卻有了一個不錯的發展。從社交季的中期開始,她們捉住了機會,精心打扮盛裝出席。讓人看到了達什伍德家理智的一面。

  埃莉諾自然是不用說了,即使她的心中再怎麼悲傷,她總還是可以懷揣著一種比較穩定的心態去參加宴會的。這種憂傷也憑空為她增添了一份憂鬱的氣質,吸引了不少人的矚目,也讓人們慢慢的認識了她。

  相比之下,瑪麗安的變化才是驚人的。她似乎突然就從哪些風花雪月的詩詞環境中清新了出來。可是和埃莉諾不同的是,她和威洛比的事情在人們眼中已經非常明瞭了。之前不知收斂的放肆愛情,現在也成為了扼住她咽喉的命運之手。

  她的名聲讓她沒有辦法走入那些大大小小的圈子,所以在別人的推薦下,她從新拿起了書本,開始了對命運的反思。

  這次她看的就都是些哲學的書籍了,好像是要感悟一下人生的真諦似的。克莉斯多覺得這也是種好辦法,畢竟時間可以遺忘掉大多數的床上,經此一次,她也對未來的路有不一樣的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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