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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根本撩不動》作者:晚桉【完結+番外】

第46章

  沙紀從天文臺上下來的時候,沉沉的夜色夾雜著綿綿細雨撲面而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嗅著空氣之中濕潤的青草香氣,她打開五十嵐虎的手機,看到了自己穿著女僕裝的照片,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不由地聳了聳肩,這傢伙簡直對女僕裝有執念。

  她打開了他的相冊,刪掉了那張照片,隨即撥通了電話,一邊說著一邊往合宿的營地走:「喂,直人君嗎,我是鶴田,你在京都吧,我把五十嵐鎖在林間學校附近的那個天文臺上了,你有空的話就來救他一下哦,對了好像要下雨了。」

  「哈?你問我為什麼?因為有趣啊,就像你們當初不是說我很有趣一樣嗎?」

  「唔,發脾氣也是沒有用的啊,來咬我啊。」

  聽著電話那頭刻意維持著的禮貌和掩蓋不住的怒氣,沙紀忍不住嘴角上揚,在對方忽然放輕了聲音開始和自己追憶往昔的時候,她撇了撇嘴,只聽那邊長歎了一口氣說道:「鶴田,當年你走了之後虎很難過,他跑到你們學校去做交流,都是因為他還喜……」

  對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乾脆俐落的按下了結束通話鍵,直木奏的半截話就這樣輕飄飄的落在了夜風之中,隨後消失不見。

  而這樣的好心情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剛走到了合宿營地的門口,沙紀就愣住了。

  站在營地木屋門口高大挺括的男生,不是青峰是誰,他依然是漫不經心的模樣,一隻手插在褲兜裡,站姿隨意而慵懶,手上拿著一堆和他完全不搭的小玩意兒,京都特色的點心、穿著和服的藝妓人形娃娃、衣笠香袋扭盒,手腕上還掛著一澤信三郎的帆布包和一把粉色的油紙傘。

  更顯眼的,是此刻站在青峰面前的桃井五月,她正氣鼓鼓地和青峰說著些什麼,而青峰始終是散漫的態度,走神的樣子讓桃井五月更加不滿。

  他們兩個就那樣一無所覺的站在女生留宿的木屋門口,絲毫沒有注意到來來往往進出宿舍樓的學生都在用餘光偷瞄著他們。

  「阿大!阿大!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所以說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陪我買東西買到一半我一轉身人就不見了!我的錢包可是放在你那裡唉!難得來一次京都,害得我東西都沒買夠!」

  青峰聽著五月的訓斥,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不經意間一抬眼,便看到了在不遠處站著望向他們方向的沙紀,不由地皺起了眉心,暗沉著眸光用探索的眼神盯著她,在她周圍尋覓了一圈,似乎在尋找著別的什麼人。

  沙紀和他四目相對,略微點了點頭,在他的注視之下坦然的朝著合宿木屋的方向走去。

  「沙……鶴田,就你一個人?」

  這是什麼問題?沙紀愣了一下,站定禮貌的朝他們笑了一下:「是的,我先進去了,快下雨了,你們……」

  她說著似乎是覺得自己僭越管太多了,輕笑著有些無奈的略微搖了搖頭,禮節性地含了含下頜,再次道別:「我先進去了。」

  不再給青峰搭話的機會,沙紀加快了腳步朝著木屋走了進去。

  面對青梅竹馬喋喋不休的抱怨,望著沙紀離開的方向發呆的青峰懶洋洋地收回了視線,把手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塞進了五月懷裡,低垂著眼皮不在意地揮了揮手道別:「走了。」

  一邊走一邊又覺得窩火的要命,剛才應該抓住那個一臉假笑的女人,把他們之間莫名其妙的關係講清楚。

  想到這兒大型凶獸的氣壓越發凜冽,青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層陰霾。

  之前他陪著五月在商圈買各種伴手禮,懶洋洋的眯著眼睛打了個呵欠之後,視線之中忽然出現一個高挑消瘦的熟悉背影,正仰著頭呆呆的出神,青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片黑暗之中一座神社隱約的輪廓。

  在記憶之中女孩子總是笑得神采飛揚,眼睛仿佛是揉碎了星子的夜空,總是熠熠生輝,從未見過她如此落寞的表情,見她走進了一片黑暗的神社之中,青峰微蹙了一下眉,甚至沒來得及只會店裡挑著清水燒的五月一聲,便跟了上去。

  一想到後來看到的場景他就覺得怒火中燒,青峰的五指瞬間收緊,他至今不知道那日在海邊的「就這樣吧」到底意味著什麼,他只知道看到哭著的她自己就立刻慌了神,笨手笨腳的給她擦著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的眼淚仿佛要把身體裡的水哭幹,讓他只覺得心亂如麻,記憶裡的那個夜晚,也是破碎而混亂的景象。

  剛才沙紀和他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她甚至不曾認真看過他一眼,那種冷淡和疏離讓他突然有種恐懼,覺得心底某個地方被狠狠地重錘了一下,青峰忽然停住了腳步,轉身走了回去,腳步越來越快,拿出手機來撥出了某個熟悉的電話。

  電話通了之後,他率先開口,「出來!」

  兩個字毫不客氣的像是命令。

  對面沉默了兩秒之後,似乎沾染上了一點清淺的笑意:「我正要去洗澡,青峰君有什麼話就在電話裡說吧。」

  青峰不理會她的疏遠和刻意的嬉笑,重複著剛才的話:「出來!」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越發不善:「我不管,一分鐘之後我要是見不到人我就上去抓人。」

  對面顯然是蒙了,下意識的爭辯了一句:「你又不知道我在哪間。」

  說完她自己歎了口氣說道:「行,我知道了,我穿著睡衣,你稍微給我點時間換衣服。」

  掛了電話之後,青峰發現自己捏著手機的手指似乎在輕微的顫抖著,連嘴角都止不住的上揚,沙紀洩露出來的無可奈何讓他莫名的覺得很高興,就好像打贏了一場意義重大的比賽,她疏離笑容帶來的巨大空虛終於因為這一點真實情緒的洩露而讓他感覺到握住了什麼。

  他站在女生木屋的門口,看著那道從樓梯上飛奔而下的身影,一點點的朝自己的方向靠近,忽然讓他很想抱住她。

  去他的什麼五十嵐虎五十嵐貓,鶴田沙紀是屬於青峰大輝的,她要是不同意……她憑什麼不同意?!不同意就先吃幹抹淨了再說!

  憑直覺行事的大型野生動物正兀自在腦子裡上演著十八禁劇場,沙紀已經飛奔到他的身前,速度卻是絲毫未減,就在即將和他擦身而過的時候,青峰帶著幾分錯愕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去哪兒?」

  她蒼白著唇色試圖掙脫他的鉗制,眼瞼因為緊張而飛快的顫抖著,暗啞著聲音說道:「五十嵐虎出事了。」

  ————————————————

  沙紀和青峰坐在醫院的長椅上,在燈火通明兵荒馬亂的急診中心,沉默的兩個人像是奔湧溪流之中的兩塊頑石。

  沙紀覺得口乾舌燥,從車上跳下來之後,她追著五十嵐虎的滑輪擔架跑,一邊朝著醫生一路報備他的基本資訊、血型、病史、藥物過敏史,清楚得連醫生都詫異地問她是家屬嗎?

  「你……」青峰說了一個「你」字便頓住,看她有些茫然地轉過頭來看自己,臉色還有些蒼白,一雙靈動的眼睛此刻寫滿了無助,似乎是還沒有從驚嚇中恢復過來。

  青峰忽然便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似是有銳利的光芒,最終只是起身向外走去,過了一會兒他又折返回來,手裡多了兩個罐裝的果汁,他將兩個都遞到了沙紀面前,「你想喝哪一個?」

  沙紀搖了搖頭,卻又指了指他右手上的檸檬茶,他將罐子遞到她手裡,沙紀接過去之後也不打開,拿在手裡,拇指一圈又一圈的摩挲著瓶口的圓環。

  青峰歎了口氣,將她手中的易開罐奪了回去,打開了又塞回給她。

  她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檸檬茶,伸出舌尖舔了舔沾在上唇的茶漬,嘗到一點點甜,才意識漸漸回籠,她舉起手中的易開罐朝青峰笑了笑:「謝謝。」

  青峰的唇微微顫了顫,終究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醫生走了出來,沙紀立刻迎了上去,卻敏銳的發現醫生和直人奏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已經滑到嘴邊的那句「他怎麼樣了?」忽然便打了個轉,變成了「我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醫生又看了直人奏一眼,那個眯著眼睛看不清神色的男人輕微的點了點頭,她便得到了探視的獲准。

  在她邁進icu之前,直人奏忽然說:「這位同學剛才辛苦你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這話是對著青峰說的,沙紀心想以那位大爺的個性,必然討厭別人的指使,轉過身去剛要說話,卻見青峰低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卻是出乎意料的點了點頭,隨即卻又搖了搖頭說道:「老子自己回去。」

  沙紀還沒有反應過來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青峰已經跟著直人奏走遠了,他低垂著腦袋散發著低沉的氣息,像是一隻受傷的迷途幼獸。

  沙紀沉默無言地盯著那個頹然的背影,感覺到從左心口湧起一陣刺痛綿延到全身,她低下頭忍了半天,低垂著碎發的陰影擋住了眼睛,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一旁的護士喚她也沒有搭理,過了幾秒之後,轉身朝裡走去。

  護士要來給她穿隔離服,卻被她直白地挑著眉諷刺地笑著拒絕了,不顧護士的阻攔直接跨進了病房裡

  看著躺在床上的五十嵐虎,沙紀把推拉門關了起來,也不走近,背靠著門板將雙手環抱在胸前,半晌悠悠地開口:「浪費醫療資源可恥。」

  回答她的是一片靜默。

  她繼續說道:「我給你五秒鐘起來。」

  「五。」

  「四。」

  「三。」

  「二。」

  「一。」

  「呵。」一聲輕笑從她嘴角溢出,帶著幾分冷淡的意味,沙紀轉過身去拉開推拉門就要離開,身後忽然傳來似笑非笑的關西腔,「啊啊啊,果然騙不過沙紀啊。」

  她回過頭,撞進那雙神采奕奕的琥珀色雙眼之中,冷笑了一下:「你三歲半嗎?」

  她忽然抬起手開始扯著自己校服上的領帶,一邊返身朝著五十嵐虎的方向走去,五十嵐虎看著越走越近的她,有幾分詫異地挑起了眉,半闔的眼瞼緊盯著她的方向,目光流轉之間隱約可見一絲意味深長。

  沙紀來到病床前,一抬腿便跨坐在了他的腰上,屋頂太過明亮的燈光在她眼底留下一連串曖昧而繾綣的光影,看著詫異得瞳孔驟然緊縮的五十嵐虎,沙紀緩慢地勾起了唇角,眸光越發幽深。

  她慢慢俯下身去湊近了五十嵐虎,聽著他的呼吸在自己耳邊如同被碾壓過一般的破碎,挑眉笑了,湊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當年虎說過的吧,特長是寢技。」

  她直起身來,滿意的看到五十嵐虎清澈的琥珀色眼眸變得混濁而幽暗,渾身上下因為蒸騰起來的侵略性而變得灼熱起來,她輕輕動了一下,若有似無的擦過了身下滾燙又強硬的部位,聽到了意料之中痛苦又愉悅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沙紀兩隻手抓住了五十嵐虎抬起撫在她腰間的雙手,弓起背部將他的雙手高高舉過頭頂,抬手抓過了自己剛才取下來的領帶,掃過他灼人的目光,輕喘著說道:「你欺負了我這麼久,第一次的話,好歹讓我扳回一城吧。」

  說著便用領帶將五十嵐虎的雙手交纏著系在了床頭上。

  隨後手指順著小臂一路向下滑過,冰涼的指腹滑過喉結的時候,五十嵐虎發出一聲暗啞的悶哼,慢條斯理的繼續向下,靈巧的一顆顆解開了他襯衫的紐扣。

  上衣被完全解開,手指或輕或重地在他起伏的腹肌上打著圈,帶著點漫不經心的輕笑在五十嵐虎暗沉的眸光注視下繼續向下,拉鍊拉開的聲音在靜謐的房間裡好像擊打在人的神經上,劃過每一個小小的搭扣的聲音都讓緊繃的太陽穴猛烈的顫動一下。

  沙紀俯下身去,湊在了五十嵐虎的耳邊輕聲說道:「這種時候我要是在那裡狠狠踩上一腳,虎的特長恐怕就廢了吧。」

  這樣說著,沙紀的手指徑直往下,摸索到五十嵐虎褲子上的紐扣,用力向外猛地一扯,伴隨著輕微的裂錦聲,紐扣被她扯了下來,隨後隨意地往一旁一扔。

  眼神已經被撩得大腦一片空白完全迷茫了的五十嵐虎眨了眨眼睛,半晌沒有反應過來,身體上的觸感驟然一輕,沙紀從他的身上下來,整理了一下裙子上的褶皺,再次看向他的時候眸光之中已經恢復了冷淡而疏離的距離感。

  她歪著頭笑了起來,黏膩的目光從上到下把束手就擒躺在病床上的五十嵐虎打量了一番,隨即伸出手去把揉得一團糟擠在了角落裡的被子扔到了床底,俯過身去把緊急救護鈴拉扯下來,放在了五十嵐虎的掌心裡。

  再看向他時,眼睛裡已經滿是戲弄,「好了,現在虎來選吧,這種狼狽不堪的樣子,是想要被護士姐姐看到呢?還是想要直人君進來幫忙呢?」

  雖然是疑問的語句,她卻對床上那個滿臉驚詫憤怒的男人的回答絲毫不感興趣,慵懶而隨意地將有些淩亂的頭髮撩到了耳後,朝他微微含頜之後退出了病房:「晚安,虎。」


第47章

  第二天全體學生乘大巴返回東京,在等待最後的集合時間,大家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抱怨著過去三天的伙食和訓練,女生們相互討論著昨天自由活動時候買的各種東西,沙紀走近站在二年a班巴士旁邊的純夏和花玲時,正好聽到純夏的一句:「欸!花玲買的這把扇子好可愛,怎麼樣和我很配吧,給我吧。」

  見到沙紀的時候,她們倆愣了一下,純夏最先反應過來,蹦蹦跳跳地勾住了沙紀的手臂似真似假的抱怨道:「沙紀超爽的,這三天都和來交流的學生同吃同住,我們吃的那些簡直就是飼料啊飼料。」

  沙紀笑了笑沒有說話,純夏見到她把自己的行李扔進了a班大把的行李艙裡,愣了一下問道:「咦,沙紀回去要做a班的巴士嗎?不和交流的學生一起了嗎?」

  沙紀點了點頭,回答的言簡意賅:「嗯。」

  「這樣啊。」純夏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追問,忽然又歪著頭問道:「呐呐,沙紀昨天買了什麼啊?」

  沙紀聳了聳肩說道:「我之前來過京都了,所以這次什麼都沒有買。」

  「這樣啊。」純夏喃喃說道,樣子看起來有點失望。

  這個時候沙紀感覺到背後有人拾起了落在自己脖頸上的碎發,微涼的指腹擦過皮膚,她一個激靈轉過身。

  是五十嵐虎,眯著眼睛朝她笑了笑:「怕你頭髮貼在皮膚上難受,你脖子後面不是最容易過敏了嗎?」

  沙紀揚起一個若無其事的笑意,點了點頭說道:「謝謝。」

  明顯察覺到了兩人的不對勁,連一向呱噪的純夏也安靜下來。

  「對了。」五十嵐虎忽然想到了什麼,低下頭去包裡翻找著,一臉認真的模樣看起來純良而無害。

  但是沙紀注意到了他的關西腔。

  他從包裡拿出了昨晚沙紀用來綁住他雙手的領帶,一本正經地說道:「昨天晚上你在我那兒的領帶,是我不好,太性急把你的領帶都扯壞了,不過拿去縫一下還是可以用的,不然你們檢查校服的就不好了,這麼重要的東西你就丟在我那兒,沙紀也太粗心了。」說著他抬手刮了一下沙紀的鼻子:「我們扯平了,我也就不計較你扯壞了我褲子上的紐扣的事情了。」

  語氣之中滿滿都是無可奈何的寵溺,雙眼帶笑沒有絲毫心虛的表情。

  他的一番話說得曖昧又無可指摘,落在一旁的花玲純夏耳朵裡就完全成了另一番意味,她們詫異的微微張著嘴愣了兩秒,還是花玲最先反應過來,有些尷尬的說道:「要……要集合了,我先回班裡了。」

  純夏站在一旁默默地望天,緊繃著臉死命咬著嘴角,裝作什麼都沒有聽到。

  「哦。」沙紀仿佛聽不懂他話裡的意味,神色如常地接過了領帶放進了包裡,五十嵐虎顯然已經達成想要了想要的效果,揉了揉她的腦袋轉身朝著自己的巴士走了過去。

  沙紀忽然在背後涼涼的追問了一句:「呐,五十嵐君的褲子,是直人君買的嗎?」

  看到五十嵐虎忽然轉過身來有些兇狠地瞪著她,連耳廓都憋紅了,沙紀歪頭笑了:「看來是護士姐姐了。」

  上了車之後,沙紀便戴上了眼罩和耳機靠在窗邊睡覺,隱約感覺到身邊的座位又陰影罩下來,應該是是純夏,她忍不住往圍巾裡縮了縮脖頸,讓自己睡得更舒服些。

  身旁的人卻忽然摘下了她的耳機,沙紀有些詫異,摘下了眼罩,卻看到了不久之前才離開的五十嵐虎,他對於她的注視渾然未覺,只是專心致志的盯著手上的kindle,沙紀隨意的瞟了一眼,看到了渡邊博子的名字。

  她歎了口氣,輕輕扯了一下連接著兩人的耳機,便看到五十嵐虎轉過來看著自己,露出了明朗昂揚的笑意,小虎牙白得亮眼。

  沙紀歎了口氣,沒有理他,正要戴上眼罩繼續補眠,五十嵐虎忽然湊了過來,頭髮都擦到了她的耳廓,癢癢的,只聽他小聲問道:「我可以靠在你肩膀上睡嗎?」

  沙紀連餘光都沒給他地拒絕道:「不可以。」

  戴上眼罩沉浸在了一片黑暗之中幾分鐘之後,沙紀心底湧起的情緒讓她明白這覺終究是睡不成了,於是索性再次把眼罩掀起,將耳機扯下來慢條斯理地卷好,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腿上,然後認真地看著五十嵐虎說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呢?」

  「就看書啊,你又不讓我靠著睡。」不知道為什麼,五十嵐虎有些心虛地避開了她的目光,依然低著頭看著手上的kindle,仿佛那是價值幾千萬的藏寶圖。

  沙紀伸出手將他的kindle拿了過來,掃了一眼,果然是《情書》,隨即抬起了頭看他,在他的眼裡看到了求表揚的瑩瑩光輝。

  沙紀將他的kindle和自己的耳機眼罩一同放在了腿上,姿態真誠而放鬆,看到透過玻璃窗映照進來的光影刺得五十嵐虎微微眯起了雙眼,她轉過身去,拉起了窗簾,聽到他輕笑了一下,一本正經地說道:「黑暗效應,在光線比較暗的場所,約會雙方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就很容易減少戒備感而產生安全感,在這種情況下,彼此產生親近的可能性就會遠遠高於光線較亮的場景。」

  看著他臉上的表情,還有透過窗簾細縫洩露進來的微弱光線在他臉上照耀出的小小光斑,沙紀有一種眼前的人和那個海洋館中漫不經心的少年重合在一起的錯覺。

  她知道他下一秒想要做什麼。

  當年那個猝不及防帶著試探的親吻,讓她品味出了珍惜的意味,即使後來的故事那麼不堪,她回過頭去看的時候,也莫名的確定那不是錯覺。

  曾經。

  她心中歎息。

  「其實,是我自以為是了。」五十嵐虎忽然說道,面對沙紀沒有絲毫閃躲的目光,他的戒備也漸漸鬆懈下來,讓自己整個人放鬆進了柔軟的座位上,繼續說道:「從你回日本以後第一次接起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不對勁了,但還是不停的給你發郵件,雖然你一封都沒有回。」

  搖搖晃晃的大巴上承載著學生合宿之後未消退的熱情,化成彼此交談時候一道細細密密的網,將他們籠罩其中,十分安全。

  「但是我還是不相信,畢竟……」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當年那麼喜歡我。」

  五十嵐虎少有的剖白,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沙紀的話多謝,負責暖場和找話題,一直以來高高在上的他,此刻終於因為她失去了講述和探詢的*,而被從神壇拉回到了地面上。

  「所以我就追到日本來了,我覺得你見到我的時候一定會破功的,不過好像反過來了,所以才有了大會上的那個表白,雖然是有點幼稚的報復心理,但是其實還是很期待,畢竟你總會因為這種細枝末節的小浪漫感動。」

  「可是你沒有。」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語氣也越發平靜:「也是那個時候,我才發現,或許曾經在我面前的沙紀並不是那麼真實,雖然男生不會那麼敏銳,但是當年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還是能夠感覺到,你很努力在迎合我的喜好,我喜歡那種心有靈犀的感覺,卻也不太喜歡那樣的你,就好像你在我面前,卻也觸碰不到。」

  他調侃地看了她一眼:「昨晚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沙紀並沒有生氣,反而因為他對待朋友的語氣而覺得有些微妙警惕的情緒。

  「不過你一直都很有趣就是了,從我們最初相遇開始。」

  「嘛。」沙紀終於開口,「我因為這份有趣在你那裡吃了不少苦頭也就是了。」

  「其實我知道,你喜歡那個黑皮膚的小子。」

  五十嵐虎猝不及防的岔開了話題,沙紀的手指在他的kindle上下意識的彈跳了一下,被五十嵐虎抓了個正著,他眯起眼睛看她,慢悠悠的用關西腔說道:「從我回來開始,你就非常克制,讓自己的目光都不曾對著他偏離一度,甚至包括昨天晚上……做那種事情,只不過是一時間慌了神讓他跟著到了醫院,所以想要轉移我的注意力,不管怎麼惡作劇,你始終忌憚著我比你大六歲,始終忌憚著五十嵐的名號,畢竟當年那兩個傢伙確實被我整的有夠慘。」

  他看著沙紀身體略微向後縮,露出了戒備的姿態,不由地加深了唇角的笑意,「不過你還是露出了破綻,冬天的時候你回la,似乎因為什麼事情很傷心,和我聯繫也不過是想要大門醫生的聯繫方式,那位元出身戰地醫院的醫生極其擅長外科手術,癒合的時間也比別的醫生快,你的外公是日本最好的醫院的外科統括部長,我本來以為你是幫你外公挖人,但是等她回到日本,我看到火神大我帶著那個黑皮小子出現在醫院,當時我就在門外,聽到她第一句問的就是,誰是手臂受傷了的那個『青峰大輝』?我起初還不相信你會在背後默默做這種事情,不過現在看來,你對我還真是有夠防備的。」

  他看著沙紀皺眉的樣子一下子笑出聲來:「別算計了,單憑我姓五十嵐,我手上的資源就比你要豐富百倍,我如果真想對那個黑皮小子出手,你怎麼樣都防不住。」

  「所以你是來威脅我的?」

  五十嵐虎聳了聳肩說道:「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但是你現在心都在那個黑皮小子手裡,心不心疼他說的算,我還有什麼好搶的。」

  「嘛,這點你確實信守承諾。」沙紀點了點頭,「反正我也不過是鯰澤美咲的替代品而已。」

  她悠悠抬眸,果不其然看到五十嵐虎後背猛地一僵,瞪了她一眼。

  沙紀學著他的樣子聳了聳肩:「你當年看到我穿女僕裝就兩眼放光,我查了一下而已。」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對我而言,只是鶴田沙紀而已。」五十嵐虎想了想,從她腿上拿過了kindle關掉了那本讀了一半的《情書》,手指在螢幕上停留了許久,慢悠悠地說道:「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說那種話,如果能夠給你更多安全感的話,如果你能夠表現出更加真實的你的話,說不定一切都不一樣了。」

  沙紀挑了挑眉:「明明是你渣,你倒是怪起我來了?」

  五十嵐虎尷尬的笑了一下。

  沙紀想了想說道:「這個問題沒辦法回答吧,假如你當年不是去找鯰澤美咲,你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坐地鐵,假如我當年不是那個partygirl的話,我也不可能在地鐵上睡著靠在你的肩上,那樣即使我混進劍道社玩兒你也不可能認識我。」

  「哈哈,那可不一定,畢竟那麼漂亮的女孩子。」

  沙紀對於他的恭維不屑地「嘁。」了一聲,繼續說道:「說起來你在我面前的樣子也未必真實吧,你知道因為你的裝逼我去讀了夏目漱石全集之後發現你根本沒讀過之後的心情嗎?按照直人君的說法,如果我再在la呆上一個月而不是回到日本的話,說不定你找上門的時候我又立刻卑微的和你重歸於好了,也許我在la又遇到了更喜歡的人又把你甩了,總而言之只要當初我有任何一個選項做出了不同的選擇的話,我都不會是現在的自己。」

  她停頓了一下,看著他:「可是我很喜歡現在的自己。」

  五十嵐虎哼了一聲說道:「少來了,我當初說過那種話你沒捅我兩刀也算是手下留情了,沙紀從來都最喜歡自己了,即使是當年你最喜歡我的時候,我也是排在第二位的。」

  「謔?吃醋了?」沙紀撇了撇嘴,忽然想到了什麼,眯著眼睛說道:「虎可沒立場說這種話。」

  看著他一臉呆滯的表情心情一陣大好。

  她終於把那句一直縈繞於心的話甩回到當事人臉上了。

  但是下一秒,心底酸澀的泡泡又咕嘟咕嘟沸騰著,爭先恐後沖上來,最終凝成了一個苦笑。

  搞什麼啊,總是在輸啊。

  她帶著這樣的心情,再一次拉下了眼罩,在巴士的搖晃和周圍同學的吵鬧聲裡沉入了夢鄉。

  到學校的時候,五十嵐虎拍了拍睡得迷迷糊糊的她,望進她迷茫的雙眼裡說道:「到了。」

  隨後暗示性地盯著自己的肩膀,沙紀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黑色的襯衫上有一灘令人尷尬的水漬,蘊濕了一小片格外清晰。

  沙紀怔怔地看著,吵鬧聲此起彼伏的巴士和la光線不甚明亮的地鐵重疊在一起。

  那次是初遇,這次卻是別離。

  沙紀艱難地動了動唇,五十嵐虎只是揉了揉她的腦袋,不在意的笑了。

  他們心平氣和的從車上下來,忽然聽到他在耳邊說了一句:「嘛,車上我訂好了回程的機票,明天就走了。」

  她愣了一下,終究是沒有問什麼,抬起頭揚起一個笑意。

  下一秒,五十嵐虎忽然伸手攬過了她,俯下身子,歪頭輕輕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蜻蜓點水的一下,匆忙慌張的好像最初在海洋館裡的試探,後來他無數次的吻過她,都激烈的如同撕扯,那種從下腹席捲上來的刺激吻過便忘,她唯獨記得那一次,自己在他瞳孔中的倒影映照在光影交纏的深海之中,無措而驚訝。

  「哼。」五十嵐虎忽然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雖然嗓音的暗啞洩露了他的真實情緒,「本大爺才不稀罕呢,我可是五十嵐財團的繼承人,女人要多少……」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沙紀毫不留情的一拳打在了下巴上,乖乖閉上了嘴。

  沙紀眯著眼睛看著捂著下巴悶哼的他,悠悠說道:「現在懂了吧,親不喜歡你的女人是耍流氓,會被揍的。」


第48章

  五十嵐虎走了,沙紀自然也沒了加入劍道社的意義,她把錢給了社長的同時提交了退部申請,但是同時她的行為也變得無比詭異,比如在初春的料峭天氣裡不穿襪子,凍得哆哆嗦嗦之後還若有所思的掏出筆記本來寫些什麼。

  比如有人看到她一個人在空曠的教室裡對著夕陽張開了雙臂,隨後又雙手交纏在胸前,閉著眼睛一臉享受,嘴裡還念念有詞著些什麼。

  學校裡都盛傳,二年級的女神鶴田沙紀在被美國來的帥氣劍道部領隊甩了之後瘋掉了。

  然而終歸只是傳言,這種奇怪事情也很少有人會相信的,但是現在……

  「若松前輩!請教我打籃球!」

  整個籃球場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過頭來看著在隊長面前九十度鞠躬的女孩子,若松自己顯然也被嚇了一跳,死死地盯著自己面前聲音真摯的女孩子,呆愣了三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大狗一樣,捂著嘴連連後退,慌亂的擺著手:「不不不……不行!」

  沙紀抬起頭來,歪著腦袋一臉純良無害的看向慌亂崩潰的若松孝輔,眼睛清澈的像是一頭小鹿:「為什麼不行?」

  因為你我被那個刺頭王牌揍了兩次這種話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她一步步走近若松孝輔,察覺到危險的若松也一步步向後退,當後背撞到了在牆面上的時候他心底暗叫不好,沙紀此時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前,慢慢抬起一隻手臂撐在牆上,緩緩抬眼一眨不眨地望著整張臉都憋紅了的若松孝輔,慢悠悠地問:「為什麼啊?」

  原本練習打的熱火朝天的少年們聯手上的籃球都扔了,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壁咚了自家隊長。

  厲害啊!

  若松孝輔被她的目光刺了一下,冷汗一下子就飆出來了,立刻高高的抬起頭把視線固定在天花板的射燈上,氣急敗壞的說道:「鶴田你才奇怪吧!為……為什麼要我教你打籃球啊!」

  咦,是錯覺嗎,為什麼隊長的語氣裡好像有哭腔!

  「沒辦法啊。」沙紀慢慢收回了手臂,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聽說在球場上最橫衝直撞最討厭的就是若松前輩了嘛。」

  得救了的若松孝輔急忙逃離了她的侵襲範圍,聽到她這句話腳下一個趔趄,立刻凶神凜凜地回過頭來瞪她:「喂!你這是什麼話啊!我那是策略!那是熱血!你要學籃球去找女籃隊學啊!」

  被刺激一下連話都講順暢了,沙紀被他暴躁的樣子意外地戳了一下萌點,笑得格外開心,「不要啦,女籃的前輩們太溫和了。」

  看起來是個抖s原來是個抖m嗎?!

  若松孝輔根本沒有和這個女孩子正面交鋒過,此刻領教了厲害之後近乎一臉崩潰地沖她低吼:「女孩子就溫和一點啊!你是想要怎麼樣激烈的程度啊!」

  面對前輩過於劇烈的情緒起伏沙紀依然神色未變,笑彎了雙眼說道:「若松前輩這種程度就剛剛好啊。」

  嗷!前輩你不要再吼人家了!女孩子都主動到這種程度了!隊長也要拿出男子漢氣概來啊!

  在初春的籃球館裡訓練的大汗淋漓的少年們感覺眼前的場景已經需要空調來調整火熱的氣氛了。

  若松孝輔看著眼前笑得毫無邪念的女孩子,大腦空白了兩秒,隨即有些慌張的左顧右盼,桃井去抓青峰了還沒回來,應該人不在。

  他第一對青峰的常年逃訓產生了感激之情。

  不!不對!他才不是怕被揍呢!

  但還是要快點解決面前的棘手問題啊。

  若松孝輔長歎了一口氣,對著伸長了脖子看熱鬧的隊員們大吼了一聲:「看什麼看!不用訓練了嗎?!」

  然後把沙紀拉到了擺放運動設備的角落裡。

  看著他臉上還有為腿去的潮紅,明明一米九幾的大個子卻慌慌張張四處張望的樣子,沙紀悠悠地勾起了眼尾,忍不住惡趣味的踩了一下尾巴:「若松學長把我拉到角落裡的話,大家會腦補的更多哦,比我們討論的要激烈的多哦。」

  若松愣了兩秒耿直著脖子轉過頭來吼她:「閉嘴啊鶴田!」

  沙紀終於收起了那個惡劣又狡猾的笑容,雙手合十認真地拜託道:「若松學長,我想要學籃球是因為……」

  沒等她說完若松孝輔一臉生無可戀的擺了擺手,打斷了她的話。

  反正肯定是為了青峰那個混蛋吧,偷偷學習戀人的愛好來製造情侶之間的小驚喜,並不需要說出來造成獨身男的暴擊好嗎!

  沙紀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卻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看著若松孝輔低垂著眼皮老實乖巧的模樣有點想笑,卻還是忍住了。

  「那麼你想要學習什麼呢?」

  「啊,主要就是運球。」沙紀聽到若松孝輔願意教她,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一邊說著一邊手舞足蹈的比劃著:「就是那種拍著球過去然後人就『唰唰唰』的全部被彈飛的運球。」

  「並沒有那種運球好嗎!」

  「……」

  「喂!就算你用那種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我也沒有那種運球好嗎!」

  ————————————————

  青峰被五月從天臺上扯回到籃球館,剛進門便聽到兩個一年的學弟在討論著什麼,眉飛色舞雙頰潮紅的樣子讓他忍不住湊了上去,「說什麼呢?」

  被忽然打斷的兩個一年級愣了一下,看到破天荒來訓練的王牌表情更加吃驚了,半張著嘴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青峰看他們的樣子興趣減了大半,皺起了眉心不耐煩的問:「磨磨唧唧的倒是說啊。」

  看他的表情更加兇狠了,兩個學弟被嚇得不輕,聽說這個學長不爽是會揍人來的,於是其中一個學弟慌慌張張的解釋了起來:「就是哦,學長你剛才不在,有個很漂亮的學姐來向隊長表白呢,不過好像被拒絕了一臉失望的離開了……」

  「哈?」青峰從鼻腔裡不耐的哼了一聲。

  你們用一副討論十八禁的表情來講這種八卦?是不是男人啊。

  他懶洋洋的垂下眼皮,丟下一句「老子不感興趣」就懶洋洋的雙手插兜朝著籃球場中心走了過去。

  他一邊拉扯校服的領帶正打算去打場球熱身一下,一道匆匆忙忙的身影從自己的面前跑過,反應極佳的少年往後一避,卻還是被對方的胳膊肘狠狠地撞在了腰腹上,青峰一下子嚎了出來,蹲到地上蜷成一團,像是一隻被煮熟了的大蝦。

  「靠!」他擰著眉正要罵人,抬起頭來卻看到一個滿臉驚慌失措的小女生此刻正擔憂地看著他,看到他飆著殺氣抬起的雙眼,立刻嚇得哆哆嗦嗦像是一隻被抓住尾巴的松鼠。

  「……」是女生啊,青峰咬了咬牙,只能含恨吞下這飛來橫禍。

  他看著對方一臉恨不得剖腹謝罪血濺當場的表情,不禁挑起了線條分明的凶眉,擰著眉心問道:「喂,你沒事吧。」

  被點名的女生立刻僵直了後頸,像是被點名回答問題的學生一樣耿直著脖頸回答道:「沒……沒事。」

  「哦,那就行。」青峰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從地上站起來,一邊捂著腹部一邊倒吸了口涼氣,顯然是被撞得不輕。

  那個女孩子在和他擦身而過的瞬間,忽然鼓起勇氣抓住了他的衣袖,因為緊張而把他的袖口皺巴巴的擰作了一團,半晌才鄭重其事地朝他鞠了一躬道歉道:「對……對不起,青峰前輩。」

  「啊?」聽到對方叫自己的名字,青峰有一瞬間的詫異,隨即又恢復了往日裡毫無幹勁的模樣,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說道:「沒事。」

  隨即腳步不停的朝著一軍的訓練場走了過去,走到一半忽然轉過身,看到那個女孩子還呆愣地站在剛才的地方,目光呆滯的望著自己離開的方向。

  顯然是沒有意料到他會忽然回頭,女生呆愣著和他對視了兩秒,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朝他鞠躬說道:「對……對不起!」

  「我說。」青峰依然是隨意散漫的慵懶模樣,語氣卻是難得的耐心:「不要站在籃球場中間,你一個女生跑到這裡來幹嘛。」

  顯然不是疑問句,對方卻有些受寵若驚的模樣,再次鞠躬然後自我介紹道:「我叫花崎千奈美,是新來的籃球部實習經理,我……」她咬住下唇猶豫了一下,卻還是鼓起勇氣繼續說道:「我是青峰前輩帝光的學妹。」

  「哦。」青峰看著對方煞有介事的自我介紹起來,詫異了兩秒,隨即囫圇的點點頭:「那好好幹吧。」

  「是!」少女的聲音忽然變得元氣滿滿:「我一定會努力的!」

  ————————————————

  純夏進教室的時候看到坐在窗邊的沙紀正對著ipad抄抄寫寫,神色凝重的樣子好像在看st的必背秘笈,時而嘴角卻又溢出一絲詭異的表情,半笑不笑的有點嚇人。

  想到最近傳聞中她的怪異行徑,純夏忍不住好奇地繞到了她的身後,在看清螢幕上的畫面之後忍不住低聲驚呼了一聲,專心致志的沙紀被打擾到,也嚇了一跳,僵直著後背有些艱難地回過頭來,捂著左心口的位置顯然是驚嚇未平。

  她眨了眨眼,看著純夏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顫抖著伸出食指指著她「你……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她坐到了沙紀旁邊的座位上,終於把一句話說溜了:「沙紀竟然也會看少女漫!不,這不是最可怕的!你看少女漫竟然還記筆記?!」她停頓了一下,被自己更加驚人的想法擊中,睜大了眼睛看著她:「難道你的撩漢教程都是從少女漫裡學來的嗎?!」

  沙紀慢條斯理的取下了耳機,歎了口氣,對著陷入了自己腦洞中的純夏解釋道:「我拿到一個試鏡名額,導演要把這部動畫改成電視劇,所以我在研究角色。」

  「欸?」純夏的語氣似乎有幾分羡慕:「真好啊。」

  她回想了一下剛才看到的畫面,眨了眨眼覺得腦子有些轉不過來,隨後帶著幾分驚訝說道:「所以沙紀要去演《月刊少女野崎君》的真人版嗎?!」

  「還沒有要去演,只是打算去試鏡,聽說是作者根據他和現在的女朋友的經歷畫的,非常有趣啊,我昨晚看到了淩晨三點。」

  純夏想了一下,有些好奇的問:「沙紀要去試哪個角色啊?」

  「這個。」沙紀把ipad遞了過去。

  「瀨……瀨尾結月?」純夏低頭看了看ipad,有抬起頭看了看沙紀,有些難以置信,「沙紀你在開玩笑嗎?根本和沙紀不搭吧!」

  瀨尾結月是女主角的朋友,人來瘋,但是十分不會看氣氛,非常容易激怒別人,運動神經極其強悍,但是總被運動社團找去幫忙做讓社員自我反省的反面教材,卻同時又有著十分美妙的歌聲,被稱為聲樂部的「羅蕾萊」。

  這樣的女孩子,與其說是和沙紀不搭,不如說是完全相反到底兩個人。

  「這樣才有趣啊,演戲的話可以體驗完全不同的人生,嘗試在同一個世界的不同可能性,不過能不能揣摩到對方的心境大概需要多用點心了。」

  她一邊說著思緒卻漸漸飄遠了,她自然知道沒有所謂的「拍著球過去然後人就『唰唰唰』的全部被彈飛的運球。」卻依然跑到了籃球部去,是在期待著另一種可能嗎。


第49章

  沙紀環抱著雙手背靠在牆壁上,看著屋子中間一個個光鮮亮麗的女孩子出神,盛裝打扮的女孩子之間彼此淺笑低吟,卻又相互試探著,也有盛氣淩人的小明星看不起非專業出生的其他人,低著頭看著手上的劇本,仿佛攥著一張通向幸福的藏寶圖。

  沙紀戴著耳機,裡面放的是瀨尾結月在聲樂部時演唱的,她一再調高了音量,可是等候的房間太小,人太多,拔高的女音也掩蓋不住吵雜聲,她看了看自己拿到的試鏡號碼,還有一會兒,於是輕輕開門走了出去。

  樓梯在走廊的盡頭,沙紀想要到天臺上去透透氣,她不喜歡人多的地方,討厭吵鬧,儘管擅長於在洞察到別人的情緒之後擺出一張契合的笑臉以便於輕鬆的融入到周圍的氣氛中,卻依然感覺到很寂寞。

  她害怕和別人親密無間,袒露的越多,就像是把自己的弱點暴露在了別人面前,只要對方有意,便可以把自己紮的鮮血淋漓。

  這種下意識的自我保護早就有了,即使是五十嵐虎,也未曾觸及到她所設立的藩籬。

  唯獨有一次,坐在校門上,臉頰被冬日的寒風吹得有些疼,看著身側的少年目光遙遙地落在氤氳的路燈上,含含糊糊的說著自己的寂寞,一反常態的露出了脆弱的神色,忽然讓她有了想要表白一切的衝動。

  那種被蠱惑一般放下所有戒備的心情,或許便是夏目漱石所說的「今晚的月色真好」。

  然而那是一個陰天,月亮早已不知所蹤。

  記憶奔湧出來,沙紀摩挲在ipod圓環上的拇指冰涼,音樂聲漸漸停了也渾然未覺。

  她出神的朝前走著,一轉身忽然被人撞了滿懷,空空蕩蕩的走廊裡響起了東西散落一地發出的淩亂聲響,時間定格了兩秒,沙紀盯著ipod螢幕上晃動的咖啡,搖搖晃晃的水滴透出瑩潤透亮的光澤,像是在賣萌。

  「對……對不起。」

  沙紀歎了口氣,垂眸打量著自己白襯衫上大片的污漬,黃褐色的咖啡顯得觸目驚心,仿佛在嘲笑著自己。

  她喃喃輕聲說道:「這種情況下一點也不想說沒關係啊。」

  她抬起頭,一張無辜的笑臉便撞進了眼底,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一副呆萌的模樣,對方看到她顯然也愣住了,笑得更加抱歉:「我好像又給你添麻煩了啊。」

  是菊池冬馬。

  住酒店的時候sonicboy樂隊就住在自己隔壁,雙方的作息時間竟是出乎意料的一致,經常在走廊上遇見,就那樣自然而然的認識了。

  沙紀顧不得和他寒暄了,直截了當地說道:「少年,你考慮賠給我嗎?」

  「啊?」菊池冬馬依然一臉的呆相,完全被她的一記直球打懵了:「賠……賠賠?」

  「不是叫你以身相許啊。」沙紀被他的反應逗笑了,「只是覺得你是藝人,賴上你的話應該能夠幫我借到衣服吧,當然你要是沒有良心的話我再想別的辦法。」

  菊池冬馬錯愕了兩秒,似乎對於她的直白有些驚訝,不禁失笑:「啊,好好,你跟我來……對不起……不過你直接說出來了……還真是……真是蠻有趣的。」

  沙紀跟在他的身後七拐八拐,不以為意的說道:「不直接一點趕不上試鏡啊,能給我找西裝校服的話最好不過了,拜託你了。」

  「試鏡?」菊池冬馬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看她,有些試探性的問:「月刊少女野崎君?」

  「嗯。」沙紀點了點頭,低頭看了一眼腕表,「能邊走邊說嗎?」

  冬馬立刻加快了腳步,還是有些在意的問道:「你試哪個角色啊?」

  「瀨尾結月。」

  冬馬聽了她的回答一下子開心起來:「我剛拿到若松博隆的角色欸!」

  「喲!恭喜你!」沙紀忽然笑得爽朗十分豪邁地拍了一下冬馬的肩膀。

  這、這是怎麼了?

  冬馬看著像是人格分裂忽然性情大變的,忽然聽她補了一句:「阿若!」

  這是入戲了嗎?!

  「如何?」

  冬馬怔忪了兩秒,看著少女燦爛的笑容不知怎麼便紅了耳廓,結結巴巴地回答道:「不……不錯啊!」

  沙紀確實表現得不錯,面試官看了她的表演之後臉上滿意的表情顯而易見,最後問了一個問題:「看得出你很用心的研究過動畫啊,那麼能夠告訴我你的感想嗎?」

  沙紀想了兩秒歪頭笑了:「大概是一直不穿襪子的話,膝蓋會痛吧。」

  出乎意料的答案讓面試官有幾秒鐘的怔忡,然後給了她一個極其耀眼的燦爛笑容。

  沙紀知道自己成功了,因為最重要的,其實是留下深刻印象。

  但是沒有想到那麼成功,因為過了一周之後,她收到了試鏡結果,導演讓她出演這部劇的女主角——

  佐倉千代。

  ————————————————

  沙紀走進陽泉的咖啡館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正托著腮看著擁擠的點單台的冰室辰也,他坐在春日的光線裡,仿佛一副融進背景之中的油畫,有一種靜態的漂亮,覺察到有人注視著自己的目光,冰室緩緩的收回了目光,見到她後微笑著招了招手,她走了過去,拉開椅子坐下,禮貌的點頭問好:「辰也,好久不見。」

  冰室將一杯牛奶推到了她的面前:「給你點的,只喝水和牛奶對吧。」

  沙紀笑了,抬起杯子來喝了一口,卻是露出了略微苦惱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抱歉,辰也,我可以去那邊買一塊蛋糕吃嗎?剛從發佈會上趕過來,所以還沒有吃東西。」

  冰室愣了一下,忽然便笑彎了眉眼,「抱歉,是我疏忽了。」

  沙紀立刻奔向了點單台,指著一個紐約芝士蛋糕對營業員笑了一下:「你好,請給我這個蛋糕。」

  隨即低下頭去找錢包付錢。

  但是總覺得……背後有點涼啊。

  她抬著蛋糕盤子轉過身,便被一個高大的身形擋住了去路,沙紀近乎仰視地抬起頭才看清了居高臨下低垂著眼皮看著她的人,臉色似乎不太好,男生略微佝僂著背,卻依然高的嚇人,威懾力和壓迫感因為身高差而層層的逼近上來,沙紀的呼吸略微停滯了一下。

  這、這也發育的太好了吧。

  「抱歉,借過一下。」沙紀說著抬著盤子往旁邊避了避,從對方的陰影之中走了出來,朝著冰室辰也走去。

  但是總覺得自己身後的目光,似乎有點怨念。

  當那個高大挺拔的男生坐到自己對面目光凜凜的盯著自己的時候,終於證明了她的感覺並不是錯覺。

  冰室辰也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們之間的奇怪氣場,在沙紀探尋的目光之下有些暖場意味的介紹道:「沙紀,這位是紫原敦,敦,這是我的朋友沙紀,來打個招呼啊。」

  語氣像是在哄孩子。

  可惜那個鬧彆扭的大孩子很不給面子,依然只是盯著她,眼睛裡都快冒出火來了。

  在那樣的目光注視之下,沙紀有些艱難的用勺子切了一塊蛋糕。

  「捏爆你哦。」

  沙紀聽到那句沉著嗓音的低吟,捏著勺子把蛋糕往嘴裡送的手略微抖了一下,頭皮發麻的看了一眼對面散發著寒氣的少年,不太明白自己怎麼招惹到他了,一旁的冰室辰也只是苦笑,連臉上絕美的淚痣都顯得無奈起來。

  在她的舌尖觸到蛋糕的甜味的同時,坐在對面的少年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後不悅的「嘁」了一聲一扭頭看向了窗外。

  少年漸漸收起了兇狠的表情,變得安靜而慵懶,呼了一口氣吹起垂落下來擋在自己眼前的的紫色半長髮,一隻手托腮眯著眼睛仿佛隨時都要睡著了的模樣。

  沙紀和冰室交談著,只是餘光還是忍不住因為一旁的少年分了神。

  坐著、托著腮、半趴在了桌子上、隨後整個人直接放棄的倒了下去。

  好像一隻犯春困的大貓。

  或許是因為她的目光越來越直白,下一秒就要打出呼嚕來的少年忽然從趴著的桌面上抬起頭來,兇神惡煞的盯著沙紀,紫色的眸光裡仿佛有電閃雷鳴,看得出神的沙紀莫名覺得被刺了一下,挺直了後背艱難地移開了目光。

  「呐,室仔,差不多可以走了吧。」紫原的聲音有種很特殊的質感,像是曬足了陽光的被子,說出來的話卻也直白的出人意料。

  冰室帶著幾分歉意看了沙紀一眼,隨即對著身旁的男孩子說道:「哦啦哦啦,紫原不可以說這種話哦。」

  「欸~~~」紫原拖長了語調。

  沙紀愣了一下,「你們一會兒還有事情嗎?」

  冰室辰也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意,擺了擺手說道:「沒有哦,不是答應鶴田要先熟悉一下校園嗎?不過很罕見啊,竟然有東京的劇組到我們學校來拍攝。」

  「好像是因為原畫作者是秋田人吧。」

  他們一行人起身,紫原打了個呵欠,然後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帶薯片,捏著包裝袋的兩邊就向外扯,一下子沒有掌握好力道,整個薯片袋子都被他撕開了,薯片嘩啦啦全都掉了出來,散落了一地。

  紫原帶愣了兩秒,一直以來隨意散漫表情慵懶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色,看著地上的薯片似乎有些手足無措。

  高大的身形忽然蹲了下去,茫然無措的眨了眨眼,試探性地伸出了手指戳了戳其中一片薯片。

  看著他委委屈屈像個孩子一樣無辜的蹲在那裡,連過來打掃的服務員都呆住了,求救般地看向了同行的冰室和沙紀。

  沙紀看著他的反應,在紫原的身邊蹲了下來,和他一起目光炯炯的盯著地上的薯片,半晌抬起頭來試探性地問道:「要撿起來吃嗎?」

  紫原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表情無辜而認真的說道:「五秒之內撿起來還能吃。」

  他的聲音低低的,環抱著膝蓋的樣子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

  好、好萌!

  沙紀感覺被什麼東西擊中了。

  「我買給你新的好嗎?」

  「欸!」紫原忽然抬起頭來看她,眼睛裡像是有星星在閃爍,「真的嗎?!」

  那種像是大型犬一樣純淨的眼神,讓沙紀的心柔軟的一塌糊塗。

  「買!你要吃什麼我都給你買!」

  紫原忽然綻放出一臉笑容,燦爛得像是一隻在草地上玩耍的金毛,他轉過頭去指著沙紀對著冰室辰也認真地說道:「室仔!你的朋友是好人!」


第50章

  窗外忽然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的雨滴打在玻璃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周圍的工作人員匆匆忙忙的佈置著道具設置儀器,腳步聲淩亂嘈雜,叫喊聲此起彼伏,氣急敗壞的抱怨聲結成一張細細密密的網,四面八方地朝人壓迫過來。

  敦賀蓮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蒸騰起來的煩躁感爬滿心房。

  他忽然感覺到身邊的沙發向下一陷,側過臉,看見了鶴田沙紀。

  他習慣性的揚起了和善的微笑,忽然聽到身旁的女孩子輕聲說道:「前輩不喜歡我。」

  她的語氣很輕,卻仿佛丟出一個這樣直白尷尬的開場白之後就再也無話可說。

  氣氛就這樣僵硬著。

  作為新電視劇的合作演員,他們昨天才正式見面,兩個人的相處模式一直是禮貌而謹慎的,帶著淺笑你來我往,交談之間擔心冷場而總會拋出接得下去的話題尾巴,一來一回滴水不漏。

  坐在陰影之中的敦賀蓮的嘴角的笑容被慢慢收了回去,目光卻沒有一度的偏離,他看著這個開門見山的女孩子,一反常態的沒有自然地露出溫和的笑容,然後說出那種能夠糊弄人的客套話,他明明白白地盯著她,許久,淡淡的飄出一個字:「對。」

  「為什麼?」沙紀歪過頭,看著眼前長相精緻的男人,人氣和實力都是演藝圈第一的演員,在對她微笑時卻總是散發出太過刺眼的笑容,讓人忍不住低下頭去。

  敦賀蓮揚起了一如既往的笑容,聲音卻十分冷淡:「我能夠覺察到你的散漫,掩藏在巨大的熱情與努力背後的散漫,你對演藝圈既無興趣也無熱忱,卻想要進入這個業界,是想要追求刺激,變得出名,還是想要一攝千金?」

  沙紀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下意識的反問道:「所以前輩不喜歡我?」

  敦賀蓮看了沙紀一眼,眼睛裡透露出的神情卻是和他所說的完全相反的情緒,有幾分讚賞的意味,「你的話,稍微有點不同,或許是天賦的原因,佐倉千代是一個和你本身完全不同的角色,但是你出乎意料的演得不錯。但是也僅限這一次而已,你能夠演繹出那種女孩子的心情,歸根結底是因為你和她是同齡人,而且你應該有著和她類似的經歷,所以製造出了演技不錯的表像,但這也意味著,你的戲路十分固定,很難得到長足的發展,光靠興趣是不會有好結果的。」他的語氣似有積分惋惜,「嘛,光說你也是不明白的吧,那麼就以你擅長的毅力全力以赴,最後輸的片甲不留也不錯。」

  沙紀笑了起來,面對敦賀蓮的評價亦是輕描淡寫的從容,她懶懶散散地掃了敦賀蓮一眼,眼神之中似有戲謔:「敦賀前輩,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可愛。」

  「世界上有多少人是做著自己喜歡的工作呢?」她歪頭:「平凡的人光是追求生活就已經很辛苦了,演員是個光鮮的職業,但是同時也要承受很多東西,前輩要求所有人對其抱有熱忱的想法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

  沙紀的語氣十分耐心,把自己陷入了沙發裡,像是一隻雨天慵懶的貓,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從容淡定,眼睛卻是亮如夜空中的繁星,她理了理坐在裙角的褶皺,繼續說道:「抱歉啊前輩,我可不是那種能夠輕言愛上的人,如果主役表現得難堪的話無論如何這也成不了一部好作品吧,所以,請前輩用你的名品演技征服我吧,讓我愛上表演,即使是少女漫,也值得一位獨一無二的女主角。」

  敦賀蓮深深地看著她,良久緩緩地說,「我沒有這個義務吧,你要在演戲的時候耍脾氣也好,在發佈會的時候出岔子也好,都威脅不到我。」

  沙紀搖搖頭,口吻平靜地對他說,「我不是來威脅前輩,事實上我也根本沒有這個資格,我只是想要給自己一個更舒適的環境而已,前輩可以把這個當做示好賣乖,您的專業素養無可挑剔,但是我們都遇到了瓶頸了不是嗎?」

  雖然語氣和善,最後那個上挑的尾音卻有幾分爭鋒相對的意味,她沒有回避敦賀蓮忽然深沉下來的目光,繼續說道:「敦賀蓮是完美無缺的,無論是在和您真實接觸之前還是之後,我都有此感覺,不,或許說在接觸之後這種感覺越盛,您和您的名字一樣,我已亭亭,無憂亦無懼。」

  「您說我和佐倉千代相似,其實您和野崎君也是一樣,我曾以為你沒能演繹出喜歡我的感覺是因為你本身對我的討厭,但是我無意間看到您在通話時候露出的那種表情,我才明白我所觸摸不到的情感是什麼。」

  她忽然笑了起來,那種自帶氣場的漂亮忽然變得很可愛,眯著的眼睛像是兩彎月牙:「原來敦賀前輩是個笨蛋,和野崎君一眼,有著自己尚未意識的喜歡情感。」

  「所有人都和我一樣驚訝,雖然這部少女漫大熱算是未播先火,但是大名鼎鼎的敦賀蓮先生會來參演,怎麼看都算是紆尊降貴了,但是我能夠察覺到哦,雖然看起來戀愛經驗非常豐富的樣子,但是其實完全是個戀愛白癡吧,會來參加少女漫改的拍攝,是因為,前輩遇到了喜歡的女孩子了吧,那種想要剖白一切的喜歡,卻完全無從下手的心情。」

  「那麼,敦賀前輩要不要試試看,和我互利互惠一下。」

  敦賀蓮安靜地聽著她絮絮不止的說了一大堆早有預謀的說辭,他們的交談被淹沒在了嘈雜的雨聲與吵鬧之中,十分安全,敦賀蓮忽然十分孩子氣的「嘁」了一聲,語氣卻是寬和了下來:「我依然無法認同你所說的沒有熱忱和愛意也能夠將演技發揮到極致的說法,但是你很有趣,和我認識的一個女孩子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很相似,所以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

  「哦。」沙紀點了點頭,語氣裡沒有任何意味深長的意思:「那我還真是托了她的福了。」

  她起身鄭重其事地向敦賀蓮鞠了一躬,「那麼請敦賀前輩多多指教了。」

  場務這個時候正好走了過來,非常恭敬的對他們說道具都已經準備齊全了,演員也到齊了,準備要開機了,沙紀和敦賀蓮揚起了相似的笑意,朝對方點了點頭。

  兩個人起身朝著導演的方向走去,沙紀忽然想到了什麼,伸出手去輕輕拉扯了一下敦賀蓮的衣角說道:「對了,前輩,我還有一點不太明白,就是最後那……」

  她的半截話忽然就這樣卡在了嗓子裡,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手勒緊了咽喉。

  敦賀蓮察覺到忽如其來的激烈情緒,有些奇怪,順著她目光的方向望去,一個男人正對著導演鞠躬道歉,老實憨厚的拍著後腦勺不住地賠著笑臉。

  敦賀蓮體貼地沒有追問,只是問她:「不舒服嗎?需不需要休息?」

  沙紀沉默了片刻,再次微笑起來,抬眸搖了搖頭,朝著那個男人的方向一步步走了過去。

  隨後在他面前站定,看著男人驚訝的神色,勾起了唇角:「你好,好久不見。」

  跟在她身後走過來的敦賀蓮有幾分詫異,沙紀的家教很好,即使是在國外長大,也能夠非常自如的運用敬語,可是面對這個男人,從言語之中流露出來的不善與敵意已經到了顯而易見的地步。

  男人拍著後腦勺的手僵了一下,也笑了起來,不再是那種透露著低三下四的卑微感的諂媚笑容,眼角眉梢之間劃過了歲月的痕跡,卻依然和沙紀臉上的笑容如此相似:「小沙,好久不見。」

  沙紀清淩淩的目光看著他,一眨不眨,覺得一股無名火突然席捲全身,從走到他面前的短短幾步開始她就一直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可是不知道是他鬢角露出來的斑白還是眼下的細紋觸動了她的神經,她終於被煩躁徹底擊敗,冷冷地問道:「你也出演這部劇嗎?」

  對方沒有回答她,反倒回避了她太過灼熱的目光。

  一旁的導演助理看不下去了樂呵呵地打著圓場試圖緩和氣氛:「呵呵,你們認識啊,這位元先生是建哥的扮演者,沙紀你們有一幕戲的交集,哈哈,有緣啊。」

  她從上到下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從衣著品味到氣質談吐,都讓她非常想要去問問媽媽——

  當年到底看上了這個男人哪裡。

  她還記得這個男人第一次在她面前俯下身,拍著她的腦袋說:「我是你爸爸。」

  然後在她的生命之中缺席了十七年。

  也還記得稍微長大一些之後試探著問媽媽「爸爸去哪兒了?」的時候,媽媽蠻不在乎的回答自己「去追求他的演藝夢想了」時候的難以置信。

  她忽然很想回過頭問敦賀蓮一句:「這就是你所說的赤誠和熱愛帶來的結果嗎?」

  沙紀後退一步,點了點頭說道:「請鶴田前輩多多指教了。」

  隨後朝著佈景中央的方向走去,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認真,仿佛要在光潔的地板上留下腳印,搖搖晃晃的背影看起來像是一隻尋找歸途的小動物。

  下一個瞬間,當她回過頭來看鏡頭的時候,臉上已經是佐倉千代式的溫軟無害,神采飛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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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沙紀托著腮坐在陽泉的籃球館裡,腿上放著攤開的劇本,卻是愣愣地對著跑跳的運動少年們發呆出神,有男生從她身邊一次次地經過,故意大聲的講著話甚至刻意出醜,卻都沒能喚回她的注意力。

  敦賀蓮說在她的眼裡看不到對演戲的熱忱,雖然眼睛在笑,裡面的星輝卻是冷的,這樣的人,遇到合適的角色便會大放異彩,但是戲路太固定,很快便會淪為花瓶。

  她在心底笑了一下,不知道此刻的神采是不是他所形容的冷淡模樣,她抬起雙腿來環抱在胸前,下巴放在了膝蓋上。

  她本來就對演戲沒有太多的熱忱,連天氣不好都會成為她怠惰的理由,可是今天上午她就好像被什麼東西附身了一樣,背後頂著三團火焰,仿佛再一用力就要燎原,結果用力過猛適得其反,和她搭戲的敦賀蓮看不下去了,一反往日溫和謙遜的模樣,直接指著她對導演說:「和她我拍不下去。」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開了,在和她擦肩而過的時候丟下了一句話:「你明天要還是這種狀態……」

  他的話沒有說完,沙紀卻能感覺到沉沉的威迫力。

  她緊繃的神經像是一張拉滿了的弓,被這句話一激,箭「嗖」的一聲就飛了出去,甚至能夠聽到尖銳劃破空氣的聲音,身體卻是不由自主的放鬆了下來。

  當拿到角色時候懷著忐忑給媽媽打電話的時候,對面沉默了幾秒,隨即問道:「你喜歡演戲嗎?」

  「當然。」她回答的明快得近乎做作,仿佛話音的尾巴後面有什麼追逐著的洪水猛獸。

  「那好好幹。」

  媽媽一直都是這樣,一舉一動都充滿了瀟灑和隨心所欲,從來沒有教過她什麼叫做怨恨,所以她也活得很明朗,有一個念頭一直在她的心底沉睡,甚至不曾對著她露出尖銳的爪子,可是為什麼,剛才見到那個人的時候,會這麼不堪一擊。

  這個時候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到了自己的眼前,沙紀有些疑惑的抬起頭來,看到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那是一個紮著馬尾辮的女孩子,看得出沒有經過精心的修建,頭頂飛揚的碎發讓她看起來像是一隻毛茸茸的小動物,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她怯怯的看了沙紀一眼,略帶拘謹的笑了一下,說道:「鶴……鶴田桑,這是我做的巧克力蛋糕,可以請你收下嗎……我,我是你的粉絲。」

  沙紀垂下了眼簾,掩蓋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

  她只不過是上過一次封面的模特,拍戲的間隙在陽泉裡大大咧咧的走路也不會受到阻攔,不至於自戀到認為這樣的自己有了送慰問品的死忠飯。

  隨即沙紀抬起頭來溫和的笑了,接過了蛋糕盒子,歪過頭說道:「謝謝你。」

  那個女孩子似乎是看她沒有立刻拆開盒子來吃,表情一閃而過失望,沙紀拍了拍身邊的座位,「要坐嗎?看你站著蠻累的。」

  女孩子似乎有些受寵若驚,依然順從地坐在了她的身邊,絞著指頭很是緊張。

  沙紀試探性地問道:「竟然有人認出我來了呢,畢竟大家都比較喜歡去圍觀敦賀蓮前輩和菊池冬馬,上一次在片場我還聽到有女生問同伴『那女的誰啊。』」

  旁邊的女生後背僵直了一下,沉默了許久,才平靜地說道:「我和她們不一樣。」

  她忽然抬起頭,稀疏的眉毛和不算大的眼睛凝出了一個有些蒼白的笑意:「我不是那種很漂亮的女生,即使是看《20ans》也要躲著別人,不然很有可能得到一句『長成那樣還看什麼時尚雜誌啊』或者『都看了那麼多時尚雜誌了怎麼還是那麼土啊』,所以我很喜歡你,不,應該說我很羡慕你,你拿了讀者模特的第一名,然後就成為了情人節特輯的封面模特,現在又能和敦賀蓮搭戲。」

  她一直笑,表情卻越來越難看,像是隨時都要哭出來:「即使只是一張照片,你所透露出來的張揚自信,我大概一輩子都學不來,所以我才喜歡你,大概是把你當做了我所成為不了的那個人,但是我卻又莫名的瞭解你,就好像我能夠看出你假裝出來的平易近人,但對我還是有所警惕。」

  沙紀沒有解釋什麼,聽著對方犀利無情的戳穿她的偽裝,心底卻蒸騰起了微妙的愉悅,她笑了起來,只是這次要真誠的多:「警惕一點總歸是好的。」

  女孩子愣了一下,抬起頭正好看到沙紀有些涼薄的笑容。

  快要擠出來的眼淚忽然便回流了,不知道為什麼卻覺得心中平坦舒暢,只見沙紀優哉遊哉地拆開了蛋糕盒子,忽然拋出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想要變漂亮,是有喜歡的男生了?」

  她的問題來的猝不及防,女孩子沒有反應過來,反而紅著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籃球場,只聽沙紀慢悠悠的繼續說道:「女孩子想要變漂亮的原因有很多,不過在遇到喜歡的男生的時候這種願望會特別強烈。」

  她說著不禁啞然失笑,仿佛是想起了那個站在鏡子面前嫌棄自己胸不夠大的少女。

  巧克力的香氣撲鼻而來,散發出誘人的魅惑力,蛋糕的賣相很好,讓人很有食欲。

  沙紀側過頭問她:「我最近拍戲要節食,可以把它給我喜歡的人吃嗎?」

  女孩子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說道:「當然可以。」

  沙紀把盒子遞到了女生的眼前,「那麼請選一個吧。」

  女生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她,隨即理解過來她的意思,表情略微有些吃驚,「你……你的意思是……」

  「嗯。」沙紀點了點頭,「雖然直接說我寡淡無情是會讓我不太開心啦,不過無論是出於何種目的的喜歡,對於一個想要站在舞臺上的人來說都是莫大的支持和鼓勵,所以這是作為感謝的回禮。」

  女生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來,從盒子裡挑了一個蛋糕,站起身來對著她鄭重其事的鞠了一躬:「謝謝你!」

  「不客氣,也謝謝你。」

  沙紀看著女孩子離開的背影,幾根輕揚的髮絲,在她的視野裡微微晃動,蹦蹦跳跳的腳步看起來輕快而愉悅。

  沙紀站起身來,對著籃球場上的紫原招了招手:「敦。」

  紫原轉過頭來,看到沙紀舉了舉手上的蛋糕盒子,立刻把手上的籃球一扔朝著她的方向跑了過來,像是一隻撒歡的小狗。

  「沙紀妞!」

  因為她大手筆的買零食行為,紫原對她的好感度直線上升,連冰室都有些無奈地說「你也別太寵著他了。」

  紫原吃著蛋糕看了一眼她手上寫滿了批註的劇本,問道:「這是什麼呀?」

  「嗯。」沙紀手上的白色鉛筆在拇指上打了個旋,「劇本,我在研究要演的角色,稍微有點拿不准的地方。」

  「嗯?」紫原好奇地湊過頭來,「哪裡啊?」

  他的頭髮都擦到了沙紀的耳邊,癢癢的,像是一隻撒嬌的大狗。

  沒想到他會對這個感興趣,沙紀指了指劇本上一個被她勾勒出來的場景,說道:「這是貫穿整個劇本的一個核心情節,是女主角喜歡上男主角的原因,但是我對於情緒的掌握並不是很能理解。」

  說完她自己笑了,看著身側嘴角還沾著巧克力蛋糕碎屑的大男孩,鼓起的兩頰裡塞滿了蛋糕,好像一隻倉鼠,這種天然呆現在還不會明白什麼是喜歡吧。

  紫原卻是一反常態看得認真,「欸?男主角把女主角高高的舉起來翻過校門嗎?」

  紫原忽然站了起來,把蛋糕盒子放在了一邊,沙紀抬起頭看著這個比平時更加高大的男孩子,沉沉的陰影將自己包裹在其中,他彎下腰來,雙手握住沙紀的腰,輕鬆而毫不費力地將她高高地舉過了頭頂,一臉無辜的看著神色無措而驚訝的沙紀,歪著頭聲音慵懶的問道:「是這樣嗎?」

  沙紀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略微的失重感讓她有一瞬間的驚慌,腰間覆上的溫暖打手卻一點點撫平了她的慌張,看著紫原溫柔而無害的臉龐,她一瞬間理解了佐倉千代的心情。

  青峰走進陽泉的籃球場時,看到的便是被舉高高之後滿臉通紅的沙紀正和紫原隔空深情對視的場景。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的看著原本應該充滿了熱血的籃球館裡忽然上演的少女純愛情節,若松孝輔看著那個場景,又回頭看了看神色不善的自家王牌,歎了口氣說道:「說真的,連那個紫原都這麼會撩妹了,就你這智商,追到她的時候我估計都入土了,到時候記得燒紙告訴我一聲。」

  青色的眸光淩厲的如同刀片一眼地掃過若松孝輔,「那你現在就入土怎麼樣。」

  隨後一道身影猛地就從來打友誼賽的桐皇隊員之中跟著沖了出去,氣勢凜冽得像是要殺人,仿佛獵食的猛獸露出了尖銳的獠牙和爪子,朝著獵物兇狠的撲了過去,散發出兇狠而危險的氣息。


第52章

  「青峰?!喂!」

  「……阿大?!」

  「話說隊長那個女生不是上次來體育館給你表白的漂亮女生嗎?現在是ntr現場哦。」

  「你給我閉嘴啊!什麼都不懂的一年級!」若松孝輔心有餘悸的看了看飆著殺氣沖出去的自家王牌,好像沒有折返回來揍人的假釋,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松了口氣,還是覺得余怒未平,抓過新入隊的一年級猛捶了一頓。

  桐皇的隊員此刻已經混亂成了一團,比賽還沒開始,陽泉的各位在觀看了自家除了吃和打籃球好像就沒有點亮其他技能的王牌忽然開掛一般的會撩妹之後,又圍觀了桐皇內部忽如其來的相互碾壓和霸淩,不禁感慨高中生活簡直就是打開了新人生的大門,真是太刺激了!

  察覺到危險的紫原偏過頭去,看到來人時有些驚訝:「峰仔?」

  「嗯?」沙紀還沒意識到那個稱呼意味著什麼,忽然便被另一雙手環抱住了雙腿,力道勁大地把自己從紫原的手裡搶了出來,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裡,野性的氣息纏繞上來讓她忍不住腿軟,灼熱的喘息聲從落在脖頸後面的皮膚上,好像被風吹揚起的髮絲,酥酥、癢癢的。

  她在那個懷抱之中怔忪了兩秒,緩緩抬眸看著在發頂喘著粗氣的的青峰,眯著眼睛和紫原對視的眸色深沉,仿佛一碰就會電閃雷鳴。

  「好巧啊,青峰君。」

  青峰垂眸瞪了她一眼,抿著唇壓低了嗓音擠出兩個字:「不巧!」

  沙紀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不顧他的鉗制從那個懷抱之中掙脫了出來,看著從自己指間溜走的柔軟溫暖,露出了不爽的情緒,只見沙紀忽然想到了什麼,笑意盈盈地說道:「青峰君來的正好。」

  看著她人畜無害的表情,青峰只覺得火氣更大,但轉念一想她這是在期待自己的出現嗎,心情略微舒坦了些,卻依舊是擰著眉心問她:「幹嘛?」

  沙紀察覺到他那個微微上挑的尾音略微有些詫異,隨即從衣服的口袋裡拿出了手機遞了過去說道:「青峰君可以幫我拍照嗎?」

  「……?!」

  青峰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只見她回過頭雙手合十歪著頭對紫原語氣溫溫軟軟地說:「敦,可以再來一次嗎?」

  紫原愣了一下,溫順得像只小綿羊一樣老老實實地點頭:「可以哦,反正沙紀妞很輕。」

  你叫我來就是拍照?!還有你們什麼時候那麼熟了?!

  看著兀自擰眉低氣壓的青峰,沙紀一臉無辜的歪過頭:「青峰君,有什麼問題嗎?」

  他上前一步把手機塞進了紫原的手裡說道:「我來……抱……抱你,紫原拍照。」

  他剛伸出手就被沙紀靈巧地躲開了,笑得風輕雲淡沒有絲毫的尷尬:「不行哦,青峰君不夠高。」

  「……啥?!」生平第一次被說「不夠高」的青峰難以置信地瞪著她,仿佛在說「你在逗我?!」

  「原劇裡就是四十釐米的身高差,青峰君沒感覺的。」

  ……你在說啥?

  青峰一臉困惑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無辜,還在愣神的時候手裡忽然就被塞進了一個手機,紫原嚼著一塊蛋糕含糊不清地說道:「峰仔不夠高就拍照啦。」

  青峰被噎了一下,感覺像是有隔夜的冷飯卡在喉嚨裡咽不下去,胸腔裡始終憋了一口氣,梗得越發難受。

  他線條分明的眉峰蹙起,帶著點情緒點開了相機。

  【可用儲存空間不足,無法拍攝照片,您可以在設置中管理儲存空間】

  青峰愣了一下,按下【完成】,抬起頭說道:「記憶體不足了。」

  「啊。」沙紀有些苦惱的一拍腦袋,「我忘記了。」

  「峰仔,你打開相冊把那個『最近刪除』的照片刪掉就有記憶體了喲,這是室仔教我的。」

  「哦。」青峰煩躁的揉亂自己的頭髮。

  所以這個相你們是非照不可了是吧?!

  他依言點開了【最近刪除的照片】,卻一下子愣住了。

  那是一張他從來未曾見過的照片,隔著發出幽光的螢幕仿佛也能夠聽到那時的雨聲,照片之中是鉛灰色的一片,聚焦對準了其中一扇窗,所有的場景都遙遠而模糊得仿佛一幅油畫,唯獨那兩道模模糊糊的人影,親吻的模樣在他眼底越發清晰。

  仿佛還能感覺到她長長的睫毛滑過自己皮膚時留下的癢癢的感覺,就像是被小貓的尾巴掃過了心頭。

  青峰抬起頭,和神色疑惑的沙紀對視了很久,心裡複雜得難以言說。

  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疑惑漸漸褪去,臉上的神色變得波瀾不驚,記憶之中那雙驚訝而瞪圓了的眼睛裡自己的倒影一再放大,直至模糊不清,此刻平靜得如同無風夜晚的幽湖,深不見底。

  他低啞著嗓音輕聲說道:「……沙紀。」

  前一秒還其實兇狠的像是要捕食獵物的猛獸,此刻高大的身軀卻微微顫慄著,看著沙紀雲淡風輕的笑容,頹喪地低下頭,仿佛被那場遲來的大雨淋濕的身體通透,近乎狼狽的繳械投降。

  沙紀眼神一暗偏過頭去,上前一步正要去取回自己的手機,忽然籃球場的正中心急速飛來一個氣勢凜凜的籃球,被分了神的青峰甚至沒有反應過來,便被籃球狠狠地砸在了手上,手上的手機就這樣飛了出去,在半空之中劃出一個殘缺的抛物線。

  青峰回過神來,下意識就要去抓手機,在欄杆上極其危險地探出了大半個身子去,銀色的手機外殼卻也只是擦過了自己的指間,狠狠地摔在了地板上,頑強的跳動了一下。

  手腕遲鈍了一秒之後傳來鋪天蓋地的疼痛,青峰沒有理會,一手撐在欄杆上從三米高的看臺上跳了下去,直直奔向了躺在地上的手機,他帶著近乎小心翼翼的神色撿起了沙紀的手機,只看到那張讓捏住了他咽喉的照片在螢幕上閃爍了兩下,然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抬起頭,和站在看臺上神色有些緊張的盯著他看的沙紀目光在半空之中遙遙相對,空洞而悲哀的說道:「對不起。」

  沙紀剛要從看臺上跑下去,忽然視線之中出現了一道粉色的身影,一下子奔到了青峰的面前,神色焦急地抓住他略微紅腫的手腕,倒吸了一口涼氣,語氣之中幾乎有了哭腔:「阿大!你是笨蛋嗎!」

  沙紀邁出去的腳步就這樣僵在了半空之中,仿佛下一步就回踩到地雷一般,小心而謹慎,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青峰被五月強行拖著往醫務室的方向走去,卻一步三回頭的盯著站在看臺上的沙紀,她低垂著腦袋肩膀下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看起來像是在寒風裡瑟瑟的發抖的小動物,散發出柔弱低落的氣息。

  「青峰。」沙紀忽然抬起頭來,青峰立刻站定了腳步,帶著自己都沒覺察到的希冀望著她。

  她沉默了兩秒,似乎在醞釀或者收斂著什麼,只一瞬間,又是那麼雲淡風輕的笑容:「可不可以……把我的手機還給我。」

  青峰突然感覺到腦子裡嗡嗡作響,勉強提起了一個笑意,「我幫你拿去修吧,畢竟是在我手上弄壞的。」

  沙紀搖了搖頭:「我怕劇組的人聯繫不到我,會耽誤重要的事情。」

  理由冠冕堂皇的無懈可擊。

  青峰垂下了眼眸,最終還是把手機遞了出去。

  她再也不會恢復那張照片的資料了。

  他想。

  ————————————————

  青峰慵懶隨意的坐在醫務室的椅子上,聽著五月在自己耳邊嘮嘮叨叨的罵他,因為對方語氣裡的焦急而難得的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他看著自己手腕上纏繞著的一圈圈紗布愣愣地出神,試探性的動了動五指,傳來一陣疼痛讓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真是的!阿大你這個笨蛋在做什麼啊!你能不能小心一點,你可是馬上要……」

  「五月。」青峰忽然便打斷了她的話,漫不經心的斜睨了她一眼說道:「幫我撥個電話給哲。」

  「……哲哲哲君?」

  「嗯。」青峰挑起一邊眉,沒有解釋。

  電話很快通了,聽著對面傳來少年清俊的聲音,五月感覺自己的怒氣都降低了不少,聲音溫軟地說道:「哲君,是我,五月。」

  「桃井同學,怎麼了嗎?」

  五月的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青峰伸手搶了過去,把在身後鼓起兩腮抱怨的青梅竹馬丟在了身後,拉開房門朝外走去:「喲,哲。」

  黑子顯然是認出了他的聲音:「青峰君。」

  「幫我找下火神。」

  「……」對面沉默了兩秒,然後說道:「請稍等。」

  很快一個元氣滿滿的聲音便從聽筒對面傳了過來,毫不客氣的說道:「喲,青峰,來啊!」

  面對對方的挑戰青峰不耐煩的輕哼了一聲,一隻手插兜背靠在了牆壁上,懶洋洋的說道:「喂,火神我問你個問題。」

  「你說。」

  青峰似乎在思索著什麼,漫不經心的「嘖」了一聲,眸光暗沉了下來,透出野獸的凶性,腳尖摩擦了一下地面問道:「鶴田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

  回答他的是一片詭異而漫長的沉默。

  受到驚嚇的火神許久之後倒吸了一口涼氣,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哈?」

  「這是什麼見鬼的回答。」

  對面的火神憤怒的像是要從電話裡直接鑽出來大吼道:「你問我的才是什麼見鬼的問題吧?!」

  似乎是被隊友拉住了,火神平靜了一下心情,想了想說道:「她喜歡什麼類型啊……」

  青峰感覺自己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空曠安全的走廊能夠聽到自己忽然急促起來的呼吸和心跳,火神沉吟了片刻說道:「應該是那種白皙纖細類似從漫畫裡面走出來的男孩子吧,蠻喜歡裝紳士的那種傢伙,說實話她挑男人的眼光還蠻差的,看五十嵐虎就知道啊,那種娘炮有什麼好喜歡的啊……」

  火神還在那邊喋喋不休的數落著五十嵐虎,青峰不耐煩的「啪」的一聲掛掉了電話。

  白皙?

  黑皮覺得中了一槍。

  纖細?

  運動少年又中了一槍。

  紳士?

  工口峰徹底憤怒了!


第53章

  沙紀攪拌著面前的白粥,看著勺子劃過一道道清淺的痕跡,隨即又消失不見。

  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在白粥熱騰騰的一片白霧之中長歎了一口氣,坐在她身邊的冰室忍不住笑出聲來:「沙紀一直喜歡吃味道濃烈一些的東西,最近過的很是煎熬啊。」

  對面的紫原懶洋洋的抬起頭,嘴裡依然嚼著食物含糊不清地說道:「那麼沙紀妞點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就好啊,為什麼每天都要喝粥啊。」

  「拍戲的話不可以讓臉上起痘痘啊。」她盯著託盤裡的白粥和清炒芥藍出神,眼神可憐的像是一隻被拋棄的小狗,忽然有些憤恨地說道:「拍完這部戲我就再也不接戲了!好不容易投胎成了人類!連肉都不能吃還有什麼資格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啊!」

  坐在紫原身側的青峰忽然把自己的託盤推到了她的面前,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音,盯著沙紀懶洋洋的丟下一句:「吃吧。」

  看著一盤子高熱量的食物,沙紀的牙齒輕輕咬在了瓷勺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碰響,暖暖的白粥不知為何在舌尖泛起了絲絲甜意。

  她把託盤推了回去,「青峰君的話,自己都不夠吃吧。」

  青峰把目光迎上她完美無缺的笑臉,擰著眉說道:「我買多了,吃不下。」

  他脖頸僵直著一眨不眨的盯著她,好像一隻鬥氣的公雞。

  兩人沉默了幾秒,沙紀忽然站起身來說道:「氣死我了,我還是去買個霜淇淋吧。」

  她的目光劃過青峰眉眼之間一閃而過的失望神色望向了別處,不作考慮。

  她朝著賣甜點的視窗走了過去,身後傳來紫原懵懵懂懂孩子氣的聲音:「咦,峰仔吃不掉嗎,那我幫你吃吧。」

  「滾開啊!別動老子的食物!」

  沙紀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錢包,覺得剛才在粥上劃下的一圈圈漣漪,現在好像全都投影到自己的心湖上了。

  青峰望著沙紀離開的背影,低下頭把表情埋在了陰影之中,從la回來之後沙紀一直都是這樣,永遠維持著一張善意溫和的笑臉,未曾從面具背後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真實情緒。

  一直以來憑藉直覺行事的少年對於情緒的變化敏感到了野性的程度,在籃球場上能夠輕而易舉的看穿對方的動作然後憑藉極佳的反應力破防進攻,在球場下也可以捕捉到人人竭力維持的表面下的起伏波動,儘管少女百轉千回的心思他無法切身體會,卻也可以察覺到生澀難懂的沙紀的心情。

  那種在他面前無數次展露的笑顏,是明黃色的。

  在陰雨天的樓道上決絕的背影,則是憂鬱的深藍。

  可是現在,她就好像永遠隔著一層白霧輕紗,能夠隱約的看到若有似無的倒影,卻再也看不清楚。

  沙紀抬著霜淇淋回來,手上還拿著兩個勺子,動作輕緩從容地坐了回去,青峰一口咬在了炸蝦天婦羅上,唇齒之間傳來脆脆的油炸香氣,他在恍惚之間想起來,曾經她身上也出現過類似的氣息,他搶走了她的炒麵麵包那一次,她隱約透露出來了不開心的氣息,只是他還沒來得及探尋清楚,沙紀已經直起身,隔著柔軟的口罩親吻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打亂了他所有的心跳。

  沙紀晃了晃手上的勺子,歪著頭看著紫原笑了:「敦,我吃一口把剩下的霜淇淋都給你吃好不好?」

  紫原一怔,十分開心的笑了起來,答應得毫不猶豫:「好啊。」

  她小心翼翼的盛了一小塊霜淇淋往嘴裡送,感覺到冰涼的甜味在唇齒之間融化,眯著眼睛笑了起來,隨後把霜淇淋遞給了對面的紫原,紫原接過去的時候手略微歪了一下,沙紀的食指上沾到了一點,她低聲驚呼了一句,正要拿起託盤上的餐巾紙擦掉,忽然被紫原抓住了手掌,頭一低含住了她的食指。

  其實根本沒沾上多少,但是紫原卻舔的專心致志,發出小狗喝水時候一樣響亮的水聲,指腹被他濕潤的舌尖蘊濕,溫熱的觸感吧沙紀刺激得差點低哼出聲來。

  她難得的有些慌了,面對這樣的場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意識在斷片兒了兩秒之後終於回爐,掙扎著抽出了被紫原握住的手掌,卻見紫原孩子氣地偏過頭看她,一臉的不解:「沙紀妞,不可以浪費的哦。」

  他的語氣之中沒有絲毫的意味深長,無辜的好像自己剛才並沒有做什麼奇怪事情,周圍所有人都因為忽如其來的色氣而凝結出了古怪的氣氛,不知該如何開口打破這一沉默。

  「紫原。」最先開口的人是青峰,他忽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低垂著眼眸看著那個一臉不解還在賣萌的男人,只覺得一股無名怒火從下腹「噌」地竄了上來,他暗啞著嗓音說道:「出來,我們兩個。」

  因為渾身上下透著凜凜的殺氣,表情也是兇神惡煞陰沉的可怕,所以或許理解為「我們去籃球場上打一架」或者「出來我要宰了你」更加合適。

  「欸~~~」紫原拖長了嗓音,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面前大型凶獸的氣場變化,索然無趣的收回了眸光:「這麼麻煩,我才不要。」

  尾音拖得長長的,像是奶聲奶氣的在撒著嬌。

  「老子才不管!你給我出來!」

  「峰仔你放開我!我捏爆你哦!」

  ————————————————

  沙紀從食堂出來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她拿出來看,螢幕上跳動著一長串數字,她核實了兩遍,確認號碼不認識,掛斷了。

  然而電話又不依不饒的再次響了起來,同樣的號碼,手機在掌心不停的震動著,似乎在催促著主人,她沉默了幾秒,接起了電話:「你好,這裡是鶴田。」

  電話那端安靜了一會兒,「小沙,我是爸爸。」

  沙紀一下子笑了起來,眼睛微微眯起,手指漫不經心的玩著垂在胸前的長髮,「鶴田先生,請問有什麼事?」

  電話另一頭的人怔忪了幾秒,問道:「我可以見你一面嗎?」

  拒絕的話已經溜到了嘴邊,卻又被她咽了回去,她笑了笑,約定了地點。

  無意間一轉頭透過一旁的玻璃上隱約倒影出自己臉上掩飾不住的興奮,她愣了一下,隨即笑得更加燦爛,有種莫名想要報復的快感席捲了全身,讓她有些躍躍欲試,她想要見這個男人——儘管不知道見了之後想要做些什麼。

  她站在陽泉的學園走廊裡,背靠著牆壁環抱著雙手,高高的圓弧形窗戶透進了陽光,在地上投影出一個被十字切割的倒影,沙紀定定地看著那個身體略微發福的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走了過來,舉手投足之間隱約可見當年的儒雅風姿,卻終究是不可避免的老了。

  沙紀眯起了眼睛,他對於她來說來過陌生了。

  沙紀依然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反倒是鶴田悠真先笑了起來:「小沙都長這麼大了。」

  常見的客套話卻讓沙紀有些不悅的皺起了眉,她掃了鶴田悠真一眼,清淩淩的目光看得對方露出了幾分尷尬的神色,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

  她單刀直入地問道:「鶴田先生找我什麼事?」

  她的稱謂讓對方眼神微閃,將他眸光中一閃而過的低落情緒收入了眼底,兩個人就這樣陷入了沉默之中,她依然環抱著雙手,看著眼前這個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人,沒有任何仰視的姿勢,高傲得如同女王。

  在這漫長的沉默之中,沙紀有些陰暗的開心,仿佛心底的小人正怨毒的齜牙咧嘴,看著在自己面前有些局促的男人近乎忍不住笑出聲來。

  終究是鶴田悠真率先結束了這場拉鋸戰一眼的沉默,似乎下定決心一眼的開口:「小沙,你是這部戲的女主角,所以……」他生澀的停頓了一下,閉上眼睛穩了穩呼吸繼續說道:「所以,你可不可以拜託編劇和導演給我加些戲份。」

  「呵。」他話音未落沙紀便已經冷笑出聲,笑得挑釁而示威,維持著這樣的笑意盯了那個男人一分鐘,沙紀才慢悠悠的說道:「你真可伶。」

  鶴田悠真研究著她的表情,試圖從她臉上涼薄的笑容之間看出一絲破綻,可是沒有,她的笑容完美無缺,她懶洋洋地從倚靠著的牆壁上直起身來,低頭拍了拍裙子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抱歉啊……」

  她微笑著說:「沒有天分的傢伙就抱著你的夢想摔個頭破血流吧。」

  鶴田悠真似乎臉上有些掛不住,在她身後咬牙怒吼了一聲:「鶴田沙紀,我是你……」

  沙紀猛地回過頭來,鶴田悠真淩厲的眼神被截殺在了半空中。

  說完她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姿態昂揚而驕傲,忽然便被人抓住了手腕,竟然試圖和她撕扯起來,她有些不耐煩的回過頭去,忽然一道身影極快地閃了過來,把鶴田悠真一拳打翻在地。

  沙紀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看不知從哪裡沖出來的青峰,一抬手以保護性的姿態將她護在了身後,居高臨下瞪著地上的男人,挑著眉渾身散發著低氣壓威脅道:「滾遠點。」

  他這一拳打得太狠,鶴田悠真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回過頭哆哆嗦嗦的看著勾著唇笑的沙紀,又看了看危險得先是猛獸一眼的青峰,低吼了一句:「我是你爸爸!」

  青峰一下子愣住了,兇狠的臉色先是一呆,隨後變得極其難看,他轉頭看了看身後的沙紀,又看了看地上的男人,眼睛裡的兇狠目光瞬間變得有些茫然,規規矩矩的站直了身體,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手足無措的孩子。

  沙紀看著青峰忽然僵直住了的後背,差點笑出聲來,安撫性地拍了拍他,再看向地上搖搖晃晃站起來的男人,忍住巨大的噁心悠悠說道:「別叫的那麼親,我倆不熟。」


第54章

  今天的第一場戲是在學校的劇場舞臺上拍的,女主角去幫忙話劇社的大型道具上色,通過在背景板上畫的胖次標記得知了三年級的話劇社社長堀就是幫男主畫背景的助手。

  飾演堀的是新晉偶像組合ux美斯的主唱櫻井空我,一雙桃花眼總是露出似笑非笑的輕佻神情,兩片薄唇永遠向上勾起,五官精緻的恰到好處,總是喜歡倚在背光的地方對著漂亮的女孩子意味深長地頷首微笑。

  他說話的時候總會拖長了尾音,語氣之中帶著點挑逗,第一次和他對戲的時候沙紀便是被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沙紀曾近在敦賀蓮面前說過:「櫻井空我根本不適合堀學長這種穩重沉著的學長角色。」

  那位一直笑眯眯的大神只是懶懶的掃了一眼那個正逗得女孩子眉飛色舞的男人,淡淡的丟下了一句:「可能因為矮。」

  「……」大神就是大神,腹黑起來一擊必殺。

  沙紀低頭在筆記本上畫著些什麼,有些警惕地抬起頭看了一眼,隨即鄭重其事地走到了櫻井空我的面前說道:「那個,堀學長,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看著她嚴肅而認真的神色,原本環抱著雙手的櫻井空我愣了一下,明明白白地望進她的眼睛裡,帶著幾分疑惑問道:「怎麼了?佐倉?」

  沙紀的目光有些遊移,「那個……堀前輩是……」她輕輕咬住了下唇,隨即仿佛下定決心一般地抬起了剛才的筆記本,認真地問道:「前輩你是三角內褲嗎?!」

  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櫻井空我露出了被她一記直球打得措手不及的神色,震撼地看著她手上的筆記本,嘴唇囁嚅了兩秒:「那……那個是……」

  他的右手漸漸握緊,半晌之後又鬆開來,指著沙紀說道:「難道說你也是嗎?!」

  沙紀一瞬間綻放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對著櫻井空我敬了一個禮認真說道:「是的!」

  舞臺上的柔和燈光打在了她的臉上,為她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她的目光隨意的在台下一掃,忽然便停留在了某個點上,青峰不知用了什麼辦法混了進來,此時正站在台下的陰影之中,望向她的方向。

  沙紀忍不住牽引上揚的嘴角加深了笑意。

  她站在最閃耀的舞臺上,扮演著女主角,周圍是雜亂的背景道具,被踢翻的顏料流的到處都是,手制繪畫出來的油畫背景渲染出大片的天藍和草綠,周圍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唯獨在那陰影之中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的少年,是這片喧鬧之中唯一安靜的存在。

  「卡!」坐在主機位元背後的導演喊了一聲,滿意的點了點頭,「很好很好,一條過啊,準備下一場。」

  「辛苦各位了。」沙紀朝著大家鞠了一躬,卻沒有急於朝著青峰的方向走過去,身旁的櫻井空我鬆懈下了在鏡頭面前的那份正經,對著她笑得如同花朵綻放,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一直以來不太對盤的兩個人竟然難得的聊得輕鬆愉悅。

  櫻井空我忽然有些疑惑的問道:「沙紀今天好像特別高興啊。」

  「嗯?有嗎?」沙紀歪了歪頭,笑意越發藏不住,瞥了一眼在台下雙手插兜緊盯著她的青峰,不滿的樣子像是一隻在原地追著自己尾巴轉的小狗,終於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那麼我先過去休息了。」沙紀打斷了櫻井空我喋喋不休的講著某個女粉絲的事情,朝他禮節性的含頜,終於朝著青峰的方向走了過去。

  走到舞臺邊正要順著樓梯下去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了銳利的尖叫聲,還有雜亂無章的吵鬧,右側一道陰影迅速的覆向自己,沙紀愣了一下,側過頭去看到了沉沉倒向自己的背景板,心下一驚下意識地朝一邊避開來,結果全然忘記了自己所處的位置,只覺得腳下一空,心再次被提上了嗓子眼,背後蒸騰起了一陣涼意,張開的雙手讓她維持住了一瞬間的微妙平衡,卻終究沒能抵抗住重力下的失衡感,張牙舞爪的揮舞著雙臂便從舞臺上踩空掉了下去。

  她的大腦之中一片空白,有一種死亡迫近的錯覺。

  舞臺上的燈光在她的眼底拖拽出一長串的漣漪,一個個光圈散發著晶瑩剔透的光澤,然而迎接她的卻不是冰冷的地面,青峰從背後緊緊架住她的胳膊將她擁在懷裡,肌肉緊實的手臂似乎輕顫了一下,沙紀怔忪了片刻,抬起頭來正對上青峰居高臨下的目光,射燈照耀在他的臉上勾勒出柔和的線條和光影,長長的睫毛一根根都清晰可見。

  沙紀忽然想起來,有人說過,青峰是光。

  她不以為意,一直以為那是玩笑。

  然而此刻,在他懷中的自己,忽然覺得他是這樣的燦爛奪目,閃閃發光。

  被他緊緊懷抱在懷中的千裕自下而上地看到了他眼底蠱惑人心的倒影,神情專注而擔憂。

  「謝謝。」

  沙紀輕聲說道。

  青峰輕輕放開了她,確認她沒事之後點了點頭,雙手插、進口袋裡時,仿佛有電流從眼皮劃過,輕微的跳動了一下。

  劇務人員後知後覺的湧了過來,禮貌而關心的詢問著她有沒有事,她一一謝過,餘光卻未曾離開青峰半步,他似乎是覺得眼前的場景索然無味,朝她的方向擺了擺手,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

  屋子裡的光線漸漸暗淡了下去,似乎是太陽被漂浮過來的厚重雲彩遮擋住了,地上那一塊方方正正的明亮覆上了陰影,隨後如同被蠶食一般一點點消失不見。

  青峰坐在醫療室的病床上,手指在半空之中握了握,隨即從手腕傳來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擰起眉漫不經心地「嘖」了一聲,卻是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意。

  接住她了。

  從記事起開始打籃球所訓練出來的直覺和敏捷全都用在了剛才千鈞一髮的瞬間,他還記得剛才那個驚心動魄的場景,她的裙擺在半空之中劃出一個淒厲的弧度,她像是一隻被擊中翅膀的鳥兒直直跌了下來,讓他的心仿佛被看不見的手瞬間攥緊,也跟著停跳了半拍。

  他正愣愣的出神,醫療室的門忽然發出「吱呀」一聲,青峰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

  一隻小小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看起來怯怯的,圓圓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飛快移開了視線,一隻手緊緊地拽著裙子下擺捏到幾乎變形,她薄薄的嘴唇動了動,最終卻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哦,是你啊。」

  那個什麼美,籃球部的實習經理。

  這個女孩子總是怯生生的樣子,好像一隻哆哆嗦嗦的松鼠,尤其在他面前總是特別慌張,有一次五月叫他去把桐皇隊員的資訊送給她,那個女孩子正在喝水,看到他走過去硬生生嗆到了,剩下的半口水在嘴裡含混了半天,憋紅了臉不知道該咽下去還是吐出來,最終還是跌跌撞撞的朝著女廁所的方向跑了過去。

  青峰愣了一下,看著女生嬌小孱弱狼狽逃竄的身影,第一次開始思考自己到底是有多嚇人。

  女孩子走進來,還順手關上了門,坐到了他的身側,半晌,語氣溫軟的開口:「青峰君,我喜歡你。」

  「……」被一記直球打得措手不及的少年難得露出了愣怔的神色。

  靜謐的醫療室裡漸漸蒸騰起古怪曖昧的氣氛,彌散在淡淡的消毒水味兒裡。

  不是沒有女孩子向他表白過,運動系的少年,總是會受歡迎些,更何況青峰還是那種非常容易讓人嗅到荷爾蒙氣息的男人,平時懶洋洋的像是在陽光下曬太陽的大貓,一上球場便是威風凜凜直取要害的野獸,渾身上下都透著掩藏不住的野性,這種反差萌在少女眼裡簡直可口至極。

  他沒興趣去瞭解那些少女百轉千回的心思,但不代表他看不懂那些刻意的搭訕、臉頰緋紅在籃球場邊遞出的功能飲料、甚至是在他面前的故作清高甚至橫眉冷對。

  表達喜歡的方式有千百種,擁有野性直覺的少年無師自通。

  即使是後來情有獨鍾的沙紀,最開始在眼中流露出來那種對他直白的感興趣,也不過在他心底留下了一個「有意思」的模糊印象。

  大多表白的女生都被他一句話給擋回去了:「老子對f罩杯以下的女人不感興趣。」

  曾經因為這個被五月訓斥過無數次,說他太沒紳士風度了。

  但是,反正是不喜歡的女人,怎麼樣拒絕根本無所謂吧。

  「雖然青峰君總用……總用罩杯什麼的來趕走女生,但是按照特定的標準去框定會喜歡什麼人,本身就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吧。」

  花崎千奈美笑得溫婉,「所以我知道的哦,青峰君喜歡的……其實是桃井前輩吧。」

  「喂!從和剛才開始你這個傢伙就在自以為是的說些什麼啊。」青峰不由地覺得更加煩躁,從國中開始就會有五月的追求者跑到自己面前不停的試探,五月甚至因為大家的起哄而將從小到大的「阿大」變成了「青峰君」,青梅竹馬的親昵光環讓大家形成了刻板印象,他懶得去和那些路人甲乙丙丁解釋,五月的慌亂解釋則被大家看做了欲蓋彌彰,他盯著這個忽然跑到自己面前來說著喜歡卻根本什麼都不瞭解的傢伙,忽然就竄出了一股無名怒火。

  他擰著眉,略露出幾分兇暴的危險性,有些不悅地說道:「對,cup什麼的根本無所謂,但是老子喜歡一個人的話,會主動去表白,還輪不到妹子……」

  他說著忽然停頓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麼,忽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樣彈了起來,起身便要徑直往外走去,手腕忽然被人拉住,鑽心的疼來得猝不及防,他沒忍住「嗞」了一聲,表情越發兇狠,回過頭去居高臨下地看著那顆低低的腦袋,不耐煩地說了一句:「放手。」

  女孩子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明明白白地看向青峰,語速極快地說道:「青峰大輝,桐皇高中二年b班,身高192,體重85,生日是8月31,桐皇籃球隊ace,五號球員,位置是大前鋒,唱歌跑調,興趣愛好是釣小龍蝦、看堀北麻衣小姐的寫真集,皮膚黑是小時候跑去山上玩兒曬的,是花崎千奈美最喜歡的人!」

  「……」

  看著忽然一通剖白的花崎千奈美,青峰忽然覺得腦袋有些疼,本來就不擅長應對女生,用強硬和無所謂的態度能夠逼退大多數女生,因為她們會出於保護心理而避免被拒絕帶來的落魄和尷尬,但是面前這個小不點簡直就是越挫越勇,比起最初相遇時候戰戰兢兢的模樣,剛才的一字一句越說越大聲,最後一句幾乎是吼到破音。

  「終於說出來了!」花崎千奈美長舒了一口氣,因為剛才的一通搶白而滿臉通紅,她抬起頭來看青峰,笑容清麗甜美,「我和那些女孩子可不一樣哦。」她說得自信而坦然:「我能夠觸碰到青峰君在冷笑和嘲諷背後的不快樂,我明白對於青峰君來說籃球意味著什麼,國中時候因為變強卻也漸漸落寞,期待著能夠出現相匹配的對手的心情,大家愛著你在球場上的絕佳技巧,我卻愛上了你對於被輕易擊潰的對手的冷淡,青峰君是光,卻是熾熱而容易灼傷了他人,因為我一直追逐著你的背影,所以我看得到,我和你同樣渴望著那個能夠再次讓青峰君笑著打籃球的人出現,所以非常感謝火神大我前輩,我喜歡青峰君的全部。」

  她說著眼淚便掉了下來,抬起頭的瞬間卻看到了青峰若有所思的表情。

  有個女孩子坐在冬日晚風吹拂的校門上笑他自以為是,世界上沒有獨一無二這件事,那個說「月亮真好」的男人到底說了些什麼他早已記不清了,只是就在剛才,命運向他證明了,世界上懂他的不止沙紀一個人,甚至她的明白不過來源於她的善察人心。

  可是他只想要她。

  花崎千奈美抹了抹眼淚,看著眼前這個陷入自己世界的男人忽然擺出各式各樣的笑容,不禁自嘲地笑了,仿佛剛才所說的一切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漸漸又變回了那個膽小的、容易害羞的女孩子。

  「青……青峰君要到美國去了吧,因為簽了那邊的俱樂部。」

  青峰猛地回過神來,眯起眼睛臉色瞬間冷了下來,連暗啞的聲音裡都透露出幾分兇悍不遜:「誰告訴你的?」

  「桃……桃井前輩,但,但是前輩也是希望青峰君能夠幸福,因為覺得青峰君似乎在因為感情的事情苦惱,但是青峰君別擔心,我沒有告訴桃井前輩你喜歡她,我知道對於青峰君來說只要默默守候就好了。」

  「你……算了,別告訴別人。」他已經懶得解釋了,說完他便雙手插兜走了出去,一如花崎千奈美曾經無數次追逐過的背影,從容而昂揚,透露出一種野性的帥氣。

  他去美國的事情只有家人和五月知道,一如他在訂機票的時候告訴五月的,「別來機場送老子,等老子得勝歸來再來夾道歡迎。」

  野心這種東西,在實現之前,不需要被無關的人評頭論足。

  所以現在,必須去告訴一個早已被他規劃進了未來的女人。


笫55章

  青峰剛從醫療室裡出來,就接到了沙紀的資訊,讓他去陽泉的禮堂,他略微有些詫異,卻還是詢問了陽泉的學生禮堂的位置朝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禮堂沒有開燈,一排排的座位沉浸在黑色之中,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輪廓,舞臺上擺著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唯一的追光打在舞臺的中央,橙色的溫暖光線和周圍的黑暗隔絕開來。

  青峰一步步朝著舞臺走了過去,空曠的大廳之中回蕩著自己的腳步聲,從容不迫,寂寥得仿佛踩著心跳的節拍。

  他坐在了鋼琴凳上,百無聊賴的等著沙紀,反復看著剛才的那條資訊,雖然因為她的疏遠而近乎被迫的稱她為「鶴田」,手機裡的名字卻一直是那個雨天之後改成的「沙紀」,這樣想著他忽然便「啪」的一聲把手機合上了,自己一個大男人做這種事情,實在很奇怪。

  在樓頂的爭吵之後,她實在抽身的太過乾脆痛快,留下了措手不及的他,茫然的站在原地,只剩下手裡一部再也未曾受到她資訊的手機。

  他想的太過專心,如同在籃球場遇到強勁對手一般老僧入定,直到自己眼前遞過來一支冰棒,他才驚醒一般地抬起頭,看到了笑盈盈的沙紀,乾淨澄澈的眼睛裡有自己小小的倒影,她的裝扮和往日很不同,因為拍戲在頭髮兩側紮了兩個紅色波點的蝴蝶結,太過軟妹的裝扮和她此刻透露出來的,像是一隻漂亮的小狐狸的氣息有點不搭。

  他接過了沙紀遞過來的冰棒,拆開包裝一口咬在了頂端,聽到身邊清脆的一聲,青峰轉過頭去看著身邊的沙紀,忽然露出了一個笑意:「你也是咬著吃啊,五……其他傢伙總說我吃法不對,冰棒必須要舔著吃,又不是狗幹嘛舔著吃。」

  沙紀慢吞吞的把已經融化在嘴裡的糖汁咽了下去,勾起一個慵懶的笑意,微淺的眸色竟然透露出一種異樣驚豔的光芒,她悠悠地說道:「要是我舔著吃的話,青峰君會壞掉的吧……」

  「哈?」青峰愣了一下,隨即反應了過來,有些不自然的別開了臉。

  沙紀仿佛沒有注意到大型凶獸明顯因為有了奇怪想法而炸了毛,不急不緩地又補了一句:「那種火氣應該不是一支冰棒可以壓下來的吧。」

  「喂!鶴田!」氣急敗壞的語氣之中有明顯的警告意味。

  見她雙手舉起來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做出投降的姿勢,青峰低哼了一聲轉過頭去憤憤的咬住了自己手上的冰棒。

  他大口大口的吃的很快,不一會兒手上便只剩下一根光禿禿的木棍了,他從剛才開始就有些縹緲的思緒忽然回籠,有些驚訝地說道:「啊,中獎了。」

  「欸~」沙紀湊過頭去,看著上面「再來一根」的字樣眨了眨眼睛,隨即加快速度把自己手裡的冰棒吃完,卻只得到一隻光禿禿的棍子。

  她盯著那只不爭氣的木棍兩秒,忽然抬起頭來有些孩子氣的說道:「冰棒是我買的,算我的。」

  青峰看她的樣子只覺得有趣,想要逗逗她,「這是老子吃出來的,代表的可是老子是lucky之神保佑的男人啊。」

  「一個大男人說自己是神佑好噁心。」

  「喂!一直說神明神明的不是你嗎!」

  說完兩個人都愣住了,似乎是不約而同的想到了所謂的「神賜的緣分。」

  沙紀忽然便笑了,歪著頭看他,射燈囂張的直射在他的臉上,額前的碎發掃過線條分明的眉峰,半闔的眼簾遮住了往日裡太過桀驁不馴的光芒,薄唇有些緊張的抿成了一條直線,離得這麼近,可以聞到他身上運動少年的陽光氣息,卻又混合著獨特的凶性和強烈的雄性荷爾蒙,實在是蠱惑人心,從女性的角度來講,確實是個很可口的男人啊。

  意識到沙紀的眼神裡似乎有幾分評估的意味,青峰忽然後頸一僵,忽然便抬手擋住了她太過直白的目光,啞著嗓子說:「喂!你這個傢伙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沙紀輕笑了一下,既沒承認也沒否認,身體微微前傾,胳膊撐在鋼琴上發出一連串不成調的尖銳聲響,「說起來我一直都很奇怪,明明長著一張肉食系的臉,還被別人稱為工口峰,為什麼總會不經意地流露出這種青澀的表情啊。」

  「你說什麼?!」青峰覺得自己身為雄性動物的尊嚴和驕傲被看低了,挑著眉眯著眼睛用眼尾斜睨著懶懶散散趴在鋼琴上的女人,挑釁似的問:「你現在是怎樣?!很想親身實踐一下嗎?!」

  一字一句都說得咬牙切齒,因為火大似乎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侵略性十足的話。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粗神經的青峰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以為自己越界了,眸光頓時暗沉下來,用探索的眼神盯著面前那個精巧的側臉,有些擔心她會不會流露出討厭的神色,然而她的表情依然是寡淡的,似乎有點走神,青峰煩躁的伸手抓了抓後腦勺。

  「說起來,青峰君會彈鋼琴嗎?」

  他正兀自苦惱的時候,沙紀忽然毫無預兆地轉過頭看他,拋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啊?」青峰微微張嘴,把舌尖上的那句「老子怎麼可能會這種東西」吞了回去,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不會。」

  沙紀似乎有幾分詫異,忽然站起身來說道:「那我教你吧。」

  「哈?……哦,好吧。」

  雖然聽起來有幾分不情願,沙紀卻很想笑。

  她繞到了青峰的身後,忽然俯下身去有些艱難地從背後環抱住他,感覺到青峰的脊背猛然一僵,隨即又放鬆下來,兩個人離得如此之近,她仿佛能夠感覺到青峰太陽穴上血液流過是發出的輕微顫動,側過頭便感覺到青峰落在脖頸上的碎發癢癢的戳在自己臉上,隨即她的手掌覆在青峰的手背上,一邊輕聲哼著調子一邊按著他的手指在琴鍵之間跳動。

  彈是日本的兒歌,踩到貓了,十分簡單。

  她的頭擱在青峰的脖頸上,甚至能夠看清他耳廓上細微的絨毛,鼻翼上輕拂過灼熱的氣息,不知道是她自己的呼吸還是青峰的體溫。

  她忽然輕聲說道:「青峰君要去美國打職籃了吧。」

  青峰略一分神,手下彈錯了一個鍵,他回過頭去,正撞進那雙噙著笑意的淺褐色眸子裡,他正要開口說話,沙紀忽然歪過頭在他的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再見了……大輝。」

  ————————————————

  青峰飛美國的那天沙紀的戲正好殺青,最後一幕戲是夏日祭奠,女主角穿著浴衣,表白的聲音被淹沒在了綻放的煙花之中,周圍的熱鬧和忙碌是一道天然形成的保護她的屏障,在睜大了雙眼一臉驚訝的聽完敦賀蓮在自己耳邊說完「我也很喜歡……煙花」之後,沙紀緊繃的神經隨著導演的一聲「卡」鬆懈了下來,放任被她牢牢管束住的情緒將自己淹沒。

  「來來來,一會兒我們大家去吃殺青飯,預祝我們拿下秋季檔第一!」

  沙紀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一點了,青峰是下午的飛機,現在應該已經在太平洋上空了,她在蕭索的深秋夜晚裡呼出了一口白氣,感覺被自己強制麻木的心臟重新跳動了起來。

  儘管導演神色不悅,她依然拒絕了邀請,獨自一人飛回了東京。

  站在羽田機場,她有些茫然,想到一年前獨自一人出現在這座龐大空曠的建築物中,周圍所有的路人都有一張模糊的臉,陪伴自己的只有行李,竟然覺得恍惚的如同前世。

  因為訂的機票時間太趕,她還沒來得及脫下拍戲時候浴衣,腳上的木屐每踩一步都勒出一陣鈍痛,被浴衣緊緊包裹著的雙腿只能很小步的向前邁,手袋隨著她的步伐搖搖晃晃,一下下打在肚子上。

  剛走進接客區,入眼便是巨大一副的香水廣告,漂亮的模特眉眼間流轉著嫵媚的風情,眼波微微上挑,似是在勾人。

  毫無緣由的,沙紀就這樣模糊了雙眼。

  她在那裡站了太久,穿著浴衣的女人本身便引人注意,因為電視劇播出的原因,她也算得上是一夜爆紅,似乎有人認出她來,只是還在遠處小心的確認不敢靠近。

  她有些慌張地低下了頭,快步走出了機場。

  上一次在聖莫妮卡的海邊,她起碼有鄭重其事地向他告別,現在卻連醞釀好了的眼淚都還沒來得及流出,她便狼狽的匆匆逃開了。

  仿佛剛才緊攥上心底的悲傷,都假的像是在演戲。

  坐在回家的計程車上,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瓊樓燈火在自己眼前一一掠過,只留下一道繁華的殘影,她精疲力竭的乘上電梯,過了很久才想起來按鍵,在看著樓層從1變成2的時候,她忽然湧上一個瘋狂的念頭。

  她拿出了手機,冷靜而克制的開始查找飛往美國的航班。

  電梯到了樓層,發出一聲清脆的「叮」響。

  她的視線從手機上慢慢抬起,燈光在自己的眼中氤氳出一串光亮的影子,她的家門口坐著一道百無聊賴的身影,此時也正抬起頭來看向她的方向,寫滿了不悅的臉在看到她的瞬間忽然綻開了一臉的笑容,燦爛的像是一隻陽光下吐著舌頭的大狗。

  「沙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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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沙紀沒有問他問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愣了兩秒之後走出了電梯,沉默的走到他面前,低頭開始找鑰匙開門。

  她的手有些發抖,鑰匙就在小小的手包裡,可是她只能聽見金屬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把鑰匙拎出來。

  她有些氣惱的說道:「我要換個指紋密碼鎖!」

  憤憤的就要去撕手包。

  卻被青峰伸手阻止了,接過手包從裡面掏出鑰匙遞給她,「沙紀你冷靜點兒。」

  「我哪兒不冷靜了!」沙紀回頭瞪他,一句尖酸無聊的嗆聲愣是被她吼得破音。

  青峰第一次見到她這種惡狠狠的表情,眼睛瞪得圓圓的,鼓著腮幫子的樣子像是一隻倉鼠,沙紀和他對視了兩秒,強忍著在機場被打斷此刻復蘇的淚腺,喘著粗氣回過頭去怒氣衝天的把鑰匙□□了鑰匙孔裡,青峰一愣,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像是剛出生的小狗在哼哼唧唧的撒嬌。

  門鎖「啪嗒」一聲被打開,沙紀握著門把手猛地扯開了門,動作淩厲的都帶起了風。

  她先走了進去,然後回過頭來看他,青峰一愣,急忙跟了進去,轉過身關上了門。

  沙紀伸出手在牆壁上找開關的時候還在憤恨的想,自己剛才是不是腦子壞掉了,不是應該進門以後惡狠狠的把門甩在他臉上嗎,幹嘛還站在門邊一副恭候大駕的樣子。

  她正胡思亂想著,聽著背後的大門被關上時鎖扣彈動的輕微聲響,緊接著一隻手臂從她身後環抱上來,一用力便把毫無防備的她按進了自己懷裡,青峰的嗓音裡溢出一絲低壓又滿足的嗚咽,緊貼著她的耳邊低聲說:「我想你了。」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沙紀死命的掙紮起來,可是青峰的手臂似是毫不費力的將她壓在懷裡,身上的灼熱溫度緊緊的貼著她不肯放手。

  沙紀漸漸冷靜了下來,默不作聲的放軟了身體,在他懷裡有些艱難的轉身,青峰一開始還不放人,察覺到她的意圖之後略微鬆開了一點間隙,等她轉過身之後又不依不饒的貼了上來,她趴在他堅實有力的懷中,隔著衣料都能夠摩挲到他腹肌的形狀。

  「青峰大輝。」她剛叫完他的名字就哽咽了,「你有什麼立場說這種話。」

  終於,第二次,她把這句話甩回了當事人的臉上,比起第一次的心理上的居高臨下,那個拖著哭腔的尾音簡直狼狽。

  他抱著她不肯鬆手,在一片黑暗之中青色的眸光有種異樣的驚豔。

  仿佛是被那雙眼睛蠱惑了,沙紀忽然克制不住地撲進他懷裡,泣不成聲,青峰一下子驚呆了,茫然而不知所措,半晌才反應過來,像是給小動物順毛一樣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有些艱難地從她的嗚咽裡聽到斷斷續續不成句的一句話:「你……你說……喜歡我,說你……想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快說。」

  沙紀覺得自己這輩子的臉都被丟盡了,怎麼會這樣,嚎哭著追著人要名分。

  「哈?」青峰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說道:「不是你把我甩了嗎?話說老子一直都表現得非常喜歡你吧!」

  「你胡說八……唔……」

  她話還沒說完,少年急迫而溫熱的吻不由分說地、鋪天蓋地的壓上來,濡濕的舌尖頂了進去,曖昧又黏膩的水聲蓋過了沙紀低低的嗚咽,把她所有的音調都勾纏在舌尖碾碎在深吻裡,他一寸寸的攻城掠地,近乎貪婪的搜刮著她口腔裡的空氣和唾液,征服感和佔有欲越發強烈,手臂強硬而執著的將她往懷裡按,手指卻又是溫柔繾綣的在她背上徘徊。

  青峰低沉的喘了口氣之後吻得更加兇悍不遜,胸腔之中發出渾濁的悶哼,聽到她的低嚀聲略微試探性地收了收舌尖,確認沒事之後又咬人一樣的架勢不肯放開她。

  沙紀被他吻得脖頸後仰,略一避開又立刻被緊貼上來堵個完全,青峰的動作路數和球風一樣野性十足,來不及吞咽的唾液從交纏的縫隙之間黏膩地滑下嘴角,緊貼著的胸腔劇烈起伏著,粗重的喘息落在彼此灼熱的皮膚上。

  沙紀被吻得雙腿發軟,綿軟無力的往青峰懷裡癱,感覺到了她的示弱氣場,心底蒸騰起一種成就和滿足感,侵略性越發旺盛,環抱著她的手臂連青筋都暴起了,輾轉反側的唇舌碾磨得她舌根發麻,沙紀忍不住帶著哭腔仰著脖頸哼了一聲,青峰呼吸一滯,隱忍的悶哼了一聲,緩緩地退回了太過深入的舌尖,唇齒交融間輕輕掃過她的下唇,有些戀戀不捨地結束了這個吻。

  青峰的額頭抵在沙紀的肩窩上低喘著,過了一會兒側了側臉銜住了她的耳垂,感覺到她身體不受控制地猛地一顫,心滿意足地輕笑了一聲,含糊不清地在她耳邊說道:「是你不好,簡直太超過了。」

  被大型凶獸攻擊過的沙紀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全身的力量都軟軟地癱倒在他的懷抱之中,柔弱的像是只任人宰割的綿羊,她緩慢地閉著喘息著,食髓知味的青峰看她乖巧溫順的樣子忍不住湊過來親人,她暗啞著聲音從嗓子裡擠出一句:「你給我滾開。」

  氣勢十足的一句話卻被她說得溫軟得像是在撒嬌。

  青峰抱著人哼了一聲,喘著粗氣輕笑出聲來,低下頭用唇輕柔而小心翼翼地貼了貼她的髮絲,半晌,忽然懶散隨意卻又心滿意足地說道:「你真是太棒了。」

  「閉嘴啊!」

  幹嘛說這種做了超破尺度的事情之後才會做出的評價啊。

  沙紀喘了將近五分鐘,才把被他吻到缺氧的理智漸漸找了回來,在黑暗之中挑著眉語氣不悅的說道:「什麼青澀,都是你裝出來騙人的!」

  「啊?」青峰覺得她生氣計較的模樣只覺得有趣,摟著人安撫似的吻了吻她的額頭,又低下頭清淺的吻一路吻在眉尾眼瞼上,含糊不清地說道:「什麼啊,老子靠直覺的,不過看來是獲得了超高的評價啊。」

  沙紀被他一噎,軟綿綿的就要推開他,卻被他單手捉住了不讓她亂動,逞兇鬥狠一番之後動作都輕柔了許多,像是小狗一樣在她身上親親蹭蹭,沙紀被鉗制住了動彈不得,只能耍耍嘴炮:「少驕傲了,根本就是在咬人啊,像被大狗啃過一樣。」

  被投過食心滿意足的野生動物也不生氣,反倒是又黏黏膩膩的糾纏了上去,在細碎的吻之間帶著點誘哄的語氣說道:「那再來一次啊,熟能生巧。」

  沙紀毫不掩飾的翻了個白眼:「誰管你啊。」

  體力上的弱勢讓沙紀的吃了虧,她掙紮著就想要從青峰的懷抱之中掙脫出來,青峰只是略一使力就把人重新抱回懷裡,暗示性地把反映強烈的下腹貼著她蹭了蹭,懶洋洋地啞著嗓子說道:「別亂動,嗯?」

  他剛說完背後的門板忽然傳出鎖頭轉動的聲音,他警惕性地擰起了眉心,抱著沙紀往邊上帶,完全沒有注意到沙紀在一愣之後緩緩勾起的意味深長的表情。

  「青峰君這種時候最好轉過身去哦。」

  她悠悠的說著一邊伸出手去,摸索到了開關,隨著燈光「啪」的一聲照亮了整個玄關,還有一句闖入者中氣十足的抱怨:「沙紀你是白癡嗎!箱子這種東西隨便丟門口的啊!會不會對日本的安全太……」

  他話還沒說完,看清楚玄關處相擁而立的情侶之後手裡的箱子應聲而落,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剩下的半截話立刻不知道被丟到了哪個角落裡去了。

  笑意盈盈的沙紀和面色不善的青峰都沉默的盯著他,看得他後背發毛。

  沙紀繾綣的眸光流轉之間還透著幾分迷蒙的水霧,兩頰的灼熱把眼尾都憋紅了,被吮吸得略微發腫的嘴唇邊還有一抹晶瑩的水色,再看得仔細一些,便會發現她小腿都在微微發著抖。

  這種樣子,用腳趾頭都能夠猜得出他們剛才在幹什麼。

  火神的臉立刻正直的「噌」的一下就紅了。

  「打……打擾了。」火神心裡發虛,連耳廓都憋紅了,下意識地就想逃。

  「阿大進來吃宵夜啊。」沙紀挑著眉眼熱情的招待,被青峰環在腰線上的手臂警告性地往後一摟。

  「不……不用了。」火神紅著臉往後退了幾步,「我……我先下樓去了。」

  「等一下!」

  沙紀挑起了眉,側頭看向出乎意料出聲的青峰。

  「把鑰匙留下。」

  火神甚至都沒計較青峰命令似的語氣,像是被抓包了的小偷一樣把鑰匙猛地拍在了鞋櫃上,飛一樣的逃了出去,兩秒鐘之後又折返了回來,體貼的為他們關上了門。

  看著自家慌張失措的青梅竹馬,沙紀斜睨了一眼身後的罪魁禍首:「你幹嘛欺負他。」

  「心疼了?」青峰挑眉。

  「可不是,心疼的現在就想要下樓去抱抱他。」

  「恐怕不行啊,你以後都不能抱其他男人了。」

  「憑什麼!」

  「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青峰乾脆果斷的把人打橫抱起朝著屋裡走,饒有興趣的環視了一圈,舉止之間都透著侵略性和野性,懶散又挑釁的眯著眼睛問:「想在哪兒做?」

  沙紀沉默的回望著那雙澄澈的青色雙眸,忽然就紅了眼眶,從青峰出現在家門口的那一刻,她就明明確確的感覺到自己的惶恐如同一塊大石頭驟然落地,激起了滿心湖的歡喜,連心臟都跳得篤定。

  青峰眼底忽如其來的慌張和憐惜讓她心裡的冰塊嘩啦一下瓦解,沙紀忽然微微抬起身來,一隻手環過他的脖頸,吻在了少年的嘴角。

  青峰驚訝了兩秒,隨後將她抱得更緊。


第57章

  沙紀坐在廚房的料理臺上,身上穿著一件寬大的男士襯衣,雙腿在半空之中晃來晃去,她有些出神的望著窗外已經沉睡了的城市,唯獨街道上的繁華燈火,蜿蜒成一縱橫交錯的星河。

  她手上捧著一杯熱巧克力,蒸騰起來的絲絲霧氣帶著巧克力的濃鬱香氣侵入人的每一個毛孔,時不時抿上一口,仿佛那種醇香就會順著喉嚨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腰上忽然環上了一隻手,將她納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之中,一道低啞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不是哭喊著求饒讓我放過你嗎,怎麼睡了一會兒又跑出來了,休息夠了?」

  青峰一邊說著一邊在脖頸後面落下了細細密密的吻,手指輕巧的解開衣服下擺的紐扣在她光滑的皮膚上摩挲著,如同一條靈巧遊走的蛇一點點往上,所到之處都是一片星火燎原。

  沙紀柔柔的就往他懷裡躺,微微側過頭去,剛要開口便被對上她視線的青峰直接垂著頭壓下去,把她的話往嘴裡吞,她想要別開頭去把話說完,剛有所動作便被他扣在腦後的手掌擰了回來,誘哄似的舔舐過她的嘴唇,唇舌探進去之後便來糾纏上她的舌根,巧克力的醇香在兩人的唇齒之間交替,仿佛還能品味到餘味的甘甜。

  沙紀被他吮吸的舌根發麻,抬手便去拍打他的胸膛,青峰從喉嚨間逸出一聲滿足地嗚咽,留戀著唇舌輾轉間的氣息和滋味,慢慢撤了出來,露出了吃飽喝足的滿意模樣,看著她潮紅的兩頰,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瞪他,又忍不住低下頭去輕咬著她顫慄的耳垂緊貼著她低聲地說:「再來一次?」

  沙紀沒好氣的抬手便去推他:「走開啦,剛才這句話說了多少遍,騙子。」

  兩人動作大的被放在一旁的熱巧克力差點從檯面上掉了下去,被青峰抓住了擺的遠些。

  他伸出手去把人往懷裡帶,像只大狗一樣湊上來親親蹭蹭,食指在光滑溫軟的皮膚上流連,指腹上粗糙的繭子在皮膚上打著圈,語氣出奇的耐心,心情很好地誘哄著她:「有什麼關係,在廚房做不是很帶感嗎。」

  一旦做過一次,這傢夥的工口面目算是全都暴露出來了,在床上翻著花樣的折騰她,現在又毫不顧忌的說著這種羞恥度超高的話,見她略一走神就佔有欲超強的咬她,看她吃痛的輕呼一聲轉過來瞪他就像被順毛了的大型動物一樣咧嘴笑得開心,心滿意足的抱著她懶洋洋的繼續說道:「或者沙發、餐桌、想要再回浴室一次也行啊。」

  聽著這傢夥是打算把自家每個地方都糟蹋一遍,沙紀直接被氣笑了,瞪了他一眼:「誰和你說這個了。」

  青峰會錯了意,含著她的耳垂嘟嘟囔囔的說:「在浴室的時候你說很舒服的嘛。」

  「……」

  明明是某個食髓知味的大型動物摟著她不停的問舒不舒服恨不得把她全身的敏感點都找個遍,時而酣暢痛快時而又是纏綿黏膩的欺負人,憑藉著天生的野性直覺玩得人簡直要瘋,一陣陣的電流順著脊椎四處亂竄,神經緊繃的像是能夠聽到火花聲,被難捨難分吻得差點斷氣,什麼破廉恥的話都被他誘哄著往外蹦,還不停的指使著她一會兒要這樣一會兒要那樣,被衝撞得閃躲到一邊又被不依不饒的拉扯回來,快感炸裂的全身癱軟,連聲音都斷斷續續破碎的像是從唇縫間往外逸散開。

  青峰顯然也是爽的狠了,往日裡漫不經心的神色全然不見了蹤影,喘著粗氣侵略性氣場全開,眸光緊盯著她的表情發出凜凜的凶性,怎麼樣都不滿足的往裡碾磨,像是上癮一樣摟著她怎麼都不鬆手,比起最開始疼得她哭喊毫無技巧的擊破衝撞,在浴室裡反倒像是戲弄獵物的野獸,無師自通的不輕不重的吻著,手指在脊背上摸索遊走,察覺到軟肋就毫不節制的衝撞著折磨,恨不得把人碾碎在身體裡,直到最後真是看她哭得狠了,才被收斂了一身戾氣的青峰慌慌張張的抱在懷裡手足無措的輕柔安慰著,迷迷糊糊的窩在他懷裡睡了過去。

  想到那一幅幅破碎的場景畫面沙紀就忍不住閉上雙眼,那時候嗓音之間溢出的聲音仿佛不是自己的,千嬌百媚婉轉纏綿,聽得青峰都忍不住越玩兒越起勁兒。

  「說起來……」青峰威脅性地咬了一下她的唇角讓她理智回魂,「在海濱浴場的時候就想問你了,怎麼有男人的衣服。」

  沙紀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經被解開大半紐扣的襯衫,隨意懶散的說道:「哦,之前穿過你的t恤覺得寬寬鬆松的很舒服就買來當睡衣了。」

  青峰愣了一下,輕笑了起來:「所以這是當做我來穿著睡了啊。」

  「……少自戀了啊你這傢夥。」

  青峰依然是笑:「正好箱子在,隨你喜歡去挑一件啊。」

  沙紀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訂了明天幾點的票。」

  青峰把人摟得更緊了些:「八點二十,一會兒看看有沒有再晚一些的。」

  「別鬧。」沙紀拍掉了他撫上了胸前圓潤的掌心,抑制著身體的顫慄看他不滿的皺眉,卻乖乖沒有再不安分的動手動腳,只是摟著她,「真的不要再來一次?總覺得要喂得更飽一些才行啊。」

  ……到底是誰比較不滿足啊。

  青峰懶洋洋的抱著她,過了一會兒又開始摸摸蹭蹭,長手長腳的把她圈在懷裡不讓閃躲,忽然便湊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我喜歡你,沙紀。」

  沙紀愣了一下,轉過頭去望進了那雙如同湛藍深海一眼的眸光裡,他認認真真的看著她說道:「請和我交往吧,沙紀。」

  她心跳漏了半拍,挑著眉笑出聲來:「說晚了吧。」

  青峰將她環抱在懷裡,下巴在她的頭頂蹭了蹭,語氣之中竟然透出幾分溫柔來:「因為在做之前說的話,總覺得不懷好意啊,像是為了做這種事情才說的一樣。很早之前就想要和你做了,可是在教室也好,在球場也好,總覺得必須要忍下來啊,如果是你的話,既然是你的話……當然是你啊。」

  「今天其實也應該要忍下來的,畢竟覺得不應該在走之前做這種事,可是一想到你有可能會對別的男人笑、被別人抱的話就會覺得無法忍受啊,在上飛機的前一刻我就覺得無論如何都想要見你一面,想要和你在一起,不然即使打球的時候也會覺得不安心。」他低頭有些沮喪的親吻在了她的脖頸上,腦袋壓在了她的肩膀上:「尤其是你這個傢夥還跑去做了女演員,一想到我以後只能看到你和別的男人在電視上牽手擁抱的話,就覺得真的是氣到要爆炸了。」

  「謔?」沙紀意味深長的長歎了一聲,「這是霸道的讓我以後吻戲激情戲都不能接啊?」

  「少打岔了啊。」青峰瞪著重點找錯的她,低啞著嗓音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和渴求看著她,問道:「所以說到底行不行啊?」

  那個拖長的尾音聽起來有幾分撒嬌的意味,因為緊張身體還猛地戰慄了一下,沙紀看著他上下滾動著的喉結,沉默了許久,等得不耐煩的青峰有些惱怒的把她摟得更緊,努力歪側著頭看她:「你……你同意不同意啊。」

  「交往啊……」

  沙紀慢悠悠的重複了一遍這三個字,仿佛頗多思慮的模樣,一根筋的大型凶獸心想實在不行就丟回床上去做到同意為止好了。

  「我以為我應該會喜歡溫柔一點的男性的啊,昨晚實在是太激烈了啊……」

  青峰莫名的一噎,想到她最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立刻生出了幾分歉疚來,示弱一樣湊在她耳邊低聲說:「好啦,我第一次爽得有點狠了嘛,下次會溫柔一點的。」

  沙紀瞥了他一眼:「你?溫柔?我才不信呢。」

  「對你的話……我當然是你怎麼舒服的話怎麼來啊,不然不就完全沒有意義了,可是……」

  青峰說著便有點不開心,平日裡雖然一直被人看作是肉食系的大型凶獸,但是第一次竟然沒讓自己的女人舒服而是光顧自己不加節制的證明什麼,結果適得其反,真是太失敗了。

  「但是我原來喜歡的是肉食系啊。」沙紀忽然喃喃自語道。

  「啊?什麼?」青峰有些走神。

  沙紀一轉身,兩隻手杵在了料理台的邊緣上,有些艱難的將青峰困在了自己的懷抱之中,抬起頭來點著腳尖吻在了他的唇角:「完蛋了啊,第一次就這種程度的話,根本不可能接受其他男人了吧。」

  青峰一愣,反應了兩秒才意識過來她在說些什麼,他略一低頭整個人籠罩上來,寬大的手掌摸到她身後,把她抱到了料理臺上,膝蓋分開她的雙腿氣勢凜冽的往上頂,沙紀嚇得連腳趾頭都蜷縮了起來,急忙討饒:「不是這個意思啊。」

  「我知道。」青峰抱著她,下腹貼著她慢慢的磨蹭,身體克制不住地貼得更緊,隔著布料甚至略微蹭了一點進去,沙紀急促的嗚咽了一聲,只聽青峰在她耳邊低沉的重複著:「可是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你只要一轉身就可以把我丟在原地了,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感覺到你是完完整整的屬於我的。」

  「這種被包養的小狼狗一樣的語氣可不是青峰大輝該說出來的吧。」

  青峰懲罰似的咬了一下她的唇角,沙紀輕顫了一下,在他懷裡越發柔軟,長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指針偏向了五點的方向,她指間慢慢劃過青峰的腰線,一邊回應著他的親吻一邊破碎地說道:「所以說面對你根本沒有克制住的可能啊。」

  青峰的親吻越發激烈,只聽她將最後一句喃喃說完,便將她的所有聲音吞進了自己的喘息裡——

  「看來確實要重新訂機票了。」


第58章

  青峰到達美國後半年才有機會出場自己的首秀,但是那是一場大放異彩完美的表演,得分、籃板和搶斷資料都出彩的令人驚歎,假如說籃球是屬於球員的舞臺的話,那麼從他上場開始,整個舞臺的追光就只照耀向他一個人,當日後回憶起這場比賽時,媒體稱之為「神初降臨」。

  球場上的青峰爆發了自己積攢了十幾年的力量,可怕的集中力、氣勢凜冽的進攻、毫無破綻的得分方式,簡直像是瘋狂屠戮的野獸。

  關於這位元籃球天才的報導迅速席捲了國內外各大媒體,青峰大輝這個名字一時間成為炙手可熱風頭無兩的寵兒,令人為之瘋狂的未來新星。

  而青峰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名字第一次和沙紀一同出現在報紙上,會是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

  鶴田沙紀在出演了《月刊少女野崎君》之後名聲大噪,憑藉一部少女漫改電視劇斬獲了橋田新人獎、日劇gp大賞最佳女主角獎,可謂一舉成名,緊接著在其主演的電影《花魁》中出演了一個和佐倉千代完全相反的角色——冷漠、強勢、腹黑,卻在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出致命的吸引力,每一個眼神都令人怦然心動,讓人大為震驚的表現,為她拿下了電影學院獎最佳女主角,吸引粉絲無數,被稱為「人間富貴花」。

  她的名字是媒體報導的常客,而這一次報導,卻是以受害者的名字——

  半年前在鶴田沙紀還是《20ans》的平面模特時,曾經被一名叫做中島雄太的男人跟蹤到家中意圖施暴,而今終於被以強女幹未遂的罪名起訴至法院,激起強烈的民憤,在審理期間法院門口聚集了無數為沙紀鳴不平的粉絲,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中島雄太。

  而中島亞美再一次找上了沙紀,這次是跪在了她的公司門口,拿著兒子寫的道歉信一遍又一遍的聲嘶力竭的念著,沙紀只是回應她:「道不道歉是他的事,但是原不原諒則是我的權利,他所做的事情已經構成了犯罪,應當交由法院裁判,你來求我也無濟於事,做錯事的是你的兒子,他已經是一個能夠獨立擔責的成年人,你沒有必要因為他的過錯來懲罰自己。」

  同時,她也在自己的官網上發佈消息希望自己的粉絲能夠理智,不要去打擾中島雄太家人的正常生活。

  過於冷靜理性的回應在網上引起的討論褒貶不一,大多數人都認可了她的做法,也有少部分聖母認為她對於中島亞美的態度「簡直像是個沒有情感的機器人」,從而引發了新一輪的罵戰。

  沙紀此時坐在一個公司旁邊的咖啡廳裡流覽著自己官網上的爭吵,時而抿一口溫水,卻始終是無喜無悲的神色,這個時候一通電話打了進來,她忍不住嘴角上翹。

  「大輝?」

  那邊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徹底爆發了:「這種事情你為什麼沒有告訴過我?發生了這種事情我竟然還是從媒體上知道的!我……」他提了一口氣後忽然聲音便低了下來:「沙紀我不是吼你,我……我只是擔心你。」

  對面的聲音有一種不真實的暗啞,他小心翼翼的聲音仿佛聽筒被蒙上了一層紗,沙紀愣了兩秒,忽然有點心疼,自家的大型猛獸怎麼被馴化的乖得像只貓。

  青峰去美國之後兩個人再也沒有見過面,只是通過視頻電話郵件聯繫,沙紀擔心打擾到他訓練,甚至強行定下了每週的限額,女朋友不在身邊,旺盛的荷爾蒙沒處發洩的青峰成了隊友口中的「訓練狂魔」。

  「大輝也太溫柔了。」她的語氣裡還帶了半分笑意,立刻被對方氣勢凜冽的吼了回來:「你少給老子轉移話題啊!」

  嘛,這種感覺才對。

  聽著她依然在這邊盈盈的笑著,青峰的火氣反而有些無可奈何的被澆滅了:「我是你男朋友啊,你應該告訴我的。」

  「我最近接了新戲,還被傳喚出庭作證,太忙了忘記了嘛。」她的尾音軟軟糯糯的,像是被咬了一口的棉花糖,顯然是在撒嬌。

  「你到底有沒有把老子當做你的男朋友啊!」

  沙紀仿佛能夠看到電話的那頭,青峰擰著眉心挑著眼尾有些憤怒的樣子,她往後窩了窩,整個人都陷進了柔軟的沙發座裡,她盯著一旁漂浮著檸檬片的水杯半晌,再次開口時,已經不是粉嫩的萌音,慢悠悠的說道:「我和五十嵐虎在一起兩年,但是他從來沒有承認過我是他的女朋友,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大輝還是我的初戀呢……」

  青峰以為她又想打太極,卻聽她依然是語氣平穩的繼續說道:「在過去的那段感情裡,五十嵐虎只教會了我不安全感,他總是很忙,回短信忽快忽慢,有時候還會發脾氣,所以我習慣了很多事情自己去做,反正a不止一次地嘲笑過我說我……咳咳,男朋友還不如右手,所以大輝你要體諒我,我也不是什麼都會,也需要學習如何去做你的戀人。」

  面對她難得的窘迫,對面沉默了很久,青峰似乎終於是笑了,「那麼你再堅持一下。」

  「嗯?」她下意識的反問:「堅持什麼?」

  「我之後有一星期的假期可以回國,老子來證明你的男朋友比右手強多了。」

  「……誰和你說這個了啊!」

  那邊的語氣又恢復了懶洋洋的狀態:「你現在幹嘛呢?」

  「等著見朋友。」

  「朋友?男的女的?我認識嗎?」

  還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啊,沙紀輕笑了一下,像是哄小孩子一樣說道:「女的啦。」停頓了幾秒之後卻終究還是忍不住惡作劇一樣的加了一句:「就算是男人大輝也沒有辦法沖回來咬人啊。」

  「你……你……沙紀你少氣我!」

  「啊,大輝說不定每天和隊友出去花天酒地夜生活豐富我也不知道啊。」

  「老子才沒有啊!」對面似乎有點急了,像是恨不得從電話裡鑽出來:「我真的沒有啊!」

  他說完帶著點氣憤說道:「明明是你不肯每天晚上都和我視頻啊,害得我晚上都只能訓練被隊友嘲笑。」

  沙紀莫名的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幾分委屈,挑了挑眉說道:「你女朋友是鶴田沙紀還有人嘲笑你?雖然不至於紅到海外去,但至少漂亮啊?」

  青峰那邊呆了兩秒,「我沒和他們說啊……女演員的話,不是不能隨便公開戀情的嗎,雖然被嘲笑我的手機上螢幕上竟然是個女明星。」

  聽著對方真心實意的為自己著想,沙紀心底有個地方忽然變得很柔軟,連語氣都忍不住軟了下來:「沒關係啊,以大輝現在的知名度,大概大家都會說『鶴田沙紀是青峰大輝的女人』,而不是說『青峰大輝是鶴田沙紀的男朋友』了吧。」

  青峰沉默了半晌,再開口時帶著點誘哄似的低沉:「再說一遍。」

  「什麼?」

  「說你是老子的女人。」

  沙紀愣了一下,剛剛才說出口的話此刻卻成了半口含在唇齒之間的糖水,想要咽下去卻又捨不得,想要講出來卻又有幾分害羞,青峰在那邊像個討要玩具的小孩子,幼稚而執拗的要她重複一遍。

  她正要開口,她等的人已經來了,在她微笑的眼神示意下在她的對面落座,沙紀更為窘迫,對著聽筒低聲說道:「回來聽我在你耳邊親口說給你聽啊。」

  她也不知道這種拙劣的技巧能不能夠糊弄過去,臉已經先紅了,微微咬住了下唇,死死壓住嘴角勾起的那個笑意。

  青峰似乎沒有計較,因為他說:「沙紀,我好想你。」

  ————————————————

  「和男朋友關係真好。」掛斷電話之後,對面的人貢獻出了第一句開場白。

  沙紀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只是說道:「想要喝什麼?叫服務員來點吧,我記得花玲說過是卡布奇諾?」

  「不用了。」純夏搖了搖頭,揚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我一會兒還有你們公司的試鏡,妝喝花了就不好了。」

  沙紀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一時間氣氛就冷了下來,沙紀卻仿佛沒有注意到一般,只是悠閒地在指間轉著手機,純夏看了一眼她攤在一旁的ipad上還是鶴田沙紀官網的頁面,「沒想到你還會在乎這個?我以為你什麼都不在乎呢。」

  這句話裡已經有明顯的挑釁意味,沙紀循著她的目光看向自ipad,她聳了聳肩:「其實我在乎的東西還是挺多的。」

  「你什麼意思?」純夏眼神一凜,已經全然沒有了往日燦爛單純的模樣,「你的意思是我根本不值得你掛心嗎?」

  沙紀依然十分平靜:「如果你指的是你那些拙劣的技巧,那麼確實是。」

  純夏挑了挑眉,忽然笑得張揚,漂亮的臉上露出這種毫無怯意的笑容,實在是讓人很難忽視:「我其實很不懂你,我一開始以為你在男生面前表現得極為冷淡平靜是一種欲擒故縱,可是你和青峰相處的時候卻又是甜言蜜語不斷噁心的我一身雞皮疙瘩……」看到沙紀眉宇間一閃而過的不悅,純夏更加擴大了笑容,看起來像是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我以為你是那種害怕被孤立的漂亮女生,但是又發現其實你對於我和花玲的友情並沒有那種近乎討好的看中,若即若離,即使失去了也無所謂,否則你現在也不會還這麼淡定的坐在我對面,早該用你手邊那杯水潑我一臉了。」

  沙紀笑了:「其實第一次你拿著手機來我面前說有人污蔑我援、交我就察覺到你隱約的興奮了,後面你到底在我背後做了些什麼我也不是很在乎,只是前兩天記者去學校採訪,你那種做作的吧校園網上那些莫須有的黑料往外抖的時候,我簡直懷疑你是不是那天忘記帶腦子出門了?」

  做作、沒腦子。

  兩個詞壓下來,讓純夏產生了一瞬間的怒火,卻又很快消弭,她還記得那天記者來學校採訪時候,她假裝「沙紀最好的朋友」,義憤填膺地說著學校有些女生就是嫉妒她,污蔑她援、交,還熱情的翻出了照片,言之鑿鑿說要記者證明那是ps出來的。

  她當然知道那不可能是ps出來的,因為那就是她拍的。

  可是這些都不重要,她最記得的是花玲那個時候看她的眼神,眼睛裡面永遠只寫滿了學習,在面對她說「我喜歡,給我」時候露出點無奈神色的花玲,那個時候充滿了憤怒,毫無顧忌的在記者面前「噌」的起身,像是要撲上來撕碎她。

  初中時候因為自己的漂亮和張揚而沒有朋友,始終只有一個對周圍一切都不鹹不淡的花玲陪在身邊,上了高中之後,花玲卻會像普通女生一樣在青峰面前為沙紀若有似無的炫耀和打抱不平。

  三個人的友情是毫無穩定性的,僅僅是面對遊樂場上一排只能坐兩個人的過山車都是一次友情的檢驗。

  沙紀比她漂亮,沙紀比她有錢,她或許會羡慕甚至是嫉妒,可是真正讓她橫的牙癢癢的,卻是她奪走了花玲,儘管三個人必須分開坐的時候,始終是花玲和她坐在一起。

  可是沙紀怎麼能毫不在乎呢?明明她在前一秒因為自己有可能單獨落座而緊張的近乎發抖,她怎麼可以那麼神色安然的坐在那裡,絲毫沒有露出任何孤獨的表情。

  「所以,你今天叫我來做什麼?」純夏收回了縹緲的思緒,目光直勾勾的看向沙紀,帶著點虛張聲勢的笑意。

  「沒什麼,工作太累偷個懶來聽你承認下……罪行?大概這個詞也不恰當,因為你覺得自己做的沒錯,正式斷交,耶誕節的群發短信都可以免了。」沙紀無所謂的聳聳肩,「其實你根本沒想過這件事最嚴重的後果,其實和我無關,而是你失去了花玲這樣的朋友。」她也直白的回視純夏的眼睛,仿佛做最後的結案陳詞:「從頭到尾,最可悲的,只有你而已。」

  ————————————————

  青峰回國的消息不知怎麼就走漏了風聲,來接機的不僅有球迷還有一大幫妹子,不知道是誰最先在ins上轉發了青峰比賽當天的視頻,說了一句「man爆了我的新老公[heart][heart][heart]。」緊接著就湧現出一大堆迷妹。

  青峰打著呵欠從機場出來的時候也傻眼了,一群整齊劃一穿著五號球服的妹子拉著寫著他名字的橫幅,舉著他比賽時候截下來的照片做成的圖板,臉上貼著寫有「d.a」縮寫的貼畫,看到他出來時候引發一陣尖叫,大喊著他的名字,場面比當年黃瀨比賽的時候還要壯觀。

  這個時候一個粉色頭髮的女孩子湧到了人群的最前端來,朝著他招手,大聲的喊叫著什麼,卻被熱情的粉絲的呼喊聲掩蓋了過去。

  「啊,我認識她,阿大的青梅竹馬桃井五月。」

  「啊,我也知道,他初高中的籃球部經理,聽說是他女朋友啊。」

  「臥槽,我才不接受,剛戀愛就要失戀嗎?!」

  「你沒聽說嗎,阿大喜歡大胸的,你看那乳量!」

  青峰忽然眼前一亮,疾步朝著人群的方向走了過去,出口的通道兩側被堵得水泄不通,機場的保安接到調度急忙來維持秩序,只見青峰來到欄杆前單手支撐一個漂亮的越身便翻了出去,出乎意料的雙手握住面前女孩子的腰,毫不費力的抱著她坐在了欄杆上,歪過頭親吻了上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那個女孩子幾乎全副武裝,帽子墨鏡口罩,根本沒露出一星半點,唯有身上那件桐皇五號球衣能夠看得出是粉絲大軍中的一員。

  等大家反應過來所有人都議論開了——

  「老公喜歡這一款的?胸也不是很大嘛。」

  「臥槽,我也是粉絲,求老公騷擾。」

  她身上那件衣服是青峰走之前沙紀從他的箱子裡挑的衣服,她抱著衣服心滿意足地看著擰著眉的青峰,有幾分挑釁的意味,球衣play,根本把控不住。

  「換一件!」

  他還記得自己那個時候暗啞的聲音。

  「不要,要不是第一次看你打籃球被帥了一臉,才不會看上你呢。」

  「那……你穿給我看。」

  「不要,現在穿上大輝的機票又要再往後改簽了。」

  青峰抱住懷裡的人臉頰摩挲在如願以償看到她身上穿著自己的球衣上,微涼的觸感像是一片羽毛在自己的心頭掃了一下,他微喘著沉重的氣息在她耳邊喃喃:「穿成這個樣子……你是要我的命啊。」

  沙紀一下子笑了起來,隔著口罩聲音有一種特殊的質感,歪著頭對他說:「你不是想要聽那句話嗎?所以我來了啊。」

  「嗯?」青峰有些疑惑的看她,之後她慢條斯理的摘掉了帽子,然後又拿掉了墨鏡,最後取下了口罩,對著大家招了招手,勾起了唇角,如同再拍廣告一樣笑得千嬌百媚,溫柔和善的對大家招了招手說道:「你們好啊。」

  「……」熱鬧的人群瞬間整齊劃一的沉默了下來,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那個是……鶴田沙紀?」

  有人小聲而試探地說了一句,卻如同深水炸彈一樣轟然爆炸,率先從詫異之中回過神的是前來採訪的記者,根本沒想到接機接出了個大新聞,連續不停的閃光燈下,鋪天蓋地的提問砸了過來——

  「請問兩人是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請問鶴田沙紀小姐你懷孕了嗎?」

  「有結婚的打算嗎?」

  在各大社交網路上這個資訊也迅速爆照,十分鐘之內竄上了頭條,沙紀合作過的銀幕cp粉集體心碎,青峰的「老婆」們集體失戀,爆發了一連串的驚歎——

  「臥槽老子的女神和老子的男神在一起了?」

  「啊啊啊啊,我可是堅定不移的以為鶴田沙紀深愛的是敦賀蓮啊!眼裡都是愛啊!搶走了我一個老公又搶走另一個!」

  「我感覺我失戀了兩次啊!沙紀在《花魁》裡面攻我一臉啊!」

  「看完《花魁》我覺得沙紀女王絕對是會包養小狼狗的那種,結果你養了一隻黑豹?」

  「這感覺……有點萌?像是女王家養了一頭豹子帶出來炫富?」

  當然,最多的還是那一句——

  鶴田沙紀竟然是青峰大輝的女人!!!


第59章 番外

  no.1

  花崎千奈美沒想到會在炸雞店見到青峰大輝,挺拔的男孩子穿著深色的連帽衫,戴著黑色的口罩,標準的讓人敬而遠之的變態跟蹤狂打扮,她卻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畢竟是喜歡了那麼多年的人。

  他雙手插兜等在小小的視窗前,眼神似乎有些飄,像是沒睡醒。

  他怎麼會在這裡?

  自從在美國青峰大輝令人驚豔的首秀之後,他在國內的待遇堪比頂級明星,每次接機都是人山人海,他悄無聲息的回國,卻讓她遇見了他,簡直像是命運的邂逅。

  花崎千奈美按耐著心底的狂喜,快步朝他的方向走了過去。

  自那次在醫務室的表白之後,青峰大輝這個名字就仿佛被她沉進了幽深的心湖之中,一眼望去只有一片安寧寂靜,看不出任何端倪,直到那一對「國民最不搭cp」像是爆炸一樣席捲了網路和媒體,她才像是猛地驚醒過來,原本一直追隨著的那道青色身影,忽然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存在,儘管如此,她也下意識的回避了他身邊那道炫目的光芒。

  回避了最熱門的電視劇,原本一期不落的時尚雜誌也變得斷斷續續,即使是在地鐵站看到巨幅廣告上那張精緻的面容,都恨不得低著頭疾步走開。

  或許是出於自我保護。

  如今蟄伏許久的渴望爭先恐後的往上冒,那一片被用來掩飾的水面被她的熾熱灼燒的沸騰喧囂,她以鬥牛似的姿態沖到了他面前,連語氣都忍不住兇狠起來:「你怎麼在這裡?!」

  怎麼會說這個?連她自己都愣住了。

  拉聳著眼皮的青峰愣了兩秒,眨了眨眼看著眼前的女孩子,迷茫的像是一條被主人訓斥的大狗。

  看著他的眼神,花崎千奈美被兜頭澆下了一盆涼水,漸漸冷靜下來,兩秒之後笑了起來,又一次自我介紹:「青峰學長,我是花崎千奈美。」

  從來不懂得紳士的低情商凶獸有些冷淡的點了點頭,接過了炸雞說了句「我先走了」就轉身離開了,留給她一個曾經遠遠追逐過無數次的背影。

  她忽然有點想哭。

  她從來未曾去機場接過機,青峰的比賽視頻被上傳到彈幕網站,看著鋪天蓋地的「老公真帥」、「老公又出去撩妹了」在自己眼前劃過也只是付之一笑,密切關注他的賽程,甚至會在期末考前夜灌下一杯咖啡之後爬起來看他的比賽直播,然後傻笑到天亮。

  可是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比如關注他的那個只有一個關注物件的ins,卻也還是會忍不住抱著賭博一樣的忐忑心情打開他的主頁,賭注是一整天的心情。

  【某人明明說從來不看我的比賽的。】

  這是他最新的一條ins,發表於半年前,透露出與本人凶性凜凜的外表不符的孩子氣的炫耀,配圖是一張偷拍的睡顏,抱著遙控器像是一隻熟睡的貓咪。

  那天的熱門話題是「鶴田沙紀素顏美炸天」、「虐狗夫婦」「每半年就放大招」。

  花崎千奈美長舒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溫潤勻潤的秋日陽光之下,大廈上那幅巨大的香水廣告,女孩子的眼神仿佛能夠勾人,抬眸之間皆是流光溢彩,終於,她臉上滑過兩道溫潤的淚痕。

  她以為自己曾經觸摸過真實的青峰大輝,她堅持著自己和那些迷妹是不同的。

  其實對他而言,不同的,從來不是她。

  從來只有她而已。

  no.2

  「你這是什麼見鬼的演技!和鶴田沙紀搭戲都進不了狀態!」片場之中響起響亮的罵聲,聲音雄厚渾濁,像是一擊重錘打在心尖上,讓人忍不住顫三顫。

  菊池冬馬乖乖低著頭,雙手有些不自在的絞著,像是個犯了錯的小學生,連耳廓都憋紅了。

  這是他單飛之後的第一張專輯,時間還和超火的人氣偶像不破尚撞車了,想要回應歌迷的期待,也想要給自己交代和信心,壓力格外的大。

  這是一首寫給高中時候女朋友的歌,名叫《青春之旅》,那位女生有一個非常喜歡的男生,卻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放棄,他說著「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的」這種話開始了和她的交往,卻終究落敗給了那個男生的驀然回首。

  或許因為真情流露的原因,得到了公司製作人的一致好評,在公司湊巧遇到了鶴田沙紀,她聽完之後竟然答應他出演mv,甚至提出了幫忙寫mv劇本的懇求,還幫忙請來了著名導演掌鏡,從商業運作刺激銷量來看,他簡直是撿了個大便宜。

  這位導演在業界是出了名的不留情,對演員要求嚴格,作為歌手的他雖然出演過電視劇,但是離這位導演的要求顯然還差得遠呢,被罵也是自然的。

  鶴田沙紀的劇本讓他一個人分飾兩角,出演他高中時期女朋友所喜歡的男生以及他自己,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能夠演好被女朋友所喜歡男生,反倒是自己的角色,無論如何都情緒不到位,仿佛那個記憶之中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休息十分鐘!」導演罵累了,啞著嗓子抬手朝拉聳著腦袋的他不耐煩的擺了擺,冷哼了一聲坐回導演椅上,菊池冬馬朝著沙紀的方向走去,她坐在窗邊的書桌前,夕陽的緋色光芒給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她正拿著筆在劇本上寫寫畫畫著寫什麼,他不經意間瞥了一眼,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一個紅遍日本的籃球天才的名字。

  冬馬在她身側坐下,長歎了一口氣說道:「所以說我才找不到對你說『我一定會讓你喜歡上我』的自信啊。」

  沙紀挑了挑眉,懶懶的掃了他一眼:「你又不是要搞定我,把我當做當年那位女孩子不就好了,演那個女孩子的男神的時候不是演得很好嗎?」

  那是因為你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愛憐與傾慕,儘管理智告訴我那是名品級的演技,卻還是忍不住以為你是真心實意的喜歡我啊。

  冬馬在心底這樣說著,有些無奈的再次歎息,唇線抿成了一條直線。

  「呐?半年一見,不會覺得難過嗎?」他不知道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竟然問出了這樣的話。

  「嗯?」沙紀依然在劇本的空白處一筆一劃的寫著青峰大輝的名字,做著這樣的事情卻也沒有半分的扭捏和羞澀,兩秒之後她忽然停下了筆,看向冬馬,帶著點疑惑和探究。

  冬馬坦然的迎上了她的目光,似乎想要從眸色之中將自己的心意傳遞出去,只見沙紀忽然笑出聲來:「拆國民cp的話可是會被寄刀片的哦。」

  沙紀的聲音柔柔的,帶著似笑非笑的意味,聽起來似乎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有幾個字淹沒在了一旁低聲放著的他所創作的《青春之旅》,仿佛真的被那旋律帶回了少年時代,那個時候對方的一個眼神、一句話都足以讓人揣測半天,卻在告白之間事情上容不得半分的曖昧,必須要聽著對方鄭重其事的把那句話說出來,仿佛是一個可以正式牽手的儀式,比婚禮都要鄭重。

  時間在他身上留下了什麼,讓他變成了一個說話曖昧的大人,試圖通過模棱兩可的暗示來水到渠成,避免尷尬。

  他仿佛被縈繞在周圍的旋律帶回了那個青春時代,少年的悸動忽然浮現,他認認真真地望著沙紀,「每次在人群之中,我都會無意識的去尋找你的身影,即使認錯人,目光還是會繼續追尋,直到我意識到,不管在怎樣的人群之中,我都會很不可思議的第一個找出你,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吧。」

  他忽然便在她身側單膝跪地,目光澄澈鄭重其事的說道:「你願意,至少有一次,看向我的方向嗎?」

  沙紀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笑意清淺,淺褐色的眸光之中似有波光流動,驚訝之後鋪天蓋地的動容油然而生,逆光的少女溫柔得如同一汪秋水,顫抖的眼瞼像是一隻小鹿一樣純淨,許久,嘴角才勾勒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笑容。

  冬馬那一瞬間感覺自己被緊緊抓住的心臟忽然狂跳起來,欣喜之情幾乎破腔而出。

  她要答應他了!

  十秒鐘之後,沙紀忽然轉頭看向一旁的主機位元,歪頭笑了:「導演,這條過了嗎?」

  「卡卡卡卡!」導演連聲說道,滿意的朝她豎起了大拇指:「一會兒冬馬你再到二號機來補個特寫!」

  冬馬愣了兩秒,這時候一道挺拔的身影忽然橫穿片場,在眾人的驚訝之中來到沙紀身邊,拉著她的手腕自然地將她收進懷裡,似是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還半跪在地上的男人,微微眯起了眼。

  在那雙半闔的眼睛背後透露出大型野獸護食的凶光,讓冬馬的後背有一瞬間的發涼。

  隨即青峰側過臉來居高臨下的瞪著懷裡的女人,緊蹙著眉峰問道:「還要多久?」

  沙紀點了點頭,遠遠的朝著導演問了一句:「導演,我今天可以收工了嗎?」

  導演帶著幾分嫌棄擺了擺手:「去去去,回去談戀愛去吧,這傢伙出現了你還演個屁啊。」

  沙紀笑了起來,和大家道別之後便被青峰拉著鑽進了一旁她的保姆車裡,冬馬站在原地看著他們旁若無人離去的背影,想到了剛才的臺詞。

  鶴田沙紀,在人群之中,一定會看向青峰的方向。

  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吧。

  no.3

  沙紀在車裡坐穩,便聽到青峰「唰」的一聲拉下了和前座的隔板,看青峰有些煩躁的扯掉了口罩扔在了一邊,像是賭氣一樣的環抱著雙手輕叱了一聲偏開了頭,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老子在生氣你快來哄哄老子」的孩子氣。

  沙紀盯了他兩秒,忽然有些驚喜的說道:「欸?我說想要吃炸雞你還真的買來啦。」

  說完便用竹簽戳了一塊炸雞,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青峰一口氣被堵在了喉嚨口上不來下不去,有些氣悶的瞪了漫不經心的沙紀一眼,就算只是演戲,看到她對著別的男人露出那張毫無防備的柔情神色他都氣得覺得舌尖苦澀,恨不得立刻沖過去向所有人宣誓主權。

  他盯著她淺粉色的唇上沾染了一點褐色的醬汁,忽然說道:「我打算在華盛頓州入美籍。」

  沙紀眨了眨眼睛,吞下了嘴裡的炸雞,忍不住疑惑的出聲:「哈?」

  「華盛頓州的話,男性十四歲就可以結婚了。」

  「……」沙紀愣怔了兩秒,帶著半分試探問:「所以,你在……求婚?」

  青峰理直氣壯的點了點頭。

  即使只是一年的時間,也不想等待了。

  沙紀微微張口,半秒之後忽然泣不成聲。

  青峰一下子驚呆了,手足無措的便要去抱她,卻被她狠狠推開了,從一開始低聲的嗚咽變成了放肆的嚎啕大哭。

  這是什麼見鬼的求婚啊,在光線暗沉的車廂裡,沒有鮮花沒有鑽戒,她手上還有咬了半口的炸雞。

  最荒謬的是,她竟然想要答應他。

  他憑什麼把她吃的死死的啊。

  青峰半帶強迫的將掙扎的她收進懷裡,像是在給炸毛的小動物順毛一樣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細碎而輕柔的吻從她的頭頂一路向下,珍而重之的吻在了她的眼瞼之上,輕輕顫抖著的唇伴隨著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皮膚上,引得她一陣顫慄。

  她哭花了妝容,睫毛上濕噠噠的泛著水色,青峰猶豫了半晌,誘哄似的勸慰著:「你別哭了,別哭了,我錯了,乖。」

  他語無倫次的安慰著哭得抽抽搭搭的沙紀,將她收得更緊,帶著幾分氣悶有些不甘心的說道:「你不願意的話……我可以等的。」

  說完他就黏膩上去像是撒嬌一樣的蹭了蹭,「別哭了,你一哭,我就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啊。」

  他慢慢低下頭去,尋覓到她的唇,慢條斯理的伸出舌尖將她唇瓣上的醬汁舔舐乾淨,唇齒之間縈繞著炸雞的香氣,卻比糖果還要甜膩,他發出一絲饜足的輕哼,加深了這個吻,帶著輕喘的鼻息用唇舌勾勒碾磨著她的舌根。

  流連在腰間的手掌從衣服的下擺滑了進去,在她光滑細膩的皮膚上流連,察覺到囂張滾燙的硬物在身下摩擦著,沙紀瞬間腳尖繃得發顫,所有迷離的記憶一瞬間全部蘇醒,理智回籠的她推開沉醉的青峰,喘著粗氣抬手按了按太陽穴。

  糟糕啊,差點失守。

  青峰沉默不解地盯了她兩秒,低啞著聲音開口:「怎麼了?」

  沙紀眯起了眼睛:「你這個傢伙,總是把直覺用在奇怪的地方吧。」

  青峰鍥而不捨的黏上來,把人往懷裡摟,溫熱的指腹在她的腰窩上畫著圈,看她咬著唇把嗚咽吞回去的表情心情一陣大好,湊上前安撫似的吻了吻瞪著他的沙紀說道:「我想你了嘛。」

  明明是任性自我神色兇惡的肉食野獸,總是會在她面前擺出一副撒嬌的可愛模樣。

  真是狡猾的不得了啊。

  沙紀側過頭去不想理他,青峰卻像是小狗一樣湊上來親親蹭蹭,懷抱著熟悉的溫香玉軟就覺得超滿足,只見沙紀轉過頭來看他,眼角眉梢帶了幾分嫵媚的風情,像是一隻壞心眼的小狐狸,她慢悠悠地說道:「大輝似乎忘記了我是美籍吧。」

  「欸?」青峰呆愣了兩秒。

  「日本女生是十六歲可以結婚沒錯……」沙紀微涼的指腹滑過青峰的唇角,沾染了上面晶瑩的唾液,輕輕放進自己的唇裡如同平常美味一般輕輕吮吸著,「可是加利福尼亞州,十八歲以下的女孩子是不可以結婚的哦。」

  「更何況,我可是女演員欸,才不要那麼早結婚呢。」


第60章 番外2

  青峰訓練完之後火速沖回宿舍,打開電腦的時候已經有些遲了,短暫的視頻緩衝之後,率先鑽入耳朵的就是一句:「我們來聊聊青峰君吧。」

  沙紀愣了一下,隨即笑意清淺地搖了搖頭:「你這是佔便宜啊,一個人的出場費採訪兩個人。」

  主持人松本佳美朝著攝像機搞怪而誇張的眨了眨眼說道:「哦,看來現在還只是兩個人啊。」

  台下立刻傳來一陣善意的起哄,沙紀笑得有些無奈,仿佛投降一般的看向了主持人:「你想要問什麼?」

  「你覺得青峰最大的優點是什麼?」

  沙紀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驚訝,歪著腦袋思索了片刻之後眨了眨眼說道:「大概是……選女朋友的品味很好?」

  「……」主持人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滯,隨即繼續問道:「那你喜歡他哪一點呢?」

  「不知道啊……」沙紀似乎陷入了什麼回憶之中,看著螢幕上那張微微眯起眼睛的精製面容,青峰有些不快,什麼叫做不知道啊。

  「反正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了。」沙紀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真是坦誠啊,青峰君似乎很少接受採訪啊,偶爾會接受體育頻道的採訪,看起來也是脾氣不太好的樣子,那麼他是一個浪漫的人嗎?」

  「不是。」

  松本佳美被噎了一下,似乎帶著半分嗔怒半分笑意朝著攝像機說道:「誰說的鶴田沙紀是最好採訪的藝人,簡直沒法聊沒法聊!」

  隨即假裝很嚴肅的繼續問道:「那麼他有沒有做過什麼浪漫的事情?不許說沒有。」

  沙紀到嘴邊的話因為主持人的搶白而被咽了回去,隨即有些試探性地回答道:「no?」

  「……」松本佳美不住地搖頭:「不不不,這不是沙紀你的錯,採訪青峰君的問題就是個錯誤。」

  沙紀聽著對方生無可戀的語氣忍不住笑了起來,想了想說道:「嗯,之前我在一次訪談上曾經說過,其實有些遺憾,因為高二的時候就做藝人了,所以雖然我是出演《月刊少女野崎君》出道的,但是始終沒能以鶴田沙紀這個身份本身去體驗一場純真的、或許會有遺憾的校園戀愛,於是去年我過生日的時候,他專門從美國飛回來了,我們兩個人回了桐皇,然後我們翻進了深夜的校園,到教學樓的樓頂放了一場煙火。」

  松田佳美沉默了片刻,忽然一臉上當受騙的表情狂拍桌子:「明明青峰君就很會撩有沒有!」她說完有些為難的撓了撓頭:「但是這也不算校園戀愛吧,畢竟學生時代根本沒有人體驗過這種浪漫吧!」

  沙紀歪著頭笑了,淺褐色的眼眸之中滿是流光溢彩:「是在放煙火之後,在他拉著我在校園裡狂奔,躲避前來抓人的保安的時候,我才能夠想起來,這個男人做的最浪漫的事情,應該就是讓我知道了當我真正戀愛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

  「我們的戀愛啟蒙,大多數來自電視劇、電影,然後便會去嚮往一往情深、嚮往至死不渝,我也曾經嘲笑過那些起承轉合的劇情,覺得戀愛一旦成為負擔,會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必須要丟棄。但是在青峰的身上,我看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自己,會吃醋、會小心眼、會在深夜裡輾轉反側,這樣拖遝怠惰並不是我的性格,我有些討厭,但是只要那份喜歡露出一點點的小尾巴,我也會像是救命稻草一樣的抓住它,這些猶疑和不確定,都是戀愛的一部分,所以我覺得,謝天謝地青峰喜歡上我了,當這份感情是如此篤定的時候,我能夠感覺到幸福,所以到底還是成了一對平凡的情侶,但也覺得,那樣就很好。」

  主持人似乎非常驚訝的樣子:「完全沒有意料到!看青峰君在ins上的癡漢表現一直以為是他先喜歡你的!然後死皮賴臉追到你的!」

  沙紀微微蹙眉,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她:「你能夠想像青峰死皮賴臉的樣子嗎?」

  「……不能。」主持人說完自己打了個寒顫,仿佛是描繪出了一副非常糟糕的畫面,「那麼你是在什麼時候感覺到心動的呢?」

  「在第一次看他打比賽的時候,真的非常帥氣。」

  主持人一拍手對著鏡頭說道:「電視機前青峰君的迷妹們!這是粉絲的逆襲啊!」

  沙紀笑了:「其實那個時候因為他實在太過帥氣,就會有不真實的感覺,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漂亮的動作,那麼隨性灑脫的氣場,他說我喜歡籃球,我想要打籃球,於是籃球打的很棒,然後去美國打籃球,很少有人能夠把自己的愛好夢想一同實現,青峰就像是我們小時候那些後來漸漸因為現實而磨滅掉的夢想,我要是青峰的話,大概會選擇更為平穩的道路,比如認真念書,然後世界上就多了一個泯於眾人的籃球天才,青峰之所以有這樣的魅力,就是因為他是青峰,所以當他確確實實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會覺得非常驚喜。」

  松田佳美扶額長歎了一口氣:「你想過今晚的節目播出之後你會掉粉嗎沙紀?你知道你剛才的表情有多麼癡漢嗎?」

  沙紀非常不滿地抱怨道:「奮不顧身拼命追求到自己的idol,我明明是勵志型偶像啊,為什麼會掉粉啊?」

  連主持人都繃不住被她逗笑了,「簡直太可怕了,模範情侶啊,在你面前青峰君會有完全不同的一面嗎?」

  沙紀想了想:「沒什麼大的不同啊,會自稱『老子』,會很臭屁,也經常不耐煩,不過有時候會露出非常可愛的表情。」

  「可……愛?」主持人對著攝像機大喊:「快來快來,給我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一個特寫。」

  調侃完之後又硬著頭皮問道:「怎麼個可愛?」

  「我的廚藝還不錯,但是可麗餅做的簡直就是災難,所以有時候問他要不要吃可麗餅的時候他都會露出非常不情願的表情說『好』,然後我告訴他是買來的可麗餅他就會非常開心,那時候的表情非常可愛。」

  松田佳美朝著攝像機非常知性而禮貌的笑了一下:「對不起,這個訪談我實在是做不下去了,請後期在片頭加上『單身貴族慎入』的字樣,謝謝。」

  那天遠在美國的青峰大輝時隔一年更新了一條ins——

  她似乎永遠不知道我有多麼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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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番外3

  《青峰鶴田疑似分手花魁女王戀上小鮮肉》

  這已經是今年青峰和沙紀第三次被分手,兩個人都是備受關注的冉冉新星,而青峰始終只接受體育界採訪,從戀情公佈至今只留下一句「老子怎麼看自己的女朋友關你屁事。」作為回應。

  而沙紀在接受過松本佳美在直播時候的突擊訪問之後公開表示不再接受任何關於青峰的相關採訪,「希望大家能夠關注他作為球員青峰大輝的成長,而不是作為鶴田沙紀的男朋友。」這是她的原話。

  對於戀情只不過是在ins上和青峰回國以及沙紀出國頻率保持一致的秀恩愛以外的兩人,會受到多方揣測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只是這一次率先炸鍋的是沙紀的官網——

  黃瀨我ソ嫁:求別出來污染視線了好嗎,今天劈腿這個明天劈腿那個,心疼我瀨的好兄弟。

  是金毛不是黃毛:黃瀨我ソ嫁,求別給涼太招黑。

  涼太是天使:黃瀨我ソ嫁,腦殘黑粉不是粉。

  吟游歌姬:本來已經想好一系列糟糕的詞罵回黃瀨涼太,但是轉念一想他又有什麼錯呢,甚至還有點可憐,畢竟被你黃瀨我ソ嫁這樣的人喜歡著。

  沙紀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正在自己的沙發上縮成一團讀著劇本,旁邊坐著敦賀蓮,一直以來沉穩淡定的大神依然坐姿安穩,只是有頻率跳動著的食指暴露了他略微的不安,沙紀的閱讀速度很快,當她合上劇本抬起頭來的時候,敦賀蓮立刻問道:「怎麼樣?」

  「其實你可以直接找最上前輩來本色出演女主角的。」

  敦賀蓮精緻的臉上似乎一閃而過掙扎的神色,否認的話已經到了嘴邊,最終一直以來露出滴水不漏的笑容的嘴角終究是長舒了一口氣,挑著眉問她:「有這麼明顯?」

  沙紀點了點頭,「敦賀蓮大神第一次打算自導自編自演的劇本居然是一部寫給心愛女孩子歷時悠久的情書,日本國民級男神演員還真是純情的可喜可賀啊。」

  看著敦賀蓮臉上可疑的臉紅,沙紀再接再厲的繼續說道:「拜託前輩讓最上前輩來出演您的電影女主角吧,不然等到你們兩個在一起,我的孩子估計都可以打醬油了。」

  「咳咳。」敦賀蓮忽然被嗆到劇烈的咳嗽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手機忽然發出「叮」的一聲提示音,尖銳而刺耳,近乎劃破了空氣,一直以來坐姿安然隨意的沙紀被嚇了一跳,像是一隻豎起了汗毛的貓咪,頓時坐直了身體,兩秒鐘之後才平靜下來拿起了亮著螢幕的手機。

  那是沙紀關鍵新聞的提示,倒不是她多自戀時刻關注自己,只是上一次青峰回日本的時候她看到了青峰的設置,所以想要瞭解青峰每天看到的是關於自己怎樣的新聞。

  畢竟作為女演員難免褒貶不一。

  當她看到自己又雙叒被分手的消息提示之後忽然覺得很煩躁,下一秒就看到了黃瀨的粉絲跑到自己的官網上撕了起來,簡直莫名其妙。

  這個時候青峰的電話打了過來,平日裡溫和的電話鈴聲此刻像是在討債一樣急切,敦賀蓮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句「我去陽臺上打個電話」便出去了,風從打開門的陽臺上灌了進來,吹得沙發上的劇本發出「沙沙」的翻頁聲。

  她接起電話來,氣急敗壞的聲音立刻從聽筒裡鑽了出來——

  「黃瀨那傢伙的怎麼管教的啊,竟然跑到老子女人的地盤上撒野,回日本老子一定要揍他一頓。」

  「……」

  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沙紀愣了半晌,忽然有點想笑。

  「喂喂,新聞上可是說我劈腿了欸。」沙紀抬頭看著溫暖的米色燈光,忽然心情就變得很好。

  「哈?怎麼可能?那個長得面黃肌瘦營養不良小時候不好好喝牛奶長不高的傢伙你能看得上?」

  什麼嘛,以為多自信呢,彆彆扭扭的語氣卻是被聽了個分明。

  她隨手泛著一旁敦賀蓮所寫的劇本,一字一句都是對心愛女孩的剖白與喜歡,忽然翻到其中一句他們劇本中的臺詞——

  直至我此生終結,都將作為「你的我」而活。

  只要你從今往後,能夠永遠如同此時這樣看著我。

  沙紀忽然覺得心底變得很軟。

  「呐,大輝一星期後就回來了吧。」

  「嗯,對啊,怎麼了?」

  「沒什麼……」沙紀摩挲著劇本光滑的紙頁,忽然便笑出了聲:「只是忽然很想要見你。」

  「……笨蛋不要說這種話啊。」

  ————————————————

  沙紀到籃球場邊的時候青峰正把一瓶冰鎮的礦泉水從頭澆了下來,隨即甩了甩濕漉漉的頭髮,然後掀起了球衣抹了把臉。

  「就算很想要給女朋友展示一下腹肌也好歹考慮一下這樣會生病啊。」

  青峰的動作一僵,看向她的瞬間便舒展開了緊蹙的眉頭,純淨的眼睛讓他看起來像是一隻搖著尾巴的大狗,他大步朝她走了過來,正要張開懷抱把許久不見的女朋友收進懷裡,才意識到自己剛把身上弄得濕漉漉的,一瞬間臉上浮現出了懊惱的神色。

  沙紀笑著搖了搖頭,撲進了他的懷裡,舒服的蹭了蹭,「嗯,不錯,還是很美味的身材。」

  一旁因為炎炎夏日空氣中的濕熱氣息而懶洋洋的趴在地上的哲也二號「汪」的叫了一聲。

  青峰把哲也二號裝進了大號旅行袋裡,直立起來有半人高的哲也二號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可以被黑子頂在腦袋上的小傢伙了,總是無意識的露出無辜神色的雙眼卻依然是小時候的樣子,他趴在袋子里拉聳著眼皮,一副懨懨的模樣。

  黑子拜託了青峰帶哲也二號去剃毛來度過這個太過灼熱的夏天,似乎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命運,隨著青峰和沙紀的腳步離寵物美容院越來越近,二號的表情也越發生無可戀。

  兩個人來到著名的澀穀十字路口,青峰仿佛在此時被上帝輕點了一下額頭,他抬起頭望向109大廈的電子顯示幕,上面是一張他熟悉的面龐,帶著清淺的笑意:「讓男朋友起床的時候看到自己和別的路人甲乙丙丁的緋聞實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看著他為了不讓我擔心而假裝不在意的樣子實在是很令人心疼,作為演員出道的我想要體驗人生百態,但發現這樣的生活並不適合我,所以我決定退居幕後。」

  簡短而隨性的引退聲明,簡直像是在演戲。

  青峰驚訝的低頭看著身邊的女孩子,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也正帶著笑意看向自己。

  這個時候紅燈亮了起來,八條交錯的道路全部停止,行人按照自己的意願走向想去的方向,相互交錯的龐大人流擦肩而過。

  沙紀牽著青峰的手往前走,「之前敦賀蓮前輩問過我,難得發現的演藝天分,放棄會不會覺得可惜,我對他說『人生不可能三百六十行,行行都嘗試過一遍,所以或許很多人究其一生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天分究竟在哪一方面,卻依然能夠活出一個喜歡的人生』,放棄演藝圈並不全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所嚮往的自由,我並不是為了光鮮的生活能夠犧牲自由的那種人啊。」

  寬闊的馬路,足足一百五十秒的時間,他們走在人群中間,只聽沙紀說道:「而且我確實有些普通的事情想做,」她偏過頭望進那雙比天空更加蔚藍的眼睛裡,「比如普普通通的喜歡你,和你一起這樣牽著手逛街,做些普通情侶能夠做的事情。」

  「其實和普通的迷妹也沒什麼區別。」

  「但是我何其幸運,有你在身邊。」

  走到道路的正中央,沙紀忽然被青峰緊緊抱在了懷裡,四周來往忙碌的人群步履匆匆,前往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只有他們,相擁站在那裡,如同被溪流沖刷的頑石。

  就讓時間停在這裡吧。

  少年的身上有陽光的氣息,懷抱比夏日的陽光更加炙熱。

  「幸運的是我。」

  青峰說道。

  「沙紀,嫁給我吧。」

  他看了一眼信號燈上的倒計時,「你還有90秒可以考慮。」

  他話音剛落,便聽到沙紀回答道:「好。」

  人群擁擠忙碌,每分鐘有三千人經過的澀穀街頭,青峰終於追到了他的女孩。

  哲也二號從巨大的旅行袋裡探出頭來,抵抗不住夏日的熱浪,伸出了粉色的舌頭:「汪!」


第62章 番外4

  沙紀在考慮要不要養一隻狗。

  「啊?」剛睡醒的青峰一臉困意,顯然沒有把沙紀說了什麼聽進去,他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撓了撓淩亂的短髮,坐到沙發上伸手把人扯進懷裡,低頭親了親自家女朋友的額角。

  沙紀無奈又好笑的抬起頭來,卻被青峰俯下頭來抓了個正著,不輕不重的咬住了下唇,隨即勾住了她的舌尖,氣色十足的吮吸了起來。

  「喂……喂……」一句話全都被堵了回去,沙紀伸手去推他,青峰覺察到了拒絕的意味,微微眯起了眼,毫不費力的單手捉住了她亂動的手,輕而易舉的把人抱到了腿上,手收得更緊了些,含糊不明的說道:「老子……時差……倒過來了。」

  暗啞的嗓音帶著點含混的喘息,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沙紀的皮膚上,有些癢。

  青峰探進她睡衣裡在腰腹上游走的手再一次被抓住,他有些不悅的停下了動作,揚起了狹長的眼尾皺著眉看沙紀,耐心之中壓抑著半分惱怒問道:「怎麼了?」

  「跟你說話呢。」

  「我在聽啊。」他更加不悅,理直氣壯的瞪了她一眼。

  看著他作勢又要湊過來親人的樣子,簡直像是一條在撒嬌的大狗,沙紀忍不住靠近他的脖頸蹭了蹭,青色的眸光陡然加深,舉手投足之間都帶了幾分野性十足的侵略性,隱忍似的長舒了一口氣,緊繃著唇線問她:「抱你去臥室?」

  沙紀帶著點笑意在他的喉結上輕輕咬了一下,長歎了一口氣:「啊啊,果然是工口峰啊。」

  青峰不悅的瞪她。

  喂喂!明明是你在撩人吧!

  撩完還不讓吃!簡直是在逼人犯罪!

  沙紀像是沒有感受到懷抱著自己的那個身體灼熱的體溫,慢悠悠的來了一句毫不相關的話:「我想養只狗,你喜歡什麼狗?」

  「哈?」青峰挑起了半邊眉盯著她,懷疑自己的女人今天吃錯藥了。

  「我看你很喜歡哲也二號啊,而且一個人住也有些無聊嘛。」

  青峰沒耐心再和她討論什麼養狗的問題,直接掌心扣住了她的雙手把人壓到了沙發上,懶散又傲慢的含住了她的耳垂,輕輕的舔咬起來,果不其然毫無防備的沙紀一時間刺激玩太大,帶著急促的哭腔柔柔的呻、吟了一聲,一陣甜美的麻痹感傳遍全身,瞬間被被欺負的繳械投降。

  「說真的。」青峰的語氣裡是難得的耐心,手上的動作卻是毫不客氣的往睡衣裡探:「居然有這種暴露在外的敏感點,真是讓人不安啊。」

  「不安個鬼啦,除了你誰會做這種事情啊。」沙紀抬起腳去踹他,被敏捷的攔了下來,隨即貼上來的下腹顯然收得更緊。

  青峰心情很好的壓著嗓音笑了,興致盎然的勾起了嘴角,鬆開了固定住沙紀雙手的手,心滿意足的看著她自然的環住了自己的脖頸,深深的吻了下去。

  他抬手撥開了沙紀額前被濡濕的碎發,聲音低啞地說道:「乖,說給我聽,嗯?」

  沙紀意識迷離的看著他,臉頰上是難耐的紅暈,在他耳邊近乎微弱的開口說出了他想要聽的那句話:「想要,大輝。」

  ————————————————

  一整個早上都被揮霍掉了,兩個人向來是棋逢對手玩得瘋,沙紀也不知道哪兒來的不服輸的勁兒,非要和體力超群的大型猛獸爭個高下,長期和女朋友分居兩地的青峰更是毫不克制,兇猛又淩厲的攻城掠地,從頭到尾的好好回味,直到沙紀意識混沌的往他懷裡蹭,像只怕冷的小貓似的嚶嚶地胡亂哼著,青峰才心滿意足的摟著她睡過去。

  一覺睡得安穩,青峰起來的時候拉開窗簾,街道上已經亮起了路燈。

  他一回頭看到沙紀揉著眼睛掙扎著要起來,卻一副腰酸背痛軟綿綿骨頭散了架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走過去把人抱在懷裡,低頭輕嗤了一句:「還是那麼弱啊。」

  沙紀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打籃球。」

  他忍不住笑得更加開心,看她賭氣似的抬手軟綿綿的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青峰抓住了她的掌心,輕輕咬了一口她的指尖,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問道:「你剛才說什麼?想要條狗?」

  呵,原來聽進去了啊。

  「一個人住無聊就搬到美國去和我住啊,本來不也打算考那邊的大學嗎?」

  語氣似乎有幾分不爽?

  沙紀抬起頭來看他,慢條斯理地說道:「都說了嘛,最開始在做演員的時候幫助良多的前輩,需要還人情啊。」

  「我知道啊,那個什麼蓮嘛。」

  那種霸道卻又在鬧彆扭的語氣,沙紀聽得分明。

  「其實根本是怕影響我打球吧,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好、色之人。」

  「喂!」

  看著青峰炸毛的模樣,沙紀笑彎了眉眼。

  青峰更加惱怒的挑起了眉峰,「說到狗,你媽見到我的時候直接說了『你還是那麼喜歡大型犬啊』這種話吧!」

  沙紀這回徹底笑岔了氣,趴在青峰懷裡半天直不起身來。

  等她笑累了,青峰抬手幫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眼淚,只聽她繼續說道:「放心放心,我之前養的那條大型犬是個女孩子。」

  「……」

  這句話到底讓人放心在哪裡啊!

  青峰不屑地「嘁」了一聲,半晌忽然若有所思的說道:「說起狗的話,我倒是記得小時候見過一條特別凶的狗,當時放假的時候我和五月到爺爺家去過假期,我要去釣小龍蝦,不知道哪兒忽然冒出來一隻狗,還挺大一隻,朝著五月就吠起來,五月一下子慌了嚇得一邊哭一邊跑,那只狗就狂吠著追了上去,我也去追,一個女孩子忽然跑了出來,一把把狗撲住了,說起來也挺奇特,那狗對著五月齜牙咧嘴,在她懷裡倒是溫順得很,我以為是她養的狗,看著五月哭哭啼啼的就上去很凶的罵了她一通。」

  說到這裡青峰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

  在他懷裡的沙紀輕聲問道:「然後呢?」

  「啊?」青峰看了一眼自己懷裡的沙紀,「但是她好像是啞巴還是嚇傻了,反正就是一臉迷茫的盯著我看,那雙眼睛……反正就水汪汪的像只流浪狗,本來在罵人的我反而被她的目光刺了一下,反而狼狽的拉著五月跑了。」

  「只是後來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她就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雖然隔得老遠了已經看不清她的表情了,但我就是覺得她還是在那裡可憐兮兮的看著我,反正那種眼神,搞得我超級自責,恨不得跑回去跟她磕個頭說對不起。」

  青峰說完了這段莫名其妙回想起來的童年記憶,看到沙紀自己正看著自己笑得燦爛,只是眼眶卻莫名其妙的紅了,他一下子緊張起來:「喂!就七八歲時候的事情,你不會……你不會……吃醋吧。」

  她沒有答話,只是慢悠悠的說了一句:「那只狗在村子裡流浪,見慣了人的眼色,就是欺善怕惡的。」

  青峰呆了兩秒,下意識的反問道:「什麼?」

  「那只狗才生完小狗,喜歡我摸她的肚皮,阿大看到了也來摸,被狗一口咬在了小腿上,從此以後見到狗就嚇得雙腿打顫。」

  她抬起頭來看著青峰錯愕的眉目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

  「你爺爺家,是埼玉縣川渝市的。」

  她說的肯定,笑容明亮,抬起雙手扶在了他的臉頰上,輕聲說道:「我那個時候不說話,是因為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那時候還不會日語。」

  青峰怔怔的看了她一會兒,認認真真的,看進她平和而澄澈的眼睛裡,忽然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裡。

  「我一直以為,我是為了躲避五十嵐虎,才來到日本。」

  沙紀在他懷裡輕聲說道,耳邊是青峰心跳溫柔的共鳴。

  「原來是為了再次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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