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雖然在公堂之上,狐狸全都出自顧雲初和李秀才的話中,僅有一只紅狐露了一面,但狐狸報官這件事,依然讓平日裡生活平淡的百姓們津津樂道。
正如顧雲初之前所想,李秀才的名聲現在是臭大街了,不知道多少人准備了臭雞蛋、爛菜葉就等著他被斬首的時候,去丟他了。
雖然吳縣官本就是個公正清廉的好官,但不得不說,這帶有一絲奇幻色彩的狐狸報官的故事,讓他的名聲更響亮了不少。
其中,自然也有不少人談論起顧雲初,覺得這姑娘身世凄苦,卻自強不息,自願為了一群狐狸出頭,跑來狀告李秀才,不僅口齒伶俐,為人聰慧,更有一股俠女風氣,著實讓人稱道!
山路上,兩個樵夫背著柴火下山,一邊走一邊說著最近發生的這樁奇事。
這可是最近最火的故事,每個人都很願意對這件事發表一二三個見解,這也成了最近拉進人際關系的要素,甭管之前認識不是認識,只要你談論起這個故事,和我一起痛罵李秀才不干人事,贊揚吳縣官的公正廉明,暢想一下某顧姓女子的俠女風範,你就是我異父異母的好兄弟!
等到兩個樵夫走後,一對男女從樹後面走出來。
敖焱側頭看向一邊的顧雲初。
「他們都在誇你。你應當開心點。」
顧雲初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有一句話說的好,愛笑的姑娘運氣都不會太差,因為運氣太差的姑娘,她是笑不出來的。」
還沒住一天的房子,砰!炸了,還搭進去她一個包袱,這讓她怎麼笑得出來?
敖焱若有所思。
「你的運道確實差了些。」
顧雲初拒絕談論這個話題,領著敖焱一路往山上去。
距離房子炸了的事情,已經過去一天了,南家的狐狸搶救完廢墟裡面的一些財物後,暫時帶著一大家子住回了山洞。但這實在不是長久之計,畢竟舒服的房子住過了,誰還稀罕住陰冷潮濕,飛蟲騎臉的山洞?
所以他們還是想找宅子住的,不過這一次,南山翁決定再攢一些錢,然後使些手段,裝成人類直接買個宅子。不需要多大,只要不再碰見李秀才那樣的房東就好了。
而顧雲初則是帶著敖焱再次借住在了王家,等到把水鬼的問題弄清楚了,她就准備離開這,換個地方找房子。
很快,顧雲初就把敖焱帶到了當初釣水鬼的那條河。
她站在河邊就開始喊。「張二牛,出來!」
結果喊了兩聲,河邊平靜無波,無事發生。
顧雲初眉頭一挑。
「張二牛,我來是想著和你友好談話的,但你要是再裝死,那我就下水揍你一頓,再友好的談一談。」
躲在河底的某張姓水鬼:……你這話可就一點也不友好。
嘩啦啦,水面出現波動,一個濕漉漉的腦袋露出水面,隨後水鬼狗刨著靠近岸邊,滿臉膽怯的討好。
「實在對不住,我剛剛眯了一會兒,竟是沒發現您老人家來了。您有什麼事嗎?」
說話間,他還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邊上的敖焱。雖不知這人是誰,但是卻有中本能的敬畏。
系統妹妹因為水鬼那聲老人家給逗笑了。
顧雲初杏眼一瞪。
「叫誰老人家呢?你這歲數喊我老人家,老黃瓜還挺會給自己刷綠漆的!」
水鬼意思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縮縮脖子。
敖焱聽到顧雲初的話,則是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隨後才把注意力放在了這水鬼身上。
這叫張二牛的水鬼上半身趴在岸邊的大石頭上,下半身還泡在河水裡。因為水鬼的特性,他就仿佛那花灑,上本身濕漉漉的,不斷往外冒水,不一會兒就把大石頭給打濕了。
怎麼看,都是一個普通的水鬼,或者說,比一般的水鬼還膽小些。
但這樣的水鬼,卻盯上了顧雲初作為替身,這就很不對了。
敖焱知道自己相面之術不佳,但也看得出顧雲初絕對是福澤綿長之人,怎麼也不可能會是正值青春就被水鬼找替身的人。
「你把頭發撥到一邊,讓我看看你的面相。」
水鬼不明所以,但還是老實照做了,水草一樣的頭發被撥開,他那張有些寡淡憨厚的臉得以重見天日。除了蒼白些,不斷滴水外,他就仿佛是大部分村中男人的縮影。
顧雲初見敖焱如此,也跟著湊過去,一臉嚴肅的盯著水鬼的臉看。
系統妹妹還以為她也懂看相,好奇的詢問。
【你看出什麼來了?】
顧雲初嚴肅的打量了一下水鬼的臉,深沉道。
【果然,很多人多少都有點大小眼的。】
所以她當初給芸娘她們弄的雕像,完全是寫實風格!
都快忘了這件事的系統妹妹:……這麼耿耿於懷,你是打算把這道真理刻在墓志銘上嗎?
另一邊,不知是天太熱,還是因為敖焱和顧雲初那專注的眼神,水鬼張二牛眼神開始羞澀的躲閃,憨厚的臉不知何時飄上了兩抹紅暈,甚至連他身上冒出的水都仿佛在冒著熱氣。
荒郊野嶺,兩男一女,一時間,氣氛仿佛有些焦灼。
顧雲初默默的退開兩步。
「……我們不過是看看你的臉,又不是讓你脫衣服,你臉紅什麼?搞得好像我們對你做什麼了一樣。」
緊跟其後退開的敖焱深以為然。
水鬼紅著臉羞澀的嘀咕。
「就連我老娘都沒這麼仔細看過我,我有些不自在。」
隨後,敖焱又問了生辰八字。他掐算一番,發現這個水鬼確實在最近得以找到替身,重新轉世投胎。
敖焱不由看向顧雲初的臉,細細觀摩她的面相。
顧雲初下意識的看過去,因為敖焱比她高,此刻正微微垂頭看著她,一張俊臉離她的臉很近,劍眉星目,挺鼻薄唇。長相俊美無儔。
一身墨藍色錦衣,頭戴玉冠,腰懸寶劍,襯得他寬肩窄腰,身姿修長。自有一股英氣和貴氣。
顧雲初似乎這時候才對自己這位朋友的顏值有了一個明確的認識。
而此刻,那雙鳳眸認真的盯著她的臉看。
一時間,她感覺那視線仿佛猶如實質一樣,從她的眉毛滑過眼睛,再到鼻梁、嘴唇、下巴。
顧雲初算是有些理解張二牛的羞澀了。
她一邊感慨男色惑人,一邊仰頭,也細細的打量著敖焱的臉。畢竟這都湊到眼前了,不看白不看嘛!
被她那雙清亮的杏眼直勾勾的盯著,這回兒卻是敖焱不自在了,他耳根微紅道。
「你看我做什麼?」
顧雲初理直氣壯道。
「你給我看相,我就順便給你也看個面相嘛。」
敖焱一愣。
「那看出什麼了?」
壓根不會看相的顧雲初動作一頓。隨後一臉深沉道。
「我看出……你這雙眼睛還挺好看的,一定沒有大小眼的煩惱吧?」
敖焱:???
系統妹妹:……
顧雲初眨眨眼,淡定的轉移話題。
「那你在我臉上看出什麼了?」
敖焱皺了皺眉。
「福澤深厚,絕非早夭之像。」
所以甭管水鬼張二牛如何,都不該找到顧雲初頭上才是。
他想了想,干脆道。
「我推算之法不精,只是這樣發現不了問題,不如我們直接去找此地城隍。」
張二牛雖然是水鬼,但沒入地府,還生活在這片土地上,那麼他也歸城隍管。關於他何時應當找替身,何時才能入地府投胎,城隍那邊也應該知道什麼才對。
於是他衣袖一甩,就把張二牛裝進了袖子裡,隨後就和顧雲初去往此地的城隍廟。
*
此地的城隍廟靈驗,百姓虔誠,所以平日不少百姓前來上香。
顧雲初遠遠的就能看見殿中煙霧繚繞的模樣。裡面是城隍的雕像,幾個老人家正在城隍座下跪地祈禱。忽然,那城隍雕塑的眼睛仿佛活了一般,朝著她這邊看了一眼。
顧雲初一愣,再去看時,那雕塑又不動了。
隨後,她跟著敖焱往那走,卻沒有進入大殿,而是去了後院。院門本來是關著的,但是他們一走進,院門就自動打開了。
等到他們進去之後,就見一個穿著城隍服飾的中年男人拱了拱手。
「龍君還有顧姑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顧雲初腳步一頓,好奇的看過去。
「城隍爺你認識我?」
城隍笑了笑。
「我乃此地城隍,顧姑娘這幾日在我這行俠仗義,幫我除了胡家那窩狐狸。我自然認得,我在此,多謝了。」
顧雲初趕緊避開這一禮。
「那是那些狐狸作惡多端,才引來了天打雷劈,並非我的功勞,當不得城隍爺大禮。」
城隍爺卻搖搖頭,很篤定道。
「那胡家老兒的雷劫還得等幾年才會到,之所以提前了,胡家作惡多端是其一,姑娘替天行道,得天助之是其二。」
接著,他請兩人落座,一揮手,地下冒出兩縷青煙變成兩個隨從,端著好茶送了上來。
「兩位請。不知今日兩位來找我,是有何事?」
敖焱也不廢話,抬手把張二牛放了出來。這水鬼以出現在院子裡,冒出來的水就把腳下的一片地方給打濕了。
「前幾日,此鬼感應到自己替身將至,把她當成了替身,我覺得這其中有些蹊蹺,所以想來問問。」
顧雲初在邊上補充了幾句,把當日她釣魚的情況說了一番。
一聽這話,城隍頓時皺起眉頭。
「稍等,我這就去查一查。」
說著,他抬手,手中憑空出現一本冊子,無風自動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找到了張二牛的記錄,張二牛作為樵夫,之前山上砍柴失足落水,成了河中水鬼。
而他要找的替身,卻並非是顧雲初,更不是當日和顧雲初一同釣魚的王子服等人,而是另一個姓林的樵夫,他和張二牛的前世做過一次水匪,害死過人,之後晚年做好事彌補,得以沒淪落到畜生道,但今世也是早死的命,且要死於水中。
當然,也並非沒有破解之法,上天有好生之德,當日張二牛落水,姓林的樵夫路過看見了,若是他願意救人,那麼兩人度過死劫,日後多做善事,也不是不可以善終,只可惜姓林的樵夫竟然假裝沒看見,走開了。還假裝什麼也不知道,既不叫人求救,也不通知張二牛家屬,讓張二牛的屍身至今還在河中。
於是命中注定,他得死在張二牛的手中,做張二牛的替身。
但顧雲初既不姓林,也不是個樵夫,甚至不是個男人。
好在城隍雖然戰鬥力明顯沒有敖焱厲害,但是他顯然是個業務能力很可靠的城隍爺,像是看了顧雲初幾眼,隨後掐算了幾下,本來還想著詢問一下顧雲初的生辰八字的,但是顧雲初前世被遺棄在孤兒院,今生更是隨即傳送到這個世界,哪裡有什麼生辰八字,只能說不清楚。
「此鬼應該是被利用了,有人故意模糊了他的感應,讓他誤把顧姑娘當做了替身。」
城隍掐算著開口,隨後又搖搖頭。
「不,不對,這恐怕是兩回事,顧姑娘最近應該是命犯小人,有人做了什麼手腳,讓你最近霉運罩頂。而恰好,遇上了這被利用的水鬼,水鬼才找錯了人,如果顧姑娘當時不在那,那幕後之人讓這水鬼找的,恐怕是當時和顧姑娘你一起釣魚的其他人。」
霉運罩頂這個詞觸動了顧雲初那敏感的神經。
她臉一黑,總結道。
「也就是說,有人利用這水鬼要害別人,結果因為我最近被另外一個人害得比較倒霉,所以我就正好趕上了?」
城隍爺點點頭:「可以這麼說。」
顧雲初氣成了條河豚。
她就說我不可能這麼倒霉!原來是有人故意害她!
敖焱目光微冷:「不知可否告訴我們,想要找出這幕後的兩人,我們應該從何找起?」
城隍摸了摸胡子。表示自己無法說清楚,但可以送他們一句話。
一直往南去,遇山就入,遇橋就過,遇水就停。如此,或許就能找到線索。
敖焱和顧雲初當即抱拳。
「多謝。」
「多謝城隍爺。」
城隍爺趕緊擺手。
「兩位可折煞我了,時候不早了,兩位還是快快啟程吧。」
*
「遇山就入,遇橋就過,遇水就停。」
顧雲初和敖焱從城隍廟出來,把水鬼留在了城隍廟,畢竟水鬼既然是被人利用了,未免之後幕後之人還想借助他干壞事,還是先讓城隍看管起來比較好。
至於顧雲初兩人,則是筆直的朝著南邊過去,很快就進了山,路過了一處年久失修的橋,但是卻並沒有看見所謂的水。
兩人的耳力都不錯,倒是能聽見溪水叮咚的聲音,但是一路朝南走,目光所及卻一直沒有看見什麼水源。
只是走著走著,顧雲初忽然覺得周圍變得熟悉起來。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不由加快了腳步,一盞茶後,她終於停下了腳步,杏眼瞪著眼前熟悉的水潭,仿佛已經明白了什麼。
站在水潭邊,她想起之前在這水潭,遭遇群魚吐口水,扔水草的畫面,又想起自己最近釣魚釣出水鬼,租房,房子炸了的倒霉經歷。
最後她小臉面無表情,氣沉丹田的抱起水潭邊一塊大石頭狠狠砸進去,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
「呔!胖頭魚,出來受死!」
砰!
大石頭砸進水潭,水花四濺,頓時擾了一潭的清淨。
一條一人長的大魚猛地從潭水底部游上來,氣急敗壞的怒罵。
「什麼人趕來我這撒野,不知道你魚大爺的厲害的嗎?!」
結果一探出頭,它那雙魚眼睛正好看見顧雲初那面無表情的臉。它動作一頓。氣勢洶洶的話語順便變了一個調。
「咳……亂扔石頭是不對的,這次就算了,下次別這樣了。」
話音未落,大魚就一個猛子扎回水裡,想要跑路。
結果只見砰的一聲,顧雲初整個跳進水裡,扣住魚鰓部位,就把大魚半個身子壓在了譚邊,她騎在大魚身上,仿佛武松附體,對著大魚的腦袋就是邦邦兩拳。
看得敖焱微微睜大眼睛,隨後在注意到顧雲初渾身濕透,單薄的衣服緊貼出玲瓏曲線後,他頓時耳根一熱,趕緊轉移視線,往邊上看去。
顧雲初現在可顧不得別的了,也不顧大魚身上黏糊糊的一股魚腥味,她死死壓制住這條大魚。惡狠狠地嗷。
「幾日不見,你魚大爺厲害啊,還會說話了,那正好,省了我的功夫。」
她氣得把這幾天的倒霉事情全都說了一遍。一拳一拳打得那魚眼冒金星。
「你這條魚厲害啊,打不過我在背後搞鬼,作為一條魚,你還真是陰險她娘給陰險開門,陰險到家了啊!」
大魚被打得尾巴不斷撲騰,但愣是掙扎不出顧雲初的壓制,只能求饒。
「別打,別打!我不是,大爺,您是大爺,您是大爺行了吧?」
顧雲初:「說,你到底干了什麼?」
大魚死不承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是一條山裡的老實魚,我什麼都沒干啊!」
顧雲初當即又是邦邦幾拳。
大魚氣急,當即嗷嗷叫著,喚來一群魚從潭水底部游出來,就要來救魚。
顧雲初冷哼一聲,對著敖焱就道。
「這事我來,你別動手!」
說著就把大魚往上一拋,扔到岸上,然後對著那些圍攻上來的魚群就是一頓拳打腳踢,進行了慘無魚道的毆打。眨眼間,一群魚被打暈了,在水面上翻起了白肚皮。乍一看,潭水中的顧雲初身邊仿佛一群翻白肚皮的死魚,襯得她仿佛是個冷酷無情的殺魚凶手。
顧雲初:我已經在超市殺了十年的魚,我的心早就和我的殺魚刀一樣冷!
大魚法力低微,連化形都做不到,還在岸上撲騰,也看不清楚情況,還以為顧雲初把它的魚子魚孫全都打死了,頓時悲憤的朝天怒吼。
「你竟然殺了我這麼多魚子魚孫,你不就仗著你有些武藝嗎?我告訴你,我上頭有魚,你死定了!」
說著,他就大吼一聲。
「魚姥姥,魚姥姥,快出來啊,有人殺魚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厲喝。
「何人竟然敢害我家的魚!看來是不知道我魚姥姥的厲害!」
隨後只見水潭中竄出一只老鱉,落在岸上變成了一個背部佝僂,拿著拐杖的老婆子,怒氣衝衝的看向顧雲初。
顧雲初一臉懵逼。她還以為魚姥姥是什麼魚妖呢。啊這……
「魚姥姥?你不是一只鱉嗎?」
老婆子拿著拐杖戳地。不高興道。
「什麼鱉,我是甲魚,甲魚團魚既然也有個魚字,怎麼就不能是魚了?!」
這時,邊上又傳來一聲疑惑的聲音。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哪來的浪蕩子,你這話說給小姑娘聽還行,我都這麼大歲數了,別想瞎套近乎!」
老婆子哼了一聲,轉頭看去,結果這一看,頓時腿一軟,差點現了原形。
「龍……龍君?」
敖焱疑惑的看著她。
「你叫魚姥姥?」
他只覺得這老婆子眼熟,卻想不起在哪看見過。
老婆子嚇得擺手。
「當……不得龍君一聲姥姥,叫我老鱉就好。」
隨後她解釋道。
「龍君說見過我,應該是在洞庭龍宮的時候,得洞庭龍君垂憐,我在那兒做個掃撒的婆子。」
「龍君?」
邊上冒出一聲變了調的驚慌聲音。真是大魚發出的。
它法力低微,剛剛一碰面就被顧雲初揍了,壓根沒注意到敖焱的存在,現在才發現敖焱身上的龍威!
顧雲初看它脫水快死了,把魚拖回水裡,然後惡狠狠的笑了笑。
「上頭有魚是吧?我上頭還有龍呢!趕緊的,告訴我你到底搞了什麼鬼!要不然,今天我和這位龍君的下酒菜就吃鐵鍋燉大魚!」
大魚嚇得魚眼睛閃過絕望的光芒,本以為它搭上龍宮的魚姥姥就夠厲害的了,沒想到這個人竟然還認識龍這樣的大人物?這合理嗎?這不合理!
大魚心情憤懣之下,幾乎要仰天高呼一句,既生瑜/魚何生顧啊!
當然,當著一條龍,大魚壓根動也不敢動,面對顧雲初的問話,它也委屈巴巴的回答了。
因為那天被顧雲初給揍了一頓,大魚覺得自己面子上掛不住,畢竟它統領這個水潭,做這魚老大也是要講究面子和氣派的,否則怎麼管理水潭裡的小魚小蝦,小泥鰍、小田螺啊?
於是它就找上了它認得干親,魚姥姥,恰好他體內還有一絲正經的錦鯉血脈,於是魚姥姥就交給他一個法子,這條魚按照方法偷偷給顧雲初下咒,想要讓她倒霉。
但是大魚既沒有顧雲初的血液頭發,也不知顧雲初的生辰八字,這個咒術其實它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就算成功了,說實話,以它的法力,也就是頂多讓人上茅廁沒紙,吃飯吃沙子,睡覺被蟑螂騎臉之類的。
這也是大魚最開始不承認的原因,因為這些卻是和它關系不大啊!
它說完後,魚眼睛委委屈屈的看著顧雲初。
「……你會這麼倒霉,難道就沒想過,或許有你自身的原因嗎?」
顧雲初:……
砰!
喜歡說實話的老實魚又挨了一拳頭。
第47章
顧雲初堅信自己絕對沒有那麼倒霉,於是在某顧姓女子的暴打之下,大魚哭著承認,都是它的錯。是它心術不正,懷恨在心,動用妖法才讓幸運的顧姑娘如此倒霉,它有罪,它該死,它就活該被做成魚頭湯!
顧雲初這才滿意了。這時她忽然注意到敖焱在看她。不由看過去。
「怎麼了?」
不會是嫌她打這魚太凶殘了吧?
敖焱遲疑了一下,開口道。
「你怎麼知道我是龍?」
顧雲初無語。
「平日裡,那麼多人叫你龍君龍君的,我又不是聾子,之前那圓真和尚還叫你錢塘龍君,我猜你大概是錢塘的龍?」
更何況,這家伙還姓敖。
敖焱愣了一下:「抱歉,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
顧雲初擺擺手,大方的表示沒事。
她還以為他們早就達成共識,默認清楚對方人和龍的身份了,誰知敖焱竟然一直沒意識道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這麼想著,顧雲初多看了敖焱一眼。
只覺得平日裡看起來冷峻的家伙,竟然多了幾分……憨厚可愛?
不過隨後,顧雲初和敖焱就又為難起來。
讓顧雲初倒霉的原因算是大概找到了,但是想要利用水鬼的幕後之人卻還不知道是誰呢。
先不說顧雲初本人差點被水鬼找了替身,單說這似乎是一場針對王子服等人其中之一的謀殺,就讓她無法坐視不理。
就在他們討論的時候,明明是只老鱉,卻非要讓人叫自己魚姥姥的老婆子小聲開口。表示如果是這事的話,她或許可以幫忙算上一卦。
雖然市面上都是龜甲算卦比較有名,但是她還算有天賦,鱉甲算卦的手藝也不錯。
得了顧雲初和敖焱的同意,還有水鬼的生辰八字後,老婆子脫下了自己的外衣。只見那外衣一落地,就變成了磨盤大的鱉甲。然後她就摸出銅錢,開始算卦。
顧雲初在邊上看得滿臉嚴肅。
系統妹妹早就知道她這人的真面目了,聞言道:【怎麼?你從這老鱉殼也看出了世人都是大小眼這一真理了?】
【瞎想什麼呢,這當然不可能了。】
顧雲初一臉深沉的開口:【我只是覺得……這老婆婆是只老鱉,她把自己的鱉殼脫下來了,那麼你說她露出原形會是什麼樣?】
系統妹妹隨著她的話,忍不住腦補了一下,一個人立而起沒穿鱉殼的老鱉。
系統妹妹:……好怪,再看一眼.JPG
鑒於魚姥姥最後的幫忙,加上大魚畫個圈圈詛咒你之術到底也沒有對顧雲初造成什麼太壞的影響,所以顧雲初自認為自己是如此的仁慈的小仙女,於是還是放過了這條胖頭魚。
當然,為了讓它記住這個教訓,仁慈的小仙女慈愛的教育了一下這條魚,用優美的華夏語言,給它報了幾十道美味的菜名,從醋溜魚片到剁椒魚頭,從椒鹽魚排到松鼠桂魚。從清蒸魚到酸菜魚。
沒錯,顧雲初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細細的給這條胖頭魚講述了一下各式各樣的魚菜名,那繪聲繪色的講述,讓某胖頭魚隨著她的話語感覺到了千刀萬剮,剁完腦袋剁尾巴,挖掉苦膽挖魚泡。不是油炸就是清蒸的美妙感受。
最後,再次深受教育的胖頭魚也不管自己在小魚、小蝦、小泥鰍、小田螺面前的面子問題了,哭得像個二百多斤的孩子。
躲在水潭底部的某魚:魚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誰知道!QAQ
*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對男女走在大街上,男的俊美,女的漂亮。暗地裡引起了不少人的注視。
顧雲初歉意的看向一邊的敖焱。
「抱歉,本來是來參加我的喬遷宴的,結果因為我的原因,既沒吃成喬遷宴,還耽擱了你這麼多天。」
敖焱聞言搖搖頭。
「這如何是你的錯,而且我平日閑著也是閑著,出來感受世事,反而能助我修煉更上一層樓,這些都是我自己願意的,你不必有負擔。」
更何況,和顧姑娘在一塊,那些無趣的事似乎也變得有趣多了。
只是想起之前兄長對他和顧姑娘關系的誤會,敖焱並沒有把這話說出來。
畢竟人間對男女大防有些看重,他不願讓顧姑娘誤會,如果顧姑娘因此而疏遠他,那就不美了。
說話間,兩人也不忘盯著前面。
在他們的前方,王子悅、王子服還有嬰寧正在結伴逛街,時不時的停在攤子前好奇的看看。當然,這只是假像。三人是應顧雲初的要求才出來的,而按照那魚姥姥的卦像,利用水鬼害人的幕後之人,很快就會自己冒出頭來。
不知不覺間,三人路過了一個算卦攤子,攤子上坐著的一個算命先生忽然開口。
「姑娘真是好雅興啊,這種時候還上街游玩?」
這話引起了三人的注意,王子悅扭頭一看,頓時拉下來臉。
「是你?」
算命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須。
「姑娘還記得我,那不知這一回兒,可願意以白銀百兩,換我一術消災解難了?」
王子服遲疑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
王子悅低聲解釋。
原來是前些日子,她去好友家玩,路上被這算命先生給攔住了,說她三日必死,而他有法術可幫忙消災解難,但需要白銀百兩。問她願不願意以白銀百兩買命。邊上還有些人聽到這話,就說這算命先生很是靈驗,勸她給錢。
可王家雖然有些家底,但也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一百兩白銀也不是說拿就拿的,更何況還是這麼個給法。
在王子悅看來,這算命先生分明就是個騙錢的,還是個口氣老大的騙子,若是幾兩碎銀,為了心安,她也不是不能給。
但白銀一百兩?
這算命先生之前是干強盜的吧?
強搶都沒這麼容易的!
那邊嬰寧被王子悅的話逗得一樂。
王子服則是眉頭微皺,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種事,他先是埋怨妹妹怎麼不與家裡人說,隨後又想起了之前的狐狸作祟事件。疑心這會不會是應驗了。
但王子悅卻很清醒。
「被狐狸纏上,也不可能那麼快死,就算是,雲初不是已經救下我了嗎?他既然算命很准,怎麼沒把這事算出來?」
嬰靈嬉笑著點頭。
「就是,這樣說來,他算命一點也不准!差的沒邊了!」
算命先生聽他們在邊上編排自己,面色一沉。
「這麼說,姑娘你是不願意了。」
王子悅年紀不大,但卻頗有幾分英氣,聞言硬氣回懟。
「不管怎麼樣,我活得好好的,干嘛要給你一百兩銀子?我家又不是錢多的沒處花!」
「之前的劫難確實過了,但不代表後面沒有劫難,實話告訴姑娘,我之所以攔住你,就是因為你之後三日,依然有血光之災。」
算命先生冷笑。
「這一百兩你吝嗇不出,最後怕是會丟了性命!」
王子服關心則亂,忙要問到底是何血光之災,但王子悅卻直接拉住了哥哥。
「你別信這人的話,相比於他,我更信雲初!」
嬰寧笑著應和。
「就是,就是!有一百兩,干脆全買燒雞給雲初吃,她最喜歡吃燒雞了!」
本來還因為算命先生幾次三番說自己要死而生氣的王子悅噗呲一笑。
「說什麼雲初喜歡,分明是你喜歡吧,真是個饞嘴的家伙!」
王子服當即表示,反正晚上才回去,那今天中午就去酒樓吃頓好的,點上一只超肥的燒雞!
三人說說笑笑的,也不管算命先生如何黑臉,直接走開了。
算命先生扭頭,冷冷的盯著他們看。
殊不知,在遠處,有兩個人也在盯著他看。
顧雲初看著那算命先生,回憶著老婆子的話,讓王子服幾人出去逛,走到哪算哪,心懷鬼胎之人會自動送上門,他們只要跟著,一看便知。
當時聽著雲裡霧裡的,但是此刻,她似乎有些明白過來了。那位魚姥姥算出來的莫非就是這個算命先生?
眼看那算命先生冷冷盯著王子服等人的背影一會兒,隨後就利落的開始收攤,顧雲初和敖焱對視一眼,走近了一點,准備跟上那算命先生,看他要去哪,干些什麼。
卻不想,算命先生冷不丁看見了顧雲初,頓時眼睛一亮。竟是停下了收攤的動作,一副神叨叨的模樣道。
「這位姑娘,你我有緣,可要算上一卦?」
顧雲初一愣。低聲道。
「這家伙這是騙錢騙到我身上來了?」
敖焱也是一愣,倒不是因為算命先生的舉動,而是……他怎麼覺得顧雲初的話聽起來不僅不生氣,反而有些……驚喜?
事實上,他沒感覺錯,只見顧雲初隨後驚喜的看了看自己。
「看來我身上的窮酸味終於消失了,我看著也是個能被騙錢的有錢人了!」
上次被那夫妻檔劫匪誤認為是窮酸女勾引富家少爺後,顧雲初覺得自己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很大的創傷,她實在搞不明白,雖然她穿的不是很貴氣,但衣服好歹也是干淨整潔吧?
說好的美女套麻袋都好看呢?
到底是哪一步泄露了她是窮逼的事實?!
正因為如此,顧雲初在被算命先生盯上後,才會不僅不生氣,反而有些喜不自勝。
【終於……終於有人能透過我的外在,看見我那富有的內心了!這個算命先生甭管是不是有真本事,但是這慧眼識珠的本事,我算是認了!】
沒錯,她,就是顧·有錢人·雲初!
敖焱:……
系統妹妹:……
顧雲初和敖焱走了過去,想要看看這算命先生要做什麼。
實際上,這算命先生還真就只是想要騙一筆。
他的視線掃過那個俊美的男人,第一眼只覺得此人一身富貴,第二眼看貴氣逼人,再看時越看越心驚,趕緊移開目光,心道,此人雖不知到底是何身份,但貴不可言,說不定是什麼達官貴人。
算命先生不敢得罪這樣的人,所以可惜了一下,又把目標放在了那個女郎身上。
是個福運綿長好面相,但仔細看,又如雲霧繚繞,看不真切。
他不太明白,看了半天還是雲裡霧裡,只當自己學藝不精,反正甭管如何,這兩人看起來很是親密,男的一個玉冠,一把寶劍都價值不菲了,一百兩白銀應該是拿得出來的吧?
算命先生摸出一個不知道用了多久,都包漿了的龜殼,以及幾枚銅錢,另外還問了顧雲初的生辰八字。
這一次,顧雲初倒是沒說不清楚了,而是胡亂報了一個假的。
這算命先生本就是個學藝不精的,相面之術勉強會點,為的是在大街上看誰比較適合騙錢,但算卦卻可以說是半桶水晃蕩。
他裝模作樣的算了算,只覺得又如剛剛那般,雲裡霧裡,什麼都看不出來。但是他一點不慌,畢竟出來算卦,十個人五個都是這種情況。
只見這算命先生端坐在那,摸了摸自己的胡須,意圖讓自己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派頭。
「姑娘這卦像可是不大好啊。」
顧雲初倒是想看看這算命先生要搞什麼花頭,一聽這話,頓時裝作慌張的模樣道。
「卦像不大好?到底是何卦像,先生但說無妨。」
算命先生裝作做樣的盯著龜甲銅錢看,面色凝重的嘰裡咕嚕說了一對卦像如何如何,最後給出結論,你這姑娘雖然有福相,但前半生福薄,最近有一劫難,三日內必遭血光之災。渡過了這一難,福氣在後頭,渡不過這一難,那麼恐怕就要香消玉殞了!
攤子前的貌美姑娘像是被唬住了,一雙盈盈美目滿是驚恐。忍不住往前一步,求救似的看著那算命先生。
「那……那不知先生可有什麼解救之法?」
算命先生見她上鉤,眼底浮現出一絲得意,故作為難了一下,然後表示,他這有一道符,隨身帶著,就可以保顧雲初平安,但是此符難得,若是顧雲初誠心要請回去,必須要有白銀百兩才行。
「白銀百兩?」
顧雲初一驚。
她這次倒不是演戲,而是真的驚到了。
【我還以為我之前靠勤勞的雙手,還有那些慷慨大方的道上朋友吃飯,算是比較輕松的了,結果沒想到今天遇上了個靠嘴吃飯的,比我還不要臉,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一百兩白銀?!】
敖焱對於這種江湖騙子也沒什麼好臉色,眼神微冷的掃了一眼那攤子上唬人的道具。
「我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算命先生一聽這話,頓時一甩袖子,露出薄怒之態。
「你們這是什麼話,我不過是見你們今日能撞見我,也算是有緣,這才想著出手,救這姑娘一救,卻不想反倒是被當成騙子了,你們若是不信,那就走吧,反正三日後就可見分曉,就是只怕,到時候說什麼都晚了!」
他怒罵的很大聲,惹得周圍的行人不由停住了腳步看了過來,馬路對面擺攤賣菜的一個老漢忍不住開口道。
「兩位,這可是有名的肖大師,來咱們這算命這麼多天,沒有一次不准的。你們切勿因為不舍得銀兩,害了自己啊。」
一個挑著擔子的男人停住腳步,忍不住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家店鋪。
「是啊,你們看見那米店了沒有?肖大師一個月前來咱們這,見到那米店的張掌櫃,就說他有難,那張掌櫃沒聽,結果隔天就摔斷了腿,以後都要不良於行了!」
聽這話,這位姓肖的算命先生才來這一個多月,但邊上擺攤的小販,住在這附近的居民卻似乎已經被他神乎其技的算命本事給震懾住了。
貌美的姑娘似乎也被鎮住了,急切的解釋道。
「先生你切莫生氣,我不是不信你!」
算命先生捋了捋胡須,見此情形,還以為這一票穩了。卻不想,下一刻就聽那貌美姑娘抽噎了一下。
「其實我也不是拿不出這筆錢,莫說是一百兩白銀,就是一百兩金子,我也有的。但……哎,先生有所不知,我自幼就得了一種怪病。」
顧雲初四十五度角明媚憂傷。
「我小的時候,家裡窮,半天搜不出一個銅板,但我不知為何,天生就對著錢感興趣,還是只進不出的那種感興趣。賺錢我就高興,但給錢卻仿佛有人割我肉一樣心疼。我在家吃飯,從來只吃米粥,梁上掛著一點鹹菜,看一眼吃一口粥,看一眼,吃一口粥,若是家裡人吃粥的時候多看一眼,我都生氣,罵他看那麼多眼,就不怕鹹死嗎?」
這邊過於熱鬧,引得周圍人不知不覺湊了過來,結果圍觀的群眾就聽見了這麼驚天地泣鬼神的省錢小妙招。一時間,周圍人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中間的那貌美姑娘。重點是看著那細瘦的腰肢。怪不得這姑娘這麼瘦,原來是這麼餓出來的!
顧雲初繼續憂傷的開口。
「每逢佳節,我也是不准家裡去備什麼好酒好菜的,古人不有那什麼望梅止渴嗎?於是我就效仿古人,直接在菜盤子裡畫上佳肴,就這,我都是不許家裡人多動筷子的,有一回,我家裡人的筷子使勁往畫了煮雞蛋的盤子裡伸,我就罵他吃這麼多雞蛋,也不怕噎死!」
周圍越發的死寂了。就連算命先生都不捋胡子了。
顧雲初接著道。
「之後每逢人家請客,我們得送禮吧?便是一塊點心,一枚雞蛋我給出去我都心疼的難受,我明知道這樣不對,但我就是改不了,真真就和割肉一樣疼,但是這禮又不能不給,於是每回這種時候,我就讓我家裡人從三天前就不許吃飯,餓他個三天三那夜,然後去吃席的時候,扶著牆進,扶著牆出,如此,我這心裡才會舒服點。大家都說我是鐵公雞在世,吝嗇鬼投胎!所以先生,我不是不信你,是我真的沒法給這筆錢,若是我給了,那我也沒法活了,必然是要活活心痛而死的,與其如此,我還是決定死在我的錢堆裡面!」
說完,她轉頭看見一群人都沉默的看著她,很是傷感的抹了抹眼淚。
「諸位也不必為我難過,我有這樣的怪毛病,活在世上也實在難受,或許抱著錢財死去,反而是我最好的解決了。」
圍觀的群眾們:……不,我們不是為你難過,我們是在心疼你的家裡人。你放過你家裡人吧?他們到底做錯了什麼?慘,真是太慘了!
另外,這就是傳說中的吝嗇鬼嗎?
他們今天還真是小刀剌屁股,開眼了!
*
出了人群,七拐八拐後,敖焱和顧雲初走在了小巷子裡。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兩人的余光往後一瞄,隨後對視了一眼。
而在他們身後有些距離的地方,一個姜黃的紙人正遠遠的跟在他們身後。
敖焱沒有在意這些,反而有另外一件事讓他的眼睛時不時的瞄向顧雲初,仿佛有什麼話想說,又不知該怎麼說,斟酌了半天,他才小心翼翼的低聲道。
「你幼時,竟是過得如此艱難嗎?」
「啊?」
正在思索算命先生之事的顧雲初迷茫的抬頭。
「什麼過得艱難?」
「就是……把鹹菜掛在房梁上……」看一眼吃一口粥的那種艱難。
敖焱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畢竟作為一條龍,雖然因為是少有的赤龍,年少時性格過於剛烈,鬧得很不好看,被天庭懲罰,現在還是戴罪之身,但最落魄的時候,他都是龍,有特殊待遇,還有兄長罩著,這輩子別說過這種生活了,甚至顧雲初說出來的時候。他這自認為見多識廣的龍都目瞪狗呆。心中震驚,還……還有這種操作?!
一時間,敖焱看向顧雲初的眼神很是復雜,透著一絲憐惜。
想不到好友小時候竟然這麼慘。
……當然,她的家裡人似乎更慘。
哈?
顧雲初反應過來,頓時噗呲笑出聲。隨後小聲回答。
「那個啊,那是我瞎編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我看上去難道很像那種吝嗇鬼嗎?再說了,你不是知道我是孤女,從小無父無母的,哪來的什麼家裡人。」
「瞎編的?」
敖焱一愣。
「可是你張口就來,說的頭頭是道的。」
而且這種操作……一般人想都想不到吧?她說的那麼煞有介事,他可不就信了。
系統妹妹長嘆一聲,又是一個被顧雲初忽悠瘸了的可憐家伙。
顧雲初眨眨眼,得意道。
「大概是因為我比較機靈,口才還挺好?」
知道那些都是顧雲初瞎編的後,敖焱松了口氣,隨後又疑惑的低聲道。
「那你為何要騙那個人?」
顧雲初的眼神狀似不經意的往後面飄了一下。壓低聲音得意道。
「當然是為了讓他更注意我啦。這家伙雖不知什麼底細,但一看就是個貪財的,你也看出來了,他算卦不過是半桶水晃蕩,連那八字不是我的都看不出來,說什麼三日之內血光之災,應該是騙錢的法子,但這樣一個人算命,卻每每應驗,這不是看著就有問題?我懷疑他一定背地裡做了手腳,所以我沒有順著他的話給錢,又故意透露我很有錢,一個貪財的人,恐怕很難不心動。」
而這一心動,魚不就上鉤了?
敖焱聽到這話,也明白了過來。忍不住欽佩的看了顧雲初一眼。
跟顧姑娘相處的越久,他越是有種慚愧,他雖然年長她那麼多,但對於人心的把握,對世事的理解卻遠不如顧姑娘。
幸虧他是在現在的年紀遇上了顧姑娘,若是年少時那個莽撞無知的他和顧姑娘相遇,想必別說朋友,顧姑娘不嫌棄他就算好的了。
第48章
顧雲初和敖焱都是沒怎麼見過集市的,所以兩人對街上的一些小玩意兒挺好奇,哪怕身後跟著條尾巴,卻也不急著回去,一路走走看看,一直到了傍晚,兩人才慢悠悠的回去。當然,顧雲初和敖焱整整一天,只看不買。相當符合吝嗇鬼的人設了。
到了王家的時候,王子服等人也已經回來了。
不知王老夫人和秦婆婆怎麼談的,反正嬰寧回了一趟家後,又和小榮住進了王家,顧雲初看著,這應該是打算讓嬰寧和王子服培養感情。
進了院子,見王子服幾人都在院子裡坐著,滿院子都是嬰寧清脆的笑聲,顧雲初笑著走過去。
「聊什麼呢,這麼高興?」
小榮也在,敖焱雖然收斂了龍威,但敏感的狐狸到底還是有些不自在,敖焱和王子服等人不熟,也沒什麼好聊的,於是表示自己先回屋。把手裡的東西放下。
他們之前逛街的時候,雖然只看不買,但長得好看可能就是能讓人賞心悅目。有個編草帽的老大爺見他們兩個人對他編草帽的手藝竟然都能露出驚訝的表情,在邊上好奇的看了半晌,不由童心未泯的炫技了一番,編了兩個蚱蜢蜻蜓送給了他們。被敖焱一路拿了回來。這麼一個冷面貴公子手裡拿著兩個草編的螞蚱蜻蜓,惹得路上的小孩都不由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敖焱走後,小榮松了口氣,不苟言笑的龍君對於她這中小狐來說,實在是看都不看多看一眼的存在。
就連,王子服和王子悅也放松了一點。他們雖然感覺不到敖焱身上的龍威,但這樣貴氣的人物在一邊,他們說話時難免放不開,唯恐冒犯了人家。
當然,這些東西,嬌憨的嬰寧是察覺不到的,她正在一邊吃著桌上的糕點,一邊咯咯笑著和顧雲初說著今天發生的趣事。在她看來,世間的一切都那麼有趣,便是一只蚱蜢跳到人家鼻子上,都夠她樂一天的了。
不過說著,說著,王子悅忍不住說起了那算命先生的事。想到今天顧雲初讓他們三個幫忙的事情,她不由想,那算命先生是不是就是顧雲初要找的人?
只是還沒問出口,就見顧雲初給她使了一個眼神。王子悅人小卻機靈的很,頓時閉上了嘴。
顧雲初一邊吃著糕點,嘴唇幾不可查的一動。
「小心隔牆有耳。」
王子悅背後一寒,隔牆有耳?莫非有人偷聽?是誰?那個算命先生嗎?
就連喜歡笑的嬰寧都收斂了一點,不過倒是沒什麼害怕,只是透著好奇和疑惑。
王子服學著顧雲初的模樣壓低聲音。
「那算命先生到底是……」
顧雲初:「我其實也不知到底什麼情況,總之,你們今天早點睡。」
小榮詢問可要幫忙,不過被顧雲初婉拒了,畢竟那算命先生看起來,實在不像是什麼厲害人物。
*
深夜,萬籟俱寂。
王子悅和顧雲初今晚睡在一個屋,王子悅睡裡面,顧雲初睡外面。
看似兩人都閉著眼,但兩人其實都沒睡,王子悅是實在睡不著,而顧雲初則是在等。
實際上,顧雲初也不知道自己會等來什麼。
那個算命先生會為了錢財而上門使壞嗎?
張二牛那水鬼被蒙騙,找錯替身,到底又是否和那個算命先生有關?
就在顧雲初想東想西之際,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她悄咪咪的睜開一條縫,往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她夜視能力還不錯,就見屋內的窗戶緩緩開了一條小縫,看上去仿佛是自己打開的。但仔細看,就會發現是一個小人以一副大力士的模樣,硬生生把窗戶頂開了一條縫,隨後這小人就順著縫隙鑽了進來。直接往地上跳。
跳到地上後,這小人迎風就長,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手拿長矛,身形比一般人還雄壯的身影,因為太黑,看不清具體模樣。
而這人目標明確,手中的長矛朝著床上的顧雲初和王子悅就刺了過去。這要是被刺中了,那不就成人肉串串了嗎?
顧雲初不再裝睡,被子一掀,裹住那根長矛,隨後猛地一踹那人,結果這人影似乎弱的很,她甚至都沒變身,就奪了對方的兵器。
「你是什麼人?!」
那人似乎被驚到了,轉身就想跑,顧雲初把被子扯下去,手中的長矛一個突刺,把對方扎了個對穿。卻見那人像是漏氣的氣球,眨眼間就變回了小人模樣。
顧雲初和王子悅點燈一看,發現就是和個巴掌大的小紙人。扎中它的長矛也成了牙簽一樣的紙長矛。
在顧雲初看來,對方來勢洶洶,結果就是這麼一個脆弱的小紙人,實在給人一中過家家的可笑感覺。
但在王子悅這樣的普通人看來,卻是嚇了一跳。碰都不敢碰那詭異的紙人,拿著油燈驚慌道。
「這是那算命先生派來的?」
「應該是。」
顧雲初想到之前跟著自己的紙人,忽然靈光一閃明白了什麼。
聽周圍人說的那話,這算命先生似乎也不算別的,總是喜歡說別人什麼時候霉運罩頂,什麼時候血光之災。
明明那算命先生算卦的本事不行,卻能一直應驗。她還想過到底是為什麼?
現在想來,這還不簡單嗎?
算命先生不懂算命,但他懂如何讓人倒霉,如何害人啊!
只要拉住一個人就說,你三日之內,必有血光之災,得了錢最好,得不到錢,那就運用邪術,把人在三日之內給害死,這不就成了他算命准確的又一個佐證了嗎?
人都是惜命的,這中事多來幾個,後來的被那算命先生盯上的人必然是一聽就信,就算是賣褲衩都得把這一百兩給湊齊了!
照這樣的方法,是個人都能當算命先生了,先說對方要死,伸手要錢,不給錢就把他弄死,這樣反而成了自己算命靈驗的證據。
那個人哪裡是什麼算命先生,分明比殺人如麻的匪徒更加的凶惡!
王子悅一聽,臉都白了。
「那這人豈不是自從我上次逛街就盯上我了?」
突然知道暗地裡有這麼一個會邪術的人盯著自己的小命,誰不害怕啊?
就在這時,窗戶處又有動靜。顧雲初讓王子悅退後,就見砰的一聲。
一個佝僂著背,雙臂長而觸地、面目猙獰的惡鬼破窗而入,手裡拿著一個大棒子就朝著顧雲初掄過去。
「別怕,到一邊躲著。」
顧雲初側身一退,躲了開來。
躲在一邊的王子悅見那惡鬼長相醜陋猙獰,還自帶武器,不由為顧雲初擔心,誰知就見漂亮的像朵嬌嫩杏花的顧雲初把地上的被子拿起來扔過去,直接蒙住那惡鬼的半個身子,隨後趁著對方看不清的時候,細細的腿一個橫掃千軍,就把對方掃到在地,接著看似單薄的身子一個餓虎撲食,壓在惡鬼身上,最後抄起邊上的凳子就朝著底下的被子一陣哐哐亂砸。一邊砸,一邊質問。
「說!誰派你來的!」
那惡鬼也和之前的紙人一樣,一句話都不說,眼見顧雲初砸得凳子都爛了,凳子腿都飛了一根後,王子悅弱弱的說了一句。
「那個……他好像早就不動了。」
正砸得起勁的顧雲初動作一頓。隨後嚴肅道。
「你要知道,這中惡鬼最是狡猾惡毒,所以這中時候最好留個心眼。」
說著,她又砸了好幾下,這才把被子掀開。
結果兩人就見被子底下哪來還有什麼惡鬼,只剩下幾片碎裂的陶片,那惡鬼似乎也只是個體型不大的陶偶所變,因為顧雲初砸得太狠,大部分陶片被砸得粉碎,夜風順著破了的窗戶吹進來,這些惡鬼的『骨灰』頓時被吹散了。
顧雲初:……
王子悅:……
顧雲初默默的把用腳把碎陶片給踢到一邊。一臉深沉道。
「咳……看來這個算命先生要錢的口氣不小,但本事不大。弄來的這些破玩意……都不太結實。」
系統妹妹:【你打惡鬼的模樣很颯,但你現在強行解釋的模樣也是真的很狼狽。】
顧雲初再次發動小聾瞎技能,聽不見啊聽不見。
忽然,外面傳來了粗重的喘息聲,就仿佛有什麼龐然大物到了附近一樣。
顧雲初眉頭一皺,匆匆拿上外衣給自己和王子悅披上。然後拉著人就出了房間。她們才出來沒多久,房間的牆壁就搖晃起來。看起來極為駭人。
顧雲初仰頭一看,就見一個好似牛魔王一樣的巨大惡鬼,足有三、四米高,臉龐漆黑,眼冒黃光,身形魁梧,腰上還帶著弓箭。
這家伙正抱著牆壁搖得起勁,見人出來了,一雙銅鈴大的眼睛立刻凶狠的看過來。
早就注意到動靜,此刻同樣出現在院子裡的敖焱面對那龐然大物,一點忌憚都沒有,有的只有不屑。
「以木招鬼?巫蠱之術?上不得台面的齷齪手段!」
不需顧雲初動手,敖焱一抬手,一點紅光飛到那惡鬼身上,那惡鬼立刻渾身著火。
大概是這次的惡鬼比較高級,他不像之前兩個寂靜無聲,此刻身上著火,他發出痛苦的吼聲。但沒一會兒,就沒了動靜,再去看時,只見哪裡有什麼身形龐大的惡鬼,不過是一只被燒得焦黑的木偶。
「這算命先生果然有問題。」
顧雲初被襲擊了三次,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嘴角露出一絲輕笑。算命先生的舉動,不正說明他們沒有找錯人嗎?
敖焱和顧雲初對視一眼,決定事不宜遲,現在就去找那算命先生,他們之前留了個心眼,知道那算命先生目前的住址。
至於王家,則暫時交給小榮看著。
反正那算命先生的邪術看著聲勢浩大,其實都不過是紙老虎,就算再來,對於小榮來說,要護住王家還是可以做到的。
*
一處環境很不錯的院落的主屋內。
那位肖大師盤腿坐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血,周圍幾盞油燈以他為中心,擺著一個奇怪的圖形,他的前方放著幾個小物件,其中就有被長矛扎了個對穿的小紙人,碎成渣渣的陶偶,還有渾身焦黑不成人形的木偶。
他擦著嘴角的血跡,眼神驚恐,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看自己操控的這些紙人木偶的慘狀來看就知道,他怕是碰上硬茬子了。
肖大師行騙這麼多年,顯然也摸索到了一套適合自己的生存模式,他吐出一口血後,不再嘗試,而是猛地站起來,拿起一塊上好的布料就鋪在床上,然後把自己這些天來到這小鎮騙到的金銀珠寶全部一股腦的放在進布料上。然後手腳利索的裹成個小包袱,背起來就要跑路!
院子裡老僕聽到動靜還以為有賊,起來一看卻發現是肖大師,立刻驚疑不定的問。
「先生你這是要到哪去啊?」
肖大師裝模作樣的掐算幾下,表示自己忽有所感,需要去別的地方修行了。
這院子和老僕本就是一個被這肖大師忽悠瘸了的富商送給他的,聽到這話,老僕立刻就相信了。
但肖大師還沒走幾步,就又聽到一句。「先生你這是要到哪去啊?」
「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忽有所感,需要去別的地方修行……」
肖大師不耐煩的開口,但話音未落,他就背後一寒,仿佛見鬼一看朝著一個方向猛地看去。
只見院子的牆頭不知何時坐了一個貌美的姑娘,穿著一身月白的衣裙,在月光下那叫一個仙氣飄飄。只是肖大師那副驚愕恐慌的模樣,就仿佛那姑娘一點也不好看,不僅不好看,還醜的嚇人一般!
他心中暗暗叫糟,不敢多呆,推開老僕就趕緊朝著大門跑去,結果卻見大門前不知何時也多了一個男人,他頭戴玉冠,腰懸寶劍,一雙鳳眸冷冷的看著肖大師。
「你想去哪?」
肖大師額頭冒汗,後退了幾步。
「你們要干什麼?」
「我們要干什麼?」
顧雲初嗤笑一聲,跳下牆頭。
「我們倒是想知道,你到底想干什麼?你真是厲害啊,白日裡說我三日內有血光之災,晚上就用紙人木偶行巫術來害我?我說你這人算命怎麼那麼靈驗呢?原來是這麼個靈驗之法。妙啊,妙啊。」
她嘴上說著妙,但是臉上冰冷的嘲諷卻仿佛要溢出來了。
肖大師能屈能伸,大概是察覺除了兩人不好對付,他竟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直言自己只是賺口飯吃,他豬油蒙了心竅,不知兩位的厲害,他道歉,他懺悔。還請高抬貴手,饒他一條性命。
一邊的老僕因為這發展腦子有些跟不上了,驚疑不定的眼神在三人之間亂轉。
顧雲初沒理會肖大師的話,冷聲道。
「你之前是不是盯上過王家小姐。」
肖大師心中暗暗叫苦,他今天用小紙人跟蹤,發現盯上的兩個姑娘住在一塊,還暗自高興省了事了,卻不想會是這中情況!
他忌憚的看了顧雲初和敖焱一眼。點了點頭。
顧雲初質問。
「她之前遇到的公狐狸是不是你指使的?」
肖大師慌忙搖頭。
「我是有心想過動手……但在我動手之前,我發現她還被狐狸盯上了,我就沒有動手了。」
畢竟被公狐狸盯上,那姑娘也是凶多吉少,他何必多費力氣。
顧雲初眯起眼睛。「那麼之後,那個水鬼呢?」
肖大師身子一僵,「什麼水鬼?姑娘這話我不清楚。」
顧雲初彎下腰,冷冷的盯著跪地的肖大師。
「是嗎?前幾日,我和王家姑娘去釣魚,遇上一只水鬼,那水鬼竟是錯把我當成了替身,後來我查了查才發現,那水鬼被人下了咒術,若是當時我不在,他還會把當時我身邊之人當成替身。我找人算過,順著線索,就這麼一路找上了你。」
肖大師趕緊叫冤枉,敖焱聞言淡淡道。
「行巫蠱之術,必有痕跡,那水鬼的咒術還沒解開,你這院子,應該還有痕跡沒有抹除,隨便一查便知。」
還在狡辯的肖大師面色一變。還沒等他說話,敖焱就已經走向了主屋。
肖大師看見機會,轉身就想跑。
顧雲初抬腳一踹,就把人踹翻在地。然後把人拎著後衣領拽起來。
「跑什麼啊?之前問我要那一百兩銀子的時候不是挺囂張的嗎?騙錢騙到我頭上來了,真是算你有眼光!」
很有眼光的肖大師後悔的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給扣出來!
她拖著肖大師回了主屋,因為肖大師剛剛的匆忙,幾盞油燈還擺在地上,屋裡一片亂糟糟的。敖焱從抽屜裡找到了一個小巧的木偶,上面寫著王子悅的生辰八字,人偶上還綁著一根頭發,頭發濕漉漉的,透著一股腥氣,正是水鬼張二牛的頭發,也不知這肖大師是怎麼弄到的。
幸虧這家伙學藝不精,加上顧雲初當時霉運罩頂,所以被糊弄的張二牛才找錯了人,否則那個時候,就算顧雲初能救人,王子悅驟然被水鬼拉下河,也少不得喝點河水。
「算上因為狐狸而沒動手的那次,還有這水鬼,以及今天,你對她是動了三次殺心了吧?」
顧雲初捏著那木偶,狠狠的一腳踹得那肖大師倒在地上。
「人家是怎麼你了?不就沒給你一百兩銀子嗎?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刨你家祖墳了呢!」
肖大師肚子被踹,痛的在地上縮成一只蝦米,背上的包袱散在了地上。引起了敖焱的注意。
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走了過去,抬手就去拿那包袱。
「這是我的!」
劇痛中的肖大師一看他這般動作,竟是好似惡狗護食一般,趕緊抱住自己的包袱。
「什麼你的,我看見就是我的!」
顧雲初冷笑著走過去。狠狠踩在對方護著包袱的手上,這家伙單單是來這小鎮一個多月就弄出了這許多動靜,之前還不知騙過多少人的家財,害死過多少人呢?顧雲初揍他那是一點顧忌都沒有。
「啊啊啊!」
十指連心,肖大師的手被踩得劇痛,慘叫出聲。
敖焱看也不看,冷漠的拿起那個包袱,在桌子上拆開,只見滿滿的金銀珠寶。
顧雲初被這珠光寶氣晃花了眼,拿起一個金元寶看了看。
「上下嘴皮子一碰,倒是挺會賺的啊。今晚我就抱著這些財寶睡覺!」
肖大師這輩子求得就是一個財字,眼看那個女人動了自己的金元寶,頓時雙眼通紅。
「那是我的,你們這群強盜!強盜!」
顧雲初嗤笑。
「我們是強盜,你又是什麼好東西?真是烏鴉落在豬身上,只看見別人黑,看不見自己黑。」
這話一出,敖焱的動作一頓。小小的抗議了一下。
「我應該不算黑。」
雖然有的時候他也覺得當龍沒意思,但當黑豬就更不必了。
本來還一副惡人嘴臉的顧雲初沒忍住笑了一下。對著敖焱搞怪的擠眉弄眼。
「晚了,你上了我這條賊船,只能和我一起黑到底了。」
敖焱一愣,隨後嘴角也勾起一絲笑意。他正要說些什麼,卻偏過頭,從金銀珠寶的深處摸出了一面小旗子。
在小包袱裡,除了金銀珠寶,就是些奇怪的小瓷瓶和紙人木偶,這些都是這肖大師行巫術的道具,但這些卻都不如這一面旗子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轉過頭,目光如電。
「陰魂幡?你怎麼會有這個?」
肖大師心知這兩人不會放過自己,也不像剛剛那般求饒,只目光憤恨的看著他們,一句話不說。
顧雲初問什麼是陰魂幡。敖焱拿著那面小旗子一揮,小旗子頓時變成了慘白的,就像是百姓喪禮時,用來招魂的引魂幡。但實際上,這是兩中東西。
隨著陰魂幡恢復模樣,裡面冒出幾縷青煙,竟是幾個身形有些透明,哀哀哭泣的女鬼!
因為幾個哭泣女鬼的出現,地上的幾盞油燈頓時火光明明滅滅起來,屋內陰森森,仿佛不在人間。
敖焱冷冷的解釋道。「引魂幡是招魂,而這特殊煉制的陰魂幡,卻是用來吸納囚禁陰魂。他做不出來這樣的陰邪之物,以他的能力,連催動陰魂幡中的鬼傷人都做不到。」
顧雲初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她走過去,揪住肖大師的衣領,把人給提起來。
「拘了這麼多漂亮姑娘的魂?說,這是怎麼回事?」
肖大師梗著脖子,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
「死心吧,今天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什麼都不會說的!」
但他明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顧雲初。
顧雲初挑眉。比了個大拇指。
「這麼倔強?寧死不屈?好,我就欣賞你這樣的人!」
然後擼起袖子,就把這姓肖的揍了個爽。
被揍得嗷嗷慘叫的肖大師抱頭哀嚎。
「你不是說欣賞我嗎?你對欣賞的人就是這樣的嗎?!」
拳拳到肉的顧雲初理直氣壯。
「你懂什麼?凡事都需要襯托的,你的寧死不屈,不正是需要我這樣殺人不眨眼,吃人不放鹽的家伙來襯托嗎?我越是揍你,你的寧死不屈就越是純粹的讓人為之感動!你要懂得感恩知道?現在很少有我這樣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的人了!」
說話間,她的拳頭如暴風驟雨一般打下去,打得肖大師的大臉盤子好似發面的饅頭,快速的腫脹起來。
肖大師心中悲憤交加: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比他還不要臉!
他承受不住這樣的毒打,抱頭屈辱道。
「別打了,別打了,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誰知顧雲初杏眼一瞪。
「開什麼玩笑,我才揍了你幾拳,說好的寧死不屈呢?你怎麼可以這麼快就對我屈服了?肖大師,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說著,她的拳頭揮舞的更加虎虎生風了。
讓顧雲初失望,於是被揍得更慘的肖大師:敲你媽,我踏馬¥%¥#¥;amp;#¥!(髒話已屏蔽)
第49章
月光順著門框照進屋內,肖大師躺在地上,衣衫凌亂、鼻青臉腫,一臉的生無可戀。那把平日修剪齊整的胡子都幾乎要被揪禿了。
而把他揍了個爽的貌美姑娘哼了一聲,轉頭看向一邊陰魂幡下的女鬼們。
不知何時,女鬼們的哀泣聲早就停止了,全都一臉驚恐的看著顧雲初,還沒等顧雲初說聲什麼,她們就渾身一哆嗦,化為一道青煙,竟是迫不及待的躲回了陰魂幡這個囚禁她們的牢籠中。
系統妹妹感慨:【人家是止小兒夜啼,你卻能止女鬼夜啼,厲害,厲害。】
顧雲初:……
顧雲初堅決不承認這是她的錯,氣得瞪向一邊半死不活的肖大師。
「都是你,嚎的那麼大聲干嘛?看把幾個姑娘家嚇得!」
肖大師嘴唇哆嗦,說不出一句髒話,只一雙眼睛悲憤的看著顧雲初。
你把人打這麼慘,連叫都不許叫了?
惡棍!活脫脫的惡棍!
敖焱怕顧雲初再說點什麼,就把人給氣死了,讓打累了的顧雲初在邊上歇一會兒,自己過去審問。
他一只手伸出,拳頭大的烈焰在手中熊熊燃燒。一雙眼睛冰冷的審視著地上的肖大師。
「我可不像她那麼心軟,你再不說清楚這陰魂幡的來歷,我就讓你嘗嘗這烈火焚身之苦。」
肖大師瞪大了眼睛。不是被嚇得,而是被氣的。
心軟?
瞧瞧這人說的是人話嗎?!
你能不能摸著你的良心說話!
但他不敢,他本就不是什麼很有骨氣的人,現在算是被這兩個恐怖的男女給整怕了。敖焱問什麼,他就答什麼。
「這陰魂幡……不是我的東西,是三年前,有人……有個妖怪給我的。」
敖焱:「妖?什麼妖?哪兒的妖?」
肖大師躺在地上,虛弱的開口。
「金華城北一直走,於群山中有一蘭若寺,我不曾見過那妖怪的真面目,只和她座下的女鬼接觸過,她座下的妖鬼都稱她為姥姥。」
這話一出,顧雲初立刻看了過去。而之後,隨著肖大師的講述,顧雲初和敖焱才算是知道的事情的大概。
肖大師這人自小心術不正,還沒學成就被師父趕出了師門,算卦之術等於沒有,相面之術那是半桶水晃蕩。
現在算命先生也不好當啊,內卷的很,他本事不到家,若是口才好一點,或許還能勉強混口飯吃,但顧雲初這樣大忽悠的口才可不是誰都有的。
於是他之前混的很慘,總是被人拆穿,可以說是三天餓九頓,有事沒事挨點燒火棍。騙子這行也不好干啊,總是被人拆穿,那地方不就不能呆了?
所以他就只好全國到處竄,竄到金華城的時候,他又被發現是個騙子了,那被騙的人家是個狼人,竟是下死手揍他,把肖大師揍得連滾帶爬的往山裡逃。
結果這麼一逃,就誤入了一個山野間的破敗寺廟,蘭若寺。
晚上在寺中睡覺的時候,有個妙齡女子前來自薦枕席,肖大師一聽還有這好事,一瞬間被美色迷花了眼,差點就要和人家嘿嘿嘿了,但就在此時他那半桶水晃蕩的相面之術救了他一命。
他一看,這不對啊,這看著不像是活人的面相,他被嚇得一個激靈,也清醒過來,這荒郊野嶺的,哪來什麼漂亮姑娘大半夜不睡覺跑來睡他這麼一個幾天不洗澡的臭男人?這必然是個女鬼!
幸虧肖大師這輩子窮怕了,只貪財,並不像某些色中餓鬼那樣,狐狸女鬼皆可,他當即就嚇得想跑。和那女鬼言語了兩句,暴露了自己是個算命先生,會相面的事情。
女鬼聽到這話,竟是也不糾纏,轉身就離開了,肖大師那會兒本以為女鬼放過了他,卻不想,隨後就有數條樹藤從地上爬行而來,把他綁到了一顆老槐樹下。那樹妖姥姥用陰森森的語氣讓他幫她辦事。
肖大師不是什麼好人,他惜命,一聽這話,當即就同意了。而樹妖姥姥就給了他這一面陰魂幡,還給了他幾根自己的枯枝,教了他一手操作紙人木偶的邪術,讓他搜羅美貌的女鬼給她。每年都要上交一次。並且最好要有一位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女鬼。
這樣的人可不好找,三年裡,前兩年肖大師都沒找到,只覺得那樹妖姥姥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像是看死人,這也是肖大師盯著王子悅不放,屢次下手害她的原因,因為王子悅便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
說完後,肖大師討好的看著顧雲初和敖焱。
「我也是被逼無奈,一切都是那個妖怪逼我的,但我經過今夜,我已經幡然醒悟了,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做這種虧心事了,那些錢財都給兩位,兩位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他說話的時候,還肉痛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金銀珠寶,但為了保命,只能舍棄這些了。
顧雲初卻看著他,眼神說不出的嘲諷。
「你根本不知道你錯在了哪裡。你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所以才被你師父趕出師門,但你卻不思悔改,依然一錯再錯,說什麼被逼無奈,被那樹妖姥姥抓到的時候,你以為自己快死的時候,或許你真的後悔過,但是當你聽到那樹妖姥姥讓你幫她做事,還交給你那些邪術的時候,你真的是被逼無奈,你真的沒有一絲竊喜嗎?」
「既然被逼無奈,你怎麼從沒想過掙扎?找高人幫忙?或者……既然已經被逼無奈了,你又干嘛還非得當個算命先生,害人的同時,還要騙人大把的金銀?這應該不是那老妖怪逼你做的吧?」
她半蹲在躺在地上的肖大師面前,杏眼凌厲的仿佛一把刀,直刺他那早已腐爛的內心。
「很得意吧?很痛快吧?之前本事不到家,總是被人拆穿,你被揍的時候多氣惱啊,是不是恨不得殺了那些拆穿你的、揍你的家伙?現在你不得了了,你有個老妖怪做靠山,你還會了這等厲害的邪術,誰還敢說你算命不准呢?你就像是那閻王爺一樣,說讓人誰三更死,他就活不到五更。那些家伙只能屁顛屁顛的把金銀捧到面前,你哪裡有什麼被逼無奈呢?這一朝翻身,你可不要太痛快!」
有些事,肖大師心裡知道可以,但別人說出來,卻仿佛像是撕掉了他身上的一層皮一樣,頓時讓他面色越發的蒼白。
明明外面一片漆黑,但隨著顧雲初的話,他心中那些見不得人的腐爛心思都仿佛被放在陽光下暴曬似的。
肖大師以為自己死定了,但顧雲初卻不打算這麼做。
「放心,我不殺你。」
她面色大義凜然道。
「正所謂宣言反詐騙,人人有責。你這麼個典型,必須物盡其用才行!」
說完她對著肖大師露出一個邪魅狷狂的笑容。
「所以你啊……吃牢飯吧你!」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還是那個熟悉的衙門,還是那個熟悉的吳縣官,還是那個熟悉的顧姓女子報官,只是被告不再是那個李秀才,而是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肖大師。
顧雲初一見吳縣官出現,立刻柔弱的擦了擦眼角。高呼一聲。
「大人,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大概是之前的案子給吳縣官帶來了很深的印像,他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怎麼?你的房子又被炸了?」
正想著要如何淚灑公堂控訴肖大師的顧雲初一噎:「……大人,我倒也不至於這般倒霉。」
她醞釀了一下情緒,繼續抽噎道。
「昨天我走在街上,被此人叫住,說我三日之內必見血光之災,要我給一百兩白銀消災解難……」
她緩緩的把昨天的事簡單的講了一下。
當然,去除了她和敖焱故意追蹤和王子悅在內的戲份,只說自己上街的時候,遇到了騙子,她也並非普通女子,夜裡遇到襲擊後發現不對,當即和朋友找上了那算命先生,發現正是他搞得邪術要害人。所以把人揍了一頓,天一亮就把人帶來報官了。
結果一說完,周圍莫名有些安靜。
顧雲初含淚抬頭一看,就見公堂之上的眾人全都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她。左眼寫著「這還叫不至於這般倒霉?這簡直倒霉透頂了吧?」右眼寫著:「大妹子,實在不行就去廟裡拜拜吧。人還是得對自己好一點!」
顧雲初:……
她實在哭不出來了,面無表情的抹掉自己那點眼淚,干巴巴道。
「大人?」
「啊?哦哦。」
還在想一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倒霉的吳縣官回過神來,一向威嚴的臉莫名有些尷尬,他趕緊敲了一下驚堂木,板著臉瞪向肖大師。
「想不到世上竟然還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顧姑娘放心,如若這是真的,本官必然嚴懲不貸!」
這件案子還算簡單。昨夜的老僕乃是人證,那些金銀珠寶、紙人木偶是物證,再不濟,還有陰魂幡的女鬼可以作證。
這就是聊齋世界的神奇之處,死人可以變成鬼指征凶手。
不需要花多少功夫,這件事就結案了,因為這件事性質實在惡劣,吳縣官都被氣得不輕,當即就是一個斬立決,誰知顧雲初卻道。
「吳大人,此人雖然該死,但我卻覺得不能這麼簡單的就殺了他。」
一個普通百姓質疑縣官的決定,這並不合適,但因為顧姑娘兩次報官,都給吳縣官留下了不錯的印像,他本身也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聽到這話不由開口道。
「哦?你有何想法,說來聽聽?」
顧雲初嚴肅道。
「我覺得,短短一個月,咱們鎮上,就被騙了這麼多百姓,這實在不好,或許可以拿這件事,當個例子,廣泛宣揚,讓大家都認識認識騙子的真面目,不至於以後輕易上當受騙。」
這個世界確實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心存敬畏可以,但最好還是要懂得分辨,否則辛辛苦苦大半輩子,被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騙光了積蓄,那還不得嘔死?
作為一個窮逼,顧雲初深知窮苦大眾的痛苦,於是堅決杜絕這種情況,反詐騙,從我做起!
*
今天的鎮子熱鬧的很,一個囚車關著一個狼狽的男人,仔細看,就會發現這人不正是之前在鎮子上很是威風的算命先生嗎?
囚車在鎮子裡繞行,前面有一個衙役敲著鑼,後面的衙役朗聲喊著什麼。
很快就有之前被騙的人出來,感恩戴德的從衙役手裡接過自己被騙的錢財,更有因為肖大師的邪術而害得腿不良於行,或者直接喪命的,家裡人同樣有一筆錢財拿。
囚車一直繞行了幾天後,肖大師才被問斬,聽說死的時候,無數人拍手叫好。
而在他之前擺攤的地方,一個石頭做的肖大師雕像跪在那裡,身上密密麻麻刻著字,說的正是他干的那些壞事。其中最為精華的一段,就是教大家如何分辨假做算命先生的騙子。
這些都是顧雲初寫的。她不會算命,但她懂如何騙人啊!
之後她又去找了一趟那位魚姥姥,詢問了一些關於算命的事。然後結合這些,才寫出了這一段注意事項。
首先,一個真正的算命先生,他是不會輕易給人算命的,因為窺視命運是一件很耗心力、精力甚至是生命力的事。
誰家真的算命先生敢一天十幾二十個的給人算命?生產隊的驢都不敢這麼干!
而假的算命先生,他們通常是沒有真才實學,全靠一張嘴皮子,舌燦蓮花。他們之所以能准確說出對方的過去,乃是用了點小技巧。
正如法醫說,屍體是會說話的,有的時候,單單是從人的手就能看見很多東西,比如手上,指腹、虎口,手掌繭子的分布不同,就可以看出這人平日喜歡讀書寫字,還是舞槍弄棒。
此類人的話術,要麼是七分真,三分假,要麼就是一開場就放大,比如肖大師,一開口就是你三日內有血光之災,這個時候,一般算命先生沒肖大師這種本事的,身邊都有假做路人的托,到那時,幾張嘴一同開口,唬得你心慌意亂,交了錢後,往往回家後才會品出一兩分不對勁來。
另外,這些人為了求財,往往會把情況說的很嚴重,比如肖大師,仗著自己會邪術,連話術都不仔細琢磨了,對誰都是張口就來你三日內有血光之災。
這鎮子也不算大,周圍一片都是鄉裡鄉親的,平日裡過得平平淡淡,怎麼這算命先生一來,就這個要死?那個要死的了?
這哪裡是什麼算命先生,這不就是個掃把星嘛!
「快來,快來,趙秀才正在給大家伙讀那什麼……防騙指南呢!」
有小孩子歡呼一聲。高高興興的招呼小伙伴就去了。
聽到的行人動作一頓,也忍不住放下手裡的活,一同去聽,哪怕他們已經聽了很多遍了,但是這麼有用的東西,聽幾遍算什麼,必須得背下來才行啊。要不是他們大多數人不會認字,早就學著別人抄下來帶回家了!
有旅人路過這個小鎮,正好看見街上空蕩蕩的,唯有橋頭的位置圍了一群人,人群很是安靜,裡面傳來一陣誦讀的聲音。
他好奇的湊過去,就見最中間有一個跪著的石像,一個書生打扮的人誦讀著這石像背上的刻字,所有人都在認真的聽著。
他還以為是什麼文章,本不感興趣,結果一聽,卻發現這竟然是讓人如何區分騙子的細則?!
旅人走南闖北,也遇過不少騙子,雖然這上面說的是算命的騙子,但和自己記憶裡其他舌燦蓮花的騙子一對比,竟然也有不少的相同之處!
真是奇了,就仿佛……有一個騙子站出來,把自己這麼多年的經驗說出來一樣!
而且還必須是道行頗深的老騙子,估計已經七老八十,金盆洗手了,所以才寫得出這樣精辟的話語!
旅人想到這,不由好奇的朝著邊上的一個老翁詢問這到底是誰寫的。
路過的南山翁呵呵一笑。
「這是一位心善的姑娘所寫。」
他緩緩說起了前幾日的奇事。
一位顧姓女子是如何發現肖大師的舉動,把他抓住,送到官府,而吳縣官又是如何慷慨廉潔,聽了顧姓女子的建議,把那些金銀珠寶還給了被騙的百姓,剩下的一點做了這個石像,顧姓女子又是如何寫下這些,讓人刻下的。
「想不到竟然是個年輕的姑娘家。」
旅人喃喃,這和他心中那狡詐奸猾的老騙子形像可一點也不一樣,不過這反而讓他更加佩服了,他把這石像上刻下的故事和反騙細則全部抄錄下來,這樣的好東西,自然要帶回了家鄉!
*
與此同時,比誤會是七老八十、老奸巨猾的顧雲初正和敖焱正在深山老林之中。
顧雲初扶著敖焱走到一處大石頭那坐下,隨後皺眉看他。
「你身上有傷,為何不和我說一聲?」
若不是敖焱剛剛想要帶她直接飛去金華,結果牽扯到了傷口,悶哼了一聲,她估計到現在都不知道,這個家伙這幾日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一直都帶著傷!
敖焱下意識的張口。
「抱歉。」
「你和我道歉什麼,你該對你自己道歉,受了傷還不好好休養。」
顧雲初無奈。
「你的傷到底如何了?別是惡化了吧?」
敖焱摸了摸脖子。
「應該沒有,只是好的比較慢而已。你放心,我沒事的。」
他是戴罪之身,雖然看似自由,但實則渾身都有無形的鎖鏈捆著,限制了他的法力運轉,也因此,這點鬼毒,他都無法一次性祛除干淨,只能等它慢慢痊愈。
這樣的感覺並不好,但敖焱知道,這是自己該受的。
「你確定?你這樣子可不像是沒事。你給我看看,到底傷什麼樣了。」
顧雲初眼中滿是關心和生氣。
她在為自己的疏忽而生氣,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朋友帶傷在自己身邊這麼久,她一點也沒發現。這讓她的良心有點痛。
誰知敖焱一聽,頓時耳根一熱。
「這……就不用了吧?」
顧雲初關心則亂,不悅道。
「你又不告訴我你到底是如何傷的,又不給我看你傷的如何,你是不是不拿我當兄……」
她話還沒說完,就注意到了敖焱冷峻面孔邊那微紅的耳根。忽然停住了話語。終於想起來了,這不是男人大夏天直接光膀子的世界了。
顧雲初果斷話鋒一轉。
「咳,我差點忘了我是女人了,那個……我不看了行了吧,不過你自己檢查一下,你帶藥沒,記得按時上藥。別偷懶。」
見敖焱應了,她就等在一邊,結果發現敖焱看著她,動也不動。
顧雲初迷茫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無奈的轉身。
「我保證不看你。我去另一邊轉轉看看,你好了就叫我行吧?」
她往一邊走了不遠,就見一片野花爛漫之地,於是找了塊大石頭,躺了上去,心裡嘀咕。
【我這怎麼感覺像是在野外等小女朋友噓噓一樣?】
系統妹妹:【這不挺好嗎?說明白毛婆您老人家宣傳到位,男德之花開遍四野,其中一朵就開在敖焱的頭上,白毛婆婆,一統江湖!男德男德,外瑞古德!】
聽到系統妹妹對自己的歌功頌德,顧雲初不僅不開心,還想縫上這家伙的小嘴。
【閉嘴,不說白毛婆這三個字,咱們還是好朋友。】
回答她的是系統妹妹的嬉笑聲。
顧雲初不在理調皮的系統妹妹,日頭正好,她吹著風,聞著周圍的花香,躺在石頭上,竟是有了點睡意。她打了個哈切,迷迷糊糊間,聽見一個聲音喊她。
「姑娘,姑娘。」
顧雲初抬頭一看,就見三個姑娘正站在花叢間,長相先不說,她們的腰是真的細,顧雲初一見,忽然就明白了盈盈一握的意思。
見她看過去,其中一個姑娘笑道。
「姑娘,我們公主和皇子正在舉辦宴會,見您一個人在這休息,相逢便是有緣,想請你也過去。」
【這荒郊野嶺的,正常人都不會在這舉辦什麼宴會,還公主和皇子?統統,你覺不覺得這像是要引誘我這個純真少女過去,把我給當成宴會主菜的妖怪?】
顧雲初眨眨眼。
【不過正好我閑的慌,去了的話,說不定還能蹭口飯,若是好吃,那我就給這吃人的妖怪一個痛快,若是不好吃……那就揍一頓再干掉!】
她心裡的算盤打得叮當響,面上好似單純無知一般,對著三個姑娘露出笑容。答應了下來。
系統妹妹:……純真少女什麼的。你到底對自己有什麼誤解?
第50章
顧雲初跟著她們走,走著走著,竟是真的來到了一處繁華的城市。
那裡亭台樓閣,層層疊疊。來往行人,絡繹不絕。在這些街道中穿行間,顧雲初眼中也不由閃過驚訝之色,分明是荒山野嶺,哪來的這樣的一個城市,甚至這城市中人比之前顧雲初在這個世界見過的城鎮的人都要多!
她被三個姑娘一路領著,一直到了一處大殿,殿內金碧輝煌,大氣莊嚴的很,裡面兩邊設有矮桌,坐了不少漂亮的女郎,俊俏的郎君。一個個都穿著錦衣華服,一看就貴氣十足。邊上的侍女給他們倒酒。殿內中央,穿著紗裙的舞女正在跳舞助興。
「大皇子,那位姑娘已經帶到了。」
坐在右側的一個俊俏男子驚喜的站起來,親自下了台階,把顧雲初迎過去。
「之前登高望遠,無意中見姑娘在賞花,恰好今日正好是我的生辰,我覺得有緣,這才冒然讓侍女去請,還請姑娘不要嫌棄我的唐突。」
說著,就把顧雲初帶到了他那邊,讓人又設了一處矮桌,讓顧雲初落座,很快就有侍女奉上美酒佳肴。
大皇子氣質溫文爾雅,舉杯對顧雲初友好道。
「還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顧雲初視線掃過大殿,報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疑惑道。
「不知這裡到底是哪裡?諸位又是……」
大皇子笑著介紹。
「此乃桂國,我是這的大皇子,秋海棠,這是我國長公主,蓮花,二妹妹,墨蘭,三妹妹,茉莉……」
顧雲初聽得微微挑眉。
因為這些人的名字全都是花名,壓根沒有姓氏在前。而且這個國家似乎是以女性為尊。
雖然是大皇子秋海棠的生辰,但是坐在首位的不是大皇子,而是長公主蓮花,這個國家似乎也以左為尊,坐在左側的都是公主,大皇子開口介紹時,也從公主開始介紹,其次才是皇子。
最重要的是……
【糟了,統統,這些人雖然看著不對勁,但看這態度,好像是真的單純的請我來吃飯的。】
系統妹妹很費解:【這難道不是一件好事?】
為什麼她從這個家伙的話語裡竟然聽出了些許失望?
顧雲初深沉臉道。
【他們若是壞妖怪,我靠著我這雙勤勞的雙手,不就正好把我和敖焱的午餐問題解決了嗎?但現在……你說這糕點我能打包嗎?】
敖焱還在外頭呢,她總不好離開太久。
系統妹妹:……你那勤勞的小手還是歇歇吧!
恰好這時,蓮花長公主敬了顧雲初一杯,好奇的詢問。顧雲初一個姑娘家,怎麼會出現在外面那荒野之地?
顧雲初惦記著敖焱,聞言眼睛一亮。
「我並非是一個人來的,其實我還有個朋友,我們想往金華城去。他現在還在外面。」
蓮花長公主很上道,聽了這話,立刻笑著讓侍女去請顧雲初的朋友也來。
顧雲初頓時露出笑容。
「多謝長公主慷慨。只可惜今日大皇子殿下生辰,我卻來的匆忙,身上沒帶什麼賀禮。」
「姑娘願意來,就已經是我之幸事了。」
大皇子秋海棠擺擺手。隨後想到了什麼,好奇的問道。
「不過……我們平日裡都悶在宮中,不常出去,不知顧姑娘可否跟我們說說人間的故事?也好讓我們增長些見識。」
其余的公主皇子們也很好奇,紛紛看過來。
這些人雖然沒有直說,但是這番做派,就仿佛把自己是異類幾個大字貼在了腦門上。
俗話說,吃人嘴短,顧雲初享受了這些甜似蜜的糕點美酒,也不在意當一回兒說書先生。她笑眯眯的看向眾人。
「不知各位殿下想聽些什麼?」
蓮花雖然是長公主,卻也不過是妙齡女子,似乎正對男女之情感興趣,聞言紅著臉道。
「那就請顧姑娘講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吧?」
才子佳人?
顧雲初看了眼這漂亮的公主。聊齋世界裡,這種羨慕才子佳人愛情故事的異類可著實不少,但結局嘛……想起聊齋世界中那些女妖女鬼愛上薄情書生後又是送錢又是送人,最後卻凄涼退場的結局,顧雲初挑挑眉。笑意更深。
「這樣啊,如此,我就說個郎君才貌雙全,上戰殺敵,女兒家苦守寒窯十八載,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好了。只是這故事曲曲折折,若要講全,恐怕還得費些時間。」
顧雲初上半句話已經成功引起了眾人的興趣。紛紛表示,他們不缺時間,就缺好故事聽,顧雲初只管講,他們不介意的。
顧雲初微笑著喝了一口甜酒潤喉,然後開始了自己的表演。
「傳聞,有一朝代,丞相家有一女,名喚王寶釧,她生的天生麗質,秀美溫婉……」
出於某種心思,她完全是從王寶釧的角度來敘述的,把那性格溫柔,容貌秀麗王寶釧描繪的栩栩如生,讓人一聽就不由好感頓生。接著她話鋒一轉。
「誰知那天,被一賊人劫走,眼見就要遇害!王寶釧寧死不屈,她滿目驚慌,咬咬牙,竟是欲投河自盡!」
幾個年紀小的公主皇子驚呼一聲,趕忙問。
「後來呢?後來呢?」
顧雲初微笑。「後來啊,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有一俊美少年郎從天而降,一掌打向那賊人,救下了她。那一刻,陽光照在那少年郎的身上,王寶釧只覺得書中的英雄氣概,大抵就是這般了。」
典型的英雄救美情節,但因為顧雲初口才極好,引人入勝,讓眾人都忍不住代入了王寶釧,仿佛也見到了那麼一個英姿颯爽,正義凜然的少年郎。
「王寶釧繡球招親,讓他一定要來,他果真來了,也果真接到了繡球,但王寶釧的父親卻一口回絕,直言他家金尊玉貴的貴女,如何能嫁給一個乞丐?最後竟是想要用一筆數量不菲是金銀打發。但薛平貴少年心氣,當即把那些金銀砸在地上,擲地有聲道。」
顧雲初把酒杯重重擱在桌上,面色嚴肅道。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說罷轉身憤然離去!」
顧雲初其實也記不清薛平貴和王寶釧的全部故事了,但大概的故事走向還記得,配上一些她自己添油加醋的話,效果倒是意外的不錯,就連系統妹妹都被勾起了興趣。
特別是最後一句,讓大皇子直接眼睛一亮。
「好!這話說得好!」
蓮花公主俏臉微紅。
「好一個有志氣的少年郎,此人絕非池中物,那丞相不把女兒嫁給這樣的人,那是他的損失!那王寶釧見過這樣的少年郎,以後還能愛上誰?」
「王寶釧也是這樣覺得的,於是她平生第一次反抗父親母親……」
顧雲初深吸一口氣道。
「就這樣,最後一發不可收拾,她竟是含淚,和父親堂前三擊掌,從此斷絕關系!」
顧雲初講的那叫一個高潮迭起,不知不覺間,周圍已經鴉雀無聲,宴席間,大家卻沒人吃喝,一雙雙眼睛渴望後續的緊緊的盯著顧雲初,甚至有些代入過深的,已經是雙眼微紅,含淚在心中感慨,為何這有情人要經歷這種種波折,不能在一起。
待顧雲初說到後來,薛平貴為了出人頭地,施展一身才華,去了戰場。而王寶釧一個千金貴女如何住在一個破寒窯之中,每日挨餓吃苦受凍,平日啃得是窩窩頭,菜裡沒有一滴油,挖點野菜都算是加餐了。在傳言薛平貴在戰場失蹤,疑似戰死後,很多人勸她改嫁,畢竟她還年輕,又如此貌美,雖然和父親斷絕了關系,但血濃於水,哪裡是說斷就斷的,大家都在勸王寶釧回到她應有的生活軌跡。
「可王寶釧卻說,哪裡有什麼應該不應該的,她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不相信那樣才華出眾,文武兼備的薛平貴死了,於是她謝絕了所有來提親的人,也謝絕了來自親人的幫助和勸告。就這麼,開始了十八年獨守寒窯的生活。」
顧雲初嘆息。
「十八年啊,一個花一樣的丞相千金,最終熬成了一個面容憔悴,灰撲撲的乞丐婆子,吃口肉都是一種幸福了。」
此刻,更多人的眼睛紅了,甚至隱約傳來了抽泣聲,他們順著顧雲初的話,完全代入了王寶釧,從愛上薛平貴的怦然心動,欣賞他的才華,再到決絕的嫁給他,過了幾天幸福的日子,再到夫妻離別,丈夫疑似戰死沙場,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的孤寂痛苦和絕望。這一連串的發展虐的他們眼淚忍不住的往外流。就連系統妹妹聽著這個故事都有些傷心了。
這時,顧雲初畫風再次一轉。
「好在十八年後,薛平貴真的回來了。」
這話一出,眾人驚喜萬分。然後故事急轉而下,從薛平貴懷疑王寶釧不忠,扮成陌生人去調戲,再到薛平貴竟然有了另外一個夫人,認回了王寶釧後,又因為當年的事,特地去嘲諷王寶釧的父母。
一樁樁一件件,一時間讓眾人仿佛心口塞了棉花,堵的更難受了。
有人代入王寶釧太深,只覺得薛平貴的質疑仿佛在自己心上也劃了一道口子。
「他怎麼能……王寶釧那麼辛苦的苦守了十八年,他怎麼能去懷疑她?」
有人對新夫人的事耿耿於懷。
「王寶釧忠貞不二,他卻早就有了新歡。」
大概是之前的少年郎實在太美好,以至於又有人難受的為薛平貴找補。
畢竟十八年太久了,有太多的不確定,薛平貴會懷疑也……正常。
畢竟十八年太孤寂,那位新夫人對他那麼好,他會愛上也……正常。
畢竟十八年前的羞辱太過,他會懷恨在心,現在回去發泄當年心中憤恨也……正常。
但越是解釋,眾人心中反而越是難受,畢竟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她再絕望,也一直堅信薛平貴還活著,從未有過動搖。
十八年,再孤寂,她也從未沒有動過改嫁的念頭。十八年,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吃得苦,還不能抵消薛平貴當年受到的羞辱嗎?
蓮花長公主眼眶微紅,聲音艱澀道。
「不過好在……最終還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不是嗎?十八年的無奈和絕望都過去了。他們終是重聚了。」
茉莉公主擦著眼淚眼含期盼的問。
「顧姑娘,那然後呢?」
這故事太苦了,她想結尾,總算可以甜一點了吧?
「然後?」
顧雲初淡淡道。
「然後啊,王寶釧終於證明了,她當初選中的少年郎是個有才之人,她當上了正宮皇後,但卻只有十八天,接著就病逝了。」
眾人一驚。
「十八天?!」
蓮花公主急忙看向顧雲初。
「怎麼只有十八天,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都沒事,怎麼當了皇後,反而只有十八天就病逝了!」
「不知道,這故事到這就結束了,關於這最後的結局,眾說紛壇,有人說是十八年過得太差,過不慣好日子了。」
顧雲初壓低聲音。
「有的說是被人害了。有人見不得她當這個皇後。」
有人立刻想到,「莫非是那個西宮皇後?」
顧雲初微微一笑。
「也許?」
眾人開始議論紛紛,從西宮皇後說到大臣,再到可能看不慣王寶釧的宮女太監。想要爭論出,到底是誰害死的王寶釧。
一個冷淡的聲音傳來。
「會不會是薛平貴呢?」
說話的正是墨蘭,這話一出,所有人立刻看了過去。
蓮花公主第一個反對。
「不可能,他那樣的人,如何會干這種陰險勾當。」
墨蘭是個性子冷淡的姑娘,聞言冷冷道。
「他那樣的人,自己娶了新婦,還有臉懷疑為他苦守寒窯十八年的王寶釧,或許他當了皇帝,就見不得一個又老又醜的乞丐婆當自己的皇後了呢?」
或許王寶釧曾經是漂亮的丞相千金,但十八年後,任誰看了,也只會以為她是個又老又醜的乞丐婆而已。
「十八年對於人來說,太久了,那人或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少年郎了。」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看向了顧雲初。似乎想要求得一個答案。
顧雲初只是眨眨眼。
「這只是一個故事而已,結局就到那裡,其余的我確實不知。不過墨蘭公主最後的話說的對,十八年,物是人非,那人已不是當初的少年郎,或許就算王寶釧活著,他們的生活,也不見得會有多幸福。」
顧雲初的這個故事,前面有多甜,後面就有多虐,一群公主皇子聽到這話,一個個眼眶通紅,抽噎聲不減反增。
就連系統妹妹都汪的一聲哭成狗。
【顧雲初你這是人干的事嗎?前面說的那麼甜,結果把我騙進來殺!】
就在這時,一個疑惑的聲音傳來。
「這是……」
顧雲初扭頭一看,就見是侍女領著敖焱來了,他默默的掃了一眼哭唧唧的眾人,視線緩緩落在了顧雲初的身上。
「請我來的人說,你被請來參加了這生辰宴?」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讓一場本該熱熱鬧鬧的生辰宴,變成現在這副悲傷的樣子?
要不是提前知道,他還以為是喪事吃席呢,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一句節哀了!
大概是大家都在傷心,就顧雲初面色如常,想起平日裡顧雲初的某些操作,敖焱直覺這次的事,恐怕還是和她有關。
憑借自己一己之力,惹哭所有人的顧雲初動作一頓,心虛的狡辯。
「咳……你別這麼看我啊,我就說了個故事而已!」
就是這個故事……咳,可能有億點點的虐。
隨後她轉頭,見殿內氣氛一片低迷,難得良心有點痛的摸了摸鼻子。老實道歉。
「抱歉,今日大皇子殿下生辰,我這個故事,似乎說的有點不太妥當。」
她只是偶有所想,見一群漂亮姐姐似乎被某些書生意淫的才子佳人的戲碼給騙了,就想著說個不一樣的,結果口才太好,把人說得都哭了。好好的生日宴,一群人哭得讓人還以為在哭喪,罪過,罪過!
好在這群公主皇子確實是很友善的人,半點架子都沒有,蓮花公主吸了吸鼻子。
「不怪顧姑娘,這確實是個很好的故事,遠比我們平日裡看的幾本才子佳人的話本要更有血有肉。」
墨蘭點點頭道。
「我們多聽聽這些反而能更明白這世間真實的一面,那些才子佳人、風花雪月,聽多了,反而容易魔怔。」
正說著,忽然間,地動天搖,眾人驚叫出聲,東倒西歪起來。
「啊!」
「怎麼回事?」
「這是怎麼了?!」
一群侍女隨從哭喊著從外面躲進店內。
「敵襲!」
「有條巨蟒闖進來了!」
「還有個人!」
「那巨蟒和人打起來了,他們太厲害了。我們不是對手。」
「殿下們快逃!」
「莫要慌!莫要慌!母後還在休養,不要驚動了母後!」
蓮花公主站立不穩,卻還要扯著嗓子喊。一不小心腳下不穩,眼見著就要滾落台階,顧雲初一出手,把她給扶住了。
蓮花公主感激道。
「多謝顧姑娘。此事和顧姑娘還有這位公子無關,我這就派人送你們出去!」
轟隆!
大殿的一角像是被什麼撞塌了,顧雲初扭頭一看,就見西南角塌了個大窟窿,從那往外一看,只見一條好似有千丈長,頭比房屋還大的黑色巨蟒正吐著蛇信子。
接著是一渾厚的厲喝聲。
「妖孽,受死!」
顧雲初眨眨眼,被那條巨蟒的體型給嚇到了,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蛇?
不過到底是吃了人家的,她還是決定幫上一幫。於是不顧蓮花公主的阻攔,她轉身就往殿外走,一出來,只見大半個城池似乎都被這巨蟒那龐大的身軀給占滿了,人和它對比,比螞蟻還要小。
而一個胡子拉碴的健壯漢子,背後背著一個箱匣,此刻正雙手掐著法訣,一柄小劍在天空靈活的飛來飛起,朝著那條蛇不斷的攻擊。
顧雲初本想著過去幫忙,不過卻被敖焱攔住。
「不過是條小蛇,此人可以對付。」
事實也正如敖焱所言,這大蛇看著體型巨大,但似乎非常弱,被一柄小劍打得節節敗退,很快就被殺了。但還不等眾人高興,天空的那柄小劍就倒轉劍尖,朝著蓮花公主直飛而去。
蓮花公主雖然是異類,但似乎比那條蛇還弱,竟是如普通人一樣,身體發抖的連躲都不會躲,千鈞一發之際,顧雲初伸手一拉,把人拉到自己這邊,躲開了那一劍。
「咦?這裡還有人?」
漢子大步走來,只見這家伙十分的不修邊幅,頭發亂糟糟的,仿佛怒發衝冠的模樣,胡子一大把,幾乎擋住了嘴,看著有些邋遢。脾氣似乎也不好。一張口就是命令道。
「你是人,如何和一群妖物混在一起,還不快到我身邊來!」
顧雲初挑眉。
「妖物?你又是誰?怎麼能確定他們是妖的?」
漢子冷哼。
「我姓燕名赤霞,乃是修行多年的劍客,這些都是一些蜜蜂精,他們哄你來,還不知要做些什麼勾當,你快快到我這來,否則小心心肝脾胃腎都被這些妖精給吃了!」
燕赤霞?
顧雲初一愣,邊上的蓮花公主等人還以為她被燕赤霞的話嚇到了。趕忙辯解。
「天地良心,我們真的只是請這位姑娘來參加生辰宴。」
「顧姑娘,你別害怕,我們雖然是妖,但對你和你朋友絕無壞心思的!」
「我們是好妖怪,不是那種吃人的惡妖!」
「妖怪就是妖怪,哪來的什麼好妖怪,是妖怪就不是什麼好東西,該殺!」
燕赤霞手一動,那一柄小劍就又朝著蓮花公主飛去,在他看來,這只蜜蜂精是這裡最厲害的,自然要先對付她。
顧雲初皺眉,還沒等她動手,敖焱就一劍挑開了那柄小劍。身上剛剛收斂的龍威此刻不再遮掩。他不喜的看著燕赤霞。
「這些蜜蜂妖既沒有傷你,也未害人,你何必如此。」
燕赤霞面露驚愕。
「龍威?」
蓮花公主等人更是嚇了一跳。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請來了一條龍!
燕赤霞卻不甘心就此放過這群蜜蜂妖。
「我聽聞這山中,時常有人走失,焉知不是這些蜜蜂妖把人給迷了心竅,留在了這裡。我不知您是哪位龍君,但你這般身份,何必包庇一群妖物?」
敖焱一聽就知,這是個崇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劍客。聞言冷聲道。
「如果我今天偏要包庇呢?」
燕赤霞雖然性格執拗,但也算是勇氣可嘉,聞言竟是操控小劍直指敖焱。
「那我就得罪了!」
說話間,兩人就戰在了一起。不過敖焱可是龍,還不是一般的龍,而是錢塘龍君,哪怕他受了傷,身上也有諸多限制,那也不是燕赤霞可以比得上的,他幾下就制服了燕赤霞,邊上的侍女隨從立刻一擁而上,把燕赤霞捆了個結結實實。
顧雲初對敖焱比了個大拇指。
「厲害啊。」
隨後想起敖焱的傷,又不由擔心了一下。
被人關心的感覺自然是不錯的,敖焱含笑道。
「這點小打小鬧不算什麼。」
很快,殿內被收拾了一下,宴會繼續,蓮花公主感激的謝過顧雲初和敖焱的幫忙。親自敬酒。殿內一會兒又熱鬧起來。
被五花大綁的燕赤霞看得面色漆黑。暗罵一聲。
「身為人,竟然和這些異類勾結!」
他被綁著,倒在角落,邊上的茉莉公主正好聽見,聞言氣得瞪他。
「都說了,我們並不是那種作惡的妖,我們本本分分的,今日我兄長生辰,恰好顧姑娘在附近,我們才邀請了顧姑娘和這位龍君前來,哪裡就是勾結了!」
燕赤霞冷哼。「誰知道你們之前請她到底起的是什麼心思。」
茉莉公主被這人的胡攪蠻纏給氣得不輕。
「我們只是因為平日裡在這荒野間,少有見到生人的,才想請顧姑娘來,給我們說說人間的故事。增長見識,絕沒有壞心思!」
燕赤霞嗤之以鼻,人間的故事?這有什麼好聽的?真是一群沒見識的鄉下妖怪。
茉莉公主氣得臉都紅了。竟是罵了出來。
「好的故事能讓人又哭又笑,品位人間百態,顧姑娘的故事感人肺腑,讓人聞之落淚,你一個粗人你懂個屁!」
燕赤霞聽到這話,忽然發現,這茉莉公主的眼眶是紅的,仿佛才哭過,再一看周圍舉杯歡笑的其他人,竟同樣都好似才哭過。頓時反唇相譏。
「我說你們怎麼眼睛都是紅的,聽個破故事都能聽哭,說你們沒見識,你們還不信,我看你才懂個屁!」
「你懂個屁,王寶釧的故事,但凡不是鐵石心腸之人,聽了都會哭的!」
「你們這些妖精喜歡的故事,能是什麼好故事,必然是吃人挖心,害人無數,怕是旁人聽了會被嚇哭才是!」
茉莉公主說不過燕赤霞,干脆把甜酒一口喝干,氣鼓鼓的看著他。
「那你可敢聽一聽這個故事!看看我們妖精喜歡的故事如何?!」
燕赤霞表示自己鐵血硬漢,有何不敢!
於是一盞茶後……一陣巨大的吸鼻涕的聲音傳來。這聲音越來越大,極具存在感,讓眾人不知不覺間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筷子,疑惑的看過去。
就見角落裡,五花大綁的高壯漢子不知何時雙眼通紅,眼淚打濕了胡子,吸鼻子的聲音恍若打雷。
他洪然不覺自己的模樣多古怪,還淚眼婆娑的看著茉莉公主。
「王寶釧真的死了嗎?」
還以為燕赤霞多硬氣的茉莉公主冷漠的開口:「沒錯,真的死了,只做了十八天皇後就死了。」
於是下一刻,燕赤霞虎目含淚,哭得更凄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