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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犬夜叉)回首亂山橫》作者:竹嵐子【完結+番外】

☆、第三十七章 心魔

  松曾經告訴過我,他知道進入「此世與彼世的交界」的方法,卻不知那地方的具體所向。

  因為活著的生靈是無法進入那裡的,滯留在人世間的死魂更加無法靠近——一去不歸,那些充滿執念的魂魄,怎能甘心這樣的結局?

  對於未死之物,目前最容易得知、並有前人證實過的方法,是通過回歸彼世的龐大怨念,作為指引方向的標杆。但這物件太難以挑選,又需滅殺對方才能達成。或許奈落能夠做到吧,只要他願意,找到這樣一個物件,製造出擁有深重怨念的死靈,並不是不能做到的事。

  但松生於絕妖穀,無法遠離那締造他的地方。對我來講,這件事的難度又顯得太大。

  所以,我必須另闢蹊徑——找一條「無需指引」的路,進入那個世界。

  我希望能聯繫上桔梗,可我又同樣在猶豫。我知道她想要滅殺奈落的決心,或許無法與她消滅四魂之玉、彌補自己曾經的過失,這些關乎大義的東西相比。可我也不能肯定,她真的願意讓步。

  機會只有這麼一次,在我身體情況越來越糟糕的如今。我不可能將這些告訴奈落,他絕對會阻止我。他不在意旁人的報復,從毀滅破壞的最初就是這樣。如同這個世界,或許有些強大的妖魔能夠存活成百上千年,卻似乎沒有哪一個,不是死於積年的恩怨仇恨中。

  這就是戰國。

  但我終究要做一個決定,遲疑到最後的結果,只能是滿盤皆輸。所以當我來到白靈山,感受到白心上人氣息的微妙之後,便明白我該做什麼。

  桔梗必將與這老者相見,而那只能是在混戰結束、四處狼藉的情況下。沒有這個前提,白心上人始終將奈落和這白靈山一同阻隔起來,保護的同時,等同於牽絆了敵人的路。

  只有當這保護消失的時候,桔梗才能見到白心上人。而這隱匿著、壓制這妖怪氣息的白靈山,我幾乎能想像妖氣突兀爆開的時候,氣息混雜強烈反差的環境裡,會對我這維持微妙平衡的靈魂,造成多大的衝擊。

  但同樣的,只要白心上人仍在此地,我相信我能活下來。

  而接下來,就是趁著混亂的時機,避開奈落的眼睛,找到桔梗。

  ……

  ……

  白色的死魂蟲消散在眼前,黑暗中眼前倏地一亮。視線清晰過後,我看著這片仿佛無邊無際的雲海山巒,深深的吸了口氣。

  其實計畫的最初,我沒有想到,氣息駁雜的結果,是將我的魂魄,直接沖出了肉體。

  但某種程度上,不得不說這樣的結果,讓我的計畫比想像中更加順利。

  沒有死去的魂魄,在一般情況下,無法進入死後的世界。

  但相比活著的生靈,只有生命力,卻失去肉體桎梏的生魂,進入那個世界,只需要一個「引路人」。

  桔梗給了我一條死魂蟲,這種為靈魂指引方向、讓她能在世間獨立行走的存在,能夠引導我的魂魄,走進此世與彼世連接的門。

  而現在,我站在這裡。感受著這個世界,那令我無比舒適的氣息,仿佛整個身心都與此地融為一體。

  世界即我,我即世界。

  然後我回過神來,將自己從那種似真似假的幻覺中拔出。重新感受著這個世界的氣息,生與死交纏在一起,細小而微妙的差異,指引我朝著心中的地方走去。

  將玉的碎片握進手心時,有那麼一瞬間,我似乎懂得了這小小的一個碎片,為何會引得無數人與妖為之生生死死、輾轉癲狂。

  或者說,我一直是明白的。

  所以才一直抗拒著接近它,厭惡並抵觸著。

  這與我本身的氣息矛盾衝突的東西,從初次接觸便無法忍受的排斥。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否認其中混雜著的奇異誘惑,如同罌粟的毒之於它的美,如同三途川彼岸搖曳生姿的花朵,如同月色淒迷下歌唱的海妖,即使明白它的可怖,也無法不讚歎它的美麗。

  因為能力上的壓制,只要我不願意,它無法對我產生太大的影響。因此,想要接近它、感受它、使用它,同樣是件容易的事——只要我放棄對它力量的抵觸,任由它入侵我的內心,接下來就能如那些被它誘惑的存在一樣,通過它實現心願,卻也被欲望控制。

  「許願吧。」

  「向我許願吧。」

  「向我許願,任何願望都可以實現。」

  我聽到一個雌雄莫辯的奇異聲音,直接傳遞進靈魂深處。一瞬間腦中閃過很多東西,上輩子臨死前那頭頂的一線微光,今川城中的六年坐在寢宮的窗下聽著落雨,初次與‘人見陰刀’相見時客室的嫋嫋茶香,四年前詛咒發作那一刻僧侶不曾合上的眼睛,一歲的赤子趴在我懷裡撒嬌,不久前離開人見城後那林中的斑駁日光。

  我希望上輩子好好的活下去,那個溫涼不會那麼任性的失信於人。

  我希望六年的歲月不那麼漫長,不會無法開口與人交談,在距離大海咫尺的地方無法靠近,只能遠遠的聽著海浪的翻湧,後來能在室內看著天上的落雨,一看就是一整天。

  我希望有一個不必付出性命安危相處的同伴,無休無止的矛盾和爭執,每一次的外出都是賭命般的險境。甚至入睡的時間都難得安穩,因為身上玩笑般種下的咒,帶來的是無休無止的心悸和噩夢。

  我希望沒有這身中詛咒的四年,不會痛得幾乎死去。也不會睜開眼發現自己從少女成為母親。而孩子的父親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我希望身邊的相熟之人不是如今的關係,險些成為糾結到肝疼的死局。為了雙贏的可能我絞盡腦汁,有時真恨不得乾脆倒向一方,徹徹底底割去自己的一部分。

  四魂之玉的力量衝擊著記憶,將一切深埋的渴望統統翻攪起來。我似乎聽到玉靈在奸笑,它在試圖吞沒我感知氣息的能力,將我推進欲望的深淵,徹底的沉下去。

  它渴望我的靈魂,我的力量。就如天生的死敵,何況我的力量對它有無比的誘惑力,如同那些追逐它的人渴求它的力量。

  然後我閉上了眼。

  「我要和你,打一個賭。」我輕輕的說,知道它能聽見。

  我要和四魂之玉,這最後的碎片,展開一場戰役。                    


☆、第三十八章 終焉

  回憶到這裡結束,現狀多少有點意外。

  幾個人or妖瞠目結舌的看著我,表情一致的表達了一個問題:你怎麼在這裡?

  我看著這些十幾秒前出現在此地的主角團隊,沒有解釋,只示意赤子放開一部分結界,伸手去碰四魂之玉浮在空中的碎片。

  「喂!你不許動四魂——」

  身後響起犬夜叉的聲音,同時我感到他的氣息在飛快的靠近。只是距離和聲音在下一刻戛然而止,我看著那佈滿裂痕的存在,如意料中那樣,在指尖觸到的一刻散成飛灰。

  飛灰煙滅,無論是實在的玉形還是虛無的靈體,全部都沒有剩下。

  「涼,你為什麼在這裡?你把玉的碎片怎麼了?」戈薇坐在一隻只剩骨頭的鳥妖背上,大聲對我喊著:「剛才進入這裡時,我就感覺最後一片四魂之玉的碎片不對勁,現在甚至徹底沒有了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的顯出疑惑、焦急、不安,卻沒有懷疑。那張和桔梗一模一樣的臉上,是和桔梗截然不同的神情。

  「她剛才……毀掉了四魂之玉的碎片,就像你們看到的。」

  那個鑲嵌在金剛石的嶙峋起伏間,骷髏外表的妖,這時緩緩抬頭,‘脖子’伸長了一米有餘。

  「你這傢伙又是誰啊?!」犬夜叉滿眼的警惕和不爽,一個細小的老者聲音卻接了上來:

  「您?您是寶仙鬼大人吧?我是冥加啊!」

  那被叫做寶仙鬼的死亡之靈,似乎沉思了片刻:「冥加嗎?」他微微轉動金剛石的頸項:「難道,你就是犬夜叉?」

  一場認親大戲很快在眼前上演,期間還夾雜著幾句犬夜叉他爹的舊事。我歎了口氣,看著他們這幅打算聊到猴年馬月的樣子,深吸一口氣:「打擾一下,我能說句話嗎?」

  仿佛從灼灼嚴夏變成三九伏冬,又好像他們終於意識到還有外人。原本熱火朝天的交談局面瞬間消失,幾人幾妖N雙眼睛齊刷刷轉移到我們這裡,和他們剛看到我時一模一樣。

  目光是有力量的存在,我在這樣的情況下乾笑一聲:「既然這裡已經沒我的事了,我就先走了。有什麼問題,請你們去問桔梗吧……」

  心裡默默的懺悔,抱歉啊桔梗,作為難兄難弟,某只你收拾起來肯定得心應手的多。

  何況有些事情,有些人,有些後續,總是要處理、要解決、要面對的。

  無論怎樣的開頭,都必須有一個真正的結果。

  「桔梗?這和桔梗有什麼關係?」那邊坐在妖怪上的少女,半驚半疑的質疑。我看著她有些面熟的臉,最後想起七年之前,那個面容稚嫩的除妖師。

  珊瑚啊……我笑了笑,算是緣分嗎?

  如果說珊瑚的表情是驚訝,犬夜叉幾乎是瞬間炸毛。我想如果不是赤子的結界,他現在絕對已經撲上來扯著我領子質問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彌勒算是其中最冷靜的一個,只是一隻手也搭上了包裹他另一隻手的布條。

  那有著奈落氣息、力量詭異的手掌,讓我想起奈落曾經聊起的一樁「趣事」。我抽了抽嘴角,聽他繼續說:「我記得上次遇到你,你明明不能說話吧?如果寶仙鬼說的是真的,那你做了什麼,才會毀了四魂之玉?另外……」他的眼神更冷,「你身邊的那個小鬼,是奈落的分/身吧?奈落身邊的人,怎麼會知道桔梗的事?」

  少年,你的問題有點略多吧……我揉了揉太陽穴,還沒說什麼,聽到身邊赤子冷笑一聲:「哼,誰會是分/身那種低劣的存在。」

  糟糕。心裡冒出這個意識,我頭更疼了,這小子被觸到死穴,就會變得特別執念。

  比如說……給對方一個教訓之類。

  「不是分/身,長的那麼像,難道是兒子不成?」珊瑚像是維護自家人,脫口而出的話,反應比在場的任何人都快。

  ——臥槽,猜對了!

  這話一出,瞬間的靜默。

  我和赤子默默的看著他們,他們默默的看過來。

  最後我咳嗽一聲,「總之就這樣吧,你們的問題恕我不能解答。四魂之玉應該‘只剩下’戈薇身上的那些,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出去之後,讓戈薇再感受一下。

  「哎?」戈薇被我突然的點名驚了一下,「我?那奈落搶去的四魂之玉呢?」

  我沒有回答,對她笑了笑。

  身邊的赤子最終沒有發作,而是拉住了我的手,眼前升起仿佛無窮無盡的黑色濃霧。

  我甚至沒有看到犬夜叉一行人的反應,視線再次清晰的時候,已經站在一片有些熟悉的林子裡。

  「媽媽,」赤子不滿的開口,毫不掩飾話語中的怨念,大概有點餘怒未消:「父親說,他手上的四魂碎片全都‘消散’了,就在我找到你、進入死者世界的前一刻。」

  我點了點頭:「啊,是我做的。」

  奈落把玉的碎片藏在白靈山,因為我無法接近,他也沒有帶在身邊。於是我把玉靈放進魂魄,以自己本身的無息掩蓋它的存在,借由白靈山結界的壓制讓它暫時平靜。

  何況我能感受到它的貪婪,這本就是因貪念而生的東西,強烈的渴望得到、吞噬我的魂魄。

  這便是我的籌碼。

  我不想死,不想在被那詛咒折磨了這麼多年之後,苟延殘喘到死去。死者的世界是目前唯一的線索,可這線索太過虛無,甚至有可能進入那裡,卻找不到破解詛咒的方法。

  我需要一條後路,和奈落在一起的這些年,我從他身上學到了許多東西。但有一個特點,是曾經的溫涼因為缺少,最終死亡的原因。如今卻不知不覺間,刻進了如今的我的魂魄。

  ——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然後義無反顧的堵上性命。

  所以我告訴玉靈,給我幾天的時間,這幾天不要妄圖破壞我的靈魂。否則它至多能撕裂我的魂魄,得不到任何東西。

  但幾天之後,我會選擇使用它的力量,讓它有吞噬我、同化我的力量的可能。

  我是認真的,四魂之玉能夠洞悉人心,所以它同意了。或許它明白我有別的念頭,可它對力量與吸收魂魄的渴望,勝過了其他的顧慮。

  於是它在我體內待了許多天,直到和我的魂魄融合起來,氣息相合,形影難分。

  我們幾乎成為一體,就此被它同化——在它細水長流、潛移默化的暗示下。

  但我終究沒有,就如最終我來到那個世界,拿起那最後一片四魂之玉的碎片時。我知道它在這裡,這是松在探索彼世與此世的入口時查到的消息。畢竟比起這個世界的生靈,我們這些某種程度上,游走於虛實之間的「異類」,對此要敏感的多。

  何況松的背後,是以絕妖穀為基礎,規模龐大的關係網。

  因此當最後一片碎片感受到我的渴望,開始吞噬我的魂魄時。我體內那些難被發覺的玉靈,在它們未能反應之時,已因為同源的吸引,先我魂魄本身的被引出,然後相互絞殺、吞噬在一起。

  如同自吞尾巴的噬尾蛇,只是因為它們已非一體,只能在自相殘殺中被不斷消磨。

  奈落收集的碎片並不多,最後一片碎片又擁有相對龐大的力量。它們在我靈魂間開始一場戰爭,相差不多的兩股力量,爆發產生的餘力源源不絕,將我體內滋生的詛咒,一點點的抹消乾淨。

  只有這種隔絕生氣的地方,同樣迴圈的能力,能夠滅殺這詛咒。

  玉靈瀕臨潰散的時候,最後的不甘將我拖進幻覺的深淵。在那裡,我看到了自己都沒有看清過的心願——

  深受父母寵愛的家庭,願意多年等候的夫婿。溫情脈脈的婚後生活,以及即將到來的可愛孩子。

  但我最終還是從那裡走了出來,就像擺脫那些埋藏心底的渴望。

  或許我的確有著那樣的心願,可我更加明白,什麼是真實。

  「媽媽真是的,萬一出事怎麼辦?」赤子沒有問我具體,只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回去以後,看你怎麼和父親解釋。」

  這是林子的邊緣,前方的樹木越來越稀疏。寥寥綠蔭之後,我看到黑色的城牆聳立在那裡,如同七年前初次來到這裡,看到那座高大的、寂寞的城。

  回首亂山橫,不見居人只見城。

  在這麼多年以後,我又一次想起這句詩。

  於是我笑了笑,摸了摸他的頭髮:「回去再說。」                    


☆、幕落(完)

  奈落想起很多年前,上元節的前夜。涼從噩夢中驚醒,然後在黑暗中悉悉索索,翻來覆去。

  [唉……]氣息與空氣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音,他聽出她在歎氣。那天正好是他身為半妖,每個月恢復「原形」的日子。他

  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比起從前只有頭部保持人形,如今竟擴展到胸口的位置。

  「睡不著?」

  他忽然就這麼問出聲,抱著自己都不明白的想法,吩咐她:「睡不著就出來吧。現在從側門離開對屋,到一樓的走廊,你能感覺到我在哪裡。」

  那不是他第一次給她種下咒語,那些讓她難以入睡的負面存在,更不是最後一次。最初是想試探她能力的極限,後來變成提升她的力量。

  直到經年之後,他發現自己無意識間,開始研究令人類轉換成妖、或者不受生老病死之苦的咒語,並在她身上施加多次,不覺一驚。

  那個人類,對他的影響,竟然在不知不覺間,達到了這個地步?

  在確鑿的事實上,奈落並不喜歡自欺欺人。畢竟他身邊只有這麼一個人類,他奈落更不可能閑的無聊,去查閱這種毫無意義的東西。

  不知是為了否認自己的心理,或者說服自己並沒有在意她到無法控制的程度。奈落又一次將涼帶出了城,並任由她獨自去逛人類的集市。

  然後他聽說了半夜的異樣,幾乎是下意識轉移去了那本間國。

  他在城外察覺到妖怪的血腥氣,卻因為自己的行為而憤恨不已。這時他感受到附近的人類寺廟,其中傳出一股有意思的力量,讓他順理成章的找到了藉口——

  找到她,然後帶著她進寺廟去。有了她的存在,寺裡對他力量的壓制並不大,他能夠輕鬆很多的,得到他想要的。

  那是奈落再也無法忘記的一次行動——她倒在他懷裡,眼睛裡黑色的火焰絢麗的燃燒,焚盡生命般的滾燙與熱烈,明亮到灼傷他的靈魂。

  而現在,她仿佛沉睡般在這裡,卻失去心跳與呼吸。明明是相似的場景,他卻清楚的知道,她還活著。

  這個可惡的騙子。

  他在心裡咬牙切齒的想,最終卻無法控制的,讓另一種截然相反的情緒湧上心頭,將憤恨的念頭擠到犄角旮旯的地方。

  她不會死去,也不會離開他。詛咒無法再成為她生命的威脅,而他曾經種在她身上的咒術、這些年為了挽救、延長她的生命,所找到的一系列方法,在靈魂短暫離開身體之後,也有了用武之地。

  奈落用複雜的咒法改造她的身體,讓自己的血通過傷口融進她體內。當初赤子誕生之後,她體內本來就留下了他少許的力量與血肉,如今經過二度融合,加上那些準備許久的咒術,讓她的身體逐漸產生緩慢的變化。

  為了減少改造的過程中,外來妖氣對身體的入侵,奈落將涼的身體裡種入幻咒,讓神無和琥珀帶著她,偽裝成一座人類的城池裡,城主夫人新生的女兒。

  然後,他找上了阿芘公主和她的母親鐵雞。殺死她們之後,用後者的鮮血,引導進入此世與彼世的大門。

  那個世界對生魂的進入,有難以捉摸的規則。奈落確信他的結界,能夠讓一個生者安全的進入,再安全的將涼帶出來。

  可若是超出一個人,他不得不承認,沒有完全的把握。

  最終他選擇讓赤子前去,畢竟比起奈落本人,赤子對涼有血緣間天生的感應。他能以最快的速度將涼帶回,而他天生擁有的防禦結界,甚至比奈落更加堅固。

  ……

  ……

  奈落感覺到城外的森林邊緣,赤子已經出現在那裡。而他身邊帶著的,是一個熟悉的、完整的、不再詛咒纏身的魂魄。

  他低下頭,看著躺在榻上的女子。漆黑的長髮,萌黃的和服單衣,精緻柔美的臉龐。那蒼白的膚色,沒有活人的呼吸和血色,卻也不是死者的青白。

  仿佛被凝固了的生命,在死亡的一刻被凍結。

  沒有絲毫變化的外表,可內在已經截然不同。這不再是屬於人類的身體,雖然依然需要正常的吃喝等生理需求,沒有妖怪的強大力量,卻不會再老去,也不會輕易生病。

  她不是半妖,也不是人類。難以區分界定的存在,某種程度上的異類。

  不過,又有什麼關係?

  外間的走廊裡很快響起赤子的聲音,奈落沒有出去,只是坐在榻邊,安靜的等待。片刻後,男孩的腳步停在了門外,然後一道白光飛進屋子,只是一瞬,便鑽進了榻上的身體裡。

  女子很快恢復了呼吸,血色浮上臉頰。她的睫毛顫了顫,卻沒有別的動靜。

  奈落盯著她看了許久,直到最後耐心耗盡,俯身放柔了聲音,如同當初偽裝的人見陰刀:「醒了?有膽子算計我,沒膽子睜眼?」

  對方抖了抖。

  他用溫柔的聲音,說著和語氣截然不同的內容:「還說要分開?那你要回今川國?赤子誰養?」

  對方又抖了抖。

  奈落看著涼閉的死死的眼睛,一副豁出去鴕鳥到底的模樣。最後他歎了口氣,將兩人的距離無限縮小。

  「真想殺掉你算了,把你禁錮在三途川的邊上,然後和我一起下地獄。」

  一個毫不溫柔的吻,直接抱著咬破她嘴唇的目的。涼猝不及防之間,疼的「嘶」了一聲,徹底睜開了眼。

  「……欠一還一而已,真要說起來,最後還是我吃的虧比較多。」

  她在接吻或者說被啃的間隙說了句,因為唇齒間的疼痛而掙扎,條件反射的想推開他,卻被扣住雙手按到了一側。

  奈落舔了舔咬出來的血,滿意的笑了笑:「現在,你的身體裡,可是流淌著我的血啊。」

  涼白了他一眼,又掙了掙,這下如願被放開了:「說的好像變態一樣。」

  「實話而已。」

  涼不再反駁,她大概猜得到奈落做了什麼,就像奈落明白她做了什麼一樣。

  奈落也沒有繼續下去,在看到涼眼底隱隱的疲憊後。

  她的靈魂累了,從白靈山開始,一步步一點點,算計、對抗、掙扎、忍受,堅持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他躺下去,將她抱進懷裡,像是給予溫暖,又仿佛付出守護:「睡吧。」

  懷裡的女人靜靜的睡了,奈落卻沒有絲毫睡意。

  他聽著赤子離開的腳步聲,感覺到外散的分/身們正朝著人見城趕來。微風從半開的窗子吹入室內,外面是遼闊森林鋪成綠色的海洋。

  他的女人睡在他懷裡,而他的宏圖握在他手中。

  這是他野心的起點,是他未來的所向。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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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燈斜雨時晴

第62章 番外一 非日常的日常

  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透樹梢的時候,秋葉村,這奈良國內無數小小村落中的一個,迎來了又一個全新的早晨。
  和輝握著早早爬起來後,精心摘選的一束野花,站在村長家門口等待著。
  
  路過的村民大多和他相熟,見到這情況都不由笑起來:「和輝君,又一大早來這裡等了啊?」
  「我家新做了菓子,和輝你要不要嘗嘗?」
  「天天往這兒跑也不是個事兒啊,這都一個多月了。要不,我和村長說說,讓他也幫著勸勸那姑娘?」
  
  和輝今年剛滿十八,在全村的年輕人裡,算是比較出色的。小姑娘們許多心儀他,小夥子們多少當他是兄弟,年長一輩的多多少少看在眼裡,也是各有各的想法。
  無論態度如何,他這張臉,至少有八成的村民都很熟悉。
  
  一個月前,這村中有名的鑽石王小五,忽然和中了魘似的,開始時不時的往村長家中跑。發展到幾天前,更是變本加厲,一大早專門采了鮮花,天天立在門口當門神。
  村長今年已經四十多歲,他老婆比他還大上三歲。他們的獨子二十有餘,膝下目前的一對雙胞胎,上個月剛過完五歲生日。
  除非和輝忽然出現了什麼不為人知的重口味癖好,否則排除上述幾人,能引起他這麼做的,只剩下一個人選。
  
  那是一個多月前出現在村外的陌生女子,似乎是個啞巴。那天午時她從村口走進來,打著手勢說要見村長。
  然後就順順當當的住進了村長家,對外的說法,是村長在外的親戚。
  
  和輝等了將近兩刻鐘後,院子一側的小門開了。
  看清裡面走出來的人後,少年小麥色的面孔在一瞬間,變得通紅。
  
  那是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女,黑色的長髮垂至腰際,在近發尾處用布條松松紮住。她穿著一身簡單的鵝黃布衣,雪白的臉龐有一種天然的精緻與柔弱,眉眼卻偏偏帶著七分明豔。仿佛一朵美麗的、待人採擷的花朵,奈何花枝有刺,令人愛而難得,越發不可釋手。
  和輝癡癡的看著她走近,平時友人諸多的小夥子,此刻緊張的話都說不出。只能抖抖刷刷的伸出胳膊,攔在對方走過的路上,然後抖抖刷刷的舉起花束,遞過去。
  
  少女看了他片刻,最終似乎無奈的歎了口氣。她伸出手,指尖剛觸到花葉時,耳邊忽然冒出個莫名軟糯的聲音:
  「涼,你跑到這裡,是來勾搭年輕小夥的嗎?」
  
  和輝顯然一愣,因為在聲音響起之前,他完全沒注意到什麼時候多了個人,還是個陌生人。一愣之後就是一凜,他下意識要將少女擋在身後,卻發現對方早已握著他心上人的手站在那裡,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你是什麼人?」這下和輝也不抖了,聲音比出村打獵指揮進攻時還要冷硬,「快放開涼!」
  
  對方長的倒是完全不像險惡之徒,準確的說,相當討喜——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小少年,和聲音一樣帶著幾分軟糯之意的白嫩臉龐,滴溜溜水靈靈的黑眼睛,出水湯圓一樣的鮮嫩可口……打住!
  
  雖然從外表到聲音都軟的一塌糊塗,說的話卻絲毫不客氣,近乎過於直白:「我愛她,她也愛我,你說我是什麼人?」說著示威一樣揚了揚兩人交握的手,「你呢,惦記著別人家女人的人?」
  外表和言行反差太大,讓人實在產生不了絲毫萌感,反倒被他噎了個半死不活。但他話中隱含的意思,更是讓和輝一驚:「你、你是她夫婿?」說完覺得更加不可思議,「就你這年紀?」
  
  這叫涼的少女,自從一個月前在村外偶遇,和輝就對她一見鍾情。在他顯露出傾慕之意時,涼堅定的拒絕過——她那時在地上寫道,她已經嫁人了,這次只是回來散心。
  但和輝並不介意,他也多少有了心理準備。畢竟涼已有十七歲,這個年紀若是還沒嫁人,才是不正常的事。
  「我只想……在你還在的這段時間裡,能和你……在一起,」島國此時的節操指數,決定了土著居民岌岌可危的三觀。即使呼吸困難、語言組織能力大幅度下降,少年依然頑強的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可以嗎?」
  涼抽了抽嘴角,堅定且用力的寫下幾個大字:[不可以。]
  
  然後,每天早上的村長家門前,多了一尊手捧鮮花的門神。
  
  「怎麼,沒聽過世界上有種稱謂叫童養媳嗎?」和輝回憶著自己的苦逼追求史,對面的少年卻語調不屑的反問了一句。說完表情忽然微妙的變了一下,同時,身邊的少女不動神色的收回了‘放’在他胳膊內側的手,「我來接她回家,而你——不想死的話,最好立刻從這裡消失。」
  和輝還想說什麼,全身卻忽然僵直在那裡。
  然後他表情痛苦的倒了下去,又在幾息之後緩緩爬了起來,面無表情的轉身離去。
  
  涼張了張嘴,無聲的用唇語問:[你用了什麼?吳根草?]
  少年乾脆俐落的點頭,「不愧是母親,一下就猜對了。吳根草加上記憶的修改,最多讓他頭痛上十天半個月的——也不枉費他這段時間給母親采的花。」
  [赤子,你父親這回,又給你許了什麼條件?]對自家兒子,涼的瞭解絕不止於一點。
  
  「沒什麼,真的。」赤子笑著應付過去,明顯不想說,「父親下的咒太嚴密了,我破解不了——母親,你們又是因為什麼吵起來,居然能氣的父親把你的聲音封掉了。」
  準確的說,不是徹底封印——奈落那會兒陰沉沉的原話,是‘你敢踏出人見城一步,就重新回憶回憶當初說不了話的滋味’。
  涼沒有絲毫猶豫,連眼角都沒瞟他,乾脆的離家出走了。
  
  [沒什麼,]涼原封不動的把回答還給自家兒子,然後補上一句更沒意義的,[還是以前那樣,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差異太大——果然受跨物種戀愛印象的,不僅是遺傳學一方面。]
  赤子的嘴角抽了抽,最終塌下肩膀,「你們愛咋咋吧……我有點事,先走一步。」
  涼看著他:[所以你特意跑過來,就是為了口頭上占占輩分上的便宜?]
  
  赤子笑的很純良,「當然不是,雖然有那麼一點點……不過,」他眨了眨眼,和涼或者奈落都很像的眼睛,彎成好看的弧度,「這次是母親贏了呢,父親已經決定親自接你回去——雖然我覺得,他還是憋著氣的……而且,我剛才已經把發生在這裡的事,用我的針蜂傳給了父親大人。」
  涼:「……」所以說,這次奈落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才讓你背叛我轉向他的?
  
  當天下午,被接她的人半路放倒,觸手纏住手腕把她壓倒在草叢裡時,涼的嘴角抽了抽。
  身下的草葉厚實而柔軟,蹭到肌膚上有些微涼。束髮的頭繩被對方輕輕鬆松的抽掉,下一秒衣帶也走上了同樣的道路。
  
  涼朝天翻了個白眼,不知道該氣該笑:[混蛋,你打算在這裡……!]
  下面有東西伸了進去,讓她全身一個激靈,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臥槽,節操呢?不對我一定是混亂了,才會把你和節操這個詞和你一起想起來……就算不說這個,你丫平時的潔癖呢?
  
  男妖怪把觸手從某個不能描寫的部位取出來,還撒嬌似的在她手上蹭了蹭。依然氣定神閑遊刃有餘的樣子,可惜低頭看過來時,眼睛裡洶湧而上的血色,將他偽裝的淡定毀了個一乾二淨。
  [奈落,]她惡狠狠的咬牙切齒,[你要是今天真敢……]說到這裡覺得太破廉恥了,頓了頓繼續惡狠狠,[信不信我這輩子都不和你說一句話?]
  
  你不是封了我的聲音嗎?不是不讓我對別人說話嗎?信不信我以後一直讓你「如願以償」,嗯?
  
  奈落的眼神暗了暗,低頭吻住她。
  「我信。」他在她口中這麼說,音調微微的含糊。涼習慣性的閉上眼摟住他,親著親著覺得嗓子有點癢癢,試探性的發出個鼻音,發現聲音回來了。
  「你到底怎麼想的啊,」她的聲音更含糊,全身軟成了一灘水。本來想問「你想幹啥」,卻還是因為某段深植記憶的狗血臺詞,在出口的同時換了說法,「你的‘每月一次’不是早沒了麼,怎麼情緒還大起大落的……喂,鬆開!」
  
  依然是熟悉又陌生的觸手,這次的數量是二,目標是脖子以下腰部以上。
  
  涼瞬間被嚇醒,如此行為積年罕見啊!她手忙腳亂的推開奈落,再把對方扒在自己身上的幾隻扒下來。看看他帶著些許惡意的神情,再看看自己不知不覺被剝的七七八八的衣服,腦袋上突突冒出幾個十字。
  在奈落的唇離開的同時,涼發現自己又失去了說話的能力。這樣的惡趣味早不是第一次,她也說不上什麼介意不介意。只是瞪著他看了半天,最後歎了口氣,哄小孩一樣:[奈落,每次吵架都這麼累,我不想再吵了,啊?]
  
  「你知道不可能,」奈落卻明顯不願接受她的哄勸,或者說他太過清醒,「就算你這麼說,下次還是一樣——就像即使我威脅你,你也依然甩開神無他們跑掉,在人類的村子裡呆了這麼久。」說著神情更不好看,「還勾搭了個小白臉。」
  小白臉你妹啊!涼在心裡打了赤子一頓屁股,看看這荒郊野外,兩隻非人類衣衫不整觸手圍繞的抱在一起吵架……她的幻肢深深的疼了起來。
  
  [你明明知道不是,]最後她這麼說,不管是非對錯,先把野X這種重口味的可能扼殺在搖籃裡,[回人見城吧,回去再說……一個月前的事鬧到今天,其實我們都挺幼稚的。]
  不知道是不是妖相對漫長的生命,把執念在內的很多東西,都慢慢延長了。就像如今二十年過去,赤子的外貌從十歲至今,也不過長了四五歲模樣。
  
  說著她伸手搭上對方的肩膀,抬頭重新吻了上去。吻到奈落眼睛重新變紅的時候,笑盈盈的碰了碰他揚起來的觸手,暗示道:[先收起來,回去吧?]
  「……」
  身子一輕被抱了起來,她窩在他懷裡呼了口氣。然後微微鬆開手,對上奈落徵詢的視線:
  [把咒語解開吧,好不好?]
  
  奈落挑了挑眉,作勢要找個地方降落。涼一把抓住對方再度冒出來的、蠢蠢欲動的觸手,窩回去拼命搖頭。
  「反正回到城裡你就能說話,那個咒語有沒有解開,又有什麼關係,對不對?」
  輕柔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音,果然還是餘怒未消。
  
  不解就不解,反正按照經驗,最多三天,她總能讓他心、甘、情、願的解了。
  涼望著前方碧綠的林海,心裡腹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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