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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洪荒+封神)妖妃》作者:沉淪荼靡【完結+番外】

☆、劫雷陣陣愧妖氛

  此時的朝歌,宮內已然風平浪靜,該睡的都睡了。就算是紂王也結束了一天的歌舞戲耍,擁著美人沉沉入眠。

  只是宮外卻不同,雖然已近深夜,但是武成王黃飛虎的宅邸卻亮著燈,熱鬧得很。

  姜文煥跪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那眼睛都快變成核桃了。

  「求武成王救命,聞太師做主!求武成王救命,聞太師做主……」

  「你先起來!」黃飛虎皺著眉頭道:「大好男兒,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先起來吧。」聞仲也沉聲說:「到底何事,先將事情說明白。」

  「是。」姜文煥起身,哽咽道:「家姐無辜,如今已經幽禁冷宮,生死不知,文煥身在朝歌,是朝不保夕啊!求求太師和武成王救救文煥,就算不能回歸東寓,外放為官也好,總是救了文煥一條性命!」

  聞仲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話從何說起?你人在此處,一直恪盡職守,還是說有誰找你麻煩?」

  姜文煥搖了搖頭,張了張嘴,卻猶豫著沒有說話。

  「但說無妨,在我與飛虎面前有什麽可隱瞞的?」

  「是。」姜文煥低著頭道:「家姐已然被蘇妃所害,薑家在她眼中必然如眼中釘、肉中刺一般,文煥若是再留在朝歌,豈不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丟了性命?文煥一人死不足惜,卻如何甘心死得如此冤枉?更何況薑家滿門……」

  「放肆!」未等他說完,聞仲已經拍案:「蘇妃已將封後,屆時便是天下之母,你可知道你此言不管有無證據,都是天大的罪過!」

  姜文煥立刻跪下,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黃飛虎碰了聞仲一下,就算姜文煥的話有欠妥帖,他這態度是不是也過頭了?

  聞仲的神色略略緩和:「起來,這話日後不得再說。蘇妃雖專寵跋扈,但卻並非不明事理之人,處事也算公正,絕對不會無故對你下殺手。你去吧,好好做你的事情,我保你無事。」

  姜文煥驚愕,卻一句話說不出來,只能諾諾連聲,起身告退。

  他本是做好了打算來的,言辭懇切,情真意摯,想著就算不能回東寓,至少也可以外放,屆時在外看著情勢,到必要之時,逃回東地還不容易嗎?他怎麼也沒想到聞太師的反應這麼大,還是為蘇妲己說話的。

  他納悶,武成王也一樣納悶,他是瞭解聞仲的,蘇妃的確沒有姜文煥說得那麼不堪,但也不是什麽好人,肯定不會著聞仲青眼,怎麼今日字字句句都向著她?

  被黃飛虎看來看去,聞仲不耐道:「要問什麽就問,看什麽?」

  「我是看你到底怎麼了,今日為蘇妃說了這麼多話。」

  聞仲長出了口氣:「你當我想嗎?蘇妲己並非善類,更善籌謀,每每與她相處我都要小心翼翼。但如今大王不理朝政,終日只知沉溺酒色歌舞,我雖然屢屢規勸,卻從不聽從。蘇妲己好歹能夠理政,不至於國事拖遝,社稷動搖。」

  「原來如此……但是不能只靠著這樣一個妃子,就算成了王后……」黃飛虎搖了搖頭,大王不著調,他們也是真沒招。

  「日後再看吧,是不能一直如此,現在卻也無能為力。」聞仲揮揮手,對黃飛虎道:「你妹妹如今在宮中如何?」

  「還好,妲己並不苛待宮人,也不缺他們的衣食,反倒是全不理會的樣子。」這幾日他的妻子常常進宮,每次帶回來的都是好消息。這樣就好,他不求妹妹聖寵優渥,只求平平安安,莫要落得和王后同樣下場。

  「蘇妲己所思不在後宮,你妹妹是個警醒的,只要不招惹那個女人,她不會做什麽。」聞仲慢慢喝著茶。今晚那女人不在宮裡,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當真肆無忌憚。大王被她迷惑,對她言聽計從,隨便編些理由就不再管她行蹤,自己也只能看著。

  那個侍女,還有孔宣……

  「別發呆了,既然你也拿蘇妃沒辦法,那就不要想,我們做到我們該做的事情,不就可以了?」黃飛虎倒是很樂觀:「你瞧,大王的兩位皇子都是好的,學業上優秀,為人也正直。」

  就算紂王再昏庸無能,現在殷商基業卻穩固,不會十幾二十年就被敗壞,等到太子登基,一切就會好了。

  「是啊……」聞仲仍然眉頭深鎖。妲己不會對後宮女子動手,也許因為她們不配,也許因為她覺得沒有必要。但是太子……那是將來的大王,是姜王后的親生兒子,必然向著自己的母親。日後太子登基,妲己如何能得好?這個道理那女狐不會不明白,她能放任太子嗎?

  聞仲立刻起身:「我有事先走,你注意些,不管什麽地方亂都可以,軍中絕對不能亂。」

  「我知道了。」黃飛虎看著他匆匆走出門,跨上黑麒麟便飛了,不免有些呆滯。

  黃天化探出頭來:「你們的話說完了?」

  黃飛虎立刻招手讓他過來:「天化,你知不知道最近蘇妃在做什麽?肯定做了什麽很了不得的事情,不然的話,聞仲不可能那麼緊張。」

  黃天化搖了搖頭:「我很久沒見她啦,最近她好像身體不舒服,師兄也不願意我去打擾。」

  黃飛虎百思不得其解,乾脆不想了。自己是個軍人,皇宮內圍的事情絕對不要摻合,既然連天化都不知道,那還是不要再問。

  「您老要是想知道的話我就去問問,妲己身邊好玩的事情多,這麼長時間什麽事兒都沒有,我的骨頭都快鏽了。」難得有理由動彈動彈,天化可不想錯過。

  「你可別給家裡帶來麻煩,和蘇妃相處的時候要警醒點兒。」知道這個兒子不會乖乖聽話,黃飛虎不放心地叮囑。

  「放心吧,妲己不會對我怎樣。」天化揮揮手,也逕自離去。

  黃飛虎歎了口氣,這就是修道之人和修道之人之間的事情,不分君臣,不看權勢。這倒是件不錯的事情,卻也危險,如果天化……算了,都已經說了不想這麼多。

  月已中天,妲己仍然在靜坐,身周圍繞的濃稠法力逐漸稀薄,她的神色也越來越好。

  孔宣卻沒有放鬆,他抬頭看著天色,神色冷凝。

  不知何時,星光已經悄悄消失無蹤,連月色都變得朦朧,只剩下一個霧白色光球。風也變得更大了起來,因為這檯子上冷的關係,地面已經鋪了薄薄的一層霜。

  楊戩也察覺到不對勁,卻又不能上前,更為焦急。

  天氣的變化速度極快,剛剛還是一層薄雲,頃刻間便黑壓壓一片,烏雲滾滾聚集,雲中隱約有雷聲。孔宣立刻啟動了陣法,白光將妲己纏繞。

  妲己似有所覺,睜開眼睛看了孔宣一眼,又立刻閉上。現在她不能分心,只能等著看了。

  「果然引來了天劫。」孔宣冷聲說。天機鏡的力量太過強大,妲己如此瘋狂吸收,自己的實力也在提升,就算站在附近,他和楊戩也都能清楚地感覺到,妲己吸收入體內的力量瘋狂旋轉,重新結出金丹,而且還在不斷漲大。

  「守住台下,不許人上來。」孔宣對楊戩道。

  知道自己留在這裡沒用,楊戩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孔宣圍著妲己繞了兩圈,在外層又加固了一層結界。這是自己的力量,若是天劫太猛烈,他必然要撤走,到時候全靠妲己自己。

  顯然,妲己也察覺到天劫即將臨身,吸收力量的速度加快,爭取在雷劫降下之前能夠將力量吸收殆盡,一舉突破。

  孔宣就站在她身邊不遠的地方,有護衛的意思,更多卻是爲了看戲。以他的修為,這等天雷動搖不了,妲己力盡之時他可以幫一把,不讓這個女人死就是了。順便也看看,這上古之物引起的渡劫,和普通渡劫有什麽區別。

  力量吸收的越多,妲己就可以分更多心思在別的地方。再次睜開眼睛看了上空,天雷隨時可能會劈下。又看孔宣,妲己立刻嘴角抽搐。

  這副期待的神色是怎樣啊!

  「別分心,你想死嗎?」不僅帶著看戲的神色,而且還說風涼話。

  妲己重新閉眼,屏氣凝神,暗暗憋著一口氣。等到自己能打過他,到時候絕對不客氣!

  烏雲在頭頂上糾纏翻滾不已,卻遲遲不落下。等到孔宣都有點不耐煩,妲己快要將天機鏡的力量徹底挖掘,吸收殆盡,天上才發出一聲悶響,夾著第一道粗大的閃電劈了下來!

  孔宣立刻後退三步,這閃電蘊含的力量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第一道便如此厲害。

  妲己周身的結界稍稍浮動,未等激起力量,妲己身上便浮現一層法力,將天雷抵消。那是天機鏡殘餘在外的力量,妲己也發覺事有不對,乾脆不再吸收殘餘的力量,而是運用起來,直接去抵擋。

  孔宣收斂了一閃而逝的凝重,既然有這股巨力,妲己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事了。

  只是這第一道天雷降下,就像打開了一道閥門,讓迫不及待湧出的天劫有了突破口。天上雷聲轟轟隆隆,越來越響,耳邊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閃電一道接一道接連而下,從一開始的小指粗細,慢慢到幾乎手臂粗。

  妲己咬牙硬扛著,殘餘的天機鏡之力快速消耗。

  天劫?孔宣抬頭看天,這個根本不叫天劫吧?看這架勢,不劈死妲己不甘休啊。

  他算計著,妲己到底什麼時候會撐不住。可是這個女人遠遠比他想得有韌性,就算憑著自己的力量硬抗,也能一下下扛過去,不肯扔出那根救命的翎毛。

  天劫能夠洗身伐髓,能扛總比不扛好。

  而身在其中的妲己卻沒那麼輕鬆,每每閃電打在身上,雖然被自己的力量強抗,一樣能夠抵消,可破碎的電光進入體內,帶來的焦灼感如此劇烈,讓人幾乎無法忍受。

  疼痛……還好已經習慣了,否則的話,自己恐怕已經叫出聲音,向身邊的人求救。

  恍惚中竟然開始走神,在這種重要的時刻,體內的法力卻開始渙散,連帶著神智一起。腦海中出現了很多東西,一幅幅圖畫交替劃過,是天機鏡中的畫面?

  這些畫面,她以為自己忘了,卻沒想到仍然記得。

  冥冥中一個聲音——

  【道以天為陽、地為陰,辟三界,稟公義之天理,享七情而無所慰,奪六欲而無所暨。仙以天道為尊,共功德而不為邪魔所奪;人以人道為忠,不殆勇武智謀而飧,不獎險毒狠辣之魁;魔以魔道所餮,享亟欲而不尊天下之亂,共紅塵殺道之劫。六道輪回,盡在其中。唯天地初開,混沌生奇偶之數,天妖血脈不容於三界之內,遍天地而無存,領靈智卻無善惡之念,眾生恥於肱骨之中,萬物排于友朋之外,嗚呼哀哉……】

  妲己突然睜開眼睛,一道紅光自體內發出,迎著頭頂電光擊了出去,強大的力量幾乎將閃電推回。

  一聲巨響!光芒穿透烏雲,初升的日光透了進來,灑下一片蒼白的光芒。

  烏雲慢慢褪去,天劫結束了。妲己慢慢站起身,那神態與剛剛絕然不同,肌膚仿佛鍍了一層光,晶瑩剔透,強大的力量慢慢隱於體內,透出高深莫測。

  孔宣的神色變了幾變,最後定格在平靜上:「你成功了。」

  「看來是如此,而且不止是成功。」妲己抬頭望天,勾起嘴角。突然跪下,恭恭敬敬三叩首。

  孔宣沉默不語,看到天雷散去,剛剛上來的楊戩卻不明所以。

  妲己站起身,回頭看著孔宣。

  「你知道多少?」

  「知道,卻無能為力,我卻從沒想到你會……」孔宣欲言又止,他從沒有如此躊躇過。

  「我也沒想到我會,可是今日,我偏偏就站在這裡,偏偏就聽到,看到了。」妲己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感受體內的力量,突然想到一句話。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是這個意思嗎?                    


☆、見悅襄聞眾事起

  「沒事就好……」輕輕擁抱著妲己,楊戩的神色終於現出這幾天第一次有的柔和:「你可當真嚇人,守著你,需要有一千個膽子才夠。」

  妲己輕笑:「你自己膽子小,還怪得我了,要不要我哄你啊?」

  「調皮。」楊戩敲了敲她的腦袋,仔細看她的神色:「是真的沒事了。」然後便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喂!」妲己輕輕推了推他,孔宣還在旁邊呢。

  楊戩一笑,揉了揉她的髪之後放開,對孔宣大大方方抱拳:「失禮了。」

  孔宣只淡淡與他對視一眼,略微點頭便罷。這男子也有意思,天眼的主人,偏偏愛上背負上古一脈的命定之人,看他的樣子,對待妲己與對待別人的態度毫不相同,想是真心實意。

  「天已經大亮,我們回去吧。」妲己雖然精神好,但身體卻發虛,最後那股力量是傳承了記憶後引發的,雖然強大,讓她以摧枯拉朽之勢度過天劫,可體內剛剛吸收的力量卻消耗不少,仍需鞏固。更何況昨晚自己如此作態,紂王說不定一大早就會趕去看她,撲了個空可不好。

  「你已無事,我不跟你回宮了。」孔宣說。守著妲己這麼多天,做了自己該做的,他也該輕鬆輕鬆。

  「多謝你。」楊戩沉聲說:「若非你在,妲己不會復原如此之快,這份人請我記在心裡,他日必當報答。」

  孔宣搖頭:「不必。」他幫妲己不過是覺得此事值得一幫,事實證明的確值得,還知道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既然自己心甘情願,何須旁人道謝?

  妲己走上前,對孔宣微笑道:「就算知道你的確不需要,但我總該記住才是,否則便是沒心沒肺了。財帛名利你看不上眼,我也不欲給你那些,只是日後定然還有共事的時候,畢竟你知道,我知道,這件事情才剛開始。所以我們留待以後吧?不管是感謝的報償,還是更多的麻煩。」妲己伸出一隻手:「我想,你願意對不對?」

  孔宣想了想,雖然這個動作的姿勢比較奇怪,但是表達的意思很明確,於是他握上妲己的手:「這件事情?我的確願意。」

  回到宮裡,楊戩沒有讓宮女經手,而是自己親力親為,拿了水來讓妲己洗去塵埃,再吃一點東西。然後拿出一丸丹藥:「這是固氣培元的,我備了很久,你總算能吃了。吃完之後睡一覺,若是紂王來了我再叫你,他不來,你也不必理會別的。」

  妲己將藥丸吃下去,一股暖意在丹田升騰。

  「我得讓你休息,就不陪你了,在外面呆著。」

  「先等一下……」妲己拉住他的手:「坐會兒,這麼多天一直忙碌著,你都不想和我說說話?」

  「我不急,我們有很多時間,你先休息好是要緊。」楊戩柔聲說:「這次回山我照你所說,得到了掌教師祖的允許,掌教師祖允諾,只要是順天而行,不韙天道,你迫不得已做下的事情他不會干預。」

  「有這話,我就安心許多了。」妲己輕歎了口氣:「當初讓你去不過以防萬一,卻沒想到,卻真的這麼有用……我和孔宣說得話你聽不懂,為何不問?」

  「你想說的,自然會讓我知道,你不想說的,我又何必多問?」楊戩讓她躺在床上,給她蓋上被子,單肘支在旁邊,撫摸著她的頭髮:「我想問,想問所有的事情,想把你囚在我身邊,除我之外再無任何人,這樣就能彼此廝守,永遠。可我知道你不喜歡,既然是你不喜歡的事情,我如何能逼迫你做?」

  妲己和他對視半晌,閉上眼睛:「是不能吧?你和我都不能,結果就只能壓抑著自己。兩個可憐的傢伙……」

  楊戩低頭吻她,輕輕啄吻唇瓣,磨蹭著,淡淡恬靜的氣息瀰漫。

  「有你在身邊就好,不可憐。」

  第二日,妲己來到朝上,像往常一般坐在龍椅之側,代替紂王處理朝政。聞仲看著她的氣色,只是一夜而已,這女人就活蹦亂跳了?昨天自己趕到祭天台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太陽明晃晃的,晚上發生的事情全然不見蹤跡。只是石屑紛紛,昭示著曾有過的蛛絲馬跡。

  「蘇妃娘娘,東郊行宮的太子即將回宮,不知娘娘預備如何迎接?」

  妲己眼皮抬了抬:「太子是國之基石,當然不能怠慢,只是今年國事繁雜,如今宮中銀錢吃緊,太子為國為民,自然不會願意勞民傷財。聞太師去辦吧,相信必然會處理妥當。」

  「此事應由後宮辦理,前朝不好參與。」聞仲立刻回答。

  妲己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就是爲了試探自己的態度?在早朝上提出這個,真是討厭。

  「本宮如今的身份可不適合,不若讓太子再住一陣子吧,先準備登基大典。」

  聞仲的嘴唇動了動:「謹遵娘娘旨意。」登基之後,太子與二殿下見到妲己就要稱母后了,自然也不能對她做什麽。這樣也好,否則兩位太子年輕,難免急躁些,萬一和她撕破臉,妲己下手可不會客氣,看現在的姜王后就知道了。

  散了朝會,妲己將聞仲留下:「想跟我說什麽就說,省得日後再來找我,說不定那時候我就有事了。」

  「既然你已經知道,何必我說?太子是殷商之後,你絕對不可以傷其分毫。」

  「若是他們不來招惹我,我自然沒這個心思。」妲己說道:「我是妖,王上與我之間不會有後,太子自然要留著。你去告誡他吧,讓他不要招惹我。」

  「你廢了姜王后,太子會不恨你嗎?蘇妲己,無論你今日的話是真是假,就算太子真的恨你入骨,我也不會讓你碰他分毫。」

  「是嗎?可是若他真的恨我入骨,我怎能留這麼一個人?」妲己似笑非笑道:「不如我們試試看?看是你先說服太子還是先說服我?不過如果太子先對我出手,你就不要怪我了。」

  「太子是帝統!」

  「卻不是我的孩子,聞太師,如果有一個人要殺你,你會不反抗?」妲己的身形突然出現在他身邊,冰冷鋒利的指尖抵在咽喉上:「現在,殷商可說是由我撐著的,那麼,現在我說要殺你,你有理由不能反抗我,要不要反抗?」

  「商朝不是靠你一個人,還有大臣們。」

  「是嗎?不過……」妲己側頭想了想,收回自己的手:「算了,不和你說這些,我暫時不會動太子,他想動我也沒有那麼容易,你放心。」

  聞仲哼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

  「這幾日我病中,朝歌沒發生什麽事情吧?」妲己又問。

  還是這個問題,似乎最近她總是問這個問題,發現了什麽自己沒發現的?突然想起姜文煥,除了他突兀求救之外,似乎沒什麼別的重要事情了。但聞仲還是搖頭:「什麽都沒有,你生病喜歡疑神疑鬼?」

  「這倒不是,是我覺得該出點什麽事。」妲己眯起眼睛盯著他的表情,須傾笑道:「真有什麽事可別瞞我,我出事和殷商出事只差一線,這句話不是假的。」

  重新擁有了法力之後,所以延遲的事情都可以開始佈置,封後大典自然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也不能耽擱。

  妲己召見了費仲,賞了他幾樣珍寶,許了高官厚祿,讓他去調查所有的朝廷大員,巨細無遺最好。這種事情交給這種小人是最適合的,不僅做得好,還非常盡心盡力。

  因為如今的朝堂上,小人沒有什麽可作為之處,妲己好不容易給了他一個機會,他就算死也不會放過。

  費仲再次來覲見的時候,是難得秋高氣爽的天氣,三天之後就是十五,封後的大日子,妲己倚在軟榻上,手中把玩的琉璃的茶杯,一副慵懶的模樣。

  費仲只看到一眼,立刻躬身走上前,跪地參拜。

  如今他的身家性命,前程錦繡,全在妲己身上了,他可不敢招惹她生氣。

  「起來吧。」妲己將茶杯放到一邊,拿過旁邊侍女捧著的冰海棠,如今正是收穫的時候,酸酸甜甜再加冰冰涼涼,好吃得很。

  「謝王后娘娘。」費仲諂媚笑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微臣當日恐怕不能和娘娘說話兒,今日現在這裡給娘娘道喜了!」

  「好了,嘴甜。」妲己笑眈了他一眼:「交代你的事情若是辦好了,才算是真正給我道喜。如何?」

  「不敢有辱娘娘的厚望,微臣辦好了!」費仲立刻上前一步,拿出一卷竹簡:「請娘娘細覽。」

  妲己翻得速度很快,該看到的卻一點也沒錯過。費仲做得不錯,每位大臣的性格習慣都在上面,甚至還有家庭境況。

  「你做的很好,我相當滿意。」放下竹簡,妲己笑道:「姨丈辛苦了,不知道要本宮如何獎賞你?」

  費仲的喜色一閃而沒,立刻揮手道:「哎喲喲,哪裡敢要娘娘的獎賞?娘娘只要心中歡喜,那就是微臣的福分了!」

  「呵呵,你這話我愛聽,好了,賜座。」待費仲坐下之後,她才開口道:「日後就像這樣,每月給我報告,若是有什麽意外,也要隨時進宮告訴我。」

  「是。」費仲立刻躬身道:「不過娘娘,我發現聞太師……聞太師似乎有點異動。」他小心看著妲己的神色。

  妲己一點異常都沒有:「繼續說。」

  「聞太師經常去武成王那裡,也不知道談些什麽,而且有時還是晚上。」

  「晚上嗎?呵呵……」妲己想的卻不是這個,來自現代的小女孩嘛,多少都有有點奇怪的想法,對於男人和男人之間。想歪了,非常正常。

  「是的,晚上的時候很多。」費仲連忙說道:「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談什麽,不過有一日姜文煥也在,所以微臣想……微臣想,或許他們會對娘娘不利。」

  「嗯。」妲己低頭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費仲小心翼翼上前一步:「娘娘,我們應該採取策略才對,否則的話……總不能讓對方先下手為強。」

  妲己看了看他,勾起嘴角:「費大夫,你現在已經是上大夫,做官不能著急,陷害別人更加不成。聞仲……我瞭解得很,他一心一意只有江山社稷,甚至君王都不放在眼裡,這個男人傲得很,卻也執著得很。以我現在的位置,現在的作用,他不會對我動任何心思,甚至會保住我。不過以後就不一定……」

  費仲不太明白妲己的話,但是知道,自己是說錯話了,也挑錯了人去挑撥離間。於是他立刻跪下:「也許是微臣誤會了,微臣只是擔心娘娘的安危!」

  「我知道,姨丈不必如此,起來吧。」妲己起身道:「你只需做到我讓你做的,不必多加猜測,更不要妄動,這樣就已經足夠了。多餘的事情做了,反而是禍事。」

  「是是……」費仲立刻心領神會,賠笑道:「只要是娘娘叫微臣做的,微臣絕對巨細無遺,娘娘不叫微臣做的,微臣也不會越過半分。」

  「這就是了,我知道姨丈是個聰明人。」妲己走到屏風後面:「你先下去吧,本宮絕對不會虧待真正忠心的人。」

  「多謝娘娘。」就算妲己看不見,費仲還是恭恭敬敬跪叩,然後才離開。

  楊戩也走到屏風後,為妲己更衣。

  感覺為自己更衣的手由女子變成男子,身後那人的身高也抽長,妲己笑道:「他不錯吧?雖然是佞臣,但也算忠心。難怪人家都說,佞臣才是最忠心的,因為要巴結著君王,所以忠於君,並非忠於國。」

  脫下淡藍色的長裙,妲己換上淺黃色的絲綢疊衣,將白色輕紗纏繞在手臂上。

  「正好是你所需要,忠於你。」楊戩為她披上透明的白紗外袍,看著她這副嬌俏可人的樣子:「又要去哪裡?」

  「你沒聽剛剛費仲說嗎?聞仲可是隱瞞了我一些事情。薑家的人可不老實呢。」                    


☆、蒼茫沉浮見殘意

  妲己的心情不錯,看著面前瑟瑟發抖的這位,就算知道他一半的懼怕是裝出來的,卻不掩愉悅。

  「姜將軍……怎麼了?本宮沒有那麼可怕吧?」妲己放下茶杯,茶碗與杯蓋交擊,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這個安靜到可以聽到呼吸的地方更為清脆悅耳。

  「微臣位低言微,娘娘威重,微臣不敢不敬畏。」姜文煥立刻說,小小的年輕聲音還顯得有些稚嫩,到讓人覺得不是假話了。

  「威重?起來。」妲己輕輕敲擊著幾案:「會嗎?武成王,你也這麼覺得?」

  黃飛虎抱了抱拳:「蘇妃娘娘自然不同。」

  「就算我不同吧,也沒到那麼誇張的程度,還威重?天子威重,我差得遠了。」

  「是,但微臣還是尊敬娘娘。」姜文煥的認真,比費仲看上去都實誠。這一個個都是演戲的好手,當面為你鞠躬盡瘁,背後說不定做出什麽。

  妲己見他不肯起身,也就由他跪著:「我只是聽到些風言風語,便來武成王這裡看看,沒想到姜將軍真的在呢。將軍真是兢兢業業,如此一絲不苟……卻不知上官的家裡不是你能夠常來的嗎?知道的,說是您為精益求精,希望能夠報效國家,不知道的,還不得說你居心叵測,巴結上官?」

  「微臣怎麼敢?微臣全心全意只爲大王與娘娘知遇之恩,報效國家!」姜文煥鏗鏘有力地說。

  「是嗎?這麼說,姜將軍九日之前漏夜前來,後來滿面淚痕而去,也是爲了這個?」

  姜文煥的手一顫,聞太師不是說,那天晚上蘇妃另有要事,這些事情不會被她發現嗎?難道是誰說了?心中有鬼,他的語聲便頓了頓:「當然、當然是如此。」

  這一聲磕巴,黃飛虎便知道不好,蘇妲己人精一樣,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果然,她笑得更加燦爛,眸底的光也更加冰寒:「好,很好,真不錯……武成王,你有什麽想說的?」

  黃飛虎低頭道:「微臣心思,娘娘豈會不知?微臣無話可說,一樣無需多說。」

  「這倒是……」都是忠於殷商,無可動搖,卻沒有一個是忠於自己的。妲己撇了撇嘴,算了,早知道的事情,有什麽可鬱悶的?黃飛虎素來剛強,耿直過了頭,若不是飛燕在自己手裡,連這般屈膝低頭都不會有。

  「姜文煥,最近也無戰事,我看你身手不錯,不如在宮裡當差吧,做王上的護衛是個好差事。」妲己突然說,然後站起身:「不打擾武成王了,本宮還有其他地方要去,姜文煥便跟著本宮去吧,今日就進宮好了。」

  姜文煥冷汗就下來了:「娘娘,微臣還有要收拾的東西……」

  「讓人幫你拾掇,既然進了宮就是王上的心腹,莫在意那些小事情。」妲己走到門口,回頭看著姜文煥,捕捉到他向武成王求救的目光。

  越是排斥自己,敵意便越深厚,這個人已經不能留了。

  「姜將軍,如此戀戀不捨,難道還有話對武成王說?」

  「不,沒有。」姜文煥只能走,他知道,自己這身體只要踏入王宮大門,便再沒有出來的時候了。只盼著聞太師和武成王有這個心,能夠在死之前,救他於水火之中。

  「蘇妲己帶走了姜文煥?」聞仲聽到這個消息,立刻站起來:「你怎麼沒阻止?」

  「那是大王最寵愛的妃子,三天后就是王后,我又不是你,怎麼阻止?」武成王道:「他們離開後我就立刻來找你了,現在應該剛剛進宮,你若要阻止,可以去找妲己,她不可能領進宮後就把人殺了吧?」

  「我去看看,你即刻回去等消息,若是妲己真有殺人之心,姜文煥便不能留在朝歌了。」廢了姜王后沒關係,至少人還活著,若是再殺了姜文煥,東伯侯不反才是怪事。

  「好,那我回去準備準備。對了……」黃飛虎停下腳步:「這一路有人跟著我,你最好也注意一點,或許……也能問問?」

  有人跟著?聞仲一愣,會是妲己的人?她派人跟著武成王做什麽?

  大晚上闖進聞仲寢室,這種事情妲己常幹,可大晚上跑進妲己的宮中,聞仲還是頭一遭。事情緊急,他也顧不得避嫌了。

  妲己一腳把楊戩踢到那邊暗格下面去,披上自己的外衣,將兩重床帳全部拉下,看著外面闖進來的人。

  「聞太師?你是希望我說稀客,還是治你的罪?」

  聞仲沒有靠近床鋪,他是顧不得避嫌,也不能上趕給妲己送把柄:「蘇妲己,你做了什麽可要我說?」

  「我本想說不用……不過你還是說吧,我做得事情太多,天知道你指的是什麽。」

  「姜文煥。我在宮中遍尋不得,你將人藏在哪裡?還是說,已經殺了?」

  「殺?我可沒有那個心思殺他,給自己找麻煩。」妲己輕聲說:「至於去哪裡,聞太師何必問?這宮中的事情外臣不該多問,聞太師向來懂得禮數,怎麼今日這般奇怪啊……」一邊說一邊穿衣服,披上外袍系上腰帶,將楊戩放在床腳的男衣塞進被子裡,妲己掀開了床帳:「瞧這殺氣騰騰的,還以為你是來行刺呢。」

  「別移轉話題,姜文煥殺不得,你理應知道。」聞仲沉聲道:「交給我,我自不讓你再見到他就是。」

  「這並非聞太師可以決定的,姜家可不是易與之人,姜文煥若歸東地,東伯侯必有反心。」妲己冷冷道:「他留在這裡,便是制約,這點莫非聞太師不懂嗎?」

  「無需留在宮中!」

  「那留在軍營,留在你和武成王身邊?」妲己冷笑:「他見過你們不止一次吧?哭哭啼啼唧唧歪歪說過什麽?就算沒聽到,我也一樣能猜到。聞仲,你若撒手不管,我自然可以讓他不再成為我的威脅,留他性命。但若是你一定要將他收在掌心護著,別怪我容不下他,一了百了!」

  「一個將軍,對你有何威脅?」

  「你這麼希望他出去亂跑,勾搭朝臣?」妲己反問:「若是他有一日成功脫困,回返父親那裡,回頭反了朝歌,這罪責是不是聞太師擔著?」

  聞太師眉頭深鎖:「休得胡言,你怎麼就能夠斷定薑家必反?就算幽禁了姜王后,也並非全然不容於情理之中。」

  「怎麼斷定我不會告訴你,但我說他會反,他就會反。」妲己抱著手臂,坐在一旁冷冷看著聞仲:「我記得聞太師從不是婦人之仁的人,今日是怎麼了?竟然一力要保下叛臣逆子。」

  「我保下他,才是為了殷商基業。」聞仲簡直要咬牙切齒,這只肆意妄為的狐妖,她到底知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

  ?看了聞仲一會兒,還是妲己先收斂了自己的怒氣,揮揮手道:「先冷靜一下,坐下來,我們慢慢談。我承認,我帶姜文煥進宮是為了免除後患,但這個免除後患的法子,和你想的絕對不同。」

  「我是說,你這樣沒有必要。」雖然仍然板著臉,聞仲卻已經坐下:「我自有辦法,薑家不會反,東地可以安寧。」

  「是嗎?其實我也有辦法,懷柔而已,誰不會呢?現在我掌控著朝政大權,由我來做或許更好,姜桓楚不是個笨蛋。」搖了搖頭,妲己輕聲嗤笑:「沒用的,既然知道沒用,我何苦還要做這些事情?還不如用更簡單的方法,沒有情義,卻更能掌控。」

  「什麽辦法?」聞仲起了好奇心,甚至忘記問她爲什麽沒用。

  「這個嘛……說了就不靈了,你可以自己看,不過不要插手。」

  聞仲冷哼:「不靈?我看你就是怕我阻礙吧?必定不是什麽好方法。」

  「嗯,我承認,是陰險的辦法來著。」妲己吐了吐舌頭:「我是小女子嘛,不像你們大男人,用這種辦法我是大大方方來著,我知道你看不慣,所以,別插手就是了。」

  聞仲很想撬開妲己的腦殼,看看裡面裝著的究竟是什麼東西!這種話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她果然已經沒有腦子了吧!

  妲己用袖口掩住唇,遮擋狡猾的笑意:「我的提議如何?你還是先看著吧,若是實在看不過眼,再來找我討論,不過可千萬不要隨便做些什麽哦。」

  聞仲站起身,一句話不說走了出去,他實在沒這個耐心留下了!

  「等等。」妲己卻叫住他:「怎麼來的怎麼出去,你想明天一早流言滿天飛?」

  聞仲側頭瞪了她一眼:「在你的宮內會有流言?」說完,大踏步離開壽仙宮,還重重關上了門。

  妲己揉著耳朵:「一如既往,凶巴巴的……」

  床那邊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楊戩的手指代替她的手,輕輕在耳垂上掐了一下:「你就這麼對我?」好嘛,噗通一下世界黑暗了,那一腳踹得絕不留情,他怎麼不知道,妲己的床側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暗格?

  妲己側頭,吻了一下他的指尖:「怎麼?委屈你啦?我可不知道聞仲會闖進來,那個暗格是以防萬一,防紂王的。」

  「猜到了。」楊戩把她一把抱起來,重新走向床鋪:「不過現在不提這個,你應該好好補償我一下……」

  當晚的補償讓妲己腰酸背痛,更要命的是,紂王一大早就興致勃勃過來了,讓妲己第二次把楊戩踹進暗格。

  「王上。」

  「愛妃,寡人忍不住來瞧瞧你,即將封後,寡人實在高興得很。」紂王哈哈大笑,春風得意。自從有了妲己之後,後宮千嬌百媚,眾臣不來聒噪,政事無憂,吃喝玩樂,日子愜意地仿若身在雲端。如今立後,無一人反對,歌功頌德,豈不是大好的朝景?自從登基以來,這可是沒有過的。

  「王上,臣妾也開心,可是王上這個樣子……」妲己紅著臉輕嗔道:「若是要朝臣知道,怕不是要笑話?」

  「誰敢笑話寡人?況且,這本就是該萬民同喜的事情,寡人已經下旨,大赦天下!」

  「多謝王上,王上的子民們也能夠同沐恩德。」話雖如此說,妲己卻帶著輕愁,不似表面那麼開心。晨起只著一身素白寖衣,更加楚楚可憐。

  紂王連忙擁住她,像小心翼翼對待的珍寶:「這是怎麼啦?有什麽不開心的事與寡人說,寡人自當爲你做主!」

  妲己搖了搖頭:「不,王上,什麽都沒有……對了,太子與二殿下快回來了,王上與臣妾都要準備準備,王上很久沒見到兩個孩子了吧?」

  紂王一愣,他雖非聖明,卻並不笨,立刻反應過來:「愛妃,你可是爲了寡人的兩位王兒?」

  妲己低下頭,眼眶已經紅了:「王上恕罪,臣妾不是……只是姜王后被廢,後宮前朝留言紛紛,總說是妲己狐媚惑主所致,臣妾只怕……只怕若兩位殿下也是這般想法,又如何是好?只盼著自己將迎接的事宜打算好,不至於兩位殿下對我有偏見。只是心中難免惴惴,始終不安罷了。」

  「愛妃,你如此識大體,寡人當真欣慰。你放心,那薑後身為正宮卻行事荒誕,不知賢德,逕自使人行刺於你,是自找死路!兩位王兒雖為王后所生,卻也是寡人的兒子,不會如此不識大體。難道還信不過寡人的話?愛妃放心,若是王兒忤逆,寡人必然站在你這邊!」

  妲己這才露出笑容,真正歡欣:「多謝王上。」

  紂王心情大好,於是難得親自去上朝了。

  妲己長出一口氣,揉著腰坐下來稍事休息,看著楊戩再次從床下爬出,黑著一張臉。

  「這次是意外,不怪我,不許對我發火。」

  楊戩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我會習慣的!」然後他正色,對妲己沉聲道:「今日對紂王說了這些話,太子便不會成為你的威脅了。」

  妲己瞟了他一眼,輕飄飄道:「也許,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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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攘東夷亂始生

  立後之日,豔陽高照。

  晨起妲己便從吹拂的風中感受到了熱度。

  日月上身,山河在肩,金色的鳳冠垂下珠絡,背後的玄鳥展翅欲飛。

  妲己晃了晃手臂,搖了搖腦袋,無論如何都不舒服,太重了。

  楊戩輕輕按在她肩膀上,讓她坐下:「等一等,就要出去了。」

  妲己扯著袖口:「我就納悶,紂王弄得如此興師動眾做什麽!」

  「討好你。」楊戩簡單地說。他也不喜歡,這豔紅與金黃的嫁衣,本應是妲己穿給自己看的,而不是另外一個男人。

  「他討好的時候在後頭,倒是現在心急起來了。」抿了抿紅色的唇紙,妲己看著鏡中的自己。古代的銅鏡模模糊糊,卻也能看出美輪美奐。

  「楊二郎,你今天就在壽仙宮裡休息吧。」

  「如此盛大典禮,你身邊跟著的侍女不會少,沒有人會注意我。」

  「可我卻不想讓你去。」妲己柔聲道:「明明只是一場戲,何必讓你看著心裡不自在?你不自在了,難道我還會開心不成?」

  楊戩低頭吻她:「無妨,既然知道是一場戲,不自在又如何?總好過一個人在宮裡,聽著歪頭鼓樂喧天。妲己……只要不是在你身邊,怎樣我都不能放心。我已經怕了,一次次的傷,一次次的痛,我怕有一天你會消失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妲己回抱他,突然咬了他一口,咬在鼻尖上:「對我這麼沒信心?你瞧,現在我不是好好的?這就叫因禍得福,而且是更上一層樓呢。」

  額頭貼著額頭,輕輕磨蹭,兩個人都露出笑容。這一刻的溫暖,便是最滿足的時候,任何事情都無法比擬。

  「讓我考慮一下,今晚大喜之夜,讓你來侍寢啊。」妲己輕聲笑道。

  「侍寢?那敢情好,我就等著王后娘娘的傳召了,娘娘千萬別把我丟到一邊,忘了啊。」啄吻她的唇,楊戩笑著看她在侍女的簇擁下離開壽仙宮,坐上八抬大轎,沒有跟去。

  妲己有一點說對了,自己真的是很不舒服。有朝一日,如果自己可以娶她為妻,他必然會舉辦一個最盛大的婚禮,比今天更加盛大百倍千倍,讓全三界的人都知道,他們才是真正互相屬於對方的人!

  宮門閉合,他回過頭,暗處卻有一張臉。陰測測的聲音響起:「郎情妾意,你日子過得真舒坦。」

  楊戩嘴角抽了抽,無奈走過去:「師父,你又做什麽?」

  「做什麽?我什麽都不做!你這個不孝徒弟!!」玉鼎真人突然蹦起來,對著楊戩捶胸頓足。

  「天啊地啊師尊啊,你說說這是什麽世道?都是嫁出去的徒弟潑出去的水,這還沒嫁呢,胳膊肘向外拐哦,壓根兒不記得還有我這個師父了,回山也不說看我一眼,就當我不存在啊!辛辛苦苦這麼多年,最後養出一個不孝的徒弟,我苦啊我……」

  楊戩已經說不出話了,木著一張臉,冷冷看著玉鼎真人撒歡一樣。

  直到他眼珠一瞪:「你也不說來勸慰我兩句?真要做不孝徒弟啊!」

  「師父,徒兒看您挺開心,讓您激動一會兒。」楊戩勾起嘴角:「開心夠了?」

  「我開心個鬼!」玉鼎真人揉了揉臉:「越大越不好玩,自從你有了那只狐妖,自己說,還是個好徒弟嗎?」

  楊戩躬身施禮:「師父莫怪,徒兒自然是惦念著師父的,只是妲己身邊危機重重,徒兒心裡不安啊,只能守著才成。」

  「所以我才說,你是被那狐狸精勾去魂兒了!」

  「師父!」楊戩立刻皺眉,不喜歡玉鼎真人這麼說妲己。

  「我不說,我不說了行不行?天啊……」玉鼎真人翻了翻白眼,這輩子最寶貝的徒弟就這麼被勾去了,他還能怎麼?

  楊戩坐下:「師父,這次來是找我吐苦水?」

  「吐吐不成?我就是一說。」玉鼎真人撇了撇嘴:「徒弟啊,我問你,你上次回山去找師尊,說什麼了?」

  楊戩目光一閃:「閒聊而已。」

  「閒聊?聊到師尊把我叫去,巨細無遺將你問了一遍?」玉鼎真人拍桌子:「給我說實話!」

  「的確是閒聊,不過幫了妲己一把,自己的事情沒說什麼。」楊戩淡淡道:「師父不必在意,掌教師祖不過說說而已,沒什麼的。」

  「徒弟,不是我說你,三教簽押封神榜的事情你也知道,想著點自己吧,別總想著那只狐妖。她自己對付不了嗎?我看不儘然。」一提起妲己,玉鼎真人除了抱怨還是抱怨。從一開始那只狐妖就陰了他,拿了他的斬仙劍,到現在還沒還,勾搭了他的徒弟,都不著家了。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自然清楚,修為一直沒落下,師父不必擔心。至於其他……師父還不知道我嗎?也沒什麼。」

  玉鼎真人歎了一口氣,他當然知道,對於楊戩的一切,或許沒有人比他知道得更清楚。楊戩身在崑侖山,心卻不在,他承認自己是崑侖山弟子,卻從來不歸於此。沒有一個被稱為家的地方,內心深深的痛楚與傷痕無可復原……他壓抑著自己,如此委屈,如今好不容易愛上一個女人,自己又橫加阻攔,是不是不太好?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玉鼎真人又開始抓頭髮。可是他愛上什麽女人都可以,怎麼就愛上這麼一個在風口浪尖上,脫不了殺劫的呢?

  「師父,你再撓下去,腦袋就要破了。」知道玉鼎真人是當真擔心自己,楊戩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師父,你放心就是,以你徒弟的本事,難道還怕什麼嗎?」

  想了想,玉鼎真人有了笑意:「說得也是,那我不管你,不過你記住,自己的修煉不可以落下,和其他人相比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請師父放心。」

  這時,外面的鼓樂聲想起,楊戩看向窗外,神色複雜。

  看著他這個樣子,玉鼎真人湊過來:「徒弟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她……你……這麼說吧,這個是紂王的女人,你是什麽心思能毫不在意,還守著?」這才是他最不忿的一點,他覺得自己的徒弟受委屈了。妲己已為人婦,怎麼配得上?

  楊戩看了一眼自己的師父,這個倒是可以告訴他,於是他微笑道:「從頭至尾,妲己和紂王就沒有半點關係,她只是我的人,僅此而已。」

  玉鼎真人一愣,隨即無語了,早知道這樣,他還擔心個什麽勁兒?

  「我說徒弟,以後有什麽事情先告訴師父,省得為師為你擔心。」他有氣無力地說。

  楊戩笑著應承,卻沒保證。有些事情當然不能說,否則才是真的讓人擔心。更有些事情是要爛在肚子裡的,那是他對妲己的保證。

  「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告訴你。」玉鼎真人正了正神色,嚴肅說道:「申公豹被徹底逐出師門了,師尊已有法旨下達。」

  楊戩神色一動:「什麼時候的事情?」

  「在你那次回去之後不久,他也回來覲見了師尊,我不知道原因,似乎他是求師尊做主,反而把師尊給惹火了,第二天消息傳開,師尊就把他逐出師門了。」玉鼎真人雙手一攤:「我就知道這麼多,聽說申公豹經常和你……不對,是和那只狐妖作對,會不會因為這個原因?」

  「也許,掌教師祖……」楊戩想了想,用了一個比較妥帖的說法:「很看重妲己,我不知道原因,但是若申公豹回去搬弄是非,掌教師祖是會向著妲己的。」

  玉鼎真人很迷茫:「連師尊都看重?這只狐狸到底哪裡好?和你在一起之後,她連杯茶都沒說敬給我呢。」

  所以這才是重點?楊戩嘴角抽了抽,乾脆不說話了。

  妲己在宴席上,紂王實在高興,再加上向來不著調,舉行的竟然是國宴。

  眾臣三跪九叩,看著上面哈哈大笑的紂王,還有抿唇淺笑的妲己,牙根兒都有點癢癢

  。沒辦法,國宴這種東西,大王一舉杯,下面立刻要站起身行禮,然後才能喝酒。再加上這次國宴是打著為妲己封後慶典的旗號,妲己一舉杯,他們也要同樣如此做。酒沒喝幾次,大臣們上躥下跳,兔子一樣折騰著,都精神萎靡了。

  妲己上面看著,實在忍不住想笑。

  國宴是展示君權的地方,紂王很享受這一點,絕對不會說出讓大家隨意的話。而妲己,她雖然不喜歡這麼一板一眼吃東西,卻很喜歡折騰人。

  聞仲黑沉著一張臉,這次,他總算是看出紂王對妲己寵溺到什麽程度了。好好一個封後大典,竟然如此出格!

  妲己眼波流轉,正好對上聞仲的不忿,勾起嘴角,那笑意更加深邃。

  「王上,您對臣妾這樣好,臣妾敬您一杯。」

  「好,好。」紂王立刻與她對飲,根本沒在意下面的大臣們怎麼樣。

  而下面那些起身,跪叩,再起身,坐下,早已經麻木了,甚至不用紂王說平身。

  「今日才是大婚,是妲己與寡人真正的婚禮。」

  「是。」妲己笑得很甜,帶著羞澀的味道。

  這嬌羞引得紂王心癢癢,於是又喝了一杯,下面再一次人仰馬翻。

  就算如此,也得裝出喜悅的樣子來,普天同慶嘛。

  可是在這種開心的時候,不該被任何事情打擾的時候,偏偏有了麻煩。

  「報————」傳令兵直闖宴會,單膝跪地。

  「報大王!東夷興兵作亂,攻打東地,東伯侯抵禦不能,已失了七個城池!如今東臨關告急,急報求援!!」

  滿場震驚,東夷異族打到了東臨關?開什麼玩笑……那等於東伯侯已經失了極近半片的東隅之地!

  聞仲立刻起身:「大王,請移駕!」

  紂王皺眉,心中無限反感,什麼時候不好,怎麼偏偏這個時候來報?好好的興致全給攪亂了!

  妲己撫上他的手臂:「王上,朝政要緊。」

  「可今日是你的大日子。」紂王沉聲說,再看那傳令兵的時候,目中就已經帶了殺機。

  妲己一笑:「臣妾等著王上就是,難不成還跑了嗎?」輕輕推了紂王一下,妲己盈盈淺笑著起身:「先告退,王上莫要動怒,小心自己的身體。」

  回到自己的壽仙宮,宮殿早已經佈置的富麗堂皇,看了一天這種紅色和金色,妲己都有點視覺疲勞。她拍拍手,簾幕翻卷,變成黑與白的交雜,這才能緩和了心情。

  坐在那邊思索片刻,她突然笑出了聲音。

  「怎麼了?」楊戩從後面轉出。

  「東夷叛亂了,東伯侯求援,這個時候來搗亂紂王是千百個不願意的,卻也沒轍,我只稍哄了哄他就讓他去了,只怕不一會兒就會回來吧?」

  「去了就去了,不回來不是更好?」楊戩輕哼。

  「呵呵,哪裡好?以紂王的脾氣,這時候絕對沒心思處理政事,再加上朝臣逼迫著,不吵翻天才怪。」妲己懶洋洋道:「等他們吵完,紂王回來,我再令他入睡,重新召集朝臣商討國事。」

  紂王愈加昏庸,自己才愈加重要。

  「小鬼靈精。」楊戩點了點她的額頭:「先休息一下,你今晚不一定能有空歇著了。」

  「嗯,那我稍稍睡一下,紂王很快會過來,到時候別忘記叫醒我。」

  「自然不會忘,放心。」楊戩坐在床邊,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才想起自己忘了告訴她,關於申公豹被徹底逐出師門的事情。也罷,等她醒來再說吧。妲己似乎沒有安生的時候,養病那幾月是最輕鬆的,自從好了,就立刻開始忙碌奔波,做不完的事情。

  只是靜謐沒有延續太久,很快那邊傳來嘈雜的聲音,楊戩推了妲己一下,然後隱沒自己的身形。

  妲己睜開眼睛,眨了眨立刻恢復清明,坐起身等著紂王進來。

  果不其然,紂王是挾怒而歸的,一進屋,便喘著粗氣,重重坐到一邊。

  妲己立刻迎上前,輕輕揉捏他的肩背:「誰這麼不長眼,又惹王上生氣了?」

  「還不是朝上那群老古板,一群庸才!倘若事事都需要朕,要他們有何用!」

  妲己勾起嘴角,大王的作用的確不是事事親力親為,而是要如臂指使掌握臣下,否則,還要這個王做什麽?

  「王上莫生氣,眾臣就是這樣,自己拿不了主意,還不是要王上一言而決?」

  「此事愛妃明日一早辦了便是,莫讓他們再來煩我。」一年多的酒色,紂王早已不習慣朝政,只覺得腦袋疼。

  妲己柔聲答道:「這個自然,不會再讓王上煩心。時候已晚,王上……可要休息?」

  紂王看著她雙眸一眨一眨,長長的睫毛扇在心裡,扇得又癢又熱,立刻色授魂與:「自然,自然,我們應該休息了……」

  他把妲己壓在床上的瞬間,妲己微微張口,吐出一股幾不可見的煙霧,讓他陷入自己編造的最美麗、最滿足的夢境中。

  將人推開在床內側睡好,妲己理了理頭髮,看著窗外的天色。現在也只是傍晚而已,紂王剛進來不久,她還不能離開。

  楊戩從後面摟住她,直接把她抱下床:「洗澡。」

  妲己回身攬著他的脖子,輕輕一笑:「他又沒怎麼碰到我,你吃什麽飛醋。」

  「我恨不得他離你遠一點。」楊戩緊了緊摟著她腰的手臂:「不是爲了這個,你身上有酒氣,一會兒不是還好去見群臣?帶著酒味兒不好。」

  妲己蹭了蹭他:「好不好的,隨便啦,有你替我照顧著,什麽都不用我自己操心……我只知道,有你在我身邊真好。」

  「就一張嘴會說話。」楊戩露出溫柔的笑容,抱著她走到宮後浴室。

  他們離開之後,人影一閃,申公豹出現在床前,寒氣森森地冷笑。

  「蘇妲己,你害得我眾叛親離,被師尊趕出了師門,我一樣不會放過你!等到紂王發現了你們的□,我看看你還能不能這般如魚得水!」

  五指一張,一道黃光進入紂王體內。

  紂王皺起眉頭,翻了個身,但是沒有蘇醒。

  申公豹眯起眼睛,真是沒想到,蘇妲己的實力竟然這般強,自己的力量看來是及不上了。但並不是沒辦法!雙臂圈成一個圓,全力施為,那楊戩帶著蘇妲己去沐浴,兩人親親我我,沒一會兒出不來,有足夠的時間任他施為。

  圈出的力量越來越強,凝成一條線,向著紂王開始延伸。

  他就不信,好歹自己是跟著聖人修習多年,難道還沒那個狐妖有本事嗎?

  眼看線就要觸及紂王的身軀,旁邊卻突然一柄飛劍刺來,將線打散。

  申公豹接連後退了好幾步,胸口悶塞,差點一口血沒吐出來。他立刻環顧四周,不敢發出聲音。誰?是誰在這個時候打擾他?!

  內裡傳出妲己的軟語溫存,肯定不是那兩個傢伙。

  然後他看到整個屋子的四周開始瀰漫霧氣,隔絕了這裡的景象,還有聲音。

  一個突兀的聲響響起:「幹嘛?你就算再恨蘇妲己,別把楊戩捲進去!」                    


☆、征塵滾滾卷朝歌

  申公豹沒有想到,阻止自己的竟然是這個人!

  「玉鼎真人……」憤恨,更多的卻是慌亂。玉鼎真人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可不是簡單貨色,如果他出手,自己就要折在這裡了。

  「申公豹,你應該好好閉門思過,想想爲什麽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才對。」玉鼎真人搖頭:「而不是就這樣跑出來,找妲己的麻煩。」

  「爲什麽我不能?爲什麽我要閉門思過!」申公豹胸膛起伏急促,顯然十分激動:「雖然我身為妖族,但是兢兢業業孝順師父,學習法術,從未慢待!憑什麼……憑什麼這只狐妖挑撥離間、搬弄是非,就讓我被逐出師門,成為笑柄!!那副妖魅的樣子,難道就迷惑了所有人嗎?當真是狐媚子一個——」

  「喂喂,別說我徒媳婦的壞話!」玉鼎真人立刻跳起來反駁:「再說了,你這話是說師父也被狐妖迷惑?大不敬!你被逐出師門,還不是因為自己野心太大,不服師尊將殺劫大任交由薑子牙處理?興風作浪的,才致今天的地步。我看,你如果再不迷途知返,早晚動搖了修煉的本心,萬劫不復!」

  申公豹的面龐抽動了兩下,帶著一種扭曲:「你不用嚇唬我,我和蘇妲己絕對不死不休!玉鼎真人,你莫非真要護著那個狐妖嗎?她一樣也勾引了你的弟子!」

  玉鼎真人翻翻白眼:「別跟我說這個……」

  趁著他晃神的一瞬間,申公豹撞破了結界,直接從窗戶撞了出去。

  玉鼎真人瞪大眼睛,立刻追出,這人要是在自己手裡跑了,那得丟臉死!

  他們都離開之後,妲己才慢吞吞走出來,將打開的窗子合上。她的頭髮還是濕漉漉的,只披了一件單衣,但肌膚已經幹了,顯然離開浴池很久。

  申公豹沒有出現的時候,她與楊戩便察覺到有人,只是故做親熱離開。沒想到玉鼎真人在,於是妲己去洗了個戰鬥澡,十分鐘搞定。

  「看來師父還是挺維護你。」楊戩也走出來,渾身都是濕的,連衣服也發潮,神色不渝。妲己說什麼做戲要逼真,竟然把他就那麼推進池子裡去了!「

  愛屋及烏,那是你的師父,他說我的壞話都那麼多,竟然不許別人說。」搖搖頭,妲己坐回床沿,開始換衣服,一邊換,一邊側頭瞟楊戩:「不知道什麽叫非禮勿視嗎?女人換衣服的時候,你應該把頭轉過去。」

  楊戩一笑,拂衣坐在一邊:「不知道,我喜歡看著你。」

  妲己翻翻白眼,隨他看,反正什麽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自己才不害羞。

  等妲己穿好衣服,楊戩輕聲道:「我不陪你去了,申公豹有可能會回來,我還有話和師父說。」

  妲己點頭:「你小心些,傷虎噬人,就算你比他強,也可能有危險。」

  楊戩點頭:「放心。」

  這一個晚上,除了紂王,就沒有一個人睡好的。

  坐在廷上等著眾臣,妲己打了個哈欠,果然昏君才有好日子過啊……

  門口一個黑影,聞仲大步走進來,看見妲己坐在這裡,神色微松,隨即立刻冷嘲熱諷道:「怎麼?不好好享受你的新婚之夜?」

  「我若享受了,明天一早,你不會罵我罵到狗血淋頭?」妲己挑眉道:「一起等一會兒吧,你來得真早,我的詔旨剛剛發出去呢。」

  聞仲坐下,以他的身份,和妲己商討政事自然是可以坐的。

  但是妲己卻看出了他的疲憊:「怎麼了?剛剛飲宴還好好的,現在就不舒服了?」

  「我怎麼能舒服?你倒是靠譜的,可是大王……」妲己只是後妃,今日又是立後之日,她都能放下這些歡喜之事,前來商討國家大事。可是紂王呢?明明他才是一國之主,卻只想著酒色之物,當真是讓人齒冷。

  「你還是看不透,若是不理紂王,只爲殷商,也不會這麼煩心了。」妲己柔聲道:「雖然你是修道之人,卻也得小心身體,若是你垮了,我沒興致一個人支撐偌大的國家。」

  「這是你的真心話?」聞仲低聲問。

  妲己點了點頭:「絕無虛言。」

  「這麼說,只要有一日我一直撐著殷商皇朝,你也便和我一同撐下去?」

  妲己看著聞仲,經過今天的事情,他看來是對紂王徹底失望了,否則的話,也不會如此急切確定自己,是否是在一個牢靠的盟友。她沒有回答,在思索,在拖延時間。聞仲想要的無疑是一個承諾,而不是隨口的敷衍。對於這樣認真的男子,還真讓人不忍心虛言誆騙。

  聞仲聽不見她的答覆,想要再說話時,卻被人打斷。

  孔宣走了進來,背著手,一貫冷漠的神色。

  妲己立刻起身:「你怎麼來了?這是小事,犯不著勞動你。」

  「我來看看,給我領兵。」孔宣簡單開口。

  「你要領兵?這個時候領兵?」妲己不解看著他。

  「總要打幾仗。」孔宣坐下,正好在聞仲對面:「這次的叛亂交給我就是,必不會失敗。」

  「我自然信得過你,也信得過你的實力,只是你怎麼會突然請戰?總要給我個原因。」

  聞仲在一旁聽著,挑起眉頭,妲己對孔宣的態度可比對別人好多了。該不會……他打量著孔宣,這個不是妲己的男人吧?

  孔宣微微皺眉,掃了聞仲一眼,對妲己說道:「早晚我要上戰場,不是現在,也是以後,何妨先做歷練?」

  「唔……這話有道理,我只是覺得挺詭異的。」妲己沉吟:「早晚要上戰場啊,若是這樣的話……」

  「你不願意?」孔宣看著妲己的神色,突然恍然:「你也想去。」

  「弄不好我也是早晚要上戰場的,能夠歷練一下不好嗎?」妲己笑嘻嘻回答。雖說只是靈光一閃,但總不是太差的主意吧?

  「我無所謂。」身邊有沒有妲己跟著,孔宣都不會介意,或許跟著會更好玩些,能有些樂趣發生。

  「我不同意。」聞仲冷冷道:「弄清楚,你現在已經是王后,去戰場?開什麼玩笑!」

  妲己聳肩:「開玩笑,你也說了嘛,還緊張什麽?」

  眾臣到來之後,打應該怎麼打,軍備如何,軍糧運送……妲己巨細無遺,一一交代。

  聞仲納悶,一是納悶妲己怎麼對眾臣擅長什麽這麼清楚,二是納悶妲己怎麼對行軍打仗也這麼清楚?一個女人,能夠治理國事已經夠可怕的了,竟然連這個都懂!這女人……不對,這個女妖怪到底是從哪個洞裡蹦出來的?

  一切交代完畢,妲己端起茶杯喝茶,沒有錯過下面眾臣的神色。

  怎麼說呢……自己來的那個時候,一百零八計都已經印成書出版,十幾塊錢買一本,更不要提從古代起五千多年傳承的文化知識。武侯八陣圖都能學了,更何況這些小兒科?

  這一日紂王滿足了,眾臣滿足了,或許連普天同慶的百姓都是滿足的。

  只有妲己一個,送走了群臣之後,坐在王座上揉著自己肩膀,哼哼唧唧。

  「累,就不要勉強自己。」妲己恢復法力後,孔宣算是看到了這個女人的作為,當真不把自己當人,後宮前朝,大事小事,沒有她不做的。

  妲己抬抬眼:「你還沒走?剛剛我力排眾議,定了你為領軍先鋒,現在總該去軍中,統領你的部隊了。」

  「很快就去,我只是不解,為何只是先鋒?」

  妲己眼波一轉,不對上他的視線:「暫時只是這樣啦,你可以做大將軍,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朝廷內外反對甚多,都是不熟悉你,這次只要立下戰功,不必回朝,我就可以給你升官了。何況就算是先鋒也無妨,你可以自行領軍,我不會讓什麽人對你頤指氣使。」

  「除了你?」孔宣說道:「只設先鋒,不立統軍大將,旁人都以為這位置必然留給了聞仲,但卻不是。你留給了自己。」

  「錯。」妲己晃晃手指:「猜對了一半而已,的確不是留給聞仲,不過……我先買個關子,三天后,自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自從這日過後,眾臣匆忙準備出兵,妲己卻陪著紂王,在宮中大肆玩樂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也不知道妲己是怎麼說的,紂王竟然早早來上朝,一副雄心威武的模樣,宣佈要御駕親征!

  「大王,如今朝政繁忙,此意不妥!」聞仲立刻出班說道。

  紂王揮手:「太師不必反駁,小小東夷,竟敢犯我邊境,寡人定要讓他們知道我大商威儀!這次出征,寡人親自統兵,只許勝不許敗,讓那蠻族永遠不敢再犯我邊境!」

  君權無上,聞仲只能躬身領命,暗中用目光剮妲己。肯定是她搞出來的,自己否決了她親自上戰場,她便慫恿紂王?

  妲己微笑道:「聞太師,如今王上要御駕親征,朝歌不能無人主事,就偏勞太師了,定要讓後方無憂才成。」

  紂王立刻點頭:「王后說得不錯,太師留在王城中,寡人也甚為放心。」

  聞仲皺眉:「大王,既然大王御駕親征,老臣怎麼不跟隨?」

  紂王面露不悅:「太師是不相信寡人了?就這麼決定,無需再議!」

  他拂袖而去,妲己微笑道:「御駕親征諸事繁瑣,你們先去準備吧,莫浪費了時日,若是戰局有變就糟了。兩日之後,本宮希望看到大軍開拔。都退下吧,聞太師留下。」

  外面走得一乾二淨,聞仲的火氣便爆發了:「蘇妲己!這又是你搞的鬼吧?」

  「有什麽不好呢?王上最近在民間風評不好吧?既然如此,御駕親征,打個勝仗回來,能夠扭轉境況。」妲己笑呵呵心情不錯:「這個理由可以吧?雖說是我想去,也不是沒有好處嘛。」

  聞仲閉了閉眼睛,不跟她生氣,不跟她生氣……「為何不帶我?大王……你真以為他能帶軍打仗?東伯侯已失半片東隅之地,必不是不用心的緣故。」

  「一半一半,說他用了全力,我一樣不相信。」妲己挑眉道:「有我跟去,太師何必擔憂?帶著武成王和姜文煥,我還要敲打一下東伯侯。若是太師跟去,少不得那些人要向你求助,你幫還是不幫?聞太師與蘇妃不合,這樣很好——你該知道我的意思。」

  聞仲恍然:「外間流傳我與你不合一事是你放出去的?難怪我查不出來。」

  「為何要查呢?這不是不錯嗎?女人當政,畢竟會惹人非議,你與我關係不和,堵住了悠悠之口,還能為國謀利,有百利無一害,哪裡不爽?而且~~~~你的確是不喜歡我的。」妲己陰陽怪氣對他說:「若非王上不理朝政,你巴不得我被關在深宮內院,一輩子見不到你才好。」

  「你知道就好。」聞仲竟然回答得很乾脆。

  妲己翻翻白眼:「不過我勸告你,你還是對我好一點,這可不是我的國家,若我心情不爽,這一切都不管了又如何?莫忘記我是妖,國家興衰、朝代更替,這些本不該我來在意,我也的確不在意。」

  「但你是大王的妃子,我一直以為,你如此做,不過是因為心儀大王而已。」

  妲己噗嗤一聲笑了,一邊笑一邊搖頭:「愛上?這話才是無稽之談。我承認,和其他的妖相比我更多情些,也許狐妖就是如此……王上也對我很好,三千寵愛於一身。但我的理智足以壓抑我的感情,絕不會愛上不該愛的人。」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只有那麼一個,唯那一個,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剋星還是魔障,一旦遇到了他,就絲毫沒了主意,只懂得沉淪柔情蜜意。

  聞仲站在原地,一句話都沒有說,那神色卻萬分複雜。他不是沒話說,而是實在不知道怎麼說。每每自己有所改觀,覺得這只狐妖沒有威脅,可以化敵為友的時候,她都會給自己一點『驚喜』,讓他再次提起戒備,和無法消弭的殺意。

  就如這只狐妖所說,她很小心、很仔細地控制著與其他人之間的關係,不肯越線一步,越是嬉笑怒駡,越是風情萬種,越是將自己隱藏更深。在這張絕代風華的表像下,究竟隱藏了多少秘密?

  「又發呆了,你每次看不懂我的時候都會發呆,還是在我面前發呆。」妲己點了點腦袋:「拜託,你是太師哎,要懂得掩藏自己的思緒,什麽都表現在外面,怎麼理事?」

  「除了你,誰會在乎這個?」聞仲嘲諷地一笑:「這件事情我無力回天,隨便你怎麼做,但若是這場戰爭輸了,蘇妲己,你就要小心點。」

  威脅完了,該走的走了,妲己歎了一口氣,拍拍衣服也同樣離開。紂王還等著她呢,再說,出征以前她要把宮內的事情交代清楚。

  「你所謂交代清楚,便是來這裡看我?」姜王后冷冷道:「真不敢當,我也沒話和你說。」

  「我有話,我就要隨同王上出征,會帶走姜文煥,讓他在陣前立功,你可以放心。」

  姜王后立刻抬頭看著她,狐疑不定,蘇妲己有這麼好心?

  「我自然會讓他立功,姜文煥是將才,爲了大商著想,我不會對他有什麽惡意。不過……我告訴你,不是讓你安心,而是提醒你——不要亂來,如果我知道你在朝歌宮廷裡做了什麽,野心不死的話,回來的就是姜文煥的屍體。」

  姜王后的臉色立刻慘白:「你……你……我已經被你關在這冷宮之中,生不如死,你竟然還要對文煥下手!你到底是不是人?!」

  「不是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還問我。」妲己眉毛挑了挑:「放心,我的話你該聽得懂,只要你老老實實的,你的弟弟自然有大功可以立,凱旋榮歸。」

  自己和紂王都走了,朝歌只留下腦袋不會拐彎的聞仲,又是去東伯侯的地盤打仗,怎麼可能不擔心?紂王不會想這麼多,他覺得他是王,自然君臨天下,自信心爆滿,這些瑣事也只有自己才能做。

  目的?自然是讓紂王繼續自信心爆滿,萬一他受了打擊,突然奮起雄風,變成英明君主了怎麼辦?

  姜王后盯著蘇妲己,一字一頓道:「身在此處,我已不再奢望,但若你傷害文煥,我必會變成厲鬼,日日夜夜不饒過你!」

  妲己無奈:「唉……你都知道我不是人了,變成厲鬼還有什麽用?也罷,就當我受了你的威脅,你也最好記住我的話。」

  妲己起身走了,姜王后無力坐倒,眼淚潺潺。已經這個樣子,已經這個樣子……爲什麽還是不肯放過她!

  「我不在,宮內你要注意些,小心有宵小之徒。」

  「是。」黃飛燕跟在妲己身邊,對於她的囑咐一概點頭。

  「冷宮那邊不用管,給姜王后送飯就是了。」

  「……是。」

  「其餘我也沒什麼可說的,遇到大事,去找聞仲。」妲己最後說道。

  「是。」黃飛燕猶豫了一下:「請王后娘娘照顧我兄長。」

  妲己笑開:「這個自然,你放心吧。」                    


☆、棋上弈中動心魔

  「徒兒,她真的要出征?這女人能行嗎?打仗可不是在後宮繡繡花什麽的……」玉鼎真人擔心。

  楊戩一笑,示意玉鼎真人小聲一點,和他一同去到外殿:「妲己不會有事,況且我也會跟去,師父放心。不過徒兒有一件事情想要求師父,不知師父能不能應允?」

  「哪一次沒允你了……」玉鼎真人翻翻白眼:「說吧。」

  「宮內還請師父照拂著點,聞太師剛硬,沒有紂王在,他肯定不會理會後宮諸事,黃妃又只是個普通人。」楊戩皺眉道:「我、孔宣和妲己都不在,外面卻有一個申公豹等著興風作浪,萬一我們在外時宮內出了什麽事——」

  「你的妲己又要操很多心,遭受很多危險,我知道。」雲鼎真人打斷他的話,雖然不爽,但還是說:「可以,申公豹是在我手下跑掉的,我一定再抓住他就是了。」

  「多謝師父。」楊戩看看玉鼎真人,再看看大門。這意思很清楚,他和妲己要休息了,這位是不是也該離開?

  玉鼎真人都快沒了脾氣,溜了一眼內室,沒動靜,連床幃都沒動過。但是這個鬼靈精的丫頭怎麼可能真睡著?

  「師父。」楊戩無奈又喚了一聲。

  「知道啦,知道啦,真是的。」玉鼎真人很快離開。

  楊戩掀簾進去,妲己果然沒有睡,一雙眼亮晶晶的。

  「師父小孩子脾氣,總是不分時候不分地點,別生氣。」

  「我怎麼會和你師父生氣?要生氣早生氣了,他闖我的寢室又不是第一次。」妲己坐起身體,看著窗外的月亮:「就是……睡不著。平日裡諸事做過不少,上戰場還是第一次,也不知道好不好玩。」

  楊戩搖頭:「別人上戰場,都是擔心自己的性命,你倒好,爲了玩。」

  「有什麽不同嗎?在宮裡都用人玩慣了,戰場上不過是用更多的人來玩,命好的攤上個好將領,衣錦榮歸,命不好,就只能戰死異鄉了。」

  楊戩輕輕撫著她的頭髮:「有你統領,孔宣為將,必定能夠衣錦榮歸的。只可惜……」身為男人,若能夠拼殺戰場,一將雄風,自然是渴望的。可是自己必須守在妲己身邊才行,否則怎能放心?

  妲己回身,仔細看著他的臉龐。

  「都說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宮內好吃好喝,卻沒有養胖你,卻顯得氣色更為灰白了。你本不是過這樣日子的人,在崑侖山、在灌江口,都可以自由自在,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真沒想到,如今卻爲了我這樣一個女子,把自己圈了起來。」

  「說什麼呢?我沒這麼想。」

  「但這是事實啊,不是想不想就可以的。」妲己與他十指相扣:「讓我放了你我也不肯,我捨不得……倒不是趁著今次出征,你恢復本身原樣,半路到軍中述職。以你的本事,當個將軍綽綽有餘,也能一展身手。省得我看著你憋悶著,心裡也不舒服。」

  楊戩低頭想了想,點了點頭:「也好,多謝你,妲己。」

  妲己挑眉,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臉:「你說什麼!」

  楊戩愣住,揉揉臉才反應過來,一把抱住她,將她壓在身下:「嗯,你我之間不必道謝……」

  大軍開拔當日,妲己與紂王坐在車駕內,頭一點一點的,困倦不已。

  紂王憐惜將她摟入懷中:「王后,辛苦你為寡人打點。」

  「我為王上,做任何事情不都是應該的?王上心裡知道妲己的心意,也就夠了。」妲己輕輕靠著他,暗自腹誹。楊戩那個混蛋,最近越來越放肆,真要冷他幾天!悄悄攏了攏領口,要是讓紂王看到吻痕,不出大問題才怪。

  「王上,臣妾實在困頓,不知……」

  「你休息,這就休息。」紂王立刻滿口答應:「今日寡人會早些駐營,讓梓童好好睡一覺。」

  妲己閉上眼睛,沒有說軍情為重之類的話,這些話自然有人說,用不著自己出頭。

  她是在一陣喧鬧聲中蘇醒的,天還亮著,身下卻不再搖晃。軟綿綿的被褥,顯然已經不再馬車上。

  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卻聞到自己身上隱隱有酒氣,是一直存在于紂王身上的,這一路便沾染了過來。皺眉起身,她不喜歡身上有酒的味道,尤其紂王,一天十幾瓶那麼喝,酒味都變成酒臭味了。

  下了床,這才聽清外面在爭吵什麽。應該說是紂王一個人在怒吼,而隨軍將領在苦勸。說的自然是那些話,什麽軍情緊急不該這麼早紮營,萬一讓敵軍探清動向,還會偷襲等等……

  妲己勾了勾嘴角,沒用的,紂王如果願意聽他們的話,早就聽了,還用得著這樣苦勸。

  洗了把臉,隨意將頭髮挽起,她掀簾走出去。

  外面的人看到她齊齊一怔,立刻紛紛低頭,有幾個年輕的臉頰上泛起紅暈。

  妲己看了一圈,有些不明所以,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春睡方醒的樣子有多誘人。

  「梓童起來了?可是這些人吵醒你?」紂王怒氣未消。

  妲己搖了搖頭:「臣妾睡了也有一會兒了。」

  紂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也不知道是安撫她,還是安撫自己的怒火:「都給寡人出去,別在這裡聒噪!」

  妲己笑著身形一轉,從紂王的掌中脫出:「臣妾也出去了,總要看一圈,免得士兵們心中不安。」

  「你就怕士兵們不安,不怕寡人不安嗎?寡人可等你睡了一天。」紂王拉回她:「士兵自有將軍,再者說,寡人就在這裡坐鎮,誰會惶恐不安?」

  「王上說的是。」妲己柔順得偎依回來,一口氣吐出,然後把昏迷的紂王甩到里間榻上。

  剛剛做完這些,就有人走進了中軍王帳。

  妲己神色立刻淩厲,看見來人是誰才放鬆:「出征前已經說過,不准任何人非召入內的,你呀,一定要這麼我行我素。」

  孔宣看了一圈,了然:「就算有人進來,也是無妨,你可以應付。」

  這次出征,隨軍的將軍沒有修真的,除了自己和妲己,其他人連法術的波動都無法察覺。

  「我知道,只是我不希望這麼做,畢竟面對的是普通人,還是用普通的方法更得人心,自然……也更加有趣。」妲己擺出一張棋案:「睡夠了,你若是有空,和我對弈一盤?」

  「也好。」孔宣坐在她對面,逕自拿起白子。

  妲己眸光一閃:「那就承讓了,你要不要再多讓我兩個子?」

  孔宣搖頭:「對你而言,執黑足夠。」

  「這麼看得起我啊……」妲己落下第一個子:「那我可就不能輸了,不然多丟臉?」

  「你若是贏了,我回答你一個問題。」孔宣跟著落子,順口加了賭注。

  「當真?那我問什麽問題都可以嗎?」

  「都可以。」孔宣大方點頭。

  妲己立刻提起了精神,聚精會神算計每一步。

  果然棋力不錯……孔宣滿意,也逐漸認真起來。

  可是妲己卻不安分,好好下棋她不肯,非得碎碎念:「那要是我問你的問題你不知道,怎麼辦?可以重新問?

  」「我會回答不知道,挑一個好問題。」孔宣抬頭,冷冰冰瞪了她一眼:「好好下棋!」

  妲己扁扁嘴巴,將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棋盤上。要是讓孔宣不盡興,他才不會管這個承諾不承諾,下到一半,起身就走了也說不定。

  圍棋這種東西,妲己在現代的時候學過一點點。所謂一點點就是基礎知識,還有各式各樣的知名棋譜,拿來稍稍對弈沒問題,嚇唬人也沒問題,碰到高手就會潰不成軍。

  還好,來到古代後沒有電腦沒有電視連逛街都不行,她又撿起來學了兩年,還有楊戩這個肚裡黑陪練。

  在孔宣眼中,妲己的棋風……就和她本人一樣,讓人捉摸不透。看似幼稚,卻別出心裁,沒有用的一步,卻暗藏殺機。

  「你的棋和你的人一樣,隱藏頗深,殺機隱現。」孔宣突然開口道。

  「隱藏是有啦,不過殺機?我還有這種東西嗎?我自己都不知道。」妲己撚著一枚黑子晃來晃去。孔宣一條大龍盤踞在棋盤上,引誘著自己下手,可是另外一角卻危機重重,稍有不慎,一樣送羊入虎口。以子換子的話,她能夠稍勝一籌,可這個子兒換完了,場面局勢卻不利於她。

  「有,未曾顯露在外,也許因為你還沒有遇到能讓人展露殺機的事情。」孔宣看著妲己最終選擇穩紮穩打,並沒有被自己那條大龍引誘,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神色。也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介於兩者之間。

  隨即孔宣落子,成拉鋸之勢,立刻讓妲己進退兩難。

  「啊!」妲己敲了敲腦袋,這步棋下錯了,早知道先吞了那條大龍,起碼還可以拼一拼。

  「你太謹慎了,謹慎是必要的,但有時候太過謹慎,你會錯過很多東西,甚至將自己逼入維穀。」

  「我已經發現了。」妲己眼睛一亮,將黑子落在一個孔宣沒發現的地方。

  「可是呢,如果我手中籌碼夠多,那就不一定會進退維谷,甚至可以反敗為勝。」妲己一笑:「如何?這局棋已經下完了吧?」

  孔宣扔下棋子,的確下完了,雖然自己有挽回之力,但終究不可能勝過她。

  「你棋力不錯。」

  「只是心思不錯而已,其實我的棋力當真不怎麼樣。」妲己托著腮,笑得像只狐狸:「剛剛那一局,是我在別處看到的,沒看出來吧?」

  孔宣沉默了三秒:「要問什麼,問吧。」

  妲己吐吐舌頭,分明就是沒看出來,還在掩飾呢。「你說過,上古諸神理應在那陰森黑暗的墳墓裡呆著,為什麼?」

  「你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吧?其實我會告訴你,只要你問。何苦浪費這樣一個機會?」

  妲己嘴角抽了抽:「你不早說……算了,反正我已經問了,這也的確是我現在最想知道的事情,你說吧。」

  「很簡單,在那個時候沒有陰曹地府,沒有輪回,好死的人可以重新聚合靈魂,自行轉世,不得好死的人卻只能魂飛魄散。他們在那時候殺了太多的人,怨念背負在身,無法消去,要一直待到恕清罪孽的時候,這是天道,不得反抗。」

  「原來如此,那是什麼時候?」

  「若是按照他們的罪孽算起,三千五百年後。」妲己手一抖,差點把琉璃杯掉到地上。

  三千五百年?新時代都快到了好不好!

  「他們也是人,在那種地方能呆這麼久才怪。」重新泡一杯茶,妲己遞給孔宣。

  「所以,他們要找一位命外之人,解脫自己的宿命。」孔宣喝口茶,也許覺得味道不錯,好心多說了一句:「至於業報,自然全應在你身上。」

  妲己翻了翻白眼:「要是照你所說,那我還幫什麽?有多遠躲多遠,最好永遠不見他們才好!」

  「應該如此,但你用得著他們,你手裡的勢力太少,惹下的麻煩又太多。」

  「那你呢?你算不算我的勢力?」妲己反問他。

  孔宣放下茶杯,站起身:「今日的問題已經答了你,奉勸你一句,若想這場戰爭能贏,最好催促紂王儘快,不要再在行軍路途上耽擱。」

  「輸不輸贏不贏關我什麼事?御駕親征的是紂王,又不是我。」妲己拂袖輕笑道:「最後無能為力、大敗而歸,我也不會被紂王以及軍民指責。就隨著紂王去吧,我也不願意走得太快。那姜桓楚心裡打什麼主意,我清楚得很。既然他那麼喜歡示弱,就讓他多撐一會兒,多死一些人吧。若是他真的敢步步退卻,到了失地太多之時,紂王就可以名正言順砍了他!」

  「四大諸侯終為隱患,但現在下手也已經晚了,早已經尾大不掉,收拾不得。」沉默良久之後,妲己才再次開口:「異族入侵是好事,能夠削弱四大諸侯之力,否則一朝傾天,豈不是連回天之力都沒有了?」

  「這種王,本無回天之力。」孔宣本來要走,卻勾起興趣,於是坐下同妲己閒聊:「況且他若有回天之力,恐怕你會比現在更累。」

  「這話……我倒是不能反駁。」妲己思索著道:「我想維持一個平衡,殷商一點點敗壞,卻並非無反擊之力。畢竟我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如果一切撕破那天,正派人士認定我罪無可恕,要將我砍成片,那我總要有靠山,才好作為。」

  「一個搖搖欲墜的國度算什麼靠山?」

  「是不算,可是沒有好的,只能拿次的充數,總比沒有好。」妲己雙手一攤:「我的底牌全現了,雖說本也瞞不住你……可你若是不幫我,再陰我一把,我就全完了。」

  「我沒興趣。」孔宣淡淡開口。

  「八百年後。」妲己突然正色道。

  孔宣身體一震,淩厲地看向她,強大的氣勢放了出來。妲己退後一步,立刻向著紂王床邊打出一股氣,讓他睡得更熟。

  孔宣慢慢收斂氣息:「你怎麼會知道?」

  「八百年後,孔雀大明王為引,釋迦摩尼出世。」妲己緩緩道:「你不要問我怎麼知道,只有這個我絕對不會說,只是你真想如此嗎?為人坐騎,為人魚肉,就算頂個佛、菩薩的名號又怎樣?光圈無法掩蓋事實。」

  「…………」孔宣重新坐下,深深看著她:「蘇妲己,我真沒想到你會知道這些事情,還知道得如此詳細。」無論自己,還是上古諸神,都不可能知道如此多的細節。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合作?」妲己問道:「只是合作,只是互惠互利,對你好,我自然也有不少好處。」

  「簡單明瞭,什麼都不摻雜?」

  「自然,什麼都不摻雜。」妲己看著孔宣的神色,掩飾下自己的緊張。孔宣是顆重要的棋子,若是他肯幫助自己的話……

  「不。」孔宣最後卻說:「我和你,不一樣。」

  妲己的神色慢慢由難看變為平常。也對,他和自己不一樣……誰能和自己一樣呢?來自另外一個時代,無法適應這裡的一切,妖魔鬼怪變成現實,自己卻不能承認所謂天命。在她那個時候,人最愛說怎樣一句話來著?人定勝天,不屈服於命運——不就是這麼說嗎?所以自己營營算計,沒有苟且偷安,無數次受傷,滿身疲憊,也只是為了這個。

  往大了說,是和天命作戰,是希望創造奇跡。往小了說,只不過不甘心而已,不甘心這麼死去,不甘心任人擺佈,不甘心渾渾噩噩,只屈服於歷史的軌跡。

  「蘇妲己。」孔宣的聲音如一道寒鋒,頃刻打散了她的思緒。

  妲己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一身冷汗,手腳酸軟,幾乎站都站不起來。

  孔宣走過來,五色神光拂過,妲己才算有了點力氣。

  「你剛剛入了心魔。」孔宣冷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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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塵滾滾桑麻忙

  出征沒幾天,妲己又開始稱病,成日躲在車駕裡不出來,什麼事也不管。紂王更懶得管,見孔宣處事出類拔萃,還不來煩他,乾脆就把事情交給他,讓他和武成王協同處理行軍事宜。

  而他守著整日懨懨,卻更顯嬌豔的妲己,什麼都不做。

  武成王無奈,這是什麼御駕親征?就是出來玩的,順便撈點軍功回去。做王上的要撈臣子的軍功,你能怎麼辦?只能隨便他撈,還得是雙手奉上,歌功頌德的那一種。

  幸好孔宣此人能力不錯,人又機智,讓他稍感欣慰,紂王的眼光也不是一直那麼差。

  一路無風無浪,逐漸到達東地才有小股蠻兵騷擾,也因武成王早有準備,被一一擊退。

  眼看還有兩日就要和東伯侯的軍隊會合,卻有一個人在他們紮營時前來,說是要參軍。

  孔宣是跟著黃飛虎一起出去看的,看到來人是誰立刻明瞭。難怪有人會在這時候來從軍,又是妲己玩的把戲。

  「不知閣下是?」黃飛虎抱了抱拳。

  「昆侖山門下士楊戩,得知天下之主征討東夷部族,特來襄助一臂之力。」

  「這……」黃飛虎看向孔宣,是真的嗎?孔宣向旁邊走了兩步,讓出身後的薑子牙:「別問我,他才清楚。」

  薑子牙點了點頭:「的確是我師侄楊戩,但是……」

  他疑惑不解,玉鼎真人師兄一向護短到天下無雙的程度,怎麼會讓楊戩出山,還是攙和殷商的戰鬥?莫不是特意來幫助自己的?

  「姜師叔,我們也許久不見了。」

  「是啊是啊,下山也很久了。」薑子牙歎息道:「也不知道昆侖山上,師尊身體如何。」

  「師祖一切安好,各位師叔師伯也都好,除了申公豹師叔。」楊戩歎了口氣:「申師叔過於急躁,觸怒掌教師祖,已經被打出師門了。」

  不是刻意留意的話,根本無法看到……薑子牙閃過一絲喜色,極快,可卻真實存在。楊戩眼底微沉,果然如妲己所說,這位姜師叔也不像平日顯露的那麼大義凜然。

  「申師兄怎麼會……唉!」

  「師叔不必在意,有些事情也算咎由自取。」

  幾句話敘舊完畢,黃飛虎的心也落下大半。薑子牙的本事他知道,差不到哪裡去,既然是同門,想必楊戩也是個厲害的。至於申……莫非是那申公豹?那人的確不是善類,原來也是個修道之士,滿朝文武竟然都不知道。

  「這位楊——」

  「隨便稱呼就是。」楊戩微微一笑,當真是豐神俊朗,君子如玉。

  黃飛虎好感頓生:「楊公子請跟我來吧,我帶你去見娘娘。」

  楊戩心中好笑,面上仍不露聲色:「娘娘?」

  「啊……是。」黃飛虎有些不好意思,支吾著說:「王上……身體有些不適,諸事找娘娘就可以了。」

  「那麼,請武成王前面帶路吧。」

  看楊戩跟在武成王身後,薑子牙皺眉思索良久,還是跟了去。畢竟是玉鼎師兄的徒弟,妲己是妖,若是出了什麼事情,自己難辭其咎。

  妲己已經在等,而且顯然心情不錯,那樣子笑盈盈的,精神得很。

  「王后娘娘萬安,身體看來好些了。」黃飛虎例行公事一樣問了一句。

  「再不好的話,我就要憋悶死了,整日只能在帳篷裡呆著,什麽都看不到。外面分明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妲己輕嗔了一聲,倒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武成王,你來找本宮有何要事嗎?」

  「是。」武成王躬身道:「今日有賢人前來投軍,乃是名山高士,是以微臣帶他前來覲見。」

  「哦?如今這名山高士越來越多了,冒充的也越來越多,我倒是想看看……」說看妲己便看了過去,很認真很仔細的那種,還帶著為難人的神色,或許只有和她對視的楊戩能捕捉到目中的笑意。

  妲己上下看了一遍之後,輕聲笑道:「原來如此,倒是個俊俏的後生,可有沒有本事就不知道了。」

  這話帶著尖酸,後面薑子牙聽了,眼珠一轉,上前一步道:「稟王后娘娘,楊戩師侄的確是我闡教門人,而且是三代弟子中最優秀的一位。」兩句話而已,就把楊戩攬在自己那一堆,還是很親密的那種。

  楊戩沒動,沒有符合,妲己卻挑起眉:「哦?這倒是有趣了,竟是姜大夫的師門弟子?這怎好慢待了?只是……」她有些為難:「將士用命在外,都是拿血和命來拼,我若貿貿然封官,必然三軍不服,不若這樣吧——一客不煩二主,既然是姜大夫的師門中人,又是後輩,便由姜大夫試試身手可好?」

  薑子牙一愣:「這…………」楊戩的功夫在昆侖全山都是數一數二的,自己可不是這個打鬥的類型,怎麼能試?

  「姜大夫就別客氣了,大家都看到你為政治軍的才能,卻從未見過你的身手,難道不可惜嗎?如今你的師侄到來,正好可以練練嘛,也讓三軍將士開開眼,看看什麼叫道法。」

  薑子牙還在躊躇,無法開口時,楊戩卻苦笑。妲己擺明瞭想讓薑子牙出醜,可自己卻不行,師門長輩,怎麼都要留住門面。

  「姜師叔不熟諳武術,與我所修不同,還是算了吧。」

  妲己看了楊戩一眼,帶著輕微嗔怒:「既如此,就算了吧,我見這位楊公子也是個人才,便頂了姜大夫軍師之職,姜大夫不諳武道,縱使身懷異術,在戰場上仍然危險,就到後軍管管軍糧吧。」

  武成王一愣:「王后娘娘,這——」

  「後軍安全,而且軍糧重要,不容有失。」妲己截斷黃飛虎的話:「姜大夫,相信交給你絕對沒有問題,是嗎?」

  薑子牙立刻躬身領命,承諾自己絕對不會有半分輕忽。

  接下來,黃飛虎帶著楊戩熟悉軍務去了,孔宣則留下,聽妲己訓話。

  妲己把玩著竹簡,這是剛剛順水推舟,讓薑子牙立下的軍令狀。

  「你想殺他?」孔宣一句話就問到了重點。

  「我還沒決定,他讓我左右為難呢——就跟那個姬昌一樣。」妲己傷腦筋地說:「問題是他會法術,又是闡教門下,一不能殺二沒法關,真真麻煩。」

  封神之人,魂不離體,七死三災都沒事 = = 當真是打不死的小強。

  「那個男人的確很奇怪,他身上有一種力量在護佑,這種力量來自天地,不是輕易能被觸動的。」孔宣就事論事。封神榜未出世,除了妲己和元始聖人,恐怕誰也不知道薑子牙的重要性。

  「所以,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呢?」妲己托著腮詢問他,很認真。

  「放過,不理,他是你的臣子。」

  「你錯了,他才不是呢。」妲己立刻拍桌子站起身:「別看他修為淺,喜愛榮華,人卻精得很!他是昆侖山的人,只要覺得朝歌虧待了他,只要師門一聲令下,他會走得毫不猶豫。」

  「激動什麼?坐下。」孔宣淡淡道:「前幾日剛發了心魔,你倒是膽子夠大,還敢咋咋呼呼。」

  「你也說了,心魔而已,我不當它是一回事,它就不是一回事。」妲己揮手道:「我若是把它當一回事了,才又要發作呢。」

  「看得通透,不錯。」孔宣點頭稱讚。

  「能從你的嘴巴裡聽到讚賞,真不容易哎。」妲己開心了:「什麼想法?對我現在的所作所為。」

  孔宣挑了挑眉毛,反省自己是不是最近對她太和顏悅色。

  妲己聳肩:「當我沒說,你可千萬別發火,我怕你發火。」

  沉默半晌,孔宣說道:「如今你讓楊戩來此,可是為了讓他領軍破敵?」

  「不是,領軍破敵是你的事情,你若不願做,我才會交給別人。這是我對你的承諾,必然不會改變。」妲己回答:「楊戩啊,他在我身邊待著,我看著心疼,總要給他找點事情做,起碼換換心情,看著我爾虞我詐,日日都是些陰私事,有什麼樂趣?」

  孔宣嗯了一聲,妲己倒是當真心疼楊戩。

  「不然的話,我將他編到你麾下,若是你們兩個一起的話,必然所向披靡,我也就省勁兒了。」

  「哼,在紂王下麵做事?我沒興趣。」孔宣拂袖道:「他最好莫來命令我,否則——」

  「御駕親征,總有這個時候的,否則的話,他要怎麼揚天子威嚴?你們打仗,最後的功勞是他的。」

  「隨便。」孔宣毫不介意,他又不搶功,只是不要命令他做事,否則的話,就算是一國之君他也一樣不給面子。

  「你真是有點凶巴巴的。」妲己突然摸著下巴說:「孔宣,將來你要娶妻很困難,真不知道哪個女人受得了你的傲氣和脾氣。」

  「開玩笑。」孔宣冷冷說。他怎麼可能有女人?

  「隨便說說而已,可不許生氣的。」妲己輕鬆說道:「快了,快了……不過我還是有點擔心。我知道你傲氣,也知道沒有幾個人敵得過你,但就當聽我一句嘮叨,自己小心好不好?我可不希望你現在就被聖人注意,然後搶了去。」

  孔宣沒回話,轉身走了。他已經應允過,也說過是來應劫,怎麼會離開?

  本來想諷刺兩句,可是走到門口,回過頭,看見靠在榻邊的妲己,那張臉上憔悴的神色不少,難得顯露,卻低著頭,讓人看不清晰。於是毒辣的話就說不出來,這好像是自己第二次因為她的脆弱妥協。這個女人不會抓住這一點了吧?

  狐疑地再看了一眼,卻見妲己已經收起脆弱的神色,對他笑道:「這麼點兒路看了我兩三次,你是有什麼要和我說,還是看我有什麼不對勁?」

  「也許是別的原因。」孔宣說完,掀開簾幕,又恢復了平靜的神色。

  妲己眨眨眼睛,一臉不明所以。孔宣最近越來越奇怪了,想的怪,做的事情怪,反應也怪。

  入夜,軍中不能飲酒,紂王便纏著妲己粘膩。

  妲己耐著性子應付了他一會兒,實在懶,便迷暈了他,讓他自己一個人做美夢。

  這邊剛剛迷暈,那邊風聲動,楊戩就進來了。

  妲己看過去,楊戩衣服上沾著草露,顯然在外面站了一會兒了。

  「你真是,既然來了,怎麼不叫我?我便早點把紂王迷暈了。」妲己伸出手,對他展露笑顏。

  「看天色還早,和孔宣在外面聊了會兒。」楊戩拉著她的手坐到一邊,離紂王遠遠的:「這個男人不錯,只不過有點奇怪……也許只是我的錯覺吧。」

  「怎麼了?」妲己好奇問。

  「他對我有敵意。」雖然以為是錯覺,因為沒有理由,可越想越覺得不對。那真的是敵意,非常淡非常淡,但切實存在著。

  「所以……」楊戩突然一把將妲己抱起來:「實話實說吧,是不是你又招惹了什麼?」

  「我才沒有呢,孔宣一心只求天地大道,這點我也是佩服的,哪裡會招惹什麼?不過是君子之交。」妲己輕捶著楊戩肩膀,讓他放自己下來:「以前不過我佩服他,現在他似乎也有些欣賞我了,起碼遇事不再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孔宣的確是一個值得佩服的人。」楊戩點頭肯定她的話,立刻又柔聲道:「你也的確,是一個值得人欣賞的女人。」

  妲己輕笑:「你這麼誇獎,小心我會驕傲。」

  楊戩抱著她,輕輕摸著她的頭髮:「我發現你和孔宣很像。」

  妲己抬抬眼皮,蹭了蹭他的掌心:「怎麼可能?他可是孔雀哦,還是天地間第一隻,生於混沌,我比他差遠了。」

  「是性子像。」楊戩低聲說:「傲氣。在你們骨子裡都有同樣一股驕傲,永遠不肯向任何人、任何事低頭。你的傲氣內斂,不觸及到難以發現,孔宣的傲氣張揚,卻反而更加難以看透……你說,你們是不是很像?」

  「照你這麼說的話,真的很像呢。」妲己一笑,點點頭,又重複一遍:「照你這麼說,的確相似。」

  她突然想起自己養病的時候,孔宣守在旁邊,淒冷的月光照在兩人身上,出奇地泛出同樣的感覺。那時兩人相對的視線,傳達出同一種味道,對彼此看法的改變也是在那時吧?

  閉上眼睛默默思索,楊戩卻以為她累了,輕輕拍著她,照顧她好好休息。

  「楊戩。」妲己卻突然喚他。

  「怎麼?」

  「我總覺得孔宣現在的驕傲是一張面具,他或許是傲然的,但我卻看不見。」

  「會嗎?」

  「嗯……」在離王帳不遠的地方,孔宣抬起頭,看著連月光都顯得晦暗不明的天空。

  傲然?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經歷了太多,連回想都覺得困難。回憶既然已經深入骨髓,還有什麼地方容得下傲骨呢?

  蘇妲己,一如她自己所說,也不知道為什麼,自然而然的、莫名其妙的,他們就變成了瞭解彼此最深的人。

  第二日一早醒來的時候,楊戩已經不在了。

  畢竟不是宮裡,軍營早早響號集合,不得違令,否則軍法處置。紂王也去了,想做個遠征統帥的樣子,早上不能偷懶。

  翻個身,再翻個身,士兵們的呼喝聲並不大,似乎很遠,四周也很安靜,顯然紂王特意交代過不許吵她,但她卻睡不著了。

  昨晚睡得不太好,想得事情很多,可是現在又睡不著……妲己起來洗漱,努力讓自己心境平和下來。也不知道怎麼著,有點心煩,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來到軍帳,紂王和武成王在,見到妲己,紂王立刻露出笑容:「梓童來了?寡人與武成王正在佈置軍力,梓童也來看看?」

  妲己走上前,掃了一眼,輕聲笑道:「臣妾只是一女子,哪裡懂得這些?王上的策略必然是好的,麾下又有精兵猛將,實在無須擔心啊。」

  紂王露出笑容:「寡人也是這麼想,武成王,事情就這麼辦吧,你去佈置,今日可以與姜桓楚會合了。哼!寡人倒是要問問他,這一仗是怎麼打的!」

  「是。」武成王立刻退出去。

  「王上,刀劍無眼,行軍打仗千萬要小心,在後方也就是了……否則臣妾當真要擔心。」妲己柔聲勸慰著:「不然的話,王上就將臣妾帶在身邊,讓臣妾分享你的榮耀,也能幫您擋擋危險。」

  「妲己……」紂王抱著她:「你放心,寡人此次定然不會失敗!到時候大勝榮歸,你就是寡人最大的功臣!」

  妲己但笑不語,贏?那紂王還要加點小心。

  姜桓楚不是善與之輩,輸得這麼慘,哪裡會只是不盡力?                    


☆、有才西來伯邑考

  紂王帶的是大軍,旌旗招搖,兵器都明晃晃的,在太陽下閃著寒光。

  相比之下,姜桓楚帶的軍隊就顯得狼狽許多,傷兵處處,旗子都是灰色的,走路拖遝,隊伍也不齊整。

  妲己遠遠看著,再看紂王的神色,剛開始是怒氣勃發,後來又換了無奈的表情,似乎火氣也消下去了。她眼珠一轉,輕聲笑道:「東伯侯也真是的,敗軍便敗軍吧,來朝見王上,怎麼也得拾掇拾掇才好。就這麼過來了,反而像特地給人看慘像,找人心疼的。」

  紂王一怔,那面色便沉了下來,比剛才更加黑灰,帶著殺機。

  妲己微微斂下眉眼,毛絨絨滑潤的羽扇擋住了唇角的笑意,也擋住了所有表情。聞仲不在,沒有人一直看著妲己,小心翼翼防著她慫恿紂王什麼,自然也沒有人發覺,紂王這不是憤怒,而是被欺騙之後的震怒了。

  殘兵敗將駐紮在外,連一個將領紂王都沒讓姜桓楚帶,只讓他自己到中軍王帳。

  就算武成王帶路,姜桓楚也不免忐忑不安,總覺得沿路兵士手裡的鋼刀明晃晃的,眼中也全是惡意,隨時都有可能對著他將刀砍下來,直到將他剁成肉醬。

  這麼想著,腿也稍稍有些發軟,步速慢了下來。

  黃飛虎回頭,不免無奈:「東伯侯,覲見大王怎可怠慢?還是快些吧。」

  姜桓楚疾走兩步,低聲問道:「武成王,卻不知大王是否震怒?」

  黃飛虎立刻左右看看,也低聲道:「行軍不利,大王惱怒是自然的,但東夷凶蠻,又事發突然,大王必然會體諒你的難處,不會重罰。」

  姜桓楚這才放下心:「多謝武成王提點。」

  雖說有些話不該說,但大敵當前,武成王也不忍看著姜桓楚吃虧,又道:「不過王后娘娘也在,你若回話,還是當心點好。」

  姜桓楚心裡咯噔一下,若說上次眾諸侯朝見時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這位厲害的娘娘了。行軍打仗,怎麼她也跟了出來?

  來到聖駕之前,姜桓楚的惴惴不安妲己一眼便看在眼底,嘴角微勾,心情倒是好得很。

  紂王冷哼一聲,和她成反比:「東伯侯,你可知罪!」

  姜桓楚立刻跪倒:「東夷不穩,是臣之過。」

  紂王被他噎了一口氣,不免更加怒火中燒:「寡人是與你說這個嗎?你身在東隅,遇敵不前,節節敗退,如今這樣子是給誰看!」

  說著說著,激動無比,如果不是因為這是一方諸侯,紂王手裡的茶杯就砸下去了。

  妲己帶著些許幸災樂禍的表情,坐在一邊不說話

  。姜桓楚沒有抬頭:「微臣知罪。」

  紂王冷哼道:「莫說寡人不體諒你獨自抗敵艱辛,如今便再給你一個機會,你領前路先鋒大軍,先行開拔,奪回失城!若是這次再失禮,寡人定然不會饒過你!」

  姜桓楚只能諾諾連聲,低頭退出,一臉苦澀。若是只靠兵多能獲勝,自己何必求援?那東夷兇悍,又有異術傍身,自己就算帶出去再多兵馬,也只有有去無回。

  頹喪著走出王帳,卻聽旁邊有人喚他。

  轉頭四顧,心中一喜,喚他的人竟然是他的兒子,姜文煥。他立刻疾步走過去:「文煥!你怎麼也來了?」

  「父親。」姜文煥見禮:「是王后娘娘將兒子帶來的,說是讓兒子立功。」

  「立功?」姜桓楚一頭霧水。照妲己的態度,不打壓他們就不錯了,怎麼還會放功勞出來?

  「是真的,雖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路途上並未被王后娘娘為難,跟著武成王也學了不少東西。」何止姜桓楚想不明白,姜文煥也一樣想不明白。

  「這……」姜桓楚皺眉,許久鬆開:「也罷,既然你現在無事,我可以找機會將你要回來,你不在朝歌作為人質,為父做事也能展開手腳。」

  姜文煥搖頭:「就算我能回到父親身邊,還有姐姐呢。長姐如今被王后娘娘軟禁宮中,只能知道是活著,卻不知道是怎麼樣。我求見過好幾次,可就算黃妃娘娘也不敢讓我見她。」

  「你姐姐……罷了,既然在那宮中,我知道,她是永遠都出不來了。」姜桓楚眼圈泛紅:「我可憐的女兒,如之奈何!」

  姜文煥也低下頭,兩個人都是苦悶無比,悲傷的氣息蔓延。

  「姜將軍,東伯侯,怎麼在這裡相對無言啊?就算是太久沒見,也不需要如此哀傷吧?讓人看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容易心生誤會呢。」

  這聲音把姜桓楚和姜文煥都嚇了一跳,身體僵硬,兩眼發直,連怎麼轉身都忘記。在這軍營裡,能發出如此嫵媚多嬌語聲的只有一個女人——蘇妲己!

  「怎麼?兩位還沉浸在悲傷中?知道的是兩位許久不見、父子情深,要是那不知道的,還以為姜將軍受了委屈,在和自己父親哭訴呢。」

  姜文煥的冷汗立刻下來了:「微臣沒有,微臣不敢!」

  「不是不敢,是沒有。」妲己冷聲腔調:「姜文煥,天家可的的確確沒虧待過你,你自己好自為之。」

  姜文煥汗如雨下,諾諾連聲,看著妲己轉身離開。

  姜桓楚見自己兒子癱倒,連忙伸手去扶,腳下卻也一顫,差點兩個人一起摔倒。這才意識到,連他也被妲己的氣勢壓住了。

  「父親,這……」姜文煥不敢想,自己回去之後,蘇妲己是否還會放過自己。

  「沒事,沒事……」姜桓楚立刻安慰他:「你這些日子先跟緊了武成王,保住自己的性命,為父想辦法將你要回來!紂王好酒好色,有好大喜功,不會有王后娘娘那麼難對付。」

  他左右看看,低聲道:「隔牆有耳,日後我們父子說話也要小心,你先去吧。」

  姜文煥無法,只好匆匆離開。

  等姜桓楚也離開之後,妲己從灌木叢後轉了出來,身邊還有楊戩。

  「真是的,既然知道隔牆有耳,就要好好探查一下,誰說我真走了?」打個哈欠,妲己輕聲笑道:「你看我該怎麼辦?」

  「證據是有了,背後編排當朝君王,治個大不敬綽綽有餘,唯死而已,甚至連累家族。不過,我想你不會現在殺了他們。」

  「嗯,殺了他們的話,東隅會立刻叛變的,我可沒那麼多事。你真聰明!」妲己笑呵呵親了他臉頰一下。

  楊戩立刻四下掃了一眼,點了點她額頭:「剛剛還說過隔牆有耳,那麼調皮。」

  「我自然會注意,又不是笨蛋,這軍中能逃過我的耳目的——」背後一陣涼風,妲己嘴角抽了抽,轉頭繼續道:「能逃過我的耳目的,就是這位孔先生了。什麼事?」

  「西伯侯長子帶軍來援。」孔宣簡單說,饒有興味注意著妲己的神色。

  妲己果然立刻冷下臉,緩緩道:「我不記得紂王有讓他們來。」

  「你呢?」

  「我更沒有,西伯侯還被我圈著,要殺要罰沒有決定,怎麼可能再去給自己招惹麻煩?說來說去,還是西伯侯的兒子自己坐不住,父親還在朝歌困著,便來這裡湊熱鬧了!」妲己語帶殺機,這些日子在軍中,偶爾有流民和東夷部隊騷擾,打了幾仗,連帶著她的煞氣也濃了起來。本來還壓著,現在有人撞上來,就不能怪她。

  楊戩微微皺眉,西岐在民中頗有威望,若是由妲己來發難的話,說不定要禍及自身。

  他剛要開口,孔宣卻伸手按在他肩膀上,慢慢搖了搖頭。

  妲己回頭笑道:「想必一會兒那位長子就會來朝見紂王,我先回去,你們兩個自便。」

  她離開後,楊戩立刻看向孔宣,他需要一個解釋。

  「你看著就是。」孔宣卻施施然走了,扔下一句輕飄飄的話,沒誠意。

  楊戩現在確定了,孔宣真的討厭他,還是那種不願意他在妲己身邊的討厭。有些頭疼,他家那只從來沒自覺的小狐狸真的沒招惹什麼嗎?話說回來,為什麼明明智力那麼高,一碰到感情就變成笨蛋了呢?狐狸的大腦結構……是不是和人的不太一樣?

  西岐最出名的,除了西伯侯,或許就是他的長子伯邑考了。君子如玉,賢良忠厚,又是西岐第一禮樂大家,與他相交者莫不交口稱讚。

  不過紂王心情就不太好,因為姬伯邑考還有一個傳聞,說他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傳聞只是傳聞,可妲己竟然興致勃勃跑來看了!害得紂王鬱卒無比,自己怎麼說也是英武君王,還不夠看了?

  於是理所當然遷怒了伯邑考,又沒讓他領軍來援,湊什麼熱鬧!聚集了群臣,故意讓伯邑考在帳外等了許久,紂王才召見,打算給他一個下馬威。

  伯邑考低眉斂目,微微躬身,邁著大小一致的步伐走進來,做足了低姿態。來到紂王面前,撩袍跪倒,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聲音清雋柔和:「罪臣之子伯邑考拜見吾王,今日得見吾王萬歲,萬分榮幸惶恐之至,願吾王福壽安康,澤被萬年。」

  見到這等姿態,聽到這般話語,再惱火的人恐怕都要卸去三分火氣,何況紂王這火來的莫名其妙,又素來是個喜歡聽好話的,神色便緩了下來。

  妲己原本打算挑撥,此刻卻愣在一邊了。這祝禱的說辭可不是這個時候應有的!若是過了幾百上千年,是個大臣都會這麼說,可是現在……她細細打量著伯邑考,不會那麼離譜吧……

  然後伯邑考又稍稍側身,保持跪拜姿勢:「拜見王后娘娘,祝娘娘聖體安康,千歲金安。」

  妲己眼神微閃,抿唇笑道:「王上您看,倒是個會說話的呢。」

  「的確如此……掀起來吧。」紂王淡淡道:「姬伯邑考,你帶軍來此,所為者何?」

  「啟稟大王,東夷之亂,為禍一方,伯邑考無德無能,徒自憂心如焚,無所作為。今得知大王天威所致,親臨討賊,不免興奮異常,立刻帶領西岐精兵五萬,趕赴戰場,願隨大王左右鞠躬盡瘁、征戰沙場、死而後已!」

  在場群臣莫不被此言震撼,連紂王都露出感動之色,妲己抬頭望著帳篷頂,無法掩飾自己的風中淩亂。

  怎麼說呢……能在這個時代聽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四個字,也算是一種機緣啊哈哈。

  「聽說……」她突然慢吞吞開口,說了一句和正事八竿子打不著的話:「姬伯邑考擅於撫琴,琴技世所罕見,若能聞得一句,也是我們的幸事。軍中清苦,眾將士也是辛勞萬分,不知道伯邑考可否為我們撫琴一曲,以怡身心?」

  這話說得有些過分,伯邑考來此是來助陣打仗的,未曾殺伐戰場之前,卻被妲己當成了戲子一般,是個人都會覺得屈辱。紂王只要是妲己說得話幾乎都會應允,竟然點了頭。

  大臣們沒辦法說話,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再看伯邑考,倒是一點也不在意,掛著得體恭謹的笑容:「是,既然王后娘娘有意,伯邑考自然該遵從。」

  「那太好了。」妲己立刻拍拍手,讓侍女拿琴來。

  伯邑考重新施禮,然後席地而坐,琴隨意放在膝上。

  妲己挑眉,這個姿態……不太像穿越的,太過於瀟灑愜意了。會不會自己看錯了?

  第一個音響起,立刻所有人什麼都不想了,專心聽著伯邑考的琴聲。琴音如流水,響徹天地,頃刻間奪人心神。妲己聽著覺得耳熟,但也很快不在意,因為實在太好聽,她當真沒聽過這麼好聽的琴聲。

  一曲結束,餘音繞梁,妲己才反應過來,這是高山流水啊!

  「果然好曲,伯邑考其人不錯。」紂王龍心大悅:「賞姬伯邑考金珠一盒,珠花三對,此戰若是有功,再行封賞!」

  「多謝大王。」伯邑考得了賞也沒有欣喜若狂,一樣很恭敬謝恩。

  妲己一直在旁看著,一句話都沒說。

  旁人不知,武成王黃飛虎從自己妹妹那裡聽到、從聞仲那裡聽到,卻還算了解她,目中閃過一絲狐疑的目光,心中暗暗警惕。

  當晚,妲己又開始打扮自己。她很久沒這麼做了,尤其現在是在軍中,更不需要如此。

  楊戩看看床上呼呼大睡的紂王,再看看妲己,不能不覺得奇怪。這軍中有幾個人?紂王迷昏了,什麼人還值得她如此對待?

  他知道,妲己素來不喜塗脂抹粉,也從不認為女人這樣才美。當然,她是狐妖,天生便是迷媚動人,也用不著這些玩意。咳咳……話扯遠了。總之,妲己一旦梳妝打扮,都是要有什麼事情做,放鬆神經、梳理思路的方式。

  想想看,妲己可能去見的人……

  「姬伯邑考嗎?」

  妲己笑著看了他一眼:「你猜到了?我覺得他有點奇怪,所以想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好了,你囚禁了姬昌,和西岐的關係不會太好。」王后去見下臣,身邊有個人跟著,也好避避嫌。

  「還是算了吧,你是這幾日才來投誠的,這麼快就跟著我,別人看到會心存疑慮的。放心吧,姬伯邑考對我沒什麼威脅,我去和他說說話兒。」

  伯邑考的營帳離中軍王帳很遠,他是帶著大軍來的,自然和自己的軍隊住在一起。

  入夜,大軍已經入睡了,他卻睡不著。今天紂王的這一關確實過了,那位王后卻很奇怪。蘇妲己,蘇妃,蘇王后……她可不是善茬,姬昌關了這麼久,死活不肯放人,怎麼可能善待自己?

  還真是麻煩,如果早些年過來的話,自己肯定會準備好後路,哪裡能這麼左右支絀?

  繞了兩圈,還沒想明白妲己會怎麼對付自己,帳外的守兵跪倒,一聲「王后娘娘萬安」把他喚醒。

  這就來了?

  香風一動,妲己慢慢走進來,一個人沒帶侍女,那神色也溫柔得緊。

  伯邑考跪拜,嘴角微微抽搐,不會還是□那一招?

  而妲己看著他,殺意一閃而沒,最後還是掩蓋了。

  「起來吧,不必這麼多禮。」她坐在伯邑考對面,細細觀察著:「頭抬起來讓我瞧瞧。」

  伯邑考抬頭,不與妲己對視,中規中矩。

  「難怪都說是美男子,長相的確是好的,不過似乎少了三分正氣。」妲己大大方方說:「怕是平日裡只想著明哲保身,這味道就不對了。」

  「罪臣惶恐。」伯邑考摸不准妲己什麼意思,請罪總不會錯。

  「起來吧,你父親姬昌也不過是暫時軟禁,算不得什麼罪臣,更何況是你?動不動就跪,你也不累得慌。」

  「多謝娘娘。」伯邑考起身,垂首站在一邊。

  「伯邑考,你的琴藝驚人,本宮想來想去,若待你回到西岐之後,宮中再無此樂音,豈不可惜?不若你將此技藝教與本宮,日後琴音繞梁,本宮與紂王也都念你的情分。」

  伯邑考心中苦澀,果然來了!練琴的事情發生,自己的大限是不是也快到了?不過很快安慰自己,這個不同,此地是軍中,自己千里馳援,竭力盡忠,只要不出什麼天大的紕漏,死不了的……                    


☆、初戰東夷孔雀威

  妲己在等伯邑考的回答,伯邑考不敢思索太多,還是說道:「微臣怎有這個本事?這些粗末小計,與宮中樂師比萬萬不及,不敢有汙娘娘鳳耳。」

  「伯邑考過謙了吧?這高山流水——」妲己悠悠開口,盯著伯邑考。

  果然見到他難掩驚異的神色,看向自己。

  勾起嘴角繼續道:「這高山流水般的琴音,別人哪裡談得出來?此事就這麼定了,不過戰事要緊,先幫助王上打贏東夷才要緊,此事先擱置,什麼時候想起來,我自然會再和你說。」

  站起身,妲己向帳外而去:「今日你給了我一個驚喜,伯邑考,但願不會讓我失望。」

  伯邑考看著妲己離開,連恭送都忘了。等妲己走了很久,他才喃喃道:「沒有這麼離譜吧……」

  所以說,這倆人弄不好還是很合拍的。

  妲己一邊在軍營裡走著,一邊哼著高山流水的調調,身邊有士兵走過,跪地見禮,她也笑著叫對方起來。

  原來自己不是一個,想到這裡很開心;怎麼自己不是一個呢?再想想又很憋悶。

  開心是因為有個一樣的,孤單感少了不少,憋悶是因為多出這麼個知道未來的,還是敵人的大兒子這麼敏感的身份,說不定會壞事。

  殺了他的想法有過,可還是壓了下去。看看再說吧……

  大軍會合之後,接下來的事情便是打仗。這種事妲己沒玩過,看是看過不少,別說電影電視劇之類,連兵法戰術也有興趣所以學過些。

  可是……

  「手在發顫。」

  突然收到楊戩的傳音,坐在紂王身邊的妲己瞟了他一眼,咬著嘴唇。

  【你還說呢,紂王也不知道能不能指望,若是大任扔給我,我就交給你!】

  【自然是好,領軍打仗你還是別攙和。】楊戩一口應承。

  什麼叫她別攙和?知道楊戩是擔心刀劍無眼,妲己卻還氣鼓鼓的,很不服氣。

  兵列陣,將列排,紂王坐在高高的王座上。

  妲己看著對面遠遠的東夷兵,那是一團亂麻,東一堆西一堆的。

  連忙回頭看自家軍陣,還好,雖然也稀稀拉拉,但總算排成了方陣。古代打仗真可怕……

  似乎是姬發領軍之後,薑子牙領頭,才慢慢開始在行軍佈陣上有所發展,七國之亂的時候還是一團糟,到了漢朝,出了各種這方面的人才,三國時期達到鼎盛。

  光是周朝就有八百年,有得等了。

  孔宣也穿上了盔甲,而不是平時的一身儒衫。妲己本以為他會銀甲亮盔,卻未曾想是一身淡淡朱色的鎧甲,火一樣的腰帶和護心鏡,襯得整個人亮亮堂堂,打老遠就能看見。

  遠遠看著,不免歎息。不是孔雀,而是鳳凰……還是一隻傲然九天的浴火鳳凰。閉上眼睛,妲己歎了一口氣。身邊的每一個人都不一樣,卻分明不該是這樣才對,讓人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就像孔宣,自己不知道他有什麼過去,也沒資格介入,可是看到他如此意氣風發的樣子,卻忍不住心被抽緊。

  妲己低下頭思索,紂王卻已經意氣風發,指揮軍陣向前推進,武成王緊緊跟在旁邊,萬一打起來要保護大王,還要便於糾正錯誤。

  孔宣卻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發什麼呆?紂王已經到前面,你的鳳攆還在後頭。」

  「我故意的,打仗嘛,我跑到前面去搶什麼風頭?你呢?明明說要當先鋒大將,也跑到後面來偷懶。」

  「我懶得去。」孔宣帶著一絲冷意:「紂王在那裡,我去湊什麼熱鬧?」

  「呵呵,對了,你不喜歡被別人支使著做事……那就和我一起看戲好了,若是他不成,自然會退下來。」兩人看著前面,妲己突然說道:「你這身衣服很漂亮。」

  孔宣唇角動了動:「女人,注意的從來不是正事。」

  「或許,這本該是你的樣子?只是我始終不瞭解,你為什麼要將自己掩藏起來。」妲己似乎沒注意他的嘲諷,繼續道:「掩藏多了,風骨便被磨光了,你還是你自己嗎?」

  「你的話太多。」孔宣冷聲回答。

  「我知道,不過還是要說嘛,不說出來的話,連我自己心裡都不舒服。」點點心口,妲己側頭看他:「孔宣,我們算不算得上朋友?」

  問得認真,孔宣自然認真回答:「或許,但還不算。」

  「快算了?這種說法還真讓人……」妲己撇了撇嘴:「那你有沒有這個心情,和我述說一下遙遠過去的事情?」

  「你沒事幹?閒心倒是不少,還是管好你自己,紂王要是輸了,你也一樣倒楣。」孔宣拂袖而去,跑前面去了。

  妲己鼓起腮,這就生氣了?小氣吧啦的。

  再看前面,東夷已有大將出列,騎著紅鬃馬,手裡兩柄大錘,虎虎生風。

  妲己立刻命令鳳駕上前些,這樣才能看得清楚。武成王出陣,紂王看到妲己,立刻命人去保護她,免得愛後受傷。

  妲己卻揮退了保護的人:「我看著就是,有什麼關係?敵將是誰?」

  「是東夷八納洞洞主,突喇古。」

  這是什麼破名……妲己翻了翻白眼:「叫姜桓楚來。」

  東伯侯很快過來,在鳳輦下拜見。

  「起來吧,你明明是先鋒大將,如今倒清閒了。」見姜桓楚又要請罪,妲己揮手道:「本宮見東夷軍容不整,人數也並非許多,你怎麼會敗得這麼狼狽?難不成……你故意未曾盡全力嗎?」

  「微臣當然不會!」姜桓楚連忙道:「東夷雖然兵丁不廣,卻素有異術,還有猛獸助陣,微臣……微臣實在無能。」

  「猛獸助陣?」妲己微微皺眉:「你去前面提點著些紂王,讓楊將軍過來。」

  姜桓楚一愣:「哪位楊將軍?」

  「楊戩楊將軍。」

  楊戩過來的時候,武成王已經和對方將領你來我往,打成一團。

  「王后娘娘。」四周都是外人,他也便恭恭敬敬。

  「楊將軍請過來,本宮的安危就交給你了。」讓楊戩站上鳳輦的前轅,妲己才輕聲道:「東夷有異術,你與孔宣誰打算上陣?」

  「孔宣吧,他是先鋒將,沒到我出手的時候。」楊戩從沒看過孔宣出手,也想看看他的能耐。

  「說實話,我也沒怎麼看過孔宣出手,或許不會太驚天動地,但絕對會令人驚訝。」妲己一樣帶著期盼。

  楊戩很想出手,撫摸她亮晶晶的眼睛,或者吻一下?但是也只能淡淡說道:「你對孔宣的在意太多了。」

  妲己低笑:「不要說得好像你吃醋一樣,這會讓我有壓力的。」

  「噓——」

  楊戩突然正色,一名侍女送上了最新鮮的梨片,切的薄薄的,極為好看。妲己拿起一片送入口中,滿意地眯起眼睛。清清爽爽的口感,完全是自己喜歡的味道。

  等侍女走了之後,楊戩繼續低聲道:「這樣子很招人恨。」

  「我知道,其他人都在打架,而我在吃東西。」妲己舔了舔嘴唇:「那麼……你希望我下去指揮打仗?我可以試試,只要給我幾年練兵。」眯起眼睛:「練兵啊……這麼一說,的確應該試試看了,但是我身為後宮嬪妃之首,就算權力再大,就算能夠插手政事,不過要手握兵權卻非常非常困難。」

  「再困難一樣有辦法,我知道你總會想出法子。」楊戩突然皺眉:「武成王出事了。」

  再說武成王那邊,他已經打敗那個突喇古,正要乘勝追擊,突喇古身後卻突然躥出來一個乘著獵豹、臉色發綠的傢伙,也不說話,拿著一面大鑼對著武成王便「咣」一聲,隨後轉身就護著突喇古回去了。

  武成王追到一半不動彈,突然倒栽蔥,向著後面跌在五色神牛上。還好五色神牛護主,撒開蹄子跑回自己軍陣,才沒讓黃飛虎被人捉去。

  殷商大軍一陣騷動,恐慌的氣息傳出,這是什麼異術?他們明明也聽到卻沒事,只有武成王暈倒了。

  妲己立刻下了鳳輦,過來查看。

  紂王知道妲己身懷異術,連忙問道:「梓童快些看看,這到底是怎麼了?」

  妲己羅袖輕拂,然後黑線,只伸指在武成王額頭上一點,對方便醒了過來。看到的眾兵將立刻發出一聲歡呼。

  妲己輕聲道:「無妨,只是致人神智混亂的物事,上不得檯面。不過若是身無修為之人,少不得會著了他們的道。」

  紂王皺眉:「這如何是好?寡人總不能讓梓童你上陣討賊……對了!那位楊戩呢?」

  妲己柔聲道:「人家都封了將軍了,王上還這麼叫。他在後面呢,一直在護衛中軍。」

  「那就——咦?」紂王的語聲突然停頓,皺眉看著前面。他認得那孔宣也是將軍,還是先鋒將,可怎麼沒有自己的命令便擅自上前了?

  妲己眼中閃光,孔宣?真沒想到,這種小蝦米他也有興致主動出手迎敵?

  雖說穿著鎧甲,孔宣看上去還是像儒將,尤其他不騎馬,就那麼施施然走上前,站在那裡,反倒不像是上戰場。

  妲己搔了搔臉頰,輕聲笑道:「王上,臣妾以王上有這樣忠心的臣子而欣慰呢,當真為王上著想,這麼急火火就上去了。

  」一句話而已,便平息了紂王的怒氣。

  突喇古第二次站了出來,依然是意氣風發,萬分得意:「你又是什麼東西?」

  孔宣抬抬眼皮,拿出一柄長劍。只是電光火石之間,倏進倏退,突喇古的脖子上已經出現一道傷口,血流噴濺。

  「出言不遜。」孔宣冷冷道,那雙如冰的眸子仿佛能夠射出利刀:「下一個。」

  楊戩的眼睛亮了,好身手!如果有機會的話,真希望能和他較量一下。

  那個拿著大鑼的人立刻上前,也不說話,對著孔宣就敲了一下。

  孔宣立定不動,連腦袋都沒晃一下。武將們似乎看到了什麼,孔宣身後隱約有一道光芒,只是晃了一下,速度非常非常快。一道黃色的光,然後他對面的那個人就不見了——大約三秒鐘?再次出現時,已經完全人事不知,死沒死都不知道。

  孔宣撣了撣衣襟,看向敵陣,很顯然在等下一個。

  這回騷動的輪到東夷,姜桓楚不停敗退,絲毫沒有異人出現的跡象,怎麼這時候突然冒出來一個!殷商之王親自帶領的隊伍,果然厲害。

  「撤軍!」對方一個女將突然出列大喊。

  立刻,東夷的陣中發出了陣陣野獸的吼聲,數百隻老虎獅子一類的動物尾巴上綁著著火的樹枝,蜂擁奔向殷商的陣營。

  借著這個機會,東夷的軍隊前隊變後隊,紛紛撤離。

  孔宣微微皺眉,白色的光芒撒下來,立刻所有的動物全部消失。可是東夷軍已經撤遠,再看殷商的軍陣,絲毫沒有追趕的意思。

  很難不生氣……他深吸一口氣,特別淡定地回到軍陣,冷冷看著妲己。

  「為何不追?」

  回答的是紂王,而且回答得相當隨便:「這次已經大獲全勝,孔將軍可以退下了,封賞稍後會給你。」

  接下來,他就迫不及待帶著妲己去顯示自己首戰的大獲全勝了,仿佛一切都是他的功勞。

  孔宣冷眼看著紂王開心的樣子,又看著妲己一張假笑的臉,冷冷勾起嘴角,心情倒是不錯。或許只有紂王一個人在開心吧?看妲己的那個表情,恐怕就快要爆發了。

  當晚,幾乎是同一時間的,孔宣和楊戩都來到妲己的營帳。

  紂王已經睡死過去了,他今天喝了不少酒,妲己又狠狠砸了兩個法術上去。

  「都來了?坐吧。」妲己淡淡道:「先喝點水,然後我們再慢慢說話。」

  孔宣坐下,甘甜的泉水一飲而盡,倒不是那些次茶。

  「你發火了?」

  「不發火才是怪事,這都是什麼事兒啊,大好的機會給砸了,虧你還特地出手!」妲己氣哼哼坐在一邊,手一揮,白色的霧氣籠罩了四周,做出假像,免得旁人闖進來發現。

  楊戩坐在她身邊,柔聲道:「別生氣,既然紂王要逞風頭,我們便該預料到此點。雖說沒有乘勝追擊,但總算也開了個好頭。」

  「話是這麼說……」妲己呼出一口氣,慢慢緩和了神色:「孔宣,你是看到了那個女人的,就是喊撤退的那個女人,她可是東夷的領軍人物?」

  「必然不是大將,但很令人信服。」孔宣慢慢回憶:「你可曾看到,當日在東夷眾將之後,有一個骨瘦如柴的男子?」

  「嗯?」妲己仔細思索,然後搖頭:「我要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不要氣得宰了紂王,哪裡有這個閒工夫。」

  「女子說出撤軍之時,我見那男子出手放出異獸,手段倒是不俗。」孔宣的戰意仍然未消,字裡行間便流露出來。

  妲己側頭看他:「我想說的是擒賊先擒王。」

  「就憑他們也有必要?」

  孔宣的話雖狂傲,但妲己翻翻白眼之後,還是認同:「的確沒什麼必要……隨心所欲玩可以,至少別讓我難做,尤其在某個領軍人物拖後腿的時候。」

  三個人六道視線都看向紂王,真心希望這個礙眼的傢伙別再來惹麻煩。

  「你做什麼人帶出來呢?」楊戩搖了搖頭。

  「你當我想?要是不帶著他,我怎麼可能跑出來?」妲己輕哼道:「放心,從明天起紂王會生病,很重的病,重到他只能作為一個精神領袖,沒辦法再出來蹦躂!」

  「早這樣才好。」孔宣淡淡開口。

  妲己不理他,說得倒是輕巧,那怎麼說也是王,影響軍中士氣,能隨隨便便當盤菜一樣燉了嗎?光顧著打架!眼珠一轉,她笑道:「不如利用一下?若是東夷知道商王突然染病,會如何反應?」

  「自然利用機會,大舉進犯。」楊戩立刻回答,如星的眸子也同樣亮了:「若是我們事先伏兵,便可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這點自然是好,但比起伏兵,我更希望做點其他事情。」妲己勾了勾手指,在他們耳邊嘀嘀咕咕了一陣。

  「這主意可還好?」

  看她得意的樣子,孔宣冷哼,轉身出去直接去安排了。

  楊戩點了點妲己額頭:「就你古靈精怪的想法最多。」

  「還好啦,一網打盡無趣啊,玩玩總是好的,若是我們成功的話……楊二郎,你可別被東夷的妖魅女人勾了去,小心我咬你。」妲己磨了磨牙,頗為氣勢洶洶地威脅。

  楊戩將她拉過來,摟在自己懷裡:「東夷又沒有狐狸精,怎麼勾得去我?」

  溫熱的呼吸噴吐在臉頰上,為美麗臉龐染上動人的粉色,妲己的聲音也變得嬌柔,不再是談正事時,總帶著一絲冷漠:「胡說八道,只有狐狸精才能勾了你去?」

  「是有那麼一隻來著,也許總有那麼一隻……」

  兩人黏膩了一會兒,楊戩撫摸著她的秀髮:「我去和孔宣準備,這裡若是只剩你自己,萬事一定要小心。」

  「你放心,我從來不是只靠別人才能成事的。」

  送走楊戩,看著在美夢中酣眠的紂王,妲己突然覺得有些無聊:「來人,去將姬伯邑考給我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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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算東夷准提現

  伯邑考坐在自家營帳內——發呆。

  今次的戰鬥他並非沖上前去,急火火要表現西岐的忠心。事實上,他現在幾乎沒辦法想事情……越是放空自己,妲己的樣子、說過的話,在腦海中就愈加清晰。

  高山流水……般的琴音?扯淡!她分明知道,自己彈奏的就是高山流水。

  每每想到這裡,總會哭笑不得。自己一心一意戰戰兢兢,生怕如原著般身死於此,結果卻是這麼一個結局。

  那麼,他到底會死還是不會死?直接問是最簡單的,他卻不敢。這個蘇妲己顯然威信十足,眾臣在請示紂王做事的時候,多少都會看看她的反應。

  懷著這種心情被召見,可想而知可憐的伯邑考到底有多麼不安。

  進入帳篷之後,沒等跪拜,妲己已經把其他人都遣出。

  伯邑考小心抬頭,對上一張含有深意的笑臉,立刻又將腦袋低下,不敢再看。

  「抬起頭來,姬昌的兒子沒有那麼窩囊,你就算不怕丟臉,也要小心不要被人看出端倪。」

  這話聽在耳朵裡,伯邑考突然放鬆了:「你真的是……?」

  「我說得那麼明白,你若是再跟我裝傻,我就要當什麼都沒說過了。」妲己不爽地眯起眼睛:「直接按大不敬處死,你覺得如何?」

  伯邑考連連搖頭,閉緊嘴巴堅決不肯再多說一句話。

  「非常好~姬伯邑考,這身份挺悲哀的。來了多久?」

  「不到兩年,來了就聽人絮絮叨叨說我是長子,父親不在要主持大局什麼的……等我知道自己是伯邑考,差點沒哭出來。」說來也夠悲催的,死了之後能夠再世為人是好事,可是等他搞明白自己是誰,一切已經晚了。姬昌被關,每天正事忙得焦頭爛額,過幾年還要主動送上門去讓人碎屍萬段……

  妲己聽著他講述,忍不住輕笑:「誰讓你有這麼個身份?不過也好,如果死不了的話,將來可以為天下之主呢。」

  「哪有那麼簡單?我雖然不聰明,看人卻有兩下子。我那二弟姬發野心勃勃,和哪個兄弟都不太一樣。現在倒是無所謂,不是想那些的時候,他對我也算恭敬。可是以後……」搖了搖頭,他說道:「為權力手足相殘,雖然沒經歷過,看也看得夠多了。」

  「這倒是,不過……」妲己打量他:「你看著可不像現代人,反而更適合這裡的氣息,兩年的時間足以修身養性?我進宮都已經三年多,卻也沒想你這幅樣子。」

  「當然不像,就算是以前我也不像。」伯邑考抓了抓腦袋,實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怎麼做。畢竟如今的身份擺在這裡,他是恭敬也不對,不恭敬更不對。

  「坐下來說吧,這裡沒有外人。」妲己首先坐下,緩解了伯邑考的局促不安。

  「以前……我是藝術學院的學生,導師都誇我驚采絕豔,推薦我提前畢業。誰知道……我感情出了點問題,就想去旅遊散心,爬山……」他臉色微紅:「摔下來了,變成一抹孤魂,結果我的家人和朋友都以為我是自殺。」

  妲己忍俊不禁,這種烏龍事件都能出,還真是奇葩。

  「後來不知道怎麼著,一股吸力就把我吸來了,本來我還以為自己會做孤魂野鬼來著。」伯邑考聳肩道:「其實現在想想,還不如做孤魂野鬼來得好,千刀萬剮那滋味兒不好受。」

  「也不錯啊,死後封神,我記得姬伯邑考是中天北極紫薇大帝,那可是個高位。」

  「死後的事情誰知道?我是從來不信的。就算現在有借屍還魂這一出,還是覺得彆扭。」伯邑考慢慢放開,說話也變得隨便起來:「況且你在,我在,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還不知道呢。」

  「這倒是,至少那般的未來我絕對不會接受,至於你……我卻不曉得。」

  「別不曉得啊。娘娘,好歹你是妖,比我一個普通凡人厲害多了,而且憑你現在的身份,雖說不能翻雲覆雨,到底也差不多了。」

  「王后的身份又怎樣?滿地都是仙佛妖鬼,算不得什麼。」

  「你也是其中一個吧?娘娘。」伯邑考笑道:「請王后娘娘指點迷津,看在老鄉的份兒上,告訴我以後要怎麼辦?」

  妲己似笑非笑看著他:「那是不是我指點你怎麼走,你就怎麼走?」

  「你是君我是臣,這兩年對此我已經很清楚了,當然照你說的去做。」伯邑考答應得乾脆,臉上的笑意也沒有消失,一時之間妲己竟然看不出他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啊……我突然發現你笑起來真是好看,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怪不得都說姬伯邑考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伯邑考摸了摸臉:「我自己都覺得奇怪,藍顏禍水麼。」

  兩人之間的氣氛輕鬆了不少,妲己笑呵呵的,好像根本沒有正事要談的樣子。伯邑考雖然心中忐忑,卻也陪著她說些逗趣的話,不緊不慢的樣子。

  過了大約有一個時辰,妲己看了看天色,露出滿意的笑容:「你的耐性還不錯,是個沉得住氣的,你知不知道?若是你剛剛有半點遲疑,或者這兩個小時內有半絲不對勁的地方,我一定會殺了你。」

  「猜到了。」伯邑考點點頭,心裡也有點後怕。他心裡是轉過一些念頭的,還好始終認清了妲己的身份。不管以前是什麼人,如今的蘇妲己就是蘇妲己,她已經是王后,就算沒有母儀天下也是高高在上,又是妖,不能存僥倖的心理。

  「這兩天不要攙和戰事,保住你自己的性命要緊,其他的不用管。」妲己想了想:「你考慮一下,等到這一切結束之後要不要想跟我回朝歌住一段時間。」

  「去朝歌做什麼?」

  「自然是和你那個便宜父親打個照面,我再合計合計怎麼安排你……」妲己回答得含糊不清。現在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未來的走向如何,也不確定西岐這個地方到底是留著,又怎麼知道拿伯邑考怎麼辦?

  「是……」伯邑考看了看她的神色:「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但是從今以後我便將你當成王后娘娘,只不過是一個認識的……或許會少少給我點方便的王后娘娘?」

  「這是個好說法,倒是不錯。」妲己端起茶杯:「你出去吧,記住我的話,而我是要看你的表現的。」

  伯邑考又恢復恭恭敬敬的樣子,磕頭之後告退,和進來沒什麼兩樣。

  妲己撇了撇嘴,雖說不算聰明,但很謹慎也識時務,這樣的人可以用。留下吧,然後……

  突然轉身,身體便已經不會動彈,如此強大的壓力壓迫在身體上,連移動手指都覺得困難。

  艱難呼吸,她看著對面的人,這壓力很快便消退,但是這個人卻並沒有離開,冷冷看著她。

  直到聲音能夠保持平穩,妲己才開口道:「閣下是誰?」

  「蘇妲己。」對方一笑,壓迫感便變成和醺的味道:「我叫准提。」

  妲己心中一顫,努力維持平穩的表情:「沒想到准提聖人會親自來見我,小妖實在是受寵若驚。」

  准提一笑:「沒想到你知道我的身份,果然聞名不如見面,與眾不同啊。」妲己微微低頭道:「不敢,准提聖人與小妖從沒有關係,今日突然來找小妖,不知有什麼吩咐?」

  「吩咐不會,只是來看看,這天地變數盡在命中,一人一行全為註定中事,我也是閒遊天地,隨運而走。」

  妲己嘴角抽了抽,實在不怎麼該怎麼接話,這個話說得實在是有夠神棍的了,難道自己要大贊他說得精闢?「聖人之言,小妖資質愚鈍,什麼都聽不懂。」妲己低著頭微笑道:「若是聖人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小妖必然會盡自己的一分心力,可其他的事情,小妖不會管也不想管。」

  准提道人眼神微閃,同樣笑道:「是麼?我卻見你頗有慧根,身份不同,女狐,你可有意願拜我為師?引渡于西方極樂世界,修行於千年蓮花池中?」

  妲己微微睜大了眼睛,帶出驚愕的神色,然後立刻搖頭:「小妖怎麼敢……還請准提聖人不要太抬舉小妖了。」

  「這並非抬舉,三界之間有緣人不多,你我能夠相遇在茫茫人海中,便是緣分。緣來緣往,不可強求也。」

  「那麼,小妖拒絕准提聖人便也是緣分了,只不過有緣無分而已。」妲己站起身,福身施禮:「多謝准提道人錯愛,小妖銘記在心。」

  准提歎了口氣:「身在宮廷,也許身不由己,你也是個可憐人。」

  妲己勾起嘴角,體態優雅:「也許,但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小妖此時並未覺得自己可憐,以後或許也不會覺得自己可憐。」

  「是嗎?或許真如你所說。」准提道人揮了揮手中拂塵:「老道就先告退了,不打擾王后娘娘。」

  變成了打官腔,妲己維持自己的笑容:「是,准提聖人慢走,小妖恭送。」

  他離開之後,妲己坐在榻上,冷汗淋漓,腦袋一片空白。

  簾幕一掀,一股冷風吹進,妲己立刻轉身站起,身體僵硬。

  孔宣皺眉站在那裡:「怎麼回事?我感覺到……」他看了一圈,閉上嘴巴。威壓仍在,不是那麼簡單就可以消除的。

  妲己揮了揮手,有氣無力說道:「沒事……還好我應對得體,在大軍中他也不敢對當朝王后如何,否則你就要給我收屍。」

  准提道人絕對是動了殺心的,哼!這也難怪,當初自己前去金鼇島的歸途中,他就已經出手給了自己一擊!當初沒殺死自己,還算手下留情。攥緊了拳頭,仍然不甘心,自己的力量仍然太弱,以至於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來的人是誰?」孔宣立刻問,如此強大的力量,必不是普通人。

  「准提道人,西方的二聖之一。」妲己冷笑道:「西方無人,眼見著中土殺劫四起,於是過來淌著渾水撈魚,看看能不能招攬一批有才之士……雖說是聖人,這等做法當真叫人不齒。」

  「他們已經來了嗎……」孔宣的神色複雜,對於自己的未來他可窺一二,隱隱與西土極樂世界有關,卻沒想到如今會通過妲己口中先聽到了准提的名字。

  妲己看了他一眼:「你何必想這麼多?該來的自然會來,只是還沒到時候而已。你瞧,明明人是沖著我來的,可我都不在乎呢。」

  「或許你沒有在乎的理由。」

  「事實上我的確有。」妲己翻翻白眼:「准提聖人要收我做弟子,被我拒絕了。」

  孔宣剛開始還有點意外,不過很快恍然,連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的善意她都否決了,固執地維持在一個不親不疏地界限,又怎麼會接受西方的招攬?

  「如今你拒絕他,他日你便會有麻煩了。」妲己搖搖頭,帶著無奈的神色:「你不必事不關己一般冷嘲熱諷,這個麻煩我早就惹下了,當初我去金鼇島拜謁通天教主,回途被人暗算偷襲,便是他出手的。也許因為我的命格特殊,聖人們覺得是個不定的變數,也是威脅。可是啊……哼,對我出手的他還是唯一一個。」

  「原來如此,難怪我見你拒絕得如此乾淨,連干係都不想扯上。」

  「不扯上總是好的,我一直在想……」妲己看看他,微微笑道:「算啦,你不會想聽這些事情的,我也懶得跟你說。你不是和楊戩一起去準備伏兵事宜了嗎?怎麼自己回來了?」

  「那些事情楊戩一個就可以,他的能力不錯,用不著我。」孔宣拂開長衣坐下:「當真不想說?」

  妲己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衣袖,口氣輕鬆:「我發覺只要不在戰場,你立刻脫了你那身鎧甲,真不像個將軍。」

  看來是真的不想說了,孔宣也不在意妲己岔開話題的閑侃:「明日之後,我不再來,你自己小心。」

  妲己點了點頭,露出開心的神色:「孔宣,你有沒有發現你最近開始關心我了?」

  「無聊。」孔宣很快離開。

  妲己聳肩,也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害羞,每次一提到私人問題、感情問題,立刻轉身就走,從來不多說。

  第二日一早,紂王便沒有爬起身來,文臣武將來覲見,才知道紂王生了病,很重的那一種。

  「我也沒辦法,也不知道王上是水土不服還是怎樣,突然就發起熱來,還上吐下瀉,這樣子怎麼領軍?」妲己歎氣道:「武成王,這些日子只好你擔待了,切記不能動搖軍心。」

  武成王立刻允諾,暗暗慶倖,還好紂王帶了王后娘娘出來,還有個能夠辦事的。

  「還有,封住消息,絕對不能洩露。」妲己掃了一眼:「姜大夫,你不是在後軍押送糧草?」

  姜子牙施禮道:「王后娘娘,微臣恰巧押送一批糧草前來,心中憂慮,是以前來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

  「那正巧,王上患病,我愁著沒有人用,封鎖消息一事便交由愛卿,千萬不能輕忽。」

  「是!」薑子牙立刻領命,天天圍著糧草轉,他都要鬱悶死了,總算能夠幹一點正事。

  妲己笑意一閃即沒,轉頭與武成王開始商討行軍事宜。

  紂王抱病的事情,只有將領知道,士兵們只是猜測紛紛,卻沒有確切消息,人心倒是沒有怎麼浮動。

  可是第二天便出了問題,也不知道也哪裡傳的話,據說紂王重病在身,已經起不了床,不知道會不會崩於此地。

  這話傳得可怕,軍心浮動,以訛傳訛……

  薑子牙忙得焦頭爛額,自己已經明令禁止,絕對不准洩露一絲半點,到底是誰人這般大膽!

  沒等查出來了,他已經被妲己召了去。

  妲己坐在上首,冷若冰霜,薑子牙進來之後,目光就不停在他身上逡巡,帶著懷疑的味道。

  薑子牙立刻跪下:「王后娘娘恕罪,是微臣的疏忽!」

  妲己冷眼看了他一會兒,慢吞吞說道:「姜子牙,我原來以為你是個知事的,結果呢?軍心浮動容易引起騷亂,還怎麼打仗?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結果呢?不過兩天時間,傳得軍中風雨連連,什麼版本都出來了!」

  姜子牙一頭霧水,這話能聽明白,可是版本是啥玩意?

  妲己冷眼看他:「若不是姜大夫你平日兢兢業業,勤懇做事,勞苦功高,我真要以為你是東夷的奸細!」

  薑子牙的冷汗都出來了:「微臣萬萬不敢,微臣也在調查,定然會查出結果!」

  「是嗎?這樣最好,你退下吧。」

  薑子牙離開之後,妲己才露出笑容。這個套本來是下給東夷的,沒想到薑子牙自己闖進來。這樣就好,倒要看看結局會怎樣。                    


☆、雲山光海四聖輕

  東夷大帳中,將領有的盤膝坐在地上,有的靠在椅子旁邊,都是愁眉不展。

  「殷商的能人並不弱于我等,第一照面便損了突喇古,該如何是好?」

  「嗤——我看你們就是太杞人憂天,只不過是一個妖類而已,因為突喇古輕敵才占了便宜,竟然就這麼退回來了!」這裡最健壯的那個憤憤然道:「若是讓我出陣,必然不會像突喇古那麼沒用!」

  「話不是這麼說,我們絲毫不瞭解對方,怎能輕易動手?萬一出了什麼問題的話,軍隊子民也要跟著遭殃。」當初在陣前喊撤退的女子立刻反駁。她是個非常美麗的女子,微微偏黑的皮膚,每一寸肌肉都富有彈性,火紅的長髮披在肩膀上,臉上畫著火焰的紋路,顯出野性的魅力。

  「所以我說你們女人就是膽子小,我看哪裡有這麼嚴重?」健壯的那個拍桌子道:「明天我就出陣,到時候讓你看看什麼才是大勝而歸!!」

  女子冷冷道:「大勝而歸?你不要全軍覆沒就好。」

  「你說什麼?!」

  「說事實!你就這樣橫衝直撞,不打敗仗才是怪事!」

  「你————」

  「好了。」一個蒼老但是極度冰冷的聲音突然□來:「看你們這幅樣子成何體統?都給我坐好。」

  立刻兩個人都不再說話了,回到自己的位置,憤憤地不看對方。

  聲音雖然蒼老,但這個人看著只有三十歲左右,樣子很普通,卻有一雙精光四射的丹鳳眼,平添了不少光彩:「七洞洞主都在這裡,就聽著你們兩個吵架了,吵出什麼結果來沒?」

  那女子先低下了頭,乖乖道歉:「請大祭司恕罪,是索椰過激了。」

  那男子撇了撇嘴,似乎想嘲諷她,但是大祭司冰冷的眼球只是掃了過去,他就說不出話來,最後也只能訥訥低頭認錯。

  「我以天眼觀之,今日出戰的男子的確是妖族,但並非一般的妖類。他身俱五彩華光,手段深不可測,遮蔽了本體的模樣,但是恍惚看去,似乎是一隻飛禽。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必然是一隻孔雀無遺。」

  這次不僅僅是那個彪形大漢,就算其他人也露出輕視的神色。孔雀而已嘛,他們也不是沒見過,根本不是什麼厲害的東西,再修煉能怎麼樣?

  「不要輕敵,既然我看不清他的本來面目,就是說明他的修為不在我之下。」大祭司操著沙啞的聲音說:「不過也有辦法,既然是孔雀,那我們有的是對付孔雀的招式,索椰,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能做好嗎?」

  索椰立刻點頭:「我不保證,但我會盡我最大努力。」

  「這樣很好。」大祭司滿意道:「至於你,米阿比,既然你想去出戰的話,倒是有一個機會。」

  彪形大漢立刻站起來,興奮道:「請大祭司吩咐!」然後他還示威地看了索椰一眼。

  索椰將頭扭到一邊,並不理會他。這麼急進的脾氣,出去打仗一定會吃虧。

  大祭司剛剛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外面傳令兵突然跑了進來:「大祭司,殷商那邊傳來消息了!」

  大祭司抬抬眼皮:「什麼消息?」

  「聽說商王病了。」傳令兵帶著興奮的神色:「而且是重病,已經起不來床。」

  立刻群情激昂:「真的?」

  傳令兵點頭:「確切無遺!」

  連大祭司的眼中都閃過一絲精光:「哪裡傳出來的消息?」

  「原本只是軍中的風傳,但是我見殷商將領個個愁眉深鎖,中軍營帳戒嚴,不准任何人進入,想必是確切的。」

  大祭司沉吟半晌:「中土之人詭詐,說不定是誘敵之計,再去探來。」

  「是!」

  傳令兵離開之後,大祭司揮揮手:「都下去吧,自去做自己的事情,莫要多生事端。」

  「是……」雖然都各自答應了,但是有的是真心實意,有的卻眼珠直轉,也不知道心裡打的什麼主意。

  待他們都出去之後,大祭司閉上眼睛,神識突出軀殼,向著殷商軍營那邊飛了過去。

  妲己在營帳內盤膝打坐,趁著沒人打擾的時候,捋順自己的內息,鞏固修為。她剛剛突破沒有多久,不能疏忽。

  一息之後睜開眼睛,孔宣坐在自己對面,距離很近打量著她。

  她眉毛動了動,微笑道:「連楊戩都不曾這樣一而再、再而三闖進來,你也該讓我知道一聲。」

  「我看你心神不定,心魔難平,若是再不小心的話,早晚會死在這上面。」孔宣稍稍拉開距離,冷然說道。

  「這點我知道,總不是能夠一蹴而就的事情,慢慢來吧。」妲己揉了揉額頭:「心魔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從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你的心魔是什麼?」孔宣突然問。

  妲己抬頭看著他,想起自己曾經迷蒙的一切,緩緩搖了搖頭:「我不能告訴你。」

  「隨便。」孔宣起身,仍然是那副表情,那副語調,但是妲己能夠看出他稍稍有一點不高興了。立刻拽住了他的衣角,妲己默默唾棄自己,幹嘛弄得像跟個被拋棄的嬰兒一樣?

  「再坐一會兒?」

  孔宣看看妲己的手指,伸出手一根一根掰開,然後坐在一邊,並不看他。

  妲己也沒有看孔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孔宣的手是冷的,冷得好像冰一樣,讓人覺得不舒服。兩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坐著,誰也不說話,卻慢慢顯得靜謐,不再有暴躁的心緒,連心境也平和下來。

  妲己閉上眼睛,打算再引起一次心魔。若是在這種情況下,或許自己能夠克制住?

  真是……奇怪。在她閉目之後,孔宣回頭看她。這個女人很煩,心機重,總是試探自己,還對自己的過去有興趣……真不是一般的煩。可是只要安靜下來,兩人之間就有一種奇異的氣場,平和,從容。

  手一揮,紅色光芒籠罩妲己身軀,也算為她護法。他想找出理由……或許堪破這個女人身上的秘密,自己就會有一個答案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孔宣已經不在,只有身周還未消散的力量,表明這個人不是那麼無情。

  妲己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揮散力量之後,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很快,武成王被秘密招進了王帳。

  「怎樣?」

  「回稟王后娘娘,我們故意將消息曲折透出,東夷已經中計了。」武成王微微有些猶豫:「可是是不是該告訴姜大夫?畢竟他立了軍令狀。」

  「軍令狀立了便立了,我知道到底怎麼回事,難道還會責怪他嗎?杞人憂天。」妲己揮手道:「佈置好軍力埋伏四周,聽楊將軍的指揮,不得擅做主張!」

  武成王皺眉道:「可是王后娘娘容稟,楊將軍的策略有很大的破綻,所用兵力也不多,恐怕會有失敗的危險。」

  「你聽命就是,不用管其他。」妲己將他遣退出去,露出滿意的神色。就是要打一個敗仗才可以,不然怎麼把楊戩送進去?只是覺得有點對不起楊戩,本來能夠直接勝利的戰爭,卻因為自己想要探尋東夷的力量,委屈自己去做俘虜。

  「啊……說來也是奇怪。」她突然托著腮輕聲道:「我這樣已經夠胡鬧了,為什麼楊戩和孔宣都要放縱著我呢?」

  「因為值得,自然要去做,你身邊的勢力越多越好,能用的人越多越好——這是孔宣跟我說的。」楊戩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將她摟在懷裡:「忙了兩三天,一直沒見到你,這兩天過得怎麼樣?」

  「還算不錯,至少我吃好睡好,一切進行順利,也沒有想你。」妲己點了點他的鼻尖,難得笑得可愛。

  「當真沒有想我?我可是一直想著你好不好,天天守著這麼一個紂王,不怎麼出屋,怎麼可能心情好?」吻了吻她之後,楊戩欄腰將她摟在懷裡,放在地上站穩,然後拿起一邊的披風給她披上。

  「要帶我去哪裡?」妲己乖乖任由他擺佈。

  「出去轉一轉,散散心。」楊戩帶著他化為一道清風,飛出了軍帳,到遠遠的地方。

  「這裡不錯吧?我埋伏軍隊的時候偶然看到的,你看。」楊戩帶著妲己走到懸崖邊上。

  山峰雖然不高,但是有一道石階高高支出到半空中,直插雲海,旁邊全部都是懸崖峭壁。楊戩帶著她在最高點立足,那裡幾乎無法站立兩個人,妲己只能摟著楊戩的脖子,緊緊貼著他,才能將自己的身體穩住。

  「小心一點,如果在這裡摔下去的話,法術都不一定會不會有用哦。」楊戩帶著笑意,低聲輕喃。

  妲己哼了一聲,轉頭在他耳朵上面重重咬下去:「你是有預謀的!真是壞人。」

  楊戩噝了一聲:「咬人別那麼用力,要是把我的耳朵咬壞了怎麼辦?」

  「咬壞了就咬壞了,我又用不著你的耳朵。」

  「那你能用到我什麼地方?我可以好好保護著點兒,免得萬一壞了的話,你就不要我了。」

  「能用到的地方啊……」妲己轉了個身,兩人的身形都晃了晃。然後她緊緊拉著楊戩的衣襟:「或許頭腦?還有這雙漂亮深邃的眼睛,另外這雙修長白皙的有力手指。或許還有……」她輕聲笑著,目光向下面慢慢溜了一圈,臉龐紅了起來。

  楊戩的目光深邃,低頭吻她,不過在這種地方不敢亂性,淺嘗輒止,蹭了蹭他的額頭:「你的下巴都尖了,沒有法力那時候吃得好睡得好,身體胖些,如今又瘦了下去。」

  「忙的事情多而已,有什麼關係?我現在一樣吃得好睡得好,身體很棒,什麼事情都沒有。」眨眨眼睛,妲己又往他懷裡縮了縮:「這裡很冷呐。」

  楊戩抱緊她:「稍微等一等,很快就出現了。」

  正是正午的時候,太陽升到最高點,閃閃爍爍的日光照在兩人身上,也照在頭頂不遠的雲海裡。

  金色的光芒透出了雲,仿佛憑空生成的華麗光芒,映著四周的霧氣變成同樣的顏色,伸手就能摸到的金粉一般。

  妲己帶著驚喜的神色,伸手去抓空中的迷霧,看著它消散再生成,兩人猶如置身仙境。

  「好美……」她向前一步,淩虛禦風,感受在柔和的山峰下難得一見的夢境。

  楊戩卻只看著她,一瞬不瞬:「是啊,好美。」

  金光是妲己的翅膀,擁有了之後,就可以翱翔……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想法,但必然是事實。明朗的笑容清晰明確,不管現在如何,不管曾經如何……富貴權勢,當真不是她想要的。一個人從沒有過真心笑容,又怎麼可能是渴望的生活?

  楊戩從身後抱住她,為她指點光芒中的形象:「你看那個,像不像你?」

  「才怪~你看左邊那一團,是不是像哮天犬?」

  「我將他留在師父那裡修煉,你也只見了他一面而已,怎麼印象那麼深刻?」

  「哎呀,你吃一隻狗的醋啊?」

  「不行嗎?不如你找一找哪一片雲像我,這才是正經事。」

  「切~我要是真找到了,就將它帶回去,吸收日月精華,然後休了你!」

  「你試試看……」

  兩人玩鬧了半天才回來,妲己回到王帳便要洗澡。

  誰知道剛脫了外衣,身後就傳來紂王虛弱的語聲:「妲己,你去了哪裡?」

  妲己一愣,自己明明施了法術,紂王怎麼會醒來的?不過轉過頭時卻笑顏如花,一臉欣喜:「王上,您終於醒了!擔心死臣妾了!」

  紂王勉力想要支起身體,卻壓根兒沒有力氣。

  妲己伸手扶住他,柔聲說道:「王上您一直病得很重,寒毒侵體發不出來,臣妾想了很多法子都沒有用……這不是,剛剛又去找藥草了,未曾想回來時能看到王上蘇醒,臣妾真是……真是高興得不知道說什麼。」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哽咽。

  紂王看著她,原本薄怒的神色慢慢平靜下來:「寡人無事,聞太師送來了四位奇人義士,是他們救醒寡人的,說寡人是中了法術。」

  妲己心跳漏了一拍,這法術是自己下的沒錯,這麼說剛剛紂王是在懷疑自己了?還好並沒有懷疑太久,一貫的寵溺占了上風。妲己暗自腹誹,面上卻露出驚色,隨即換成憤怒:「該死!我就說爲什麽治不好王上的病,定是那東夷搞得鬼!」

  「梓童莫要生氣,既然有奇人到來,讓他們出陣就是。」紂王似乎是徹底打消了疑慮,語調也變得溫柔。

  妲己點點頭:「臣妾自然一切都聽王上的,不過那些人既然救了王上,臣妾總要去謝謝他們。說到底,都是臣妾無能,修為不深,才沒有查探出來。還好有他們……王上可是臣妾的天啊。」

  「妲己……後宮嬪妃眾多,卻無一人能為寡人如此。」紂王感動將她抱在懷裡,輕聲撫慰。

  過了好一會兒,妲己才算把紂王哄住,說服他躺下來再睡一會兒。確定紂王睡熟了之後,早早準備好的讓他能夠陷入沉睡的咒語才砸下。

  妲己呼出一口氣,這才露出輕鬆的神色。她甚至不敢在紂王蘇醒的時候動手了,到底是誰來搗亂?掀開簾幕出去,她冷聲問道:「今日前來的四位將軍在哪兒?」

  帳前衛兵立刻回話道:「稟王后娘娘,在左帳第三營之內。」

  妲己立刻走過去,腳步只頓了頓,囑咐道:「王上的身體仍然很虛弱,需要休息,不得任何人前來打擾。記住——我說的是任何人。」

  「是!」

  來到左帳,這裡是黃飛虎的營帳,新來那四人的帳篷就在黃飛虎的營帳後面,離的很近。

  妲己看了看,還是走了進去,甚至沒讓人通報。

  裡面的確有四個人,四個長相還都不錯,一進去就看到一個長長頭髮的男人,露出半個側臉,坐在那裡喝酒,對面是個類似小孩子的傢伙,不過那酒量可不差,一杯接著一杯。

  這個人是第一個看到妲己的,立刻將酒杯扔到一邊,急吼吼地說:「喂!你是什麽人?怎麼跑進來的?」

  「我是大商王后·蘇妲己。」妲己冷冷看了一圈,勾起嘴角,帶出一個溫暖的笑容:「四位就是聞中介紹來的?歡迎歡迎。」

  「歡迎?這話倒是有趣。」長髮那個轉過頭來,同樣打量著蘇妲己:「聞仲大人和我們說過,你這位王后……」

  「他會給你們說什麼,我能猜到,你們也就不必再和我說了,都坐啊。」妲己逕自坐在一邊,顯得十分愜意:「不管是因為我的地位還是我原本的身份,你們都沒有緊張的必要。讓我猜猜……九龍島四聖對不對?」

  「沒有,我是高友乾。」長頭髮的男人坐在她對面。

  「王魔。」

  「楊森。」

  「李興霸。」那個小孩模樣的揮了揮爪子:「你看起來不像狐狸,我看不出你的修為,挺厲害的啊。」

  「多謝誇獎,你也很厲害啊,明明像個孩子的樣子。」妲己笑眯眯說。

  立刻一屋子哈哈大笑,幸災樂禍。

  李興霸紅了臉,咬牙切齒:「笑什麽笑!」妲己揮揮手,在他發火之前說道:「不提這個,先談正事吧。」                    


☆、被俘東夷此身計

  細談才知道,原來聞仲知道了這邊發生的事情,擔心妲己身邊只有一個孔宣,會損兵折將,所以特地從金鼇島叫了九龍島四聖來,讓他們助妲己一臂之力。而他們到來的時候沒看到妲己,自然就去拜謁紂王,才會發現紂王被人以法術迷住,順手解開。

  妲己歎了口氣:「烏龍事件……幾位,將紂王迷住的是我,他行軍打仗一味只知道頤指氣使,會壞事,沒想到你們恰巧過來。還好我哄住了他,並未讓他疑心。」

  九龍島四聖互相打了個眼色,原來如此,這麼說遠征軍表面是紂王御駕親征,實際上卻是妲己主事。難怪,聞仲大人特意叮囑,讓他們做事的同時注意著點這位王后,不要橫生枝節。

  王魔開口道:「既然是王后娘娘主持大局,那麼有什麽需要我們做的,你直接下令便是。我們是來幫忙打仗的,不是來被供起來的。」「這個自然,若有需要,我不會客氣。」

  妲己笑道:「你們若有什麽需要也可以直接來和我說,不必當我是王后,便當是道友就是了。」

  四聖沒有說話,神色卻緩和了許多。他們敬佩聞仲的實力與為人,既然是聞仲的拜託,他們絕對不會推辭,卻不代表他們願意被這些當權者指使。沒想到妲己挺會做人的,身為王后,還能說出這種話。

  「王后娘娘不必客氣,至於紂王那邊……」

  「那自然是我的責任,不必幾位插手,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幾位就當沒看見就是了。」妲己立刻說。

  四聖再次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妲己離開之後,李興霸呼出一口氣:「啊……這位王后娘娘還是很講道理的麼,我看著不錯啊。」

  「現在看來的確不錯,而且力量也很強。」高友幹沉吟道:「你們有沒有注意,她的妖力平和渾厚,絮而不斷,而且隱隱有金芒溢出,一點兒也不像妖怪該有的功力。」

  「沒錯,這股力量極為中正,必定不是什麽邪法。」

  幾個人討論了一會兒,最後一致贊同,自己八成不是對手來著。

  「真是奇怪,這麼一隻妖怪竟然能和聞仲大人交好,聞仲大人還讓我們聽她使喚。」

  「也不算交好,聞仲大人不是說過嗎?讓我們也要提防著點兒。」

  「那你說……到底是什麽關係?」四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聳肩。

  「誰知道……」

  誰也不知道,也許只有妲己才知道。回到王帳,看著躺在床上的紂王,她頭疼地揉了揉腦袋。說到底聞仲不信她,生怕她搞出什麽亂子,結果呢?出亂子的八成還是這四個人,這叫什麽事兒!

  「來人。」

  帳外士兵立刻進來:「王后娘娘吩咐。」

  「派一名傳令兵去看看聞太師在朝歌做什麽,若是他沒事做的話,讓他到軍中來。」

  「是。」

  既然對方不放心,還不如直接來到近處看著,也省得明明隔得那麼遠,還能互相找麻煩。

  這件事情解決,妲己本來想瞇一會兒,誰知道剛閉上眼睛沒多久,門外士兵卻又闖進來了。

  「報————」

  妲己神色不善看著他:「又什麽事?」

  「報王后娘娘,楊將軍帶隊巡邏時遇敵軍偷襲,請盡速支援!」

  「叫武成王來,我去看看。」妲己立刻披衣起身。看來東夷也有這種不消停的,竟然這麼快就等不及鑽進圈套裡面。

  遠遠就能聽見喊殺聲,妲己登上高臺,看見孔宣已經領著事先埋伏好的援軍圍了上去,可是兵少,他又故意示弱,雖然說是包圍了對方,卻仍然節節敗退。

  武成王匆匆趕來,他久經戰場,雖說遠到很模糊,他還是一眼就看出孔宣到最後必定不敵:「娘娘,請令我領兵去救援。」

  妲己看了他幾眼,慢吞吞道:「調兵玄符不在本宮手裡,而在王上那裡,本宮怎好調遣武成王?要不這樣,你派人先去把玄符取來……不成,還是你親自去一趟,玄符可不是誰都能動的,我走不開,只有你去了。」

  黃飛虎又向遠方看了看,情急道:「這哪裡來得及!」

  「那就沒辦法了,不如……」妲己又沉吟片刻,見武成王馬上就要忍不住了,才開口道:「你帶著本部兵馬前去馳援,我自然知道事態緊急,但若是他日王上問起來,武成王可要有所說辭。」

  「這點不勞娘娘掛心,微臣便去!」黃飛虎拱了拱手,匆匆而下。

  而九龍島四聖已經紛紛上臺,立於妲己身後。

  李興霸趴在一顆巨大的紅珠上,雙眼滴溜溜看著遠方:「怎麼樣?如果你需要我們出手幫忙的話——」

  「這個倒是沒有必要,一切都是已經算計好的,只不過旁人不知道罷了。」妲己輕輕噓了一聲:「有戲可看,何必要自己動手對不對?」

  李興霸勾起嘴角,對其他人眨眨眼睛,說實話,這個狐狸的個性真是合他胃口。

  有妲己的拖延,武成王自然是趕不上的,他趕到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孔宣帶著殘兵敗將,卻沒有楊戩的身影。

  黃飛虎連忙問道:「楊將軍呢?」

  「被抓走了。」孔宣淡淡回答,他的面色陰沉,顯然心情也不怎麼樣。沒等黃飛虎再問,他已經拱手道:「先告辭。」然後將兵也不管,就這樣都扔給黃飛虎了。

  黃飛虎愣住,苦笑,這都是什麽事兒?

  回到軍營,孔宣逕自去妲己的營帳,卻未曾想裡面還有四個人在。

  「我有話和你說。」他開門見山道。

  妲己點點頭,對其他四個人笑道:「今天我有正事,我們改日再聊?」

  那四人也沒多說,紛紛離開,只是看著孔宣的目光帶著好奇和警惕。

  「哪裡來的人?」孔宣坐下之後問。

  「聞仲送來給我用的,聽話不一定,忠誠肯定不會。」妲己笑吟吟道:「你的戰鬥我看見了,沒受傷吧?」

  「憑那群人還傷不了我,楊戩被捉去了。」

  「理所應當,委屈你了,本來能夠輕輕鬆松戰勝的,卻偏要戰敗才成。」

  「我並不委屈,但死了不少人。」孔宣淡淡說。

  「是呢,死了不少人,本不該死的人。」妲己搖搖頭:「一切來自貪念作祟,是我想要太多……孔宣,你可怪我?」

  孔宣搖了搖頭,的確是貪念作祟,妲己想要太多,才會讓不該死的士兵死亡。不過事情是自己做下的,等於自己也默認了,沒有怪責別人的必要。

  妲己對他甜甜一笑:「多謝你。」

  孔宣輕輕嗯了一聲,繼續道:「今日白晝之時你和楊戩出去的時候,我發覺有人查探大營,便以法術糊弄過去了,隨即他們便來伏擊。」

  「原來如此,我說速度怎麼這麼快,攪得這一天都不安生。」

  妲己搖搖頭:「來的人是誰?」

  「我不需要知道。」孔宣回答得乾脆。

  妲己吐了吐舌頭:「是是是,你不需要知道,因為這個是我的問題,真是的……你就不能多幫我做點事?」

  「我做的事情還不夠多?貪心不足。」被她插科打諢,孔宣原本憋屈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語調平和:「接下來你要如何做?」

  「等楊戩的消息,我信得過他,他一定能給我一個可靠的答案。」妲己伸個懶腰:「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看看天色還不算晚,我讓人掌燈,要不要對弈一局?」

  「也好。」

  擺上棋盤棋子,一壺香茗,這回孔宣拿的不再是黑子,棋局也沒那麼錯綜複雜,兩人的心安適,連棋也變得安適了。

  最後妲己輸了半子,她看著快一團亂的棋局,搖頭輕笑:「瞧這棋被我們下的,倒是有趣得很。」

  「你的心境又變了?」孔宣掃了一眼棋盤,隨意問道。

  「並沒有,只是覺得最近應該讓自己安穩點,我的心魔不渡,總是個隱患。現在渡不過,讓心思平和些也是好的。」

  「你這次倒是不要人幫忙了?」

  妲己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怎麼幫?旁人幫了一次幫不了永遠,心魔就如春韭,剪了會再生出,若是不能連根拔除,做什麽都是無用。」

  「你自己能夠明白就是最好,一切小心就是,若是在不該發作的時候發作……」

  「那倒楣的就是我自己了,我知道。」妲己對他笑笑:「有一件事,倒不是非要你幫忙,但現在楊戩不在,若是我真出了什麽問題的話,你能不能幫我注意一下?」

  「你是指紂王嗎?」

  「沒錯,九龍島四聖來搗亂了一次,他似乎有點懷疑我。我現在羽翼不豐,依仗的是紂王的寵愛與放任,還不能失去。」

  「我明白了,這件事情倒是無妨,若你出事,我會幫你看住。」

  妲己放了心,聖人不會自降身份對人王出手做鬼蜮行徑,而聖人以下最厲害的就是孔宣,有他保證,一切事情才真的是沒事情。

  「但我有一個條件。」孔宣又說。

  妲己立刻點頭:「你說,只要是你要求的事情,我幾乎沒有不答應的。」

  「這個給你,明日開始。」孔宣扔過來一樣東西,然後人走了,走的速度還挺快。

  妲己狐疑地打開竹簡,裡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都是定心凝神、修身養氣的法門。想到孔宣說的明日開始,妲己苦笑:「真是的,明明現在我已經這麼忙了,還給我找事情做……」話雖如此說,卻掩不住唇角上勾的笑容,還有心中暖意。

  再說楊戩,被抓是他們設計好的事情,自己自然未使出全力,只是有著小小道術,不入流的修士而已。但卻沒想到這麼灰頭土臉,被人五花大綁不說,還裝進麻袋裡,扔上木板車推著走。

  在麻袋裡顛來顛去,楊戩乾脆閉上眼睛,調動體內的法力,讓自己能夠舒舒服服躺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到地方,麻袋被人粗暴地扔了下來,摜在地上。可是當麻袋口解開的時候,所有人都驚訝看到裡面的人是笑著的,也沒有狼狽模樣,似乎是用馬車請來的一樣。

  「殷商的小白臉!」米啊比不乾不淨罵著,抬頭就要踢。

  「住手。」一個老者的聲音說。

  楊戩抬頭看去,只注意了最上方的人,那人拿著一根奇形怪狀的木棍,身後蜘蛛網一樣的金屬織成的披風,面色發青,三十幾歲的樣子。可聲音聽起來卻那麼蒼老……

  他也在看楊戩,然後揮揮手:「解開他的繩子。」

  繩子立刻被解開,楊戩轉了轉手腕站起身,還拍了拍衣服,才抬頭對著大祭司一笑:「多謝。」

  「中原人,你的膽量不錯。我向來欣賞膽量好的人,你可以在我面前坐下。」

  楊戩只拱了拱手,見沒有人給自己準備椅子,便搬了一把來坐。

  大祭司露出讚賞的神色:「不知道你的名字是?」

  「清源。」楊戩報上了自己的道號。

  「見你也是修道之人,不知道師從何處?」

  「昆侖。」

  「哦?崑侖山?這可是個好地方,名山高士,失敬失敬。」

  「只是初入門而已,資質不好便被趕下山從政,哪裡值得一提?」

  對方問,楊戩便回答,一問一答毫無拖遝,似乎乖巧得很。

  最後大祭司笑道:「中原人士心胸狹隘,常有嫉賢妒能之舉,我見你還是個不錯的,不如歸順我東夷如何?定能大展拳腳,闖出一番事業。」

  聽到這話,楊戩的神色立刻嚴肅起來:「此事萬萬不可能。」

  大祭司挑眉:「為何不可能?既然師門不要你,又只是一名小小將軍,無人慧眼識英才,難道不能棄暗投明?」

  楊戩仍然搖頭:「楊某雖然只是小將,但既然從戎,食君俸祿,必不能做那背主叛臣!你不必勸我什麽,此時我斷然不會應允你。要殺就殺,楊某也絕對不會皺皺眉頭。」

  不止是大祭司,其他人也露出讚賞的神色,雖然頑固,但是這種風骨卻令人佩服。

  大祭司沉吟片刻,沉聲道:「既然你如此固執,我也不多勸,但你要知道,如今正是大戰時刻,爲了以防萬一,我只有殺了你。」

  楊戩背著手站在那裡,閉上眼睛,大有死亦何苦的氣勢。

  索椰微微皺眉,突然擋在楊戩面前:「大祭司,如此風骨的男人殺了太可惜了,不如交由我看管如何?索椰可以保證他不會誤事,等我們將殷商大軍打敗,自然不怕他不降。」

  旁邊米啊比怪聲道:「喲,索椰,你這是動了春心了啊!」

  索椰不理他,只是嚴肅看著大祭司。

  「……也罷,你是個懂事的,該明白的事情不是不懂,那這個人就交給你,一定小心。」

  「是。」索椰跪地拜謝。

  大祭司掃了楊戩一眼:「自求多福。」

  索椰站起身拍拍手,出來兩個女將將楊戩押走。

  大祭司這才問道:「索椰,你該不是動心了?」

  「索椰怎麼會?大祭司應該知道,索椰一生奉獻神王,如今不過惜才而已。」

  米啊比輕嗤:「最好如此,你不要忘記那個是敵方的將領,一個女人說什麼惜才……」

  索椰美麗的臉龐帶了煞氣,厲聲喝道:「米啊比,你若再挑釁於我,我祝融洞上下都不會再容忍你!」

  米啊比剛剛瞪眼睛,便看到大祭司冰冷的面色,於是不再說話。

  索椰躬身告退,拂袖而出。

  聽得米啊比哼了一聲,大祭司淡淡道:「米啊比,你的脾氣太暴躁了,什麼時候能改一改?」

  米啊比抓抓腦袋:「大祭司,那我就是這個樣子的,改什麽?況且我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啊。」

  「我知道,只是你這樣容易吃虧,難道自己心裡還沒個譜嗎?」頓了頓,大祭司又說道:「索椰是個懂事的,但世間之事一旦涉及男女之情便麻煩了,你盯著點索椰,免得她做錯事,不過別讓她發現。」

  米啊比立刻來了精神:「是!」

  被帶到後軍的營帳,這裡是俘虜呆的地方。楊戩發現自己的待遇還不錯,被俘虜的那些士兵都是被關在粗木籠子裡的,自己卻有帳篷可以呆,有床可以睡。

  賭了一次大義凜然,倒是賭贏了……坐在床邊,默默沉思。降是早晚要降,否則如何能夠探得端倪?問題是怎麼投降才好,能夠讓對方不至於有所警惕。

  唉……妲己那個小混蛋,一句自己看著辦把他扔過來,害他一個頭兩個大。

  「你在想什麼?」索椰走進來,帶著警惕的神色:「奉勸你不要想著逃跑,在我這裡你逃不掉。」

  「那你們為何不殺我?我也已經說過,我不可能投降。」

  「你為何不肯歸降?商王給了你什麽好處?」索椰皺眉問。

  「好處?哪裡有……」楊戩幽幽道:「只是我生於中原,長於中原,怎能捨棄?」

  「這話……倒是如此。」索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坐在那裡發呆。

  楊戩暗中注意她的神色,目中閃過一絲掙扎,而後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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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八洞美人恩

  「你這般發呆,就不怕我趁機擄了你,作為人質離開?」

  冰冷的聲音將她喚醒,竟被一句話引起了思緒萬千,索椰閃過一絲狼狽之色,不過很快恢復,倔強道:「你就算制住我也一樣無法離開,魔神八洞各為其主,旁人不會受你的威脅。」

  「哦?明明是共禦強敵,卻各自為政,你們這樣真的能打勝仗嗎?」

  「這就不必你來操心,你如今只是俘虜而已,便像個俘虜的樣子也就是了。」索椰起身,匆匆離開,躲開這個像是能夠看透許多事情的男子。

  他離開之後,楊戩也收斂了面上的神色,歎口氣。利用女子是他所不願為之事,但是既然自己由她看管,此事卻也不得不這麼做,只是不要做得太過分,也便罷了。

  妲己在酣睡中蘇醒,一陣風聲響過耳邊,似有似無,還帶著她熟悉的氣息。閉目感受了一會兒,妲己才睜開眼睛,睜開的瞬間,那股氣息便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是楊戩報的平安呢,也許還有思念。只是離開了一天而已,自己竟也有些想念他。

  起身,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妲己離開王帳去巡視軍營,卻發現將士們的氣氛和前日不同,似乎帶著些低迷和緊張。按理說紂王醒來了一次,身體見好,他們應該開心才對。中軍大帳附近都這樣,更不要提別處。

  妲己繞了兩個圈,便直接去找孔宣:「怎麼回事?」

  「你還是莫要問我,問問你自己。」孔宣沒好聲氣:「楊戩被捉,還是因為我戰敗,軍士們怎麼可能有好心情?」孔宣那日在陣前大展神威,早已經軍中傳遍,如今連他都戰敗,其他人還怎麼可能勝利?連將軍都沒有把握,更別提軍士,若不是武成王在旁邊打氣,會比現在更加糟糕。

  「我本以為武成王帶的士兵不會亂的這麼快,沒想到還是不成。」妲己搖了搖頭:「也罷,反正楊戩也送過去了,我們需要拖延時間,便讓紂王痊癒好了,也能提升一些士氣。不過從此以後你不能再上戰場領軍廝殺,不知道成不成?」

  「既然有九龍島四聖,用不著我。」孔宣應允。

  「等到楊戩傳來消息時,就是我們一擊必殺的時候。」妲己輕聲道:「只希望東夷可用,也免得血流成河。」

  孔宣冷冷掃了她一眼:「你只擔心這等事情,我讓你做的事做了嗎?」

  妲己偷眼瞟著他,嘟嘟囔囔說:「我一日要做的事情多如牛毛,哪裡有那閒工夫?就連睡覺都睡不了幾個時辰呢。」

  孔宣眉毛動了動,強壓火氣:「你身為妖,竟然說睡覺?有什麼可睡?竟然還要睡幾個時辰之多,當真憊懶。」

  妲己頭一揚,相當理直氣壯:「憊懶就憊懶,能睡覺是福氣,能做夢也是福氣,不睡覺不做夢的人哪裡知道!」

  孔宣嘴角抽了抽,有種反駁她自己都掉價的感覺。歪理一大堆,也不知道哪兒來的。

  「別生氣啦。」妲己勾著他衣角扯了扯:「我每日少睡兩個時辰就是了,知道你為我好。不過——讓我不睡是不可能的。」

  孔宣乾脆不理她,實在懶得理。「你準備何時讓紂王痊癒?」

  「今日蘇醒,兩日之內就可痊癒了。」妲己道:「一會兒我去找武成王,叮囑他小心些,從今以後不會再輸了。」

  孔宣冷哼,是啊,唯一一次敗仗就讓自己趕上了。

  「別生氣了,誰讓我信的人少,能用的人更少,除了你和楊戩,誰還能做一場不露破綻的戲?」

  「別說好話,事情到底如何我心裡有數。」孔宣挑眉看她:「事情說完,還在這裡呆著?」

  「你趕我啊?那我就去找黃飛虎咯,可不敢在這裡討人厭。」妲己輕輕一笑,飄然遠去。

  孔宣搖了搖頭,這越來越飛揚跳脫的性子就有夠煩的了,還好意思說。

  一日三餐,羊奶加上大塊肉,楊戩揉著肚子,覺得膩得慌。

  「你怎麼了?」索椰一天按三頓飯來看他,如今看他這副樣子,不由得皺眉。

  「身體不適。」楊戩淡定說道:「不知茅房在哪裡?」

  索椰有些臉紅,立刻說:「我找人帶你去。」

  只是身體不適,不明白索椰為什麼臉紅,楊戩也只是點頭:「有勞。」

  這一路不近,楊戩問給自己帶路的小廝:「請問我只是要方便而已,為何看管我那位小姐如此異樣?」小

  廝撲哧一笑,連忙說道:「我們有法度的,看管俘虜的,如果俘虜離開營帳的話必須亦步亦趨,所以——」

  楊戩恍然,隨即沉思,亦步亦趨嗎?

  當晚,索椰再去看楊戩的時候,卻發現帳篷內空無一人。

  「來人!」她立刻驚呼道:「我營帳內的那俘虜呢?不是讓你們精心看守著嗎!」

  門外那兩名士兵見空無一人,也張大嘴巴:「這、這……?我們寸步未離,絕對沒有人出去過啊!!」

  「該死!」索椰低咒。自己竟忘了他是個修道之士,不該因為他表現得乖覺就輕忽的,如今看來竟是為了讓他掉以輕心,好狡猾的中原人!

  「立刻派人去找,所有人都出去找,找不到就不用回來了!」一邊大聲說一邊大踏步走出營房,門簾一掀,正好和楊戩走了個對臉。

  楊戩微微側身,從索椰身邊走進營帳:「這是怎麼了?亂成一團的模樣。」

  索椰沒反應過來:「你……你沒走嗎?」

  「若是能逃我自然會逃,但你們的大祭司封了我的法力,我又能逃到哪裡去?」楊戩坐下:「帳中如此憋悶,我隨意走走而已。」

  索椰幾步走過來,惡狠狠瞪著她,面色由於憤怒變得潮紅:「誰准你到處亂走的!你若是再這麼沒有自覺的話,我就像對付其他俘虜一樣,也把你關在籠子裡!」

  楊戩淡淡道:「若是把我關起來自然隨你,我無力反抗。但是既然我身在這裡,就還請不要命令我不得自由了吧?反正我逃不掉。」

  「你……你混蛋!」索椰跺跺腳沖出去,只聲音遠遠傳來:「給我盯死了他,眼睛都不許眨一下!」

  楊戩一愣,只覺得好笑,實在不知道應該說點兒啥。

  接下來的日子裡摩擦不斷,三天時間打了五仗,都是殷商勝利,卻也八百一千,損失差不了多少。紂王已經好了,每天跟武成王商討軍事,也是一個腦袋兩個大,隱隱有些後悔御駕親征的舉動。若是此刻和妲己兩人在宮內,那自然是美酒歌舞昇平,哪裡需要理會這麼多?

  還好愛後體貼,在他回到王帳之後溫柔小意,著意侍奉,讓他不會真的那麼不耐煩。紂王滿意,對待軍事時也就能認真幾分,於是群臣更加感恩戴德。還好有王后娘娘在!大王發怒腫麼辦?找王后!百試百靈最好用。

  妲己聽到將軍們之間的傳聞之後黑線,這叫什麼玩意?

  到第四日清晨,還沒有楊戩的消息。

  妲己早早起來洗漱,剛剛放下毛巾,便看到四聖的王魔闖了進來。立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回頭看看還在睡的紂王,帶著王魔去了前帳。

  「什麼事?」

  「沒什麼,只是每天悶得身上都快長蝨子了,來問問你到底怎麼回事。明明可以大敗東夷的,拖時間做什麼?」

  「當然是要看看能不能收服了,一徑殺過去是一種法子,但是不覺得暴殄天物嗎?若是能夠收服的話,日後東隅會多一份大助力。」

  王魔撇撇嘴:「嘖,真沒想到你身為狐妖還懂懷柔的法子。」

  「我若是連這個都不懂,聞太師在朝歌還怎麼坐得住?早顛顛兒跑過來了。」妲己安撫道:「早晚有你們出手的時候,殺手鐧總要留到最後,何必急於一時?」

  「你倒是會說話,那就聽你的。」王魔站起身,看看妲己身後的內帳,附耳低語道:「說實話,他真不如你。」

  妲己揉了揉耳朵,輕聲道:「這點我也知道,哪裡用得著你說?」

  最自我感覺良好的永遠都是王,妲己覺得自己現在也有點這個傾向。不過還好,身邊總有那麼幾個會打擊她的,不管錯還是沒錯,有譜還是沒譜,從遐想打回現實。

  「妲己,你在和誰說話?」內裡傳來紂王的聲音,妲己立刻飄然回去:「是聞太師派來的王將軍呢,臣妾見王上還在睡,怕王上再勞累,就給打發回去了……」

  高高的山坡上,在最高處眺望能夠看到遠處殷商軍營,徹夜燈火通明,遠遠看去連成一天,火樹銀花一般的光海。他喜歡站在這裡看,殷商的軍營似乎能夠勾勒成妲己的臉,如果偶爾感受到她的氣息,那就是更加好的。

  他開心,旁邊就有人不開心。索椰每次看到他站在這裡都會發怒,這次也不例外。

  「看看看!你就知道站在這裡望著那邊,我這幾天對你不好嗎?你就算是個石頭人,現在也應該軟乎些了吧?中原怎麼就那麼好!」這麼多天的殷勤照顧,這個傢伙竟然還是不肯鬆口,當真是又臭又硬的脾氣。

  楊戩回頭一笑:「若是有一日你被俘虜,讓你投降,你會如何?」

  索椰驕傲地昂起頭:「這等事情絕對不會發生,我從不回答可能的詢問!」

  「回答一次也無妨,你總不是對自己都沒有信心吧?」楊戩輕聲道:「如何?真到了那一步,你是降還是不降?」

  索椰咬唇,然後搖了搖頭,聲音鏗鏘有力:「自然不降!」

  「那就是了,你不降的原因難道只是因為東夷有多麼好嗎?」

  索椰皺眉道:「這怎麼一樣?我身為祝融女神的虔誠子民,自然為我大神血灑疆場在所不惜,一生一世永不背叛……」

  索椰接下來說了什麼,說實話楊戩並沒有真的聽進耳朵裡去。他只聽到了哪一句祝融女神,就徹底無語在那裡。

  「我魔神八洞在此事上上下一心,祝融洞也是一樣。」最後,索椰以此結束了自己的驕傲話語。

  楊戩看著她,似乎想看透什麼一樣,很久之後歎了口氣。

  索椰眉頭皺緊:「你歎什麼氣?」

  楊戩搖頭:「沒什麼。」他只是在想,如果軒轅墳下面那個脾氣跳脫的祝融少年知道自己被當成女人崇拜了這麼多年,會不會直接從軒轅墳裡鑽出來,把祝融洞給拆了?

  索椰撇唇道:「我知道你們中原人看不起我們魔神,說蚩尤大神是邪惡的,我們也一樣看不起你們!」

  楊戩搖頭:「我並未作如此想法。」軒轅墳下和樂融融,蚩尤和黃帝坐在一起搓八圈,所謂偏見盡是無稽之談。

  「你倒是和其他中原人不一樣嘛,冷冷淡淡的,挺溫柔的。」索椰側頭看他兩眼,發現楊戩有轉過頭來的動作,連忙不再看。不僅很溫柔,而且還很好看。中原人不像東夷的漢子,一個個五大三粗的,可是這麼漂亮的也很少有。又精緻,又沒有女子氣。

  突然一愣,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腦子裡都在想什麼的,他女不女氣關自己什麼事情啊!

  楊戩在旁邊看著索椰古怪的動作,覺得好笑:「怎麼了?」

  「沒什麼啊,我做什麼關你什麼事?你是俘虜,要像一個俘虜的樣子!」索椰慌亂揮手:「今天天色已晚了,要防著他逃跑,帶他回去。」

  楊戩並未反抗,只是低聲道:「若是有機會,我很想去祝融洞看一看那個神秘的地方。」

  索椰一愣,順口回答:「那裡可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別做夢了。」但是臉頰卻染上了好看的緋色,沒有再多說。

  冰冷的指尖摩擦在臉頰上,一下一下。妲己猛地睜開眼睛,然後放鬆了神色。

  「紂王睡熟了嗎?」

  「早睡下了,我防著他向我求歡,每日都用法術的。」妲己蹭了蹭他的手掌,起身偎進他懷裡:「玄神出竅?你也不怕被那個大祭司發現。」

  「無妨,我留了假身在那邊,這幾日都沒有脫逃的舉動,那大祭司自以為已經將我牢牢掌控,怎會注意?」楊戩柔聲回答:「不過他當真有本事,那日只是臨走前看了我一眼,我便覺得法力極為滯澀,兩日才緩過來。」

  「沒有真的被封住就好,否則才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妲己突然湊近楊戩,仔細聞了聞他的身上,又聞了聞:「你……玄神出竅和元身是一樣的吧?這股子女人香是在哪裡沾上的?」

  「我身上有女人香嗎?」楊戩自己聞了聞,搖了搖頭。

  妲己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我看你是一直在脂粉裡打滾了吧?都習慣了才會聞不出來。」推了他一把,她便要起身下床。

  楊戩連忙把人摟回來:「怎麼會?只是由一個女將看管著我,我住在她的帳篷裡,自然會沾染些一些味道,不過我可沒碰過她。」

  妲己回頭打量著他,嘟起水潤的紅唇:「你呀~我還算信得過,那她呢?那位看守你的女將也沒有這個心思?」

  楊戩仔細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這個我可不敢保證。」

  妲己立刻瞪起眼睛:「再說一遍?!信不信我咬你一身牙印,看哪個女人還敢再勾搭你!」說著她就要下口。

  楊戩連忙把人按住:「好了好了,吃醋不可愛,乖乖聽我說話,嗯?」

  妲己冷哼,還是用楊戩的手指頭磨了磨牙,這才心滿意足繼續窩在他懷裡。

  楊戩覺得好笑,親了親她額頭說道:「東夷似乎是分魔神八洞,信奉蚩尤,看管我那女子是祝融洞的洞主,言語中對祝融多有推崇,對了,他們一直以為祝融是一位女子。」

  「哈哈……這種事情如果讓祝融知道,一定會被氣死。」妲己摩挲著唇瓣:「蚩尤啊……可惜我當初沒在他那裡得到什麼好東西,不然的話倒是可以忽悠這幫人,來個兵不血刃。」她立刻坐起身體:「我要去找孔宣,讓他幫我照看著點兒這裡,我好去一趟軒轅墳。」

  「你真要去找蚩尤?」

  「當然,說做就做,這麼好的機會不容錯過。」妲己已經開始收拾東西:「你先回去吧,這些日子我不在,如果有急事就找孔宣,還有,若是發現有什麼對你不利的情況,無法控制的話就立刻回來,什麼籌謀都別管了。」

  楊戩看著她忙來忙去,什麼都顧不得的樣子,乾脆把她攔腰抱了起來:「我剛剛回來,你就這麼把我給打發了?」

  「有急事嘛,我們都要抓緊時間對不對?」妲己笑著親了他幾口,柔聲道:「我在腦子裡給你留一個小小的角落,無時無刻不停想著,好不好?」

  楊戩回吻她一下:「只有一個小小的角落嗎?那我也只好勉強接受了。」

  妲己嘻嘻一笑:「走吧,我才不和你繼續在這裡肉麻……」一陣香風之後,她先出了帳篷。

  楊戩轉身去檢查了一下紂王,見沒有異樣,也化風離開。                    


☆、鬥法武聖戰機亂

  軒轅墳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妲己這一走也要幾天。

  孔宣沒那個耐心和紂王玩,妲己走之後便讓他重新成為睡美人,也省得多過麻煩。

  領頭的兩個一個昏了,一個沒影了,什麼事情都需要黃飛虎來決策,可憐的武成王又開始過沒日沒夜的生活。這個王后娘娘啊……跑到哪兒去了?

  還好這種日子沒過太久,原因無他——聞仲來了!

  他沒帶一名軍士,乘著黑麒麟,直奔黃飛虎的帳篷。聽黃飛虎說完前因後果,差點沒把自己氣炸。這只該死的小狐狸!把自己忽悠來了,就是為了能夠脫身走?

  再聽說楊戩被俘,更加蹊蹺。妲己心裡打著什麼鬼主意,聞仲就算不是一清二楚也能猜到□。那楊戩何許人也,他早就已經查過,昆侖山玉鼎真人的第一弟子,三代弟子中的首座師兄,東夷哪裡有這個本事!妲己,又是妲己……他長出了一口氣,沉聲說道:「飛虎,你不要再理會這些瑣事,進軍一事蘇王后早已安排好,只是沒告訴你而已。」

  黃飛虎一愣:「那告訴你了嗎?」

  聞仲陰著臉瞪他:「你說呢?」若是告訴了他,他還用在這裡生悶氣?問話都不長腦子。

  「呃……」見聞仲快氣炸了,黃飛虎抓抓腦袋說道:「你也別發火,蘇後不是向來就這個樣子嗎?」

  「這點我怎麼會不知道?」聞仲怒氣衝衝說。那只狐狸就是那樣,屢教不改!

  黃飛虎看聞仲這個樣子,壓力突然盡去,哈哈大笑。聞仲被笑得更加鬱悶:「有什麼好笑的?」

  「不是啊,你應該看看你現在的表情,提到張奎的時候,你也是這副樣子。」

  聞仲閃過一絲不自在:「你看錯了,我一直戒備這只狐妖的,怎麼會像對待弟子一樣對待她?」

  「反正你們相處久了,蘇王后……我也不知道怎麼說,自從她入宮之後大王才變得荒淫無道是事實,但是多虧有她,我大商才能仍持有安穩天下,這些年她可以稱得上是勞苦功高。」

  聞仲沉默半晌,緩緩開口:「這只狐妖的心思深沉,我也看不透,也許她的野心大,也許她只是如此手段度日而已,到底孰是孰非日後自見,也無需我們在這裡猜測了。」他站起身:「我去見見孔宣。」

  「孔將軍?他當真不錯,莫非也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不妥。」聞仲隨口說了一句,轉身便走。若是沒和那只狐狸精混在一起,當真就是沒什麼地方不好的。

  孔宣坐在自己營帳中,自斟自飲。聞仲似乎是來了,有他在,還有九龍島四聖,此處已經無需擔憂。自己也可以放鬆下來做些喜歡的事情,不為妲己之事而忙碌。

  聞仲進來時便看到,一雙劍眉立刻擰成一團:「軍中不得飲酒,孔將軍莫非不知?」

  孔宣抬抬眼皮,再看看杯中酒,實在是懶得站起身:「聞太師請坐,孔某向來隨性,如今也只是想小酌幾杯,不會誤事。」

  聞仲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於是坐在他身邊:「大王如今的情況可是你出手?我見隱隱有毫光閃現,不是蘇妲己的手筆。」

  「的確是我所做,蘇妲己不在,托我照顧紂王。」兩人都是直接喊妲己的名字,語氣卻截然不同。聞仲喚出來很生硬,帶著隱隱的抗拒,孔宣卻是淡漠的,不減溫暖。

  聞仲聽著就覺得刺耳,面孔微微扭曲了一下:「孔將軍,無論她是不是妖,總歸是王后。」

  「的確如此。」孔宣點點頭,似乎根本聽不明白聞仲的語意。

  聞仲看了他一眼,剛要說什麼,孔宣突然站起身:「來了。」然後身化流光,一道紅芒就飛了出去。

  聞仲一怔,隨即也察覺到東夷大軍壓境,看樣子竟然是傾巢而出。他便也坐不住了:「擊鼓出兵!」

  八洞洞主在前,大祭司站在高臺之上,身後是密密麻麻的蠻兵,中間圍著一圈被拴住的猛獸。的確是傾巢而出,磨了這麼多天,大祭司的耐性也沒了。東夷軍隊吃得都是自養的牛羊,可是也不能總這麼吃,慢慢軍糧供應不上,這次出征就等於功虧一簣。搶到的珍寶是不少,一時之間也換不成糧食啊。

  而且那個蘇妲己……一提起這個王后,大祭司就恨得牙癢癢。倒是個人物,弄了個什麼堅壁清野,四下方圓百里的農戶都遷走了,城都是空的,一顆米粒也沒有!

  往日都能看到那王后在鳳輦上,遠遠看著他們交戰。可是今天卻沒看到,而是一個陌生男子,騎著墨色的麒麟,威武非常。

  他微微皺眉:「此人是誰?」

  「回稟大祭司,此人乃是殷商的當朝太師聞仲,剛剛從朝歌趕來。」

  「聞仲?原來如此……他就是那聲名遠播的聞太師?都說他率領的軍隊從無敗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棋逢對手,大祭司總算提起了興致。他示意將高臺推上前,朗聲道:「商朝太師聞仲?吾乃大祭司梵坣。」

  聞仲駕著黑麒麟走出兩步,冷冷瞟過去一眼,帶著不謔道:「叛臣賊子,還敢叫本太師的名字?」

  大祭司不以為仵:「我東阜自成一家,從來不與你殷商有關,你們自恃武力,打壓我等,難道還不許我等反抗嗎?」

  「一派胡言!若你們不是心存反心,搜掠我大商珍寶,屠殺臣民,豈會有此一戰?貪心不足,殘暴嗜殺,如今竟然還敢顛倒黑白,當真是蠻夷匪類,不可輕恕!」這一串吧啦吧啦下來,說得東夷眾人七竅生煙。眾將也是都見識了,往戰場上一站,聞太師的嘴巴不是一般厲害啊。

  「若說顛倒黑白,你們中原人最能如此爭辯口舌,多年以來我等受爾等欺壓,民不聊生,樁樁件件絕無虛假,不容狡辯!如今我東夷兒郎兵強馬壯,誓報此仇!」大祭司的手用力揮下,渾厚的號角吹響,喊殺震天。

  「前軍迎敵,側翼騷擾,後軍迂回。」聞仲冷靜指揮。

  孔宣在後面看著,暗自佩服。妲己到底不是將軍,士兵不服,也不能領兵衝鋒陷陣。他又向後退了些,不出現,不出手,免得暴露了楊戩。想想看,他和楊戩其實都不太贊同這個打入敵人內部的計畫,怎麼就都縱容妲己了呢?

  士兵與士兵戰成一團,聞仲看著不由得眉頭深鎖。東夷的士兵的確武勇,上身穿著重甲,□短褲,手持藤盾,難以重傷。他駕著黑麒麟上前,瞅准了衝殺的最兇猛的那位將領,手中禁鞭如長蛇閃電一般撲出,重擊在對方後背上,直接抽飛落地,生死不知。

  然後又盯上第二個人,這個人雖然有了防備,但也禁不住毫無軌跡的長鞭揮舞,變成第二個空中飛人。

  聞仲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一個手持雙刀、身形靈巧的女子身上。不過這次他的長鞭被人捉住了,並未傷到他想對付的人,只在這只瘦骨嶙峋的手上留下一道黑色的焦痕。

  「好鞭法,好法寶。」對方正是大祭司梵坣,他慢慢放開禁鞭,沒有讓這道痕跡更加擴大。但是就算這樣,他的左手也已經垂了下來,顯然受了不輕的傷。

  「你是第一個抓住我鞭子的人。」聞仲冷冷說。

  大祭司動了動左臂,不只是左手不能動,他的整個手臂都在發疼:「我已經後悔了,商的太師,果然不同尋常。」

  「我不需要你來誇讚。」聞仲舉起持鞭的手:「既然你接住了我的鞭子,那麼你就是我的對手,出招吧。」

  梵坣苦笑,他本來就不是擅用武力的,這倒是趕鴨子上架。手中出現木杖,他只在地上微微一頓,藤蔓從地面刺出,向著聞仲圍上。聞仲禁鞭揮動,比藤蔓更多的鞭影抽散了一切,他從黑麒麟上躍起,禁鞭揮向梵坣。藤蔓將禁鞭擋住,梵坣的身形倏退,殘影連成一片。

  「叱!」旁邊突然道寒光,剛剛那被自己攻擊的女子看准機會,手中雙刀化作兩道寒月殺了過來。

  聞仲反手鞭子揮出去,那女子幾個跳躍之後竟然躲了過去。健美的身體在地上彈起,立刻又捲入互相廝殺的兵潮中。

  但聞仲留了個心眼兒,他知道那個女人一擊不中還會再找機會,絕不可能輕易放棄。

  而這個時候,梵坣已經退到他的禁鞭及不到的地方,遠遠指了他一下。四周的地面和風似乎全部躁動了起來,將他包裹在內,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雖然不強勁,去也足以讓人疲於應對,無法再出手去對付別人。

  「大祭司。」在後軍,索椰來到梵坣身邊:「那個聞仲也太厲害,那樣都能反映過來。」

  大祭司輕輕嗯了一聲:「聞仲是四朝元老,我原本還以為是個老古董,沒想到如此年輕,又如此強勁。」

  索椰有一瞬間表情很是古怪,他們的大祭司……咳咳,不也是這個類型的嗎?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梵坣笑眈她一眼:「如今他暫時被我控制住,通知其他洞主,速戰速決。還有,派人將米啊比和塔拉哥尋來,他們兩個定然傷的不輕,需要養一段時間了。」

  「哼哼,真以為你給聞仲大人找了點小麻煩,我殷商就無人了嗎?」細細的聲音傳來,仿佛就在耳側。

  大祭司眼神微凜,厲聲喝道:「是誰!」

  對方悶哼一聲,似乎吃了點虧,沒動靜了。

  知道對方另有能人,不宜拖延,索椰很快退下:「我去做事。」

  「哇,這傢伙真不錯哎。」李興霸揉著耳朵,向旁邊側了側,讓一絲鮮血流出來。

  「我早說了直接動手,誰讓你去試探的?不需要理會他,他自有聞仲大人收拾,幹我們什麼事?」高又乾舔舔嘴唇:「我先來吧?」

  「隨便你,這些歪瓜爛棗也不需要我們一起動手。」李興霸打個哈欠:「我得休息一下,你慢慢玩。」

  混天珠舉起,水汽自高友乾身邊升騰,突然拔高了一層層的海浪,向著東夷的士兵們便壓了過去。高友乾的控制出神入化,水浪繞過商兵,卷住一個個異族人,令他們盡數溺斃。

  「到底怎麼回事!」梵坣的隨從驚呼。

  梵坣神色難看:「好厲害的法寶……商軍……必然是有大派弟子出手了。撤!全軍撤退!」

  將領如山,東夷的軍隊也猶如山崩地陷,沒命地往回滾爬。高友乾意猶未盡,操著水浪追了一段才放棄。

  「哈哈哈哈,瞧那群廢物的樣子!」四聖笑得暢快,他們在島上一心修煉,哪裡有這樣大殺四方的時候?

  聞仲走過來:「做得不錯。」

  「聞仲大人。」四聖立刻見禮。

  「此戰勝,你們當記首功。」聞仲拍拍王魔肩膀:「興霸的耳朵無事吧?」

  李興霸立刻搖頭:「只是試了下那所謂大祭司而已,不過如此。」

  「那就好,回吧。」聞仲遠遠看了一眼東夷軍隊退去的方向,殺機畢現。不需要等妲己回來,很快,他就會殺向東夷老巢,讓他們當真血流成河,再也不敢貿然進犯!

  「怎麼會這個樣子的!」六洞洞主坐在一起,亂成一團,有拍桌子的,有大聲喝罵的,有低聲輕點損失部族人數的。還有一個說出「殷商的奇人異士這麼多,我們要如何打贏」這種話。

  最後梵坣終於聽不下去了,陰森森開口:「都給我安靜!」

  待他們閉上嘴巴之後,才開始默默思索。

  這樣下去是肯定不成的,那聞仲不會輕易放過大好機會,若他們不儘快想出對策,說不定會落到全軍覆沒的下場。殷商的士兵不如他們驍勇善戰,就如剛剛那個膽小的洞主所說,只是輸在他們身懷異術的人沒有對方多。既然如此,先解決了那幾個人,自然無礙。

  唉,雖然蚩尤洞的人從來無大事不出洞府,但現在也顧不得了,總不能真的八洞齊折在這裡。

  「迷影。」

  空氣中突然出現一道影子:「是。」

  「回蚩尤洞,帶我的四大弟子來。速度要快,三天之內必須趕回。」

  「是!」

  六洞洞主皆露出興奮之色:「您要出手了?」

  「即是不得不做,又何妨去做?這一仗我們不能輸。」梵坣沉聲道:「三日之內掛上免戰牌,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主動去挑釁商軍。


道分歧路:孤燈隻影歎伶仃

☆、准提殺手孔宣恩

  再次躍下黑洞,妲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洞口好像深邃了不少。等她落地時,下面已經有人在等待迎接。

  「這次怎麼不是祝融?」妲己微微躬身施禮,對面前這位妖皇,她並沒有像對待祝融那般沒大沒小。

  「他不方便出來。」太一領著她進去,話語中有著淡淡笑意。

  裡面熱鬧得很,自製麻將的聲音嘩啦嘩啦,祝融背對著妲己而坐,嘴巴裡在嘟囔著什麼。

  「祝融。」妲己喚了一聲。

  於是他轉過頭,露出一張快被墨汁給浸了的大黑臉。

  「…………噗——」妲己終於忍不住失笑:「趕緊去洗臉吧,我算是知道了為什麼太一大人說你不適合去接我。」

  祝融吐吐舌頭:「他們三個打我一個,妲己,你也不說幫我打抱不平,還糗我。」手指在臉上繞了一圈,立刻又是一張白淨的小臉。

  妲己笑著對炎黃二帝敬以晚輩禮節,又和其他人打了招呼,然後走到蚩尤面前:「蚩尤大人,此次我來是有正事找您。」

  蚩尤揮手:「你說就是,不必用敬語。」

  「是。」妲己點頭:「近日來我隨軍遠征,發現東夷……」她將東夷的事情巨細無遺說了一遍,說到祝融被當成女人時,所有人都在偷笑。

  「我去……我什麼時候變成女人的?這幫混蛋……」祝融抓了抓頭髮:「要是我能出去的話,一定給他們好看!」

  「你想收服東夷?」黃帝很快抓住了重點。

  妲己點頭:「若是不能收服的話就要斬盡殺絕,免除後患。但是這樣太過傷天害理,我不想讓手上多過沾染人命,而且這些人也許和你們都有關係。」

  「是有關係,後代那類的吧……」蚩尤皺眉道:「時間太久了,不過我們當初的確都有後代留下的,畢竟在那個時候,繁衍部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我才來找各位前輩,東夷骨子裡很是傲氣,我實在想不到什麼辦法能把他們收歸。」妲己無奈搖頭:「如果我再不趕快想出辦法,一切八成就來不及了。」

  「我們給你的法寶呢?」風伯飛廉突然問。

  「我收著呢。」妲己立刻回答。

  「用。」飛廉簡單說道:「倘若是我們的後裔必然視得這法寶,若是視不得,你要做什麼也就隨便了。」

  蚩尤也點頭,他們的後裔可以照顧一下,若不是,鬼才理會外面的人死不死活不活這些事情。

  妲己想了想,點頭:「我明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就算緊趕慢趕,妲己回去的時候,一切也比她所想的變化要更快。剛剛降落就聽見不遠處有人吵嘴,這裡可是王帳附近……於是她轉過去,將自己隱藏在樹叢之後,便看見了聞仲和孔宣。

  聞仲怒氣衝衝,孔宣仍然淡薄,眉頭卻皺在一起。

  「這是我的承諾,無論對錯,既然應允我就必然會守諾。」

  「如今是在打仗,這是什麼破承諾!若是大王不醒,你可知道三軍會有什麼後果?」聞仲怒吼道:「我不管那麼多,更不管蘇妲己會如何,如今大王必須即刻醒來!」

  「蘇妲己回來之前,我不會讓他醒。」

  「這由不得你。誰知道那只狐妖會不會回來!」

  妲己挑眉,自己在聞仲眼裡信用這麼差嗎?自己也只不過走了三天吧?這些日子禦風而行,全力施為,回來卻聽到這種話,當真會讓人覺得一路的辛苦不值得。

  妲己站起身,邁步打算走出去和聞仲理論一下,誰說自己不回來的?可是走了幾步就覺得不對,這只是一叢灌木,按理說以聞仲與孔宣的警覺性,她站起身的時候就應該察覺了。可如今自己已經快要走出灌木叢靠近他們,卻為何他們依然毫無察覺?

  微微變色,她立刻開口,打算引起那兩人的注意,卻發覺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頃刻間身體像是被潑了一桶冰水,寒冷蔓延全身,再也無法動彈一絲一毫。

  【是……誰?】努力擴散神識,卻只能蔓延周身不過一米的地方。

  身後傳來輕歎,妲己聽得清楚,那是准提道人的聲音!

  【蘇妲己,你的所作所為已然影響頗多,我卻已不能再放任你。但你頗有慧根,我也不忍下殺手,便禁錮你在此,待此次大戰之後自然會放你,你安心在這裡靜修吧。】

  妲己的臉色慘白,緊緊攥了拳頭,緊咬的雙齒幾乎讓壓根迸出血來。准提!!

  「什麼人?」孔宣突然轉頭,銳利的雙眸看向這邊。但是妲己眼前的一切景象已經模糊,額頭上蓮花瓣輕輕落定,消失在這裡。

  「怎麼了?」聞仲手按在禁鞭上,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孔宣慢慢搖了搖頭,在剛剛妲己站過的地方仔細勘察。什麼都沒有,只有一股淡淡的香。這股香氣他熟悉,他常常與妲己在一起,祝她行功的時候也離的很近,這很明顯是妲己的香氣。

  聞仲也走了過來,但他不會在意一點兒不熟悉的味道:「到底怎麼回事?」

  「妲己來過,但現在已經不在這裡。」孔宣低頭細細察看,終於發現一處草叢略微歪倒,是有人站立過的痕跡。距離如此近的地方沒有被他發現,妲己沒有這個本事……

  聞仲冷哼一聲,還記得剛剛因這個女人而起的爭吵:「偷聽談話,再次走掉……你還敢說她沒有陰謀?」

  孔宣搖了搖頭,站直身體:「她出事了。」

  聞仲眉眼一動,剛要細問,孔宣卻已然消失無蹤。

  聞仲眉頭深鎖,額間豎直的條紋更加深邃。出事?這裡是殷商軍營中,蘇妲己身為王后,會出什麼問題?

  但是妲己似乎真的出事了,人間蒸發,再也沒有出現過。看孔宣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就知道,他這邊一點也沒有頭緒。

  於是聞仲也上了心,他已經讓紂王醒過來,雖然知道紂王醒來之後妲己的處境會很糟糕,但殷商最重,現在需要紂王這個主心骨,他顧不得別的。

  「孔將軍,不知道寡人的王后現在在何處?」第一個被興師問罪的,竟然是向來和任何人關係都很冷淡的孔宣。

  孔宣抬頭看著紂王:「臣下不知。」看來這位紂王並非蠢物,沒有妲己的迷惑,竟然很快能理清曾經發生的一切,發現他和妲己之間可能有關係。

  「你當真不知?」紂王的面色無比低沉,看起來像是要殺人一般。

  「的確不知。」孔宣的身形站得筆直,雙目澄清。這話的確不是假的,他自己都在找,又哪裡有心思欺瞞紂王?

  「那麼,我為何會再度暈眩?孔*卿也是有道之士,可否給寡人一個答覆?」雖然話語緩和了些,卻仍然是戒備懷疑,只是這懷疑不是對他,而是……對妲己嗎?孔宣的面色微沉,若是紂王當真懷疑了妲己,那就是大事了。到底聞仲跟紂王說了什麼?

  這時聞仲卻上前一步,沉聲道:「東夷秘術詭詐,陰狠非常,大王的病情有所反復正是因為如此。臣等無能,只能緩緩治之,不可一蹴而就。」

  對於聞仲的話紂王自然信得過,於是也不多追問,揮手讓孔宣下去。

  「太師,你可知道梓童憑空消失,是去了哪裡?」

  「老臣只聽說王后娘娘去為大王找藥,但是去了哪裡,老臣一樣不知。」

  「是嗎?梓童曾給寡人一本功法,說是能夠修仙問道,長生不老。寡人修煉之後身體的確健壯許多,但也僅只如此而已,並無其他,更不能施用法術、飛天遁地。老太師有慧眼,可否與寡人說說,王后可是真心對待寡人的?」

  聞仲低著頭道:「許是大王修為不深也未可知,這是後宮內幃之事,大王應知老臣從不過問。」

  「說得也是……」紂王的神色晦暗不明:「辛苦老太師,退下吧。」

  他對蘇妲己真心以待,自第一次見面起便寵倖有加,全天下的好東西恨不得都捧到她面前,要什麼給什麼。若是她心存欺瞞,哄騙自己的話,自己必定不會放過!

  離開王帳,聞仲便看到孔宣站在一邊樹木的陰影下,靜默看著自己。於是走過去,等著他說想說的話。

  「既然你肯出言保蘇妲己,為何還要喚醒紂王,令紂王疑心於她?」孔宣淡淡問。

  「蘇後對我殷商有用,不可廢置。但天下始終是紂王的天下,她也不能越俎代庖。」聞仲只是兩句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所為只有殷,再無其他。

  「我懂了。」孔宣轉身便走,他還要繼續尋找妲己,沒空和聞仲多說。

  「孔將軍。」聞仲突然在身後喚他:「找到蘇後,現在她還不能有事。」

  「這點自不必你說。」孔宣的身形消失在空氣中,只遠遠看到一道遁光,是血紅色的。

  他看不上聞仲的所作所為,卻也沒有怨氣,聞仲一心為商,如果必要的話,他為保商朝廢了當今的大王都有可能,更不要提一個小小的狐狸精。只是蘇妲己到底是被誰帶走的?以自己的修為竟然摸索不到半點端倪。

  轉身,他卻突然愣在那裡。

  「孔道友。」對方稽首。

  他並未還禮,警惕看著對方,一個梳著髻子的老道,看起來弱不禁風,一點兒沒有特點。只是手中拿著一根樹枝,散發著隱隱寶光。

  「莫非是准提聖人?」

  對方笑道:「孔道友當真好眼力。」

  孔宣淡淡回答:「不敢,准提聖人這幾日往復來往軍營之中,孔某又不是眼瞎耳聾,怎會不知?」

  准提聖人笑了笑:「今日能夠見到孔道友也是貧道的機緣。」

  孔宣乾脆不回答,分明就是特意在這裡等著自己,還說什麼機緣?想起妲己說過的話,他心存狐疑。

  「准提聖人有事請直說。」

  准提聖人點點頭:「孔道友快人快語。貧道只是想問孔道友,可知這天機變數?」

  孔宣搖頭:「不知道。」

  准提道人的滿意之色一閃而沒:「請容貧道慢慢說與道友聽——」

  「不必了。」孔宣打斷他的話:「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既然遇到准提聖人,不妨說一句,以聖人的身份去對付一位小小女子,實在是大失臉面的事情,還是高抬貴手的好。」說完他點點頭,逕自走了。

  准提的臉色不是一般的好看,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明知道自己是聖人,卻還如此目中無人。不過這個男子的確很厲害,這樣的人從手中溜走太可惜了,再看看吧。

  至於蘇妲己……也罷,就算孔宣知道他在自己手裡,也沒有證據。

  「你不再找妲己了?」聞仲問自斟自飲的孔宣,自從自己來了之後,這位跟解放一樣,不是喝酒就是自己下棋。

  「沒有找的必要。」孔宣淡淡道:「聞太師,你可聽說過准提聖人?」

  「聽說過,不過從未見過。」想起妲己那次受到的襲擊,驚鴻一瞥的人影:「不,也算見過一面。」

  「是麼?那你小心他一些——尤其在這場戰爭裡。」他總覺得准提做事有自己的原因,一些很奇怪的原因。

  聞仲閉目思索半晌:「帶走蘇妲己的是准提聖人。」

  「的確是。」孔宣淡淡道:「看來他們之間以前曾經有過節?」

  「是有不小的過節,以前蘇妲己曾經受過一次傷,就是他的傑作。」聞仲看了一眼孔宣,試探問道:「你是否見過准提聖人?作為西方來者,他的立場如何?」

  「你若想知道,自己去問就是,以你的修為身份,准提聖人必不會輕慢於你。」孔宣的意思很明確,除了喝酒下棋,他已經什麼事情都不打算做了。

  聞仲皺眉道:「孔將軍,莫忘記你還是殷商的大將。」

  「我自然知道,否則,你現在已然看不到我在這裡。」

  「是嗎?我以為你一心只是想幫助蘇妲己。」聞仲冷冷道,這話他早就想說,今日終於忍耐不住。

  「我來此從不是為了蘇妲己,也不會只為她做事,偶有襄助,只不過談得來罷了。」孔宣淡淡道。

  「那你是為何而來?孔宣,無論如何我身為殷朝太師,這些事不得不問。」

  孔宣沉默半晌,輕聲說道:「不過是武丁先君對我有恩,我當初承諾此恩必報,若是他日殷商有難,前來襄助一二。如今正是報恩之時,是以我來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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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幻境天將傾

  「武丁先君?那是八代以前了……」

  「正是,你可疑心我以此誆騙與你嗎?」

  「你自然無這個必要,況且聞某對看人看有些自信,若是他日當真看錯,便怨我不帶眼識人也就是了。」沉吟片刻,聞仲低聲問道:「蘇妲己落入准提聖人之後,莫非已經身死?」

  「我想不至於,她怎麼說也是當朝王后,鳳命加身,即便聖人也不敢沾染因果。但是落在聖人手裡,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就是了。真沒想到,你倒是還肯關心她。」

  聞仲歎口氣:「說實話,我找不到一個比蘇妲己更適合當王后的女子。如今大王齊心不武,有蘇後在,也算是幸運。」

  「原來如此。」孔宣唇角微勾,卻讓人分不清是嘲諷還是贊同。

  聞仲瞥見他的表情,冷哼道:「你不要當我不知,若要讓大王成為聖明君主,第一件事便是該廢了蘇妲己!但是廢後之後,卻不敢保證大王能夠回心轉意,我不能賭也賭不起!」

  「也許如此,但如今紂王已然懷疑蘇妲己,莫怪我不提醒你,恐怕會有大事發生。」

  大事?離開孔宣的營帳,聞仲仍然眉頭深鎖,想不明白。左右都是蘇妲己與大王之間哄不哄的問題,能有什麼大事?

  而此時的妲己,她連自己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四處都是一片迷霧嵐漫,層層疊疊,她的身體不能走出方寸之間,只能站或坐,連躺下都不成。

  只是盤膝打坐間靈氣充盈,可見不是一般的地方。細細看去,這霧氣似乎顯得有些發綠?試著伸手去碰觸,卻立刻被彈回來,指尖隱隱作痛,燒灼感直傳心底。

  她神色冷凝,突然坐下開始修煉。既然此處有如此得天獨厚的條件,為何不能利用?說到底還是不甘心,若是自己的力量足夠強大的話,便不必再如此受人制約!她必須儘快,起碼要能夠從這裡出去。總覺得不對頭……如果自己不儘快的話,說不定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發生。

  「東夷前來搦戰?他們不是掛了三天的免戰牌嗎?」聞仲起身道:「知會武成王,點兵!」

  「不,太師,他們只有六個人。」

  「六個人?我去看看。」

  遠遠看去,對方的確只有六個人,連大軍都沒有在後方壓陣,就這麼孤零零站在朝歌大軍軍營的不遠處。領頭那個是東夷的大祭司梵坣,旁邊是女將索椰,另外四個都是生面孔,一個都不認識。

  梵坣緩緩開口:「商朝太師聞仲,請出來一見。」

  聞仲並未就這樣沖出去,而是陰沉著臉下了高臺,逕自去中軍大帳。紂王已經點將,所有將軍全部都去了。

  看到聞仲進來,紂王立刻問道:「態勢已經看過了吧?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膽,六個人便來搦戰?」

  聞仲拱手道:「回大王,那人乃是東夷大祭司梵坣,其人精擅法術,今日帶來的人看來也不一般,不可輕忽。還是由老臣前去,帶著四聖一探端倪。」

  紂王皺眉,現在他一提起修道之士就是一肚子火氣:「有什麼可試探的,蠻夷部落而已,下令,給寡人全軍突擊,將那六人踩成肉泥!」

  聞仲沒等說話,梵坣的聲音再次清晰不已地傳入每一個人耳朵:「若是聞太師不敢應戰,那就可惜了,像楊將軍如此難得的將才,本祭司也是不忍心殺的。」

  聞仲立刻轉頭,卻什麼都看不見,這才反應過來梵坣還在很遠的地方。他將楊戩帶來了?

  聽到楊將軍這三個字,紂王更加怒火中燒,厲聲喝道:「寡人的話不好使了嗎?立刻前去傳令!」

  武成王立刻出列:「大王容稟,楊將軍在他手上……」

  「身為將軍,為國捐軀豈不是理所當然?難道為他一人,寡人就要向東夷投降不成?立刻傳令!」紂王拍案大吼。

  眾將都覺得心寒,很顯然,不管紂王是什麼心態,今日在軍陣中能說出這個話,他日若是自己失利,豈不是一樣的下場?

  聞仲被紂王氣得臉色發白,卻只能強壓怒氣說道:「楊戩乃是昆侖山有道之士,師門奇才高士不知凡幾,不可輕棄。況且若是梵坣使用異術,我殷商將士也只是白白送死,不如由老臣幾位修道之人先去探一探,才可事半功倍。」

  紂王不願太過違拗聞太師,於是勉強點頭同意,不過他眼珠一轉,對孔宣道:「孔將軍也去吧,你不是也修仙學道嗎?去幫太師一把。太師,寡人在後方幫你掠陣了,希望儘快聽到你得勝歸來的好消息。」

  眾將離開王帳的時候面上都不復恭敬自然,有的沉重有的懼怕,更有一兩個帶著嘲諷。聞仲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心情怎麼也提不起來。

  孔宣暗自搖頭,大廈將傾,他一個臣子如何撐得起來?

  看到聞仲出現,梵坣滿意微笑,轉頭對楊戩道:「真沒想到,他們還是很重視你的。」

  楊戩脖子上橫著一柄彎刀,刀柄握在索椰手裡,在這種情況下他真的一句話都不想說。於是只抬抬眼皮,表示自己聽到了。

  「喂,大祭司跟你說話,你怎麼可以不回答!」索椰壓了壓刀鋒,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

  「梵坣先生是你們的大祭司,不是我的。」楊戩一貫又臭又硬的話語。

  索椰咬牙:「這麼多天了,石頭都動心了,你還是這樣!」

  「有人來救我了不是嗎?聞太師已然來了,既然如此,我還需要投誠?就算只是一名小小的將領,我也並未被拋棄。」他看不到鳳輦……紂王在遠遠的那邊高臺之上,龍袍罩身尤其顯然。可是沒有妲己……紂王身邊怎麼會沒有妲己?再看一圈,還是沒有,甚至服侍妲己的侍女都不在。她不在這裡……不應該,已經過了好幾天,去軒轅墳也該回來了,妲己的腳程沒有那麼慢,按理說昨天,甚至前天就應該回來才對。

  「你在看你的王?可惜,我看你的王神色可沒有那麼好,也沒有期待你回去。」索椰在他耳邊輕聲說:「惡狠狠的樣子,是怪你做了累贅,巴不得我們趕快殺了你吧?」

  楊戩卻根本沒將她的話聽進耳朵去。紂王的那副樣子,妲己沒有出現……一定出事了!

  「梵坣。」聞仲冷冷說。

  梵坣皺眉:「聞太師,我以為商朝的太師會有些禮貌。」

  「你的身份我不承認。」聞仲直接道:「所謂禮貌便不要緊了。今日你前來此處,所為者何?」

  「與爾等一決勝負。」梵坣的面色冷下來:「我身後是我四位弟子,對凡夫俗子動用法術有傷天和,卻不知聞太師敢不敢帶領你的手下與我一戰?」

  聞仲盯著梵坣,這就是他的目的?先解決了他們,然後再進行軍士與軍士的戰爭?

  「也好,既然你希望來送死的話,我就成全你。」聞仲摸上禁鞭:「你們一起上?」

  「當然不,這該是一對一的公平決鬥,不如一個一個來吧?」

  「那就我先來。」高友乾上前一步道:「既然你們想要送死,我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是嗎?那就最好。」梵坣看了看他:「小三,你上。」

  他身後那名黃衣服的弟子走上前:「梵氺,請多指教。」

  高友乾拿出混天珠:「你的法寶在哪裡?」

  「在這裡。」梵氺伸出手掌,掌心有一顆小小的種子。他似乎沒有拿住一般,種子掉落在地,然後立刻長出了一條碧綠色的、長長的藤蔓,纏繞在他的手掌上。

  「請。」

  看不慣他那明明想要殺死對方,卻還如此虛偽的做派,高友乾冷哼一聲,混天珠一抬,一道水柱便飛向了對方。

  梵氺手臂揮動,藤蔓猶如長鞭,將水柱徹底揮散。

  「好!」高友乾繼續出手,水柱一道接著一道,遊刃有餘。

  梵氺不停揮舞藤蔓,突然靠近,藤蔓甩向高友乾。高友乾幻化出水壁,擋住了這一擊,一滴水珠濺在臉頰上。這滴水珠很快變成綠色的,滲入他的皮膚。

  高友乾用手一抹,露出驚訝的神色。

  「第一次。」梵氺露出得意的笑容,手中的藤蔓一抖,一條變成了兩條。

  高友乾攥起拳頭,混天珠高高拋在空中,無數洶湧澎湃的水浪湧了出來,將兩人團團包圍,聚集成一個結界,向中間聚合。

  「你必須死!」高友乾冷冷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是嗎?可惜我覺得我不會死,第二次……」

  只能聽見聲音,卻看不到。只能看到藍色的水越來越淺淡,而綠色則越來越多。

  突然裡面傳出一聲悶哼,一道人影衝破了水牆,重重摔了出來。

  聞仲松了一口氣,不是高友乾,而是梵坣的那位弟子,他的右手臂鮮血淋漓,一刀長長的刀痕蔓延到肩膀,幾乎斬斷了他的右手臂。

  水牆破碎,高友乾慢慢走出來,渾身上下殺氣騰騰,手中拿著一柄長長的雙頭鐮刀,一步步走向梵氺。

  梵坣的身形一閃,擋在梵氺面前:「我們認輸。」說完,他便將梵氺提了回去。

  高友乾輕嗤一聲:「無膽匪類!」

  他對聞仲拱手道:「聞仲大人,幸不辱命。」

  「好樣的!」李興霸拍了他肩膀一下。

  誰知道高友乾就跟落葉一樣,一拍之下,忽悠一聲倒下去了。

  「喂!」李興霸連忙扶住他,發現他的膚色隱隱發綠,雙眸緊閉,五官沁出一些綠水來。

  梵氺強忍著疼痛,哈哈大笑道:「中了我的招數有那麼簡單就能脫身嗎?你們也太小看我了!」

  聞仲淩厲怒視過去,立刻命人將高友乾帶下醫治。

  這一場雖然梵坣認敗,事實上卻是兩敗俱傷,王魔三人也不敢再小看對方這幾個。東夷這幫蠻夷竟也還是很有本事的,有這樣詭秘的異術。

  「下一個我來。」李興霸怒氣衝衝,想要上去為高友乾報仇。

  「不,我來。」楊森擋住了他:「既然他們以植物為攻擊手段,我的能力想必更為適合,稍安勿躁,看看再說。」

  梵坣的神色也不太好,這四大弟子是他最得意的門生,沒想到落敗不說,還是以如此狼狽的方式。

  他的大弟子輕聲說道:「師父,不如讓弟子去試一試?」

  梵坣點頭:「一切小心。」

  「蚩尤洞首座弟子梵天佑,請多指教。」仍然是彬彬有禮,天佑下手卻不客氣,不等對方還禮,一道綠影已經甩了過來。只是影子而已,沒有形狀也沒有預兆,發現時已然竄到楊森腳下。

  楊森的身形突然拔高……不是身體,而是他腳下的土地突然拔高,把他頂了上去,避過這次攻擊。

  身後突然升起一道土牆,當頭便壓了下來,天佑旋身躲開,單腳點點地,身形突然消失。楊森雙掌合攏在一起,警惕看著四周,尋找天佑法力的波動。

  李興霸緊張看著,卻同樣一無所獲,那天佑不知道用的什麼辦法,能讓自己的法力波動消失得如此徹底。他眼珠一轉,身下一直騎著的淡紅色大球微微下沉,接觸地面,紅光一閃而沒……

  楊戩沒有在意場上的一切,誰輸誰贏,誰用什麼手段,他都不上心。

  他只是注意著孔宣和梵坣,當梵坣的注意力全都在雙方鬥法上時,立刻傳音過去——【妲己呢?】

  孔宣搖了搖頭:【失蹤,我一直沒找到,後來才知是被聖人帶走了。】【聖人?哪一個?通天教主還是我師祖?】

  【西方准提。】楊戩的神色立刻變了,西方聖人曾對妲己暗下殺手,這消息他自然是知道的,妲己落到准提道人手裡還有活路?

  「楊清源,你怎麼了?」索椰略帶擔心地問。

  楊戩這才發現自己一時急火,額上竟然冒出一層冷汗。


☆、歸複歸撕裂面龐

  【紂王已醒,我們所做的一切盡皆成空,也沒什麼好繼續。】孔宣淡淡道:【你身邊的女人對你不錯,我看就算妲己身死,你也沒有理由回昆侖山做個鰥夫。】

  楊戩臉色發白,突然開口說話:「你不必激我,我心意如何從不曾變,卻從未想到事情會如此發展。」

  索椰一愣:「你在說什麼?」

  那邊梵坣聽到卻變了顏色,這分明是他們傳音入密過,楊戩竟有本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出這種事?當機立斷,他大聲喝道:「索椰,殺了他!」

  索椰驚愕,下意識緊了緊手中的彎刀,卻停頓。殺了這個固執的敵人?可是自己……

  「索椰!」梵坣又怒喝一聲。

  索椰身體一震,自己可是祝融洞的洞主啊!於是再也無法多想,握緊手中彎刀割向楊戩的脖頸。

  金鐵交鳴之聲傳來,楊戩已經一掌拍開他,轉瞬站在孔宣身邊,等於重新回答殷商大營內。

  索椰帶著茫然之色看向楊戩,看到他脖子上只有一道淡淡紅痕,轉瞬消失無蹤,根本沒有鮮血,於是茫然立刻變為憤怒:「你一直在騙我!」

  「各為其主,談何欺騙?只是理所當然之事。」楊戩心中有火,冷冷回答一句之後便不再理會索椰,立刻低聲詢問孔宣:「到底是怎麼回事,原原本本告訴我。」

  「那日我與聞仲——」

  兩人在竊竊私語時,楊森和天佑也停了交戰。楊森能夠操縱石頭,給自己隔出絕對的防禦,天佑的藤蔓卻靈活如蛇,絲毫不落下風。這兩人再打也只是拖時間,於是兩方同時叫停。

  梵坣不再讓人上前,冷冷道:「你們中原人除了這麼卑鄙的打法之外,難道拿不出別的本事了?」

  「少在那裡混淆是非,打不過就逞口舌之利,你們東夷人是連臉都沒有了吧?」李興霸立刻針鋒相對,身後觀戰的商軍笑聲如雷。

  天佑的臉色發青,上前一步道:「生死之戰,如何?不死不休才分勝負!若是有哪方膽敢插手,便直接認輸領軍回去吧!」

  李興霸眉毛一挑,剛要回話,王魔卻擋在他面前:「好!就是你與我好了,但此地是我軍所在,難免我會施展不開手腳,你既然為求公平,不是連換個地方都不肯吧?」

  「好,地方可以由你選,但你最好不要動什麼手腳,免得丟了你殷商的臉。」

  「哼!小人之心……跟我來!」王魔向西側的亂石山中飛去,天佑立刻跟在後面。

  聞仲拂袖也要去,卻被梵坣攔下。「聞太師,既然說好不插手,小輩的事情就交給小輩自己處理吧,陪我玩玩如何?」

  聞仲慢慢放下抬高的手,回頭看了李興霸一眼。

  李興霸點點頭,紅珠再次貼在地面上,感受那邊傳來的波動。

  梵坣露出滿含深意的笑容:「請。」

  法力的震動……這是第二次了。妲己看著虛空白霧之中,那是高友乾的法力波動,自己絕對不會認錯。這地方並不是什麼另外開闢的空間,准提也沒有帶走她,這裡還是在大營的附近,否則自己絕對不會感覺出如此強烈的法力波動。

  猛地站起身,她幾乎暈眩了一下,卻毫不在意,雙眼放光打量著這裡。准提聖人不可能一直守著她,若只是幻境,必然有破解的辦法!

  忍住加諸於身的痛楚,力量一圈圈散發開來,沒有感覺有人阻止。於是集中在一點,所有力量全部沖著便推了出去。

  幻境劇烈搖晃一下,妲己的力量被反彈回來,倒湧進體內,立刻如堵了一口氣一般,甚至連呼吸都無法。臉色白了一會兒,慢慢吐出這口濁氣。再次運行法力的時候,便隱隱有滯澀之感。

  咬了咬唇,這點兒滯澀感不是問題,還可以繼續!

  一次、一次,再一次……妲己終於沒忍住,一口鮮血直噴出來,本來紅潤的臉頰比初雪還要慘白。

  「喵喵的……」妲己抹去嘴邊的血跡,翻了翻白眼,自己又受傷了。傷到當成家常便飯,每年不來個兩三次都不正常。

  「卡啦卡啦……」幻境的邊緣傳來崩碎的聲音,一角天光透了進來,藍色的天空顯得尤其親切。

  妲己松了一口氣,估計著自己的法力,總不能故意傷得更重。還好她最近不斷鞏固修為,再加上孔宣的督促,這點兒傷沒什麼,打坐一刻鐘,再行衝擊就可以了。一次搞定~

  妲己坐下,雙掌向天,吐納歸息。

  第一口氣還沒有吐乾淨,外面突然爆發了一股強大的氣勢,混合了殺意和怒氣,幾乎震徹天空。

  「咳咳咳咳……」妲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內息差一點兒沒岔了道。聞仲?搞什麼啊!也來不及再調息什麼的,重新凝聚法力,連人一起向著那缺口便沖了出去。

  兩個人去,結果只能有一個人回來。當亂石山那邊的爆炸聲平息,而王魔的氣息也消失無蹤時,高友乾三人都愣在當場。

  王魔是他們四人中最強的,怎麼會……

  天佑慢慢走過來,語氣竟然和剛剛高友乾一樣:「師尊,幸不辱命。」

  「你竟然殺了王魔!!」李興霸怒吼著沖了上去。

  他的步伐突然被一股法力彈開,暴怒的聞仲再也不顧忌自己的力量,禁鞭抽開了圍繞他的所有藤蔓,連汁水都無法濺在身上,頃刻間全部化為灰燼。

  梵坣變色,他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若是只有自己一個尚可一搏,但是看看兩個重傷輕傷的弟子,他立刻示意撤退。

  「一個都別想走。」聞仲冷冷說。他獨自一人上前,黑麒麟的速度快若閃電,禁鞭席捲了所有人。

  孔宣和楊戩都被驚動了,齊齊看向這邊。

  楊戩皺眉:「王魔死了?」

  孔宣輕嗤:「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他突然停頓,看向另外一邊:「這股波動是……?」

  楊戩眼睛一亮,人影閃過,妲己已經出現在場上,落在四聖身前。

  不過現在應該只是三聖了……

  「聞太師說得不錯,這裡的人最好一個都不要走。」她的臉色不好,精神卻不錯。

  楊戩上前一步,卻想到紂王還在後面看著。

  妲己卻不管這麼多,走到兩人面前:「還好都沒事,我出了點小意外,沒想到卻造成了大問題。」

  「這不算小意外。」孔宣冷冷道。

  「我知道,紂王疑心我了吧?還有這些事情……不過我還能活著回來,其他事情就都不是大事了。」妲己對孔宣笑了笑,轉向楊戩:「喂,你都沒話要跟我說?」

  「有。」楊戩的聲音很輕,細細看著她,從頭到腳,一根兒髮絲也不錯過,然後神色慢慢柔和,總算徹底放鬆下來:「你活著就好,其他什麼都不重要。」壓抑自己直到手腳發抖,才沒有將她擁入懷中。當真活著就好,只要她還會呼吸、會說話,還能站在自己面前,什麼都是好的,什麼都不重要。

  妲己面頰上終於染上一絲血色,溫柔看著楊戩,低聲道:「一會兒我們再說,先解決其他事情。」

  「你小心一些,這些人不容易對付,王魔死了。」

  妲己一愣,看向悲痛欲絕的九龍島三人:「是嗎……」王魔沒怎麼和她說過話,總是很沉穩的樣子,聽著她們的談論。但是做決定的總是他,雖說看不慣妲己的某些作為,卻也肯全力支持。

  走到九龍島三人身邊,妲己輕聲道:「抱歉,我回來晚了。」

  「不是你的錯……」高友乾緊攥著拳頭,聲音顫抖:「當初來幫助聞仲大人是我們的選擇,也想過戰爭不可能全身而退,只是沒想到……王魔竟然會死得那麼早。」

  「你能這麼想……很好。」妲己轉身看著那邊,聞仲的鞭影無人可擋,連梵坣因為為了護著記名弟子,身上也有了傷。

  她沒想到自己會被准提捉住,沒想到王魔會死,沒想到聞仲那麼強……可是再多沒想到,她也不可能為了一個不在意的人的命毀掉自己的計畫。

  就當她是自私自利吧,王魔的分量還不夠,梵坣不能死。

  「聞太師,先退下來。」妲己手一動,一柄小小的旗子拿在掌中。

  聞仲當自己沒聽到,九龍島四聖一心崇拜他,是他忠心部下,更是他摯交好友。他怎麼可以放過這些人!

  妲己的神色微寒:「聞太師,本宮『希望』你暫且停下。」

  聞仲頓了一下,失去了最好的攻擊機會,只好退了回來,一臉不善看著妲己。

  梵坣意外,卻也不想錯過好機會,立刻打算遁走。妲己推開面前的聞仲,敕風旗拋到天上,遙遙一指,龍捲風將梵坣他們的後路阻住,也將妲己自己包了進去。聞仲離得近,並不例外,加上孔宣和楊戩,反而九龍島四聖被排在外面,不知道風圈裡發生了什麼事。

  妲己看著聞仲,微微皺眉道:「聞太師,這件事本與你無關,你又何苦讓自己攙和進來?」

  聞仲冷冷回答:「你莫忘記這裡還是我殷商戰場,我自然不能讓你胡來。」

  「現在我沒有跟你開玩笑的心情,既然你進來了,我也不會趕你出去,但是不要妨礙我。」妲己拂袖轉身,再不理聞仲,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

  梵坣早已震驚得忘了其他動作,只顧著看著妲己手上那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旗。

  「不可能,不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妲己將旗子平攤在手掌上,法力流轉,龍捲風更大:「看來你認識?」

  「這是我族的東西,我自然認識!」對

  於梵坣的話妲己嗤笑:「笑話,你們也不過是一群信徒而已,有什麼資格說這個是你們的東西?當真是貪婪成性。」

  梵坣的神色不太好看,不過卻不敢再對妲己大放厥詞,而是恭敬施了一禮:「是我失言了,卻不知王后是從何處得到這敕風旗?」

  能叫出名字,看來的確是魔族遺後,純血的魔族都跑到深深地底去呆著了,沒想到還有摻雜人類血統的,跑到東夷來自成一脈。

  妲己的笑容真實了一點:「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們,不過我的確是與上古眾位頗有淵源,這旗子也是名正言順交在我手裡。」

  「那麼……」梵坣的神色突然一凜:「你是殷朝的王后,如今和我們說這些是為了……」

  「自然是為了殷。」聞仲突然插口。看來王魔是白死了,他心中不免有點怨恨准提,如果不是他抓走妲己,或許根本不會有這一仗。

  可是妲己今天似乎故意要和他作對一樣:「放心,我不會讓你們臣服殷商,只是退兵而已,他日我自然會去拜訪你們,我們之間還有很多事情可談。」

  「蘇妲己!」聞仲立刻不贊同地出聲。

  妲己仰頭深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喃喃道:「聞仲,天就要變了……紂王是你喚醒的,那時候你就該知道一切不會和以前一樣,難道還在做夢嗎?」

  「你這是什麼——蘇妲己!」聞仲猛然退後。

  話說到一半,妲己竟然拿著敕風旗就攻了過來,風聲鋒利如刀,甚至能夠抵過他禁鞭的力道。

  「蘇妲己,你定要和我動手嗎?」

  「我現在已經動手了不是嗎?你還問那麼多做什麼。」妲己勾起嘴角,敕風旗連揮,十字形的風刃密密麻麻撲向聞仲。聞仲揮動禁鞭抽開,卻見她左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一轉……畢雨幡只現出了個虛影,水團便圍住了聞仲,讓他腳下一個踉蹌,後腦風聲大作,重重砸暈了過去。

  「那是畢雨幡……」梵坣強忍心中的激動:「王后娘娘,您可是兩位上神嫡系嗎?」

  「不是,風伯和雨師或許有*情結晶,不過我可沒看到過。」妲己揮手道:「盡速離去,我為你們開條路。保存自己的實力,撤回東夷,等我去找你們,到時候我會給你們全部你們想知道的答案。」

  梵坣露出為難的神色:「王后娘娘,我們前來進攻也是迫不得已,東夷今年將由暴雪,屆時斷了糧,全組的人都會陷入危機。」他還有一點點疑慮,既然這位王后不是魔神後裔,說不定會哄騙他們,一旦錯過這次機會,他們再無可能在今年之內奪取食糧了。

  「這點……我也可以解決。」妲己沉吟道:「三個月,我會給你們足夠過冬的食物。」

  「………………」賭還是不賭?這次的賭注太大,梵坣不敢做決定。

  「有聞仲在,你們贏不了,我也沒必要哄騙你們。」妲己動了動敕風旗:「如果我要出手,你們也一樣不會勝利,我不需要騙你。」

  梵坣終於點頭:「三個月,我等王后娘娘的好消息。」

  他離開之後妲己看著地上的聞仲歎了一口氣:「幫我扶他一下吧……回去軍中之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女媧現焚心以火

  「大祭司,你真的相信嗎?」索椰沉聲問,心情一直無法平靜:「那個殷商的王后……說到底她只是想讓我們退兵!」

  梵坣已經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和八洞洞主說明,此時聽索椰這麼說,也只是淡淡回答:「這一局我們必須要賭,只要那位王后娘娘說得是真的,我們出頭的日子才是真的到來。」

  索椰閉上眼睛,只覺得腦海裡晃得都是楊戩對著那王后溫柔的表情,無法控制地冷冷說:「我看不是真的,那個女人看起來哪裡像好人!」

  「索椰,你失去冷靜了,真的那麼喜歡楊清源此人?」

  梵坣的話一針見血,索椰的面色難看,再也不說任何一句話。

  梵坣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安靜下來:「時間會給我們答覆,撤兵。」

  相比東夷的乾脆和熱鬧,殷商那邊卻壓抑得很。王帳外面,所有將軍都不被允許進入,內裡只有妲己和紂王兩個人。

  襝斂施禮,妲己輕聲道:「王上大安了。」

  「自然是大安,你很失望?」紂王冷冷反問。

  「怎會?王上大安,我是最開心的。」妲己抬起頭,深深看進紂王的眼:「而我安然歸來,王上也該是最開心的,我們是兩心相系才對,不是嗎?」

  「兩心相系?」紂王冷笑道:「梓童,你隱瞞了寡人多少事情,難道還要寡人親自說給你聽嗎?」

  「自然不必,但是我有我隱瞞的原因,王上可肯聽我說嗎?」妲己掛在燦爛的笑容,一點點懇求的意味,柔軟素手放在紂王手臂上,輕輕摩挲。

  到底是自己寵了這麼久、*了這麼久的女人,紂王終於放鬆了心防:「你說吧,我姑且一聽。」

  妲己並沒有用說的,而是用做的。法力突然打進紂王體內,從手臂直竄到大腦。

  紂王只覺得腦海裡嗡了一聲,四肢無法動彈,口舌也跟著麻痹。他只能轉動眼珠,惡狠狠盯著妲己。

  妲己輕輕撫摸他的臉頰:「你的確一直對我很好,所以我希望能讓你安穩生活在美夢中,也算是回報。只可惜……不要怪我,我只是想有我的堅持,只是想活著,想著能有一日……和我*的人在不必顧忌任何事,暢浴清風。若你一定要選一個人怪責,就去怪聞仲,誰讓他在我不在的時候叫醒了你,讓你失去了做夢的權利。」

  這些話紂王並沒有全部聽到,後來的話語對他而言,再也進不去耳朵、進不去腦海。

  妲己鬆手,看著紂王軟軟倒在地上,失去知覺。她腳下竟然也一軟,慢慢斜著倒了下去。

  「妲己。」楊戩從後面抱著她,抱得緊緊的。

  妲己嘴唇顫抖了兩下,抓住楊戩的手臂,轉頭埋在他懷裡。

  「沒事了,沒事了……」楊戩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看紂王的表情帶著淡淡悲憫。

  「現在,你是不是該誇我一下——卑鄙無恥、殘忍無情?」

  「何必我再多說甚麼?若是你開心的話,也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楊戩柔聲回答。

  「紂王只是喜歡我而已,只是寵*我而已……或許他什麼錯都沒有,我卻不能放過他。」

  「若紂王當真是個聖明君主,或許你現在還在軒轅墳修煉,根本不會理會這些事情。」楊戩抬起她的臉細細看,只看到了一片不健康的蒼白色。

  妲己對他笑笑:「聽你這麼說,不知道怎麼這我就舒服多了。你在看什麼?」

  「看你怎麼沒有哭。」楊戩敲敲她的額頭:「悲傷了、痛苦了、憤怒了,你都可以哭,不要壓抑著自己。」

  「眼淚多了,人就變得軟弱了。」

  「有什麼關係?」楊戩親了親她,將她抱得更緊:「需要剛硬起來的,我幫你扛。」

  妲己低下頭,抿著唇,許久許久還是沒有忍住笑意:「嗯,你幫我扛。」

  聞仲醒來時一切已然結束,他只看到一個慵懶頹喪的妲己,還有一個昏昏沉睡的紂王。他指著妲己,殺氣凜然:「我早就該下決定殺了你!」

  「是早就該殺,可是你現在再說,一切都已經來不及。」妲己輕聲道:「不要對我釋放法力,我身上有傷,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聞仲冷冷道:「話說得好聽,你將我打暈,是和東夷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

  「事實上……什麼都沒有,時間緊迫,我的精神又不好,只是讓他們退了兵而已,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妲己輕輕敲擊著躺椅的椅面:「對了,有一件事情要先辦,給東夷送去足夠他們過冬的糧食和肉,這件事情要交由聞太師去辦了。」

  「你要給敵人糧食?養肥了之後再來侵略嗎?」

  「現在不是敵人了,若是我們做的好,那麼日後也一樣不會是敵人。」妲己悠然道:「懷柔以德,四海賓服,聞太師是不知道這個道理,還是不願意這麼做?」

  「此事不該由你決定,你又讓大王陷入沉睡了是嗎?」

  「原來你是在氣這個。無妨,你去叫醒王上問就是了,我不介意。」

  聞仲狐疑看了她一眼,立刻走入內堂。妲己把玩十指,不看別處。沒有用多久的時間,聞仲再次怒氣衝衝走出:「蘇妲己,你對大王做了什麼!!」

  妲己緩緩抬頭,目中沒有半絲暖意:「你看到了什麼就是什麼。我說過,你現在想殺我已來不及。今後你有什麼事情可以去直接跟王上彙報了,也可以直接聽王上的吩咐,我不介意。」

  紂王已經是個失了心離了魂的空殼,只懂得找妲己的意思做事,其他什麼都不知道了……聞仲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難道還要維持一個和平共處的假像嗎?

  「現在我就可以殺了你。」聞仲沉聲道。

  妲己翻掌,一個暗藍偏黑的光球出現在掌中:「我不反抗好不好?但是我保證,在我死掉之前絕對會捏碎這個脆弱的靈魂。」

  「你……致人魂飛魄散是大因果!別忘了你手中是當今天子!!」

  「你知道我從來不在意這個的,再者說,現在命都快沒有了,還顧那麼多做什麼?」

  聞仲臉色忽青忽白,低聲道:「我……去做!」

  他拂袖離開,妲己呼出一口氣:「我真是倦了,想好好睡一會兒。」

  「你睡,我守著你,不會再讓人把你抓走了。」楊戩低聲說。

  妲己勉強勾了勾嘴角:「就在這裡睡吧,我實在不願意進去……」

  楊戩想回答的時候,卻見妲己已經沉沉入睡,眼下帶著明顯的黑影。看了她一會兒,才小心抓起她的手,為她把脈。

  孔宣突然閃進來:「我見聞仲走了,她怎麼樣?」

  楊戩手指放在唇間,悄聲說道:「果然再次受傷了,還好不嚴重,修養一段時間就好。」

  孔宣也把了一次脈:「強自催動內息引起的凝滯而已,她的底子不錯。」

  「只是底子好有什麼用,准提動了一次手,保不准會再動第二次。況且這次當真和聞仲翻臉,日後的麻煩還不少,永無寧日。」

  「你既然選了這個女人,自然永無寧日,不過你可以放心,永無寧日的絕對不止你一個。這次她下手如此狠厲,不惜威脅聞仲,也不過是准提惹怒了她。她身後有個大靠山,就算聖人,也許這次也要栽跟頭。」看著妲己,孔宣的聲音越來越帶了一絲興奮:「不服輸的女子,真想看看她還能做到什麼。」

  東夷威脅不再,大軍也應班師回朝。姜桓楚跪在紂王面前,心裡忐忑不安。他也實在是無奈才會想來試試,若是讓自己的兒子再回朝歌,紂王如此昏庸,這輩子能不能再見到都不一定。

  「留下?如今戰亂已平,朝歌卻正是用人之際,沒想到東伯侯就捨不得自己兒子了。」妲己輕笑道:「此子有大才,本宮還盼著他能建功立業,名垂青史,沒想到做父親的卻先患得患失了……王上,您說呢?」

  紂王立刻點頭:「妲己此言有理,薑*卿,你可是擔心寡人委屈了你的兒子?」

  「微臣不敢。只是內子體弱,身在病中思念*兒,微臣實在無法,只盼能留文煥陪伴他母親數日。」

  妲己低呼一聲:「竟有此事?東伯侯你早說嘛,*兒之心實在難得,慈母之斯也的確讓人感動……病得重嗎?」

  「這……並不甚重,只是多日來纏綿病榻,無法起身,微臣才憂心忡忡。」姜桓楚不敢說不重,也不敢說太重,生怕這位王后又鬧出什麼麻煩。

  但就算如此,妲己也沒打算放過他:「姜侯也真是的,就算你常常征戰沙場,不懂溫柔小意,對自己妻子也該多在意些。這樣吧,朝歌名醫頗多,宮中御醫更是此中國手,便讓你夫人隨我們同行,一來可以與姜小將軍共聚天倫,二來可以調理治病,兩全其美。」

  姜桓楚的面色立刻變了:「微臣豈敢有此榮幸,萬萬不可!」折了一個女兒,賠上一個兒子,若再搭上老婆,他的日子也就不用再過了,還不如即刻反了乾脆。

  妲己勾起嘴角,於是紂王說道:「薑*卿放心,寡人很喜歡姜文煥,他日子有衣錦榮歸之時。至於你夫人之事,既然你不願,寡人也不強求。」

  「多謝大王。」姜桓楚只能謝恩,心裡憋屈得很。

  聞仲在旁看著,內心複雜。蘇妲己的確很懂禦下之術,如此做派再加東夷制衡,東地從此無慮了。

  遣退了姜桓楚,妲己又道:「單傳伯邑考進來。」

  姬伯邑考規規矩矩見駕,連頭都沒有抬,一貫的毫無瑕疵。這次說是領軍來援卻沒出什麼力,只當是看了一場戲而已,戰場上無功,和有過也差不多了。

  妲己的語氣卻很溫柔:「姬伯邑考忠心有加,當真難得,王上與本宮都記在心裡。」

  「此為應作之事,伯邑考不敢自誇,未能領軍上陣、為主分憂,是臣下的過失。」

  「王后說你有功,你便有功。」紂王立刻說:「寡人必定回論功行賞,*卿先起來吧。」

  「多謝大王。」伯邑考站起身,暗自松了一口氣,難怪人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幸福還要找靠山。

  「伯邑考,你可願與我們同去朝歌?」妲己突然問。

  伯邑考微微抬頭,露出掙扎的神色:「微臣父親……」

  紂王冷哼:「姬昌無能為寡人及王后推演算數,妄背了神算之名,但到底教出你這麼個兒子,忠君*國,也算功過相抵了。寡人會讓你去見見他,到時候怎麼說怎麼做,你自己該知道。」

  伯邑考沒忍住偷眼去看妲己,見她神色自如,微微點了一下頭,於是才放心拜伏:「多謝大王,伯邑考謹遵旨意。」

  「這倒是個好的。」伯邑考退下後,紂王點頭說,起碼那態度讓人舒服。

  妲己笑道:「王上說是好的自然就是好的,王上慧眼如炬。照臣妾看著,他倒是比他父親好上許多,西岐後繼有人了。」

  紂王點頭:「如此,姬昌便不急著放回去,待他推演了天數再說。」

  妲己笑著瞟了一眼眾將,倒是沒有反對的。連聞仲都沒反對,只是陰沉著臉,卻一句話不說。於是她笑得更加燦爛,這樣就好了,希望一路不要再出什麼事情。

  想著不出事情,可惜世事無常,麻煩總是會找上來,而且找上來的速度非常快。

  恰好,這個麻煩還是妲己不能不解決,不能……帶著別人一起解決的。

  信香突然燒起來,整個馬車裡都是淡淡的味道。

  妲己立刻掏出信香,剛要扔到地上卻停下,面色複雜看著,絲毫不顧它如此燙手。

  如今還在回去朝歌的路上,這個時候就來了嗎?

  深呼吸調整自己的心境,最後化為一抹苦笑。她早知道對方早晚找上門來,卻沒想到來的這麼快,還未回朝歌,就已經等不及了。

  元神出竅,馬車依然在前進,卻沒人發現內裡的王后只是一具軀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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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樓獨立無端處

  變出香案擺上,奉上信香,掐訣念咒,便連接了三十三重天。香案上映射的只是一個淡淡的白色虛影,連面孔都看不清楚,卻有無限威壓。

  妲己慢慢跪倒,輕聲道:「軒轅狐妖蘇妲己,拜見聖人娘娘。」

  女媧的聲音清冷,不帶半絲人類的感情:「狐妖蘇氏,近來空中妖星明亮,閃爍非常,又有鳳命加身,可見你過得不錯。可為何遲遲不燃信香,前來稟報?」

  妲己垂首道:「並非小妖有意拖遝,實在是殷商之事並非易與,小妖最近又身受重傷,遲遲未愈,好不容易才酸能夠掌握殷商大權……是以沒有臉面向娘娘稟告。」

  女媧絲毫不在意她身上有傷,只冷哼道:「這麼說,帝星黯淡、殷商氣數卻並未衰弱,如此本末倒置的事情是你做的了!」

  妲己的神色微寒,原來是興師問罪的。

  「回娘娘的話,紂王不肯對小妖言聽計從,又有聞仲從中制衡,小妖也是無奈。」

  「那也不能如此,你可知道你如此對待人界天子,不僅會讓自己染上大因果,還會連累於我!」

  妲己不屑撇唇,淡淡道:「恕小妖直言,娘娘命我軒轅墳三妖入世蠱惑紂王起,恐怕便已身在劫中了。」

  「放肆!」

  強大的威壓當頭壓下,妲己眼前發黑,一口鮮血直接便噴了出來,五內有如火焚。她用手指撐著地面,不讓自己倒下。

  看到她這副樣子,女媧的語調卻緩和了:「看你傷得的確不輕,這粒丹藥賜給你,日後……也罷,你自己的所作所為自己思量清楚,若是再這樣下去,你只有自找死路。」

  她的影消失了,妲己閉著眼睛,任由自己慢慢倒在地上,不停喘息。她伸手慢慢摩挲,剛剛女媧扔出來的藥丸砸在她手背上,不知道滾到哪裡去了……

  她沒有摸到藥丸,卻摸到一隻手,有力的手臂攬著她的腰將她慢慢抱起來,然後法力流了進來。

  黑色和白色糾纏的光修復著經脈,是孔宣……妲己慢慢放鬆,讓這股力量流遍體內,手腳總算有了些力氣。

  她睜開眼睛,想勉力勾起嘴角,卻扯不出一個笑容。突然她埋首在孔宣肩膀,死死咬著,指甲幾乎掐進他的肉裡,好像要將自己所有的憤恨、不甘、絕望和瘋狂全部發洩殆盡。

  孔宣仰頭,輕輕歎了一口氣,並沒有推開她。

  等妲己終於冷靜下來的時候,渾身上下已經半點力氣都沒有,似乎連呼吸都停止。

  孔宣拉起她一隻手,一根一根手指攤開手掌,然後將那顆紅丟丟的藥丸放在她掌心:「這是火雲丹,你吃下之後調息幾日,別再動武,傷勢也就慢慢好了。」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這麼平和的說話……」妲己的聲調空洞,帶著些微的顫抖,不過很快強自平息。她看著手中的藥丸,目中閃過一絲厭惡:「如果我有骨氣的話,就應該把這顆藥丸扔在地上,然後徹底踩碎它。」

  孔宣挑眉,卻見妲己勉力抬起手,倔強地用沾血的手指將藥丸塞入口中,重重壓下,咽下肚子裡。

  她沙啞著聲音說:「但是骨氣不能讓我活著……」活著,並且好好活下去!

  「終有一日,我會站在他們之上,終有一日,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再讓我低下頭!」這句話不是說給孔宣聽,而是說給自己。

  「以前,我不會信。」孔宣淡淡說。

  妲己笑了,也就是說他現在信了。

  「恐怕要你帶我回去了,我現在還是一分力氣都使不出。」

  「嗯。」孔宣將她抱起,一步步往回去。妲己現在的身體禁不住法力,他也乾脆不再禦風。

  「你這次直接傷了元神,若是再逞強的話會落下病根,引得你心魔發作,就沒有回頭的機會。」

  妲己點頭:「我知道了,現在我要做的事情不需要動用法力,只是若有麻煩找上門——如今天一樣,我也沒辦法。」

  「找你麻煩的都是聖人,恐怕誰也沒辦法。」孔宣仍然是那種冷淡的語調,不過今次帶了點說教的意味:「你鋒芒太露了,會讓自己活得更累,力量卻跟不上,聖人忌憚你的命數,還有你的作為,自然會找你的麻煩。」

  「…………你說的是,是我失策了。但是事情已經坐下了,除了走下去我又能如何?回到朝歌後我只會做的更過分,殷商命數……那不是隨隨便便能敗壞的,恐怕這次我真的要變成妖妃了。」

  「若……你可以找我。」孔宣輕聲說道。

  妲己一愣,抬頭看他:「我沒聽錯吧?」

  「沒有,從即日起,我幫——你。」不再是對殷商報恩,也不是平日那些順手做的小事,而是真心幫助,在妲己的所作所為中加了他一份。

  「我真以為是我自己聽錯……可是——」妲己張了張口,想問原因,最後還是沒問出口。

  「你不必問我,就當我好奇心重。」孔宣突然回頭看了一眼,遠遠還能看到香案在那裡。他目中閃過冷光:「或者你當我是為了女媧吧,哪個都可以。」

  女媧?妲己慢慢閉上眼睛,現在她沒有這麼多精力思考。那麼,孔宣是和女媧有仇嗎?真奇怪,按理說該是不會的……

  接近車駕,孔宣隱了身形,遠遠妲己便聽到自己的鳳輦內有琴聲陣陣。

  進去之後,便看到伯邑考在那裡彈琴,苦著一張臉,指尖都有些發紅了。

  妲己回到自己身體,虛弱立刻有所緩解,她抬抬眼皮道:「你這是做什麼?」

  伯邑考松了一口氣,琴音卻沒敢停:「王后娘娘哎,你總算是回來了。孔將軍把我帶到這裡,讓我彈琴,說你不開口我不能停。」

  妲己失笑道:「停吧停吧,瞧你手指頭都快彈破了。」

  伯邑考停下,活動了一下手,雙眼閃閃發亮:「這是元神出竅嗎?真好!來到這個世界卻不會法術,恐怕是我最大的遺憾。」

  「你若想學,我可以看看教你一些,其實以你的身份,去哪個名山大川拜師都有人要。」

  伯邑考立刻搖頭:「得了吧,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儘量讓自己不要死,拜師?等到打成一團的時候,我這種修為不高的弄不好就要被推出去做炮灰。」

  「就算死了又有什麼關係?你封神後是紫微星,將來那些算命的說人大富大貴,不都說紫微星下凡嗎?」

  伯邑考翻了翻白眼,不過立刻意識到這是在妲己面前,不雅的動作要收斂一點,於是立刻低下頭道:「我寧可不當,碎屍萬段,還被做成了一盤肉餅……這個死法太恐怖了。」

  「你倒是盡想這些事情。」妲己閉目休息了一會兒,突然睜開眼睛道:「讓你當西伯侯,你當不當?」

  伯邑考皺眉道:「我覺得我當不成,若是吹拉彈唱經史子集之類的我自然知道,可是政治……這東西從沒接觸過啊,上輩子沒接觸過,這輩子的伯邑考也太淳厚了,絲毫不懂那些彎彎繞,怎麼治理那麼大的屬地?還要壓服其他諸侯。」

  「諸侯……」妲己敲了敲腦袋:「這是最麻煩,若是像漢朝一樣還好,可是殷商的諸侯竟然有八百家,當初封了這麼多,那個王的腦袋一定不好使。」

  伯邑考咂舌:「說是這麼說……王后娘娘,你不會要想要削藩吧?不對,這是清朝那個時候的說法……」

  「我沒這麼想,也不會這麼做,很快……這個世道便不屬於商,朝代更替是必然,難道你會有改變歷史的想法?」妲己身體微微前傾,眯起眼睛,那聲音聽起來有點陰森:「這件事情很可怕哦。」

  伯邑考輕咳一聲:「別嚇我,我膽子小,反正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就是了,比起我的悲慘命運,王后娘娘是很輕鬆的。」

  妲己挑了挑眉,沒有回答。歷史上蘇妲己的確很輕鬆,跟著紂王荒淫無道了二十年,然後身首異處,魂飛魄散。不管二十年後怎麼樣,這二十年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確無所不能為。

  「所以我才問你,要不要當西伯侯?若只是一個長子,將來還不會承襲爵位,有什麼用?」

  伯邑考想了想:「多少也能有用吧?怎麼說我們來自同一個地方,有些事情別人無法理解,我卻能幫你。況且我就算想當西伯侯也不可能,這個不是我能決定的,而是我的父親決定。」

  妲己淡淡說道:「很簡單,人誰沒有個三災六病的?只要姬昌暴斃,下任西伯侯自然是由你世襲,紂王再發個詔書,一切順理成章。」

  伯邑考打了個寒戰,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妲己的冷酷無情,殺人的事情隨口就能說出來。「還是不要吧?王后娘娘,希望您高抬貴手。雖說是半道的便宜父親,我也從沒見過,但是每每從羑裡帶回來的隻言片語……他的確對我很好。」

  「這是你的事情,自然由你自己決定,我只告訴你一點——我不是善男信女。」妲己閉上眼睛:「要休息了……你回你的車駕。」

  伯邑考瞭解妲己的意思,她到現在對自己和顏悅色,連帶著紂王也青睞有加,已經是看在同處異界的面子上。同一個地方來的人怎麼樣?或許有些許撫慰,但和生活比起來什麼都不是。如果自己不能表現自己的價值,妲己絕對不可能照顧他,會讓他自生自滅。

  自生自滅也許還是好的?若是礙了她的事情,說不定就要被宰了。

  朝歌和西岐,他知道妲己也知道,這可是早晚的死敵,不可能更改。

  長長歎了口氣,為什麼自己投胎的偏偏是伯邑考?就算是姬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兒子,他也能找地方安安穩穩過一生。現在可怎麼辦?

  「姬伯邑考。」一個聲音突然說。

  伯邑考站定腳步看過去,躬身道:「聞太師。」

  「你剛剛是去教授王后娘娘琴藝?」

  「是,王后娘娘很有天分。」伯邑考中規中矩回答。

  聞仲點了點頭,沉聲道:「你父親的事情我會盡力周旋,但你自己的所作所為需小心謹慎,尤其是對王后娘娘……」他語聲微頓,然後道:「總之自己謹慎些,最好不要與王后娘娘獨處。」

  等聞仲走了之後,伯邑考品味品味,才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聞太師和王后掐起來了?天地良心,掐起來就掐起來吧,只要別拿自己做槍子兒,這幫人*幹嘛幹嘛。

  拍拍衣襟離開,行走如風——他管那麼多。

  一直回到朝歌,妲己都是病懨懨的,一切事宜都是紂王出頭。就算回宮後大宴群臣王后都沒有出現,眾臣議論紛紛,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而此時,妲己躺在冷宮舒適無比的大床上,正在被碎碎念。

  「…………你說你沒出去一次都受傷,以前哪裡有過這種時候?力量強了就不知道*惜自己了?你也太不小心了吧……」

  「喜媚!」妲己無奈:「你已經念叨了我半個時辰,咱們能歇一會兒吧?」

  喜媚憤憤住嘴:「你不舒服了?」妲己捂著心口說:「我心裡很舒服,可是身體實在不舒服,妹妹,如果你再念一會兒,恐怕就要先替我療傷,然後再讓我聽你說話了。」

  喜媚撇了撇嘴,給妲己把脈:「孔宣和楊戩兩個都是幹什麼吃的?連好好守著你都做不到,當真是沒用的男人!」

  「這種事情叫做天災人禍,男人女人都抵擋不了,別說他們了。」妲己拍拍她手背:「近日來宮裡可好?」

  「不說就不說,知道你護著。」喜媚坐到一邊:「宮裡一切安好,那黃飛燕是個識趣的,冷宮裡從來有求必應,照顧著姜王后,不對我們短缺什麼,也不到這邊來。至於其他地方我懶得理會,等貴人回來你問她吧,她總喜歡往出跑,一副呆不住的樣子。」

  「那就好。這一對兄妹挺有趣的,與人為善於己為善,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又不失正直。」妲己笑笑起身:「等貴人回來你再找我吧,我還得回宮一趟,紂王的心魂被我攝了,萬事沒有我什麼都做不了。」

  喜媚狐疑:「大姐,究竟這次去遠征東夷出了什麼事情?」

  妲己想了想,搖了搖頭:「沒什麼……一言難盡。」

  喜媚皺眉,目送妲己離開。不是一言難盡,而是不想說,不是不好說,而是不希望她們有危險……可是這樣怎麼可以?她一定要想辦法才成。


☆、蠆盆現世血將湧

  孔宣的宅邸冷清,走了半個宅子,僕人沒遇到,主人也沒有遇到。

  喜媚的怒氣越來越盛,最後忍不住喊道:「孔雀,你給我出來!」人

  影一閃,孔宣已站在她面前:「你來做什麼?」

  喜媚冷哼:「你當我願意嗎?若不是為了妲己姐姐,我才不和你打交道。我問你,在東夷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大姐竟然如此諱莫如深。」

  「既然她並未告訴你,你便不該知道,何必多問?」孔宣淡淡回答:「我的府邸更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盡速歸去。」

  「你懂什麼?我們姐妹這麼多年相依為命,一直是大姐護著我們,卻也從不曾似現在這般,連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肯說。若是大姐有什麼三長兩短……不管你還是楊戩,我都絕不會放過!」

  「這是天災人禍,你不放過誰也沒用。」孔宣乾脆地說。

  喜媚無語,這倆人……說話怎麼這麼像啊?「

  既然是蘇妲己不說的,你也不要來問我。」孔宣轉身就要走。

  「等等。」喜媚拉住他衣服,然後立刻嫌惡地放手:「你和我大姐之間…………?」

  「同樣與你無關。」

  孔宣真的要走的時候,喜媚是拉不住的,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從面前消失。「你……你個混帳死孔雀!果然鳳族沒有一個好東西,以後不要再讓我看見你!!!——」

  「方圓……深淺,還有……」

  楊戩進來的時候,妲己埋首案上,奏章散亂放了一桌,而她在寫寫畫畫什麼。

  「做什麼呢?」他走過去觀看,發現妲己畫的是一種正方形的坑,四面還有高臺。

  「做一種……你絕對不會喜歡的東西。」最後一筆劃完,妲己看看差不多,於是在旁邊寫了兩個字:蠆盆。

  這個名字讓楊戩皺起眉頭:「看著的確不怎麼樣,萬蟲之盆……你要做個蛇坑?」

  「懲治罪人是再好不過的,蛇從每家每戶收來就可以,也可以命軍士去野外捕捉。」妲己淡淡道,側頭去看楊戩的表情。

  「有些傷天和。」楊戩輕聲道:「你以前從不做這些事情,如今突然如此,是有什麼原因嗎?」

  「也沒什麼,終有些人是要死的,我只是給他們選了一個死法。」妲己喚人前來,將圖紙遞出:「交由上大夫姜尚,命他儘快做來,不得延誤,就說是為了將功補過——補他遠征東夷時的罪過。」

  「你還真看不上我這位師叔,雖然他的法力不佳,身手不好,但是頭腦當真不錯。你身邊缺少智者軍師,何不留下他?既然是人才,便該善加利用才對。」

  「抓不住的留在身邊做什麼?況且我有一個身手好、法力佳、又非常有頭腦的楊二郎,還真沒地方能用得上一個老頭子。」

  楊戩失笑:「你呀……」

  妲己握著他的手,兩人靠在一起看奏章。一卷一卷的竹簡,正事不多,歌功頌德的不少,全沒一句有用的。妲己耐著性子看了一個多時辰,眼看還有一小半竹簡摞在那裡,於是也看不下去了,直接扔到一邊。

  「我現在算是知道了,為什麼歷代君王都是昏庸多賢德少,都是奏章給鬧的!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壓迫中變態了!」

  楊戩好笑:「你交給紂王看就好,現在和聞仲決裂,何必再把所有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

  「話雖如此,可是紂王如今被我攝了魂魄,好的事情壞的事情,等於已經全部加在我身上。既然如此,還是多做點好事好些,當做積陰德,免得將來壞事做多了,真被天收了怎麼辦?」

  「不做壞事就可以了。」楊戩說出一個最簡單的方法。

  妲己撫摸他的臉頰:「真聰明~可惜我不成。殷商氣運系于王臣民三者之身,缺一不可,我若不做我該做的,若不將該毀滅的全部毀滅,那第一個死的就是我。」左右看看,她湊近楊戩輕聲道:「就算別人放過我,女媧也不會。你懂嗎?」

  楊戩一怔:「那位聖人娘娘?我以為她派你來此之後便罷了。」

  妲己輕嗤一聲:「才怪呢。我問你,若是有一個人覺得你漂亮,調戲你,你怎麼辦?」

  「打一頓,扔一邊。」楊戩簡單回答。

  「所以說咯,女媧娘娘不僅派了我來,還盯著督促著,生怕我慢了一點,不能讓紂王感受喪國之痛,是不是比你小氣多了?」

  楊戩明白了妲己的意思:「可是這些事情讓你來做……妲己,對不起。」

  妲己的面色立刻沉下來:「你又在對我道歉?」

  「………………」楊戩抱了抱她:「不是,當我沒說過,我補償好不好?」

  「哼,那今天這些奏章就全部你看吧,我去後花園逛逛。」

  宮裡難得寧靜,紂王被妲己操控,日日流連後宮佳麗之中,尤其寵倖黃妃,就連聞仲也無奈,只好將國家大事交由妲己處理,否則無人能成。

  正走著,突然一個人影閃了出來,看身形就知道是男子。

  妲己剛剛皺起眉,卻在看清來人的時候鬆開:「玉鼎師父啊,還以為您追著申公豹走了,沒想到還在這裡。」

  「我是追著申公豹走了,可這不是又回來了嗎?我也不能不回來。」玉鼎真人的神色凝重:「天機紊亂中,帝星卻突然黯淡,你做了什麼?」

  「又是為了這件事情……你們一個一個的,怎麼都拿這個來煩我?我是做了點事情,那又如何?」

  「我不想煩你,若不是我的寶貝徒弟跟著你,我才不煩你呢。」玉鼎真人左右看看:「對了,我的寶貝徒弟呢?」

  「在壽仙宮內批奏摺呢,既然你來了,那我們聊聊。」妲己到涼亭坐下,讓隨侍的侍女端上兩杯茶:「我做這些事情,楊戩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讓他知道,希望你不要說。」

  「為什麼?」

  妲己看著玉鼎真人,跟看珍稀動物一樣:「我說……你是傻的是嗎?你既然心疼你的徒弟,又怎會想不通?我做的事情並非正道,楊戩是個正直的人,心中有天下百姓,卻跟著我憋屈了不少時候。」

  玉鼎真人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不願意地說:「我這個徒弟就是這樣,心思重,更重感情,只是以前發生了太多事情,才會都埋在心底不肯和人說。但是他肯為你不顧其他這麼做,那就是真心真意喜歡你。他妹妹曾經說過,二郎要是*上一個人,為她毀天滅地都有可能。」

  「是嗎?那我還真是幸運……」妲己低頭一笑:「但我也喜歡他,所以總不能就這樣任由他為我做所有事情,甚至違背了自己的本心。」

  玉鼎真人神色稍稍緩和:「你這個丫頭倒是也不錯……我不告訴他就是了,你還要跟我說什麼?」

  「日後我或許還會做一些更離譜的事情,他一定不喜歡,卻不知道會不會對我說。玉鼎師父注意一些吧,若是到那時將他帶回山上,莫要再待在朝歌,免得提早捲入殺劫之中,說不定會有性命之危。」

  「他能聽我勸才是怪事,現在連我都快打不過他,怎麼帶回啊?」玉鼎真人抱怨。

  「你怎麼說也是他師父,徒弟都使喚不動,回爐重造算了。」妲己斯毫不客氣。

  玉鼎撇唇:「誰說我使喚不動?到時候你看著……」

  兩人突然看向同一方向,那邊有人過來了,不是普通人。

  「我先走了啊,徒弟媳婦,你自己好自為之。就你做下的那些事情,麻煩還多著呢。」玉鼎真人身形一晃,倏然在原地消失。

  妲己端坐不動,讓人換了一杯新茶,這種氣息,她自然知道來的人是誰。

  「聞太師,你是從來不入後宮的,今天怎麼這麼突然?」

  「那要問問你做了什麼好事,才會讓我突然來此。」聞仲看看桌上的茶杯:「招待客人?看來你的客人不給面子,未曾喝你一口茶水。」

  「是招待你的,當然,你也可以不給我面子,一口都不喝。」妲己雙臂環胸,好整以暇看著他:「今日無大事,不知所來者為何?」

  「為金鼇島。」聞仲不坐,自然也不喝茶:「通天教主有請帖一張,讓金靈聖母交予你。」

  「那金靈聖母人呢?」

  「不在。」聞仲冷冷道:「我不會讓你過多接觸金鼇島道友,你死了這條心。」

  「喔——」妲己打開請帖細細看了一遍,笑道:「聞太師,我現在要去接觸你金鼇島的教主了,你還不趕快阻止我?」

  聞仲臉色黑洞洞的,一句話也說不出。通天教主要找妲己,這事情自己是管不著的,可是為什麼……「你說的是真的?」

  「騙你若有好處,或許我還會考慮考慮。」妲己收起請帖站起身,因為速度過急,反而有些頭暈目眩。緩了一緩,她皺眉道:「你不會離譜到讓人走了吧?若是你不願讓我見,便幫我轉告金靈聖母,說我最近身體實在不適,不能遠行,不過我會儘快調理,定不會多做拖延,延誤時期。」

  聞仲默默點頭,這事情涉及了本教教主,他自然不能輕慢。不過……

  「你…………」聞仲遲疑了一下:「你當真傷得如此之重?」

  「不,只是輕傷而已,完全不需要聞太師來擔心。」妲己垂眉,指尖輕點著茶杯:「還有其他事情嗎?」

  「沒人有空來擔心你!」聞仲放下一個瓶子:「只是現在你不能倒下而已,不要弄錯了。」

  他拂袖離去,妲己看看那瓶子,拿起來聞了一下。裡面是不錯的丹藥,固本培元相當有用,想必出自金鼇島。這傢伙……?妲己輕笑搖頭:「罷了,這樣總比一見面心裡就想著打打殺殺好。翠兒,我有些累了,扶我回去吧。」

  兩耳不聞窗外事,接下來了幾天,妲己一心調養身體,政事扔給了聞仲,需要裁決的則由楊戩代勞。直到孔宣為她把脈,確定她可以動用法力無虞了,她就開始折騰著換衣服、準備禮物,合計著要去金鼇島。

  「你當真不必我陪你去?」

  「金鼇島不是龍潭虎穴,朝歌我不放心。」妲己抬頭對楊戩一笑:「除了你,我還真不能交給別人,孔宣倒是可以,可是他不管政事,也從未接觸過,如何處理?」

  「那麼……你讓他陪你去金鼇島也好,身邊起碼有個人在,讓人安心。」

  「你這種說法若是讓通天教主知道,說不定還會生氣。」妲己搖搖頭:「我自己去,這位教主……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說。」

  「例如?」楊戩輕飄飄問。

  「例如用什麼辦法能讓他挺我,就算不站在我這邊,起碼不會跟我作對。」西方二聖加上一個女媧,夠自己喝一壺了,別人千萬別再跟著來搗亂。

  「還有——?」楊戩又問。

  「你偏要問得這麼清楚……還有,我要先去一趟軒轅墳,弄不好能得幾個餿主意。」妲己點了點他的腦袋:「問夠了嗎?」

  「別想著算計通天教主,那怎麼說也是聖人,你若是一個個都得罪遍了,我就要傷腦筋了。」楊戩抱了抱她,動作輕柔:「傷腦筋怎麼能夠讓你安安穩穩活下去,免得丟了小命。」

  「這世上有能讓楊二郎傷腦筋的事情?我還以為從來沒有呢。」妲己靠在他肩膀上輕笑。

  「除了你之外,那是真的沒有了。」

  孔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在旁邊冷眼看著,這時候冷不丁說了一句:「真有閒心。」

  楊戩無語,孔宣也挺有閒心的,閑著沒事到這裡來當電燈泡。電燈泡是啥?不知道,這是妲己說的。

  妲己輕輕推開楊戩,回頭道:「你不會也想跟我一起去金鼇島吧?」

  「頗有興趣,但不必了。」孔宣道:「我與金鼇島道人曾有過結,你此去是正事,無需我妨礙。不過我卻對軒轅墳感興趣,不知你可否帶我一觀?」

  妲己眨了眨眼睛,回頭看看楊戩。楊戩搖頭,那意思隨她處理。

  於是妲己笑道:「你這麼說我本該答應,可是當初帶過楊戩去,已經和她們保證過,不會再帶第二個人,除非……」她吐吐舌頭:「除非我換個男人,那是不可能的。」

  孔宣看了一眼楊戩帶笑的臉,冷冷轉身:「既如此,我與你同去金鼇島。」

  「喂……」妲己沒叫住他,只能一頭霧水轉向楊戩:「他怎麼了?好端端的,又要與我同去金鼇島?」

  楊戩搖頭失笑,笑著笑著,越笑越大聲,然後柔聲對妲己道:「沒事,反正你身邊有個人在,我也安心,一路小心……去吧。」


☆、碧遊論天勢為傾

  軒轅墳下一如既往,妲己是常客,自然來去自如。今次沒有人來接她,走進大殿之後,那氣氛也有一些凝滯,尤其是看著自己的眼神,似乎都不一樣了。

  妲己歎了口氣,無奈開口:「你們不是也要說我又怎麼怎麼紊亂了天機,黯淡了帝王星吧?」

  「這件事必須要說,是不得不說。」太一首先開口:「你本做的事情都是小事,任意妄為也沒什麼不可,只是這一件事,恐怕做錯了。」

  「事到臨頭,威逼在身,我也不得不做。」妲己立刻回答:「就算自己也知道不妥,但我走的路本就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也就只好錯下去。」

  「…………倒是辛苦你了。」黃帝走上前來,拍拍妲己的肩膀:「稍安勿躁。此事在我看來倒是沒有那麼嚴重,你既然本來就存著逆天改命的心,那麼趁此機會,倒是能想辦法奪了紂王的命數,給你自己加一層保障。否則,帝王星落,聖人必定不會置之不理,你的性命危矣。」

  「是啊,前後已經有兩位聖人找過我了。」妲己撇唇:「如果不是我命大,身上擔著鳳格,恐怕早已經死了。我的祖爺爺,你說能將紂王的命數奪了,這要怎麼奪?」

  「此事說難不難,所簡單也不簡單,還好你練了禦龍訣,又融了天機鏡在體內,做起來會事半功倍。」

  「天機鏡……提起這事情,我倒是有一件事。」妲己伸出手:「近日來我總覺得法力有滯澀感,再加上心魔頻生,害得我就算有靈藥,一點兒小傷也養了許久,是不是以前的傷落下了病根?還是吃的那個藥有問題?」

  黃帝為她把脈,順口問道:「什麼藥?」

  「女媧娘娘給的藥,叫做火雲丹。」

  立刻眾人看向炎帝,炎帝說道:「火雲丹的確是我煉製,是療傷的聖藥,按理應該不會有什麼錯誤。」

  這時,黃帝露出笑容:「無妨,你雖然煉化了天機鏡,卻並未吸收全部力量,還需要時日加以鞏固,只要日後勤加修習,所得的好處必然只多不少。只是你所說心魔是個問題,什麼樣的心魔?」

  「什麼樣的都有……有時候,我甚至會夢到以前的事情。」妲己的神色有些恍惚,然後搖了搖頭:「這個我自會克服,別人也幫不上忙,祖爺爺不用擔心。」

  「我怎會不擔心?若是連自己的子孫後代都守不住,我這個黃帝也不用做了。」軒轅給她一個藥瓶:「你配合著功法服用,可以寧心定神。」

  妲己笑著收起藥:「謝謝祖爺爺了,還有一件事,如今我接了通天教主的請帖,要前去拜見,不知道眾位有什麼好法子教我一教?通天聖人的為人處世之道我一直很欣賞,金鼇島氣運又與殷商關係密切,實在不想與他交惡,如果有什麼辦法的話……」

  「這個……倒是為難。」黃帝沉吟半晌,看向其他人。集思廣益麼,一個人要想法子總是很頭疼的。

  「我倒是有個法子。」祝融立刻說道:「實話實說,聖人有通天之能,現在天機混淆,他算不清楚什麼,但大體的事情還是知道真假的。既然欺瞞無用,那不如該抖落的都說清楚,倒是能引起好感。」

  「這主意不錯,那對於你們的事情,是否我也要實話實說?」妲己嘲諷道,瞪了他一眼:「盡出餿主意。」

  祝融抓了抓頭髮,縮到一邊不說話了。

  「依我所見,你不用別人出主意。」炎帝突然說道:「心如何,便應如何,你做下這麼多事情,既然從不回頭,難道還信不過自己嗎?」

  妲己一愣,沉吟半晌,柔柔笑了:「說得也是,我怎麼一忽便傻了呢?多謝炎帝大人提點。」

  炎帝也回以一個輕淺的笑容,一閃即沒:「你不必謝我,你不顧可能背負莫大因果,助我軒轅墳眾人,我等助你也是應該的。」

  「別這麼說,祖爺爺在這裡,這世上我也就這麼些個親近的人了……怎能不幫?」妲己立刻回答。有一句話妲己不說,彼此卻心知肚明,妲己手下可用人才不多,軒轅墳自然是最大的助力。但妲己對他們是真心相待,不存敷衍,他們心底知道,自然也盡力相助,其中並非一開始的互相利用那麼簡單。

  「丫頭,我問你——」蚩尤突然大咧咧道:「守在墳堆外頭的那只鳥兒是哪來的?那身修為可真不錯啊,不是簡單人物。」

  妲己笑道:「他是生於混沌的那只孔雀,近來幫我的忙,人還不錯。」

  「原來是他……丫頭,別說我沒提醒你,這只鳥可不一定喜歡聖人,有些事情你不能叫他做,不然會壞事的。」

  「為什麼?」

  「為什麼……」蚩尤看向身邊粗眉毛大眼睛,看人像瞪人的那位:「誇父,時間太久我記不得了,什麼事兒來著?」

  誇父沉聲說:「當年女媧造大功德救人成聖,以五色石補天,平大地洪水之時,無意中斷了鳳族火靈之根,惹得鳳母與其大戰一場,最後鳳母敗退,身受重傷,金翅大鵬鳥趁機偷盜族中異寶,引起異變,血雨漫天,催生了九頭雉雞精,給鳳族帶來大禍……後來又有逐鹿之戰,我們身死,女媧掌握了天下群妖,讓鳳母也去朝拜之事……但這只是傳聞了。但只引起鳳族異變一件事,也足以讓鳳族中人深怨女媧了,若非斷了火靈之根,如今的鳳族怎會如此凋零?」

  蚩尤連連點頭:「大體就是這麼回事了,反正你心裡有數就好。」

  「原來如此,難怪……」難怪提到女媧,孔宣的神色那般奇怪,話裡話外都帶著敵意。

  「那我先走了,至於孔宣之事我會注意,他是個冷性子,做事很有分寸。」

  「等等,丫頭。」蚩尤在身上摸來摸去:「奇怪了,我的東西呢……」

  太一看他這副樣子,實在非常非常想抽他,冷聲道:「你的蚩尤旗不是早已經流落到魔族去了嗎?」

  「誰找那個,那玩意這丫頭又用不了,我找我的牌子。」蚩尤繼續摸來摸去。

  「在我這裡。」太一將一面青銅的牌子扔給他,做工粗糙。

  「對了!什麼時候給你的?」蚩尤直接塞給了妲己:「這玩意沒有力量,就是一個信物,我們那時候的人都懂,你要是啥時候到地底下轉一圈,可以去找找神荼和鬱壘,這倆人現在在冥府,也不知道管的是啥。」

  妲己掂了掂,分量不輕,於是抬頭一笑,剛要說話,卻見蚩尤立刻搖手道:「你也別跟我說那些酸話,有一件事情,我還想要你幫忙。」

  「但說無妨。」妲己立刻道。

  「天地間大得很,我們身在這裡,雖然可以暗查三界,但還是有很多地方看不到,而且什麼事情都做不了。所以……若是你有空的話,也不急,幫我去找一個人的下落。」

  這話說的有點顛三倒四,但是也能夠聽出來,這人對蚩尤一定很重要。妲己也嚴肅了神色:「請說。」

  「……刑天。」

  從軒轅墳中出來,妲己除下外衣,換了一件乾淨的,低頭看著手中的銅牌子發呆。這種東西現在當街人看到了都不會撿,誰能想那麼重要?能認出它的也沒有幾個人。

  但是想起刑天……

  孔宣走過來:「結束了?」

  「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妲己轉頭道:「孔宣,你如何看待刑天此人?」

  「斷頭志不改,的確是條漢子。」孔宣中正地說。

  「那麼,你幫我去找找他吧?只需要知道下落就好,我事情多,又不好在三界來回穿行,惹人著眼。」

  找刑天?孔宣側頭看了她半晌,慢慢點了頭。

  「蘇妲己,你可知道你並沒有贏得理由?」

  妲己點頭:「我知道。」

  「但你似乎也沒有輸的理由。」孔宣突然又加了一句,抓住妲己的手臂,飛上空中。

  風聲破碎了妲己的回答:「……見……知道……」

  再上碧游宮,見到通天教主,妲己已經不復以前那般警惕,但恭謹從未改變。

  通天教主看了她半晌:「起吧,坐。」

  「多謝教主。」妲己坐到一邊,低眉斂目,神色沉穩。

  「想我數多弟子,卻很少如你如此有天分,進步神速。」通天教主贊了她一句,轉口道:「卻也很少如你這般大膽的。」

  妲己微笑:「教主謬贊,妲己既然身負重任,又怎敢偷懶?只是更加勤勞了三分而已,比不得教主的座下弟子個個天資聰穎,得從明師。」

  「今日喚你來此也正是為了此事,蘇妲己,本座再問你最後一次,你可願拋下一切拜碧游宮,以本座為師,從此不理世事?本座雖然並非天下無敵,護你一個還是護得住的。」

  妲己抬頭,驚訝的神色無法遮掩。她知道,通天教主會說出這話全然只是因為*才,沒有半絲其他原因!

  維持了這個表情許久,妲己慢慢收斂了神色,重歸嚴肅,她站起身,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給通天教主磕了三個頭。

  通天教主點了點頭,露出欣慰之色,還未等說話,妲己已經先開口:「妲己真的萬分感激教主,但是……不能答應。」

  沉默,通天教主緩緩開口:「你不像留戀宮中富貴榮華的,可否告訴我原因?」

  「能從殺劫中脫出,一直都是妲己的夢想,更希望開開心心、無拘無束活著。但是……我放不下的已經太多,還有一定需要我去做的事。」妲己攥緊拳頭,楊戩、喜媚、貴人、孔宣、軒轅墳下的諸人……一個個面孔自自己面前閃過。放下一切,她的自由而活,但是如何放下?

  「起來吧。」通天教主說:「本座常想,雖然妖類被詆毀詬病,卻往往比人有情有義多了。」

  「多謝教主理解。」妲己重新坐下:「如今妲己或者有些托大,但是還要問教主一句——教主覺得如今人間氣運如何?」

  通天教主淡淡道:「該如何便如何,殺劫將起,你也不是不知道的。」

  妲己一笑:「我自然知道,但自天機混淆也已有三年,上榜封神之事,通天教主以為還一如從前嗎?」

  「是否一如從前,這些盡皆無妨,本座已經下過命令,若有擅自捲入殺劫者,也只好自為之罷了。」

  「如此嗎?那妲己或許就沒什麼可說了。如今闡教頻頻異動,姜子牙已然下山,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先扶明主,以奪天下氣運。這些教主不該不知,許是妲己說多了。但……如今妲己有一言要講,教主許是不會信的。」

  「但說無妨。」通天教主微微皺眉,不明妲己為何會說出這等話來。

  妲己點了點頭,便道:「想將來,教主孤身一人,不得弟子隨侍在側,截教人才凋零……便覺得心寒。」

  此話猶如五雷轟頂,即便是通天教主也不由得驚愕,隨即臉色變沉下:「大膽!!」

  妲己並未請罪,而是歎息道:「所言非虛,又如何是妲己大膽呢?就算聖人也未曾得知未來事,我卻是知道的。教主不願相爭,恪守本分,卻哪裡知道日後淒涼?」

  殿中沉悶無比,仍是通天教主沉穩,壓住了自己的力量,才沒有影響妲己。須傾他說道:「這只是你一面之詞,你如今身為殷商王后,自然會為殷商打算,想找一個強力靠山,本座……當沒聽到就是了。」

  「殷商氣運與截教氣運息息相關,倒不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卻也千絲萬縷。西周聖主得了天下,屆時截教會如何?中土傳道,可有一席之地?」

  通天教主搖了搖頭:「這不是你該說的事情。」三教氣運之爭從來未息,但表面是師兄弟,爭執也只是底下的,心知肚明即可,誰也不該撕破臉皮做些什麼。

  「就算妲己失言吧,但若是教主按兵不動,當真到了那日,一切悔之晚矣。」

  通天教主不說話,妲己也不著急,她並不是來策動什麼的,只盼通天教主能將自己說得話放在心裡,日久自見,也不愁走不到一起去。

  誰知道通天教主默然半晌後,突然問了一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話:「何為道?」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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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暴政幾多景

  從碧游宮出來,妲己的臉色隱隱發白。孔宣看到了便來扶她,沒想到她手指都是發顫的。

  孔宣疑惑不解,妲己不可能和通天教主打架的,再者說,若是真的打了,她還能活著出來?

  妲己搖了搖手,有氣無力:「我是餓的……進去七天七夜了吧?我時間算錯了沒……」

  「……沒。」孔宣無語,他挺想把人丟下的。

  「那就好,先帶我去最近的能吃東西的地方,我要填肚子!」

  「有點兒譜,你是妖,餓得死嗎?」

  妲己抬眼瞪了他一眼:「你試試看等我餓死了再問?快點啦。」

  孔宣無奈:「離開金鼇島,下界就有飯館。」鬧成這個樣子,到底她在碧游宮裡七天做什麼了?

  「等一下再走。」一個道人從旁邊走開,面容冷峻,神色犀利。

  「多寶道人。」妲己站直身體見禮:「近來可好?」

  多寶神色略作緩和,對她點了點頭,然後轉身看著孔宣,神色冷凝。

  妲己左右看了看,輕輕推孔宣一下:「舊識?」

  「對頭。」孔宣簡單回答。

  妲己當機立斷推開他:「打是親罵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咳咳,我的意思是,這種事情好解決,談開了就好,沒事別打架。」

  孔宣和多寶道人齊齊看著她,陰森森地目光,然後再轉回去對視。

  妲己小心後退,瞧,自己一點兒沒說錯麼,這一個個的,你看我對了眼,我看你入了心,真是不是仇敵誰知道?突然發覺自己思想偏差了,連忙正色看著兩人,可不能真讓他們打起來。

  「昔日之事……」孔宣開口。

  「只是誤會。」多寶立刻打斷了他的話。

  「你既已知道,何必再來此找我麻煩?」孔宣冷然問。

  「孔先生身手非凡,法力高強,多寶技癢,怎麼能不出手一試?」

  妲己歪了頭,這是什麼過節呢?

  孔宣微微皺眉,回頭看向妲己。

  妲己眨眨眼睛:「啊?若是讓我說的話,我希望你們倆……口談就好,何必動手?這裡可是碧游宮外,不好打架的。」

  「換個地方?」多寶立刻說。

  「也好。」看妲己沒有刻意阻止的意思,孔宣便跟著多寶走了。有人挑戰怎能退縮?更何況是如此強者。

  妲己歎了一口氣,揉揉肚子,再揉揉腦袋。好吧,其實她也沒那麼餓,只是跟著通天教主談了七天七夜的道法,談得腦袋發脹,才一時受不了。現在孔宣去打架了,沒法子,自己也只好跟去看看。

  多寶的道號叫做多寶道人,這個名字也沒白起,身上的法寶的確不少,花樣層出不窮。

  孔宣雖然輸在沒有法寶,但是勝在天生五色神光厲害,無物不刷,多寶打來的法寶全部刷到地下去,一樣都不能再用。

  停了法寶,知道再怎麼打都沒用,多寶也讓彼此緩了一口氣。

  「好,不愧為天造地生的靈物,看來這些東西是奈何不得你了。」

  孔宣站在原地,連腳步都未曾移動過:「還要再打嗎?」

  多寶道人也只是不服一口氣,曾經不備之下在孔宣手底吃過虧,所以想討回來。沒想到,真刀真槍的比試,自己還是比不過他。

  「好,不過我還有一物,若是你能抵擋,我便拱手認輸。」多寶雙手一翻,隱隱有字在掌中不停閃現,圍繞身周。旋轉的力量在空中聚集,給場面添了一抹凝重的氣氛。

  妲己的法力不弱,也不用離得太遠,只站在那裡細細看著。

  孔宣的神色也凝重起來,五色神光現出身後,搖曳來去。

  妲己眯起眼睛,看著字元凝實,現出六個明晃晃的符號。是洛書!

  星辰之力接引天光,當頭壓下,孔宣白光撒去,左搖右擺,卻始終無法將其撒下。於是黑光也跟著迎了上去,兩股光芒擰在一起,一轉,星光灑了一地。

  「好!」多寶揮手,第二道光芒已經壓了下來,隨後而來的一道一道,不讓人有喘息的機會。

  孔宣五色光芒大放,順著星光的來勢迎上去,毫不落下風。

  妲己在旁邊看著,微微皺眉,洛書的力量太大,恐怕孔宣若只是支撐的話,撐不了多久。

  她突然咳了一聲,上前一步,身子晃了一晃。

  孔宣側頭看了她一眼,皺眉,終於第一次動了地方,他掠到妲己身邊,將她護在身後,然後打算輕輕將她推開。

  妲己卻反手勾著他的手臂,兩個人都離開洛書的範圍了。

  多寶道人停了攻勢:「蘇王后,你這是何意?」

  妲己笑得溫柔:「兩位這樣下去也分不出勝負來,何必多為?多寶道人,您也知道,功力雖然相仿,但到底孔宣手中沒有厲害的法寶,這一局恐怕是要處於劣勢了。」

  雖然有點兒說是自己靠了法寶的意思,但這話也懇切,於是多寶道人收了法寶。心氣兒順了,自然腦子也就清楚:「孔道友實力要比我高上一籌,若非手有洛書,今日便輸了。」

  「法寶也是實力一環,不必多言。」孔宣放下妲己,輕叱道:「胡鬧!」

  「我還要靠你護著呢,你若是打傷了我怎麼辦?切磋而已,現了勝負就停手了,難道還真要打到兩敗俱傷?小心教主知道,出來把你們兩個都扁了。」吐吐舌頭,這場爭端算是了了,她對多寶道人施禮道:「我們還有事,恐怕不能久留,就先告辭了。煩勞多寶道人替我向趙道友帶好?」

  多寶道人點了點頭,拱手道:「兩位,日後再會,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孔道友能夠找到一樣趁手的法寶。」

  離開金鼇島,妲己才算松了一口氣:「哎喲我的媽呀,這次是最累的一次了,下次如果通天聖人再這個樣子的話,我可不敢來了。」

  「你到底做了什麼?沒吃沒睡?」孔宣看到了黑眼圈一大圈。

  「是啊,起因就是一句『何為道』,聖人就是聖人,口水都比別人多。七天七夜哎……我的媽,我就在一旁聽著,時不時還得說兩句自己的見解,肚子裡就那麼點兒墨水,全倒騰出來都不夠。」妲己揉了揉眼睛:「先吃飯,然後睡覺。」

  孔宣搖了搖頭,拿她沒辦法:「聖人論道是機緣,偏就你不懂珍惜。」

  「機緣,碰上我這個鹽米不進的了,是不是?」立刻金鼇島,妲己回頭施禮:「通天教主當真對我不錯,雖說只是*才……孔宣,你看看我哪裡能顯出有才能的樣子?難道說是朱玉蒙塵?怎麼我自己看不出來呢?」

  孔宣撇過頭:「回朝歌。」

  「哎?不要啊,我還沒吃東西呢……」

  「聞仲,這怎麼辦?朝歌人民議論紛紛,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怎麼辦?那只該死的女狐狸!」聞仲氣得夠嗆,最近蠆盆造好,妲己便貼出告示,挨家按戶派人收蛇,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這件事似乎是由上大夫姜尚負責?我見他也是個*民的,不若和他說說?」武成王又問,這樣下去,若是民眾恐慌反而不好,更何況他們不知道妲己要做什麼。

  「我入宮一趟,你稍安勿躁。」想起一件事,聞仲問道:「你這幾日可曾見到姜文煥?」

  「我正要和你說這事,這幾日他消失了一般,也不來點卯,宅子裡也沒有。」

  「……嗯。」輕應一聲,聞仲頭也不回離去。

  有太多的事情要問一問妲己,不能再任由她如此。

  妲己在盤膝打坐,楊戩坐在旁邊,和孔宣對弈。聞仲進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一幕,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反應。

  孔宣見他進來,微拂袖一道風繞著妲己轉了一圈,提醒她有外人來了。

  妲己睜開眼睛:「聞太師?今日要來,怎麼也沒人通報一聲?」

  「我今日所來是為正事,事急從權。」聞太師冷冷道:「姜文煥,你可知道他人在哪裡?」

  「我哪知道?這小子自東夷回來之後,每每看著我都跟看洪水猛獸一樣,我覺得累得慌,壓根兒不想理會他,便隨他去了。怎麼?太師今日如此問本宮,可是他消失了?潛逃啊……這可是大罪過。」

  聞仲定定看她,見她所說不像假話,於是又問道:「那麼蠆盆呢?你造這等物事是為了什麼?」

  「為了……震懾。」妲己冷冷道:「一味只是善待,終究會滋養禍害,有了炮烙蠆盆,才能讓眾臣群民知道畏懼,不敢做錯事。」

  「這是□!」

  「那又如何?該不該造我也造了,你若覺得心裡不舒服的話,我往蠆盆裡扔人的時候你看著點,不該扔的別讓我扔進去也就是了。」妲己勾起嘴角,笑容清冷。

  「填了蠆盆。」聞仲立刻說,將活人扔入蛇坑太狠毒了,不管扔進去的是什麼人,必然引起眾人反感,此事不可為。

  「不可能。」妲己乾脆回答:「太師不要忘了,此事是大王准的,可不是你說填就填。」

    「好……好!」聞仲氣得手發抖:「蘇妲己,你可以怨我當初喚醒紂王,破了你的媚術,但你最好不要牽扯無辜臣民,否則我不會饒過你!」

  「你既然做了這事情,便該知道我會如何應對,今日之事盡在預料不是嗎?又何必說這種話。」妲己猛然站起來:「聞仲,如今走到這一步你也功不可沒,還有什麼好說!」

  吵起來了?楊戩和孔宣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這時候好像不是他們能攙和的。

  「蘇妲己……」

  聞仲臉色慘青,妲己卻又坐下,似乎剛剛的怒火只是錯覺:「聞太師,你是殷朝的太師,而我卻是皇后,希望你不要忘記這一點。」

  她一點兒也不在意聞仲怎麼想,或者怎麼做。從此以後,自己走的路和他已完全不同,何必再維持表面的平和?不必,不必……

  聞仲走了之後,妲己坐了很久,然後說道:「將費仲給本宮傳來。」

  楊戩伸手按上妲己肩膀,微微加重了力道,輕聲說道:「別將自己逼得太緊,聞仲管著外朝,和你的交集不多,何必為了他自己心底不舒服?」

  「還好,該做的事情總要做,該來的事情總要來,沒什麼可以讓我煩心的。」妲己握著他的手,兩人相視一笑。「再者說,我身邊有你在,任何事情該做的做,不煩心。」

  「你放心。」楊戩低聲開口。

  孔宣已然走了出去,妲己若要傳召大臣的話,他們就不必在這裡了。

  「還有一件事,你師父說暫時在朝歌四周逗留數日,有什麼事他是不肯告訴我的,或許你該去問問。」輕輕推了楊戩一下,妲己示意他儘快前去,然後靜靜等待費仲到來。

  費仲來得比她想得慢,卻帶來了一些東西。

  「姨丈,這是什麼?」

  「微臣拜見王后娘娘。」費仲恭敬行禮,帶著諂媚的笑容:「王后娘娘,知道您百忙之中召喚微臣,微臣實在無法言說自己的喜悅。是以帶了些東西來,想必娘娘也會喜歡。」

  「這倒是有趣。」妲己接過來,隨意翻了一下。這是自己曾經讓費仲做的事情,去調查大臣。她現在已經不太介意這件事,因為這些人不需要被掌控,反而需要走另一條路。不過她沒想到費仲如此盡責,竟然還在繼續做這件事,而且……抬頭看了一眼,她帶上笑意,如今還巴巴拿出來獻寶。

  「做得不錯,如此盡心盡力,我倒是不好和你說了……」她故意做出傷腦筋的樣子,吊費仲的胃口。直到看到他冷汗都要下來了,才慢吞吞道:「不知道姨丈的心在哪裡?有的人位高權重,野心卻小,有的人暫時低迷,志氣卻強。不知道姨丈屬於那一種?」

  「這……」費仲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合妲己的意思,剛剛那話聽起來實在不祥。不過只是片刻他就打定主意,賭一把!

  「回王后娘娘的話,微臣想,微臣是屬於後者!」

  「好,還好我並沒有看錯你。」妲己露出滿意之色:「費大夫,你對丞相之位……有興趣麼?」


☆、巧計刁難事是非

  十五月圓,楊戩突然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妲己的蹤跡。伸手摸去,枕席冰冷,已經離開一陣子了。他立刻沒了睡意,坐起身推開窗子,外面的月亮又圓又大,照進屋內,可以清楚映射出人與物的影子。

  楊戩站在窗前,沒有看月亮,而是看了自己的影子一會兒,然後長長歎了口氣。妲己有事情在瞞著自己了,他知道,妲己也許也知道他知道,卻偏偏不說。這個時候,她能去哪裡呢……

  妲己也在看月亮,同樣的一輪圓月,在荒野看的時候更有感覺。禦風而行,水袖飛長,宛若在空中起舞。許久之後她才停下,額頭已經沁出汗珠。

  「不錯,休息一下。」孔宣點頭說。

  妲己呼出一口氣,立刻將手中短小的匕首扔到一邊:「我累死了,從沒這麼打過架。」

  「你是妖,你有很多這種機會。」孔宣道。妲己咧嘴一笑:「事實上我更有機會去做其他事情,而不是用打架還解決問題,所以你應該理解。」

  孔宣打量了她一圈,點點頭:「的確理解。」

  兩人席地而坐,妲己才有空去真正欣賞一下月亮,而不是借著月光努力應付孔宣的攻擊。孔宣說話毫不客氣:「好好提升自己,起碼你不會輕易被人襲擊,傷上加傷,還不知道傷是哪裡來的。」

  妲己吐吐舌頭:「是是,孔先生,我知道我的應變能力不足,晚晚我都會多加努力好不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辛苦,還得天天給楊二郎喝加了料的茶水,你容我撒撒嬌都不成?這是女人的權利。」

  「你又何必隱瞞他?這並非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的確不是,但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說得越多,越是心煩。」妲己抱著膝蓋,輕輕歎息:「我要做的他必定不喜歡,雖說會理解,心裡也會不舒服。」

  「既然他*你——」

  「會幫我,我知道。」妲己點頭說:「只是何必委屈著他呢?不要單說委屈,還要陪我面對危險,一切都不必要。」

  「不只是這麼簡單吧?我見你也很在意他,若只是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理由,你不會輕易放手。」

  妲己側頭看著孔宣:「你……就不能不要這麼尖銳嗎?總是問些我無法回答的問題,楊二郎比你體貼多了。」

  「我不需要體貼你。」孔宣淡淡道:「想問我便問,當然,你一樣可以不說,沒有人逼迫你。」

  「………………你是因為好奇或者其他什麼類似的原因才幫我,既然你問,我怎麼會不說?」想了想,妲己緩緩開口道:「你是天造地生的,並沒有師承,我一直獨自修煉,也沒有師承,所以自然而然的,很容易把這一點忽略。楊戩來自昆侖,昆侖山幫著西岐,我卻身在朝歌。如果他繼續幫助我的話,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

  「可想而知,叛門。

  」「的確,叛門……」妲己的神色稍稍有些恍惚:「你並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有非常非常光輝的未來,他不應該在我身上浪費了全部的前程。」

  「這話說得,真低落。」孔宣突然站起身:「我們該繼續了。」

  妲己看看他,笑著站起身:「好啊,我們再來一次。」傷春悲秋?似乎是有一點吧。還好身邊有孔宣在,這個男人從來不做無用功,總會將她拉回到正事上。

  回來的時候楊戩還在睡,保持一個擁抱人的姿勢,只是睡得不太安穩,一雙好看的眉毛皺在一起,嘴唇抿著。妲己悄悄伸出手指,未碰觸的時候就縮回來。然後她脫下弄髒的外袍,沾了霜露的鞋子,小心鑽進楊戩懷裡。

  就算喝了自己的安神茶,這個男人一樣很警惕,也許也很容易被驚醒。

  楊戩哼了一聲,睡夢中翻身,將妲己摟在懷裡。然後那劍眉也慢慢鬆開,陷入沉眠。

  妲己看著他的眉眼,長長的睫毛,沉穩的呼吸……久久不語,竟有些看得癡了。這樣一個男人啊……自己怎麼捨得他受委屈?

  紂王難得上朝,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打不起精神,眼下有青色的眼圈,人也稍顯憔悴,很顯然是酒色過度的樣子。

  聞仲在下面看著,不停用眼睛去橫坐在一旁的妲己。

  紂王一直握著妲己的手,妲己的意識傳過去,他就會照做。

  「姜大夫。」

  「臣在。」薑子牙出列。

  「寡人園林之事怎麼樣了?」

  「回大王,園林動工需要大批人力,仍需三月左右才能完成,而且園林西側隔出的池子與樹林仍為裝飾,需要大王示下。」

  「需要三月之久嗎?你可是在搪塞寡人?」紂王立刻不悅問道。

  妲己輕聲笑道:「大王不要心急嘛,勞民動工的話總是不妥,先讓姜大夫說完。」

  紂王勉強點了點頭,嚴肅看著薑子牙:「繼續說吧。」

  「是。」薑子牙垂下眼簾道:「三月之後園林可建成,但池與林不知該如何是好?其實注水便可,若是大王同意,微臣可以立刻動工。」

  「不,那池子寡人還有大用,你暫時不必理會。」紂王生硬地說:「園林必須在一個月之內建成,不得有誤。」

  薑子牙立刻皺眉道:「大王,若是強自動工必定無法完成,還請大王寬限時日。」

  「難道你不會加工嗎?再招人來,不會建不完。」

  很顯然,紂王已經不耐煩,但是薑子牙還是開口道:「回稟大王,若是強自征民動工,恐怕會引起民憤,社稷動盪。此舉不是明君所為,萬萬不可。」

  「姜大夫此言差矣。」費仲立刻走出一步說道:「為大王修建園林乃是為臣幸事,怎能不兢兢業業、為主分憂,反而推搪阻塞呢?」

  薑子牙皺眉道:「一園林之樂,與天下生民計,何重何輕?」

  「什麼天下生民計!我看你是對大王心存不臣之意,才會如此推脫。」費仲難得的伶牙俐齒:「若非如此,只要修建園林的話,有何難處?」

  「哦?費*卿既然有妙法,速速說出。」

  「是,大王。」費仲得意道:「也許姜大夫所說確有那麼一分道理,但是要解決並不難。大王德配天下,卻總有那些宵小之人,心存不服,就像羌族遊牧部落,多年來屢犯我國土,被貶為奴之後仍不肯安分守己,大王可以抓羌族人來動工修建,自然不會有民憤沸騰。」

  紂王哈哈大笑,立刻點頭道:「費*卿此言正合寡人心意,姜大夫可聽到了?就如此去做吧。一月之後,寡人要看你的回報。」

  薑子牙只能點頭稱是,心中默默歎息。羌族不服,還不是因為連年來壓迫過重,民不聊生才會如此?大王不求為民著想,反而一味桎梏自己歡愉,更加壓迫臣民,當真讓人心寒啊。

  他回到本位,費仲卻沒有,而是再次跪倒道:「微臣還有事啟奏。」

  「講。」

  「東伯侯之子姜文煥,數日來行蹤詭秘,據悉已經有四五日未曾去軍中點卯,也不知去了哪裡。微臣心中惴惴,怕他是有所圖謀,特請大王詳查。」

  「哦?武成王,可有此事嗎?」

  武成王立刻出班道:「啟奏大王,姜將軍近日來的確身體不適,並不曾點卯參贊軍務,並非有所圖謀,請大王明鑒。」

  「如此說來,姜將軍此刻是在宅邸了?這等身嬌體弱的怎麼打仗?大王派個太醫去診治吧,開些個補氣養身的滋補品給他,也省得總是這樣,用起來都提心吊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倒下了。」妲己語帶嘲諷。武成王也好,那些老臣也好,一個個心軟得要命,好心不是壞事,但是有些事情,好心只會辦壞事,尤其對這些已經起了不臣之心的臣子。

  「妲己說的是,寡人會派宮中御醫前去,屆時回報,看看姜文煥到底是什麼病症。」紂王揮手道:「眾臣可還有本奏?無事便退朝吧。」

  妲己微笑隨著紂王下去,臨走之前看了眼聞仲,帶著些許挑釁的意味。她已經出招了,就看聞仲能看透多少、接下多少。

  下朝路上,武成王趕上聞仲腳步:「姜文煥府上空無一人,太醫此去便會察覺,如何是好?」

  「察覺便察覺,正好借此機會找出他。」聞仲沉聲道:「飛虎,這件事情你處理得卻不如妲己了,東隅並非善類,雖說起因是大王先廢了王后,但他們也不該有不臣之心。若是姜文煥當真潛逃,那麼東隅就要大亂了。」

  武成王眉頭緊皺:「我只是想著若好好對文煥,自然無虞。找機會上諫大王,將姜王后從冷宮裡放出來,無須複立,封個妃子好好對待,東隅也就寧靜了。」

  「事情哪裡有那麼簡單……」聞仲擺手道:「我去找姜文煥,你帶御醫去就是。」

  聞仲這麼說,黃飛虎也只好遵從,只希望姜文煥並沒有逃跑,免得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若說跑,姜文煥的確沒有跑,他這幾天一直在後宮裡,而且是在冷宮,躲躲藏藏沒出去。

  「咳咳咳咳……文煥?」

  「長姐,我在。」姜文煥立刻端著藥過來:「姐姐,把這個藥喝了吧,喝了病就能好了。」

  姜王后用虛弱的手推開藥碗:「這麼幾口藥又有什麼用?算了吧,就讓我在此地自生自滅。文煥,你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父母雙親靠你照顧,東地也靠你繼承,快快離去吧。若是你在這裡被人發現的話……咳咳咳!」

  姜文煥用力搖頭:「我不走!姐姐,我若走了,你就要孤苦伶仃在這裡了!那個紂王……他根本就要你一個人在這裡自生自滅!太過分了!!」

  姜王后連忙招手:「別這麼說,別這麼說……須知隔牆有耳,如果你這話被人聽到,就是滅門的禍事。」

  姜文煥頹喪坐在一邊:「姐姐,拜託你吃藥吧,只有病好了才有以後,不能就這樣放棄。」

  「不放棄又能如何?外面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王上深*蘇妲己,連政事都讓她參與,而且是一言而決,我還能如何?說到底,也是我自己當時太過要強,定要勸阻王上,最後才會落得今天這步田地。」

  「姐姐……」姜文煥目中不由流出淚來:「姐姐,就算當弟弟的求你,這藥是我偷進醫館,親自熬成的,就算姐姐你為了我,喝了它好嗎?」

  姜王后怔怔看著姜文煥,目中一樣充滿淚水,終於她哽咽著,將這杯苦藥一股腦咽了下去。「文煥,姐姐連累你了,若不是我,你現在還好好呆在父親身邊。」喝完藥,姜王后疲倦靠在那裡:「你走吧,姐姐會自己照顧自己,至少……我不會死在這裡,更加拖累家人。」

  姜文煥看了她半晌,點了點頭:「那我先走了,長姐你有什麼事情就找我,自己千萬小心。」

  姜王后點點頭,閉上眼睛打算睡一下。

  「走?我看不必了,既然姜將軍喜歡這裡,在這裡呆著也是好的。」一個美豔女子突然推門走進來,她身邊還有一個女人,兩人身上都有一股煞氣。

  姜王后立刻坐起身:「你們……是住在冷宮的女子?你們怎麼可以就這樣闖進來!」

  「為什麼不可以?薑氏,你不會還當自己是王后吧?」先進來那個女子冷笑道:「身在冷宮,竟然還不思悔過,反而和人私相授受……這是你的親弟弟吧?挑也不挑個好人,這亂倫的罪過——」

  「你胡說!」姜王后無法控制自己尖利的聲音:「就算我現在身在冷宮,你們也不能如此詆毀本宮!」

  「本宮是嗎?看來果然還當自己是王后呢,一點兒自覺都沒有。」第二個進來的女子出言嘲諷。

  「好了,你們兩個啊,嘴巴都是不饒人的。」第三個聲音,無比熟悉的聲音,姜王后的身體立刻繃緊,臉色慘白。

  兩名女子向兩邊分開,露出妲己傾城絕世的容顏。

  「姜王后,妹妹們無禮,倒是我教導無方了……」


☆、鹿台飲謀定賈氏

  死寂,姜王后的嘴唇顫抖,吐不出妲己的名字。

  蘇妲己慢慢走進來,掃視一圈,輕聲嗤笑。

  「好濃的藥味……姜王后,生病了可以請太醫,怎麼就叫自己的弟弟過來了?孤男寡女相處這麼多天,當真姐弟情深啊。」

  姜王后終於能說出話來:「蘇妲己,你不要信口雌黃,文煥只是來看我而已。」

  「是嗎?眼見為實,如果只是來看你的話,那麼這麼多天姜將軍杳無蹤跡,是去了哪裡?」妲己隨意而坐,喜媚和貴人就站在身邊。

  「我……」姜文煥張了張口,妲己來得太突然,他一時竟然找不到適合的理由。

  「不必再想假話了,這宮中的事情有多少瞞得過我?你在這裡多久,做了什麼,還有去太醫館偷藥……以為我都不知道?我只是裝作不知,看看你想要做什麼。真是有趣啊……外面那麼多人找你找得頭都大了,你卻在這裡照顧姐姐。」抬起他的下巴,妲己輕聲說道:「只要我願意,你們就是穢亂宮闈,應誅九族。」

  姜文煥的臉色也慘白了:「王后娘娘,微臣實在是冤枉!」

  「呵呵……現在討饒了?背後我的壞話可沒少說吧?我都聽到了。」妲己點了點耳朵,輕聲笑道:「別緊張,姜文煥,有一件事情交代你去辦,若是辦得好,今天的事情就是一場誤會,否則的話……」

  姜王后終於忍不住,她掙扎著從床榻上起身:「蘇妲己,本宮行得正坐得直,從來不在乎任何人的誣陷,你休想威脅!」

  「是嗎?這倒是有意思了。」妲己站起身:「我不強求,你就在冷宮裡等著王上下旨吧。昔日王后以穢亂宮闈之罪被處死,這消息定然很有趣,再加上是個自己的弟弟……你說如果傳到東隅,東伯侯會怎樣呢?名聲掃地是肯定了,說不定會羞憤自盡,到時候可就好玩了。」輕輕一笑,她繼續道,「姜文煥,我該拿你怎麼辦呢?如果你先死了的話,說不定東伯侯會謀反,如果你活著,我就可以等你父親死掉之後……再殺了你。」

  姜王后與姜文煥都說不出話來,他們從來沒有想過,蘇妲己竟然有如此狠毒的想法。他們以前想這個女人如何掌握大權,如果想要享受宮中花天酒地的富貴,竟然都想錯了!

  「蘇妲己,你瘋了嗎!如果一旦大戰打起來,你就是千古罪人!」姜王后掙扎著想走向蘇妲己,卻被王貴人一手推了回去。

  她的聲音太大了一些,妲己微微皺眉,給喜媚使了一個眼色。喜媚轉身出去,在外面確保不會有人聽到不該聽到的。

  「那……無所謂。」妲己一步一步走向姜王后,毫無顧忌地說:「我需要一個推動,不管是什麼都可以,推動事情的發展,而不是就這樣僵持在這裡。你知道嗎?每天要擔憂的太多,太多……我做的夠不夠,事情會如何發展?我會落到什麼樣的境地,要怎樣才可以讓我——」頓了一頓,妲己輕聲道:「本來我以為時間多是好事,可是現在看來,反而是我先等不及,所以就這樣吧,你們是一個最好的導火索。」

  站起身,她轉身離開,姜王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她聽到妲己輕聲說:「我需要一場大戰爭……」

  「等一等!」姜文煥突然掙扎著起身,向著妲己喊道:「你要我做什麼,我去做就是了!」

  「文煥!」姜王后立刻驚呼。

  「閉嘴。」妲己一個冷冷的目光掃過來,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

  姜王后倒抽了一口冷氣,踉蹌後退。

  姜文煥咽了咽口水,勉強維持自己的鎮靜:「只要你答應不傷害任何人,我就照你所說的去做。」

  「好啊,只要你照我所說的去做,我就不傷害——」妲己打了一個響指,王貴人立刻上前,將姜王后一把推到床上,匕首已經架在她頸間。

  「——不傷害你的姐姐,不傷害東伯侯,這是你需要的吧?」

  姜文煥和姜王后對視半晌,然後緩緩點了點頭。妲己露出滿意的神色:「跟我來,我會告知你要你做的事情,可不能讓你這個正直過頭的姐姐知道。貴人,看好姜王后,給她治病,別讓她死了。」

  「這點妲己姐姐請放心,我一定會盡力的。不過若是那小子有什麼異動,姐姐可要告訴我,我很久沒嘗人血了!」

  在忐忑不安中跟著妲己,姜文煥幾次回頭,但什麼都看不到,只好更加的垂頭喪氣。

  妲己撲哧一笑:「瞧你那個樣子,你和你姐姐的關係那麼好嗎?」

  姜文煥立刻低下頭:「回稟王后娘娘,親生姐弟,自然是好的。」

  「我可不那麼想,想必其中有什麼原因,若是你不肯和我說也罷,只不顧哦我心中好奇,去問問你姐姐也是可以的。」

  姜文煥低頭道:「王后娘娘相詢,微臣怎敢不說?姐姐自小很照顧我,小時若不是有姐姐在,文煥早已重病身亡,是以姐弟情深。」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倒是我誤會了。」

  一路回到壽仙宮,妲己上座,冷眼看著姜文煥,不知在思索什麼。

  姐弟情深,倒是可以利用,多加一重保障。可是姜文煥向來會做戲,不似姜王后那般耿直,天知道是真是假。也罷,事情是要他去做的,不管真真假假,先做了再說。

  「姜將軍,本宮話說在前頭,今日之事極為機密,是不應與第三人道的,若是事情從你這裡洩露出去,只怕你就要給你姐姐收屍了。」

  「微臣不敢。」姜文煥立刻跪地。

  妲己也沒叫他起來,便輕聲細語地說:「自從本宮當了王后,後宮雖然風平浪靜,卻安靜過了頭,一潭死水一般。而黃飛虎的妻子賈氏往日每年也會來看看妹妹,如今也不來了。姜將軍進宮之事沒有旁人知曉,姜王后又與黃妃情同姐妹,再加上你們姐弟情深……呵呵,你若是擔憂家姐,想要進宮來看看的話,武成王怎麼會不幫忙?」

  姜文煥臉色慘白:「微臣……微臣不懂娘娘的意思。」

  「你懂,又何必再讓我多說?去求求武成王吧,就說你聽說姜王后病重,希望賈氏進宮拜見,帶你一併進去。」

  姜文煥的身體微微發抖,嘴唇囁嚅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還不去?這只是一件小事,辦完了,我也懶得再為難你,放你回東地,屆時和家人團聚如何?」

  姜文煥終於抬頭,他看了妲己一眼,深深埋首:「微臣……謹遵王后娘娘旨意!」

  出了宮入了府,迎面便看見了武成王黃飛虎,他臉色陰沉,看到自己之後更加陰沉。

  姜文煥剛剛和蘇妲己有一筆交易,心中有鬼,於是低下頭沒有與黃飛虎對視:「武成王。」

  武成王應了一聲,似好說些甚麼,最後也沒說,與他擦身而過。

  姜文煥一頭霧水,見侍婢迎了出來,立刻問道:「怎麼了?」

  「將軍,剛剛有太醫來,明明屋內沒人的,那太醫卻對著空說了一堆病症,又說什麼請將軍好好休息……然後就走了。」那侍婢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覺得奇怪。

  姜文煥揮手:「你下去吧,我要休息,別讓任何人來打擾我。」

  等到她離開之後,他立刻癱坐在地,冷汗涔涔而下。太醫只有大王與王后能夠指揮得動,這顯然是妲己的算計,若是自己在宮內沒有答應她,現在一定被處死了。

  擅入後宮、不理軍政,按國法按軍法都是殺頭的罪過。

  同時也有無力感,這個女人如此深的心計,如何應付?眼見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能乖乖聽命行事了。

  蠆盆……下麵群蛇亂舞,聞仲站在檯子上,只想揮出鞭子,將這一切全部毀滅。

  「聞太師也來了?今日是蠆盆完成之日,聞太師看著如何?」妲己笑盈盈走過來,帶著侍女侍衛。

  「殘暴不仁。」聞仲冷冷吐出這四個字。

  「是嗎?這倒是不錯,聞太師能夠這麼說,也就是說我成功了。」妲己顯然故意氣他。

  聞仲沒有發火,而是淡淡道:「既然事情已經坐下,我自然會看著你,這件事不足為慮,你也不必激怒我。」

  妲己聳肩:「隨便你,那今日你不過是來參觀?」

  「我來問你姜文煥。」聞仲冷然:「飛虎與我說了薑宅的怪異之處,明明姜文煥不在宅內,太醫卻信口雌黃,所為者何?」

  妲己眨眨眼睛:「我又沒跟太醫一起去,怎麼知道?問我做什麼?」

  「不要裝傻,蘇妲己,大王如今這個樣子……定然是你做了什麼。」

  「呵……說實話,我還真什麼都沒做,不動姜文煥不是你們兩個的希望嗎?現在我不動,你倒是疑心起我來了。」

  「你哪裡有這麼好心?姜文煥回來後也不發一言,定然是和你有了什麼約定,也不知道攪在一起是要做什麼事情。」

  「那就要你自己猜了,我可不能告訴你。」妲己抿唇輕笑著,轉身離去。

  聞仲低頭看著蛇坑,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許久之後也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對眾臣而言並不好過,紂王愈加昏庸,有臣子進諫,他不僅不改,甚至將兩名重臣下了炮烙,活活燙死。

  妲己也覺得無奈,不是紂王,而是那些大臣。也許這個時代的人太老實,說話都不會拐彎的。進諫就進諫,你說得婉轉一點,或者找些理由都是可以的,哪個人不願意聽奉承?聽進耳朵裡舒坦了,自然對那話也願意接納兩分。可偏偏一個個理直氣壯,臉紅脖子粗,一副『我是忠臣』的模樣,動了動就冒死直諫,句句鋒銳,事情還沒說完呢,大王先被批得一文不值,成了人人得以唾棄的昏君。

  如果是自己的話……也會一個個送去炮烙!

  紂王花天酒地時,姜文煥傳來消息,賈氏已經決定進宮了!

  雖然黃飛虎還心有猶豫,但是賈氏是個善良的,姜文煥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姐姐,說得可憐,她怎麼會不幫忙?

  得到這個消息,妲己沉默半晌,突然開口問道:「楊戩呢?」

  「出去了,難不成你還要找他?」孔宣今日是來和妲己下棋的,卻沒想到聽到這件事情。

  妲己搖搖頭:「找他做什麼?若是他回來,這局棋讓他替我下完吧,我想我是沒有時間了。」

  「我會等他。」孔宣點了頭。

  「……謝謝。」妲己知道,孔宣這是應下來幫她拖著些楊戩。

  「你不必謝我,只需做你自己的事情便可。我既然應承幫你,就必定不會食言。」

  「我知道了。」臨走前妲己扔下一句話:「孔宣,你也不是個好人。」

  孔宣曬然,他不需要做一個好人。

  走出屋子,妲己輕聲道:「傳宴,擺在鹿台,命西宮黃娘娘前來赴宴。去宮門攔住黃夫人,讓她也前來赴宴。」

  「是。」

  侍婢下去了,妲己深吸一口氣。既然要走,那就按著原來的痕跡走下去吧,只是……一切是不是那般,還要看自己的本事!

  黃飛燕上達鹿台,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為何妲己要她來此,自從她成為王后以來,自己兢兢業業,絲毫沒有忤逆她的地方。怎麼會突然召她,說什麼……請吃飯?

  「飛燕來啦?」妲己坐在主位,他身邊還有一名嬌媚的女子,眉眼略顯淩厲,也是個萬中無一的美人。

  「王后娘娘大安。」黃飛燕跪地施禮。

  「起身起身,你我之間哪裡用得著這麼多禮,說大了還不都是姐妹?說小了也是一同侍奉王上的。」妲己笑呵呵道:「這位是我家中妹妹胡喜媚,以前見過吧?今後也算是認識了。」

  黃飛燕第二次站起來見禮,絲毫不敢怠慢。

  喜媚咯咯輕笑道:「黃娘娘客氣了,咱們也算神交已久,何況喜媚可不是宮中嬪妃,也不比黃娘娘身份高貴,千萬別對我多禮。」

  黃飛燕入座:「王后娘娘今日不知有何教誨?」

  「我有什麼可教誨你的?你宮中之事做得不錯,侍奉王上又盡心,我很滿意。」妲己滿面笑盈盈,柔聲道:「今日就是姐妹們的聚會,吃吃喝喝就好,其他什麼都不談。」

  黃飛燕心中疑惑,卻也只能稱是,妲己舉杯她便舉杯,安心飲宴不提。

  妲己露出滿意之色,看來自己的人還算精明,知道將賈氏進宮的消息瞞著,不告訴黃飛燕。

  酒過三巡,下麵侍衛上樓稟報:「娘娘,黃夫人來了。」

  妲己笑顏如花:「總算是來了,等了好久呢,快讓黃夫人進來。」

  黃飛燕驚愕:「娘娘,我嫂嫂——?」

  妲己笑道:「說來你嫂嫂也是個好心的,姜王后在宮中重病,我都不知道。文煥去求了你嫂嫂,帶他進宮看看薑後,我聽說了,便叫她一同前來飲宴,你們也許久不見了吧?還不去接?」

  「王后娘娘恕罪,臣妾失陪。」黃飛燕匆匆而去。

  妲己拍了拍喜媚的後背:「你該退席了。」

  喜媚不依:「姐姐要做大事,正是用得著妹妹的時候,怎麼趕我走?」

  「傻丫頭,你這模樣紂王看到了會如何?由我一個人在宮裡身不由己便罷了,你偏攙和進來做什麼?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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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情絕心傷女子

  黃飛燕再上來時,喜媚已經不在,這不免讓她更加恐慌。她從來不知道妲己的想法,現在更加猜不透,嫂嫂還在這裡……

  上前一步,她不免有些心急:「王后娘娘,嫂嫂長年在宮外,恐不諳宮廷禮數,冒犯了娘娘,還是請讓嫂嫂暫且退下吧。如今臣妾已見過嫂嫂,黃家上下必定同慕娘娘恩德。」

  「冒犯?本宮怎麼沒覺得?而且本宮見你嫂嫂溫雅清柔,面容姣好,必定是個好的。」妲己拍拍身邊的位置:「喜媚從來坐不住,這不,又走了~黃夫人,坐到本宮身邊來吧。」

  賈氏跪地見禮,然後起身,小心謹慎但是不顯畏縮地坐下。

  妲己的笑容更加親切:「許久只是聽聞,卻從未見過,若是早知道黃夫人如此美麗端方,本宮必定日日要你來陪。」

  賈氏陪笑道:「王后娘娘謬贊,奴家怎能當此稱讚?王后娘娘才是真的美豔無雙。」

  「你也莫要誇我,我說的都是實話。」妲己舉杯:「黃家勞苦功高,這杯敬你。」隨後她一飲而盡。賈氏只好陪飲,一杯下肚之後臉龐便已經漲起紅色。

  妲己輕笑,看來這位黃夫人是位不能飲酒的,正好,自己可以更便宜行事。

  賈氏陪著酒,吃著菜,也偷眼看著妲己。果然是個很美貌的女子,堪稱傾國傾城,難怪大王如此珍*有加。可是很奇怪,自己覺得打寒戰……明明菜是溫的,酒是熱的,可是她還是覺得冷。美得可怕……這種美麗,不自覺讓自己覺得害怕起來。

  妲己似乎不知道黃妃的忐忑,也不知道賈氏的懼怕,她很開心,說著逗趣的話,勸兩個人喝酒,享受珍饈美食。

  最後黃飛燕終於忍不住了:「王后娘娘,嫂嫂不勝酒力,還請先退席。」

  「嗯?」妲己側頭看去,賈氏已經醉態可掬,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也難怪,自己勸酒不得不喝,又沒有酒量,焉能不醉?她輕歎一口氣:「倒是我疏忽了,今日難得高興,沒有注意黃夫人。」

  「不是王后娘娘的過錯,今日酒宴,臣妾與嫂嫂也很開心。」黃飛燕連忙說。

  「好啦,撤了宴席吧,天色已晚,我看你嫂嫂也不好回去,就在你宮內住一晚如何?」妲己笑吟吟問。

  直到現在,黃飛燕才算放了心:「多謝王后娘娘。」

  她伸手打算去扶賈氏,下面侍女卻突然來報:「王后娘娘,黃妃娘娘,大王來了。」

  黃妃一驚:「王后娘娘?」

  妲己也皺眉:「這是怎麼回事?今日明明進了兩個新宮嬪,王上說要去那裡,怎的突然過來了?」

  見她還是不緊不慢地樣子,黃飛燕焦急道:「王后娘娘!不能讓紂王見到我嫂嫂,君王見臣下的內室,這於禮不合啊!!」

  「本宮知道,你急什麼?搭把手,先將你嫂嫂搬到後室,待王上離開……」妲己試著扶起賈氏。賈氏早已經醉倒,醉倒的人是最難扶的,因為她不僅把全身重量都壓給你,而且還不跟著你同一方向使勁兒。

  這麼一耽擱,紂王已經上來,看起來也喝了酒,面色潮紅,一說話酒氣熏熏:「梓童,*妃,寡人聽說你們在此地飲宴……咦?這個是誰?」眼見一個長髮美人,紂王立刻伸出手就要摸上她的臉。

  「王上!」黃飛燕立刻拉開自己嫂嫂,用袍袖擋住她的模樣:「啟稟王上,這是臣妾的嫂嫂,武成王黃飛虎的妻子!」

  紂王一怔,於是收回了手:「梓童,你在招待飛虎的妻子啊?怎麼不早告訴寡人,寡人差點失禮了。」

  妲己攬著紂王的手臂:「臣妾也想著來著,不管賈氏的確是個好女人,長得那麼漂亮,個性還那麼溫柔,臣妾實在是喜歡,從沒見過這麼好的女人,聊得太久便忘記了。」

  「那麼好的女人……」紂王的眼睛一閃一閃,溜向賈氏。

  「是啊,從未見過呢。」妲己的手按在紂王胸口,藍光悄悄透進。看著紂王的雙眸再次有了神采,妲己的眼睛也放出光:「王上也有興趣嗎?可是啊,這個是臣子的妻子呢,臣妾……可不敢慫恿王上。」

  話雖然如此說,她卻向旁邊移動,讓出了自己所站的位置。

  黃飛燕的嘴唇顫動著,看向妲己,那雙哀求的眼慢慢變成憤恨。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身體突然不受控制地挪動,跌進暗影裡之後,被一個人抓住。

  「別亂動,別說話,黃妃。」冰冷的聲音來自胡喜媚:「這是好事,王上看上了你嫂嫂,自然日後會對武成王一家多多眷顧。可你若是打破這一切的話,恐怕你自己,還有你兄長都要慘了。」

  黃飛燕搖頭,眼睜睜看著紂王摸上嫂嫂的臉,湊過頭去親吻,將她壓在身下……眼淚流了出來,她不停搖頭。這樣的眷顧,她不要!

  走下鹿台,妲己站在摘星樓邊緣,仰著頭發呆。

  喜媚輕輕抱住她,兩姐妹依靠在一起:「大姐,你別傷心。」

  「傷心?我自然是沒有的,何必為了這件事情而傷心?」妲己輕聲回答:「紂王和黃飛燕如何?」

  「紂王抱著賈氏滾到床上去了,我打暈了黃飛燕,不放心你所以出來看看。」

  「沒什麼不放心的,一切如我所想進行。想來想去……總不能將罪名都歸在我一個人身上,所以我還給紂王靈魂,加強了媚術,看看他會做什麼。很成功,不是嗎?」

  喜媚用力抱著她:「嗯,很成功,大姐,我相信你,不管你想做什麼,最後都一定會成功的。」

  妲己一笑,仰頭看著天空:「你瞧,喜媚,今晚沒有月亮,天空卻灰濛濛的,一點也不似夜的深邃,難看極了……」

  紂王早已沉睡,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夜晚的晦暗過去了。黃飛燕呆呆坐在那裡,面前賈氏衣衫淩亂,還沒有蘇醒。她似乎已經變成了一具空殼子,沒有靈魂。

  可是看到妲己進來,她還是立刻撲上來,氣勢洶洶。

  妲己拂袖,立刻將她揮到了一邊:「傻孩子,你是神志不清了嗎?竟然要和我拼命。」

  黃飛燕淚流滿面:「你毀了我嫂嫂……你毀了我嫂嫂!」

  「毀?這話從何說起?我看不見得。你嫂嫂蘇醒之後未必知道這些事情,她醉了不是嗎?但你若是再這麼哭下去,一直哭到她醒,那她不知道才是怪事。你嫂嫂會不會知曉,端看你會不會讓她知曉。」妲己走過去,輕輕挑起黃飛燕的下巴,勾起嘴角:「怎麼做都取決於你,只看你會想殺她還是想救她。」

  「明明是你——」

  「事情是我做的,可我並沒有做完它。如今我留給你來決定了,難道不好嗎?」妲己站直身體:「帶著你嫂嫂走吧,還是你想把她留下?我倒是無所謂,不管你怎麼做,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

  她轉身離去,黃飛燕雖然深恨,卻無法可為,如果真的讓嫂嫂就在這裡醒來,嫂嫂要如何做人?以她的性子必死無疑,到時候,自己豈不是也成了殺人的幫兇?

  妲己……這個陰狠毒辣的女人,她還有什麼沒算到?只能扶著自己的嫂嫂,一步一步離開,縱使深恨亦無法。

  「大姐,這倒是連我也看不懂了。」喜媚輕聲說道:「大姐若是要逼反武成王,何必讓黃妃把人帶走?只要賈氏一死,武成王定然會叛出朝歌,他可是很心*這女人的。」

  「我是妖逼反武成王,但這人不能反在我手裡。如今我將魂魄還給了紂王,以媚術控制,紂王*色,賈氏又是個好容貌、好性子的,他怎麼會不惦記?早早晚晚,他會自己逼反了武成王,用不著我來做惡人。」

  喜媚眨眨眼睛,說實話,不太明白。話雖然是如此說,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就是妲己的詭計,怎麼瞞得過?

  妲己側頭看她:「不懂?」

  喜媚搖了搖頭,當真不懂。妲己笑道:「我要的只是一個好名聲,至於是真的假的有那麼重要嗎?紂王荒淫,我卻爭氣,這不就行了?其他都不重要。只要這殷商還需要我,殷商朝臣就得牢牢和我綁在一起——不管他們願意不願意!」

  喜媚也笑了:「大姐英明。可是大姐,你曾經攝過紂王的魂,起因是他疑心於你,媚術究竟不能惑人心智,這怎麼是好?」

  「無妨,紂王可以恨我,可以不再寵*我,這都無所謂……我也不稀罕他的寵*,能不來煩我反而更好。我自有辦法,讓紂王無法離開我。」

  「是……什麼辦法?」喜媚有些不安:「大姐,你自己要小心才好,每每那一身傷的樣子看著都嚇人,該做的事情倒是都做到了,可每次都差點把自己賠進去!事情可以慢慢做,最重要的是別苦了自個兒,你當你自己的身體不要緊,我和喜媚還覺得要緊呢。」

  「好啦好啦,你瞧瞧你,我一句話招了你幾句?越來越像個管家婆。」妲己安撫她:「你是見我受傷多了,怎沒見我也強了不少呢?有失必有得,更何況我每次都化險為夷,命大著呢。」

  「大姐……你真的改變了不少,若是以前,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怎麼會在意這麼多?」

  「沒辦法,以前我們是自由的,自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像現在,有個小氣的娘娘逼著我們往絕路上走——身不由己。」轉了轉手腕,妲己揉揉眼睛:「這事兒也忙了一晚上,你回去休息吧,我還要善後呢。」

  「那我先回去,大姐,在善後之前,你可能先要和你身後那位說說話。」喜媚很快離開。

  妲己不必轉身,她知道自己身後的人是誰,事實上,她現在只是想歎氣。這件事情拖了一晚上,很顯然,孔宣不能拖楊戩一晚上。

  不過楊戩也不需要她回頭,一件長衣披在妲己肩膀:「知道自己漏夜不眠,還不知道加一件衣服嗎?」

  妲己緊了緊衣衫,就這樣靠在楊戩懷裡:「我忘了,還好現在的天氣不是太涼。」

  楊戩從身後抱緊她,手臂箍在她腰間,很緊。

  妲己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肯多說。反正楊戩沒有問,反正他不會問……

  一直到起風了,屋內傳出聲音,妲己才轉過頭去,碰了碰楊戩的嘴唇:「我要去應付紂王了。」

  「反正你每天都要應付他。」楊戩停頓了一下,輕聲問道:「你有哪裡需要我的幫忙嗎?」

  妲己搖了搖頭,額頭蹭著額頭,帶來溫暖的觸感:「現在沒有,二郎,一切都很好。」

  濁酒一杯總是解愁的,或者人們以為它是解愁的,喝醉了就不想,酒醒了又重歸。

  「喂喂喂,徒弟,你可從來不借酒消愁……」玉鼎真人很想把楊戩手中的酒杯奪下來。

  「我沒有借酒消愁,我只是在喝酒。」楊戩放下酒杯,也給自己的師父滿上:「王都的酒還不錯,雖然比不上昆侖山,不過師父也可以嘗嘗。」

  楊戩叫他嘗,玉鼎真人只好嘗,一杯下肚之後,繼續盯著楊戩看。

  楊戩露出微笑,又給他倒了一杯:「我們師徒倆很久沒在一塊喝酒了,是不是,師父?」

  「這倒是,自從你說下山除妖,卻跟著那個女人跑之後。」玉鼎真人哼哼著,也許是因為不爽,這杯酒一樣一飲而盡。

  楊戩自然而然給他滿上:「其實還好,師父是不喜歡山下的氣氛,若是喜歡的話,宮廷裡的生活也不錯。」

  「你會貪戀錦衣玉食?我才不信。」玉鼎真人撇嘴。

  「不是貪戀,我只是覺得還不錯。」楊戩抿酒:「有不錯的人在,什麼地方都不錯。」

  玉鼎真人立刻一杯酒飲盡,然後拍案:「這就是我最不明白的一點了!你和那只狐狸一點都不像,怎麼就喜歡上了呢?」


☆、敕法造命改紂王

  昆侖山釀的酒總是更好的,不過——楊戩這次挑選的酒實在是很上頭,兩罎子下去,也許再加上心情不好的關係,玉鼎真人就熏熏然了。

  「你、你知道,徒弟……嗝……」

  「慢慢說。」楊戩輕聲回答。

  「那個狐狸啊,真的和你一點兒都不一樣!」玉鼎真人拍著桌子說,不過一下一下的,也沒什麼力道:「你有一個喜歡,我高興……可是啊,我怕你被人騙了。」

  「妲己不會騙我。」楊戩緩緩道:「我一直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執著,有無情的一面,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犧牲什麼都在所不惜……其實這一點和我很像,不是嗎?當初為了救母,我也犧牲了很多東西。」

  「就算是吧,就算是吧……」玉鼎真人舉起一隻手指頭晃來晃去,半天才想起自己要說什麼:「你知道,不過現在我覺得這丫頭還不錯了,她是為你著想,不是利用你!」

  總算轉到了正題,楊戩再給他倒一杯酒:「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啊……那個……什麼時候來著?」玉鼎真人敲了敲腦袋:「啊!對了,那丫頭說了,不讓我告訴你,我不能說。」說著,拿著酒杯酒壺繼續七扭八歪倒酒喝。

  楊戩按住他的酒杯,再這麼喝下去,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沒問出來,他已經直接醉倒了。

  「說說也無妨,師父,你從來不瞞著我任何事情。」

  「說得也是……」玉鼎真人兩眼發直,努力讓自己嚴肅地看著他:「這丫頭啊,說什麼不讓我告訴你,不讓你攙和她做的事情,知道你不喜歡,還怕你不自在……挺好,挺好……」

  楊戩一怔,他想過很多可能,但是從沒想過,妲己只是因為憂患自己的心情而已。

  「你說說,徒弟,這丫頭應該還算不錯吧?不錯……」玉鼎真人嘟囔著,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楊戩坐在那裡,坐了很久很久,然後突然起身,向著宮內飛馳而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溫暖的胸膛將自己包圍,這種溫暖習慣了之後,真不知道失去了要怎麼辦。

  抬抬頭,便迎上楊戩的早安吻,這幾天楊戩的心情似乎不錯,總是掛著笑的。

  妲己蹭了蹭他的胸膛:「我要再睡一會兒~」

  「今日是大朝會,你不能賴床。」楊戩將她拉起來。

  妲己沒有骨頭一樣靠著楊戩,嘴巴裡嘟嘟囔囔的,就是不肯睜開眼睛。她都趕上勞工一樣慘了,早晨4點多起床,晚上12點睡覺,就沒一天能好好休息的。

  「乖,起來了。」楊戩摟著她的腰輕聲道:「誰讓你日日跟孔宣出去修煉,自己不知道休息。」

  妲己突然轉口去咬他的臉:「你也不說哄我兩句!」

  楊戩低聲輕笑,溫熱的手掌在她背後,磨蹭著滑潤的肌膚:「不然……等你朝會結束後,我再陪你睡一會兒?」

  「色狼!」妲己把枕頭扔向他,逕自下床洗漱更衣。

  楊戩坐在床邊,笑著看了她一會兒,也下床穿了衣服,化成一個侍女的模樣。這些日子所有大臣都知道了,妲己身邊有兩個人不可小覷,一個是孔宣,一個便是這侍女。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妲己點著他胸口低聲道:「好好的將軍你不當,做出一副飄然而去的隱士高人姿態,然後回來當侍女。真不知道怎麼說你才好~」

  「這樣不好嗎?我總是在你身邊的,否則哪裡放心?」楊戩跟著她的腳步,低聲道:「聖人似乎沒有找過你了。」

  「嗯,平日裡死命來找麻煩,如今我真做了些事情,反而不來了。」話雖如此說,妲己心裡卻清楚,自己現在做的事情與大局有益,是推動殷走向滅亡,自然不會有人來找麻煩。戰爭、民不聊生……都說聖人之下皆螻蟻,也許是真的吧。天命所歸,大勢所趨,臣民的活命就沒那麼重要了。

  眼看前面就是昭陽殿,妲己收斂心緒,走了進去。

  五日一次的大朝會,有不少大事要決定,可是大王卻不來,而是讓王后全權代勞。

  眾位大臣又在心中歎了口氣,一點辦法都沒有。好吧,好歹還有個王后,而且這位王后不僅聰明,做事還比大王靠譜。

  「又決堤了?」妲己皺眉道:「這是今年第三次了,南伯侯怎麼說?」

  「雖然一直在派人修理,但是卻只是做無用功,水來得太急,屢屢衝破,江邊千里良田已經全部被淹沒,顆粒無收。」

  「這還當真是天災人禍……」妲己搖了搖頭:「朝歌糧倉存糧現在還有多少?」

  「稟王后娘娘,朝歌存糧七萬五千擔。」

  「也夠今年吃用了,既然如此,江淮兩岸今年免了貢糧,西地富庶,再從西岐撥糧南運,以救濟災民。」

  「是,娘娘聖明。」下面一片恭維聲。

  妲己注意到聞仲沒有說話,立刻道:「聞太師,今日太師愁眉不展,莫非有什麼難做之事?若是國事,不妨說出來,大家參詳參詳。」

  「不是國事,不勞王后娘娘費心。」

  妲己笑道:「那就好,否則能讓聞太師頭疼的國事一定是大事,本宮也要擔心呢。」她看了一圈,理了理衣袖:「還有哪位*卿有本奏?」

  「臣薑子牙有本。」姜尚出列道:「王后娘娘,昨日大王曾下詔旨,命朝歌與四方都邑進獻美酒,但所要酒水數量如此之多,宮庫無法存下,不知大王意欲何為?」

  妲己眸光一閃:「姜大夫這話問的倒是有意思了,大王意欲何為,豈是你該問的?你只需聽命行事就是。」

  薑子牙再拜道:「微臣知罪,但大王所收酒水數量如此巨大,民居民宅、商家店鋪,涓滴不剩,實在是擾民之舉,既然不為飲用,又何必引起民怨沸騰?請王后娘娘明察,勸誡大王,收回成命。」

  眾臣紛紛點頭,此舉恰如其分,姜尚果然是忠貞之士,時時不忘勸誡大王做個聖明君主。

  妲己指尖敲了敲額頭:「這件事你不提,我差一點都忘記了。王上又下過命令,正好今日告訴你。」

  「微臣聽旨。」

  「所收酒水之事不得拖遝,宮中留夠年節飲用即可,剩下的……新院子西池已經建好,命名為酒池,全部倒進去。」

  「什麼!」薑子牙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妲己懶洋洋道:「什麼萬萬不可的話別跟本宮說,教訓人的話也別讓本宮聽到,沒用。你們若是有這心思的話,去和王上說,到時候王上是聽,還是不聽,那也便是你們的問題、你們的本事。」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說實話,妲己這話聽起來有些大逆不道了,這等於是把王上丟到一邊,隨意怎麼辦都成?聞仲的眼睛又瞪過來,氣勢洶洶的樣子。

  妲己暗中翻白眼,自己對紂王太好,這位太師說她居心叵測,各種不滿意;如今自己不管紂王了,他還是不滿意!大男人一個好不好,怎麼比女人還難伺候?

  「姜大夫,這件事情便交給你去做,千萬別讓大王失望。」站起身,她打定主意不管別人,是死是活自己看著辦吧,總比她累死累活好。

  「王后娘娘請留步。」黃飛虎卻突然喚住她。

  面對這位武成王,妲己立刻笑得跟花一樣,比平日多了一百分的熱情:「武成王可還有事?」

  被這熱情嚇了一跳,黃飛虎仍硬著頭皮問道:「不知大王何時得空?」

  妲己眸光微閃,恐怕他不是要問大王何時得空,而是要問為何自己的妻子盡日未歸吧?「本宮可也不清楚呢,倒是能夠幫你問問看,武成王不必擔心。」

  下了朝,轉眼喜媚便迎了上來,神色稍稍有些緊張。

  妲己立刻笑道:「想什麼呢?這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讓人看到了,還以為你是怎麼樣了。」

  「我的好姐姐哎,能不緊張嗎?紂王在宮裡發瘋呢。這要是讓旁人覷著了,我們姐妹倆都不知道要怎麼樣。」

  「最多不過和聞仲打起來,能如何?別太緊張,更何況這邊有我,怎會讓人越過我直接找上紂王去?」

  「說的就是聞仲,姐姐,聞仲可不是好相與的,他一直在宮廷裡呆著,不顯山不露水,但不管殷商如何動盪,數百年來他卻從未有過敗績。有一句話姐姐是怎麼說著?會咬人的狗不叫。」

  「這點我自然知道,不過我倒是不愁他與我為敵。聞仲這個人心思太好看透了,他在乎殷商天下,只在乎殷商天下,誰對殷商好,他就對誰好。你說……他會在乎日漸昏庸的紂王嗎?難道我就沒有辦法把他捏在手裡?」

  「照姐姐這麼說,這個男人倒是挺有意思的。」喜媚左右看了一圈,故意壓低聲音道:「姐姐可千萬別讓貴人聽到你這麼說,否則的話,她一定會去找聞太師的晦氣,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姐姐說的那麼特別。」

  「這還是別了,聞仲的人執著,心也夠狠,貴人若是把自己賠進去,我可沒辦法讓聞仲再賠一個妹妹給我。」

  喜媚輕笑一聲:「說是說了,不過姐姐放心,有我看著貴人呢,這小妮子惹不出大麻煩。」

  兩姐妹說笑了一會兒,喜媚問及正事:「大姐這陣子需要對付紂王,恐怕□乏術,有什麼事情要妹妹我做嗎?」

  妲己搖頭:「紂王之事是小事,有何□乏術之處?這眼見著差不多了,我也懶得浪費時間。闡教是會護著西岐的,鳳鳴岐山麼,既然如此,何必再留姜子牙在朝中?這些日子我一直拿些麻煩的事情煩他,他倒是也沉得住氣,直言進諫不少,耐著性子不肯離去。」

  「他既然要做這個忠臣,大姐隨他去做,挑個他惹怒紂王的時候下令斬了他不就好了?他身懷道術,屆時必然斬不得,跑了就自然去西岐了。」

  「呵呵……這可不成,紂王可以昏庸無道,我不可以,只要有我在,就必須保直諫忠臣,想來想去,我想是我該生一場大病的時候了。」

  喜媚一頭霧水:「姐姐是妖身,到哪裡生病去?這……」

  妲己微微一笑:「一箭雙雕,也是時候了,我的心魔不除,早晚也是個禍害,正好,這是個好機會,讓我脫離朝政幾天。不過……當然,我們得先搞定紂王。」

  喜媚挽著她手臂:「姐姐,這件事情可好玩得緊,我和你一起去吧?」

  「也好,你在我身邊,有個什麼意外也有照應。」喜媚立刻嘟著嘴巴說:「開玩笑,大姐做的事情怎麼會有意外?我啊,我就是去看戲的。」

  「你這個丫頭,就知道說好話,和貴人兩個人的性子都那麼古怪。」妲己點點她額頭:「好了,一同去吧。」

  紂王在寢宮,他躺在床上,劇烈掙扎著,被褥早已經亂成一團,看上去相當不舒服。

  冷眼看了半晌,妲己才慢慢走過去,手撫上紂王的額頭。紂王的身體一震,立刻癱軟下去,半天沒辦法再動彈。

  「這麼快就出現了排斥反應,他的身體不錯。」

  喜媚好奇看著:「大姐,你做了什麼?」

  「改造而已。」妲己淡淡道:「紂王和我們不同,他只是一個普通人類。帝王……除了這一點之外,他再沒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東西了。等到殷商徹底被我掌控,這個王又有什麼用?我也是為他好,替他找了一條出路,就是成為一個有力量的人。但是很顯然,媚術加上妖氣,紂王有些承受不住,才會出現排斥反應。」等到這一切結束之後,或許自己會有一個唯命是從的怪物?罷了,誰讓事情逼得人不得不這麼做呢?再加上自己承自黃帝,有能力做到這些。

  「好厲害……」喜媚咂舌:「這樣的話,大姐就不用再擔心了?」

  「這就像毒癮一樣,紂王仍然是他自己,卻不再受他自己掌控,他會無法控制地需要我,任何人也無法阻止。」妲己坐在床邊,深吸了一口氣:「如果不是最近出了這麼多事,也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心機竟然會這麼深。」

  喜媚撲哧一笑:「若是這麼說的話,大姐,你不是一直都在小看自己吧?」

  「……好像還真是。」妲己看著窗外,她已經不記得過去的生活是什麼樣子了,努力獲得力量,不停爾虞我詐,這才是活著。

  「大姐?」喜媚推了她一下,帶著憂色:「你沒事吧?莫不是心魔又發作?」

  「沒事,哪裡有那麼頻繁?我只是發了會兒呆。紂王現在不能見人,你和貴人帶人守好這裡,不能出任何紕漏。其他人想必你們也都能攔得下,若是聞仲親至,立刻通知我,不要隨便和他起衝突。」

  喜媚乖巧點頭:「我知道,聞仲勇武過人,對大姐還有用,我怎麼會那麼不知趣招惹他?」

  「好孩子。」妲己揉了揉她的腦袋:「也忙了一陣子了,除了紂王不需要你再在乎其他,回去休息吧。」

  待喜媚走後,妲己腿一軟,倒在床前,輕輕喘息。

  她拿出一根孔雀毛,勉強喚道:「孔……宣……」


☆、孔雀兒愛心寵狐狸

  修長的身體,雪白的毛色,只有耳朵尖和尾巴尖是豔紅的。

  而且……有五條尾巴。

  孔宣走上前,扯著後頸把這只狐狸拎起來,細細觀察。

  狐狸抬起一隻前爪晃了晃,表情奇異地能顯出一臉頹喪。

  「蘇妲己。」孔宣算是確定了:「做什麼突然恢復真身?」

  妲己張開嘴巴要說話,傳出的卻是狐狸嚶嚶的叫聲。她耷拉著耳朵,乾脆一聲不吭了。

  孔宣晃了晃她,再晃了晃她,拎著一甩——

  妲己嗷了一聲,伸爪子就去撓!

  孔宣捏住她的兩個爪子:「挺有意思的,變不回來了?」

  妲己點了點頭。

  「原因呢?」

  妲己指了指心臟。

  孔宣一笑:「人人心魔不同,像你這樣子的倒是少。王后突然失蹤,是個大問題。」

  妲己點了點頭,是個大問題啊,可自己能怎麼辦?只好一直盯著孔宣看,沒辦法說話,只能依靠眼神交流了,希望孔宣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

  孔宣明不明白妲己不知道,不過孔宣敲了她的腦袋,力道還不小:「莫非法力都沒了嗎?好好說話。」

  妲己翻了翻白眼,傳音過去:「這樣很累耶,我明擺著是出了岔子,你還讓我浪費法力。」

  「這麼一點兒浪費不會讓你的小岔子變成大岔子。」孔宣坐下。變成狐狸之後妲己的眼睛濕漉漉的,是好看的淡綠色,看起來還真不錯。

  「那怎麼辦?」妲己揮舞著爪子:「我現在這個樣子,難道往昭陽殿一站,然後告訴他們——我就是你們的王后娘娘?不被燒了才怪。」

  妲己是妖這件事情挺多人心知肚明瞭,例如聞仲,武成王,不過心知肚明不代表要昭告天下,妲己又不是白癡。

  「讓我看看,放鬆身體。」孔宣把她翻了過來,肚皮沖上。

  「喂!」妲己立刻蜷縮四肢,掙脫他的懷抱跑到一邊去。

  孔宣皺眉:「老實一點,你是變成狐狸的樣子,不是真把自己當狐狸了吧?」

  妲己仍然搖頭:「你占我便宜!讓楊戩來檢查。」

  孔宣了然,這一翻身,自己可不是什麼都看到了?

  「你是狐狸。」

  「狐狸的身體而已。」

  「你以前也當過狐狸。」

  「那我也沒把什麼都露給別人看啊!!」妲己抓狂,為什麼自己要遇到這種事情!

  「楊戩回昆侖山了,說是有些事情,過些日子回來。」孔宣還是那個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什麼,可妲己就覺得他是在幸災樂禍。

  「你心眼兒壞了,孔宣,太壞。」妲己慢慢放鬆身體,趴在孔宣懷裡。好吧,反正自己是只狐狸,是只狐狸,只是只狐狸……

  檢查完畢,妲己覺得自己的白毛快變成通紅了,臉埋下去,怎麼都不肯露出來。

  「沒事?」孔宣撫著她後背,毛皮的感覺真不錯。

  妲己立刻抬起頭:「我沒事?那怎麼會像現在這個樣子?」

  「我是問你有沒有事。」孔宣將她拎起來,放到一邊:「還好,因為你體內有天機鏡在,所以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也許到晚上你就會恢復。」

  「那還好……」妲己松了口氣,她真得儘快煉化這力量才可以,否則稍有波動就出問題,這怎麼受得了?

  孔宣瞟了她一眼,將自己沒說完的話說完:「或者,一年半載也沒辦法恢復。」

  妲己懵了,然後伸爪子就撓。

  「別胡鬧。」孔宣乾脆將她整個按住:「都變成狐狸了,還不知道安安分分的?」

  妲己瞟他一眼,哼道:「反正你得給我想轍,現下的事情這麼多,我不能就當一隻狐狸,明天還要上朝呢,上朝之前我一定要變回來。」

  「這倒是有法子,我以我的五色神光逆轉你體內法力,你便可以回歸人形,不過不能持續過久,而且極為痛苦。」孔宣冷冷說:「你若是想做,現在就試試如何?」

  妲己立刻縮了起來,裝出一副乖巧的樣子。這還是算了吧,她沒興趣給自己找罪受,一天不上朝死不了人,她是王后,又不是大王,前朝眾臣找不著她。

  見她老實了,孔宣抓著她的爪子,捏了捏,然後又去捏耳朵,在腦袋上揉來揉去。

  妲己黑線,好玩嗎?沒個完了是吧!

  在她發飆之前,孔宣縮回手:「挺有意思的,小巧玲瓏的模樣很可*。」

  於是怒氣立刻沒了,妲己抬眼看看,歎了口氣,趴在孔宣膝蓋上裝死。

  喜媚匆匆而來時,就看到一個人、一隻狐狸,這叫一個其樂融融,溫馨無比的氣氛是怎麼回事啊!

  「大……姐?」

  狐狸抬了抬眼皮,叫了一聲。

  喜媚立刻風中淩亂了,什麼情況這是?不過既然有毛病,當然要先找孔宣:「孔雀!你是什麼意思?帶了消息把我叫來,結果把我大姐變成狐狸了?」

  妲己耳朵抖了抖,幸災樂禍看了孔宣一眼,直起身體道:「不管他的事,喜媚,是我自己練功出了岔子,剛剛讓你去休息的時候就有點不舒服了,誰知道竟變了個模樣。」

  喜媚兩步走近,把妲己從孔宣懷裡撈了出來:「沒有別的不適嗎?」

  「暫時是沒有的,我還好,孔宣在為我調理身體,你呀,別總是對人家劍拔弩張的。」

  「那是他該做的,他投靠了姐姐,難道不幫姐姐做事嗎?和我如何可沒關係。」喜媚坐下,心不甘情不願把妲己遞了回去。話說回來,大姐這樣子真是可*,可*透了,*不釋手的那一種!

  等等……她再次對孔宣橫眉豎目:「我警告你,大姐可是有人了的,你不許打她的主意。」

  妲己無奈,這倆是不可調和矛盾吧?是吧?自己還是當沒聽到算了。

  孔宣也當沒聽到,手中光芒時隱時現,妲己覺得舒服,昏昏然的,竟然就這麼睡過去了。

  喜媚瞪著孔宣,咬牙切齒。死孔雀!抖落自己一身孔雀毛,不就長得好看點兒嗎?竟然勾引她大姐!她大姐有主兒了,有主兒了!雖然楊戩也不是個好東西,總比他好!

  妲己再次醒來時身體輕鬆不少,日已西斜,散發的餘光沒有半分熱度。她想揉揉眼睛,卻發現伸出來的是爪子。於是立刻沒了力氣:還沒好啊……不過體內的氣息舒服了不少,身體舒坦,便不再那些不開心的事情,而是仰頭去曬日光。

  孔宣回頭,便看到小狐狸這個樣子,迷迷瞪瞪,可*得緊。不由得多看了兩眼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也覺得好笑。當個女人看的時候不覺得怎樣,現在是獸形了,自己反而覺得好看得多。

  「別曬了,一會兒頭暈。」

  「沒事的,這陽光好,不灸人,我多曬一會兒,暖暖的也舒坦。」妲己順著自己的狐狸毛,怎麼順怎麼不舒服。

  「我來。」孔宣將妲己抱起來,給她梳理著她夠不著的地方。打著滾睡覺,都睡得一團亂了,哪只狐狸像她這麼不老實?

  妲己任他梳理著,直到自己被摸的不舒服了,才從孔宣懷裡跳開:「我的身體如何了?」

  「還好,雖說你心魔難除……」

  妲己翻翻白眼,現在一聽到這話,她就想捂耳朵。

  「但大體無妨,心魔一事也不可一蹴而就,如此養著就是。」

  妲己哼哼著:「那養到什麼時候?」

  「養到養不起,發出來了,是死是活就知道了。」

  妲己翻了翻白眼,好嘛,這成了姑息養奸了。

  「你若是不願意的話,現在也可以讓它發出來。」孔宣指尖寒光一閃:「要嗎?」

  妲己一顫:「別,你不帶嚇唬人的。」

  孔宣卻拎起她:「剛剛很有意思,狐狸還會翻白眼,再翻一個來看看。」

  妲己一爪子就撓上去:「早就想抓你,幸災樂禍還沒完了!」

  「當寵物的時候不許生氣,老得快。」抓著她四個爪子,孔宣表示他玩的的確很開心。

  結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妲己也沒有回復原樣。她沒恢復,麻煩倒是先來了。

  「本座進出後宮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今日事急從權,為何反而不能進去?」

  「聞太師,您別為難我們做奴婢的好嗎?往小了說,娘娘如今身體不適,正在休息,太師您進去是會打擾的。往大了說,這後宮娘娘的地方,尤其是王后娘娘,除了王上之外,任何人進去只怕都不合適。太師您是元老,這道理自然是懂的。」

  聞太師冷哼一聲,做主子的牙尖嘴利,做僕人的也差不到哪裡去!

  「本座的確有要事稟告,你進去通稟吧。」

  「既然太師都這麼說了,那奴婢便去回了王后娘娘。但娘娘的確身體不適,倘若不能接見太師,便請太師不要堅持了。」

  她轉身進了屋子,留下聞仲沉吟。他是知道楊戩不在,妲己身邊沒個能夠為虎作倀的人,這才過來,的確有些要緊事情是要和妲己討論的。卻沒想到她不舒服?不舒服……動不動就不舒服了,好歹是個妖身,哪兒有那麼多不舒服的事兒呢?

  須傾,那侍女出來了,腳步匆匆一臉憂色,走到他面前也只是匆匆行禮:「聞太師,王后娘娘的身體比起昨日來更差了,奴婢要趕緊去請太醫,請聞太師自便吧!」

  她急火火的走了,多餘一句話沒說,一眼也沒看,標準是個為主子著急的好奴才。可這事情放在這裡,回頭一想,不是就把他扔下了嗎?一個人,對著這壽仙宮厚重的大門。

  聞仲的面龐微微泛青,可是卻什麼都不能說。人家打著病中的幌子,話說的是滴水不漏,事兒做急了也情有可原,完完全全在情理之中。

  可是如今來了,就這麼走了?聞仲怎麼想,怎麼覺得心氣兒不順。

  而妲己此時在屋內,也在看著聞仲的模樣,一雙狐眼提溜圓。

  「看來他是不打算走了。」孔宣低聲說。

  「就是嘛,真是奇怪,他怎麼總能在我有麻煩的時候來惹麻煩呢?」

  「是很奇怪。」孔宣捏了捏她的耳朵:「你要怎麼辦?」

  妲己立刻甩開他的手,冷哼道:「更奇怪的是,我堂堂一個王后,精銳那要和你一起窩在這裡躲著!要是讓人看到,還指不定說成什麼呢。」

  「你現在是狐狸,我抱著一隻狐狸在這裡,誰能說什麼?」

  「狐狸?好啊。」妲己的神識突然散出去:「聞太師,你進來吧。」

  孔宣低頭看著妲己:「賭一次?」

  「只是玩玩而已,聞仲……這人我瞭解,雖說他總找我的麻煩,但我對付他還是可以的。」狐狸跳到榻上,放下了厚厚的簾子,孔宣還是那麼坐在榻前。

  他喜歡看妲己動鬼主意,不一定都贊同,但的確都很有趣。

  聞仲走進屋內,第一眼看到孔宣,第二眼便看著簾幕低垂的床榻。

  真病了?可病歸病,孔宣算外臣中的外臣了,他在這裡是什麼事兒?

  「王后娘娘。」

  妲己沒有答話,卻是神識傳過來:「聞太師坐吧,孔宣剛為我把過脈,我這身體……今日也沒辦法接待你什麼。有事情直接說吧,我還要休息。」

  聞仲的心一沉,還真是病了。

  「你明知自己身系國事,還這麼不注意身體嗎?」他立刻冷聲問。

  「我有什麼法子?又不是自己想的。練功出了岔子,怎麼著也沒辦法,養一養就好,聞太師放心。」妲己懶洋洋說道:「正好太師來了,今日就把該說的都說了,明日朝會我不一定能去,這真是一個大麻煩。」

  聞仲看了半天,卻看不進去床榻裡有什麼,怎麼總感覺沒有人的樣子?不過想了想,他還是說道:「姬伯邑考,你打算怎麼做?」

  「不怎麼做,他在行在裡不是很好嗎?讓他在那裡呆著吧,天天有吃有喝有住,難道還有哪裡不滿足?我可不認為姬伯邑考會那麼說。」

  「的確沒說,他足不出戶,但我認為不妥。」聞仲諷刺道:「你囚禁了父親,還想囚禁兒子?」

  「你可真會管閒事,那又不是你的父親,也不是你的兒子。」就算是傳音,也能聽出妲己的笑意:「我沒有留伯邑考在這裡的意思,放心,只不過要過一段時間而已,現在還不行,現在我還沒考慮好如何處置他。」

  「你還要處置?」

  「這是必須的,那是西岐,聞太師。」妲己輕聲道:「你和別人不一樣,你不會理會是否正義或者其他。所以用腦子好好想一想,你會想通我為什麼要針對他們。」

  聞仲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以至於忘記自己還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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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邑考朝歌娶琵琶

  仍然是月下,不過今天的月色很暗沉,朦朦朧朧的,還有一圈紅邊。

  月下也不是兩個人了,而是一個人,一隻狐狸,身形交錯,速度極為快捷。

  待到停止時,白狐狸已經快變成黑狐狸,孔宣的衣服也有破損,臉頰上多了一道血痕。他伸手一抹,傷痕很快消失:「不錯,成為獸形,你的速度提升不少。」

  「這形態小巧,動作方便,可不是容易得多?」妲己活動一□體,抻了個懶腰:「體內的力量捋順差不多了,怎麼我還是沒法子變回去?孔宣,你的辦法也不好使嘛。」

  「天機鏡,你若不能捋順它的力量,任誰都一樣沒法子。」孔宣倒是不甚在意,妲己這樣也挺好,能打架能談事,樣子還挺可*。

  抬頭望月,妲己咧開嘴巴,一隻狐狸帶著詭異的笑容看月亮,若是常人看到,恐怕會毛骨悚然。

  「孔宣,這種天氣有個說法,叫毛月亮,傳說在這種夜晚,妖魔鬼怪都會出來勾人的,為了拉人作伴,為了找替身。」

  「無稽之談。」

  「的確無稽,不過也挺有意思的,讓我想去訪友了。」抖了抖身上的毛,妲己用法力清理自身,等回復了潔白無瑕的樣子,立刻仰著下巴說:「我去玩了,你自便吧。」

  「又往哪裡跑?」妲己吐舌頭:「當然是伯邑考那裡,聞仲昨個兒才說過的,比我記性還差。」

  姬伯邑考?孔宣沒再問,也沒跟著去。姬伯邑考平心而論是個人才,為人良善,身家好,做人也圓滑。但自己當真沒有興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妲己就和對方成了朋友了?

  跳窗的事情妲己不是第一次做了,伯邑考卻是第一次被跳。

  看了這只狐狸一會兒,他懵了。這只一看就十——分人性化的狐狸是哪裡蹦出來的?再看窗外,風聲四起,毛邊兒的月亮明晃晃的,讓人更加冷汗直冒。

  這個……咳咳咳,這東西學名叫月暈來著,不是啥大不了的,不是啥。就算有一隻狐狸跳進來,也不一定是妖魔鬼怪麼,都是自己嚇自己。

  伯邑考還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呢,那狐狸咧開嘴巴,笑了。

  立時噎了一口氣,也顧不得別的什麼,他從自己身邊找到個東西,便要扔出去。不過拋擲之前,卻突然福至心靈,停下了:「呃……王后娘娘?」

  於是狐狸第二次笑了,腦海中也有聲音傳來:「小聲些,讓別人聽到,還以為你做夢喚著王后呢,長嘴巴說得清嗎?」

  伯邑考松了口氣:「娘娘半夜到訪,真是把我嚇了一大跳啊。」

  「我若是不這時候來,身邊不知道得有多少眼睛盯著,麻煩,怎麼能好好說話?」

  「是。」伯邑考坐起身,他裡衣還穿著,古人裡三層外三層的,倒是也不必再加衣裳,現代人不需要管這麼多,沒光著膀子就成。

  「這陣子有誰來找過你嗎?」

  「沒。」伯邑考立刻搖頭:「我都是閉門謝客,也不出屋,誰能來找我?倒是一個人悶在屋子裡,都快長蟲子了。」

  「聞仲問起你了,我本來想著你也不急回去,在朝歌住一段時間也好,我能幫你想個法子。現在看來也不成,你無所謂,朝中眾臣卻有起了心思的,以免鬧出亂子,你和你父親我總得放一個人回西岐,你覺得誰好?」

  伯邑考皺眉,難以取捨。在西岐他是太子爺,忙的事情是多,但一畝三分地都是自己做主的,自由自在。可是……死活不知啊。在那裡沒有人護著,沒有妲己,也就是沒有個知根知底的人。萬一自己死了,被其他什麼人大卸八塊了……

  「說話,別發呆。」妲己的聲音又傳過來。

  伯邑考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怎麼說,於是轉了個話題:「王后娘娘,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是方便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妲己嘴角抽了抽:「是啊,一個人走來走去多惹眼,一隻狐狸就好多了。別打岔,你回去還是你父親回去?若是我說,我倒想放你回去,方便多了不是?」

  「或許也沒那麼方便。」伯邑考輕聲說。他知道,一旦自己回去了,恐怕父親就要死在這裡了。

  「哦?那我要事先和你說,你若留下,恐怕便沒有再回西岐的機會了。我看在老鄉情分,不會對你如何,但他日一旦事發,西岐與朝歌兩兩為敵之時,你是肯定留不住的。到時候血祭軍前,鼓舞三軍士氣,非你的人頭不可。」

  伯邑考的臉色白了,別人死還是自己死?遇到這種事情,就算當真的血親也十有六七會反目,更不要提對伯邑考而言,姬昌只是個便宜父親,還沒體會過什麼驚天動地的父子親情。

  所以雖然臉色難看,他的回答卻快:「娘娘都這麼說了,我還能勉強讓自己留下嗎?」

  「聰明的孩子……還等著你封侯拜將,殷殷效忠呢。西伯侯這麼好的位置,可別隨隨便便就讓人搶了去。」

  伯邑考低頭稱是,知道不管自己是否願意,和妲己綁在一起都是肯定的了。

  「那我很快便放你回去,找個由頭……你彈琴不錯,讓紂王開心了,他自然也就把你放回去了。」

  伯邑考只能點頭:「回到西岐之後山高路遠,王后娘娘還有什麼囑咐?」

  「沒有,該做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不用問我。再者說,你那個二弟姬發,既然有人繼承位置了,該不會甘冒天下大不諱,宰了你上位吧?」

  伯邑考弱弱問了一句:「如果他會呢?」

  「那你放心吧,等到他殺了你,我會讓他的名聲一墜千里,壞到家了的。到時候,看看誰還敢幫西岐造反。」

  聽到這話,伯邑考只覺得自己的未來暗無天日。

  「王后娘娘,您老好歹護一護我……我死了對您也沒好處不是?要不這樣,您說啥我做啥,兩下合力好了?我不介意當個內奸。」

  他說得半真半假,妲己知道不能全信,但既然伯邑考有這個意思,這件事情就可以為之。

  「讓我想想…………倒是有個法子。」妲己笑道:「我就直接問了,伯邑考,你可曾娶妻?」

  伯邑考搖頭:「父親對我說,未成政績前不許娶親。我不娶,後面的就是多個兄弟自然都不能娶,要等著我。」

  「那我送給你一個妻子吧,你明日進宮覲見,獻上歌曲,我會放你回歸西岐的。」

  妻子?伯邑考沒反應過來,點頭答應了。等妲己走後他才想起,臉色慘白慘白的。妻子……該不會是那三妖中的一個吧?到時候魅惑了自己,自己不就變成傀儡人了?

  立刻安撫自己,不會不會,怎麼說也是同鄉,就算不願意,那蘇妲己也算照拂了自己,不是嗎?……是吧?越想越覺得不靠譜,伯邑考翻來覆去,折騰了一晚上沒睡著。

  第二天早朝,紂王難得睡眼惺忪地來了,一副醒不過的模樣,一看就是縱欲過度所致。聞仲神色不善,看著妲己,不知道她將紂王拎出來又要做什麼。

  妲己笑而不語,在聞仲看來,紂王仍在自己的控制下吧?也不知道等會兒看見了,他的表情會多有意思。

  今日妲己並沒有握紂王的手,也沒有和他並排而坐,而是老老實實坐在自己該坐的地方,像個王后的樣子。

  紂王面上帶著無奈和隱忍,憤恨也許有,但是和渴望交雜,別人都看不出來。他聲音顫抖:「宣……伯邑考覲見。」

  外面一層層宣了出去,聞仲出班道:「大王許久未朝,是否今日仍身體不適?」

  紂王揮手:「承蒙老太師掛念了,寡人無事,只是近來容易疲倦,多多將養就是。伯邑考請辭,要歸故里,這是大事,寡人怎能不來?」

  眾臣喃喃,無非是些王上有心,王上英明之類的話。

  妲己笑而不語,一副坐觀的姿態,倒讓其他人也輕鬆許多。

  伯邑考進來,身後背著七弦琴,跪倒請大王和娘娘的安。倒還是風姿綽約的樣子,美男子什麼時候都是美的,可是眼下濃濃的黑眼圈,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也和紂王一樣——昨天晚上縱欲過度。

  妲己心底暗笑,輕咳了一聲:「今日大公子似乎……精神不太好?起吧,若是身體不適的話可別勉強自己。真巧了,王上的身體也不太好,可為了大公子仍然勉力前來,這便知道,王上是有多看重你們西岐啊。」

  伯邑考再拜答謝,誠懇異常。

  紂王的臉色總算好了些,看了妲己一眼才道:「起吧,你是西伯侯長子,便是日後的西伯侯了,寡人很看重你,也不必如此多禮。」

  妲己立刻笑如銀鈴:「敢情好,這可是王上金口禦封,還不謝恩?」

  這好像是叫做趕鴨子上架……伯邑考立刻跪地謝恩,心中腹誹。也知道,馬上就該是重頭戲了。

  果然,妲己笑道:「既然王上封了你承繼西伯侯之位,本宮也該做些表示才對……長公子,你可娶妻?」

  伯邑考搖頭:「回稟王后娘娘,不曾。」

  「正巧,我有一名族妹,近日剛剛從冀州而來,性情和順、容顏姣好,想來也是當得長公子的妻子,是不是?」

  伯邑考立刻拜道:「王后娘娘之妹必然清麗端莊,是宜室宜家的好女子,但伯邑考無德無能,父親依然待罪,實是不敢領受王后娘娘厚*,誠惶誠恐!」

  「你不必心有不安,你的事情本宮與王上都清楚,況且俠名在外,怎會被他人拖累?來人!傳鶯兒進來——」

  伯邑考知道,這個女人自己是肯定拖不掉了,於是退到一邊,等著這個叫做鶯兒的女子進來。

  鶯兒果然美麗,剛剛進殿,這殿裡便有幾個男人——包括紂王在內,都有些看直了眼睛。

  鶯兒下拜,口稱大王、王后,三拜之後起身,亭亭玉立站在那裡。她長得有三分相似妲己,同樣是十分精緻的臉龐,窈窕有致的身軀。不過相比妲己,少了一分魅意,也多了一分淩厲。

  「這便是族妹蘇鶯兒,鶯兒,去見過西岐的長公子,姬伯邑考。」

  「是。」蘇鶯兒再次施禮,完全是女子對著夫君的模樣。

  伯邑考心裡發苦,可是還能如何?只好立刻還禮。

  「這就對了,伯邑考,鶯兒自幼與本宮交好,親密無間,你可不許欺負了她,否則本宮不會饒你。」

  伯邑考立刻道:「這個自然,得此良配,伯邑考必定珍之惜之、*之憐之,絕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時至如此,他沒有拒絕的餘地,倒不如說幾句好話,讓妲己開心,自己以後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

  而那名女子斜眼看著他,面頰飛紅,似乎也因為她的豐神俊朗而芳心暗許,外人看上去,真真是佳偶天成。

  聞仲暗自冷哼,全沒有開心的意思。也只有他看出來,這哪裡是什麼女人?分明……又是一隻妖孽!

  「王上,如此好的事情還需要王上賜婚呢,王上可不要吝嗇哦。」妲己轉身,卻發現紂王露出色樣,仍然在瞟著蘇鶯兒,於是神色一冷:「王上,該賜婚了。」

  紂王這才反應過來,輕咳一聲,正兒八經地說道:「王后嫁妹,長公子娶親,這是大喜的事情。便由寡人與王后主婚,在朝歌舉行大婚典禮,禮畢後再行回去西岐。」

  伯邑考露出為難的神色:「大王盛意,伯邑考感激萬分,但家中還有老母,娶妻一事需要先知會母親才行,這…………」

  「好啦,你母親能教出你這個兒子,想必也是忠心為國、識大體懂分寸的。王上主婚,如此殊榮,你母親怎還會不悅呢?只會感恩戴德罷了。不然的話,本宮也可以遣人跑一趟,將你母親接來。大王說對不對?」

  紂王立刻點頭:「打擊所言甚是。」

  伯邑考嘴角抽了抽,接來?來了朝歌還能離開嗎?是個人,妲己不從身上榨出點油水來是不會放走的。

  於是他立刻跪倒,叩頭便道:「多謝大王美意,伯邑考領命!」


☆、許富貴妲己算姬昌

  冷宮內富麗堂皇,所有佈置都價值萬金,連床褥都是最好的,如絲如錦,躺上去綿軟舒適,一點也不像冷宮的樣子。

  如今,這床榻上就栽歪著三個美豔多姿的女人,就算慵懶,那也是傾國傾城的,看著能迷花了人的眼睛。其中一個如此熟悉,正是配給伯邑考的蘇鶯兒,她哪裡是什麼蘇鶯兒,分明就是王貴人。

  「貴人,伯邑考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對你姐姐我的事情許是知道三分,但也只有三分而已。他人不精明,卻懂得明哲保身,也會護著你。只是若拿話來套問你,你可別上當。」

  「呵呵……我又不是傻子,這哪用姐姐操心?不過那伯邑考的模樣倒是個俊的,也是姐姐給我找的好姻緣,小妹在此謝過了。」

  妲己笑道:「皮囊好,內裡也算有點兒料,不過這人我有大用,你若要養身子的話,在西岐那個地方弄點血食就是,可別把這人的身子給掏空了。」

  「貴人知道,到了那邊之後,小妹我自有小妹我的任務,保證讓伯邑考乖乖的,不會對大姐起不臣之心。」

  妲己拍拍她肩膀:「這就夠了,其他事情也不需要你去做。只有一點記住,西岐早晚與昆侖山相關,屆時,會有不少修道之士闖入你們的生活,甚至對你不利。」

  喜媚抿了唇:「妹妹自有應對之法,那些人想要欺負我,也沒那麼容易!」

  「這不就是傻了嗎?別和他們為敵。」妲己立刻說道:「闡教能人眾多,背後還有聖人撐腰。而你我幾個……說到底也不過是野妖,有什麼抗衡的本事?一旦你與他們為敵,惟死而已。而且死得不值,因為你若被殺,定然會有千般萬般的理由,傳到我耳朵裡時,或許連為你出頭都無名。」她輕輕撫摸著王貴人的髮絲:「說到底是大姐無用,需要你做事,卻不能為你周全。」

  「妲己姐姐,你千萬別這麼說,這種事情算什麼?我們三姐妹是榮辱一體的,難不成因為危險,我就要一個人躲自在?你放心,這件事情妹妹自己會處理。」

  喜媚也點頭:「大姐不必太擔心,只要伯邑考當了西伯侯,貴人便是西伯侯夫人,誰能輕動?況且若是站在姐姐這邊,就是說……他知道貴人是妖?」

  「知道,心裡彆扭得很,卻也答應了不是?」妲己笑呵呵道:「這個男人……不錯,貴人若是喜歡,多用些心思也是好的。只要握住了這男人,沒有人敢動你。」

  貴人應了:「既然妲己姐姐和二姐都這麼說,我自然會努力,不過若是這伯邑考不聽話……」

  「他不會。」妲己淡淡道:「有些事情我知道,他也知道,說來說去都是一個目的——他也想活著,不想死。」

  這話貴人沒有聽懂,不過既然妲己說沒事,那自然是沒事的,世界上大姐最值得信任。

  夜宴歡歌,醉醉痛飲,大喜之事,合宮歡慶。坐在主位上,每個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妲己勾著嘴角,說著恭喜的話。

  要進洞房,伯邑考走過來,再拜了王上王后。

  「起吧,今夜是你的大好日子,我們也不耽誤你,新娘子可還等著呢。明日你可帶新婦去羑裡見你父親,長子成家立業,做父母的也該跟著開心。」

  「多謝王后娘娘。」伯邑考拜後,轉入後堂新房。

  王貴人坐在床邊,除了無聊便只覺得無聊。成親而已,為什麼男人就可以出去喝酒,女人就要坐在這裡等著?正等的不耐煩,想自己扯下蓋頭時,那邊門聲一響,伯邑考就進來了。

  立刻恢復正襟危坐的姿勢,雖說自己已經有三千多歲了,成親還是第一次。

  伯邑考挑起了蓋頭,新郎官總是紅光滿面的,他卻笑不出來。

  「那個……鶯兒,我可以這麼叫你吧?」

  王貴人點頭:「相公怎麼叫都是對的,若是你不喜歡這名字,也可叫我貴人。」

  伯邑考心中算是明瞭了,薑子牙火燒琵琶精的事情未曾發生,所以王貴人還在,沒想到卻許配給自己了。

  「嗯……貴人,如今新婚之夜,我先和你說兩句掏心窩子的話吧。」伯邑考想了想,斟酌著語句:「我知道你的身份,就像我知道王后的身份一樣。可是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不是害怕什麼的。只要你不害我,我相信,我可以一直不在意下去。夫妻嘛,就該捆在一起過日子,一條心走下去。」見說得差不多,王貴人也聽得認真,伯邑考抓住她的手:「這些話我是真心的,不管你以前是什麼身份,現在都是我姬伯邑考的妻子。」

  王貴人笑著低下頭,帶了一點羞澀之意:「既然你這麼說,我當然不和你見外了,但是對我而言,大姐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我雖也想和你做夫妻,但是……」

  「這點我知道,你放心……雖然……說實話,受制於人,我的確有點彆扭,但這也是為了我自己好,若非如此,可能我早已經不知道死在哪裡了。」

  王貴人不解:「為何這麼說?難道大姐曾經想殺過你嗎?」能把自己嫁過來,那肯定是一點兒殺心沒有的,莫非以前不一樣?

  「沒告訴你?那我也不該告訴你才對,貴人,這算是我和王后之間的秘密。」

  喜媚倒是乖巧:「既然如此,我不問便是了。」

  「正該如此,若是有一日需要你知道,相信王后一定會說。況且,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伯邑考稍稍湊近,便能聞到她的馨香,從微微打開的衣領裡,一抹渾圓若隱若現。難怪,都說妖孽妖魅什麼,當真動人心。

  妲己閉目良久,此刻才慢慢睜開眼睛,露出笑容:「成了,食色性也,伯邑考到是大大方方,也不玩什麼舉案齊眉的把戲。」

  喜媚放心:「這樣便好,我倒是怕貴人耍起小性子來呢。」

  「還好啦,貴人雖然平日頑皮些,但是做起正事來也是不錯的,否則的話,西岐那般危險,這麼重要的事情我就交給你了,怎會交給她?」

  「說得也是,貴人信得過。」喜媚伸了個懶腰:「這日頭高起的,妲己姐姐,你就這麼帶在我這裡?白日裡,不少事情要做吧?」

  「最近真沒什麼可做,你也看到了,這兩天上朝、伯邑考娶妻,人形的模樣保持太久,我現在渾身上下都不舒服。還有半個多時辰,我就要重新恢復成狐狸的模樣了。」妲己揉了揉肩膀,帶著疲憊。

  「要我說,大姐你這樣不成。最近是忙碌了一些,可也不是事事非得親力親為不可,你這個樣子,不是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嘛?」

  「我也不想,只是今日的一切,就是明日的伏兵,讓西岐反吧,讓修道者去鬧吧……不管最後誰輸誰贏,若是都只能在這只手裡打轉——」妲己攤開手掌,看著自己的掌心:「喜媚,你說那時會如何?」

  胡喜媚笑道:「大姐的野心似乎從來沒小過。」

  妲己冷笑:「哼,這個世界從來容不得我安穩度日,既然如此,何妨野心大些?」晃了晃腦袋,她突然覺得眼前一陣重影,只怕是到極限了。

  就在喜媚面前,一個大活人慢慢變成了狐狸,剛剛意氣風發的樣子全然不見,耳朵耷拉著,一臉憋屈。

  喜媚好笑,強忍著笑意把狐狸抱起來:「大姐,如今你還是好好休息,可別想這麼多了。」

  妲己有氣無力揮揮爪子,傳音道:「把我帶去孔宣那裡,他今天出宮了,應該是在自己宅院。」

  喜媚撇了撇唇:「又去找他啊?我可不願意,大姐你自己去吧。我……我留在宮裡,幫你看著點兒紂王呀。」

  「鬼靈精~」

  小狐狸跳窗子走了,喜媚打個哈欠,躺下來補眠。紂王有什麼好看的?他現在被妲己姐姐的力量所困,根本不是個威脅,還是個助力。有這個時間自己不如睡一會兒吧……

  蹭了蹭枕頭,竟突然覺得有點孤獨,歎了口氣。唉……如今連貴人都嫁了,大姐更是有個你儂我儂的情人日日守在身邊,最後只留下自己一個,孤苦伶仃的。

  想當年,她倒是也曾經*過一個男人,只是*錯了,最後被那男人背叛,便再也不起這個心思。罷了,她身上孽緣甚多,還背著鳳凰一族的麻煩,牽連別人做什麼?如今有大姐真心真意待自己,有小妹嬌俏可人,挺好的。

  伯邑考成親三日之後,見過了姬發,就回歸西岐。他可算是意氣風發,不僅帶著美嬌娘,帶著大王的聖旨,還帶著整整十車賞賜。

  揭開簾幕,便能看到後面煙塵滾滾,輜重重重。伯邑考搖了搖頭,將簾幕放下。

  「這可好,雖說我並不在意什麼一世英名,但好歹也清明在外,這一車輜重拉回去,誰都以為我巴結聖上,才能獲得如斯之多的賞賜。」

  「不好嗎?這可不是妲己姐姐賞賜給你的東西,而是我的嫁妝。這些許事物,能讓我在西岐站穩腳跟。」貴人輕嗔,白了他一眼:「你呀,就知道想著你的清名,也不想想我?沒有這些東西,我一個外來的,怎麼在西岐立足?有錢不僅能使鬼推磨,而且還能使磨推鬼。」

  「這話……」想起後世的一切,伯邑考只能苦笑點頭:「很有道理,真是非常非常有道理。」

  貴人得意地說:「自然有理,這話是大姐和我說的。」

  伯邑考挑眉:「也是,蘇王后非同常人,這種話自然說得出來。」

  王貴人立刻很開心,像是誇獎了自己一樣。

  伯邑考了然,這幾個姐妹的關係是真真的好,同理,自己對王貴人越好,自己從妲己那裡得到的好處就越多。這是好事,從今以後自己要靠著王后娘娘了,不討好她還能討好誰?於是對王貴人一笑,愈加體貼。

  男人和女人之間不就是這個樣子?一個色字,一個情字。色需要時時引誘,情需要時時體貼。

  送走了伯邑考,了卻這一樁心事,妲己打算開始了結姬發了。有姬發在,紂王的聖旨就只是未雨綢繆,沒有半點用處。夜長夢多,伯邑考本就是個將死之人,姬昌身囚羑裡未及七年,也許他現在還不會死,可是萬一有一天,這個短命的真的短命去了,自己不是白白賠了一個妹妹當寡婦?笨蛋做得,蠢事可做不得。

  如今坐在姬昌面前,妲己帶著玩味,卻不知自己該找個什麼法子,制定姬昌的罪過。

  「西伯侯,在這裡過得好嗎?」

  姬昌立刻點頭:「好!老臣在這裡吃得好睡得好,娘娘對老臣照拂有加,前兩日又為長子娶了親,微臣身受皇恩,感激涕零。」

  「是嗎?心存感激總是好的,為人臣子理應如此,西伯侯果然是忠貞之事。」妲己看了姬昌兩眼,突然說道:「大王讓我過來看看……你該知道,大王很重視你的長子,否則也不會讓本宮的妹妹下嫁。但是怎麼說,現在西地主事的人還是你,本宮和大王不好做主。所以本宮問問你的意思,你對這長子的印象如何?」

  這話……要怎麼說?姬昌不免有些為難,說不好、說太好,恐怕都是遭禍。

  「王后娘娘明鑒,伯邑考雖然有些愚鈍,但品行不壞,詩書也通,倒是還算能為娘娘與大王效犬馬之勞。」

  妲己卻突然笑了:「娘娘與大王?這話說的有趣,倒像是先為我效勞,然後再去管大王了。這話聽著多少……有點兒不對勁吧?」

  姬昌的冷汗立刻下來了,他只是隨便一句話,怎麼就被妲己抓住了?而且,這話他還是順著妲己的話頭說的!

  「王后娘娘息怒,微臣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就不是吧,緊張什麼?本宮……哪裡有生氣的樣子?」妲己笑笑,柔聲說道:「西伯侯也看好你的大兒子,這真是太好了,有伯邑考子承父業,西伯侯想必也可以放心?」

  姬昌看著妲己,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今日這位王后很奇怪,說得話都古古怪怪的。尤其這句話……聽著讓人毛骨悚然。

  但是他還沒品味出其中的意思……

  妲己沒給他機會品味,逕自站起身,拍拍手,立刻外面魚貫進入一群人,手中都拿著東西。

  「這些物事你自己收著,眼見著天寒了,不能出門,這些當給你把玩。」

  姬昌打眼一掃,全是精緻的東西,價值連城。於是立刻跪地謝恩,更加忐忑不安。

  「你不必心有不安,這些物件,你應該拿的心安理得才對。」妲己彎腰輕聲道:「好好想想,反正想得通想不通,都是一樣的。」


☆、將落罪含塵不封心

  紂王登位十年光景,初冬第一次天降大雪的那一日,世上的一片銀海中,灑下了一點血紅。

  西伯侯姬昌於羑裡推演先天算數,似有所得,進獻大王,卻不慎無法運作,惹得王上大怒。幸而王后娘娘求情,未曾斬首,二十大板發回羑裡。這事情本告一段落,卻因憂思過度,飲食不安,七日後魂飛天外。

  得到這個消息時,妲己正在自己宮裡睡覺,一個小小的狐狸蜷縮在枕頭上,九條尾巴長長鋪在一邊。

  聽到這消息後,她抬了抬眼皮:「七日離魂,他今日不死我才覺得奇怪。死了就死了吧,報給伯邑考,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對了,孔宣,你來幫我看一看。」妲己伸出一隻爪子:「如今我的力量已經全然恢復,尾巴也都長出來了,怎麼會沒辦法變回人形?」

  孔宣掃了她一眼:「你讓我給狐狸把脈?翻過來。」

  妲己翻翻白眼:「每次都讓我翻過來……」不情不願翻身,露出肚皮,捂上眼睛。

  孔宣看她的樣子好笑,先在雪白的肚子上拍了一下,五色神光才透進去。

  妲己身體一顫,如今自己越來越強,孔宣的力量進的不順暢,反倒讓自己有些難受。

  「你力量漸強,本是好事,體內卻有一處擁阻,讓你的力量呈旋渦狀捲入其中,才會妨礙身體。」

  「又是擁阻?這阻來阻去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妲己撇嘴。

  「你身體沒有其他問題,若說的話……我也覺得意外。」孔宣勾起小狐狸的下巴。

  妲己眨眨眼睛:「你這是調戲?」

  「沒工夫,也沒心情調戲你。」孔宣在她身邊坐下道:「只是你慣來沒心沒肺,我卻從不知道,你竟然如此心魔深種。」

  妲己的神色頓了一下,是當真的驚訝,然後再笑起來時,那笑容便淡了幾分:「是這樣嗎?怎麼我自己不覺得?你看我,能吃能睡,算計人也很得心應手,哪裡不對勁了?」

  孔宣搖頭:「我沒覺得。」這才是他當真奇怪的地方,心魔深重到這種程度,說不定人都會瘋狂了。結果呢?妲己只不過是笑著,籌謀著,甚至還能開開心心過日子。一個人能夠隱瞞到這種程度,到底是什麼心境?

  「蘇妲己,你可記得冀州如何?」

  「記得,不過很模糊了,那畢竟不是我的人生。」

  「你覺得楊戩如何?」

  「楊戩是我的*人,我們自然是親親密密的。」妲己疑惑:「你突然問這些做什麼?」

  「隨便問問。」孔宣再次抬起她的下巴。這件事情實在很有意思,他看不出妲己哪裡不正常,但絕對不正常。既然這樣看不出,那就用最簡單的辦法,追本溯源,將妲己變成這樣的根源搞定,自然就可以知道錯誤是出在哪裡。

  「今夜空出來,別再到處亂跑,我幫你度過心魔。」

  妲己立刻警醒:「怎麼度?」

  「這點你不必理會,只需小心謹慎就是。」

  「喂喂……」妲己叫不住他,這樣也拉不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然後自覺毛骨悚然。這個……孔宣想出的法子從來不是好過的,有效是有效,可是總帶著鍛煉她的心思,要多麻煩有多麻煩。她倒是不在乎鍛煉啦,真的不在乎,畢竟孔宣不會害她,她是踏踏實實在強大,可是……真、辛、苦、啊!

  算一算,還有兩日,楊戩也要回來了,解決這件事情也好,免得多一個人為之掛心。

  月黑風高夜,殺人劫道時。抬頭看天,月亮和星星都不見,妲己突然想到了這麼一句話。

  「還有心思看風景?坐過來。」孔宣指了指一片平地。

  妲己挪過去,狐狸爪子戳了戳:「你不會給我設了什麼陷阱吧?」

  「沒那麼誇張。」孔宣手一翻,一面旗子現了出來,黑乎乎的,周圍似乎有厲芒纏繞。

  妲己好奇湊過去:「你消失了一下午就是為了找這個?這是什麼?」

  「借來的好東西,你坐下就是。」妲己挑眉:「別拿這話蒙我,真是借?有借沒有還吧?」

  「若是對方沒發現,我的確可以還回去,但我沒這個耐性。」見她還不老實,孔宣乾脆伸出手,把她揉成了一個球,按在地上。

  妲己立刻掙開,抖著身上的毛兒:「坐就坐吧,你揉我做什麼!」

  「坐好。」孔宣輕叱了一聲,將那旗布往地下一插。立刻黑氣滕饒,飛了一圈,將妲己籠罩在內。

  妲己心中一緊,立刻正襟危坐,凝聚起自己的所有力量。孔宣也不告訴她這個到底是啥,就讓她坐!再看孔宣也坐在她對面,只是在陣外,神色凝重,她便立刻收了心。

  到底……

  不必她再多加猜測,黑霧中幻化出一個人影,扭曲了一下,變成楊戩的模樣。楊戩看著她,面色溫柔,似乎要開口說什麼,卻突然消散。

  幻覺?妲己挑眉,這種程度的幻覺拿到自己面前,還算不上一盤菜吧。

  不過很快,四周開始起霧,晚上的霧氣很大,似乎是從地底騰起來的一般,四周很快一片白茫茫,連孔宣都隱隱綽綽,看不清楚。

  妲己略略有些慌亂,不過很快平靜下來,抱元守一。

  霧氣中剛開始一片寂靜,隨即有了聲音,踢踢踏踏的,好像有很多人從四面八方過來。明知是幻覺,但還是忍不住心內緊張。

  但是她很快聽到孔宣的叱聲:「妖孽!」腳步聲很快消失,妲己一顆提起的心也放了下來,閉目慢慢捋順自己的力量。

  說心魔……什麼是心魔?一些自己只要想到,內心就會如吸了水的海綿、如針紮、如刀割,平日裡自欺欺人,不肯去想起分毫的事情,便都叫做心魔。

  不肯想起分毫……自己的思緒有些混亂了,連忙平穩心情,重新注意四周。這才發現,孔宣似乎是在和誰低聲爭辯。

  「你這法子太過危險!若不是我提早回來,竟不知道你這麼做!」

  「這法子也的確有用,你總是護著她,這未必是好事。」

  「我不護著她,又能護著誰去?出了錯可以慢慢來,你這一劑猛藥下去,若是妲己出了什麼事情……」

  「如今你也來了,安心看著就是,若有什麼不妥,也好救護。」

  「你說的也是……」

  楊戩也來了,妲己露出喜色,心中更是平穩。

  但這平穩沒過多久,遠方突然一聲冷哼,一個冷冷的聲音道:「這妖孽心機深沉,將來必是大禍,你二人明明修為高深,走的是正統道路,卻如此襄助於她,難道不知是多麼糊塗的事情?」

  妲己猛地睜開眼睛,這個聲音她很熟悉,是准提!

  「准提聖人。」楊戩立刻開口道:「楊戩敬您身份,不願與您起口角,但蘇妲己的確並未有任何違心之事作為,聖人為何苦苦相逼?」

  「你們太年輕,很多事情尚看不透,老道這都是好心好意,既然有機會能夠脫離苦海,何不知回頭是岸?並非本座狂言嚇爾等,若是再和這只狐妖摻合在一起,恐怕都不會有好結果。」

  孔宣的聲音低涼,語帶諷刺:「那依聖人之言,我等應該如何呢?」

  准提好像絲毫沒聽出來他的諷意一般,滿是慈祥回答:「兩位的心地澄淨,修為高深,靈台清明,頗有慧根,不若隨本座歸去西土清淨之地如何?西土不似中原,殺劫當道,蓮池清淨,寶象華生,實在是極樂之所,可成大功德,他日或也可為聖人之身。」

  妲己嘴角抽了抽,暗暗告訴自己,那是聖人,自己不可以隨便吐槽。不過這話怎麼聽,怎麼像個推銷的呢?她知道,所謂的西方極樂其實現在不太極樂,因為沒人,兩個教主雖然都是聖人,可是門下弟子卻沒有幾個出彩的。中土殺劫,正好分杯羹,才能逐漸壯大。佛道一家,互為依賴,不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妲己突然察覺到,自己好像又走神了?在這陣中,似乎很難讓自己冷靜下來,澄明守一。

  外面的對話聲還在繼續,只是不像方才那麼平和了。

  孔宣的話語如此犀利,句句針對:「聖人此言,聽著順耳,卻實在是心機深沉。不提我孔宣只是散修,楊戩可是闡教門下三代首座弟子,准提聖人如此,可是已經得到元始天尊首肯?」

  准提聖人一時語塞,然後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惱羞成怒了。

  「不管如何,今日本座定然要阻止你們做這等事情,助狐妖為害!」

  打鬥聲起,妲己一驚,立刻站起身。

  孔宣一直在旁邊看著,這旗叫做殘心旗,是個相當厲害的東西,他從昆侖山偷來……咳咳,借來的。不管你心裡有什麼欲望都好,只要被堪破,只要成了魔障,就會立刻被它引出來,然後抓住最脆弱的一點,徹底擊破!

  他看不清妲己心中的魔,只能由這個東西來看清。果然,妲己睜眼閉眼,時而微笑時而皺眉,顯然已經深陷其中。只是不知道她自己是否自知呢?

  陣法不能由外力介入,而且心魔也需要自己突破,於是他繼續看。

  誰知妲己突然站了起來,面上帶了凝重焦急之色。隨著她起身,陣法瞬間徹底發動,黑雲密佈,其中雷音滾滾,讓孔宣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他緊緊皺眉,只能內裡的妲己突然驚呼一聲,然後一道勁力撞在了陣法的結界上。這道勁力是含怒而發,力道極大,若不是陣法全部展開,可能已經被撞散了。

  孔宣伸出手,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介入。但是突然想起,這陣法只要展開,內裡便是滄海桑田,自己遲疑這幾秒鐘,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於是再不猶豫,立刻將陣法收回。

  黑雲煙消雲散,空氣漸漸恢復平靜,露出妲己的模樣。她已經恢復人形,跪在那裡,剛剛似乎手上還抱著一樣東西。她沒有流淚,只是全然的空洞與絕望。

  閉了閉眼睛,似乎確定一切已經消失,她抬頭對孔宣笑道:「心魔……我知道了。」

  孔宣伸出手,正好接住她軟倒的身體。這樣輕,這樣不似一個人一般。他掃過妲己的發,露出汗濕的容顏,複雜的面色一閃而沒。

  心魔,她知道了……是知道了啊,但卻未曾想解,對不對?這般的絕望,這般的笑容。明明掙扎求存,明明心比天高,又在怕什麼?不對,這不是懼怕……如果怕了,蘇妲己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結果自己該頭疼的仍舊頭疼,該不懂的還是不懂,而看蘇妲己的樣子,必然不可能已經開解了心魔。折騰了一晚上,一點收穫都沒有。

  抱著妲己回去,不過總算變回人形,到底如何,就等妲己蘇醒了之後再說吧。

  這一暈,誰知道就是七天七夜。王后突然臥病在床,連前朝都驚動了,而且不許任何人探視,據傳出去的消息說,連大王都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事態緊急,聞仲也不讓人通報,而是運用法術,直接潛入後宮,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如他所想,妲己身邊的那兩個人還在——孔宣和楊戩。躲躲藏藏不是聞仲的作風,既然已經到後殿,他自然站出來:「蘇妲己怎麼了?」

  楊戩立刻轉身,可見還帶著怒火,不過立刻壓制,變成了面無表情的模樣。

  「聞太師,想過你會來,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王后生病,王上不理朝政,我怎能不過來看看?」聞太師冷冷道:「她又怎麼了?」

  「小毛病而已,不勞聞太師操心。」楊戩立刻打斷:「既然無人理會朝政,自然要太師辛苦些,還有空往後宮跑嗎?」

  聞仲奇怪看了楊戩一眼,這位今日的火氣怎麼如此大?

  楊戩沒好聲氣,自然也不*搭理。每每自己離開,妲己總要出點兒問題。若不是這些人逼迫著,又怎會……雖說知道自己是遷怒,但遷怒就遷怒了。*人躺在那裡生死未蔔,還不許他發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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