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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家教)前方高能非戰鬥人員死不撤離》作者:流年不利阿廷廷【完結+番外】

第96章 Chapter.65信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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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田綱吉等人和奇古六世的面談至此落幕。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一切跟著一同結束,先不說他們真正的目的還沒達到,深海少女至今仍然下落,其次他們此行的表面理由是宣告與米魯菲歐蕾的同盟,鞏固同盟家族之間的連結什麼的,自然不可能像這樣關起門來單獨解決。

  因此順理成章的,明日還有一場正式的會談。

  不必擔心面談的借口因此廢棄不能用、姑且還能在此待著的現實固然令澤田綱吉等人松了一口氣,然而這並不意味著接下來能稍稍放松——在先前的面談中,奇古六世提出了和接待員弗朗西斯一樣的見解,要他們親自去見見艾薩莉那個傳說中來自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朋友。

  與弗朗西斯不同,作為家族首領的奇古六世的作風可謂風疾電掣,直接便安排部下去喚艾薩莉來與澤田綱吉他們聚會,也算是代替自己招待他們,畢竟作為黑手黨首領,奇古六世也是很忙碌的。

  最後,澤田綱吉等人帶到了主館,出現在眾人眼前的艾薩莉沒什麼異狀,唯一與平時不同的地方,大概是今天的她明顯經過一番打扮才前來接待他們。

  與過往在瑪菲雅學園的裝扮全然不同,既沒有穿著實戰用途顯著日常生活卻像是神經病一樣的叢林迷彩裝,臉上也沒有塗著花花綠綠的塗料。相反的,柔軟的淡色發絲被細心地收攏起來,編成發辮盤於腦後,幾縷發絲自然地垂落,服貼在背部,微卷的發尾蕩在蝴蝶骨的位置,就像是被扇動翅膀的蝴蝶給擾動的葉一般。

  她的肌膚白得像是能發光,濃纖合度的身子被黑色的禮服包裹著,裙擺布料垂墜仿佛一朵盛放的花骨朵,艾薩莉便是被珍藏在千重疊瓣中心的花蕊。

  陽光溫柔地吻著緗黃的發絲,松柏綠的眼眸閃耀,在她一眨一眨的星眸中閃爍起的光芒,仿佛能照耀一方黑沉的天幕。

  那毫無疑問,正是與世人認知中的「掘墓人的珍寶」相符的姿態。

  「歡迎大駕光臨,十代目前輩!」然而一身正裝打扮的艾薩莉朝著澤田綱吉露出一抹燦爛的笑,並且伸出大拇指對他比了個贊,說話的語氣神態與過往並無出入,「來俄羅斯玩得很開心嗎?弗朗西斯那小子有好好招待你們吧?沒有的話我會好好修理他,千萬不要跟我客氣啊!」

  熟悉而親切的口吻讓人不禁放松下來,果然就算穿得人模人樣,還是那個社會常識不足粗神經不拘小節的後輩。

  獄寺隼人當即找回了當初在瑪菲雅學園時的感覺,就是想狠狠削眼前這個不正經的臭女人一頓的心情,於是眉毛上挑,語氣不快地說,「哼,艾薩莉.奇古,事到如今妳竟然還掛著那種蠢得要死的笑容,講這種令人厭煩的敷衍客套話嗎……妳不會不知道我們來這裡的目的,那個叫弗朗西斯的家伙肯定和妳說過了,現在還裝什麼傻。」

  「唔,這是兩回事嘛,而且我不懂那麼復雜的事啦,畢竟家族的事目前還是老爺子跟弗朗西斯在處理,跟我沒什麼關系。」艾薩莉擺擺手隨口說道,顯然不是很介意獄寺有點衝的語氣。

  「何況我講的也不是客套話啦,我真的很高興能在奇古家族看到十代目前輩你們;當然了,西蒙家族的炎真,雖然之前有些過節,不過——嗯,果然你來了我也很高興喔!」

  「謝、謝謝。」古裡炎真有些受寵若驚,似乎沒有想到對方會對自己的到來會表示歡迎。

  「不客氣,畢竟很多家族成員都和我說過光讓我幫忙打你一頓還不夠出氣,想要親自來。」艾薩莉擺擺手爽朗地表示,「果然,揍人報仇這類事情還是要自己動手才夠爽嘛!」

  古裡炎真:「……」

  他現在收回那一句謝謝還來得及嗎?

  「呃,謝謝妳的招待,奇古學妹。不過我們來這裡其實是有事想要問妳。」

  澤田綱吉趕忙將話題扯回來,他們這次來可不是專程送古裡炎真來給奇古家族的成員發泄情緒的。

  他看向艾薩莉,努力壓下心中的擔憂焦躁不安……等等復雜的情緒,試圖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一些,好去詢問對方問題——直覺與線索都隱隱指向的那個、與深海光流失蹤相關的問題。

  「奇古六世說妳這次回到家族似乎還帶了『朋友』……是來自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對嗎?」澤田綱吉深吸了一口氣,才接著往下說,「方便讓我們見一面嗎?我們……有些事情想要詢問。」

  此話一出,不只是問話的澤田綱吉,眾人的視線都落在艾薩莉的身上,觀察她的反應。

  而要說聽了這話以後艾薩莉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倒是沒有。她面上帶著與過往差不多的神色,稍微偏頭思考了一下,「我沒什麼問題唷,只要她願意的話。」

  「不過要是她不願意的話就算了,總不能勉強人家,畢竟這樣才是紳士應該有的行為嘛,對吧?」

  「她?」獄寺隼人皺起眉,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雖然說要不要見面取決於她,不過名字的話說出來應該無妨。」

  艾薩莉以像是在詢問誰的語氣自問自答著,自顧自地做出決定。

  「——Aurora.Estraneo,是我可愛的友人。」

  艾薩莉說出口的話,使現場的空氣凝滯了。

  當下,如獄寺隼人和史庫瓦羅這樣脾氣爆的人員的質問都未能脫口而出,便被艾薩莉身後的房門內便透出的一道聲音打斷。

  「回來吧,艾薩莉小姐。」那是一道在眾人聽來十分陌生的成年男性嗓音,音色低沉,「Aurora大人正在等妳。」

  艾薩莉乍一聽到這個聲音,自澤田綱吉等人出現後就沒消失過的笑意微微褪去,松柏綠的眼眸裡跟著染上幾分不明的情緒。

  「好的,巴貝奇先生。」艾薩莉這麼回答,並且即便那人應該看不到,她仍朝對方所在的門微微頷首;眾人注意到,作為奇古家族下任首領第一候選人,艾薩莉對待理應只是家族成員的「巴貝奇」過於恭敬了,她本人原來可不是這樣的性格。

  「巴貝奇先生都這麼說了,看來今天沒辦法讓你們和Aurora見面。不過很快也會見面,所以也不用感到太可惜。」然而當艾薩莉轉過頭面對他們時,似乎又變回原來那個令人感到親切的後輩。

  艾薩莉是笑著和他們說接下來那段話的。

  她的面上毫無異常的情緒,仿佛理所當然地宣布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對了,先和你們說一聲也比較好吧……來到奇古家族作客的Aurora作為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首領,將於明天的正式會談,在前輩你們家族的見證下,和奇古家族宣布結盟喔。」

  +++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到奇古家族招待客人用的別館內,眾人按耐了許久的情緒總算爆發,獄寺隼人搶在眾人之前首先煩躁地出聲,實際上卻也只是說出了在場多數人的心聲, 「什麼Aurora.Estraneo……認真的嗎,艾薩莉那個女人!」

  「喂,那個叫Aurora的不就是……」史庫瓦羅皺起眉,頓了一下像是思考該不該將這說出口,然而他到底還是接著問了,「不就是深海光流那丫頭嗎?」

  史庫瓦羅曾經見過那名叫Aurora的灰發女孩,當時他誤以為對方是變小的深海光流,還被小鬼們糾正說那是對方未來的女兒——後來山本武又跑來和他說那就是深海光流本人。

  說實在的,整件事情聽起來混亂又麻煩,當時的史庫瓦羅不是很想理會,只覺得根本無關緊要;就算是前禁忌家族,艾斯托拉涅歐的殘余成員又怎樣,別說是整個家族都被消滅了,深海光流本人與其之間的立場可謂涇渭分明,說白了就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系。

  但若事情真如艾薩莉.奇古所言,那就不是無關緊要到能視而不見的小事了。

  「那丫頭……難道是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直系血親嗎?」

  雖說不是所有家族,然而在意大利,大多數的老牌黑手黨家族遵循著古典貴族式的血緣關系作為傳承依據,就像彭格列當初在十代首領的繼承人相繼罹難後也是依循著血緣上的關系,找到了在日本的澤田綱吉,並委任第一殺手前去教育這僅存的彭格列十代繼承人;在指環爭奪戰時,Xanxus更是因為血統的問題遭到哈芙彭格列戒指殘忍拒絕,無法繼承家族,黑手黨的血緣傳承制度的嚴格性從此可見一斑。

  並且,艾薩莉還道出了Aurora. Estraneo艾斯托拉涅歐家族「首領」的身份……建立種種前提之上,史庫瓦羅做出「深海光流是艾斯托拉涅歐的直系血親」的推斷,其實是合情合理的。

  ……然而就算合情合理,並不意味著就能被接受。

  特別是對在場的某些人而言。

  「就那一個名字根本不能代表什麼。」獄寺捏了捏拳頭,猛然抬起頭,「再不然,肯定是奇古那個女人在胡說八道!」

  「嘛……雖然一昧否定獲得的情報這點難以苟同,不過我也覺得應該對艾薩莉的話暫且存疑喔。」白蘭接口說,「雖然我早就透過平行世界知道光醬出身自艾斯托拉涅歐家族……但是家族直系血親這種身份,我可從來沒聽說過喔。」

  「如果光醬有這樣的身份,在那麼多相似的平行世界裡面,多多少少應該會有其他的『白蘭』察覺到才對。」

  白蘭如此推斷。他這番發言多少給了眾人一點信心,不要說心頭微微放松的獄寺,就連史庫瓦羅聽了都覺得或許還有別的可能,雖然並不清楚為什麼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一個叫「Aurora.Estraneo」的家伙,也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但也可能是用來動搖他們的煙幕彈,至少目前看來還挺有用的。

  然而……在場唯有一人,唯有澤田綱吉一個人眉頭仍然緊鎖。

  古裡炎真注意到了,彼時,未具有彭格列那般祖傳超直感他,心口卻有股近乎實質的不祥預感,促使他出聲叫了對方,「阿綱,你怎麼了嗎?」

  澤田綱吉張了張嘴,沒有出聲,像是說不出話來一般,但很快他發現眾人的視線都隨著炎真的話轉移到他的身上。

  一時之間,各色目光壓得澤田綱吉有些喘不過氣。這種感覺與過去在班上被人當眾嘲笑是廢柴,在眾人面前指指點點無地自容的感覺不一樣,因為他能明確察覺到,所有人正認真地等著他發話。

  像是有所期待一般,這樣的重壓之下會覺得難以喘息也是理所當然的吧,澤田綱吉捫心自問,他本就是個膽小的廢柴阿綱,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就連昨晚起床散步時,在庭院發生的短暫插曲都能令他郁郁不得解,並且出於某些原因,他還無法啟齒告訴其他人。

  那樣的事情他要怎麼說出口,要是,光流她其實真的不——

  「……彭格列十代。」

  一直以來沉默著的幻騎士突然出聲,澤田綱吉不由得看向了他,然後見到對方仿佛靜靜燃燒著某種火炎的狹長眼眸。

  「您是光流小姐的Boss。您的想法不論是對光流小姐,還是對我們而言,都是很重要的。」

  看著幻騎士平靜卻堅定的眼神,說著強詞奪理一般毫無道理的話,澤田綱吉腦中卻突然浮現深海光流說過的話。

  『阿綱是我們的Boss啊,一定沒問題的。 』

  「十代目,你沒事吧?」獄寺憂心的嗓音響起,「是不是身體有哪裡不適,如果是這樣的話,那……」

  「……我沒事。」澤田綱吉呼了一口氣,努力振作起精神,「那個,有件事我認為必須告訴大家……Aurora.Estraneo』恐怕就是光流沒錯。光流就是因為繼承人的身份,才會被艾斯托拉涅歐窮追不舍。」

  澤田綱吉緩緩將寫在被藏起的信紙上的內容道出,並在眾人各色目光中,說道:

  「各位……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大家幫助我。」

  「我想帶光流回來。為此,希望各位能協助我。」

  +++

  「……哼,總算說出口了,阿綱。」聽著耳機裡傳來的談話聲,頭戴西服帽的殺手男孩唇角勾起,「這次也是自己做出的決定……總算不是我在後頭拿著鞭子逼出來的成果。」

  之所以說是「也」是因為這場景Reborn不是第一次見了——在與百慕達的戰鬥時,為了拯救第一殺手,身為弟子的澤田綱吉也拿出了就連Reborn都不得不承認的魄力,讓家族內外的各種問題人物聯手合作。

  作為家庭教師,Reborn以讓對方再次展現當時的魄力為目標,反覆進行思索,最後在這次的事件中終於得以實現。

  他的學生有所成長,這大概是本次事件到目前為止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哈——啾!」

  聽到這陣聲響,心情原來還挺不錯的Reborn皺起眉,露出了有些嫌惡的表情,微微側頭看向一旁包成顆球了還不斷打噴嚏的男人,「你身體真虛啊,夏馬爾。」

  「哈啾!我是道道地地的……哈啾!南歐人!」夏馬爾咬牙切齒地說,除了對殺手男孩的憤怒,不排除還有因為太冷牙關打顫的狀況,「這裡是莫斯科,緯度那麼高——哈啾!哪個習慣地中海氣候的南歐人頂得住……哈啾!」

  殺手不以為意,畢竟他就很頂得住。

  「要不是擔心小海,鬼才要來這種女性肌膚與空氣的接觸總面積不到百分之三十的地方……」

  「你倒是挺盡職。」Reborn斜斜睨了他一眼,語氣卻多少帶了點嘲諷,「好像你真的是個好師叔,而不是單純的色狼似的。」

  「我本來就是小海的好師叔!」夏馬爾不滿極了,「要是隼人他們派不上用場,到時候就由我這個帥氣的師叔颯爽出場拯救小海……哈啾!」

  且不說就這渾身顫抖,鼻水噴嚏還止不住的模樣根本和颯爽一詞無緣,如果那群小鬼不頂用,那夏馬爾能成功的機率也是微乎其微。

  因此Reborn根本沒管夏馬爾說什麼,只是另外找了個話題,「你什麼時候知道深海光流的身份的?你那個神醫師兄和你說的?」

  「……小海不久前才和我報備。」摸了摸鼻子,夏馬爾不情不願地回話。他知道這件事真的是不久以前,深海光流從十年前回歸後才和他說的,「以前我一直很奇怪,師兄他雖然不喜歡被人跟著,但從前也沒有像收養小海以後那樣躲躲藏藏、東奔西跑過日子……現在才知道是為了躲避艾斯托拉涅歐對直系血緣者的追捕。」

  現在想想,最後那幾年雖說也有西爾弗的病情加重,身子大不如前而無法再如過去那樣隨心所欲的四處奔走,會定居在黑街上的小醫館,恐怕也是因為處理好「Aurora 」在裡世界存在的痕跡,以及確認了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確實已經銷聲匿跡了。

  實際上,更早的時候西爾弗偶爾也會和自己尚且年幼的徒弟說過「以後就去能照到陽光,和黑暗的裡世界無緣的地方吧」像這樣的話;受到這些話的影響,在深海少女給自己做的生涯規劃中,未來的目標曾經就是永遠脫離裡世界,走到表世界的陽光下。

  過去,夏馬爾一向將那些話當成老師對學生未來生活的期待,如今想來,西爾弗更多或許是擔憂艾斯托拉涅歐可能造成的威脅。

  「白蘭曾經說過,在他所知道的每個平行世界裡深海光流幾乎都是作為醫生或是教師的非戰鬥人員,只有一個作為戰鬥人員存在的『例外』。」Reborn再度發話,「這樣想來,白蘭至今為止會不知道深海光流作為艾斯托拉涅歐直系的身份,都有賴於西爾弗的努力吧。」

  無數平行世界裡面,不論深海光流是承接他的衣缽成為了不亞於老師的優秀醫生,還是作為教授、老師等等職業,之所以能那麼無憂無慮地展現自身的才能,背後都有著西爾弗對學生的那份深沉的愛,以及為之籌謀的努力。

  為了讓少女的能無憂無慮,為了讓少女能走到更遼闊的地方,為了讓她……在西爾弗自身無法抵達的「未來」裡,擁有更美好的風景。

  可以想像到,在那些平行世界裡面,西爾弗也如在他們的世界這般,用盡一切力量,默默保護他惹人憐愛的、唯一的學生。

  僅有的例外可能是深海光流作為戰鬥人員存在的平行世界,在那裡,沒能遇到西爾弗的「深海光流」不是「深海光流」,而是「Aurora」……那個世界的白蘭想必知道深海光流的身世,才能將「巴貝奇」這個來自艾斯托拉涅歐家的成員名稱,當作線索提供給他們。

  「……深海光流有個很好的老師。」殺手以手壓低帽檐,輕聲說道,「既然如此,蠢綱你可更不能給我丟臉了。」

  弄清楚深海光流正面對著、正注視著什麼吧。

  然後親自將她帶回來。

  ++

  盡管是剛剛入秋的時節,然而位於俄羅斯的奇古家族庭院,夜涼如水。

  在早晨看來略顯枯黃的草皮,在夜裡去反倒不顯得那麼突兀——或者說,在這個萬籟俱寂的時間點,萬物仿佛死一般寂靜,凋萎中的草葉也顯得那麼合乎情理。莫斯科寒冷的秋夜裡,好像根本沒有半個可稱得上活著的生物存在一樣,安靜到令人不安的地步。

  過於異常的寂靜。

  初來乍到,不知是因為不適應天候,還是因為心緒不寧,總之,睡不著覺而起床散步的澤田綱吉踩在草皮上,窸窣作響的跫音讓安靜得過分的庭園總算不再那麼深靜。

  跶、跶、跶。

  不同於澤田綱吉的,清脆的跫音突兀地響起,回蕩在過於安靜的夜裡。澤田綱吉驀然回首,朝聲音來源看了過去。

  映入眼簾的灰色太過刺眼。比起白日裡顯得偏暗的色調,孤寂的月光照亮下,那抹灰在澤田綱吉的眼中仿佛亮起了光。

  於是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抹「光」,同時張了張嘴,□□冷的空氣侵襲好一陣子的嗓子澀然,他卻硬是從中擠出幾個不甚清晰的音節:「hika… …」

  「光」卻在這時看了他一眼,灰色的瞳若有似無地對焦在他的臉上,而後不為所動地移開了視線。

  「光」不發一語地轉身走了,身後的澤田綱吉舉起的手,最終徒然地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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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終於寫到這裡啦!

  首先值得一提的是終於寫到小光的身世的部分了,除了人體實驗品的身份,實際上還有艾斯托拉涅歐直系血親的這個身份;前文曾經提及小光與師父平時總是在逃跑的路上,師父給出的理由是不喜歡被拘束……實際上是在躲避艾斯托拉涅歐家對小光的抓捕

  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本文一開始,那場來自瓦利亞的仿佛兒戲(……)的追殺,當時因為大張旗鼓的搜索才引起了艾斯托拉涅歐的注意;實際上要是沒有那件事,小光會如同老師一開始所期望的那樣成為表世界的普通醫生

  其余平行世界裡面只要是成為非戰鬥人員,基本上都是以小光與師父相遇為前提……除了大魔王白蘭的世界,其他沒有遇上師父的小光大多早早就死亡了,所以之前才會說沒有除此之外的戰鬥人員光存在

  最後關於本章,最尾巴描寫的畫面是來到莫斯科的第一天,27晚上去夜游時的場景……對,所以當晚27就知道小光在奇古家族了,但因為對方奇怪的態度就把這件事壓在心底,並沒有說出來;至於小光與小艾還有奇古家族奇奇怪怪的表現之後也會提到,大概這樣(合掌

  下回更新再見!


第97章 Chapter.66局外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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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海光流從寬大的床上悠悠轉醒,那令人感到溫暖的夢仿佛溫柔地擱淺在枕側。

  然而,即便夢中的場景記憶猶新,她本人卻沒有太劇烈的情緒反應,視線越過天鵝絨填充的柔軟枕頭,落到坐在床邊擺放的小凳子上的人。

  「艾薩莉。」她喚了一聲。

  緗黃色頭發的少女聞言立刻朝她看了過來,如寶石一般的藍眸在接觸到她的臉龐時,瞬間彎成了兩道美麗的弧形,「早安,Aurora!」

  「早。」深海光流聲色平淡地回應對方的問候,同時自床榻坐起,灰色的長發便隨著她的動作由肩窩滑落,帶著剛睡醒時才有的雜亂披散在背部。見狀,艾薩莉上前,將深海光流不聽話亂翹的發絲攏起,以五指作梳,動作溫柔且細膩地將之細細地梳理干淨。

  在這期間,深海光流背對著艾薩莉任其施為,姿態放松且熟稔。

  根據實驗顯示,一個人要養成一個習慣,平均需要六十六天的時間,其中又因為諸多環境以及個人狀況等等變因,需要十八天到兩百五十八天不等的時間;放在擅長尋找規律並遵循的聰明人身上,養成習慣的時間下限則似乎還能再降低。

  至少,來到此地尚且不滿十八天的深海光流,看上去似乎已經養成了某種程度的習慣。

  起床時間是早晨五點一十五分零秒,在艾薩莉差不多將對方的頭發整理好的時候,時間是早晨五點二十三分零秒,深海光流開了口:「昨晚,我又做了夢。」

  在相同的時間點,說了與之前一樣的話,這與其說是養成了習慣,更像是被精准地設定了軌跡一般。

  所以,現在少女說出口的話語並不是單純地復讀相同的台詞,真要說的話,更像是精密的科學儀器正在重復演算著某道程式。

  而艾薩莉的任務是讓這道「程式」能順利地被演算下去。

  「……是嗎,Aurora 做了怎麼樣的夢呢?」所以,艾薩莉按照慣例地詢問。

  「夢到了我的師父要我離開。」深海光流毫不避諱地回答,「離開裡世界,遠離黑手黨。」

  『可以的話,以後離開這裡吧。 』

  夢中,她的眼眸仿佛清澈的湖面般澄映著對方翡翠似的眼眸,她能清晰地分辨出對方眼裡流露種種情緒。

  盡管紛雜難辯,但糅合在一起的結果呈現出來的,便是對她的擔憂。

  『離開裡世界,去到很遠的地方吧。沒有黑手黨,與黑暗中的一切全然相反的地方。 』西爾弗說,同時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頰,輕柔得像是蕩於水上淺淺劃過水面的藤花,『在那裡妳也能成為一名優秀的醫生,而且走在陽光下的話,妳會遇到更多溫柔的好人。 』

  『那些溫柔的人肯定能改變妳,讓妳在未來的某一天能輕松愉快地笑出聲……我由衷地希望,妳能有那樣子的未來。 』

  夢境中的人那頭耀眼的金發、剔透明徹的祖母綠眼眸仿佛就在眼前,睜開眼的剎那,幾乎讓人以為又回到了當年,回到了總是溫情脈脈地照料著弟子的黑手黨神醫身邊,聽著師父細細碎碎,卻絕不令人感到厭煩的溫情絮語。

  那應當是懷念,並且溫暖得讓人幾欲落淚的場景。

  像那樣的記憶,肯定曾經被眼前的少女萬分愛惜地收藏起來,即便從未宣諸於口,但絕對是她視為寶藏般珍視的重要回憶。

  艾薩莉抿了抿唇,藍眸中的情緒閃爍,便不想問下去了。

  然而有道聲音接過了她的台詞。

  「對於那個夢境,Aurora 大人您的感覺如何呢?」

  低沉的男聲在房內響起,艾薩莉的身子在聽到那道嗓音的瞬間下意識地繃緊,回過頭,出聲的男子站在不遠處的房門口,在她的目光下,像征性地敲了敲已經打開的房門。

  「沒什麼特別的。」相較於艾薩莉,深海光流堪稱毫無反應,神色如常地回覆了男子,「與之前的夢一樣。還有進來前就應該先敲門,這是禮貌。巴貝奇。」

  巴貝奇聞言笑了笑,抬腳朝她走來,得益於他的身量修長,長腿邁了幾下便站定在她們跟前。接著巴貝奇將手微微抬起放置在胸前,微微傾身,衝著深海光流彎腰。 「是屬下失禮了。」

  「但是,Aurora 大人,恕屬下直言……您對那個夢境,真的毫無感觸嗎?」巴貝奇結束禮節,直起腰後一雙晦暗的眼眸看著神色淡漠的少女。

  「您的師父為了您,甘願放棄了好好療養的病症,拖著病體躲避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追捕,曾經瞞著您與我等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成員交鋒數次,並且一直以來,即便在本人死去的現在,他對您的保護措施都還持續發揮作用——他是如此地珍重、愛護著您。」

  「這樣的他,等於是被您親手害死的他,要您遠離裡世界。」巴貝奇的聲音輕柔極了,而您如今還在這裡,並且是在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擔任首領的位置。 」

  「您有什麼感覺?」

  會心痛嗎?會悲傷嗎?

  還是會憤怒嗎?會感到憎恨嗎?

  巴貝奇仔細地觀察著深海光流的神情,不放過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然而他不得不承認,對方的神色一點變化也沒有,仿佛對於一切都無動於衷。

  灰蒙蒙的眼眸像是覆蓋上了濃濃的霧幕一般,一切的光線探入其中便無聲地被吞沒,湮滅在那片死寂般的灰色之中。

  「我說過了,沒有什麼特別的。」深海光流面無表情地如此回道,「真要說的話,那樣的視角就像是看電影一樣的感覺。」

  巴貝奇又笑了,笑聲輕快愉悅,特別是在聽到少女的「像是看電影」的評論以後。

  「是嗎,屬下明白了。」很快,巴貝奇止住了笑,再次折腰,對著靠坐在床沿的少女伸出手,「那麼,大人請先去洗漱吧。」

  奇怪的是,雖然說是站在少女跟前沒錯,然而巴貝奇距離少女的位置卻有些遠了,以至於當他伸出左手似乎要讓攙扶對方時袖口被帶離原來的位置,露出了一截手腕——以及手腕上,那一圈猙獰的疤痕,像是被高溫狠狠熨燙過,附近的皮膚皺在一塊的凄慘模樣。

  並且,盡管只微微抬起不過幾秒的功夫他的手便不住的顫抖,令人不禁聯想,那樣的傷痕是否代表對方當初所受的傷不只是表層皮肉,內裡的筋骨與神經也一並遭到重創,並且留下了永遠無法抹滅的傷害。

  巴貝奇此番動作,簡直像是刻意將疤痕暴露在少女眼皮子底下一般,至少在艾薩莉眼裡是這樣。

  「巴貝奇,你!」艾薩莉當即便像是被冒犯了一般衝著巴貝奇尖叫,卻又顧忌什麼沒辦法說下去,一雙藍眸惡狠狠地看著他。

  巴貝奇並不予以理會,只是看著深海光流。這回他沒有再試圖解讀對方的微表情,而是將視線放在對方的胸腔,接著,以同樣經受過實驗室改造植入的特殊眼球,透過皮肉與種種堪稱障礙的組織器官,看到了其下跳動著的心髒。

  深海光流的心髒維持著完美的竇性節律,具體心跳數一分鐘約為七十八下,屬於正常人在情緒平穩時會有的水平之內;她的情緒顯然很穩定,即便面對自己親手造成的猙獰傷疤,作為曾經的醫生,卻連基本憐憫與愧疚也無。

  仿若將己身以外的世界排除,游離於一切之外,冷眼旁觀的「局外人」。

  確認了這一點以後,反倒是巴貝奇,他的心跳猛地劇烈跳動起來。

  ——啊啊,終於,被他找回來了。

  壓抑著興奮到頭皮發麻戰栗不已的反射動作,巴貝奇一點一點將頭顱給低了下去,這回朝著深海光流,他毫無保留地施行著包含敬意以及忠誠的禮節。

  壓抑著幾乎要從身上的毛孔噴薄而出的興奮與狂熱,以微微顫抖的語調說著:

  「Aurora 大人,您必將成為世界上最為出色的『Estraneo』。」

  +++

  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是游離於黑手黨世界以外的異端家族。

  所謂「異端」一稱,並非是指其遭到意大利黑手黨的排斥,被打為禁忌一事,而是,代表艾斯托拉涅歐家的「Estraneo」一詞,在意大利語裡本身便含有異端之義。

  ——又或者該稱之為,「局外人」。

  對整個黑手黨界、乃至於整個世界,游離這一切之外,帶著透析一切的冷漠冷眼旁觀的局外人,艾斯托拉涅歐本質便是如此。

  家族從事著人體實驗以及操控他人的禁忌子彈的開發,此間種種都不是艾斯托拉涅歐失序瘋狂的證明,事實恰恰相反,這些病態且喪心病狂,仿佛將人類擁有的感情剔除過後淪喪的人性的行徑,正是艾斯托拉涅歐意志貫徹之下的結果。

  人體實驗是禁忌的,那是作為人類的立場而言。而艾斯托拉涅歐是異端,是非人,於「非人」而言,將所謂的禁忌視之如常,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至少契爾科夫.巴貝奇認為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他們巴貝奇一族從很久以前便輔佐著艾斯托拉涅歐家系的繼承者。與外界所認知的不同,巴貝奇們認定,艾斯托拉涅歐所為並非禁忌與非人道,而是宛如神明一般的「神性」之體現。

  因為所謂的一視同仁的大愛與漠視世間一切的冷漠,其所展現出來的特質是一模一樣的;世間無數再「不合理」、「非人道」的事情仍在全知全能的神眼皮子底下存在著,可見,一切悲慘與不合理,傷害與醜惡都是被神所容許的,與愛和溫暖,幸福與美好的事物沒有什麼不同。

  神只是冷眼旁觀,不插手人世的存在。那麼,艾斯托拉涅歐之「非人」,就其征顯出來的樣貌來看,便可稱其為「神」了吧。

  自年幼時便自己思考出以上等式的契爾科夫.巴貝奇,毫無意外地與他的先祖以及族中所有的前輩們一樣,在知曉真理後的狂喜與熱衷之下,淪為了異端的擁戴者,最忠實的狂信徒。

  當然了,作為以「人」為基礎單位的黑手黨家族,艾斯托拉涅歐家並非人人皆有如此高覺悟的「神性」,相反的,家族遍地都是真正的喪病者,因精神瘋癲或是人倫喪失被人類社會所排斥,最後在並不在乎人世道德的艾斯托拉涅歐家族駐下。

  艾斯托拉涅歐家被視作悖德者的伊甸園,是空有才華然卻精神異常、缺失作為人類的某種必然要件的家伙們逃亡流浪許久後的收容所,加之對那些瘋子的研究毫無限制,逐漸被黑手黨界視為禁忌。

  ——然而這些事情對巴貝奇而言怎樣都好,因為艾斯托拉涅歐精神的體現,本就不是那些搞科研搞到道德淪喪、失去理智的科學家們,而是冠以「Estraneo」姓氏的家族直系。

  十余年以前不過是個二十歲出頭青年的契爾科夫.巴貝奇見了艾斯托拉涅歐當時的首領,也就是深海光流的父親——那是絕無感情,堪稱完美的存在。

  見到對方第一眼巴貝奇便忍不住戰栗了,他看著那雙灰色的眼瞳,裡頭仿佛通透到能映出世間萬物,森羅萬像盡納其中;然而又像是什麼也沒能被其收入眼底,灰暗的眼裡正像被一場盛大的霧給籠罩,哪怕是一片塵埃都入不得眼。

  多麼、多麼令人迷醉的眼眸啊,垂眸時恰似神不經意地一瞥,帶來了雪霜或是凄雨,又或者是一道陽光或是和風,絕不是刻意的溫暖或是冰冷,而是自然,卻沒有含帶偏頗與意志的絕對的公平。

  契爾科夫.巴貝奇深深地沉迷其中。

  然而好景不長,擁有如此令人心神迷醉的無情雙眸的首領某日變了——愛上了一個姓氏為「深海」的日本女子。

  接下來一連串的「悲劇」,巴貝奇不願再做回想,於他而言,那是不亞於天崩地裂的噩夢場景。

  那時的巴貝奇絕望得幾乎就要放棄了,之後對於曾經如神明般的首領因為妻子的離去變得沉郁悲傷,他的內心也跟著搖搖欲墜。並非哀其所哀,而是為了神的隕落而感傷。

  然後,這樣的他迎來了天啟。

  來自十年後的時空的少女,擁有與首領如初一轍的灰色頭發,以及完美復制了首領的灰色眸子。

  看到對方的瞬間,巴貝奇察覺到了,有某種直覺正大聲叫囂著,許久未曾有過動靜仿佛死水一般的心髒鼓噪著;但他按耐住這一切,當機立斷地將莫名其妙出現在艾斯托拉涅歐家的少女庇護起來。

  巴貝奇並沒有和少女說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但或許是因為他出手庇護的行動讓對方覺得自己可以信任吧,總之,少女和他說,她的名字叫「深海光流」。

  怦怦,巴貝奇的心髒驟然加大力度跳動,他將少女安頓好便離開了,有些事情他必須盡快去確認才行。

  巴貝奇去求見首領,卻吃了閉門羹,幾番打聽之下得知,首領近日以來雙目時時泛疼,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家族中醫術高超的醫生都毫無辦法。接著又做了許多調查,巴貝奇基本上已經確定了,首領的眼睛與名叫深海光流的少女的眼睛大有關系——或者說,他們擁有同樣一雙眼睛。

  並不是相似,而是完全一模一樣,首領的眼睛,便是少女的眼睛,正因為是同等的存在,在一個時空中同時存在時才會引起排斥反應。

  再透過一些已知的訊息——如少女和首領夫人同樣姓「深海」,以及首領的眼睛突然如同起了什麼排斥反應一般地劇烈疼痛——巴貝奇確信,「深海光流」便是當初首領與那個女人生下的女兒。

  首領的女兒名叫 Aurora,在那個拋棄了首領回到日本的女人死後被帶回艾斯托拉涅歐家族,這點家族裡的所有人都知道,不僅如此,大家還知道 Aurora 繼承了首領的灰發,還有她母親那雙如大海一般的藍眸。

  於是,巴貝奇終究是發現了,關於「Estraneo」家系的秘密。

  家族世代相傳的眼眸,是神之所以為神的關鍵,將父親的眼珠子挖出來,將之填充予兒女的眼眶中,艾斯托拉涅歐,便是以此奠定傳承基礎的異常家族。

  與過往所有的「巴貝奇們」一樣,得知此事的他非但不覺膽寒,反倒興奮,接著狂喜起來。

  他想,果然神明是不會消失的,只是轉移了軀殼。而對他而言,只要擁有神的視角,能見神所見的便是神,因此深海光流,就是換代過後的新的神了。

  仿佛劫後余生,信仰終於又有所依托的巴貝奇不再如同幽魂與行屍走肉,每日都感謝上天的垂憐——但他很快發現,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名叫深海光流的少女是擁有感情的存在。平時或許被掩蓋在毫無波瀾的表情之下,然而她是會在艾斯托拉涅歐這樣的環境之下,泛起同情心與不忍的人。

  巴貝奇甚至不只一次見到對方去接觸拿來進行人體實驗的實驗品,並且他十分確信深海光流正在策劃著要拯救其他實驗品,馬上就要行動。

  開什麼玩笑,善良且富有同情心,對他人境遇感同身受——這種事他絕不允許。

  巴貝奇絕不允許好不容易再臨的神明變為平庸的凡人。

  於是巴貝奇接下來的行動便可說是理所當然了。他抓住了那個蠱惑深海光流的實驗品小孩,打算在對方面前殺了,用以規勸他的神——然而深海光流卻發怒了,並且用某種力量打傷了巴貝奇的手。

  如同雷電一般的力量,這也是很適合神明擁有的權柄——沒等巴貝奇高興地如此想完,他就看到傷了自己的深海光流仿佛大受打擊地坐倒在地。

  總是冷淡且面無表情的臉上頭次出現了可稱動搖的情緒,與巴貝奇這個手已經被電擊的高溫燙得肌膚化開神經被燒壞的人仿佛立場顛倒了一樣;深海光流分明是連與首領相同的眼球造成的排斥劇痛都能挺下來的人,卻為了他這個區區的凡人而心神動搖。

  巴貝奇頓時覺得無望極了,深海光流真的會是他要的神嗎?

  懷著有些糟糕的心情,巴貝奇堪稱大逆不道地攻擊了深海光流,後者消極抵抗的反應令他感覺更加失望,只覺得神不該是這個樣子的……然後一陣粉霧驟起,深海光流不見了,眼前的人變回了首領的女兒「Aurora」。

  看著眼前懵懂無知,帶著怯意的女孩,巴貝奇突然想道,如果深海光流不行的話,換成「Aurora」呢?

  當然不是眼前的小女孩,而是——若他親手將首領的眼珠子挖出,獻上予眼前的「容器」填裝其中,再悉心引導的話……或許未來,他就能擁有一個名叫 Aurora 的神,而不是缺陷品般的凡人深海光流。

  巴貝奇當即為這個想法所傾倒,並且付諸行動了——只是他沒有想到家族底層老鼠般的實驗品,竟能消滅艾斯托拉涅歐家族。

  看著擁有輪回之眼,神色冷峻的男孩,巴貝奇心底只道可惜了,對方自以為擊垮了艾斯托拉涅歐,卻不知艾斯托拉涅歐的精神與根基全然不是那些他追著打的家伙,而是在移植、傳承了死神之眼的家族首領身上。

  對後來自稱「六道骸」的家族實驗品,巴貝奇沒什麼太大的感受。最多是埋怨對方的動作打亂了他的計劃,使得他一度失去了 Aurora 的蹤跡。

  不過,不要緊,他深信自己能找到對方,在此之前他還有些必要的布置和安排必須先做好,才能萬無一失地迎接他的首領。

  在布置了許多年以後,巴貝奇總算在前幾年找到了對方……然而令人心碎的是,他找到的時候對方已經成為了「深海光流」,而不是「Aurora」。

  她已經擁有了羈絆,並且成為了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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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看著差不多了先更新一下,主要怕放在同一章字太多,這兩天有再碼字的話會接著更後面

  一樣是鋪陳了滿久的伏筆,具體描述了一下當初小光在十年前到底遇到了什麼事,但就像上面說的後面還有,故事還沒講完……就請大家再等等吧!

  最後面就是,昨天去抽了咒術回戰的立牌,身為主角控卻抽不到主角隊的任何人,抽得都是反角……與文章沒什麼關系,總之就是滿失落所以拿來說說(喂

  要是杯墊抽到最喜歡的孫子虎杖的話考慮慶祝一下,雖然也不知道怎麼慶祝(小聲逼逼


第98章 Chapter.67局外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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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艾斯托拉涅歐家族覆滅、殘黨遭到六道骸等出自家族的實驗品追殺的數年之間,巴貝奇一面處理這些麻煩,一面還得尋找深海光流的蹤跡。

  好幾次在巴貝奇迫近,並且確信就要抓到對方時,六道骸的追擊就會趕到,等到他與之周旋完畢後,深海光流的蹤跡便又被人隱昵起來了。

  次數多了,饒是巴貝奇這樣虔誠,並且自認無害的信徒都感到有些不耐煩了,因此當時他還特別設計了一番,送了六道骸一個別致的「禮物」,敷衍對方好讓他別總出來礙事——然而,即便這麼做了,巴貝奇還是沒能搜索到深海光流確切的行蹤。

  後來再得到消息便是來自瓦利亞的追殺令,此事件即便在當時的巴貝奇看來,都是十分重要的契機——這代表著原先庇護著深海光流的存在不在了,要不然也不至於讓那群暗殺者這般囂張,大張旗鼓地追殺深海光流。

  在那之後深海光流這些年來的經歷與資料要得手果然變得容易許多,巴貝奇又花了點時間才總算調查清楚,原來對方這幾年都在所謂的黑手黨神醫身邊學習醫術。

  查到這裡巴貝奇隱約已經有些不安了,他清楚地記得深海光流的母親是一名醫生,同時也是害得前代首領不再像神的罪魁禍首,這份血緣、以及醫生的身份在巴貝奇看來,無疑已經能稱得上是原罪了,與母親如此相似的深海光流,真能成為完美的「局外人」嗎?

  巴貝奇內心充斥的不安在見到深海光流本人後徹底成真了。

  深海光流成為了「人類」。

  即便搜集來的情報在在顯示,這些年來深海光流與他人接觸的次數和交流深度都遠遠不及常人,畢竟總是跟著師父一起躲避追殺,並且努力學習醫學知識提升自我,加上艾斯托拉涅歐家傳的「死神之眼」的情感削弱與情緒自動消散的效果,深海光流實際上感情十分淡泊且飄渺。

  在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沒有成為巴貝奇理想中的神,再怎麼說也該是冷血無情,展現出超人的冷漠吧……但即便如此多的條件誘因都顯示少女的未來將導向那樣的結果,但實際上深海光流卻沒有成為巴貝奇想像中的模樣。

  她固然表現得十分冷漠,從各種資料上面看來,所有鏡頭捕捉到的深海光流無一不是面無表情,灰色的眼珠散發著另人心折的冷光,仿佛不論什麼樣的場景都不能令她動搖一般。

  實際上,不為外物動搖應當是真的,至少巴貝奇十分清楚,深海光流那冷淡的表情,以及永遠不會上揚的唇角其實與生理上的原因無關,而是與心理上的狀態有關——根據記載,擁有死神之眼的人,按理來說是不可能會笑的,就算感到欣悅與歡喜,在唇畔真正上揚前便會遭到壓抑,就像那是不該有的情緒一般迅速被「啃蝕」,情緒被冷卻後心中便什麼也不會剩下。

  其他情感也是,悲傷、難過、憤怒、恨憎、怨憤,不論正面或負面,過於激烈的情感都會遭到抹平,剩下細微得只能用做感知外界的程度,體現出來的永遠是鎮定、冷靜和理智的理想狀態。

  乍看之下深海光流似乎完全符合,但見過「完美」狀態的前代首領的巴貝奇很清楚並不是這樣。

  見到的瞬間便知道了,那不是毫無感情的人會露出的眼神,光是看到那個眼神巴貝奇便知道,那是會為從樹梢墜落的一片樹葉所波擾的一汪春池,是山風湧動時於晴空下隨風輕輕搖曳的柳枝。

  看似平靜,實則能輕易被牽動心緒。

  也不知道神醫是如何教養的,然而,他一手打造出來的少女確實是能感受世間的美好,即便感情近乎淡泊,卻能抓住生命中任何易逝的微小幸福,能察知、並懷抱生命中美好的一切繼續走下去,就像是眼見花朵凋萎,枯枝敗葉的凄慘模樣,卻仍能愛著它,只因盛放時曾經是她喜愛的模樣。

  巴貝奇對這樣的教育成果嗤之以鼻,並確信過去所見的那個來自「未來」的深海光流肯定就受過對方這樣的教育,因而即便是傷人這種小事也會輕易被動搖。

  ——好在,巴貝奇准備了後手。一個能讓擁有資質的凡人,「蛻變」為神的准備。為此,他早在十年前便埋下了楔子,此時也是時候收成了。

  「巴貝奇先生,准備好了嗎?」

  門外連同叩門的聲響一同傳來的嗓音打斷了巴貝奇的回憶,然而他並未感到不愉快,反倒勾起唇畔;隨口應了聲,沒上鎖的門如他所料被外頭的人給打開了,來人是艾薩莉。她背著走廊的光站立,被陰影稍微掩藏的面容上唯有一雙松柏綠的眸子是亮著的,隱隱能看到她臉上還帶著一如往常輕松爽朗的笑容。

  盡管不久前巴貝奇用手上的傷痕試探Aurora是否真的如他所想成為了合格的局外人時,艾薩莉還凶狠地衝他齜牙咧嘴,仿佛即將要撲上來撕咬敵人的狼犬一般,但現在的她內心顯然沒有那種針對巴貝奇的戾氣。或者該說,連一點敵意也沒有,相反地話語中還有著顯而易見的熟悉與充斥善意——這就是巴貝奇所謂的「後手」。

  「好了……其他人呢?」巴貝奇隨意地整了整胸前的領帶,問道。

  「都好了,不只是下面的成員,還有老爺子和Aurora都准備好了,就剩下你啦,巴貝奇先生!」艾薩莉眉眼彎起,雙目如同一對碧玉打造的月亮一般,「這樣的場面你不在可不行,老爺子也要我把你帶過去,求你了動作快點好吧!我都要等不及了!」

  艾薩莉的態度十分自然的親昵,那確實是屬於他個人的真實情感,不似作偽;不如說,雖然這份感情產生的方式有些特殊,但巴貝奇身份確定對方情感真摯,絕無虛假的可能。

  ……畢竟這份「真摯」的情感,是由他親手「埋下」的啊。

  巴貝奇低低笑了聲,跟在艾薩莉身後離開了自己的房間,一踏出門,拿下面具的奇古家族人員弗朗西斯站在門外等候,毫無遮掩的面上掛著顯而意見的笑容,與艾薩莉相仿的綠眸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在他身後亦站了一排奇古家族的成員,他們並不像弗朗西斯那樣將面具摘下,因而不能看到表情,但巴貝奇十分清楚,在場所有人必然都睜著溢滿信任之意的綠眸,注視著自己,巴貝奇揚了揚唇,對這片景致頗為滿意。

  畢竟新上任的那位「神」想必也會需要擁戴者的,正如過往准備的艾斯托拉涅歐的眾人,即便將成員抽換改成奇古家族的人,根本上還是不變的。

  「走吧,是時候去會會彭格列十代目了。」

  ++

  「咳、咳,嗚哇,灰塵真多啊。」

  山本武伸手在眼前扇了扇好將揚起的塵埃給揮散,他環顧四周,發現整個室內與方才在外頭看到的一般,裡裡外外整個就是個廢墟。

  這是所大宅子的大廳,地上鋪著暗色的地毯,因為疏於打理布滿灰塵,幾乎要看不清原來的顏色,只隱約能猜到原來應該是常見的艷紅,在灰塵之下,尚且呈現一片稍暗的褐紅色,仿佛曾經被什麼給浸染過一般。

  那應當是曾經鋪蓋過整個大廳的、大量的血液留下的痕跡,並且這個地方明顯與過去山本武曾接觸過的和平場景不同,是未曾見識過的血腥黑暗——就算沒有見到任何一具屍體,然而他能肯定這裡曾經死過很多人。

  倒不是推斷出來的,而是在他踏入這裡之前就知道這件事了。

  不過即便如此,山本也沒有退縮的道理或打算,面向黑暗,他謹慎地向房屋深處前進。能感覺到鞋底摩挲過地上滿布的碎石的觸感,以及空氣中飛揚的細微沙粒,一切都十分真實,令他一方面感到佩服,一方面又覺得神奇。

  「就算知道是假的,但身體還是完全被騙過去了,雖然我也沒有抵抗就是……嗯?」

  山本停下了腳步,察覺到此地的「空氣」改變了,就像是戲劇開場前的一小段時間,某種事物將登場的感覺充斥整個空間,順應著不知道是直覺還是被施加的暗示,他轉過頭,站在連通房屋靠裡房間的長廊的中心,距離不遠也不近地看著大廳內的場景。

  只見廳堂似乎恢復了過往的光鮮亮麗,血污以及破敗的裝潢不復見,碎玻璃和砂礫全數消失,室內擺置的家具也從年久失修的模樣轉為帶著幾分嶄新的樣子,橘色的陽光從大片的玻璃窗透進室內,山本武踏入此處時正值日頭完全被大地吞沒的夜晚,然而根據此時太陽照射進來的角度,時間似乎剛到黃昏。

  有人影自轉明的大廳中浮現,一個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們站在其中,各個面上都帶著笑意,也許是距離得遠了,山本只能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無法清楚地知道他們交談的內容。不過,在作為背景一般喧騰的人群裡面,出現了熟悉的面容。

  山本看到了蘭茲犽。

  此時蘭茲犽就站在那兒,與其面對而立的是另一張熟面孔,六道骸——或者說,小時候的六道骸。

  於是山本總算確信他沒有來錯地方,這裡應該就是凡特家族的本部……那個蘭茲犽原來所屬,後來又在六道骸的操縱下被他一手毀滅的家族。

  這麼說或許還不太准確,山本所看到的,實際上是透過弗蘭的「捕夢網」重現的景像。

  弗蘭靠著挖掘作為「媒介」之人的內心世界、捕捉從自我可控的表層意識到深層毫無自我的意識,種種精神訊息,成功構造出這個與一般建立在人類認知的幻境不同、和媒介過去無限接近的夢境世界。

  當然了,這畢竟不是過去,並且弗蘭也尚未獲得能力為「織夢」的匣子,因此在構築完畢後不能對夢境進行改動,被他送入這個地方的山本武,自然也只能以觀眾的身份存在,做任何事都沒辦法改變夢境世界的發展。

  至於為什麼要如此大費周章來到這裡……就要說起深海光流失蹤以後,雲雀從深海光流的匣獸盧西手上獲得的訊息:紙條上分別寫著「彭格列家族」與「凡特家族」。

  關於凡特家族,一定有什麼事是他們必須知道的,不然深海光流也不至於留下這樣的線索。因此少年們才會兵分二路,由山本與雲雀、六道、笹川等人留下來調查凡特家族,其他人則去了俄羅斯;又因凡特家族已經被消滅了將近十年,短時間內要調查並不容易,他們才在Reborn的建議下將蘭茲犽找來,以他和六道骸作為媒介,由山本進入夢境世界尋找線索。

  所以,山本一早就知道,自己進入的是一個注定充滿血腥與殺戮的夢境,並且這個夢境真實不可逆。

  山本看著凡特家的眾人說著什麼,年幼的六道骸安靜無聲地在一旁看著,注意到他過於安靜的表現,蘭茲犽甚至從口袋掏出了糖果,十分熟練地塞進六道骸的手裡,看得出來這個人從以前就很會哄小孩。

  但六道骸顯然不是普通的小孩,一紅一藍的雙眸朝蘭茲犽瞟了一眼,眼裡卻未起半點波瀾。只是他到底還是收起了那顆糖。

  蘭茲犽也不介意,他又揉了揉六道骸的頭,和首領報備過後就出門了。

  看到這裡的山本內心十分復雜,想到了這個「夢境」注定迎來的結局,不禁對蘭茲犽曾經感受到的絕望痛苦了解了一二分。

  盡管心情復雜,但畫面還在繼續。作為北意大利最強,蘭茲犽似乎總是很忙,成年後待在家族本部的時間並不多,但在他不在的時間凡特家族的日常還在繼續,山本看著六道骸沉默地跟著家族首領,畫面跳得很快,簡直像是在看翻頁劇場一般。而在此期間六道骸並未采取任何行動。

  山本武又看了一會兒,發覺場景沒有太大的轉折,想了想後他試探性地往回走了幾步,霎時間眼前的畫面一扭,場景轉換了,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他就來到了像是書房的地方。

  凡特的首領也在,他的對面有兩個客人,一站一坐,看上去是主人與他的從者,兩人地位高低一目了然。當山本因為站的位置背對著他們沒辦法看到臉,於是移動腳步想要看清的時候,視角一轉突然回到了原地。

  山本轉移了視線,果不其然在書房門後的門縫裡面看到一只血紅的眼眸,裡頭還明晃晃印著一個「六」的字樣,而書房的門也是背對著客人坐著的沙發的… …看來骸是沒見到這個人的臉,所以夢境世界也沒辦法顯示出來吧。

  既然如此只能盡量從能看到的地方分析了。山本武眯著眼試圖確認清楚,下一秒卻目睹了令人驚愕的場景——那兩人之中,坐著的那個在談話中掏出了□□,接著抬手朝著站在邊上的人的腦袋開了一槍。

  分明是很血腥的場景,不管是然而凡特的首領還是開槍的人都沒有動作,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一樣。很快他們等到了,本該被擊斃的人在倒臥一段時間後自己爬了起來,即便他腦門還流著血、絕對稱不上毫發無傷,卻仿佛沒這回事一般坐起。

  這詭譎的發展著實山本武愣了一會,思考恢復正常後才從腦袋裡搜尋到了相關記憶,判斷那應該是在使用艾斯托拉涅歐的禁忌子彈;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他也聽阿綱說過骸曾經使用這種子彈,用法就是將子彈往自己的太陽穴射去。

  但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山本武皺起眉頭思索,很快便想到,雖然都是將子彈打入太陽穴,不過如果那是骸使用過的「附身彈」的話,應該要將子彈打進操控者的腦袋,以那兩個看不見臉的人的身份而言,難道不該是坐著的人(地位高的人)將子彈打入自己的太陽穴嗎,況且也沒有看到被附身的跡像。

  山本武的直覺告訴他,自己距離得知某種真相不遠了,而目前他已經能大膽推測出,凡特家族的首領恐怕是被人騙了;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以何種說辭蒙騙,然而他很快看到凡特首領在與疑似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人交易完以後,即刻募集了家族中幾個志願者嘗試使用特殊子彈。

  在反覆試驗確認安全無虞,凡特首領終於親自朝自己腦門開了一槍,這回倒是正確的附身彈用法,然而此時的山本已經明白,那壓根不是什麼附身彈。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凡特家族的人員裡擁有綠色眼珠的人增加了,雖然在畫面裡是仿佛背景版一般的存在,然而數量確實多到異常,更重要的是,山本清楚地記得,凡特首領的眼珠顏色原本並不是綠色,家族中卻沒有人注意到首領眼睛變色了的這個事實。

  所有人都表現得很正常,只有山本和同樣默默注視一切發生的骸察覺到不對。

  轉為綠色的眼眸稱不上不自然或是詭異,實際上是很漂亮的,並且給山本一種眼熟的感覺,就好像他曾經在哪裡見過一般。

  到最後,整個家族裡面只剩下六道骸,原本就特殊的紅藍成對的雙眸在一堆綠色的眼珠裡面顯得尤為突出,給人一種詭異被孤立的感覺。

  於是山本武突然意識到,此時的六道骸失去了在此處找到友軍的可能。

  雖說艾斯托拉涅歐出身六道骸對黑手黨抱持著極大的惡意,一般狀態下不需與之為伍,然而考慮到之後在黑手黨監獄六道骸曾伙同MM等人逃獄、後來被關到更加嚴格把守的復仇者監獄水牢時還找了庫洛姆做代言人,就能看出六道骸一直以來都沒有「自己不需要同伙」這類想法。實際上六道骸總是用盡一切手段,與黑手黨短暫聯手也包含在其中。

  但在此時,與六道骸相同出身的柿本千種與城島犬不知道為什麼不在,整個凡特家族中明顯發生了不得了的變化,卻偏又把六道骸排除在外,清楚地劃下了界線,區分陣營;以至於六道骸最後能拉來的「友軍」,竟只剩下了事務繁忙不常在家族本部出現的蘭茲犽。

  但這在六道骸使用附身彈操縱蘭茲犽,使其親手毀滅凡特家族以後也不可能了。

  因此蘭茲犽永遠做不成六道骸的友軍,只能作為棋子任人擺布。

  ++

  即便六道骸再不想承認,然而發生在凡特家族的事情,那確實是一場屬於「艾斯托拉涅歐」之間的博弈。

  對於尚在追蹤艾斯托拉涅歐殘余勢力的六道骸而言,凡特家族會是很好的道具,特別是凡特家族裡還有個號稱北意大利最強殺手成員,運用得當的話想必很快就能完全殲滅艾斯托拉涅歐。

  這樣的話,想必也能斷絕那些在深海光流身後窮追不舍的煩人渣宰。彼時,六道骸已經知道深海光流不會是自己的「同類」了,卻也因此更加強烈地希望對方離黑手黨。

  即便曾經作為Aurora,並且身上流著艾斯托拉涅歐的血,但如今已忘卻一切的「深海光流」,未來當一個救人的醫生就很好;至於像是艾斯托拉涅歐這種苟延殘喘的垃圾,就該被他拖到地獄的深處,而不該妄圖將爪子伸到陽光之下。

  所以六道骸費心潛入凡特家族,被家族的首領給收養,以這樣的立場,要拉攏同樣作為孤兒被凡特收養蘭茲犽應該會輕松不少;按照原本的計畫,六道骸會先在凡特家族蟄伏起來,並透過某些顯而易見的人心弱點挑撥蘭茲犽與凡特家族的關系,再伺機邀請對方加入自己,這才是六道骸准備好的腳本。

  然而事情並未按六道骸所想那般進行,在他還未來得及動任何手腳以前,便感覺到一股令人厭惡的感覺在凡特家族擴散開來。

  盡管凡特家族愚昧的人們都毫無所覺被蒙在谷裡,但六道骸很清楚,那與他過去在熟悉不過的惡臭氣味所出一處;凡特家族的首領和來自那個令人生厭地獄的惡魔,想必簽訂了不得了的契約吧,竟然連「禁忌彈」都拿到手了。

  借著禁忌子彈的力量,凡特家族成員的實力日益強大,在家族發展逐漸靠近凡特首領心中野心的同時,整個家族內部的精神卻已經被破壞,成了內裡空蕩徒具「凡特」外殼的亡靈,內裡卻已是艾斯托拉涅歐余黨的囊中之物。

  這樣的凡特家族淪為罪惡的溫床,是繼承了艾斯托拉涅歐的一切,與艾斯托拉涅歐相等的「惡」。

  是六道骸最深惡痛絕,滿腔惡意,包括自身都化作刀刃,誓要將其「完全扼殺」的存在。

  ——所以,毀滅吧。

  不使用任何迂回的手段,不再游刃有余,艾斯托拉涅歐即是六道骸傾注最深切的恨意與惡意的對像,是在其余所有罪惡黑手黨之前,必須優先鏟除的萬惡淵藪。

  於是六道骸使用了附身彈,讓「蘭茲犽」一手將凡特家族給毀滅,這樣的手法粗暴且後續風險很高,即便如此他仍然選擇了這樣的辦法,不僅因此驚動黑手黨界而被通緝,蘭茲犽的精神也崩潰了。

  六道骸想,或許他身上也殘留有艾斯托拉涅歐的「惡」——不,應該說肯定是這樣。只有惡能對抗惡,從選擇以「禁忌子彈」對抗「禁忌子彈」,他便有了化作惡鬼將惡魔一同拖入地獄的覺悟。

  「與我為敵的人,絕不能留在這個世界上。」*

  一起下地獄吧。

  +++

  山本武從夢境世界出來了。

  回來以後他先是環顧四周,確認所有人都在——包括不和他們群聚因此自己上樹上待著的雲雀,以及為了和六道骸拉開距離而離得比較遠的蘭茲犽——離山本最近的則是笹川了平,口中一面大喊著「山本你極限地看到什麼了?」還因為過於關切只差沒把腦袋貼上來了。

  「如何——你看到什麼了?」

  一旁弗蘭開口問道,畢竟這才是他使用匣子制造出夢境世界的原因,然而山本這時聽到這樣理所當然的問話,竟有些猶豫該怎麼回答,因為方才他實在看到了太多東西

  於是山本下意識看向六道骸,發現後者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好眼熟啊,該不會是偷偷和阿流學的吧——腦中突然浮出這個念頭的山本感覺自己應該是想笑的,不過考慮到狀況,就是山本其實也有點笑不出來。

  盡管他認為,骸應該是想到了才對,畢竟就連看了那些回憶的山本都猜到了,包括深海光流留下這個訊息的真義……以及她期望六道骸怎麼做。

  在心中稍微權衡了一下,山本武才在眾人各色的目光中開口。

  「阿流……或許是為了奇古學妹才失蹤的,她似乎被來自艾斯托拉涅歐的……另一種『禁忌彈』操控,我想阿流應該是發現了這件事,才會決定去救她。」

  山本武沒說的是,深海光流恐怕為了不讓六道骸知道,或者不讓對方太早知道這件事,才會決定孤身一人前往。

  ——因為奇古絕不能成為第二個凡特,六道骸也不該繼續做一個「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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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總算寫到關於艾斯托拉涅歐還有蘭茲犽的家族的事情,雖然凡特這個名字是我編的,但會寫這個情節主要是覺得手段有點奇怪,畢竟從後面來看嗨嗨更喜歡搞臥底(?)無間道(?)玩陰的(?),直接操縱蘭茲犽殺自己的家族成員就滿簡單粗暴的

  也許沒人發現,不過一直以來寫到小艾的時候她的眼睛顏色一直在藍色與綠色之間反覆橫跳(?),最近的一次的暗示,是在CH57,小光稱贊過小艾的眼睛看起來像是「藍寶石」,但黑手黨樂園考官小姐給的資料上寫的是「松柏綠的眼睛」,實際上就是有沒有受巴貝奇情感操縱的區別

  另外這章小光還是沒上線……正在考慮要不要安插番外,寫一下嗨嗨跟小光小時候的事情,還是繼續寫正劇一直到完結?有沒有小天使能給個建議~

  最後,「*」是原作骸曾經說過的話,很中二而且感覺原本是在耍嘴皮子(……)的時候說的,總之就挪到這裡使用了一下


第99章 番外一:過往時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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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艾斯托拉涅歐出逃後的幾個月內,年幼的六道骸幾乎不曾於夜晚安寢。

  其中或許有因為不敢確信自己真的將那個惡心的家族給葬送掉而緊繃的精神,或許是復仇後大快人心的亢奮,總之,在數個本該精疲力竭沾床即眠的夜晚,城島犬與柿本千種都禁不住疲憊的精神而陷入深沉睡眠的日子裡,六道骸始終沒能安穩地入睡。

  當然,這件事沒有被追隨著他的兩人發現,畢竟那兩人是在家族被自己毀滅後,出於無處可去的原因才跟著自己的;雖然是從同一個地方逃出來的,但老實說並沒有更為緊密的關系,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不認為暴露這個「弱點」會是什麼好事,起碼對於安定人心毫無益處。

  在他們暫時的棲身處裡、犬和千種臨時給弄的床上,六道骸毫無睡意,睜著一雙眼看著天花板,內心理智地評估著;他必須讓那兩人更加依賴自己,直到化為自己的四肢一般的存在,真正壯大自己——為此,此時的他絕不能露出任何破綻與軟弱之處。

  除此以外還有一件事。

  思索著的六道骸不自覺地伸手覆蓋住右眼,移植於他的眼眶中的「輪回之眼」有時會發出如同被針剜了一般的疼痛。當然,這件事他也從未與兩人說過。

  畢竟這根本沒必要,在六道骸看來,輪回之眼的排斥反應實在太正常了,畢竟那本不是活著的生命能擁有的東西,即便他作為艾斯托拉涅歐萬中選一挑選出來的「適配型」,他也是活生生的人,強行填裝進來自地獄的眼瞳,怎麼想也不會沒事。

  漫漫長夜裡不住發疼的眼眶,仿佛有人正在眼底拿著堅硬的鐵鏟向下挖鑿,一下一下惱人地抽痛,時時刻刻有種要將腦髓都一並挖出的預感。

  六道骸十分清楚,當精神真正瀕臨極限而喪失意識的瞬間,便會被拉入「地獄」——血光與濃稠的黑暗,腐朽枯骨堆砌而成的黃泉之鄉裡漫無目的游蕩的亡魂與血海中載浮載沉的惡鬼,那是六道骸早已見識過的煉獄,一旦進入那裡見識到那些事物,一般人絕對無法維持穩定的精神狀態。

  要說六道骸不受到那些堪稱精神污染的場景所困擾,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有償的疼痛比起無償的疼痛而言,前者六道骸挺樂意接受,至少他利用這只眼楮看到了地獄六道,從中掌握足以顛覆艾斯托拉涅歐家的能力,這場交易很合算。

  然而副作用未免太過綿長,不知道要延續多久,又或許未來的日子裡都會是這樣?那麼也該將這納入未來計畫的變數之一,畢竟,或許某天他也會軟弱地屈服在無盡的疼痛與黑暗之中。

  六道骸深知人心之易變,即便是自己的心也是,如若超出了掌控範圍,那還不如干脆舍棄好了。

  只是在成為真正無心的惡鬼以前,他會先將世界上所有的黑手黨都葬送。

  精神困乏,但連日來緊繃的神經幾乎要抵達臨界值,該思考的事情也思考得差不多,六道骸闔上雙眼,再次嘗試著正常入睡。

  +

  ……睡是睡著了,但並不能說是正常入睡。六道骸平靜地注視著眼前廣袤無際的綠野與藍天,再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狀態,確認自己不論精神或是身體都變得輕松許多,不再受到各式各樣的壓迫——自由自在,仿佛在自己的領域一般放松。

  或許,這就是六道骸自己的精神空間,這麼一來一切就都能解釋了。

  唯一比較奇怪的一點大概是,他的內心世界怎麼會是這般廣闊的天地,難道不該是與他所見識過的地獄那般血流漂櫓的場景嗎?總歸不該如現在這般平和寧靜到惹人發笑的地步。

  六道骸沒能想通這點,盡管年歲尚幼,然而透過特殊眼瞳,已擁有了遠超出年紀的見識的他並不認為自己還有什麼孩童般的天真單純,內心更不可能還有什麼柔軟的地方。

  所以,那端坐在觸目所及唯一能見到的一棵大樹下的灰發女孩,絕對不會是原屬於這個空間的存在吧。

  「輪回之眼的寄宿者心底其實住著一個柔弱的小女孩」什麼的,別開玩笑了,絕對不可能。

  ——女孩穿著一襲純白洋裝,灰色的頭發被微風刮起一點,在空中擺蕩,裙擺拂過小腿,同樣被風吹得浮浮沉沉,以至於女孩得伸手微微壓下裙擺。她倚靠著大樹站立,伸著脖子張望四周,像是在確認自己所在的位置。

  女孩當然不是什麼年幼的六道骸柔軟內心的具像化,而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外來者。

  六道骸很快認出了對方,從過往不堪惡心的回憶中翻找出來,那是與自己來自同樣地方的家伙,並且在那麼多人體實驗的小孩面孔中,六道骸仍能准確地辨識出對方、並且叫出她的名字。

  「Aurora,妳在這裡啊。」

  語氣裡是藏不住的興奮,那是源於見到對方,視線相交的瞬間,那對仿佛凝結的池水一般毫無波動的灰色眼眸望來,輪回之眼瞬間便灼燙起來。於是六道骸知道,自己找到了同伴。

  過去的Aurora是一名擁有美麗大海般瞳眸,總是毫無意義露出燦爛笑容的女孩,當時的她身為「首領」直系血親仍被艾斯托拉涅歐的研究員作為實驗品肆意擺弄,卻從未喪失過天真的夢想。

  Aurora的夢想是什麼呢——六道骸很快從染著重重血痕的回憶畫面裡翻找了出來,啊,對了對了,原來她是想成為一位醫生。成為一位能夠醫治艾斯托拉涅歐中哭嚎著的實驗品的,一位優秀的醫生。

  但她現在肯定已經放棄了,那樣天真到令人發笑的夢想。一只輪回之眼埋入血肉之軀便能讓六道骸扭曲至極,那麼,眼眶中填裝「死神之眼」的女孩,此時肯定也已為非人。

  於是六道骸帶著興奮地,等待女孩的反應。

  Aurora先是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灰眸不再毫無波動,仿佛黏稠的液體極緩慢地流動著一般,似有所感。女孩唇瓣翕動,終於吐露出幾個音節:

  「你是……安德裡亞?」

  六道骸:「……」

  誰是安德裡亞啊? !

  ++

  「六道骸」這個名是看遍地獄百態又重回到同樣醜惡人間的六道骸本人自己取的,當然與過往的名字不一樣,所以按照道理來說,當然也不能期待作為「舊識」的Aurora能准確叫出這個名字,所以六道骸不怪她。

  ……但問題是,六道骸以前也不叫「安德裡亞」啊?

  難道是認錯人了?但根據他的記憶,艾斯托拉涅歐家沒有叫安德裡亞的人吧。

  就在六道骸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刻,面無表情看著他的Aurora似乎從這片沉默中解讀出了什麼,於是率先開口打破僵局:「抱歉,你果然不是安德裡亞吧。」

  「….」這不是廢話嗎。

  還有,「安德裡亞」到底是誰啊。

  「我對你的臉其實一點印像也沒有。但我其實有一點輕微的臉盲症,加上喪失了一部分的記憶,所以不能排除你是我過往熟識的人。」但沒等六道骸吐露出他的費解,就看女孩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當然,我考量過像今天這樣的狀況,並且征詢了據說很會社交的師叔的意見。」

  「當時師叔叫我放寬心,不用勉強……但要是對方主動和我搭話,那我可以嘗試看看叫出『安德裡亞』這個名字。據說義大利很多人都叫這個名字,蒙對的機會比較大。」

  六道骸:「……」

  六道骸開始懷疑對方就到底是不是自己認識的Aurora了。畢竟Aurora雖然是天真了一點,但以前聊天時可沒讓他覺得這怕不是個傻子。

  「這樣的說法你不能接受嗎?」觀察著六道骸變換的臉色,Aurora仿佛有些遲疑地開口,「但是,你不是和我做了一樣的事情嗎?你剛剛直接對著我喊Aurora,這個名字在義大利也很常見。」

  就算很常見也不代表是瞎喊啊,妳本來就叫Aurora這麼爛大街的名字,別以為誰都像妳一樣荒謬啊——六道骸差點就要這麼吐槽了。

  不過他很快抓住重點,「妳不記得妳的名字了?失憶?」

  「嗯,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喪失了一部分的記憶。」Aurora衝他點點頭,面無表情卻顯得很有耐心地說,「不過你放心,安德裡亞真的只是我隨便喊的,你沒有失憶,我可以保證。」

  那還真是謝謝妳多此一舉的保證了。

  這下六道骸的面上也變得和對方一樣毫無表情了,並且竟然開始後悔和對方搭話。

  「原來我以前叫做Aurora嗎……是這樣啊。」

  女孩垂下頭,一只手抵在幼嫩的下巴作沉思貌,沒過多久又抬起頭,看向六道骸:「不過,我現在是『深海光流』。」

  「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這便是「六道骸」與「深海光流」初識時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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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考慮到小光很久沒上線還是寫個與考慮到小光很久沒上線還是寫個與正文目前有點關聯的番外了,基本上就是嗨嗨跟小光小時候剛見面時候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小時候的嗨嗨和現在一樣,也是整天被小光噎到……

  另外這個番外還有後續,但暫時沒辦法預料寫多長,所以標個一,但也不會太長,寫完就繼續寫主線啦!

  最後,其實也不太清楚義大利的常見名是什麼,總之可以當成私設最後,其實也不太清楚義大利的常見名是什麼,總之可以當私設


第100章 番外一:過往時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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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深海光流的詢問,六道骸並未第一時間給予答覆。

  此時六道骸已經從方才有些離奇的對話中找回了原來的狀態,於是他開始思考,眼前的人說的話是真的嗎?

  她是真的什麼都忘記了,還是正在裝傻,如果是在裝傻,那麼她的目的又會是什麼?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轉瞬之間,六道骸腦中已經劃過無數種想法,表面上卻還不動聲色,只是試探道:「kufufu,妳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

  「……應該是的?」深海光流歪頭思索片刻後說,「但我還記得我叫『深海光流』,以及,這是我的母親為我取的名字。」

  實際上這也是深海光流對自己的存在少數存留的印像了,也因為這樣,六道骸朝她喊Aurora這個名字的時候,她才會以為對方是隨便喊了個常見的名字;畢竟,據說她那個腳踏2062艘船的色鬼師叔就是用這招蒙混過關,至今都還在情場裡頭浪沒翻過船。

  所以深海光流原本覺得,這是個經過多次驗證頗有參考價值的方法,但現在看來也不盡然,或許該修正一下。

  深海光流默默將這點記了起來,現在的她還在學習怎麼和人相處。

  這邊六道骸卻是想起來了,確實Aurora的母親似乎是姓深海,雖然不太清楚,但能猜到「深海光流」大概是她被帶回艾斯托拉涅歐家以前使用的名字。

  記得那時候的事情,卻完全忘了艾斯托拉涅歐家的一切嗎?

  六道骸一時之間不知應該作何反應。按理來說,面對已經忘記一切的這個「深海光流」,應該思考的是采取什麼樣的行動最有益於他的目的;畢竟對艾斯托拉涅歐的殘余勢力而言成功適應了死神之眼的女孩是最有追蹤價值的實驗體,其身負的血脈更是家族復興的重大關鍵,因此,她會是很好的餌料。

  運用得當的話,或許能釣出艾斯托拉涅歐的殘黨一網打盡,即便不算這一點,死神之眼所帶來的特殊能力也很值得拉攏,在未來的某天肯定會派上用場吧,六道骸能如此斷言。

  所以其實只要利用對方就好了,六道骸想,在他看來,深海光流肯定是因為那段回憶太過痛苦才會失憶,但那總歸是暫時的,只要用幻術稍加刺激,想必就會想起來了;想起那些人類最為不堪的一面,再想起自己也曾溺於其中任人宰割,或許還能想起裝上那雙「死神之眼」所看到的東西。想必不會比他透過「輪回之眼」見識的地獄好到哪裡去。

  沒錯,從一開始就沒什麼好猶豫的,他需要的是增加籌碼,而出現在此處的深海光流不正是那從天而降的優秀籌碼嗎?

  六道骸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心底似乎已做好了決定。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在這裡。」深海光流卻是等了一會兒發現六道骸暫時沒有說話的意思,於是便講起了別的事,「……不過,需要我幫你治療嗎?」

  ——還在思考著的六道骸猛地怔住了。他看向深海光流,後者仍然維持著平靜的表情。

  「不用擔心。雖然還只是初學,但多少還是會一點相關知識。因為我的目標是成為一名醫生。稍微包扎一下做簡單的檢查還是做得到的。」

  「……為什麼,妳會認為我需要接受治療?」

  他們如今所在的空間是與物質世界完全不同的精神世界,並且他能感覺到,這是自己的領域,他享有此間世界完全的掌控權,而證據就是在進入這裡時,幾個月來困擾著他的輪回之眼的排斥造就的劇痛消失了,站在此處的他的「身體」也是最為巔峰、完美的狀態,不可能存在什麼需要「被治療」的情況。

  「為什麼……因為你眼睛好像有問題?」深海光流思考了一下,過於直接地答,未經修飾的話語差點又把六道骸噎了,然而她說,「會痛吧?」

  在深海光流眼中,這個聽說過去認識自己的男孩臉色病白,與之迥異的艷紅卻從右眼的眼角流淌而下,簡直像是男孩鮮紅眼眸中融化了的血肉蜿蜒爬過蒼白的面頰;原先深海光流以為那是某種印記,看了一陣子後才確信那是男孩的血液。

  實際上,在判斷男孩正在流血的瞬間,未來的夢想是成為醫生的少女便決定怎麼也要和對方搭上話,並且說服對方做一些處理。

  「我看到你的眼睛在流血……不過只有你的右眼,眼底寫著『六』的那只。」深海光流一面補充說明,一面伸出手像是想要觸診,然而,興許是在她眼中六道骸的輪回眼實在慘不忍睹,她遲疑地縮回了手,從襯裙口袋掏出了一條白色的手帕,「你的眼睛應該是移植的吧,但看上去器官有些排斥反應……總之,先擦擦臉上的血吧?」

  六道骸沉默看著伸手遞來手帕的女孩,緩緩將手摸上下眼瞼的部位,即便是他自己,手摸上的位置仍是一片干爽,他的精神世界連「自己」分明都能騙過去,假裝日夜折磨自己的疼痛不存在……但卻完全瞞不過眼前的女孩。

  於是他微微垂眸,這個動作使得睫毛在眼底打上一片陰影,在那片陰翳中似有什麼正蘊釀著,時而膨脹時而收縮,猛然竄升又驟然落下,明滅不定,晦暗不明。

  ——是嗎……所以才是艾斯托拉涅歐寶貴的「死神之眼」啊。

  那應當是能「看見真實」的眼。

  是能將隱藏於重重瓣瓣的虛假中的真實揭開面紗的能力,是不會被任何障眼法迷惑的能力,同時,也是世間醜惡必將於視野中纖毛必見的能力。

  無怪乎擁有死神之眼的艾斯托拉涅歐們不需要人之心,也不需要感情,卻也不會因為不懂人心而使其成為缺陷——世間上有這樣的存在,不用以感情去理解人心,卻仍能准確地預測人心,亦能依其推測出事件發展——死神也是神,使用死神的眼睛看出去的視野,那就是神的視野。

  ——以那樣的視野觀測世界,整個世界想必是無比醜惡的吧。

  肯定會痛恨吧,只要認清人類的、黑手黨的罪惡,那麼沒道理不去恨,沒道理不感覺到厭惡。

  於是六道骸確信了,對方與自己是一樣的。是值得拉攏、絕對能和自己站到引起的「同類」。

  「kufufu……我的名字是『六道骸』,意思是六道輪回中的屍骸。」

  「六道……骸?」

  「是的,我是六道骸。是與妳相同的,來自實驗室的人體實驗品,這只『輪回之眼』就是在實驗中被填裝進來的。」

  六道骸輕柔地說著,像是會在說睡前故事哄小孩,循循善誘使對方進入甜蜜的夢鄉。

  「妳曾經遭遇了和我一樣殘酷的人體實驗,與很多同樣作為實驗品的小孩一樣,每天接受著酷刑般的折磨——不同的是,我們活下來了,在見識了地獄以後。」

  艾斯托拉涅歐的實驗室是堆砌在無數實驗品遺骸之上的骸骨之城,他與她都是其中的枯骨,與那些命喪手術台的羔羊沒什麼不同,即便活著也身處地獄。

  「……那麼——想要親手毀滅該死的黑手黨嗎?」

  六道骸對深海光流伸出了手,邀請她。

  「和我一起,親手將黑手黨們通通拉下地獄。」

  ——然而深海光流當然是拒絕了六道骸的邀請。

  「抱歉,我不打算那麼做。」她這麼說,毫無波瀾的表情難以窺見她的真實情緒,但言辭卻十分肯定,一點轉圜余地也沒有;與此同時,她又將手帕朝前遞了遞,「總之,還是先擦擦臉吧。」

  六道骸看了她一會兒,嘴角微微勾起,終於接過了她手中的手帕,並將之貼上面頰,輕輕擦拭後,手帕上竟沒沾上一點血漬,看上去潔白如新。他將手帕遞回給深海光流,暗示性地詢問:「妳看到了什麼?」

  深海光流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友善提醒道:「你擦錯邊了,應該是右邊臉頰。」

  左邊什麼也沒沾到,手帕沒沾上東西是理所當然的。

  六道骸:「……」

  六道骸面無表情地快速拿著手帕又抹了兩下右邊臉頰,力道大得肌膚都泛紅了,手帕上也沒沾上別的顏色。

  大概終於意識到不對勁,深海光流微微偏轉腦袋,像是在測試不同角度與光線下會不會有不同結果。不過,果然不管怎麼看,眼前的男孩眼中仍汩汩流出鮮血,出血量大到讓深海光流都擔心對方失血過多而死。

  「真的不會痛嗎?」深海光流微微皺起眉詢問,「是幻視或是海市蜃樓……但我又覺得,這應該是真的才對。」

  灰發的女孩抬起手,十分緩慢、小心地將手覆上了六道骸的眼睛上,後者沒有退後,亦沒有閃避,就這麼任對方那雙柔軟嫩的手觸碰自己臉。

  分明是六道骸自己的精神世界,卻在在深海光流的手阻絕了他的視線後,仿佛整個世界驟然一空,只余下深海光流手的觸感以及她的聲音。盡管稚嫩,但仍然顯得過分的平和,甚至因為看不見她略顯冰冷的神色,而平白多了分溫度。

  「因為在我看來……這裡所有的一切感覺都跟夢一樣,只有六道你的流的血看起來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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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看了一下篇幅,希望再兩章能結束這個番外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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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番外一:過往時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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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道骸這個人的出現,實際上並沒有為深海光流的生活帶來多大的改變。究其原因,大概因為對方只在夜晚夢境中出現,每次出現時也沒特別做什麼事,待到隔天一早起床,那段多出來的夢中時光也未對深海光流的日常生活產生太大的影響。

  只是,有時與六道骸在夢中見面,又一次打過招呼,爾後深海光流自覺地在夢境中找事情做——彼時的她正如一塊海綿般貪婪且迅速地吸收著各種知識,晚上來到了夢裡,她仍想盡各種方法調取白天學過的東西在夢中重新復習過一遍。而這種時候,六道骸就在一旁看著,也不會打擾她,單從表面看來,甚至能說像是在陪伴深海光流一樣。

  另外,自從第一次見面以來,六道骸沒有再也詢問過深海光流要不要加入自己毀滅黑手黨,看起來應該是完全死心了。大概是認識到自己真的只是個救死扶傷的醫生了吧,深海光流只能這麼想,然後在夢中依然顧我地沉迷學習不可自拔。

  如果真的要說的話,或許反而是六道骸的改變比較大,一開始見面時,那雖然不明顯但還是被深海光流捕捉到的敏銳的警惕,望著她時卻像是透過自己在看什麼令人厭惡的東西——深海光流會相信對方口中與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相關的事,與六道骸那樣的眼神脫不了關系。

  同時深海光流又想起了初次見面時對方眼中汩汩流出的血液,後來才發現那似乎是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東西,連六道骸本人都毫無所覺——有一度讓深海光流懷疑出問題的是自己的精神或是眼睛,但是,她更相信自己的直覺,因此在沒獲得更確切的證據以前,她認為那些血是真實存在的。

  所以盡管表面上看不出來,六道骸肯定也真實地感到疼痛。盡管可能不是真得受傷了,但不好受肯定是真的。

  原先深海光流覺得對方有意隱瞞,刻意不表現出被疼痛折磨的樣子,但經過觀察後便修正了這個看法;說不定六道骸只有在這個夢中,眼睛才不會痛,興許待在夢中還能讓「傷勢」逐漸痊愈也不一定,因為近來這段時間,從對方眼裡流出的血越來越少了,時至今日已經幾乎看不出痕跡。

  深海光流覺得這樣挺好的,她單純地為對方似乎痊愈了這件事感到「滿意」,盡管對方不是自己的患者,她沒有醫治過他;所以這份「滿足」絕非來自作為醫者救了人的成就感。會有這樣的感覺,應該是源於兩人關系的特殊吧。六道骸對她而言有著「病患」以外的特殊定位。

  她說不上對她而言六道骸到底是什麼樣的角色,與在病患家中認識的「獄寺隼人」、或是「迪諾.加百羅涅」不同,是沒有經過師父西爾弗介紹、由她自己獨自接觸並且相處的人;沒有西爾弗做界定,她拿不准六道骸是什麼樣的存在。

  實際上她也沒自己交過朋友,所以,並不確定這是不是就是朋友。

  真要說的話,應該是「朋友」這個詞彙的定義過於模糊了,深海光流並不能完全掌握人類的情感,盡管她在西爾弗的教育下閱讀了許多名著,咀嚼著人類歷史上最為細膩的情感書寫,卻還是不能掌握。

  就好像,這天生是她沒辦法學會的東西。

  恍惚之間深海光流甚至有這樣的感覺,並不是她不夠認真或是不夠聰明,而是天賦限制——真的是這樣嗎?深海光流卻又不信了。

  深海光流其實有著她自己的驕傲,對於自己的能力從不妄自菲薄,雖然逐漸長大的她在師父的教導下學會謙虛的美德,但小時候的深海光流,切切實實的是個狂熱的學習狂人,帶著要學遍天下的志向和可怕的氣勢,絕不承認有什麼是自己學不來、弄不懂的。

  所以如今的課題已經決定了,深海光流要弄清楚自己與六道骸究竟是不是「朋友」,是的話自然好,不是的話……

  深海光流思考了一下,不是的話,她就誠懇地請六道骸和她做朋友。

  +

  深海光流開始了學習計畫的第一步:首先,找一個應該有朋友的人詢問他有沒有朋友,再觀察朋友之間的相處是怎麼回事。

  首先她盯上了獄寺隼人。在她的觀察中,對方總是被很多人簇擁著,有著精湛的琴藝,令許多人贊譽有加,就連夏馬爾師叔這樣對雄性抱有極大惡感的人遇上獄寺,似乎也拿他沒轍。這種仿佛人見人愛類型的人肯定很多朋友的吧。

  於是深海光流決定先去找對方問一些問題,於是罕見地在剛剛出診完就去找獄寺。

  由於某些原因,獄寺的父親請求西爾弗師父在診治那位小姐的時候能避開獄寺,深海光流也因此被叮囑了診療時帶著獄寺隼人離開,去外面玩兒或是看書的什麼都好,偶爾遇上了在豪宅裡面閑逛的夏馬爾,深海光流還會帶上獄寺去找師叔,因為獄寺似乎很崇拜對方的樣子。

  乍然見到深海光流的獄寺表現得有些驚訝,眼底劃過一絲不明顯的欣喜,然而沒等他裝模作樣地說上幾句話然後拉著對方去玩,只見深海小臉面無表情,張嘴就是一句懟人似的話:「獄寺你有朋友嗎?」

  獄寺隼人當下直接氣炸毛了,當著她的面甩上了門。

  深海光流:「……?」

  深海光流十分不解,但還沒等她再度敲門試探,門旋即打開,銀發男孩瞪著祖母綠一般的眼在門內氣呼呼地看著她,語氣煩悶地道:「進來。」

  沒什麼心理負擔地進了房內,深海光流順手將門帶上,接著立刻轉頭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獄寺,「我冒犯到你了嗎?如果是的話,我很抱歉。」她學著曾經看過的,西爾弗面對不小心唐突的女性時的樣子,認認真真道了歉。

  「……你干嘛道歉啊。」獄寺卻悶悶不樂的,表現得跟她看過的那些女性完全不一樣;明明那些女性在聽了西爾弗的道歉以後往往會很開心的,「而且,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了吧?」

  「我是不知道。」深海光流老實地說道,同時偏了偏頭,微翹的柔軟發絲掃過肩窩,「你要跟我說嗎?真的錯的話我下次改正。」

  「……算了。」獄寺小少爺卻放棄了這個話題,雖然他看起來還是有些氣悶,可那股氣更像是是在氣自己,「你問這個做什麼?」

  「好奇。」深海光流依舊很誠實,「最近在研究一個課題,我想確定我是不是交到朋友了。」她補充道。

  「這什麼奇奇怪怪的課題……啊,難道你是說是路克那些家伙?就上次玩進攻城堡跟他們分到同一組你就當他們是朋友了?!」

  獄寺的表情有點恨鐵不成鋼,又帶點不明所以的嫌棄,就像是在嫌棄深海光流的眼光,「那群家伙個性都那麼差,贏了耀武揚威輸了還要生氣的,你竟然想和他們做朋友?嘖,眼光真差。」

  深海光流:「……」

  有一說一,路克是誰?

  「我.…」深海光流有些猶豫地頓了下,還是選擇了誠實一點,「在你說之前,其實我沒有想起過這件事。」這是真的,雖然深海光流自認記憶力不錯,但這明顯不是她認定的應該牢牢記住的事情。

  「而且我也不記得他們的臉了,一起玩游戲的人裡面,我只認得你的臉……」說到這裡深海光流像是想起什麼,問道,「只有記住了臉才能成為朋友,對嗎?」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獄寺的心情卻肉眼可見的好了起來,仿佛已經沒有生氣的理由,讓深海光流又疑惑了一下。不過,很快她就聽到獄寺回答她:「咳……當然!連臉都認不出來的算什麼朋友啊!只有能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來的才是朋友……你給我記好了!」

  「明白了。」深海光流認真地點點頭,倒是沒有再問對方有沒有朋友,畢竟獄寺這番話聽起來很熟練,肯定是因為他有很多朋友吧,「那麼,除此之外怎樣才是朋友呢?」

  深海光流繼續虛心求教,獄寺卻一反方才的干脆開始支吾其詞。

  「就、就是像……」

  獄寺飛快地說了一個詞彙,然後深海光流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並不是她沒聽到對方說了什麼,而是:「像我們?」

  她試圖猜出這個過於廣泛的代名詞中代指的對像,於是試探道:「『我們』是指獄寺你和……夏馬爾師叔嗎?」

  獄寺:「……」

  於是深海光流再次被生氣的獄寺小少爺給趕出房間,這回就算她伸手敲門對方也不搭理她了。深海光流想自己果然是冒犯到對方了……也是,對獄寺而言夏馬爾應該和西爾弗對她一樣,絕對不是能用「朋友」來稱呼的關系,難怪他會生氣了。

  或許她還是該去問西爾弗,雖然很想靠自己解決這個課題……但是短時間內靠自己好像做不到。

  這麼想的深海光流也沒耽擱,回頭馬上找了自家師父,當她在西爾弗的應允之下進了房內,才發現連師叔夏馬爾都在,等到她道出來意後,夏馬爾當即笑得震天響。

  「什麼,小海你要問師兄怎麼交朋友?開什麼玩笑啊他這種惡劣性格哪裡交得到朋友哈哈哈咳咳咳咳……」

  夏馬爾被站在身側的西爾弗拿手肘用力頂了下肺部上方的肋骨,笑聲直接化作一串不成樣的咳嗽聲。

  深海光流見怪不怪,十分鎮定地抬頭看向自己師父;西爾弗也是仍是一副溫柔的模樣,彎下腰伸手摸了摸徒弟的腦袋,說,「小光為什麼想知道這個呢,交到朋友了嗎?」

  「找到了感覺很像是朋友的對像,但我不確定我們是不是朋友,所以想驗證一下。」

  女孩的話直接讓西爾弗笑了出來,那並非嘲笑,而是更加溫柔,善意的笑法,「看來我們小光交到朋友啦。」

  「還沒有,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朋友。」深海光流再次嚴肅地強調了一次,她認為做研究還是得嚴謹一點,沒辦法提出方法論證的話不能下定論,「我也去問了獄寺,但他沒有回答我,而且我似乎惹他生氣了。」

  「唔,我能知道對方是誰嗎?」西爾弗卻似乎沒聽到一樣,只是露出了思考的表情詢問,「是路克嗎?」

  上次西爾弗正好撞見獄寺隼人與他的夏馬爾抱怨深海光流與一個叫路克的當地孩子王玩得很好,玩游戲還跟對方分到了一組——聽獄寺那個語氣就知道,他其實是在抱怨深海光流沒主動選擇跟他一組——總之,除了獄寺隼人以外,暫時西爾弗也只能想到這個名字……唉,小光這孩子的交友圈還是太小了,沒辦法認識什麼新的孩子。

  「……」路克到底是誰?怎麼連師父你都認識……難道全世界只有我不認識路克這個人嗎?

  深海光流還沒找到驗證友誼的方式,就開始憂心起了自己是不是被病患家的小孩和自己的師父聯手排擠了。

  西爾弗稀奇地發現,他家總是形不喜於色的小徒弟似乎有些沮喪——那種沮喪無法自表情看出端倪,卻又渾身散發著像是垂著尾巴的小狗一般的低落。

  西爾弗一面覺得很有趣,但又難免心疼起自己家的女孩兒。於是他伸出手捋了捋對方的頭發,在深海光流仰起腦袋,用一雙看似毫無波瀾,實則帶點失落的灰眸看向自己後,很溫柔地開了口。

  「『它是慷慨和榮譽的最賢慧的母親,是感激和仁慈的姐妹,是憎恨和貪婪的死敵。它時時刻刻都准備拾己為人,而且完全出於自願,不用他人懇求。』……小光知道這段話嗎?」

  「在書上看過,是薄伽丘說的。他認為,友誼是一種最為神聖的東西。」深海光流頓了頓,再開口時語氣裡滿是困惑,「但是,我還是不明白。」

  聽起來十分具體的指涉,但並不是能去驗證的方法,深海光流仍然不能據此確認任何事。她還是不能知道她跟六道骸到底是不是朋友。

  「別想得太復雜了,小光。薄伽丘雖然說了這麼多,但實際上他想說的其實只是,要珍惜朋友。」

  「不用去想到底你們是不是朋友這種事。」西爾弗說完看到女孩眼底的茫然,頓時內心更加柔軟,「當妳為對方擔心,當妳想和對方一起,當妳開始思考『我們到底是不是朋友』……實際上妳就正在和對方做朋友了。」

  深海光流似懂非懂地點了頭,「要是對方不是這樣想的呢?」

  「那麼小光可以拜托對方和妳做朋友。小光本來就是這麼想的吧?」畢竟是師父,西爾弗精准地猜到了深海光流的想法,「所以去確認吧,不要害怕失敗。」

  「像小光這麼可愛的孩子,對方一定會願意和妳當朋友的。」

  ++

  當晚,深海光流來到了夢境世界,認真地准備和六道骸說,希望對方能和自己成為朋友的時候。

  她見到了漫天猩紅,沙塵揚起。

  六道骸站在一片倒臥的屍體之中,血自艷紅妖異的輪回眼蜿蜒淌下。

  面無表情地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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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主要是小光視角啦,講講剛認識時對嗨嗨的印像還有感想

  對小光來說嗨嗨應該是她初次對小光來說嗨嗨應該是她真正意義上第一次交朋友……雖然這個時期跟獄寺也認識了,但由於場合還有獄寺的性格,所以當時的小光並不認為兩人成為了朋友;一直到再次見面,小光對獄寺竟然還記得自己都感覺蠻訝異的,因為她以為對獄寺來說她只是「熟人」

  但前期只要提到六道骸小光就是用「老朋友」或是「朋友」來稱呼,差別大概就是來自這個番外裡面發生的事情

  最後,小光剛決定要和骸當朋友,結果見面正好看到對方暴走(精神方面失控),時間點正好接上凡特家族的屠殺事件


第102章 番外一:過往時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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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紙張上書寫的鋼筆驟然停頓了一下,尖銳的筆頭在紙上留下比平時更深一些的印記,雖然手的主人很快便繼續書寫,然而那點溢出的不和諧墨漬在整齊劃一的草體字串裡十分明顯。

  拿著鋼筆抄寫筆記與重點的深海光流沉默地看了看那個有些礙眼的墨點,又看了看上面幾行字上如出一轍的幾個墨點,想了想還是將筆拿離書頁,放在一旁的筆托上了。

  先休息一下會比較好吧,平時一心多用不耽誤學習沒什麼,但要是因此沒辦法把事情做好,那就不好了。

  深海光流冷靜地如是判斷。

  「終於決定休息一下了嗎?」

  西爾弗有些無奈地出聲,他在一旁看著很久了,輕易地將女孩那些細不可察的走神全收入眼底,「狀態不太好呢,小光。」

  自從撿到深海光流以來西爾弗還沒見過對方這樣子的狀態,雖然那張小臉表情如常,偶有停頓走神都很快地掩飾過去,但到底是瞞不了眼裡都是徒弟的師父。

  「……是的。」對自己的不佳狀態心知肚明的深海光流垂下頭,老實倒是,「對不起,師父,我分心了。我會盡快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再繼續學習。」

  「不急,那個不要緊。妳的學習進度一直都是超前的,何況人生除了學習以外,還有很多很重要的事。」

  西爾弗笑了笑,起身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干淨,一面收拾同時溫和地詢問,「是發生了什麼事嗎,小光?」

  深海光流一時之間卻不知道如何說明。平時的話,不論西爾弗問她什麼她都能很快答上來,就算是需要思考再做回答的較為復雜的問題,實際上也不會花費太多的時間。

  深海光流很聰明,因此大多數的時候她遇上的問題都能自己想明白,即便不明白,也能立刻判斷出自己不解的部分是哪裡;最不濟一句「不知道」,其實也勉強算是回答了。

  但深海光流卻遲疑了。她感覺自己好像不是完全不明白,盡管某種困擾自己的東西確實存在,對自己的影響也很明顯,可是在想要捕捉的瞬間便消失不見。

  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也不知道具體該說什麼的女孩難得的茫然了,具體表現則是沉默著並未回答西爾弗的話。

  西爾弗便也隨之沉默,他盯著女孩頭頂的發旋看了好一會兒,腦中轉過許多猜測,最終被他揀選了幾個與現下的狀況最為相符的猜測。

  盡管內心有所猜測,西爾弗也不急著質問女孩證明什麼。再開口時,提起了仿佛全然無關的事情,「小光有喜歡的東西嗎?」

  「喜歡的東西……」深海光流復誦一次,內心稍微分析了一下喜歡的定義,「學習。」

  這話聽來令人啼笑皆非,但對深海光流而言,當前階段學習確實是最為重要的事,並且用全新的知識填充進腦袋裡這件事她本身就很有興趣。

  「喜歡學習嗎……」西爾弗笑了下,接著用親昵的語氣抱怨道,「師父還以為小光會說『最喜歡師父』呢。看來是師父我想多了。」

  「不是這樣的,我也很喜歡師父。」深海光流聞言認真解釋,「師父是教導我知識我的人。」

  所以喜歡學習和喜歡師父是一樣的——大概是想這麼說吧,西爾弗猜測,不過,這二者差得可多了。

  而且,光從自己徒弟短短兩句話西爾弗就看出來了,果然他還有很多必須教給對方的東西,要不然絕對無法安心對這孩子放手,放她獨自一人走向未來。

  夏馬爾常常對西爾弗面對深海光流時表現出的耐心與包容表示懷疑,認為他的鬼畜師兄不可能這麼溫情,到現在還暗中懷疑這怕不是二十一世紀光源氏計劃。

  只有西爾弗自己知道,看著在自己身邊學習的乖巧憐人又可愛的徒弟,看著女孩看似聰慧實則對人世規則仍然懵懂,連感情都難以學會——他便會覺得,上天留給自己的時間實在太少了。

  少到當這個孩子難得提出請求,拜托西爾弗「不要死去」時,他只能硬起心腸要她堅強起來;甚至在離開前根本來不及將所有一切傾囊相授,再三考慮後決定的,卻是要先教會對方如何面對「再也不見的離別」。

  過去的時間裡,即便早知道自己的病情並推斷出這條性命的使用期限,西爾弗也總是從容地引頸就戮,等待時間收割他的生命;本來該如此從容,可現在又突然不舍起來,不為別的,就為眼前的女孩或許在未來某個日子裡也會如今天這般為了某件事傷懷苦惱,但那時他卻無法在一旁為她解答。

  所以——多麼希望有那麼一個,或者是一群人,能夠陪著他親愛的孩子。

  ……或許是有的吧。此時西爾弗突然想起剛遇到女孩時遇到的似乎來自「未來」的,化名為Tonno和Aurora的兩個人,能夠推斷出即便沒了自己深海光流也能好好的,還遇上了願意幫助她陪伴她的伙伴。

  只是他仍然止不住的憂心對方,一如現在這般。

  「小光說自己很喜歡學習對吧?」盡管腦子裡閃過很多想法,但西爾弗再次將不適合被徒弟發現的略帶悲傷意味的情緒掩藏,順著方才的話題繼續,「不過,就像剛剛那樣,就算再喜歡,果然也會有沒辦法好好學習的時候對吧。」

  「……真的非常抱歉。」

  「不用感到抱歉唷,我說了,那不是最重要的事。」西爾弗擺了擺手表示無礙,接著又說起另外一件事,「小光和上次說的人做成朋友了嗎?」

  「……沒有。」深海光流沉默了一下,還是決定老實回答,「我們好像不適合做朋友。」

  「為什麼呢?」

  「因為我們根本就不一樣。」深海光流說,「或者說,我不希望變得和他一樣。」

  深海光流冷靜地剖析自己,西爾弗給予她的教育,以及即便失去記憶仍然留存的某種刻進骨子裡的原則,再加之合理性與邏輯性組合在一起,這便是她。

  而綜合評估了一下她的構成與六道骸的構成,出來的結果便是一個冰冷的診斷:深海光流與六道骸的極端不合,相性基本為零。

  深海光流絕對無法接受六道骸的觀點,沒辦法看到他眼中看到的世界——站在血海之中向她望來的對方,分明空無一物但又飽含惡意的眼神,在在證明了此點。

  如果說深海光流的「目的」是救人,那麼六道骸從始至終都是傷害、奪取他人性命的一方。

  這樣要怎麼成為朋友呢?不可能的。深海光流做出結論。

  「這樣啊……但是,你們為什麼非得要『一樣』才能做朋友呢?」

  「……?」

  女孩仰起頭,看向拋出問題的自己的師父,小小的臉蛋上沒有表情,卻令人莫名看出了疑惑的情緒。

  「就像剛剛說的,就算再喜歡的東西,有時候也會讓人厭煩——也不一定限於厭煩這樣的情緒,也可能是其他很多其他的感情。」西爾弗說,「我們很難對一個事物恆定地維持一個想法,對人也是這樣。也就是說,即便今天小光你認為你們是『一樣』的,並不代表矛盾或是爭吵就不會發生。」

  「……但是,」深海光流微微垂下眼,「如果我真的不能認同他呢?那不是一開始就不該做朋友嗎?」

  「這就要看妳如何評估了。」西爾弗伸出手摸了摸深海光流的頭,「妳一開始認識對方的時候,原本以為對方和你是『一樣』的嗎?」

  深海光流想了想剛見面時的狀況,「……沒有。」六道骸從一開始看起來就和她很不一樣,即便在精神世界,身上透出的血腥味也很明顯。

  「師父,是希望我交朋友嗎?」思考了一會兒,聰穎且敏銳的女孩很快覺察出師父循循善誘背後的意圖,於是抬頭看向對方,「如果師父希望的話,我會試試看。」畢竟西爾弗不會害自己,也許這也是一個課題吧。

  「我不是希望妳這麼做,」西爾弗卻說,「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有些東西無法衡量得失,並且一但錯過就不會再有機會擁有。」

  「我希望妳的人生中所作的每一個選擇都不後悔……」西爾弗停頓了一下,接著立刻修正了自己的說辭,「不,後悔也無所謂。但我希望妳更多的是因為作了那個決定而感到慶幸。」

  ——要幸福啊,小光。

  +

  深海光流許久不曾在六道骸的夢出現了。

  應該是意識到了吧,六道骸想著。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是不一樣的。

  雖然一開始他判斷同樣來自艾斯托拉涅歐、經歷過人體實驗的「Aurora」肯定能理解自己,是作為同類的存在;但失憶且仍然想成為醫生的「深海光流」絕對不可能成為他的同類。

  所以,盡管動用了輪回眼的力量將凡特家族屠戮干淨後,受到力量侵蝕的那種模樣被對方看到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

  不如說這樣還比較好,好不容易將試圖抓住深海光流重振艾斯托拉涅歐的蟲子給捏死,要是再和自己這樣的人扯上關系,反而還比較危險……雖然六道骸並沒有想保護對方的意思,但是,若深海光流能遠離黑手黨的話,為什麼不呢?

  不過是各歸其位罷了。

  一面這樣想著,六道骸將意識沉入精神世界;因為上次超出預期地使用輪回眼的力量,在精神世界修養許久的創傷再次復發,需要再次溫養。

  不過現在沒有人會打擾他,他能一個人靜靜地……

  「為什麼你的眼睛又開始流血了?」深海光流微微皺起眉頭,這對她而言算是很劇烈的表情變化,「你難道去戳它了嗎?這樣不太好,傷口可能會感染。 」

  六道骸:「……」

  今晚的夢境不只他一個人。六道骸愣神幾秒後立刻意識到,並且同對方一樣皺起眉,「妳為什麼會在這裡?」

  「打擾了。」說著,深海光流十分自然地走到六道骸身旁,在距離他差不多一米的位置坐下了,「因為你的夢境世界沒有門或是門鈴之類的東西,我不知道該怎麼通知你我要來……我只能來了再和你說我來了。」

  這是敲不敲門按不按鈴的問題嗎?這難道不是深海光流妳這個與他六道骸完全就不是一路人的家伙,根本不應該再出現在這裡的問題嗎?

  「其實我早幾天就想好了,不過還有一些准備工作要做,就耽擱了來這裡的時間。」沒管六道骸變得有些古怪的表情,深海光流自顧自地說著, 「我有些是想要和你說。」

  深海光流看了一眼六道骸的表情,確認對方正洗耳恭聽,「我想要和你當朋友。」

  然後不等六道骸做出嘲諷或者任何其他反應,深海光流立刻說道:「但我不認同你的行為還有道路。」

  她未來是要做醫生的人,怎麼可能認同傷害他人的行為?不可能的。

  聞言,六道骸總算反應過來了,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雙手抱胸後好整以暇地詢問,「……哦,所以呢?妳要阻止我嗎?」

  那我們就是敵人了——六道骸打算這麼說,但深海光流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對。」深海光流干脆地承認,卻又不等六道骸說出「那麼我們就是敵人了」這樣的話,十分平靜且迅速地接上下一句話,「所以,你想做就去做吧。不管是毀滅黑手黨還是什麼。」

  六道骸:「……」

  六道骸迷惑了。並且開始覺得,深海光流恐怕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如果你還需要同伴,我剛好又有遇到和你志同道合的人,那我會介紹給你。不過,我還是不認同你的選擇,所以除此之外我還是會用自己的方式阻止你。」說到這裡,深海光流認真地看向六道骸,「然後我們還是朋友,這樣可以嗎?」

  這是深海光流與西爾弗對談過後想到的最佳方案。

  因為她果然還想和對方做朋友,盡管對方某些行為自己無法認同,但她也做不到否定——她畢竟不是六道骸,對過往那些記憶也都忘卻了,又怎麼能強迫對方放棄復仇。

  但是,阻止還是可以的吧。她會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用自己的方式去阻止六道骸。

  「如果你真的快要做出什麼可怕的事,」一向淡漠的灰色的眼瞳裡難得顯現出決心,「我一定會阻止你的,六道骸。」

  六道骸就這麼聽著深海光流理所當然的說著天真得過分的話。

  他應該是想笑的,並且也真的笑出來了——不是普通的笑法,而且放肆的,一連串「哈哈哈哈」的大笑聲。

  愚蠢、天真,理想化——深海光流難道是由童話還有糖果構成的嗎?不然為何會說出這樣不切實際的話?

  做出堪稱宣戰的宣言,卻仍然以兩人能做朋友為前提,荒誕可笑的行為。

  深海光流早晚會後悔的,會露出絕望的、追悔莫及的痛苦表情。

  但是,但是啊——

  「好啊,」笑了一會後,六道骸在對方不解的眼神中回答,「妳就試著阻止我吧。」

  ——試試也無妨。

  反正也並沒有損失,即便對於「朋友」這個太過天真的詞六道骸嗤之以鼻,不過,就這樣吧。

  在對方後悔以前,露出痛苦而絕望的表情以前……他靜待那一天到來。

  深海光流並不知道六道骸在想些什麼,事實上,她就算知道了想法也不會改變。

  聽到六道骸這麼說,深海光流反而有種了卻一樁心事的放松感。

  「既然我們都是朋友了,我有東西要給你看看。」

  深海光流說著站起身,同時伸手握上六道骸的手腕,後者並沒有甩開她,而是順著力道被扯了起來。

  「你之前給我看的那個畫面,雖然我以前沒看過,但我不喜歡。」深海光流說,她指的是上回害得她直接質疑起自己是否要跟對方做朋友的血腥場景, 「所以我也要……回敬你?」

  深海光流這麼說了,六道骸便覺得大約也不是什麼好看的場面,便興致勃□□來;他不覺得經歷過「地獄」洗禮後還會有什麼令他驚詫恐慌的畫面,於是帶著看完肯定要嘲笑對方的心情等待著。

  不過,最後看到的場景卻和六道骸想的完全不一樣。

  觸目所及是一片雪白花海。純白色的花瓣被青色的莖和葉包裹簇擁,一束一束像是巨大的花束一般連接在土壤上,天空炫目的太陽像是特意為照耀花朵而升起,日光讓純白的顏色顯得更加耀目。站在邊上尚能聞到花香,被輕風捎帶著悠然送至鼻腔,卻不刺鼻,只讓人沉醉。

  那樣的白是六道骸不曾見過的景像。不是實驗室中作為實驗品的孩子們臉色的蒼白,不是穿在實驗人員身上慘白的實驗袍,亦不是死去屍體皮膚的死白。

  是藍天擁抱的白雲的顏色,是大地覆蓋上新雪的顏色,也是眼前花海,連綿不絕灼目耀眼的顏色。

  千萬株搖曳的花枝擺動身軀,就這麼一晃一晃地澄映在兩人的眼,就像是眼底也綻放了整個花田。

  「這個是卡薩布蘭卡,是我師父最喜歡的花。」

  六道骸聽到深海光流這樣說,他下意識轉過頭看向她,觸目的瞬間恍然感覺對方淺淡的色彩似乎與眼前壯觀的花田一模一樣。

  「我研究了很久,確認情報因子足夠讓我在精神世界重現才來找你,所以多花了點時間。」深海光流繼續說著,她始終看著眼前的花海,而六道骸看著她,「我覺得你應該沒看過吧。」

  「當作慶祝成為朋友的交換禮物,送給你。」

  說到這裡,深海光流總算在六道骸的注視下,緩緩轉過頭和他對視。

  陽光下,六道骸眼裡的深海光流,像是要融化在了光裡,或者直接化成一束光了一般。

  「一樣都是『沒看過』……我比較想跟你分享我喜歡的畫面。」

  因為,六道骸是深海光流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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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終於結束了,讓我先恭喜自己(鼓掌

  寫這個番外除了揭開前面很多關於嗨嗨跟小光為什麼看起來這麼要好(?)的原因,還有就是番外這裡小光說好了會「阻止」六道骸做不該做的事,所以目前正劇時間線裡面,小光也是出於這樣的考量才不讓嗨嗨進到自己的夢境裡面,因為要是知道是艾斯托拉涅歐搞事,嗨嗨估計當場就過去大開殺戒(。)

  最後面夢裡看花(?)的情節前面的章節有提過,是嗨嗨跟小光值得紀念的友誼場景

  小光的邏輯:你給我看我沒看過的場景(血腥)我回敬你一個你沒看過的場景(花花),一起來做偷摸搭機!

  接下來就是繼續正劇啦,正劇寫完再來寫之前沒有寫完的番外……唉希望可以搞快點


第103章 Chapter.68會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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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昏時分,金紅的太陽逐漸沒入地平線,奇古家族發起的夜宴也將將揭開序幕。

  用作宴會場的豪華宅邸裡觥籌交錯,這場宴會表面上由奇古召集,實際上卻是為了慶祝「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復活而舉辦。

  ——老實說,巴貝奇對於家族本身並沒有太大的執念,在他看來那原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因而當初實驗室與家族本部被名為六道骸的叛逃實驗品給毀了,就連家族成員也被屠戮大半,他也毫不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真正的「Estraneo」,也就是他所承認並且崇拜的神。因此這場宴會對他而言還有一重意義,代表著神的回歸。

  現在想來,這真是一場曠日費時的抗爭,舍棄了凡特家族後,在尋找深海光流的時間裡巴貝奇意識到擁有作為棋子的存在果然還是方便許多,從而盯上了奇古家族,花費了點時間,才將其納入掌中。

  與此同時,正好就傳來彭格列獨立暗殺部隊針對深海光流下達的追殺令——現在想來,這難道不正是上天的安排嗎?

  不論究竟是不是,但巴貝奇就是如此認為的。

  他看著眼前一襲黑色禮服的灰發少女,看著對方淡漠的充滿神性的臉龐,略微出神了一秒,旋即找回狀態,面上再次掛上得體的笑容。

  「夜安,Aurora 大人。」巴貝奇朝著少女伸出手,「一切准備就緒,請您同我來吧。有許多黑手黨家族派來的人前來拜訪……就連傳說中的彭格列十世都到場觀禮了。」

  巴貝奇不動聲色地出言試探。

  「嗯。」

  然而少女垂下眼睫看向他,眼中是令他忍不住戰栗的漠然之色,被黑色絲制材質的薄薄手套包覆的手依言朝著他申去,不慢不緊,接觸到皮膚時,恍然如同在黑暗的夜裡雲破月出,月光落在了他的掌心。

  那是未曾蘊含任何情感,仿佛神靈出於偶然之下不經意地降臨此地,分明是生物之間溫熱的肌膚相貼,卻也冷漠得像是無從捕捉的目光。

  ——巴貝奇深信,眼前的少女將會是最為優秀的「Estraneo」。

  似乎並未察覺到對話中的深意,深海光流只是就著男子的手借力起身,一旁安靜待命中的弗朗西斯與艾薩莉,則是跟在了他們的身後,華麗的大門被推了開來,輝煌敞亮的廳堂映入眼簾,然後——會場正中央的是,令人熟悉,眼底卻又帶著擔憂的臉。

  身旁站著紅發少年與銀發的少年,隱隱被人們拱在中心的棕發少年似有所察地抬首,看向大門處,視線恰與灰色的眼對上。

  「……來了嗎?」

  ……光流。

  +

  受邀參加此次宴會的黑手黨家族,是巴貝奇精挑細選過後選中的,與奇古家族有著密不可分利益連鎖的家族。當然,這樣的利益連鎖鏈實際上也是巴貝奇在混入奇古家族後一點一點建立起來的,可以說就是為了今天。

  雖說巴貝奇一開始並不知道他選中的神竟然加入了彭格列,但這不妨礙他在真正迎接深海光流回歸以前振興家族,以作為神的御座;艾斯托拉涅歐的風評不好,甚至早早毀滅,但那又如何?只要核心的「Estraneo」還在,要重組幾次都沒問題。

  會挑中奇古家族並不是意外,關鍵還在他一直以來追蹤的來自原艾斯托拉涅歐實驗室的人體實驗品們,就像是追蹤「六道骸」然後毀掉凡特家族一樣,會使用奇古家族作為棋子也是順勢而為,效果很好就是了。

  過去艾斯托拉涅歐確實可以說是人人喊打,但不可否認的是它也曾風光一時,因為那些確實能創造出令黑手黨人趨之若鶩的「力量」的實驗室產物,不論是子彈還是其他,都是艾斯托拉涅歐立身的根本。

  這根基不說牢不可破,至少在掌握了家族內部弱點的六道骸叛變以前,就算是來自彭格列的警告與排斥,它都能屹立不搖。

  巴貝奇使用同樣的方式幫助奇古搭建了人脈勢力,如今這樣的利益鏈可謂根深蒂固,至少絕對足以讓那些家族支持著奇古扶持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再起的決定。

  巴貝奇以幾乎要高歌的心情想著,視線落到了大廳中心的棕發少年身上。

  ——彭格列十世,澤田綱吉。

  這個據說是彭格列九代從日本找來的繼承者,看上去也不過是普通的少年一般。

  黑手黨界盛傳彭格列十世由世界第一殺手的Reborn親自指導,據說在初中就有著擊敗過大名鼎鼎的瓦利亞暗殺部隊奪得繼承權、擊潰過西蒙家族使其對彭格列俯首稱臣,高中後直接來到了西西裡就讀黑手黨界的名門瑪菲雅學院,未來終將成為名副其實的教父。

  但根據巴貝奇收到的詳細情報,他認為對方有著顯而易見的缺點,那就是「澤田綱吉」並非能活在黑暗裡的人。

  骨子裡都是天真的味道,或許就戰力還能提一提,畢竟有著擊敗強敵的實績;但是,要在黑手黨世界生存下去光憑這點是不可能的。

  這裡不是皺著眉頭祈禱似地揮舞拳頭便能實現願望的場所,亦不會有那麼多的人為著光明潔淨的事物謳歌贊許。天真的希望恰巧是最易碎的東西,最後終究屈就於現實。

  巴貝奇清楚,對方恐怕是為了深海光流而來——這位年輕的彭格列似乎將深海光流納入家族,職稱還是可笑的「家族醫生」,但巴貝奇不會讓對方得逞。

  他要令對方知難而退。畢竟,手腕稚嫩,思考天真單純,空有武力的黑手黨扮家家酒,又有何懼呢?

  巴貝奇於是收回視線,他展開雙臂,在眾目睽睽之下說道:

  「——諸位,歡迎與奇古家族結盟的各位家族代表蒞臨造訪,鄙人巴貝奇在此代替奇古家族問候各位。」巴貝奇微微鞠躬,說,「感謝大家齊聚一堂。為了我們奇古家族,與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合並宴會!」

  「相信在座的各位都知道,我們奇古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家族,在俄羅斯也算是有點名望,而艾斯托拉涅歐家族作為西西裡同樣遠近馳名的黑手黨家族……諸君不覺得,簡直是如同天作之合一般的絕配嗎?」

  「是以,奇古家族決定與艾斯托拉涅歐合並,合並後的家族仍叫艾斯托拉涅歐,並將尊Aurora.Estraneo小姐為新任首領。」

  巴貝奇一通發言說得一點也不動聽,也未帶有什麼邏輯,不如說這話說得有點道理也沒有——然而並不需要有道理,形式到了就好。

  因為他所作的准備已經十分充分,即便現在直接說一句「沒有什麼原因但奇古家族就要被艾斯托拉涅歐並吞了喔,表面上說是合並但其實就只是並吞了喔」——就算這麼說,那些被巴貝奇邀請過來的人也不會有意見。

  就算他捧著的是一塊木頭,說,這就是下一任的首領,也不會有任何人質疑。

  「諸位,認為如何呢?要反對嗎?還是,祝福並贊揚這麼好的消息呢。」

  這種時候沒有人會不識趣地說出「我反對」。

  現場響起的只有掌聲,最初還是來自巴貝奇與深海光流身後的艾薩莉,歐爾後眾人似乎才清醒過來,跟著鼓起了掌。

  「感謝同盟家族諸君的理解與支持。」

  巴貝奇於是微微勾起笑,接著牽引著深海光流,慢慢走向了宴會廳中唯一的位置,服侍其坐下。接著復又轉身,朝著大廳中眾人說: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將給予諸位同盟一個機會,能向我們的首領Aurora.Estraneo小姐提問……不論是想詢問家族之間的合作,還是我們艾斯托拉涅歐未來的發展方針,只要是能夠解答的,在此都會為各位解答清楚。若是沒有什麼疑問,那麼就請各位好好享受這美好的夜晚以及宴會了。」

  巴貝奇說完,落座主位的灰發少女並沒有應和,然而態度看上去就像默許一般。巴貝奇並不意外,或者說深海光流這般漠視一切的態度反倒讓他更加傾心。

  並且這並非在展示他擁有肆意擺弄家族首領的能力,他只是太清楚現場唯一會問問題的會是哪個家族。

  「——喂,等等。」

  原本跟在澤田綱吉身側的銀發少年向前站了出來,巴貝奇面不改色地看了對方一眼,確認了這是彭格列十世家族的嵐之守護者獄寺隼人;曾經似乎也是小有名氣,不過,在巴貝奇看來不過是終於找到收容所的流浪狗一般的家伙罷了。

  聽這沒禮貌的語氣,首領都還沒發話就搶先一步叫囂,看來野犬即便被收留依然還是野犬。

  巴貝奇想著,又或者是來自首領的授意?不管如何,尚且在他的意料之中。

  「……差不多該適可而止了吧,深海光流。」

  獄寺隼人說道,語氣是認識他的人聽了肯定會感到心驚的平靜,就算是澤田綱吉,上回見到獄寺這麼生氣,印像中也只有在學院裡籌辦聖誕宴會那時了。

  如今的場景與當時似乎還有那麼有點相似,即便場合、在場的人通通不同,但是,獄寺隼人看向深海光流的眼神,仿佛極力壓抑某種情緒——可能是憤怒,又或者是更加纖細而不可觸碰的敏感神經——祖母綠裡參雜了灰,把名為深海光流的存在納入眼底,執著地想傳達什麼給對方。

  然而他注視的對像面無波瀾,看不出來情緒有什麼波動,只是淡淡地看了獄寺隼人一眼,接著便收回視線。

  比起任何回答、解釋、否認,都要完美的應對方式,那就是徹徹底底的無視,仿佛不放在眼裡。

  「對於我們的首領,這位先生稍微有些無禮呢。」領會了箇中含義的巴貝奇愉悅地開口,「Aurora.Estraneo小姐可是一名女士啊,更重要的是,她是我們的首領。希望您能更加謹言慎行一些。」

  「你這家伙……」

  「獄寺。」

  澤田綱吉出聲打斷了左右手的話,接著越過對方,走上前去,看著坐在主位上的少女,一樣是平靜的眼神,比起過往令人想到玻璃珠的清透,此時更如一潭死水。

  澤田綱吉的腦中突然閃過在「捕夢網」捕捉到的夢境中曾見到的場景。

  他想起曾經聽過城島犬等人描述過的人間地獄,用作人體實驗的,對痛苦甚至都已經感到麻木的孩子們……在當時一一展現在他眼前,卻遠比他想像得更要慘烈。

  他也看到了深海光流,畢竟那其實是那她的夢——他去到深海光流名為「過去」的夢境,並親眼見到了對方傷人的瞬間。

  還有對方為了保護某個孩子,選擇使用匣兵器去傷害他人時,臉上那種他從未見過的動搖表情。

  直到那個瞬間澤田綱吉才驚覺,他對這位重要的家人的痛苦毫無辦法。

  沒有辦法代替對方去痛苦,也沒辦法對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如今眼見過去的夢魘對她糾纏不清,卻在這個當下站在她的對面,而不是身邊。

  分明已經下定決心了,卻終究不能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

  「這就是妳的決定嗎,光流。」

  「什麼?」

  澤田綱吉沒有回應禮貌性做出詢問的巴貝奇,眼睛始終看著深海光流。

  「一開始我不能理解,還有些迷茫……但現在的話我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澤田綱吉過去曾有許多次做出如同首領一般的行動,大部分時候卻都是順勢而為,並非有意識地展開行動領導眾人;因為他天生是只能看著眼前風景的類型只做力所能及的事,只能拼盡全力去試。

  但是現在——他回想起曾經與如今搖遙遙坐在另一端的少女並肩坐在一塊,討論著何謂家族,暢想著未來的時刻……與當時一樣,在此時此刻,澤田綱吉想要作為首領去守護對方。

  澤田綱吉微微垂下眼簾,再睜開時,金紅色的眼瞳如同驟然燃燒起來的火焰吞噬暖棕色的眼眸,再次開口時,眼底的凜然使他口中吐出的話都染上了幾分肅穆。

  「我,彭格列十世澤田綱吉,在此對艾斯托拉涅歐擅自將我們彭格列家族成員,深海光流藏匿起來一事,提出嚴正抗議。」

  「若不立即將人交出,作為家族首領,我將親自出手,帶回我們的家族成員。」

  一片嘩然之中,火炎於年少的首領額發處燃起,像是黑夜突然升起金紅的太陽,破曉那刻的光芒萬丈。

  「以彭格列之名。」

  +

  澤田綱吉的話如同在煮沸的油裡面加入水一般,激起劇烈的反應,現場傳來了一點也算不上悄聲的竊竊私語。

  更為明顯的變化是,人群隱隱以澤田綱吉等人為中心圍成了一個圈,仿佛包圍網一般,組成了厚實的人牆;只有部份的人似乎有些不明所以,被推搡著跟著圍了上去,其余的則睜著相同的松柏綠色的眼睛,包圍著他們。

  「哼,果然是這種控制的手段嗎,是惡心的家伙,簡直和過去的……一樣。」獄寺隼人一面擺出戰鬥姿態一面點評,被他省略了的話不用說正是在指守護者裡某個不受他待見的幻術師,「艾斯托拉涅歐,還真是名副其實的混帳東西。」

  不過,出於某些原因沒有叫出對方的名字,大概是因為在現在的獄寺隼人心中已經將六道骸與艾斯托拉涅歐兩者劃清界線——原先或許不能理解和同理,但因為深海光流的關系獄寺卻明白,不管怎麼說也不能將六道骸與艾斯托拉涅歐混為一談。

  實話說的話——手段陰暗的程度完全不同。

  不像「附身彈」的作用,附身到有戰鬥能力的人身上使用他們的身體,巴貝奇使用的禁忌子彈是直接扭曲了他人的人格,其效果可不可逆、還能不能變回原來的人格都不清楚,險惡程度堪稱「洗腦」。

  並且,恐怕敵人使用這個子彈的目的,也不是讓這些被洗腦者打倒澤田綱吉等人。

  至於原因——

  「……太弱了。」額間同樣燃起大地之炎的古裡炎真皺著眉頭,看著被自己的攻擊輕易擊倒在地,卻仿佛對疼痛毫無所覺地掙扎爬起的人們——說不定真的沒有痛覺也不一定,「要注意不能下太重的手……」

  這話絕對不是嘲諷或是裝模作樣貶低,而是事實。被邀請前來與會、出現在這個宴會廳的人員絕不是以戰力作為標准,雖然是黑手黨,但對已經能熟練運用「火炎」與「指環」的少年們來說,要打倒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但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正如眼前所見,被擊倒的人們在死亡以前都不斷重復著倒下又爬起的動作,不知疲倦和疼痛,簡直像是直到死才會停下的某種機器一般。

  可以說被打入「洗腦彈」的人,等於不存在被「擊退」的狀況,是只能「擊潰」的存在;要是山本武在這裡大概能直接斷言,這和當初六道骸對上被洗腦的凡特家族成員時的狀況簡直一模一樣。當時六道骸選擇操縱蘭奇犽屠盡凡特家族,並也因此遭到黑手黨通緝。

  退一步來說,即便不考慮直接滅口這個選項——澤田綱吉等人做不到那樣的事情,何況以立場來說,彭格列家族的風評也會受到影響——這樣下去也只會被牽制住,留在這裡對付無辜的被害者,巴貝奇已經帶著深海光流和幾個親信離開會場了。

  要是在這裡被拖住腳步,不知道又要去哪裡才能找回深海光流,也不知道時間的流逝對深海光流那明顯異常的狀態會不會有影響——直白點說,那就是和那些被洗腦的家伙一樣,不知道她還能不能變回他們所熟悉的少女。

  六道骸曾說自己將人當成玩具看待……然而怎麼看眼前的這副光景,恐怕才是真正的蔑視著人、將他人當作工具利用。

  然而,面對眼前的情勢澤田綱吉並未做出任何評價。摒除一切陰謀論以及任何算計,戴著拳套的雙手交疊做出了特殊的手勢,額間的火炎流勢改變,那是——零地點突破,初代版。

  盛大的死氣之炎難以理解地變化成了如冰一般的結構,將不厭其煩撲上來的人們給凍住;巴貝奇的計策並非無用之舉,卻遇上了相性最差的存在。

  只因這並不是澤田綱吉第一次遇上被迫出手的狀況,也不是第一次被敵方這麼做試圖拖延時間。

  而不管遇上什麼,不管遇上多少次,年少的彭格列繼承人唯獨絕不會放棄拯救與保護同伴。

  ——家族本就是為了家人而存在。

  「不能耽擱時間,速戰速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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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一定要盡快完結……想要寫結局跟番外……(握拳)


第104章 Chapter.69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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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69真假

  於奇古宅邸某處隱匿起來的長廊上的是帶著深海光流離開宴會會場的巴貝奇一行人。

  跟在深海光流身邊的艾薩莉奇古一身標准赴宴的禮服,然而從她與其他奇古家族的戰鬥人員一樣,也戴上了死屍面具便可知,實際上在心態上已轉換為戰鬥模式了,而她要保護的對像正是深海光流。

  ……不如說,包括巴貝奇在內,所有配置於奇古家族、或是以奇古家族為重心輻散的合作連鎖,種種都應視作用以保護唯一的「Estraneo」存在的棋子。

  所有部署都已經完成,計畫也順利推行著,其實巴貝奇大可以待在現場從容地看著彭格列年輕的十代目處理掉那些由他准備的「小障礙」,見證他一手打造出來的那個結果——但是,沒有那麼做的必要。

  要是刻意現出殘忍與痛苦的場面,能徹底斬斷乃至根絕年輕的彭格列家族與深海光流的羈絆,使非人的部分更加無心並趨近完美,那麼倒也不是毫無意義。

  但是,如今看來深海光流已經十分完美了,那模樣正是巴貝奇夢寐以求的完成體,是以判斷不需再多此一舉。

  並且即便萬一真的有那個必要,再次刺激深海光流的神智,巴貝奇也有更好的「牌」能夠出手,用不上那群無足輕重的少年。

  更何況,之所以離開會場實際上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畢竟巴貝奇怎麼可能帶著他的Aurora做出類似逃跑的舉動呢——如此不敬的行為是不可能的。

  「Aurora大人,巴貝奇大人,請往這邊。」行至半途,戴著面具前來皆應的男子上前說道,若澤田綱吉等人在此處,想必會認出他正是首日來到俄羅斯時負責迎接他們的弗朗西斯,「再向左拐,沿著長廊就會抵達安全門,接應的汽車應該已經停在外頭,只等……」

  「——哎呀哎呀,奇古的各位看起來是想去郊游吧?可惜的是我剛剛檢查過門鎖了,此路不通。」

  出現在走廊盡頭的是一個白發少年,並且不只頭發以及眯起笑弧而顯得特別明顯的眼睫毛是白的,少年渾身上下幾乎都由白組成,就連皮膚都白皙得像是牛奶一般,就連身後奇異地展開的翅膀微微扇動,也是一片潔白無瑕。

  唯有眼下與虹膜顏色相近的,倒置的王冠一般的紫色紋樣鮮明而深刻,就像是白紙上唯一滴落的顏料,醒目地誇耀著自身的存在感

  白蘭.傑索,那是少年的名字。

  「傑索先生果然在這裡。」巴貝奇笑著說,處變不驚的模樣,畢竟他也不瞎,在宴會上沒看見的面孔很明顯是另有安排,大概是彭格列十世的後手吧,不過巴貝奇並不把這點小伎倆放在眼裡。

  他甚至還能假惺惺地裝出和善的模樣問候白蘭:「早些時候沒能在宴會現場見到傑索先生,便感覺有些可惜……不過,現在前去宴會會場的話,傑索先生或許還能與您的同伴共享美麗的夜晚,不知您意下如何?」

  「唔,其實我也想要一起愉快地玩耍啦,和奇古家的各位一起——」白蘭說話時刻意地拖長了尾音,語調聽上去像是孩子在撒嬌一般,「最重要的是,和光醬一起……啊,不如說有光醬的話其他人就都是多余的。」

  撒嬌般的語氣,然而隱藏在背後的比起孩子般的天真,更接近稚氣的固執,並隱隱能從中窺見一絲屬於白蘭傑索——曾經於無數平行世界中只手遮天的男人對於相中事物毫不避諱的執著。

  盡管決定了要成為一個好人——和優尼約好了不會危害世界的那種——但再怎麼說構成一個人的本質是無法完全改變的,顯現於白蘭身上的執拗並非是「惡」,反而是更加純粹的東西。

  「畢竟我一點也不貪心,只想要光醬陪我呢。」

  ——決定了要好好地認識相處,眼前的深海光流是僅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白蘭.傑索無可替代的友人。

  這還不貪心嗎?巴貝奇幾乎忍不住要嘆息,此等堪稱褻瀆的暴行,即便因為無知而讓他禁不住發笑,卻也忍不住感到有些憤怒。

  「既然如此,那麼也沒辦法了。」巴貝奇輕聲說,語調溫柔極了,「真可惜。」

  話音一落,仿佛觸動了什麼機關一般,戴著死屍面具的奇古家族成員們紛紛進入了戰鬥狀態,下一瞬間,就像是收到了無聲的指令一般立刻朝白蘭襲去,與之纏鬥在了一起。

  「想要和我玩嗎?但如果光醬不引起加入的話我就沒興趣喔。」

  白蘭不慌不忙地閃過迎面而來的攻擊,身後由火炎組成的翅膀時不時扇動擾亂敵方,即便是部分使用火炎與指環的對手,也僅僅是將雙手闔十便輕易化解了——那是被白蘭命名為「白拍手」的能力,在「未來」時還曾經對澤田綱吉等人用過。

  與留在會場的澤田綱吉等人一樣,已經「從良」很多年的白蘭沒想著大殺特殺,盡管很想把重要的友人帶回去,但外表看上去任意妄為的白蘭,內心其實分外冷靜理智。

  他很清楚自己不能動手殺人,最好連讓人重傷的情況都不要有。

  畢竟是「解救光醬大作戰」嘛,首要考慮的應該是光醬的心情——白蘭想到,以那名少女的性格,在敵對方都被控制著身不由己的情況下,為了拯救自己這個目的而傷害的那些人,恐怕會難以接受吧。

  面對被禁忌子彈操控的人,要不奪取對方性命地與之周旋不是件輕松的事,因為對面簡直跟喪屍沒有兩樣,掀翻了還會孜孜不倦地繼續打過來,還不能學喪屍電影那樣直接爆頭,老實說實在是麻煩死了。

  啊呀,不行不行,這樣的想法不就像是反派Boss一樣了嗎,雖然是黑手黨,但跟綱吉君一樣,他可是個好人!

  這麼想的白蘭克制住使用招式「白指」直接撂倒一票人的欲望,而是選擇老老實實地與奇古家族的人纏鬥;盡管未落下風也不見苦戰之色,然而未免還是被拖住腳步,成功被巴貝奇制造出了脫離現場的空檔。

  「恕屬下失禮,但屬下認為原本的路徑並不安全,為了Aurora大人的安危,巴貝奇大人,我們是否應該改換路線?。」趕路的過程中,弗朗西斯詢問道。

  巴貝奇看了對方一眼,像是在確認什麼一般,半晌後才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表示:「你去安排吧。」

  弗朗西斯.狄亞各,算是巴貝奇最早洗腦催眠的人之一——其真身實際上也是艾斯托拉涅歐的實驗品之一,若是六道骸在這裡也許能窺見這個青年身上有著的同類氣息吧,同時為之感到打從心底湧上的惡心和厭惡。

  出生於那樣的地方,無力反抗便算了,最終還真如那些人的目的一般,被當作武器狠狠地利用——作為他們這樣的人體實驗產物而言,豈有比這還要令人感到悲慘的下場嗎?

  受到巴貝奇洗腦控制的弗朗西斯嚴謹認真地頷首,同時朝著深海光流伸出手,以挑不出錯漏的完美禮儀示意對方轉換路線。

  卻不想,灰發少女壓根沒有反應,反倒是突然停下腳步,並且直直看著弗朗西斯的臉。

  「……怎麼了嗎,Aurora大人……?」弗朗西斯有些遲疑地詢問著少女,然而從對方那毫無波瀾的表情卻什麼也看不出來,「屬下做錯什麼了嗎?」

  「你不是。」突然,深海光流開了口,語氣一如她面上的表情,毫無感情波動,「你不是弗朗西斯.狄亞各。」

  她又復述了一次,這回卻沒等對方反應,一旁的巴貝奇已經一把推開青年,將少女給拉得更接近自己一些,同時戴著面具的艾薩莉旋即阻擋在弗朗西斯面前,並進入備戰狀態。

  巴貝奇冰冷的視線看著擺出錯愕表情的青年,「彭格列十代的人?我倒是錯估你們的能力,以及愚蠢的程度了。」

  巴貝奇並未懷疑深海光流的話,盡管他能感覺到弗朗西斯.狄亞各的控制權還在他手上,而他本身也察覺不出一絲不對勁,然而,巴貝奇卻無條件地相信深海光流沒有任何依據的指控。

  ——不,要說毫無依據倒也不是。畢竟,斯托拉涅歐家族最為珍貴且代代相傳的死神之眼,是為能透析一切的神的眼褚,任何謊言、幻術與虛假的欺騙在它面前都毫無意義。

  此時它的擁有者,亦是不會為無聊的人心左右的存在,因此,只要說出口,必然只會是「事實」。

  而這也只不過是這雙特殊的眼睛其中一部分最為外顯的能力罷了,竟然妄圖騙過這雙眼睛,因為巴貝奇才會稱對方此番行動「愚蠢」……同時感覺十分憤怒,對於此種無禮且冒犯了他的「神」的舉動。

  「不論你是誰,又是如何騙過我的眼睛混入隊伍……你必將為了你的無禮付出應有的代價。」巴貝奇寒聲說著,看著表情顯得茫然無措的弗朗西斯.狄亞各毫不領情地說著,「你根本不知道你冒犯了誰。」

  在巴貝奇毫不減弱的敵視眼光下,漸漸地,「弗朗西斯.狄亞各」收起了面上的茫然,沉下臉。

  「你才是,『褻瀆者』。」

  ——名為「弗朗西斯.狄亞各」的青年外貌在夾雜壓抑到極致的憤怒指責的瞬間逐漸褪去,深棕色的頭發轉變為黑色,像征著被洗腦控制的綠眸轉換為金色的狹長雙眼,面上的縫合線死屍面具消失,露出主人真實的樣貌。

  那是被稱為「幻騎士」的男人。

  他以哀戚的、仿佛注視著世界上最為悲慘之事的目光,看著與平時一樣面無表情,卻又有著微妙區別的灰發少女。

  「你膽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像是一個信號一般。

  幻騎士憤怒的發言,卻根本沒有想要得到回答,這點從他語畢瞬間便拿出武器上前試圖攻擊巴貝奇便可見一斑。

  「原來如此,是你。」巴貝奇站在原地,甚至沒有出聲,一旁的奇古家族成員已經一聲不響地行動起來,擋在他和幻騎士之間。巴貝奇於是不慌不忙地開口,「原吉留涅羅家的幻騎士……這麼說來,剛才的似乎就是你們家族的新首領之一,果然選擇與彭格列結盟了嗎。」

  巴貝奇狀似不經意地說,實則內心卻分析計較著得失——雖然彭格列十代攜米魯菲歐蕾家的Boss之一白蘭.傑索前來,然而,巴貝奇原先並不以為然,畢竟米魯菲歐蕾是個合並兩個組織的新興黑手黨,作為組成的另外一個部分,老牌的吉留涅羅家族在業界的地位與話語權無疑才是比較大的那個。

  白蘭前來固然表示了一種態度,但那並未能代表整個家族。

  兩個家族的合並,並且還是相距甚遠——從歷史一直到未來發展的方向,吉留涅羅與傑索完全不同——看似完全沒有絲毫共識的家族,這樣的情況下,內部的意見還有力量應當很難彙聚一處。

  更有可能白蘭一派根本是兩派鬥爭中弱勢的一方,透過趨附於彭格列十代家族來獲得更大的話語權才前來與會,應該是其與彭格列利益交換的一種;想想已經接管家族一部分事物的白蘭事到如今還前去瑪菲雅學園就讀,更是加深了巴貝奇認為的「傑索為了與彭格列攀上關系」這個猜測的可信度。

  但是現在看來,吉留涅羅的幻騎士既然也在這裡,並且對他擺出明顯的敵對姿態;且不說一個幻騎士就能代表吉留涅羅的態度,然而至少也顯示出,白蘭傑索似乎並不是處於那麼弱勢的地位。

  也就是說,或許接下來的計劃必須再做更動了。

  本來在算計了彭格列十代後,巴貝奇預計要奪得另一個老牌家族的支持,這對艾斯托拉涅歐的崛起以及後續掌握整個黑手黨界會有相當大的助益,而原先選定的就是地位特殊且歷史悠久的吉留涅羅。

  在這裡除掉和彭格列十代明顯有關聯的傑索,讓吉留涅羅脫出米魯菲歐蕾重回原先的姿態,想必會獲得某種程度上的滿堂彩吧——因此這也是巴貝奇計劃中頗為關鍵的一步。

  另一點是,幻騎士這個人本身也十分棘手。

  竟然能偽裝成巴貝奇控制的人不露破綻,雖然隨著控制洗腦的人數增多,對於每個個體的把握無法像以往那樣顧全,但是,竟然能蒙騙他的感知,使他認為自己與假貨也有著精神操控的連結,這一點不得不讓巴貝奇心生警惕。

  ——不過,最大的幸運便是,「神」是站在他這邊的。

  這從深海光流直接揭露假冒者的行徑便能窺見,少女早已脫離了原先的立場,摒除掉可能束縛己身能力發揮的人之心,站到了更高的位置俯視眾人,包括巴貝奇,想必也只是較為接近對方的螻蟻罷了。

  但是,不要緊。這個事實反倒要叫巴貝奇笑出聲,連同不久前感到被冒犯的憤怒都在意識到這點後消散無蹤。

  在經歷了重重試探後仍然無法放下的心髒,始終焦慮著的情感,在一瞬間都得到撫平;巴貝奇始終在憂慮恐懼,唯恐超凡的神又變回平庸的人,唯恐深海光流一個回首,被他使用能力洗腦控制的那點人心便再次被喚醒。

  可是,可是。

  現在的話,已經不要緊了。

  現在的話能確信,深海光流確實就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存在。

  於是巴貝奇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

  ——而幻騎士無疑是感到憤怒的。

  因為深海光流與白蘭.傑索,對他而言都是獨特的存在。

  他與巴貝奇賦予自己的定位,說是十分相像也不為過,誇張地將某個人奉為神祇去信仰,投注滿腔熱忱瘋狂地崇拜仰望,這股情感是常人難以理解的。

  和巴貝奇一樣,幻騎士亦不在乎他人的目光,只是固執的、頑強的、專注的,追逐著那個身影。

  他曾在名為「未來」的某個地方,某個場景下,為他的神所遺棄,然而那個他直至臨終前一刻,在意識即將斷絕的瞬間,心底某種情感越發膨脹壯大,於是直至死亡,他都感到幸福。

  因為他是為了「神」而殉教,比起惶惶不可終日,因病毫無價值、毫無信仰地客死在他地,有了信仰以後,死亡便也如同家鄉般可愛可親。

  再後來——白蘭.傑索將那名少女的名字以及存在告知他,名為深海光流的少女,便理所當然地也成為了他追索的一人。

  就像是「神說要有光」一般自然而然,對幻騎士而言,不論是白蘭.傑索還是深海光流,只要聽從神的指示就好。

  只要聽命……本該是如此的。

  戰鬥中的幻騎士不忘時刻分神注意著被重重人障給淹沒的灰色。

  沒有人能懂狂信徒的心情,也不明白他們的舉止,甚至連信仰的對像——白蘭大人也曾說過「對他感到厭煩」這樣的話。

  可那名少女,深海光流卻說,「他人的喜歡與崇拜值得悉心對待。」

  何其有幸,崇拜的對像,信仰的對像,是這麼溫柔的她啊。

  ——所以幻騎士才絕不允許有人違背、抹消名為深海光流的存在的這份溫柔!

  雙手持劍的幻騎士目光如炬,眉峰一沉,揮舞手臂一瞬間將逼近的人給掀翻,同時腕骨一轉,透過高超的技巧在不傷人的情況下,以劍柄擊昏對手。

  「不直接殺掉的話是不行的。」邊上巴貝奇還說著風涼話,「只是這樣的話是不會停下的。」

  巴貝奇並未說謊。僅僅是以敲擊麻痹神經、短暫讓人失去意識的手法,只不過是利用了人體本身的自衛機制——換言之只要解除了那樣的限制,理應昏迷的人就能在巴貝奇的調控下再次爬起,直至真正意義上的「毀壞」之前,都將為了巴貝奇拼死戰鬥。

  幻騎士越加憤怒,不是因為情勢惡劣,而是因為越是戰鬥便越是清楚地意識到,巴貝奇選擇的道路絕對不會被深海光流認同,然而對方卻以神之名堂而皇之地施展這樣的手段。

  「絕不原諒你,褻瀆者……」雖然不能殺了,但若只是出手『勸誡』一番,想必在事後也能被寬宏大量的光流小姐諒解吧。

  幻騎士握緊手中的劍,幾乎到了要將劍柄給折斷的力道,堅硬的劍柄抵上掌心深陷肉裡,他正以這樣的方式使自己不要被怒氣衝昏頭。

  「在不死的前提下讓你痛不欲生。」幻騎士冷酷地發出宣言。

  「——哎呀,小幻說了很不錯的話,還真是傑出的想法。」

  輕浮黏膩且不太正經的嗓音再次響起,伴隨而來的是扇動火炎之翅前來的白蘭「只是打一頓當作矯正的話光醬肯定也會認同的。」

  「而且,畢竟我真的很生氣、很生氣嘛。」白蘭的聲音如同撒嬌一般,然而慣常眯起的雙眸儼然睜開了,目光如刀地看向巴貝奇,以及站在他身後的深海光流,「都想做回老本行大開殺戒了喔,我可是拼了命、超級努力忍耐下來,只是拖住他們。」

  若是將鏡頭倒轉至方才白蘭停下的位置,便會發現與他戰鬥的那些人通通被奇異的「繩子」給捆住了——不,仔細看的話那壓根不是什麼繩子,而且白蘭擁有的匣獸「白龍」。

  在這樣的場合裡面,白蘭召喚出匣獸不是為了增加攻擊力,畢竟正如他自己所言,不殺人已經是刻意壓制力量了,再麼說他可是從無數嚴酷的戰場中走出來的,貨真價實的前.反派Boss啊。

  不如說對手過於弱小才是問題,好在白蘭獨辟蹊徑,直接讓匣獸牽制住被洗腦的掘墓人們……簡直都想誇誇機智的自己了,畢竟這是成長過後的白蘭才能做到的事,有錢的話早就嫌麻煩全殺了。

  「好,追逐游戲差不多到這裡就可以了吧?我也差不多要膩了,本來就是看在光醬的分上才陪你玩的,但現在我覺得很不愉快喔。」白蘭笑眯眯地對著巴貝奇說道,「已經沒有耐心了呢,而且綱吉君他們大概也要追上來了……出於一些勝負欲,想要搶先帶走光醬,能別礙事了嗎?」

  在追逐的過程中,此時已經脫離室內來到了建築物外部,原先重重疊嶂般圍護在巴貝奇等人身邊的奇古家族成員所剩無幾,即便僅以白蘭和幻騎士兩個人作為對手,考慮到實力的差距,這點人想必也難以與之相搏吧。

  局勢一瞬間似乎逆轉了,然而,巴貝奇面上卻仍是一派從容。

  「是嗎?」巴貝奇冷靜地說道,「但事情恐怕無法如您所願。」

  話音剛落,剎那之間,無數在暗處潛伏許久的人們從黑暗中衝了出來;那些人並不全是戴著死屍面具的奇古成員,事實上,從外表衣裝和隊形,明顯能看出好幾波人員都分別來自不同的組織。

  唯一相同的是所有人面上都瞪著一對閃爍著綠色螢光的雙眼,明顯是遭到洗腦控制的另一波人,是比之宴會現場都不遑多讓的龐大人數。

  白蘭收起了笑容。

  又是這樣,這些被巴貝奇操縱的人,與其說是戰力,更像是用來擋路的路障,是概念上用以消耗的數字符號。

  以澤田綱吉等人的立場,絕對無法隨意地對待這些「路障」,因為對他們而言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並且就立場上來說,倘若所有攻擊來自不同黑手黨家族的戰鬥人員,必然會在戰鬥結束後造成不利於彭格列的局面,甚至動搖其原本穩固的地位。

  有著豐富的統治世界經驗的白蘭他自然很了解這種手段,但那是自恃力量強大的他幾乎不願意使用的手段,畢竟,這樣會讓游戲體驗變得極其無趣。

  會使出這樣的手段和安排這樣的計策,看來巴貝奇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以武力決出勝負吧——畢竟再怎麼看確實都毫無勝算。

  就像是當年只有一人也能設法屠盡凡特家族的六道骸,若是澤田綱吉等人真的想的話,要將所有受到洗腦的人們通通殺光然後生擒巴貝奇絕對是能辦到的……然而這樣的行徑又將面臨與當初六道骸一樣的下場,最差的情況下想必是會被黑手黨監獄通緝追殺的吧。

  將「以力破巧」的選項給抹去,再以種種源自人心的條件拘束他們的行動,例如忌憚洗腦彈的力量,因為想要找到能解除洗腦的方法,因此無法直接對身為始作俑者的巴貝奇痛下殺手……一般的話都會束手無策吧?

  ……不過,白蘭再清楚不過了。

  澤田綱吉並不一般。

  嘛,綱吉君的話,能做到吧,白蘭想著,就是自己這次大概也是「配角」,沒辦法作為主角颯爽地拯救光醬呢。

  真可惜啊。

  「……真是陰險,簡直比骸君陰險一萬……不,一千萬倍左右吧?看來下回見到骸君必須跟他道歉了,跟這個比起來扮成『雷歐』臥底在我旁邊刺探消息什麼的,根本就是扮家家而已嘛。」

  白蘭以仿佛閑聊一般的語氣開口,於此同時在四面八方的人迫近之下,他與幻騎士逐漸被包圍。

  「姑且給個忠告好了——這麼陰險的反派,一般都會被主角給除掉的唷∼」

  白蘭眯起的眼睛再度睜開,然後,仿佛算准了什麼,他說:「你說對嗎,主角『綱吉君』?」

  回應白蘭的是一聲有些冷漠,卻又仿佛靜靜燃燒著一般的嗓音。

  「——零地點突破.初代版。」

  負向的火炎結成冰晶,懾人的寒氣和冷意於趕來的那人手中蔓延開來,傳來浸透骨骼的涼寒。

  ——就連大地,皆為之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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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遲到了很久,首先覺得很抱歉現在才更新……

  關於本章的內容,很努力傳達了這次事件的難點,不是戰力不夠(不如說27這邊戰力根本過於膨脹了)相反遇到的難點是別的東西:

  (1)奇古與其他家族被洗腦操控的人,雖然與27等人戰鬥,但他們其實是人質,不能殺也不能打到重傷的那種,不然容易引起問題

  (2)以要讓被洗腦的人恢復為前提,巴貝奇不能殺,死了不知道洗腦效果還在不在

  (3)另外一個層面,如果為了救小光而大開殺戒,即便小光恢復神智也會無法接受,因為自己造成這種沒必要的傷亡,很可能還會再次受到刺激

  (4)其實就算真的拖住被控制的人還活捉巴貝奇關押,其實仍有洗腦者無法恢復的可能

  大概這樣,實際上就跟當初設計凡特家族跟六道骸一樣,就是營造一個別無選擇的局面,而當初六道骸很果斷地選擇利用蘭茲犽殺了凡特全家

  其實也是想著像是家教這種戰鬥妖精扯上世界基石,連支撐世界的人柱都打過的世界觀……老實說也沒什麼好打的,再打也沒辦法更精彩,所以這裡才安排了不是平A就能過的劇本,畢竟生命中始終有些事情不是年少的自己能處理的,而少年終將長大成為大人

  只是稍微說說目前寫到的部分,一不小心就太啰嗦了(X)

  最近腦袋裡都在想別的梗了,除了隔壁的咒回坑,甚至已經在想這篇完結以後是不是還要繼續寫深海光流的故事……雖然腦中大概有個雛形,但果然還是好猶豫啊……


第105章 Chapter.70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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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瑰麗同時卻無比危險的冰之花如同蔓延瘋長的植物一般,以澤田綱吉為中心向四周幅散,負向火炎經過之處溫度急劇下降,一瞬間將迎面而來的敵人冰封,在不傷及性命的前提下被他控制起來。

  眼見此景,原本與巴貝奇對峙的白蘭笑吟吟地帶著幻騎士不慌不忙地走到他身邊,神色悠然地站定不動。

  「真不愧是綱吉君,一如往常來得很及時,跟 Jump 漫男主角似的。」白蘭還不正經地說了這麼一句,惹得一旁原本處於備戰狀態的獄寺隼人抽空瞪了他一眼。

  但白蘭顯然並不介意,只是暗中打量了一下兩人。看來炎真君是被綱吉留在宴會廳內,能夠想像那裡恐怕也和眼前一樣被施加負向火炎冰凍敵人以拖住敵人;為了以防萬一確實需要留下人看守,而這個人選古裡炎真再合適不過。

  畢竟不管怎麼說,唯有澤田綱吉絕對不該被拖住腳步。

  就算是性格無比自我的白蘭都承認,自己在這樣的場景下也只不過是「配角」罷了,並對此沒有異議。

  最多只是……稍微有點不甘心,因為他明明是光流的摯友。

  但其實白蘭也明白,所謂「友達」和「家族」是不同的。

  紫羅蘭色的眼眸看向垂眸站立在對立處的灰發少女,此時此刻突然覺得對方那不會輕易動搖無表情,實在太過犯規。

  因為如果是這樣,一旦有所動搖不就一目了然了嗎?

  那種白蘭沒有自信能讓對方露出的表情,稍有跡像就將鮮明到刺目,令人平白生出一種「輸了」的糟糕感覺。

  作為朋友的白蘭沒辦法親自將這個他也很喜歡、很珍惜的友人給帶回去。

  這樣的感覺格外令人不快。

  「真是的……等光醬回來一定要和她好好抱怨才行,偏心什麼的……」白蘭細不可聞地嘮叨著,腳步微微向後退去,到了和澤田綱吉差半步的後方。

  為了讓他可以抱怨,必須要把光醬帶回來啊,綱吉君——白蘭.傑索無聲說道。

  而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對於澤田綱吉來說,此時此刻他之所以會站在這裡的原因始終只有一個。

  金澄的火炎靜靜地在額發處燃燒,點燃死氣之炎後的少年首領,變得銳利而沉凝的目光定定地朝深海光流看去。

  ——之所以在這裡,是為了要帶回他們的家人,深海光流。

  澤田綱吉始終記得這一點。

  「或許我確實太小瞧你,彭格列十代。」巴貝奇忽而開口,原本聽來尚算溫文有禮的嗓音此時仿佛覆上冰霜一般帶著股寒意。

  然而,盡管此時周遭僅剩他與包括艾薩莉.奇古在內的寥寥無幾的戰鬥人員,除了臉色稍沉以外,他的臉上未曾出現在此之上的慌張,「彭格列的零地點突破嗎?原來是這樣子的招式。」

  「綱吉君的招式很厲害對吧,完美克制了巴貝奇君卑鄙的手段呢,要不要就此束手就擒呢?」白蘭再次開了口,語氣聽起來十分不懷好意,「巴貝奇君知道的吧,就算繼續投入人員戰鬥,一樣會被綱吉君用一樣的方法定住喔。」

  負向的死氣之炎看著散發寒氣,表現出來的特征也仿佛冰一般,然而實際上將人「凍」起來後,並不會讓人因為失溫而死亡;例如十一年前彭格列的「搖籃事件」,發起人 Xanxus 被彭格列以同樣的招式冰封起來,過了八年再放出來一樣生龍活虎。

  比起因為冰凍而壞死的結果,負向火炎更像是封印一般的存在,完美貼合此時他們「必須牽制住敵人但又不能傷及性命」的需求。

  在擁有這樣的殺手锏的情況下,巴貝奇應該難以達成原來以人數牽制他們的目的。

  畢竟再怎麼說,巴貝奇能操縱的人數絕對是有限的,而澤田綱吉本身火炎儲備量強大不說,萬一真的缺少火炎了——那麼零地點突破還有一個版本是能用來吸收火炎的。

  這是澤田綱吉才能做到的「以力破巧」,是真正無視了陰謀的絕對的力量。

  「喂,快點投降,然後把那家伙恢復原狀。」獄寺隼人冷冷地對著巴貝奇說道,眼神卻始終黏在深海光流身上。他從以前就覺得深海光流那副面無表情看不出心情的模樣很煩人,然而現在他卻覺得——「嘖,這副鬼樣,看著煩死了。」

  「請不要擅自嘗試與 Aurora 大人對話。」巴貝奇再次開口,語氣十分平靜,並且還挪了挪身子,直接擋住了獄寺朝深海光流投去的目光便,「雖然感謝諸位不辭辛勞送上情報,然而,對大人太過失禮了。」

  「致使我不得不這麼做出這樣的決定……實在是太遺憾了。」

  隨著巴貝奇的話音落下,眾人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地面傳來細微的響動,未曾壓抑過的復數腳步踩在草坪上的窸窣聲,比方才更多的人員從暗處竄出。

  「可惡,到底是控制了多少人……」獄寺狠狠皺起眉頭,衝著面無表情操縱援兵的巴貝奇吼,「喂!你還不懂嗎,來再多人也沒有用,你是絕不可能贏得過十代目的,還不快把深海光流那個女人給放了!」

  「真是下了步昏棋啊,巴貝奇君。」白蘭也說,看上去甚至有些失望——對於這種明顯已經輸掉游戲卻倔強不肯認輸、甚至有悔棋意向的對手,他可一點也不感冒。雖然本來就只有惡感,「現在的局勢,光是綱吉君的存在就已經『check(將軍)』了。」

  澤田綱吉卻沒說話,如燃燒著的火焰一般的金紅雙眸沉靜地注視著對方。

  直覺告訴他,巴貝奇並非是死到臨頭失去理智才做出這樣的判斷,而是在清楚地認知到以目前的戰力難以擊敗他們,也無法拖延時間——在這樣的前提下,卻仍然選擇再次操縱奇古家族的人員阻擋。

  澤田綱吉信任自己的直覺,與生俱來的「超直感」曾無數次在戰鬥中救了他。

  「同樣的招式明知沒用,我又怎麼會再次使用呢?尤其我已認識到自己的情敵與對你們實力誤判的情況下。」巴貝奇輕柔地說著,語氣裡帶著一股異樣詭異的情感,「凡人如我,獨自面對這樣的局勢,大抵必敗無疑吧。」

  巴貝奇直白地承認局勢對自己不利,卻又在這之後,補充了一句話。

  「但是現在的我,身邊有著我的『神』啊。」

  那是少於一秒的時間,只要稍不注意便會被無視吧。

  然而,關注著被操控的深海光流的少年們無一例外,都注意到了那轉瞬即逝的異樣,灰色的眼眸中閃過某種說不出具體色彩的虹光。

  即便再看過去時仍是如同透光的灰色玻璃珠一般的雙眸,然而確實,某種「變故」發生了。

  爾後僅僅是須臾之間,被巴貝奇操縱著出來戰鬥的人們,爆發出了無比強大的氣勢,在眾人有些愕然的目光下,對著他們發動攻擊。

  突然的攻擊並非是眾人感到詫異,甚至覺得「驚悚」的原因,而是在擋下招式後湧上的熟悉感——

  「喂,這個……」獄寺閃過其中一人的攻擊,選擇扔出炸藥拖延時間的瞬間,咬牙切齒地開口,「剛剛那個是『白拍手』吧?為什麼敵人會用你的招式,白蘭!」

  一個拍手就將火炎攻擊抵銷的手法,絕對是在未來戰看過的那個招式!

  「呀,真的呢。」白蘭狀似不經意地應和道,然而眼神卻不覺銳利了起來,「這麼說來,在跟小幻戰鬥的那個人,用得招式看著也很眼熟——是小幻自己的招式吧?奇古家族的人學習能力真好啊,真令人羨慕。」

  ……當然,想也知道不可能是那麼回事。

  那些所謂的「招式」,是他們在無數的戰鬥中累積了經驗,並透過數不清的嘗試後摸索出的、獨一無二的戰鬥方式。說是仿佛DNA一般獨特的東西也不為過。

  雖然不如彭格列祖傳的「零地點突破」,卻也不是旁人只看過一兩次,輕易就能模仿學會的東西。

  ……更何況,方式與白蘭戰鬥過的人員可是全都被匣獸白龍拖住了,並不在這裡。

  「……嘖,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察覺到自己的某些戰鬥習慣也被模仿,又從一旁其他攻擊過來的人身上發現了某種在其他伙伴身上看過的「痕跡」,獄寺隼人越發暴躁,「你到底做了什麼,巴貝奇!」

  獄寺大聲質問,然而現場的少年們內心隱隱都有了答案。

  某種絕對不希望成真的預感。

  澤田綱吉越加皺起了眉,眉目凌厲地瞪視巴貝奇。

  後者不為所動,少年們的動搖似乎很好地平復了他本來有些差勁的心情,此時開口,話語尾音都是上揚的。

  仿佛與有榮焉地宣告。

  「諸君既然認識出自我們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輪回眼」的適應者,想必應該很清楚,Aurora大人擁有的眼眸是被稱為『死神之眼』的奇跡造物。 」

  作為艾斯托拉涅歐家系像征的、代代相傳移植在歷代首領身上的死神之眼,作為成功接收了此對眼眸的深海光流,在當初就曾被六道骸評價為「遠比輪回眼更具追索價值」的存在,更是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東山再起的一線希望。

  六道骸等從艾斯托拉涅歐家族走出來的原實驗品,並不單純出於友誼,或是來自同個地獄的私情而去保護深海光流。而是深海光流確實不能被任何艾斯托拉涅歐的余孽給捉住。

  ——不,直接殺死,連人帶著那對眼睛埋骨底下才是萬全之策。在這樣的前提下還保護少女的蹤跡不被巴貝奇發現,或許確實是黑曜眾人出自對少女的情誼而做出的決定。

  然而這也再次證明了「死神之眼」以及其適配的宿主深海光流近乎異常的珍稀性。

  如這樣的東西,怎麼可能只擁有看透真相、辨析真偽程度的能力?

  只不過那是作為「深海光流」的少女不會去動用的能力。

  「死神之眼,解明世理並透析了事物這個前提下,能夠將已經徹底理解的能力重現。」巴貝奇輕柔地說著,令少年們的心情越發沉重的台詞,「同時,統御著艾斯托拉涅歐家族一切能力的死神之瞳,亦能透過我這雙眼,將這份透析的能力『轉讓』給被我操縱著的人們。」

  要說相似的能力,或許有些像是六道骸輪回眼的「餓鬼道」,能奪取被契約者的身體已經能力,並且操控他們去戰鬥——但「死神之眼」在這方面有著在此之上的險惡。

  是能將敵人的力量轉化為己方力量,同時並不受到「契約」條件的影響,即便出現傷員或是無法再戰鬥的情況,隨時能將能力轉移到另外一個人身上。

  解明他人的能力與招式的前提聽起來難以達成,然而對於本就擁有透徹本質能力的死神之眼還說並不算問題,只是簡單得仿佛前置作業的動作。

  ——一直以來,少女的目光就如同手術刀一般,精准地剖析一切,解明一切,分析一切。

  這並非有意為之,對深海光流而言,無時無刻都在飛速轉動大腦,吸收知識情報並進行處理,那是被改造過的大腦被賦予的強大機能帶來的副作用。

  一直以來艾斯托拉涅歐致力於研究禁忌的人體實驗、對家族內的幼童進行人體改造,一切的根源其實都在家族根基「死神之眼」上,所有一切的研究,都在於使其能擁有更為強大的力量。

  擁有最強解明能力以及高開發腦域的改造大腦,並且活了下來的「Aurora」,被巴貝奇認為會是最優秀的「Estraneo」。

  唯一不夠理想的或許是多少會囿限於某些外在因素,譬如無法找到對應的趁手武器、火炎的屬性已經匣兵器持有的不同。如果能拿到「輪回眼」的話就好了,此時巴貝奇不免惋惜地想到。

  巴貝奇確實對適配了輪回眼的六道骸本人沒有興趣,在他看來對方也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實驗品……但是透過輪回眼的屬性,能夠很大程度靠著有形幻術解決這些問題,從而使死神之眼的效能更加完美。

  可惜當時並未能殺了六道骸,奪取輪回之眼。

  不過,現在的話倒也無所謂了。

  巴貝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神色難辨。

  +

  ……對澤田綱吉等人而言,這簡直能說是最糟糕的狀況。

  原因無他,只因深海光流是一名會為了自己不小心動手傷人,而感到耿耿於懷的少女。

  她是那麼以身為醫者的身份為傲,堅定地握著雖為利刃,作用卻是用以拯救病人性命的手術刀;作為「醫者」的深海光流並不害怕直面死亡,也不排斥使用作為人體實驗成果去進行研究。可是唯獨濫用這樣的力量去刻意傷害什麼人,絕對不可能認同。

  ——更遑論是用以對付澤田綱吉為首的人們……用她和朋友們朝夕相伴後獲得的資料,反過來傷害她的朋友。

  「嘖……開什麼玩笑,我可不會因為這種小伎倆受傷!」獄寺隼人以暴躁的語氣說著,努力閃躲著攻擊。

  深海光流這個非戰鬥人員想傷到他,還早了一百年……所以,他絕對不會因為死神之眼的效果受傷!

  其他人亦有著相似的想法。

  然而,如此一來,澤田綱吉等人的行動不免又受到牽制;即便戰力依舊不及他們,然而確實因為「死神之眼」的效果導致敵人變得有些棘手;並且在此時己方只有四人的情況下,巴貝奇拖延時間的目的最終肯定會再次達成吧。

  此時此刻,澤田綱吉的目光不免再次落在站立於巴貝奇身旁的少女身上。

  灰發少女一如往常面無表情,可不知是否因為沒有穿著平時總是穿戴著的白大褂,沒了純白色的襯托,便給人一種仿佛落到了暗處蒙塵一般的感覺。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少女,他珍貴的朋友、伙伴,以及家人。

  ——「果然……還是適合白褂。」

  那宛如確認了什麼的句子淹沒在少年首領的唇齒之間,並未被任何人察覺。

  因為在那一瞬間,有更為奪人注意的嗓音驟然響起。

  「喂——!小鬼頭們,死光了沒?!」

  標志性的大嗓門,粗魯的稱呼,以及毫不留情的「問候語」,讓人在瞬間便能認出來者何人。

  白發劍士——史庫瓦羅揮舞著長年捆綁在身上已如臂膀延展的長劍,一路披荊斬棘,蠻不講理地將擋在前進道路上的所有障礙物以武力徹底掃蕩一空,生生清出一條通道。

  那是令人感到可靠的友軍,並且,還不只一人。隨著白發劍士在前方開路,後方隊伍得以跟上;金發劉海遮住眼睛的開膛手王子、造型誇張且帶著墨鏡的瓦利亞晴守、以及罩著漆黑鬥篷如小孩般的霧守身影。

  瓦利亞的干部之後,還有他們旗下所屬的戰力頂尖的暗殺隊隊員。

  見狀,松了一口氣的獄寺隼人不忘要懟一句:「來得太慢了!就你們這樣還是彭格列最優秀的暗殺部隊嗎!」

  「吵死了!」史庫瓦羅一聽,當即就噴了回去,「臭小鬼你知不知道要拿到混帳Boss的親令有多難——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這可是那個不在乎我們死活的混帳Boss啊喂!」

  白發劍士一邊吼著一邊揮舞手上的劍,以如同惡鬼般的氣勢掃除敵人。

  「就是說啊,Boss可是很不近人情的,就像寒冬一樣嚴酷無情……嘛,但這也是Boss的人格魅力就是了。」使用泰拳攻擊敵人的魯斯裡亞開口應和,「這次還是因為Boss的寵物貝斯塔求情才答應來支援的呢!」

  貝斯塔是瓦利亞首領Xanxus的匣獸兼愛寵,莫名受到動物眷顧的深海光流同樣被貝斯塔喜愛著。說Xanxus是為了「愛寵的玩具被人帶走了」才派人馳援,似乎也說得過去。

  「……是啊,無視老子的報告還有申請大半天,卻在匣獸叫了兩聲之後同意增援……是在看不起老子嗎?絕對是在挑釁吧那個混蛋Boss!」

  「嘻嘻嘻,誰讓隊長你本來地位就不如那個畜生吧,連畜牲都不如的長毛隊長,嘻嘻嘻。」

  「老子等等就把你大卸八塊!不,切成十六塊!給我等著,貝爾!」

  瓦利亞今日也通常運轉,日常內訌,這樣的情況通常是敵人所樂見的——然而瓦利亞暗殺部隊之所以被稱為最強暗殺部隊,原因就在於他們在內訌的同時還能完美完成任務,就像現在,即便互相揚言要干掉對方,實則凌厲的攻擊和招式都是衝著敵人去的。

  「真沒勁,畢竟沒給錢啊……但Boss都下令了,沒辦法。」暗殺業內知名守財奴瑪蒙開口,「適當地殺掉半條命吧,全部殺掉是另外的價格。」

  暗殺者們有條不紊,迅速確實地入場,不待長官出口催促,便十分自覺地對敵人展開了攻勢。隨著瓦利亞的增援突然加入戰鬥,原本因為人數而捉襟見肘的戰場狀況頓時好了不少。

  至少由於瓦利亞暗殺者制造出的空隙,年輕的首領總算能將視線放回到巴貝奇身上。

  巴貝奇的臉色有些難看,然而這並不能影響到澤田綱吉的動作;他往前走了幾步,在將將要來到灰發少女面前,即將要觸碰到對方時,卻被一道身影擋住了視野。

  澤田綱吉看著眼前攔住自己的人,本應受到死氣狀態影響不辨喜怒的平靜嗓音,帶上了說不分明的感情。

  「艾薩莉.奇古……」

  ——隱隱透露出的,是仿佛喟嘆著什麼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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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再次更新!真的想要盡快結束事件寫到完結,都想好戀愛綜藝怎麼搞了,但還得先結束掉正文(貓貓落淚)

  這次終於寫到了小光眼睛的秘密,基本上在設定裡面是等級在輪回眼之上Bug能力,透過解析見過的能力然後復刻出來,加上艾斯托拉涅歐的其他實驗成果(如輪回眼和洗腦彈)會有強力功效,另外與有形幻術的相性極佳

  但是小光本人基本上並不會使用這樣的能力,在所有平行世界裡面(除了魔王白蘭的世界觀)她都是非戰鬥人員,大概是這樣

  另外……前一章說了想要繼續寫小光的故事……盡管不一定會開,但寫了文案嗨一下,就在下面:

  _

  擂缽街來了新的醫生,在根本看不起病的貧民窟開起了小診所。或許是因為診所的主治醫生深海醫師太過年輕天真,開診所竟然不收醫藥費。

  不得了,擂缽街醫療體系竟都開始內卷,同樣在此開業的森醫生表示再不想想辦法,以後他們恐怕落到連泡面都沒得吃的凄慘下場!

  於是,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營收與伙食,森醫生派出了收養的孩子太宰治去「刺探敵情」。

  ——而在太宰治成功潛入敵營並碰到少女醫者的瞬間,跟在對方旁邊名叫「弗蘭」的小男孩,瞬間消散在空氣中。

  太宰治:瞳 孔 地 震

  ——救命,這是性轉版正太控森醫生啊!

  深海光流:……?

  你禮貌嗎?

  -

  橫濱作為知名的黑手黨莫過於「港口黑手黨」,在一眾不法暴力集團中一貫是脫穎而出的,是橫濱黑夜的王者……本應如此。

  ——直到名為「彭格列」的黑手黨組織,踏足橫濱這塊土地。

  額發燃著耀眼的火炎、使用負向火炎冰封住敵人的棕發少年

  渾身藏滿自動引燃炸.彈戰鬥的危險人物□□oking bomb

  橫濱新晉哈哈怪爽朗少年實則使得一手暗殺人的好刀法

  自稱要整肅橫濱不良風氣、自身卻立於不良頂端的凶獸「委員長」

  對於「黑手黨」抱著強烈的恨意,一手幻術出神入化的異色瞳幻術師

  ……等等。

  擁有不同強大異能力的各色戰鬥人員攪動橫濱黑夜中本就混濁的池水,傳說,擂缽街的某位醫者便是接觸「彭格列」的敲門磚、舉足輕重的重要人物。

  不太受控的人型異能力們在橫濱浪得飛起,而本人卻安安分分貧民窟搞慈善醫療的深海光流小姐:……

  某方面好像也沒說錯,沒有她(的異能力)就沒有「橫濱彭格列分部」。

  ——【異能力,銘刻於指環上的光陰。

  實際效果不明,部分表現型為召喚人型異能。

  人型異能擁有不同的人格、能力……以及,都自稱與正體不明的組織「彭格列」有關。 】

  _

  ……大概這樣。大綱都寫好了文案也搞了,但坑太多了還在猶豫要不要開……總之腦嗨不犯法,所以決定先放文案嗨過再說! (理直氣壯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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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Chapter.71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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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薩莉.奇古是誰?

  對奇古家族而言,是被稱為「掘墓人的珍寶」的重要的家族成員,對澤田綱吉而言,是偶爾會缺乏世俗常識的後輩,對學校裡崇拜對方的人而言,則是可靠的大姐頭。

  ……以及,對深海光流而言,艾薩莉.奇古更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澤田綱吉十分清楚這一點,因為他親眼看到了。

  ——在他曾經做過的一個夢中。

  那是澤田綱吉在很長一段時間後才意識到的事,他曾在夢中見過,艾斯托拉涅歐的實驗室樣貌。

  首次是,深海光流第一次因為故障的十年火箭炮回到十年前,再回來以後,仿佛是在暗示他什麼一般連續好幾天都做了一樣的夢。

  他站在殘破的、堆積著各種儀器殘骸的室內,室內的消毒水味混雜著血腥味,黏稠地鑽進鼻腔,在極其惡劣的環境中,那時的他看見了一個蜷縮在角落的孩子。

  澤田綱吉看不清那孩子深埋在膝間的臉,每當他往前想要一探究竟時夢便會消失。

  每每被迫醒來之後澤田綱吉總是思考那個孩子到底是誰,心中卻有個最不想承認、最害怕成真的答案。

  他擔心那是他所珍視的家人,擔心那是年幼的深海光流。

  澤田綱吉擔心對方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哭泣,即便那時他們根本還未曾相識,根本無力阻止——但他畢竟見過還叫做「Aurora」時期的少女,見過年幼的女孩單純溫暖的笑容,便希望對方能一直這麼笑下去。

  他深感無力,並曾經為此難過了好一陣子,甚至久違地起了「不該將對方扯進黑手黨之類的是是非非中」這樣的念頭。

  不是想將對方排除在外這種見外的想法,只是真的將對方視作很重要的存在,不管怎麼樣都希望能守護好最珍貴的人。

  只是因為太過在乎,才希望能將對方放置於遙遠的、觸碰不及,卻絕對安全的位子。

  ……正因如此。

  澤田綱吉直直注視著面無表情,阻擋在自己面前的艾薩莉,悲哀地想道,正因如此,才會在確認了那個夢境的主角並不是年幼的深海光流後,又在霎那間理解了。

  如果是深海光流,絕不會希望自己想保護的人……將艾薩莉卷進這樣的事,他理解了這件事。

  澤田綱吉兩次夢境所見的內容,看見的都不是深海光流的噩夢,而是艾薩莉.奇古的過去。

  ——透過艾薩莉的視角見到了在年幼的她記憶中,那抹逆光站在盡處的身影,正是回到過去的深海光流。

  當時光流根本不是出於自我防衛、不是因為想起過往實驗室的記憶而感到憎恨,因而才出手傷了人,並耿耿於懷。

  那時的深海光流只是一心想要救艾薩莉罷了。

  那是足以令一向溫柔並且執著於醫者身份的少女升起名為「殺意」情感的、絕對要守護對方的心情;即便在那之後對傷了人感到愧疚,然而澤田綱吉知道,深海光流實際上並未後悔。

  縱使感到抱歉以及承受著難以言喻的負罪感,但深海光流從未流露出「後悔這麼做」的情感……這意味著即便再來一次,即便認為這是「錯誤的」,深海光流仍然會這麼做。

  即便她事後必將承擔遠在其上的代價,甚至再也無法舉起手術刀也一樣,艾薩莉.奇古就是這麼重要的、被深海光流所重視的人。

  然而不論是深海光流還是艾薩莉.奇古,現在都站在他們的對立面。在不得不對她們出手的現在,除卻悲哀以外,澤田綱吉心中更有著在此之上的憤怒。

  金紅色的眼中火光熊熊燃燒,以燎原之勢發出懾人的光,年輕的家族首領再次擺出了戰鬥的態勢,一面以冰冷的嗓音說道:

  「契爾科夫.巴貝奇……唯有你,我絕不原諒!」

  +

  並非所有人都理解「價值」一詞真意為何。

  巴貝奇十分清楚這一點。

  他看過太多不懂什麼才是真正有價值的事物,徒勞地為追逐無意義無價值之物而極力奔跑,最終力竭倒下的愚蠢之徒。

  在他看來,彭格列十代家族與其黨羽便是那種蠢貨,他們全然不知艾斯托拉涅歐舉家族之力也要奉養的「神」真正的姿態,只是頑固而死心眼地想要將神變回人類,將作為人類的「深海光流」帶走。

  愚昧無知,目光淺短,毫無價值。

  這是巴貝奇給澤田綱吉等人的評價。即便稍微給他帶來困擾,然而終究是只會揮舞拳頭的猩猩罷了。對於他這種身懷信仰的人類而言,實在是低下到令他感到厭煩。

  聽到對方以飽含憤怒的話音宣告絕不原諒自己時——巴貝奇笑了。

  為愚昧的凡人毫無自知之明的發言而發笑。

  「艾薩莉.奇古並不是什麼特別的存在。」不知懷著什麼樣的心態,巴貝奇開口說道,「無法適配此世唯一的死神之眼不說,即便只是輪回之眼那種程度,以她的資質也無力承受;就算只在一般的人體實驗者當中,與那些能夠被賦予特殊能力的存在比起來,艾薩莉奇古也是個僅僅只能提高基礎體質,最底層的劣質實驗體。」

  「離開了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後,即便在我的安排下獲得了名聲,以及奇古六世的青睞,然而除此以外卻也什麼都做不到,毫無頭腦與才能,無法獲得更進一步的成果……令人失望。」

  「但就是這樣無能的個體,卻在過去受到Aurora大人的重視與庇護……何等褻瀆。」巴貝奇說,他正是發自內心如此認為,即便當時他是刻意出手,為的就是試探深海光流的心理狀態,「若能為這份不知天高地厚的褻瀆贖罪、為Aurora大人派上用場,想必正是艾薩莉.奇古地最佳使用方式吧。」

  「混蛋……只將人當作工具嗎,你這家伙!」獄寺隼人一面扔出炸藥解決仍然不懈地湧上攻擊的奇古家族成員,一面咬牙憤怒地吼道,「把深海光流還有奇古兩個家伙扯回來以後,我絕對要宰了你!」

  聞言巴貝奇微微勾起的嘴角越發上揚,與此同時,在他身前的艾薩莉以極為快速俐落的動作抽出捆綁在大腿側面的軍刺,迎上朝著巴貝奇出擊的澤田綱吉,同時自暗袋裡掏出一把微型炸彈,朝著想要圍上來幫忙的白蘭與幻騎士扔去。

  「哎呀,危險危險,差點就被小艾的玩具給丟到了。」白蘭一個閃身躲過,微型炸彈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地上受到碰撞的炸開,直接將地面炸出一個洞,「炸彈中心裝了烈性腐蝕藥劑嗎?不愧是光醬的直屬,連小玩具都這麼別出心裁∼」

  「真的很有意思,但是——不會認為這樣就能打敗我們吧?」白蘭的眼裡不含笑意,他再次發出警告,「這點程度最多是拖延時間罷了,不如乖乖束手就擒如何?不要浪費時間了嘛,人家可是很想趕快帶著光醬回去唷。」

  確實,盡管艾薩莉的加入讓戰局更加混沌,少年們不得不束手束腳,但在已經決心要將巴貝奇也活捉回去解開洗腦束縛的澤田綱吉等人而言,不可能因為被迫與友人兵刃相見而一昧心軟,導致最終沒能逮住巴貝奇——也就是說,他們固然是難過的,卻越發堅定一定要贏的決心。

  巴貝奇自然也知道這一點,無知的人希望神明回歸凡身,不論做出什麼樣的舉動都有可能;雖然他有自信不會被任何威脅與利誘動搖,卻也不希望就這麼束手就擒。

  更何況,擁有死神之眼的艾斯托拉涅歐的「神」可是在這裡,在他的身邊啊。

  巴貝奇做出了決斷。

  「艾薩莉.奇古這個個體確實在各方面皆無突出表現,然而在這樣的場合卻多少能變得稍微有用了點。」巴貝奇再次開口,仍是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動手吧,艾薩莉。」

  語落的一瞬間,原本還在和澤田綱吉纏鬥的艾薩莉猛地後撤,靈巧躲過企圖捉住自己的眾人,回到了更接近深海光流的位置。

  在眾目睽睽之下,艾薩莉從身上掏出了匣子與指環——這時澤田綱吉等人猛然想起,似乎他們從來不曾探究對方的火炎屬性——她戴上指環,燃起了火炎。

  代表著霧屬性的靛色火之花在艾薩莉的指尖綻放,接著被主人以標准的動作灌注進匣中,受到火炎驅動的匣子立即開啟,匣獸的軀體由匣中姿態獰猛地脫出。

  那是一只足足有半人高的靛色蜘蛛,八只眼睛閃爍著與主人如出一轍的不祥綠光,八只與體型相匹配的粗壯肢器攀附在天花板與牆面,尖銳的口器無意識地咬合,像極了正在咀嚼什麼。

  「匣獸.霧蜘蛛。」代替被操控的艾薩莉叫出了匣獸的名字,巴貝奇流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當然,比起情報中有的『彭格列匣』的匣獸,霧蜘蛛的強度想必不值一提吧,不過……它本身也不是單純以比拼個體強度為強項的匣獸。」

  「霧蜘蛛真正的使用方式,應該是這樣。」

  隨著巴貝奇的話,死白的絲線從霧蜘蛛的口器中噴出,卻不是衝著澤田綱吉等人去的——霧蜘蛛的每一口絲線,最終黏著的對像無一不是奇古家族的成員。

  在絲線黏上奇古家族的人後,巨大的霧蜘蛛舞動八只長腿,那些人便如同提線木偶般被絲線硬是扯動起來,與此同時,靛色的火炎亦順著絲線延燒般地傳輸到那些人們身上。

  最為詭譎的事——或者說最糟的狀況發生了。在艾薩莉提供的霧屬性的火炎的支援下,原本已經倒地的人也戰了起來,並且紛紛以霧的火炎做出了模仿澤田綱吉等人的「武器」,一個個甚至燃起了不同屬性的火炎,熟練地繼續反擊。

  巴貝奇曾經感嘆,要是「輪回眼」也在這裡會更好,但其實同樣的事情,擁有霧之炎的艾薩莉也能稍微辦得到。

  盡管控制沒有擁有輪回眼的六道骸那麼的精妙,也無法徹底重現死神之眼觀察到的一切——例如,六道骸的話在,也許現在就能重現方才彭格列十代用過的「零地點突破」。

  不僅如此,作為同樣屬於禁忌等級的特殊眼球——深海光流的死神之眼、六道骸的輪回之眼……以及巴貝奇擁有的「地獄之眼」,之間的連攜必然會更加順暢;以六道骸那幾乎能欺瞞現實的有形幻術做基礎,就是想要實現「欺瞞世界」這個概念,都絕非不可能。

  這麼一想,只能具現化武器和更深化能力的艾薩莉,確實不算什麼好用的工具。

  只是,沒有價值的棄子,在這樣的場合卻也能稍微派上用場了。

  心情頗佳的巴貝奇看了一眼與被蛛絲強化的人們再次纏鬥起來的澤田綱吉等人,旋即收回視線,再次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神」身上。

  深海光流仍是無動於衷的模樣,灰色調的眼眸如同井水般,僅僅只是映照著事物的樣貌,而不曾因外物而受到擾動。

  是令巴貝奇尤其安心的平靜姿態。他於是帶著壓抑著狂熱的、極力維持禮儀的笑容走上前,對著深海光流伸出手,「請隨屬下走吧,Aurora大人。」

  灰色的眼眸看向巴貝奇,沒有多余的變化,少女依言將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濃密的蛛網化作重疊的帳幕,隱去身後的種種畫面,半點影響不到巴貝奇,他仿佛攜著少女一下子遠去,到了旁人都無法觸及的遠方。

  ——澤田綱吉看著眼前的場景,金紅色的眼眸猛地瞠大。

  而後錯愕地,喊出了什麼——

  +

  滿足的情緒充斥在巴貝奇的心間。

  他現在正處於一種玄妙的狀態,每一步都像是踩踏在雲朵上……或許正是如同步上天堂的台階的感覺。

  ——巴貝奇十分清楚,「使用」艾薩莉.奇古是有風險的。

  他曾親眼見過、甚至親身體驗過,為了保護作為實驗體的艾薩莉,不惜出手傷人的深海光流——這點倒沒什麼,即便被神給殺死也只能說是幸運。

  令巴貝奇感到畏懼的是對方傷人後流露出的脆弱,那副模樣實在太過脆弱,幾乎無異於無力的凡人。

  要是在這裡「使用」了艾薩莉,深海光流好不容易被自己操縱的情感是否會蘇醒——這一點巴貝奇沒有把握,因此原先並不想冒這樣的風險;在他看來,同為實驗品的艾薩莉其實比彭格列們更具危險性。這點危險不是來自她自身的實力,而是建立於這種附加價值上。

  以巴貝奇的立場而言,其實並不希望將艾薩莉.奇古一直作為有效的人質以及道具使用,因為這意味著他的「神」終究沒能完成。

  萬幸的是,現在發生的一切已經能證明——他成功了。

  巴貝奇不自覺放慢了腳步。

  ……他成功了。

  腦中再次響起他自己的嗓音,平靜得出奇,像是曠日費時日以繼夜跋涉巡禮的信徒,終有一日抵達了與神的約束之地,見到高大輝煌的聖地和巍峨的神像,內心在那一刻沐浴於神光之下,終於獲得了寧靜。

  像是踏上漫長的旅途旅人終於抵達終點。

  ——巴貝奇停下了腳步,灰發少女亦停步於他的身側。

  他低著頭,昏暗的環境光與凌亂發絲掩住神色,使旁人無從得知他的表情;不過這一點似乎並不令他身旁的少女感到困擾。

  深海光流從始至終皆維持著相同的表情。

  「足夠了嗎。」少頃,巴貝奇聽到少女語調平板的詢問,「滿足了嗎。」

  「已經,結束了嗎。」

  與其說是詢問更像是將篤定的事實說出口,可即便如此那語氣也不帶半點強硬,平和的令人聽著也感覺到了平靜。

  「……不夠的,我的大人。」沉默片刻,巴貝奇宛如嘆息一般地說。

  「我苦苦追尋許久,獻上了所有的信仰,應該站在巔峰的信仰——您是能做到的,您應該做到,您分明已經做到了。」

  「為什麼堅持要走下神座,垂青於那些平庸的人呢?」

  一個晚上都十分安靜的少女,此時卻突然有問必答了起來。

  「以人類這個物種來說,我的朋友們一點也不平庸,他們都是特別的、閃閃發光的人。」深海光流說著,緩緩松開了巴貝奇的手,灰色的眼瞳直視著對方,「而以你口中的『神』而言,我本人也太過平凡,並不特殊。」

  「艾斯托拉涅歐家族已經消失,你追尋的神也並不存在……確認了這些以後,你滿足了嗎?」

  「是從什麼時候呢?」巴貝奇卻不管深海光流的問題,只是追問,「是一開始嗎?但我確實感覺到了地獄之眼對您起了作用,還反覆測試了許久……或者我應該換個說法,對一切測試都無動於衷的您,真的敢肯定地說自己不是『Estraneo』嗎?」

  聞言,深海光流開始回憶這些天發生的一切。

  從受到巴貝奇的引導,而夢到的與師父西爾弗相處的過往回憶、回想十年前,意識到自己是真心實感想要傷害他人時的愧疚感、甚至是覺得自己將艾薩莉卷進來的懊悔——

  「……並不是無動於衷。」深海光流這麼回答。

  確實,死神之眼為了確保使用者能成為完美的局外人,永遠保持客觀理智,一直都有著壓抑載體情感的特性,甚至會為了避免羈絆,直接影響大腦部分認知功能——比如難以分辨他人的臉孔,類似臉盲一樣的症狀,其實正是受到其干擾之下的結果。

  近乎能看透一切的死神之眼本身也是一重阻礙,不論是情感還是理智上都被迫地站在一個觀測者而非參與者的角度。

  可以說,想孕育出對他人的情感這件事,對死神之眼的載體而言極其困難。

  但絕非不可能,畢竟深海光流便是艾斯托拉涅歐最後的首領與他人相愛後誕生的愛情結晶,盡管那位首領的愛全都給了她的母親,對她這個女兒並不是很在意。

  深海光流本人十分幸運,在剛剛逃出艾斯托拉涅歐的時候就能遇上她的師父。

  那是一位溫柔且始終努力在教導她何為「愛」的師父,他讓深海光流首先學會與他人道別,卻也教會她必須溫柔地珍惜一切相會,即便雙方交會的時光如何短暫。

  「那時候說那些回憶像是看電影,並不是謊言……但我確實不是毫無感覺。當然,也不是因為感到痛苦所以抽離當事人,站到局外人的角度回避那些。」

  深海光流停頓了一下,「只是因為,我已經找到了不管如何都要握緊的東西,所以能鼓起勇氣。」

  在黑手黨樂園時深海光流曾經對澤田綱吉說過,自己不想成為「局外人」。

  當下明明知道對方不會知道這句話背後的意義——不會知道她作為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直系,還繼承了家族代代相傳的像征死神之眼,更不知道這樣一雙眼帶來的副作用何其擾人——可深海光流還是這麼說了。

  因為她真的不想被排除在外,更不希望哪天真正被排除在外了,她卻已經無法成為悲傷的當事人,只能作為冷靜的旁觀者在一旁看著。

  內心有著這樣的擔憂的深海光流本來不可能用這樣的方式——不可能假裝成巴貝奇心目中完美的「Estraneo」妄圖騙過對方。

  已經學會適時依賴伙伴的少女,照理來說不會撇除關心自己的朋友們,選擇獨自一人涉險。

  「我並沒有想一個人來。」深海光流老實說道,她已經明白羈絆這件事是相對的,自己的朋友們在她身上投注的關心與情感並不亞於她投注在他們身上的,不說一聲便消失會被擔心的吧,「但是如果被大家知道,特別是骸,一定會過來殺害你。到時候阿綱會很難辦,我也不希望看到那樣的事情重演。」

  與六道骸相識已久的深海光流,看著過去苦大仇深的友人一步步走到這一步,在經歷了過往種種只能稱作悲劇的事情,終於遇上了能包容他的「家人」——遇到了澤田綱吉,能在天空的包容之下自由自在地放松心神,亦不用成日懷抱仇恨沉浸在血與骨骸的生者地獄。

  深海光流並不希望因為艾斯托拉涅歐這個理應埋葬在過去的存在,使得友人好不容易轉好的情況變糟。這只是其一。

  「還有,小艾也被你的地獄之眼操控——我想我有必要親自過來處理。」

  會發現異狀還是在黑手黨樂園拿到艾薩莉的資料的時候,一直以來因為臉盲以及艾薩莉使用的幻術而忽視的小細節在那瞬間暴露,讓深海光流意識到艾薩莉也曾是艾斯托拉涅歐的實驗品。

  因此,不論是作為前輩的深海光流,還是艾斯托拉涅歐的直系後人的Aurora……於情於理,她認為自己都有責任要來收拾這個爛攤子。這是其二。

  「目的是想要奪回操控權嗎……原來如此。」

  巴貝奇將手覆蓋於自己的眼睛上,與輪回之眼、死神之眼一樣,被他移植到自己身上的地獄之眼同樣擁有專屬的特殊能力;與澤田綱吉等人的擔憂相同,深海光流判斷最大的難點也在這裡,恢復完整記憶的她很清楚地獄之眼的能力,就算擊殺巴貝奇,洗腦也不會解除。

  最好的方法是透過死神之眼奪取操控權,而即便是較為上位級別的死神之眼,想要干涉巴貝奇的操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經過調查後深海光流發現,被巴貝奇掌控的人遠遠不止於艾薩莉以及奇古家族的成員。

  這種數目的人數,除非對方主動讓出部分操控權,否則不大可能強硬奪取;而要達成這項目標,必須讓巴貝奇遇到不得不借助死神之眼力量輔助的情況。

  ——以此為目標的計劃在深海光流腦中快速成型,並有條不紊地實施。

  唯一的遺憾或許只有因此錯過了今年的煙火大會……不過,正是相信明年還有機會,相信「未來」,深海光流才能毅然決然地決定優先處理巴貝奇的事。

  「另外,我也不是一個人來的。」深海光流再次開口,「我們現在都在他人設下的『幻境』當中……當然,不是骸的幻境。」

  「不過,她也是我可靠的友人。」

  ——「庫洛姆?!」

  幻境外,澤田綱吉大聲地喊出了對方的名字,手持單戟,一如往常單眼蒙著眼罩的紫發少女,緩步自轉角處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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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寫到這裡。

  前面鋪墊了太久,寫到這裡的時候一直在想「欸,真的寫到了嗎?」的恍惚感……雖然還沒完全結束,但確實寫到這個事件最重要的轉折了

  想寫的是熱血少年漫的定番,主角群拯救陷入危機的伙伴——之類的想法,並沒有(欸

  說實話比起被英雄救美,一直感覺小光的話會有更好的處理方式,因為小光其實很獨立,也不太會毫無准備去做什麼事,不可能做出那種最後反而會給伙伴帶來困擾的事(比如一個人莽進然後被洗腦最後需要別人來救)

  所以小光看似下線這麼多章,其實完全沒有,雖然阿綱他們很緊張也很努力,但一切真的都在小光的掌控之中

  在寫的過程也刻意淡化了庫洛姆的存在,回去看會發現庫洛姆在半途就「消失」了——阿綱他們默認是跟其他女孩們待在一起了,其實庫洛姆是被小光托付了重任……第一次瞞著骸做什麼事,想想大概還有點小刺激(?)

  但是沒辦法,這次的計畫最重要的就是要瞞著六道骸,不然肯定會暴走

  接下來正文也沒剩多少啦,打算更新到正文完結再去更新隔壁的咒回坑,至於小光二部……已經開了,但沒完全開,我要存稿十萬再開以免一放出來就面對催更(。)


第107章 Chapter.72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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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72回歸

  「……您將一切都算好了嗎?」

  幻境中,巴貝奇再次提問

  面對巴貝奇的提問,深海光流面無表情地歪頭,想了想後回答:「姑且算是吧。」

  要說算計了一切……深海光流認為沒有那麼誇張,她並不覺得自己就算無遺策了吧。只是目前這個計劃是對她而言性價比最高的計畫,是她多方比較後列出的最優方案。

  如果真的能算無遺策的話,倒是希望能找出更加不用讓人擔心的方法——盡管用盡全力壓縮了完成計畫的時間,但深海光流卻很清楚,對真正會關心你的人而言,哪怕是短短一天也會顯得漫長而煎熬。

  為了不要露餡,在一行人剛到俄羅斯時的晚上,深海光流即便見到了澤田綱吉,也什麼話也不能說——或者說,她認為不該說。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其實您還有更好的辦法能夠阻止我。」巴貝奇突然說,竟然開始檢討起了深海光流的方針,「如果您不在乎那些人,摒棄掉情感,絕對有更符合最優解的行動方針。例如擁有輪回眼的六道骸,有他在的話,您應該會更早擊垮我。」

  並不是巴貝奇推崇六道骸,而是事實如此。六道骸是未來的——或者說現在說不定已經是了——世界第一幻術師,並且對艾斯托拉涅歐那套把戲熟練用心,在凡特家族事件時更是見識過巴貝奇的能力,知道的資訊一點不比深海光流要少。

  「還有艾薩莉.奇古,只要放棄她,您根本沒有必要兜這麼大的圈子謀劃許多。」巴貝奇頓了頓,最後總結,「認識那些人後擁有感情的您……變得軟弱了。」

  「您的內心不再無堅不摧,從而變得十分脆弱。」

  像是在反駁先前深海光流「找到了不管如何都要握緊的東西,所以能鼓起勇氣」的發言一樣,巴貝奇的語調帶著淡淡的悲哀。

  他像是看著某個美麗存在的末路一般注視深海光流。

  「我本來不是那樣子的人。」深海光流冷靜地反駁,「我從未無堅不摧。並且,即便沒有我破壞你的計劃,你的想法也無法成功……艾斯托拉涅歐最終的下場早已證明了這一點。」

  一再地進行禁忌的人體實驗,摒棄了作為人類的種種,傷害了無數無辜的孩子——即便這樣不擇手段地想要創造出理想的神,最終卻只創造出泯滅人性的怪物。

  就像是六道骸,沒遇到澤田綱吉的話只能一輩子沉浸在仇恨中,正如他自己所言般「化為六道埋葬的骸骨」,在給他人帶去災難的同時,自己也在痛苦中無聲地掙扎。

  「……人是,無法成為神的。」

  說完,其實深海光流還有點想嘆息,雖然早就知道巴貝奇的想法與自己完全背道而馳,但她還是不喜歡這種難以將想法好好傳達過去的感覺。

  巴貝奇可能不理解吧,畢竟他在知道這一切不過是深海光流的偽裝和計劃後,仍然執著什麼「有更好的方法」,還據此否定了深海光流與澤田綱吉等人的羈絆,也否定了深海光流身上存在的人性的必要性。顯然是執著於神與人的話題了。

  ——深海光流並不因此感到生氣。或者說,這樣的指責遠遠不足以動搖一個清楚意識到自己被愛著的人。

  「其實,雖然不是很清楚神的狀態,畢竟我沒有見過……但是人的話,擁有感情反而會變得強大。」深海光流到底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同時想起了澤田綱吉——當然不只是那位年輕的首領,還有其他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熱愛的人事物,有著想要守護的對像,從而產生堅定不移的信念,每個人,都因此變得溫柔而強大。

  即便不是戰鬥人員,無法與其他人並肩作戰——然而深海光流打從心底憧憬那樣的姿態,想要成為如同伙伴們那般溫柔的人。

  深海光流正以此為目標努力著。

  「……如果讓你親眼看看的話,也許比較能信服吧。」

  關於巴貝奇的後續處置,深海光流當然並不打算讓人殺害他,畢竟真要這麼做的話讓六道骸來不是更快嗎?

  於是她流想了想,對著巴貝奇伸手。

  深海光流的語調並不如何溫柔,也無法溫暖的笑出來——只是維持著一貫的態度,臉上還面一副無表情的樣子。

  「出去吧,回到現實世界面對現實——對了,被通緝了也要在獄中好好坐牢喔。」

  記得骸當時也被關進去吃了幾年牢飯吧,雖然現在沒有復仇者監獄了,但一般的黑手黨監獄還是存在的——深海光流想道。

  總之,犯錯了就先去牢裡認錯再積極改正吧。

  +

  「Boss。」紫發的幻術師少女姿態有些局促地走到年少的首領面前,先是禮貌地打了招呼,然後才開口報告。

  「抱歉,我來晚了。不過敵人……契爾科夫.巴貝奇已經被控制住,Bpss可以放心。」

  現場時一片寂靜,所有人停下了動作看向庫洛姆,原本還處於警戒中的澤田綱吉額間的火炎更是直接熄滅了。

  當然了,這並不是說見到作為伙伴的庫洛姆出現,澤田少年等人便愚蠢地在敵人面前放棄武裝——實在是因為面前也沒有什麼敵人了。

  早在巴貝奇給艾薩莉下達指令,讓她使用戒指放出匣兵器,巨大的霧蜘蛛將蛛絲遍布現場各處角落,澤田綱吉等人卻沒沾上半點蛛絲,而被黏上蛛絲的奇古家族成員,更是在瞬間變如同斷電的機器一樣,瞬間失去動力地癱倒在地。

  巴貝奇與深海光流卻不見蹤影。

  「庫洛姆……這是怎麼回事?」澤田綱吉不由得問,「妳怎麼會在這裡,還有光流不見了……是妳做的嗎?」順從著超直感給自己的提示,澤田綱吉下意識地將庫洛姆的出現以及深海光流和巴貝奇的消失聯系在一起。

  「……嗯,是我的幻術。」庫洛姆不自覺地握緊手上的戟,這種瞞著其他人的行動實際上令她感到有些不安,但一旦想起深海光流對自己的囑咐,庫洛姆又再度鼓起了勇氣,「因為被光流大人拜托了。」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深海光流那個女人拜托妳的?」獄寺隼人狠狠皺起眉頭,並且與解除了武裝的澤田綱吉不同,獄寺手上還捏著炸藥,並且估計光靠他本人的怒火就能點燃炸藥的引線了吧,「什麼時候拜托妳的,而且還是拜托妳讓她跟那種人渣一起消失——喂,妳是在開什麼玩笑?」

  「獄寺君好凶喔,會嚇到庫洛姆醬的。」白蘭掐准時機出聲,先是假意打圓場緩和氣氛地勸,下一句卻直接暴露了目的,「這樣的話,不就沒辦法『立刻』知道光醬的下落了嗎?啊,順帶的巴貝奇君也是∼」

  白蘭的語氣十分歡快,卻又在「立刻」一詞上加重語氣,即便好聲好氣也莫名讓人從中品出一股威脅一般的味道。

  面對獄寺與白蘭兩個不同的人兩種不同方式的詰問,庫洛姆卻未因此瑟縮退卻,實際上她也只是對於瞞著特定人士——例如Boss以及骸大人——感到些許不安,但既然決定了要照深海光流的話去行動,庫洛姆當然也並不後悔,行動途中也未曾猶豫過。

  不如說等到塵埃落定後,心虛才隨著行動成功的放松一同湧上心頭……還有,終於幫上一直很喜歡很喜歡的深海光流的忙的喜悅。

  ——一切起始還要追溯至夏日祭典前一日,當時深海光流便已透過特殊方式主動聯絡庫洛姆,並告知她希望對方去做的事。

  在同時認識六道骸與庫洛姆兩人的人看來,明明想要瞞住六道骸,卻將事情告知庫洛姆,怎麼看都不是明智的選擇,因此在澤田綱吉確認「深海光流拒絕六道骸探訪精神世界」的時候,連帶著其他共享情報的人一起,大家潛意識便也將這個選項排除了。

  然而,這卻是現實中深海光流做出的選擇。

  她選擇完全將庫洛姆視為與六道骸視為兩個個體,近乎是無視了霧守的兩人密切且庫洛姆明顯對六道骸擁有的崇拜傾向——結果便是誰都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包括巴貝奇本人也未把庫洛姆放在眼裡。

  實際上,澤田綱吉等人前腳剛踏上俄羅斯的土地,後腳庫洛姆便跟著入境,依照深海光流的指示先隱藏自己的蹤跡,一直蟄伏到宴會當天,待到深海光流口中的「時機」——以艾薩莉奇古使用「匣兵器」為契機,在瞬間配合深海光流,使用幻術制造幻境。

  庫洛姆沒做過這樣子的事情,作為幻術師她的能力亦稱不上是真正世界頂尖……但唯有對伙伴,絕對是不分時間地域、場合,全心全意的相信。

  幻術師一向如同迷霧一般欺騙他人的感官,以讓敵人陷入暗潮洶湧的幻覺中,帶給幻術師以假亂真能力的根源卻是「相信」的力量。

  正因為庫洛姆完全地相信深海光流,因此,只有這個幻術是絕不可能失敗。

  然而這些——庫洛姆想著,究竟該如何和Boss他們說明呢?雖然光流大人說了事後她會負責解釋,讓庫洛姆放寬心不要煩惱這些事情……但庫洛姆隱約感覺,不幫深海光流說幾句好話的話,或許會發生不太好的事。

  嗯……就像骸大人那邊,庫洛姆都想好要怎麼勸解對方了。她實在不想看到她崇拜的兩位大人又吵起來——雖然其實根本吵不起來,時常是骸大人自己在生悶氣。

  眼前的少年們的目光皆投注在庫洛姆身上,就連更遠處瓦利亞的暗殺者們都因為敵人莫名其妙地倒下而走回這邊,為首的史庫瓦羅更是一臉煩躁,「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史庫瓦羅的話未能說完。

  消失在原地的兩人,巴貝奇與深海光流,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

  深海光流抬起頭看著眾人,表情沒有動搖,就外表上看來,讓人無法確定她是否還處於被控制的狀態。

  ……實際上深海光流不光沒被控制,此時已經在腦中思考,該怎麼掩蓋她之前也沒被控制,其實都在計畫中那只是演技的事實了……

  說出來總覺得會被罵……嗯,絕對會吧。

  深海光流的心情不禁嚴峻了起來,她完全將安靜垂頭跟在身側的巴貝奇扔在一邊,斟酌著開口第一句話究竟應該怎麼說,才不會被訓斥得太慘?

  說「因為讓骸知道的話絕對會過來大開殺戒所以干脆連你們跟骸都一起瞞了」?

  說「因為小艾被控制著,不靠這樣的方式沒辦法確保小艾與其他被控制的人的安全」?

  還是干脆說「謝謝阿綱你們,多虧你們的努力我才得救了」?

  三個之中感覺第三個最沒毛病,不僅不像前兩個那樣仿佛狡辯,還准確表達了她的感謝之情,照理來說應該是上選……但是為什麼,她卻莫名覺得要是用了第三句話當開場白,絕對會再次被獄寺單方面冷戰……是錯覺嗎?

  然而還沒等深海光流猶豫著將仿佛在嘲諷一般的「感謝」說出口,她突然感到一陣風撲滅吹來,伴隨著少年人溫暖的懷抱,以及一聲落在耳畔的呼喚:「光流!」

  ——灰發少女不由得微微睜大眼眸,愣愣地任由身體被棕發少年環抱住。

  「光流妳沒事……太好了……」

  帶著點沙啞,好像要哭出來但是死命憋住的嗓音,裡頭飽含慶幸與欣喜幾乎要滿溢出來。

  「我還以為……總之真的是太好了!」

  又重復了一次相同的話,年少的首領因為干巨大的喜悅而顯得有些語無倫次,絲毫不見先前在宴會上、在戰鬥中懾人的氣勢。

  就像他只是個擔憂友人安危的普通少年一般。

  從友人溫暖的擁抱和話語中稍微回過神的深海光流,動動嘴唇,方才在腦中列出的三個開場白一句沒用上。

  少女將手撫上少年的後背,同樣溫柔而輕巧的話語,像是小心翼翼捧著傳遞過來一般地,傳入澤田綱吉的耳中。

  「我回來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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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了一下為什麼大家沒想到小光會跟庫洛姆聯絡,其實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小光這波就是要排擠(?)骸啊,帶著人六道骸的半(迷)身(妹)還排個鬼,所以反而沒人察覺

  小光其實蠻喜歡利用這種心理「反其道而行」的,從很前面玩桌游(狼人)的章節就能看出來,還有白蘭也說過,小光認為聰明人之間的博弈有時候反而在於「看見不可能中的可能」(CH.59)

  這章開始應該可以看之前的出恢復日常風格了……預計三章完結,給自己一個目標,不要爆字然後十月結束之前完結正文! (握拳


第108章 Chapter.73事件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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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貝奇最後被彭格列的人帶走,來押人的彭格列本部人員還帶來了彭格列九代的保證,表示會比照當初對白蘭傑索的程度嚴加看管。

  比較麻煩的是巴貝奇被當作艾斯托拉涅歐的余黨,而深海光流在本次事件中已被證實擁有艾斯托拉涅歐家的血統以及繼承權,按照慣例本來是需要一並接受黑手黨之間的審判——當然了,是「本來」的狀況。

  幸運的是,在不久前的晚宴上,澤田綱吉眾目睽睽之下,當著被巴貝奇邀請來的其他黑手黨家族成員的面宣告,自己要親手將「被艾斯托拉涅歐家藏起的家族成員深海光流」找回來,並且是堂堂正正「以彭格列之名」做出的宣告。

  由於被巴貝奇洗腦控制的人們並未失去期間記憶——說是洗腦,其實地獄之眼的效果更類似於操縱認知與情感,實際上被操控的人會感覺所作所為都是出於自己的意志,而不是他人授意之下的結果——因此全都能為澤田綱吉的話作證。

  再加上事後,奇古家族在與各個應邀的家族表示歉意以及說明具體狀況時,重點地對深海光流致謝,表示沒有對方的協助,洗腦的狀況恐怕無法輕易復原,屆時對整個黑手黨界造成的影響肯定更為巨大。

  種種原因交叉作用之下,深海光流成功地從「此次事件鑄下大錯、已覆滅的禁忌家族最後的血脈繼承者」搖身一變,變為了此次事件能順利落幕的功臣之一,並在眾多黑手黨家族的耳目中,深深地烙下「彭格列十世家族所屬」的印像。

  「——這也是妳的目的之一吧,深海光流。」

  Reborn拉低帽檐,將表情掩蓋在無法嘆及的陰影中,對著面色如常坐在自己身前的少女說道。

  起初察覺深海光流疑似失蹤,並且一切還和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有關時,Reborn就已經決定要借機讓自己的學生變得更像一個稱職的首領——但在同時他也評估過狀況,並為了深海光流這個文弱的非戰鬥人員操心過,不然也不會拖著夏馬爾一起到俄羅斯暗中觀察了。

  這本該給予殺手弟子的一次「完全放手」的試煉,然而,第一殺手出奇地做了萬一弟子不中用,那麼自己也會親自動手將深海光流給找回來的准備。

  畢竟再怎麼說深海光流都是他欽點的新彭格列不可或缺的一員,又是個非武力的頭腦派,殺手認為自己就算特別關照點也無可厚非。

  ——不過,深海光流到底是被他相中的人。第一殺手的眼光何其毒辣,早在「死神之眼」的秘密尚未暴露前便看出少女醫者透析世事的清明目光,勢必能給予未來將開辟新彭格列之名的澤田綱吉極大的幫助。

  而在這次的事件中,深海光流更是展現出了本就備受殺手肯定計策頭腦,再次證明自己作為非戰鬥人員卻不亞於戰鬥人員的戰略價值。

  「在這次的事件,除了解決艾斯托拉涅歐這個隱患,還順勢讓妳以彭格列家族成員的身份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殺手哼了一聲,「今後就算蠢綱還想著甩掉妳也不可能了。」

  為什麼要用這種說法!還有我才沒有想過要把光流排除在外,Reborn你不要胡說啊喂!

  ——要是澤田綱吉在場的話,恐怕會這麼說吧,不過他現在人並不在現場,在稍嫌狹窄的小房間裡面,只有醫者與殺手兩人對坐飲茶。

  「撇除掉阿綱並不想甩掉我,他並不是那種會始亂終棄的人。」澤田綱吉不再,作為部下的深海光流決定幫首領正名一下,「畢竟連六道那種想要奪取他身體的人都能容得下,我想我這種的家族成員也不會是問題……至少我的目的不是阿綱的身體,只是正經地想謀取一份工作。」

  光流妳也是,為什麼要學Reborn用這種令人誤會的說法?而且雖然骸這個人確實很有問題,但妳直接說他有問題,妳這樣就沒問題了嗎? !

  ——像這樣的吐槽,當然也沒有。再重復一次,澤田綱吉並不在現場,而在場的兩人,一個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惡趣味上頭的殺手,一個是真情實感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哪裡有毛病的耿直醫生,由兩人構成的令人窒息的對話並未獲得應有的吐槽待遇。

  「會采取這樣的計畫也不是為了讓黑手黨界認識作為彭格列成員的我。」深海光垂眸,看著手上茶杯裡的茶水說道,「或者說,不只是認識我一個人。」

  「果然,妳並不是沒有更好的方法吧?」殺手接口,「不希望六道骸再次牽扯進艾斯托拉涅歐的事避免其暴走,以及艾薩莉.奇古身上的洗腦效果,這些確實是對妳的一種掣肘,但並非不能尋求更穩妥的方式解決。」

  深海光流是不喜歡給他人帶來困擾的類型,許多事情都會選擇獨自一人承擔,不驚動他人;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Reborn可以很自信地說,他在招攬少女進入彭格列的同時亦是在磨練對方,成長過後的少女無疑變得更通人情世故,已經明白以身犯險也會給關愛自己的親友帶來困擾。

  這也是一開始Reborn毫不懷疑深海光流「被擄」事實的原因,因為如果是現在的少女絕對不會讓身邊的人擔這種無謂的心。

  但如果,並不是無謂呢?

  除了絕對不能讓艾斯托拉涅歐的余波再傷害當初的被害者、以及決心保護什麼的心情……深海光流,所圖更大。

  「巴貝奇依靠奇古家族的力量,花了近十年的時間建立了與十數個黑手黨家族的關系網,其中不乏一些對彭格列組成的同盟嗤之以鼻,並不服氣的刺頭家族。」

  明明是西西裡的黑手黨,卻大老遠到了俄羅斯去參與當地的地頭蛇奇古家族、與被彭格列明例列為禁忌的艾斯托拉涅歐的合並復活宴會……雖說有被洗腦的成分在,然而要是對彭格列的霸權沒有怨言,又是怎麼能讓巴貝奇找到空子鑽呢?總歸就是些不安分的家伙。

  Reborn漫不經心地想著,同時端起面前的紅茶——他其實更想喝黑咖啡,然而狹小空間內唯一的桌上唯一的一壺茶,就是眼前的少女泡的,殺手也只能將就著喝。

  當然了,紅茶本身口味並不差,少女的泡茶技術也十分專業,說到底還是殺手的習慣問題;所幸他們正在討論的話題,愉快到能令殺手不太感冒的紅茶都變得合胃口的程度。

  「經過這次事情,被巴貝奇洗腦後被妳解放的那些人所屬的家族可都狠狠吃上一回教訓了。」殺手甚至愉快地哼笑了出來,「哼……肯定會好好將彭格列的威名再次狠狠刻進腦子裡吧。」

  在彭格列九代目溫和而保守發展下的彭格列已經很久沒有展示實力的舞台,黑手黨界浮動的人心與眾多家族野心勃勃的證明,具體便表現在那場光怪陸離的晚宴中……然後,在還沒真正搞出什麼事前,便被以彭格列下任繼承者、澤田綱吉為首的少年們反過來拯救了,真可謂滑稽無比的荒誕劇。

  「我只是認為,這樣的舞台會很適合『新彭格列』罷了。」深海光流回答,雖然不是沒能分析出殺手所說的那些,然而由於兩人本質上的區別,深海光流在意的反倒是別的地方,「我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Rebon你和Timoteo先生對我說的話。」

  在初次見面的醫館,彼時少女尚且不認識在場除了夏馬爾以外的兩人,即便他們自爆身份,一個是西西裡最大的黑手黨家族的首領,一個是享譽裡世界的世界第一殺手。然而這些身份對當時一心奔向光明的少女而言毫無意義,只是因為是師叔介紹的人,因此姑且聽對方說說話罷了。

  然而現在回想起當時的場景,不知道是不是歸功於聰穎的腦袋,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上,卻未如浪花消逝褪去,反而隨著時間越發清晰可見。

  「Timoteo先生說,繼任的彭格列十世要找回彭格列家族逐漸偏離的初衷,以『新彭格列』之名重新展現在世人面前。」深海光流停頓了一下,灰色的眼眸筆直地望進殺手如漆點的瞳中,「Reborn你則是和我說了,新一世的家族會需要我的力量,我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我想我或許該多做點什麼。」

  「以我現有的條件,做些只有我能做到的事。」

  ——以這次事件的活躍為契機,想必「澤田綱吉與他率領的彭格列十世家族」能進入到眾多黑手黨家族的視野中。

  至少現在的話,就算是澤田綱吉當眾表示要改革彭格列,並且以「新彭格列一世」自居,黑手黨各界對這番言論必不能保持著開玩笑的心態不當一回事了,而是被迫正視已經證明過自己能力的新任教父。

  這無疑給了在意大利尚未擁有什麼響亮名聲的少年們,一個很好的起步。

  這便是深海光流在得知巴貝奇的計畫,順勢而為,為少年們謀劃而來的成果。

  「確實很能干,招聘妳是正確的決策……不過這樣對蠢綱他們而言未免太輕松了。」殺手聞言又思考了一會,疑似是斯巴達教師之魂上頭,竟對著深海少女抱怨道,「所以說妳還是太寵他們了,連六道骸那種家伙都會擔心他再次對上艾斯托拉涅歐。他當年就滅過一次,害怕再來一次嗎?」

  深海光流心說她知道,就是知道才不能放六道骸找上巴貝奇,絕對會被宰掉——她是說巴貝奇,畢竟除了艾斯托拉涅歐,六道骸和巴貝奇之間還有個凡特家族的仇呢……這部分可能還會牽扯上已經從良、目前熱心於孤兒公益事業的蘭茲犽先生,就更不能暴露了。

  「讓新彭格列未來的道路更加順暢,這不就是我的工作嗎?」於是深海光流避重就輕,選擇以問題回答問題,「況且,這麼時機正好。」

  彭格列少年們現已升上高三,九代目承諾了將在澤田綱吉年滿十八歲後於畢業式當天舉辦繼承儀式,屆時也會有澤田綱吉一並宣布新彭格列的成立與革新……從這點考慮,現在正是造勢的大好時機。

  事實上在巴貝奇事件過後,後續許多處理都被九代目和殺手全權交由澤田綱吉與其家族執行,包括或許有所遺漏的被洗腦的人員,都要靠聯絡澤田綱吉,再派出深海光流解除洗腦……可以說是從時間本身到後續處理,無一不是將新彭格列的影響滲透整個黑手黨界。

  順道一提,這也在深海光流曾經和澤田綱吉提及的「新彭格列五十八種發展計畫」中的其中一項,可惜想給對方看時被對方略帶抗拒地拒絕了——要是看了可能就能注意到深海光流的計劃,很可惜沒有。

  殺手不可置否,說起了別的話題:「妳還要在這裡待多久?」

  深海光流看了一眼手腕上戴著的表,接著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將杯裡的茶水喝完,放下茶杯後才開口,「時間不早了,我現在就走。」

  「還是要再次謝謝你,Reborn。要是沒有你的秘密基地可以待的話,我現在應該已經被抓到了。」由於空間有限,深海光流只能微微頷首對Reborn表示感謝,不過看上去十分認真,半點不敷衍,「畢竟要是被抓到想脫身就有點麻煩了。」

  「不用客氣,為女性提供方便是紳士的本分。」殺手聳聳肩表示,「不過妳打算躲到什麼時候?神醫?」

  揶揄一般的稱呼一出口,原本正要打開小隔間的門——外面好像偽裝成了消防器材儲備間,第一殺手的藏身之處多的就像化身地鼠直接把瑪菲雅學院當田地刨坑——出去的深海光流停下動作,很輕地嘆了一口氣,「暫時還要躲一陣子,同學們太熱情了。」

  巴貝奇事件對深海少女帶來的影響不僅是暴露了艾斯托拉涅歐血脈這個身份……在以艾薩莉為首的奇古家族人員大張旗鼓的感謝宣傳之下,作為黑手黨界出名的二代銀之神醫的這個身份也同時曝光了。

  現在整個瑪菲雅學院上下,到處都是想要尋找二代神醫的學生——大部分的目的都是收到了家族來訊表示要和神醫打好關系,畢竟除了神醫的身份以外,深海光流還有一個彭格列下代家族成員的身份。

  根據內部流出消息指出,醫生小姐還是擔任家族中比較核心的職位,並且從巴貝奇時間後彭格列的方針看來,這個小道消息的可信度很高。

  因為上述的原因,一時之間深海光流竟變得比已經確認是彭格列十代家族守護者的少年少女們更加受歡迎。

  沒病還想找醫生,深海光流認為這就挺離譜的。

  「而且我記得以前說過,我並不承認這個稱號屬於我。」深海光流頓了頓,想起那時她還拜托過Reborn幫忙辟謠來著,但現在這種規模的流言根本無法輕易阻止。

  何況,阻止的話對給新彭格列造勢可能會造成影響……這樣的情況下,深海光流也只能自己躲著那些人走了。

  「妳到現在仍認為自己承擔不起神醫的稱號?」

  「至少比起西爾弗師父,我還差得遠。」

  這麼回答了Reborn以後,深海光流看著時間不能再耽擱——主要是她接下來還有行程,不然倒是很樂意繼續待著避風頭——便和殺手告辭,打開隔間門悄無聲息回到校舍走廊。

  目送深海光流離開的Reborn優雅地啜飲一口紅茶,擱下茶杯,「人都走了,還想躲到什麼時候,蠢綱?」

  話語剛落,空間中唯一一張用來擺放茶具的桌子,伸出一只手掀開了桌巾布,棕色的腦袋從桌底探了出來,少年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光流真的走了嗎?」

  「嘖,就你這樣還自稱是首領,真給我們彭格列丟人。」Reborn滿臉嫌棄,「不過是深海光流過來,有什麼好躲的。」

  「那、那不是因為我沒想到嘛……本來就是突然誤觸機關進到這裡的,下意識就躲起來了……」

  澤田綱吉期期艾艾地為自己辯駁,他覺得自己很委屈,明明只是很普通地走在走廊上,一不小心就觸碰開關進到奇怪的狹小空間;雖然在看到坐在椅子上把玩槍枝的家庭教師,瞬間就明白了這肯定又是對方在校園一角設立的秘密窩點。

  本來澤田綱吉還想吐槽這一點呢,突然感應到有人從外頭要進來了,他一時嚇一跳,便直接鑽到桌子底躲起來;後來發現進來的人是深海少女,松了一口氣的澤田綱吉本來想直接出來的……哪知道Reborn竟然和光流討論起不久前巴貝奇那件事。

  還有關於彭格列跟他們的事……在那樣的氣氛下他到底要怎麼坦然地從桌底下爬出來?但凡會讀一點空氣的人都知道根本行不通!不然他也不用在下頭忍著不出聲吐槽忍得那麼辛苦了!

  「不過……光流原來是這樣想的嗎?」羞恥的情緒一過去,澤田綱吉開始思考起方才聽到的對話內容,「竟然認真在執行那些計畫,好可怕——不對、我的意思是,真不愧是光流。」

  一旦下定決心後,即便是做黑手黨都會成為黑手黨界的資優生,這就是深海光……有記憶以來就是個學渣的澤田綱吉不禁為了學霸深海光流的頭腦與計劃執行力打了個寒顫,恐怖如斯。

  「是啊,不愧是深海光流,」Reborn涼涼地瞟了一臉大受震撼的弟子一眼,「你要是有她半分資質也不至於混成這樣子……說起來深海光流確實也有家族的繼承權,雖然艾斯托拉涅歐已經被六道骸滅了。」

  「就算沒被骸消滅光流也不可能成為黑手黨首領啊!」澤田綱吉滿臉黑線地吐自家老師,「光流的理想職業是醫生,而且大家也都說她是個了不起的醫生、是黑手黨的二代神醫……」

  說著說著,澤田綱吉的聲音漸漸變小,最後一句話更是細如蚊吶,「……可是為什麼光流自己不這麼覺得呢?」

  這麼說著的年輕首領臉上是由衷的迷茫。在澤田綱吉看來,深海光流絕對是最優秀的醫生,為什麼堅持不接受來自師父傳承下來的稱號?

  他還記得不久前的冬天,一向靠譜少女還因為太過認真想攻克病症而病倒……所以為什麼明明已經很優秀的深海光流,明明也對自己的醫術充滿信心,卻還是在一個稱號面前如此不自信?

  一旁的殺手教師看了一眼澤田綱吉便大概猜出他的迷茫,頓時覺得自家學生果真不中用,半點不開竅,「也許是因為你們迄今為止受的傷還不夠重,為了體現她的醫術。果然我還是給你們的訓練提升一個難度好了。」

  「住手啊,絕對會死的啊Reborn!你是惡鬼嗎?!」澤田綱吉先是下意識這麼吐槽,在得到最佳家庭教師一聲冷笑後,頓時頹喪地垂下頭。

  過了好半晌,似乎是打起精神的澤田少年猶豫再三,對著殺手開口,「對了Reborn……你跟光流剛見面的時候,真的是那樣跟她說的嗎?新彭格列不可或缺的一員……」

  「當然。」Reborn理所當然般地回答,還反問道,「還是說,蠢綱你覺得少了深海光流也可以嗎?」

  「才沒那樣說!光流當然是不可或缺的!」澤田綱吉反駁,「只是,光流說她想為我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希望這是雙向的。」

  「有沒有什麼,是只有我們能為光流做到的呢?」

  懷揣著這樣的念頭,一個想法悄無聲息地自澤田綱吉的心底破土而出。

  +

  對深海光流而言,巴貝奇事件的後續連鎖反應,遠比事件本身對她造成更大的困擾。

  ——想起某位她重點隱瞞的老朋友,在她撤去意識空間的深海屏障之後,愣是沒再來造訪過一次她的夢境;以前還時常在校園角落遇上對方,現在卻基本不見人影,一看就是氣狠了,正在鬧別扭。

  面對這種情況,深海光流還能怎樣?讓庫洛姆幫自己傳話表達自己的歉意?但庫洛姆也不是什麼傳聲筒,這麼不尊重對方的行為也不是深海光流能做出來的。

  就這樣,深海少女認真思索許久,還真的覺得自己沒法怎樣。看來只能等對方氣消了。

  畢竟除了六道骸以外的人,都十分大度地表示可以理解深海光流的計劃,比如親眼去捕夢網的夢境空間,見識了凡特家族滅門悲劇的山本武,更是稱贊了深海光流,表示巴貝奇的事確實不適合讓六道骸知道——當然了,山本武說完也不忘語重心長地和深海光流說了句「不管就算要瞞著骸,其實還是可以告訴我喔?我的嘴很嚴的啊!」

  至於說完以後,突然持續兩個禮拜的晚上都在噩夢這件事——據山本武的說法是那些夢都還挺有趣,也不能說是噩夢——這就不是深海光流能探究的事了。她本能地察知,這時候自己還是少管六道骸的事情比較好。

  獄寺的話則是臉很臭——但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自己一個生悶氣。深海光流覺得這可能跟自己積極認錯的態度、以及認真分析了整件事對新彭格列家族有什麼好處,用自己對家族的忠心感動了同樣一心向著首領的忠犬少年,這才免於被對方責難的下場。

  爽朗的笹川了平極限地大喊一聲,拍拍肩膀歡迎深海光流歸隊,這事就算是揭過去了——這種時候深海少女便由衷地感慨起對方這種不拘小節的性格可謂十分不錯……至少不會像雲雀恭彌那樣,還要求針對整個事件提出詳細的書面報告提交,與事後要交給學院的請假資料一並上交。

  不,寫報告其實也沒什麼,不如說這種事比起被雲雀痛打一頓,簡直輕松到不可思議。冷靜想想,她沒說一聲就被擄到俄羅斯……在這一切是她的計劃這個前提下,雲雀恭彌沒有追究她一個無故翹課直接列為咬殺對像,簡直是大發慈悲。

  畢竟不只是缺席學校的課程,因為人不在學校,小動物社裡面的小動物們也沒人照顧……她確實失職了,深海光流想。

  一面這麼想著,深海光流一面溫柔喂著眼前的小動物——沒錯,這就是她離開最近做為自己淨土存在的Reborn的秘密基地的原因,到了動物們吃飯的時間了。

  其實小動物社也不錯,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社團被風紀委員特別關注著,一般學生根本不敢在附近群聚。要不是雲雀對於社團開放時間也有命令規定,深海光流甚至都想整天待在這裡圖個清靜。

  「Lucky∼找到了,光醬果然在這裡∼」

  極富個人特色的嗓音響起,深海光流不慢不緊地將手上的胡蘿蔔全喂給馬兒吞下,轉過身看向來人,「有什麼事嗎,白蘭?」

  「光醬好冷淡,難道沒什麼事我就不能來找妳了嗎?」白蘭狀似不滿地說,語氣卻更像是在撒嬌,像個無理取鬧的女朋友似的——不過對方這種蕩漾的語氣,深海光流已經很習慣了,倒是稀松平常。

  「所以是很閑沒事做嗎?」深海光流自覺理解白蘭的意思,於是問道,「那要來幫我一起喂小動物們嗎?」

  「……喂小動物們?」白蘭眨眨眼,指著自己的臉,「光醬說我嗎?」

  深海光流點點頭,將一把將草料塞到對方懷裡,白蘭還真就接下了,兩人一起到了一旁的柵欄區喂食兔子。

  說是一起喂兔子,實際上主要還是深海光流在喂,她天生有一種受動物歡迎的親和力,一靠近兔子便盡往她身邊湊;而白蘭身上則是仿佛也有著奇異的氣場,兔子一見他就抖得跟篩子似的,就是他手裡拿著食物也不敢湊近。

  不過兔子的反應似乎反而取悅了白蘭,他笑眯眯地撐著下巴,看著瑟瑟發抖縮成一團的兔子,感覺還頗有興致。

  最後還是深海光流看不過眼,把那幾只被白蘭嚇到的弱小無助的小兔子抱到自己身邊,幾個小家伙才安心吃草料。

  白蘭看著深海光流保護兔子的動作,若有所思道,「光醬難不成很喜歡看上去有點弱,會激起保護欲的類型嗎?」

  「嗯?」深海光流不解地抬頭,「舉例來說?」

  「例如綱吉君那樣的。」

  「……需要我提醒你,阿綱曾經狠狠地擊垮你這件事嗎?」

  前.毀滅世界的大魔王對擊敗自己的前.救世主做出這種評價,合理嗎?

  「好過分!竟然毫不留情地說出口了!」白蘭大聲抗議,「光醬那時候明明不在場,也沒有接收記憶,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啊?這樣不是顯得我很丟臉嘛!」

  「和優尼閑聊時談到的,她還說她覺得那時候的你其實滿惹人厭的。」

  「怎麼這樣,小優尼?!」

  「為什麼這麼說?」看著白蘭故作傷心的做作樣子,深海光流不受影響地詢問,「阿綱並不弱小,也沒有什麼讓人激起保護欲的成分……說到底,為什麼你會認為我喜歡那種類型?」說得好像她有嗜虐癖一樣,她可不是Reborn那種抖S。

  「因為光醬跟綱吉君很要好啊,之前還一起去了十年前,還有在俄羅斯的計畫也是為了綱吉君跟綱吉君的家族吧?」白蘭以不正經的語調說著,聽起來更像是在開玩笑,「我跟光醬也是朋友,但光醬感覺就是跟綱吉君比較要好,所以我覺得心理不平衡了喔∼」

  ——白蘭很中意深海光流這個「朋友」。

  深海光流這種朋友和入江正一那種不同,入江正一讓白蘭意識到自己是特別的存在,然而深海光流卻告訴他:即便在平行世界有許多相似的我存在,但在你面前的確實是此世唯一的、獨一無二。

  可以說,是入江正一讓白蘭.傑索自命不凡;而深海光流,則將白蘭.傑索扯回了人間。

  這與優尼和澤田綱吉兩位特殊的大空又完全不同了,雖然確實澤田綱吉當初拼死擊敗他、優尼橫越時空藩籬陪伴虛無的自己,這些都讓白蘭變得不再那麼偏激,但都無法解開他總是受平行世界影響這個心結。

  ——所以才更想和光醬打好關系嘛,而且光醬也說了:「請好好看著眼前的我」白蘭照做了,然後越看越覺得有趣,像是找到心愛玩具的孩子一樣,希望是只屬於自己的……說白了,也許可以直接說是,朋友間的吃味。

  那種你跟他怎麼比跟我還要要好,不行我要鬧了——特別幼稚的心態,但也確實就是白蘭目前的真實寫照。

  巴貝奇的事情也是,他可是真心實意地在擔心光醬欸,結果光醬竟然是計劃好的——這還不算什麼,更重要的是,為了彭格列們計劃的!

  白蘭甚至開始想,果然當初就該努力一點把深海光流挖角到米魯菲歐蕾,他的六吊花也缺一個雷守……白蘭理直氣壯地忽略了家族裡還有一個電光伽瑪君的存在。

  「心理不平衡嗎……」白蘭的話似乎讓深海光流陷入了某種思考中,半晌過後,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到什麼,突然開口對著白蘭說,「那,要去吃冰淇淋嗎?」

  「……?」白蘭眨眨眼,話題跳轉太快,他有些不明所以。

  「你不是說心理不平衡,還說是因為我和阿綱一起做的那些事?雖然我認為大部分都是不可抗力之下順其自然的發展,但如果你真的覺得很介意的話……」

  深海光流面無表情地跟著白蘭眨眨眼,「就一起去做點什麼能證明我們友情的事吧,像是一起去吃冰淇淋之類的。」

  白蘭一聽這話,先是瞪大眼,接著很快眼眸又笑著眯成了月弧。

  「好呀。那麼作為我親愛的摯友,等等冰淇淋可以允許我多點幾份嗎?」

  「不可以,就算我允許了你的血糖也不允許啊。」

  「光醬真的好嚴格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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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正文倒數兩章! (應該是?)

  除了再解釋了一下巴貝奇事件小光的目的還有事件影響,本章還提及去蠻多前面有講到的東西,比如CH.00時九代和Reborn招攬小光時說的話/第二個寒假篇小光表示自己不夠格繼承神醫之名/CH.28小光和白蘭正式開始做朋友時說的話

  以及想不到8,快要完結了出現刷存在感的竟然是白蘭……當然是因為彭格列少年少女們的情節都集中在最後兩章啦!然後六道骸仍然絕贊別扭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好(。)


第109章 Chapter.74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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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誕節。

  大雪紛飛,一下子落到了來往路人的身上,即便撐著傘都能看到傘面上堆起了皚皚白雪,積蓄到一定程度,再被傘的主人抖落在地。

  在壯麗的巴洛克式建築風格長廊上行走的深海光流不覺停下腳步,看著紛飛的雪花,突然想到這是自己在瑪菲雅度過的第三個聖誕節。

  在第一次聖誕節時她似乎還曾想到,未來三年的聖誕節也都要在這裡度過,但那時卻沒想到時間過得那麼快,轉眼就到了第三次過聖誕節。

  下次就算是和大家一起過聖誕節,也是畢業以後的事情了吧。考慮到這之後彭格列九代就要退休,澤田綱吉將接手家族事業,似乎也沒有繼續升學的打算,因此作為同學在校園裡慶祝聖誕節已經是最後一次了。

  懷著這樣的心情,深海光流今年也認真地替所有建立起良好關系的人們挑選了聖誕禮物,並一一送了過去,並因此一直忙到了傍晚。

  根據瑪菲雅學園的傳統,今年學園內的聖誕晚會依舊交給一年級的新生操辦,又由前一年負責的前輩從旁輔助指導——在深海光流的認知裡一直安定處於後輩立場的艾薩莉升上二年級,竟然也是別人的前輩,同時接過了深海光流去年指導新生籌辦的工作。

  開了暖氣的室內感覺不到外頭的寒氣,然而深海光流不知不覺間伸手觸踫到長廊上大片的玻璃窗,刺骨的冰冷便從指頭竄上,幾乎激得她手上的寒毛倒豎。

  深海光流又突然想到,要是沒有選擇留下來,那麼她也不會有這樣的經驗。說來奇妙,深海光流原本給自己定下成為普通的醫生走在陽光下的生涯目標,然而仔細想想,加入黑手黨的深海小姐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了名為「校園生活」的體驗,竟是比起她自己原來的規劃要來的更像普通人一點。

  見到後輩成長的欣慰,對時光流逝匆匆如白駒過隙的感慨,還有即便如此也要在光陰這頭,攜手伙伴向未來奔去。

  ——西爾弗師父也許也會認同,這是個不錯的選擇吧?畢竟聽阿綱他們說,師父還留了信給他們……她並沒有做錯決定。

  深海光流摸著玻璃窗出神地想,忽然一陣細微的震動由掌心傳來,深海光流於是回過神,視線下移至傳來震動的地方看去……就看到一張臉緊緊地貼在玻璃窗外,並且被她的手遮住了大半。

  深海光流:「……」

  深海光流微不可察地嘆息一聲,接著卻毫不猶豫地伸手將玻璃窗打開,挾著冰雪的寒氣一下子侵入開著暖氣的室內,同時進來的還有一個穿著晚禮服的緗黃發色的少女;少女翻窗進到室內的動作還很俐落,完全沒被長度達到腳踝的晚禮服絆腳,仿佛她穿得不是冗贅的禮服,而是便於行動的輕裝似的。

  「小艾,妳怎麼在這裡?」深海光流先將持續灌入冷風的窗戶闔上,然後才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後輩,「還有外面的氣溫很低,而且雪地也不太好走……妳穿這樣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前輩,畢竟我可是義大利裔的俄羅斯人,這點溫度我早就習慣了!」艾薩莉十分開朗地擺擺手表示,「這在冬天有零下四十度的俄羅斯來說,這種天氣連森林裡的棕熊都會因為太熱沒辦法冬眠而感到困擾,所以根本不用擔心我,前輩!」

  「這樣啊……俄羅斯人真了不得。」深海光流點點頭,十分自然地接受了這個設定——不都說俄羅斯是戰鬥民族嘛,而且以她對艾薩莉的了解,這確實是個擅長應付極端環境和情況的孩子。不過,「晚會那裡不要緊嗎?事情都處理好了?」

  就像前面深海光流偶然想到的,升上二年級的艾薩莉應該作為一年級的前輩指導他們籌辦晚會;雖然相信艾薩莉不會扔下責任不管就跑來,不過深海光流姑且還是詢問了下,那樣如果需要幫忙的話她也能一起去支援。

  「一年級做得很好喔,真給我長臉!」得到的是艾薩莉大力的誇贊,她還衝著深海光流比了個大拇指,「而且事前我也給他們訓話過了,絕對不會給前輩妳丟臉的!」

  其實就算犯錯了也跟深海光流本人的臉沒什麼關系吧,畢竟甚至都不是由她指導籌辦的——按照一般的邏輯應該是這樣,普通人的話也許會吐槽或是否認吧,然而深海光流卻是點點頭。

  「這樣啊,那太好了。」深海光流只說了一句,沒再多表示什麼,也沒有撇清這件事和自己的關系;盡管看似淡漠,然而卻生生讓滿心滿眼都是深海光流的艾薩莉看出了一絲擁有榮焉。

  注意到這點的艾薩莉肉眼可見地高興起來,同時伸手親昵地攬住深海光流的手臂,後者則是自然地任由艾薩莉的動作,兩個少女便維持這樣的姿勢繼續往前走——她們要前往的是,彭格列家族內部慣例的小型聖誕派對現場。

  說是慣例,其實這種派對直至今年也只是第三次舉辦——不過,構成「慣例」的條件,其實也不過是在固定的節日裡與一群特定的人做一樣的事,就這點而言,深海光流與她的伙伴們心照不宣地延續了這個「慣例」,興許未來還能成為新彭格列家族每年的傳統節目也不一定。

  是令人無比期待的約定。

  「我聽 Reborn 先生說,前輩最近在籌備畢業典禮上的彭格列繼承式?」

  「嗯,沒錯。」深海光流點點頭。

  關於這件事,還得從前段時間深海光流為了躲避學院裡過於熱情的其他學生、而頻繁造訪殺手在校內各地的秘密基地說起。

  在確認過深海光流在巴貝奇事件當中的謀劃,以及少女事後對各種後續事件合宜的應對,Reborn 似乎真正地認可了深海光流的能力,於是與畢業在即卻還是過著鬧騰校園生活的澤田綱吉等人不同,深海光流已經在殺手的授意下進入能參與協助彭格列家族部分事務的階段。

  按 Reborn 的意思說,深海光流將作為「新彭格列一世家族的眼睛」,自然有必要看得遠一些,意欲改革的家族容不下一雙鼠目寸光的眼,更何況 Reborn 還表示在彭格列正式向外界宣言改革的同時,以深海光流為主導附屬彭格列的嶄新部門也將對外宣布成立。

  ——那會是一個與門外顧問全然不同的機構部門。

  門外顧問作為彭格成立初期便有的組織,直轄於首領,並在決策家族繼承人一事上有著與首領相等的決定權,然而平時又是全然獨立於彭格列本身的機構。

  深海光流老早便拒絕了這樣的職位,理由也十分明確,首先就是因為她不想做局外人。

  盡管能理解門外顧問必須在體制上獨立於彭格列是有其歷史必要性的,甚至說是為了避免讓門外顧問也淪為逐漸腐朽的彭格列體制的一環,而跳脫體制成立的組織也不為過……但並不是就沒有弊端,而這也正是深海光流不願意接受門外顧問位置的理由之二。

  畢竟,一旦完全脫離彭格列的體制成為了完全獨立於彭格列的機構,要再插手彭格列家族整體的局勢就很難了;固然擁有繼承人的決策權這張手牌能夠起到一定的作用,但這也意味著門外顧問能為家族做的僅止於此。

  他們只能全力選出一位優秀的首領繼承人,並期盼這位上位以後的未來——也就是在改革這個項目裡,門外顧問頂多算是「面試官」篩選合宜的人選,後續卻無法成為「執行者」真正進行將家族導正的工作,只能在這時候再次成為毫無關系的旁觀者。

  深海光流設想過即將誕生的「新彭格列」的樣貌。

  毫不諱言地說,深海光流甚至比揚言要親手將腐朽的彭格列家族毀滅的新彭格列一世澤田綱吉本人,都還則認真地思考這件事,甚至每一項計畫都做了完整的方案。

  最近深海光流與 Reborn 和九代目進行討論,差不多也將新成立的部分的基本框架架構好了;occhio del padrino,將是這個新成立的部門的正式名字,譯為「教父之眼」。

  ……不忘愧是世界第一殺手,真是簡單粗暴的名字。

  總之,作為部門負責人個深海光流在接受這個職位以後,明面上的第一個任務便是由她一手規劃新彭格列家族的繼承式。

  「……能順利的話,就好了。」深海光流說著,表面上依舊是一片雲淡風輕,實則還是被面癱屬性限制,因為她其實對此事抱持著非同小可的重視與隨之而來的緊張——幾乎堪比她面對西爾弗的課題一般,總是希望能做得更好。

  「前輩的話絕對沒問題的啦。」艾薩莉卻比深海光流自己還有信心得多,「只是……要是我也可以幫上前輩的忙就好了……」

  說著說著,艾薩莉不知道為何情緒低落起來,腳步也慢了,「不要老是拖後腿,真正幫上前輩的忙……」

  深海光流聞言,幾不可察地微微停頓,卻在一瞬間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動作。

  深海光流知道作為後輩的艾薩莉.奇古在煩惱什麼。自從巴貝奇事件以後,即便她再三強調一切都是他的計劃,並且艾薩莉在整個計畫裡面起到的是積極正面的作用,絕不是累贅——然而艾薩莉卻仍然沮喪。

  艾薩莉似乎認為,年幼時在艾斯托拉涅歐便已經受過深海光流的救助,當時她無力反抗也無力回報,只能默默記下;再次見面時艾薩莉馬上認出的深海光流,卻不動聲色,甚至試圖瞞過已經操縱自己多年的巴貝奇。

  但她失敗了,像個沒用的敗犬,根據俄羅斯黑手黨的傳統就該把她全身塗滿蜂蜜再放到有熊出沒的森林獻祭給棕熊好歹能廢物利用回饋自然——以上內容皆由幻騎士轉述給深海光流知道了。

  艾薩莉與幻騎士兩人因為共同的興趣(深海光流)意外處得不錯,因此在奇古小姐沮喪到不行時似乎還把幻騎士的郵箱地址當成心情樹洞在投書,再被早就暗中發過誓「我和白蘭大人和光流小姐之間絕無秘密」的幻騎士反手就轉傳給事主之一的深海光流。

  認真閱讀過艾薩莉小朋友每篇心情作文的深海光流,稍微有些頭大地翻閱了無數相關的心理寫書籍,最終決定走一個「以正面鼓勵培養孩子自信心」的路線,最近對艾薩莉可謂無限包容,連澤田綱吉都吐槽「再這樣下去奇古學妹是要上天啊你還是管管她吧光流!」

  然而即便被Boss這麼說了,深海光流還是沒放棄這個路線,因此此時自然也是分外溫柔地表示:「小艾從來沒有拖過後腿,一直都很優秀。」

  「真、真的嗎!」艾薩莉的眼睛頓時就亮了,寶藍色的眼此時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一般閃亮,「那我畢業以後也能繼續跟隨前輩嗎?不會被前輩去嫌棄嗎?」

  「不可能嫌棄妳。」深海光流先是這麼表示,然後道,「不過如果想要到彭格列工作,最先應該請示的應該是首領吧……不管阿綱還是奇古家族的首領。」

  「澤田前輩絕對會答應的,所以不是問題。」艾薩莉顯然也很了解澤田綱吉的性格,顯然並不擔心這個環節,「而且我們奇古家族本來就是聽從彭格列家族指示的下屬家族,老頭子也因為之前的事想要償還彭格列的報恩,所以兩邊都沒問題……不過,其實我還有一個稍微有點擔心的對像……」

  艾薩莉難得露出了猶豫擔憂的神情,這讓深海光流很是驚訝,她還沒看過對方流露過類似的感情。

  「那個對像是……」深海光流想了想,試探地問,「……幻騎士?」

  深海光流感覺會在意能不能在自己手底下工作的,大概只有艾薩莉的靈魂摯友幻騎士了吧。

  「嗯?不會啊,幻騎士那家伙巴不得我成功應聘成為前輩的下屬,畢竟他又不可能跳槽,還需要我給他發一些照片資源……咳,這不是重點。」艾薩莉咳嗽一聲,試圖掩飾不太妙的發言。

  深海光流聽得是清清楚楚,但她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大概是因為習慣了。

  「我是害怕……六道骸前輩……」

  艾薩莉吞吞吐吐地講了一個深海光流未曾設想的答案,然後深深困惑起來;為什麼?她收部下跟骸有什麼關系嗎?還是說骸想要挖角小艾……?

  這時,突然記起艾薩莉的火炎屬性似乎也是霧的深海光流突然感覺,最後一種想法還是很有可能的,也許六道骸真就想搶人到自己的霧守部門呢?畢竟能點燃火炎的人基本上可以算是稀缺人才,自然很搶手。

  ……只是深海光流沒想到,還沒跟小伙伴一起真正進入職場,竟然就要面對部門搶人這種內部競爭了嗎?

  「如果真的分配到霧守的部門,我會要骸好好栽培妳的。」想了想,深海光流覺得這似乎也沒什麼,工作嘛,還是比較講究職位的相性而不是和人的交情。

  而且深海光流覺得,六道骸雖然嘴上從來不饒人,但對待伙伴還有徒弟都還是挺好的——畢竟每回見六道骸的三叉戟又叉弗蘭頭上了,卻也沒見弗蘭真的受到什麼無可挽回的傷害不是嗎?雖然她還是覺得為了孩子的心靈健康著想六道骸應該減少這種行為。

  「不、不是那個意思啦,前輩!」艾薩莉一聽趕緊擺擺手反駁,「我的意思是,六道骸前輩會讓我接近前輩妳嗎……」

  「我畢竟……還是艾斯托拉涅歐的……」

  說到一半艾薩莉有些失語。對六道骸這位同樣來自艾斯托拉涅歐的「前輩」,艾薩莉的心情很復雜,以前為了要掩蓋自己身上的異常,她其實一直刻意回避六道骸。

  即便知道對方就是毀滅艾斯托拉涅歐的人,艾薩莉卻一點也沒有放下心,不如說反而提高警戒;因為她不知道六道骸對深海光流的血統以及「死神之眼」的秘密知道多少,然而以對方的立場,深海光流的身份簡直像是艾斯托拉涅歐復興必備的火種,六道骸完全有動機殺害她。

  艾薩莉深知這一點,但她能做的只有努力保持現狀——保持這個六道骸看起來與深海光流關系不錯的現狀。

  現在艾薩莉大概摸清楚六道骸的態度了,然而反思一下自己不動聲色的潛伏,說不定在六道骸這個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敢直接毀滅掉家族的狠人看來,艾薩莉說不定反而就像是不作為的艾斯托拉涅歐的幫凶……危機!這波是艾薩莉.奇古的大危機!萬一對方不讓自己待在深海光流身邊怎麼辦? !

  一旁的深海光流則是慢慢捋清了艾薩莉話裡想表達的意思,「所以……小艾你是覺得,骸可能出於某些個人的原因,把手伸到我的部門裡阻止我招收員工嗎?」

  艾薩莉:「……?」

  好像確實有這個意思,但聽起來怎麼感覺好怪?

  艾薩莉不禁沉思,深海光流卻將之當成了默認,於是想了想開口安慰道:「別擔心,骸姑且還是公私分明的。就像他一直說想奪取阿綱的身體摧毀黑手黨,但同時也在阿綱的手底下打工一樣。」

  艾薩莉:「好、好像還真的是這麼一回事……?」

  不太擅長動腦的艾薩莉輕易地被她腦子好使的前輩說服了,開始相信六道骸是個公私分明不會搞小動作拆散她和前輩的正人君子。

  壓在心頭的重擔一下子卸下,艾薩莉的心情顯而易見地好了起來,讓深海光流頗為欣慰。

  即將要到派對現場時,深海光流表示忘了東西必須回房拿一下,讓艾薩莉先去會合;後者雖然有些不情願,但她當然不可能拒絕深海光流。

  走廊上很快剩下了深海光流一個人……也不盡然。

  「骸?」深海光流對著空蕩的長廊喊了一聲,「你在吧。」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在話語落下的瞬間,幻術師的身影果不其然突然出現在少女眼前。

  一如往常的鳳梨頭、長風衣以及閃著銳芒的三叉戟,熟悉的配置卻讓深海光流感到有些懷念——畢竟,六道骸可有一陣子沒跑到她面前了,似乎還在為幾個月前的事情生氣。

  現在卻突然出現……深海光流想了想,看著現身後卻不像往常一樣先以一串極具個人特色的笑聲開場的友人,「骸有什麼話想要和我說嗎?如果這樣的話,要不要邊走邊說。你的目的地應該跟我一樣,要去派對現場吧。」

  明明察覺到六道骸想要和她單獨談話,並且默契地支走了多余的人……卻又自然地像是兩人本就約好了一起赴約,此時的談話也不過是這段短暫路途中的閑談。

  六道骸無法分辨,深海光流此人究竟是有沒有將自己突然地出現當一回事,又是有沒有意識到自己想和對方說什麼?

  六道骸看著深海光流,突然想到這樣的場景似乎不止一次上演,而是頻繁到老套的戲碼。

  好像這三年裡他總是這樣看著少女,看著對方一步步向著澤田綱吉他們——向著黑手黨走近。然後,六道骸再三警告,讓對方在踏入真正充滿血污的黑暗世界之前思考清楚。

  一次,兩次,無數次。

  「妳真的要與黑手黨為伍?」,幻術師總是這般詢問,最終都以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被少女醫者給蒙混過關。

  或許他根本不該管這件事,畢竟不管深海光流怎麼選擇、最後又招致什麼結果,其實都和自己無關。偶爾六道骸也會冷漠地這麼想,跟他有什麼關系呢?深海光流早在多年以前拒絕了成為他的共犯,至此以後他便沒有再出口邀請過對方一起謀劃毀滅黑手黨的計劃。

  但唯獨只有這件事——六道骸不厭其煩,一問再問。

  就好像六道骸看著澤田綱吉和他的伙伴,總是止不住去嘲諷,又如預言一般說著:「你們終有一天會後悔的。」

  只是對著深海光流,他甚至不想給對方感到後悔的機會而已。

  所以,即便時常想著干脆撒手不管,又或是被澤田綱吉那家伙動搖,覺得「或許這樣也可以吧」,卻又在接下來的某個時刻反悔,認為果然還是行不通。

  鮮血澆灌不了鮮花,光照不進黑夜,六道骸只是普通地明了這個道理,因而難以理解深海光流的選擇。

  ——但是。

  「……這會是最後一次。」

  「什麼?」

  深海光流眨了眨眼,沒有波動的表情,六道骸卻能憑借經驗察覺對方平靜表情下幾乎要溢出的疑惑。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六道骸緩慢,仿佛每一個字節都仿佛被嚴格調音般精准,「……離黑手黨遠一點吧,深海光流。」

  剝去了用以掩飾的莫測笑容,抽離了作為緩衝的輕松語調,甚至連眼瞳裡的情緒都如潮水般退去,仿佛干涸的土地。

  幻術師以無比認真的態度,做出了最後的警告……或者說是「忠告」。

  與澤田綱吉等人約定好的配對會場就在不遠處,甚至一眼能望見會場大門,緊闔著卻未上鎖,只消上前輕輕一推想必便能打開——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一般。

  深海光流卻靜靜地看著六道骸,並沒有急著往另一端的大門走去,就像是她和對方共有一種默契,必須回答了哲學一般玄妙的問題,正確了才能通關一般。

  ——骸好像金字塔前的人面獅身獸一樣。

  這麼想好像有點失禮,但這確實就是深海光流當下的想法。

  盡管要是被對方知道肯定會氣急敗壞地說些不好聽的話吧,然而其實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深海光流打算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的證明,不然也不至於把朋友當成古埃及的金字塔守護獸一般的存在了。

  懷著這種一百人知道了絕對會有一百零一個人狠狠吐槽的想法,深海光流沉默著看了六道骸一陣子,最終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六道骸不為所動,沒有因為這聲嘆息放過深海光流的意思……好在少女似乎也沒有打算這麼蒙混過關的意思。

  事實上,在那聲嘆息過後,深海光流走了幾步靠近六道骸,然後在後者尚且摸不著頭緒的時候牽住他的手,果斷拉著一起走。

  朝著那扇門,兩個人一同邁開步伐,眼神筆直看向前方的少女全然不在乎六道骸的反應,僅以平淡的口吻說:「阿綱他們應該等很久了,走吧。」

  ——又被狡猾的醫生蒙混過關了。

  六道骸垂眸看著被少女拉著的,自己那只隔著皮手套也能感覺到熱源不斷傳來溫度的手,又覺得似乎不是如此。深海光流已經毫不猶豫地給出她的答案。

  於是幻術師明了般地輕笑出聲,語氣恢復了往昔的陰陽怪氣:「kufufu……誰會對黑手黨的聚會感興趣?」

  靛色的霧氣漫起,如同過往每次得到答案以後,幻術師打算離開現場——沒成功。

  少女的手仍然維持著一樣的力度握著幻術師的手,卻阻止了對方的幻術。

  六道骸在今夜頭一次露出了出乎意料的表情。

  「和我一起去找阿綱他們吧,骸。」

  一如向前方看的深海光流無法得知六道骸的表情,六道骸亦無法看見走在前方的深海光流的神情——雖然,十之八九還是面無表情吧。

  不如說,與其寄望於少女臉上出現表情波動,不如仔細探查她的語氣。一如現在這個時刻,正因看不見表情,因此更能感覺到。

  「因為骸也是新彭格列的一員,是我的家人。」

  所以並非選擇走入那個充斥著黑暗與血腥的世界,而是與伙伴攜手奔赴未來罷了。

  ——那是少女難以使用言語描述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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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倒數一章。真的要結束了。

  這章最後面也是想寫很久的畫面,前期一直有寫骸總是突然出現堵路讓小光審慎考慮職涯規劃,也很擔心大家會不會覺得解釋作者沒梗(X)才重復寫一樣的場景,不過其實是因為想給最後這個場景做鋪墊

  六道骸第一次不帶一點玩笑還有別扭的認真語氣,也是最後一次讓深海光流遠離黑手黨,因為太過認真甚至都不像他了(劃掉)但就是想以此表現這會是最後一次的詰問,接下來他也算是真的接受小伙伴要混黑(而且還拉著自己一起)的現實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關於為什麼六道骸偏偏選現在做最後的詢問,實際上跟這場耶誕排隊將要發生的事有關!這點結局章會提到∼

  最後,因為是倒數第二章了,還詢問一下,沒意外接下來會開始填前面戀愛綜藝的番外,結束之後還有一個全員單箭頭但主雲光的番外(這個是已經寫完了),除了這個還有什麼想看的嗎,可以說看看,或許就會寫喔∼


第110章 Chapter.75光陰永鐫(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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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澤田綱吉站在穿衣鏡前,略顯緊張地用手扯了扯衣領,可惜很顯然令他感到緊繃的並非襯衫的領子或是束縛著頸項的領帶;事實上,他心裡也知道這份緊繃來源於自己的內心深處,因為接下來要面對的場合,曾經是作為普通少年的他未設想過的。

  又或許不該說是「未曾設想」,這明顯不夠准確,因為單就「彭格列的繼承式」來說,已經是澤田綱吉第二次參加,同時今天作為瑪菲雅學院高三生的畢業典禮,同樣不能說毫無預感——不管怎麼說,一般的高中生在入學的時刻就注定有一天得畢業,如果沒有將之劃入生涯規劃裡恐怕還比較異常。

  然而,澤田綱吉想到的又不是如此淺薄的層面,而是他畢竟也才剛滿十八歲,而距離他與改變了自己一生的家庭教師、世界第一殺手Reborn相遇的時間,到此刻為止也不過區區五年的時光。

  五年前,澤田綱吉還是個時常被欺負的中學一年級學生,是個什麼事都做不好的廢柴綱,卻在五年後的現在成為即將繼承義大利勢力最強大的黑手黨彭格列家族的首領之位,同時還預定裡世界的黑手黨「教父」之位。

  怎麼想都有點超現實,也才短短五年啊——雖說假如將現代人類的平均年齡劃分,也分不出太多的五年;但身處光陰之河的人,卻又不得不承認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時間就這麼在指縫中流逝,無可挽留的時光不知不覺便匆匆過隙。

  五年說長太長,已經占據澤田綱吉人生太多的一部分,以至於如今回想起獨自一人的日子都顯得恍如隔世;說短五年又太短,短得他仿佛一個眨眼,或者稍稍恍神,便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離過去有些遙遠的此處。

  澤田綱吉的人生在這五年內塞進太多太多東西,雜亂而豐富的事件、亂來又鮮活的人們,硬生生把他拽出了他曾設想過的平凡而黯淡的人生——於是才有了站在穿衣鏡前局促的自己。

  即便還帶著對未來的些許茫然和不確定,但澤田綱吉終究是站在了這裡。

  「……唔哇想想壓力就好大,我真的能行嗎?」澤田綱吉甚至忍不住自言自語地說喪氣話,卻在說出口後猛然驚覺地用力搖頭,「不對不對……一定要成功才行!要加油啊,我!」

  澤田綱吉努力給自己加油打氣,甚至為了緩解緊張開始在手心上寫字,從最近簡單的「人」到他搜刮腦袋終於想起的生僻漢字寫法,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書寫,再閉起眼一口氣吞進去,末了口中還不自覺地叨念道:

  「光流……那麼努力地策劃了那麼久,不能讓她的努力白費。」

  深海光流,即將要成為他的「部下」的少女,是來到意大利的黑手黨學院讀書才認識的人,但對澤田綱吉也很重要的伙伴。

  盡管過去澤田綱吉與他的小伙伴曾經經歷的大大小小的戰鬥,深海光流都未能參與——畢竟醫師小姐再怎麼說都是醫師小姐,是非戰鬥人員,曾經他們離得最近的時候也不過是戰鬥結束後療傷的一小段時間,只不過是萍水相逢的程度。

  但是那之後……在瑪菲雅學院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已經是澤田綱吉這樣本質不自信的人都能篤定地大聲宣言,深海光流是自己的朋友,也是伙伴與家人的程度。

  真要說的話,比起要繼承一個龐大的黑手黨組織這種沒實感的事,「這是光流認真籌備好久的發布會絕對不能搞砸」這樣的想法,似乎還比較貼近澤田綱吉此刻的想法。

  畢竟就澤田綱自己來看,他實在算不上什麼成器的人才,沒有什麼深謀遠慮,極目所及處也不過只能認真看著眼前的人事物,若去思考更長遠叵測的未來,反倒連原本勉強能做好的事情都做不到了。

  想到這裡,門外響起敲門聲,門外傳來獄寺隼人的聲音,用著就連澤田綱吉都能輕易聽出其主人正壓抑著激動的情緒努力維持鎮定的嗓音,告知時間差不多了。

  於是澤田綱吉深吸一口氣又吐出,沒等左右手再次敲響更衣室的大門,便從裡面將門給打開,「久等了。」他說,視線對上站在他眼前的人——一身黑色西裝正裝的獄寺隼人,以及一旁穿著黑色晚禮服的深海光流。

  這樣的西裝其實澤田綱吉他們一群少年已經穿過很多次,比較稀奇的反倒是深海光流,她平時的打扮也就是黑色西裝上衣下搭百褶裙,此時迎合場合穿上黑色短款禮服,並且妝發也做過一番整飾,是與澤田綱吉曾在舞台劇演出時看過的繁復裝扮不同的簡約大方。

  然而,除卻人還是那個人,在少女身上原有的要素倒也不是完全剝離了——在黑色晚禮服之外,一如往常地套著的醫者大褂,是一抹令人無比熟悉的白色;這樣的搭配理論上會有些不倫不類,然而出現在她身上又無比和諧,仿佛本該如此一般。

  「准備好了嗎,阿綱?」深海光流輕聲詢問,表情還是如往常一樣的冷靜,可卻偏讓澤田綱吉聽出了一絲溫柔的安撫,「如果會緊張的話,可以在手心上寫『人』或是更復雜的字吞下,可以緩解緊張喔。」

  沒等皺起眉頭的獄寺隼人不快地發言——他大概會說「新一代目怎麼可能用這麼土的方法,話說這是山本武那個家伙教的吧,不要誰的話都當真啊!」這樣的話吧——澤田綱吉搶先笑出了聲,笑容裡有著些許輕松。

  「我剛剛試過了喔,因為光流以前也告訴過我這個方法,對吧?」澤田綱吉卻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在一起上台表演舞台劇之前對方和自己說的話,那時候他還無比膚淺地以為,總是理智過人的深海光流肯定不存在緊張這種情緒,「光流也會緊張嗎?」他用了也,表示自己的狀態確實也是緊張。

  「嗯,我擔心發生什麼意外,雖然已經盡量做到最好。」深海光流無比認真地點點頭,說,「不過,雖然緊張,但這次的繼承式一定會成功——因為這樣我吃了很多『人』下去,現在真的覺得好多了。」深海小姐顯然很推崇這種土方法。

  「……嘖。」一旁的獄寺隼人嘴裡吐出仿佛有些煩躁的單音,「會緊張的話就深呼吸再吐氣,做幾個循環——這才是有科學依據能有效緩解緊張的方法!不要聽棒球笨蛋的話隨便用些亂七八糟毫無根據的土方法……啊、當然了,新一代目這麼做就沒問題,畢竟您不是凡人啊!」

  不是凡人是怎樣,說得好像他根本不是人類,聽到這種恭維也沒辦法當成稱贊吧——澤田綱吉本想這麼吐槽,想了想卻還是忍了下來,轉而說起別的事情,「那個……獄寺你還是別叫什麼新一代目了,有點拗口。」

  十代目就算了,新一代目這種好像是動畫片會出現的特攝英雄名稱還是免了吧。

  「就喊……」澤田綱吉頓了頓,終於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說,「就喊我『首領』就可以了。」

  獄寺隼人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是,首領!」

  「那麼,請首領等等到定點就位……屬下先行退下去准備相關事宜!」

  獄寺恭敬中帶點興奮地說完便離開了現場,留下深海光流與澤田綱吉面面相覷。

  「自稱屬下……獄寺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反應會不會太誇張?澤田綱吉感覺有些尷尬不自然。

  「那是因為隼人很高興能對您使用這個稱呼。」深海光流眨眨眼,「以及,『Boss』,我也是喔。」

  「你們怎麼都……好吧。」澤田綱吉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必須得習慣這件事了,「私底下還是能叫我名字的吧,光流?」

  這話甚至都有點可憐兮兮,好像朋友突然之間不跟自己玩了一樣——深海光流再次眨了眨眼,用來掩飾自己覺得有些好笑的情緒,盡管以她的面癱程度根本多此一舉。

  「私底下的話沒問題。另外還有一件事,Boss以後最好也更換一下對其他人的稱呼……至少對著恭彌不能再加上前輩了。」深海光流想了想,補充,「像六道骸就直接稱呼『骸』的這個習慣就很好,例如,想必隼人也會希望您喊他的名字。」

  但那是因為剛見面的時候我當骸是敵人毫無尊敬感,後來又已經習慣了才喊得出來,就跟白蘭他也是直接叫白蘭而不是傑索一樣,誰讓這幾位當初所作所為實在太不是人,根本沒辦法在言辭上維持基本的尊敬。

  「這個暫時做不到啦,就饒了我吧,光流——」

  說到一半,澤田綱吉停頓下來,忽而看見深海光流的表情;少女沒有笑,表情也沒有變化,那是最高明的冷讀專家也無法看出變化的一張臉,澤田綱吉卻感覺對方正無比包容地看著自己的緊張和不安。

  「光流,」澤田綱吉回過神以後,就發現自己已經不自覺地問出口,「很緊張嗎?沒問題嗎?」

  「會緊張,但沒有問題的。」灰發的少女回答,「絕不會因為緊張或是其他任何原因像之前那樣……的喔,boss可以放心。」

  深海光流甚至半開玩笑地做出了保證,只是話語中微妙地隱藏了什麼——少見令少女感到窘迫的事情——而澤田綱吉並未破這點。

  他們就如同真正的家人般彼此包容。

  深海光流對著澤田綱吉伸手,兩人協同往會場前進。

  +

  在繼承式舉辦的前一天,從老早就開始擬訂一直到真正發送邀請的宴客名單、儀式舉行的展廳的規劃與布置、當天人員的調派以及活動流程及動線……一切都已經准備就緒。

  宴請的賓客已經陸續抵達,深海光流一面有條不紊地指派人員去做接待,一面正在進行最後的確認彩排。

  就是明天了,深海光流在心裡再一次、不知道第幾次地對自己說。明天的繼承式以及畢業典禮,必須讓它完美落幕……為了這個,等等還是再去確認一次整體狀況吧。

  正當深海光流這麼想的時候,突然聽見遠方似乎有什麼人喊著自己名字的聲音,回過頭一看,她發現自家首領著人朝自己走了過來。

  除了澤田綱吉本人以外,最稀奇的是她長年待在醫護中心搭訕女學生的師叔夏馬爾,還有早就從學院畢業的跳馬迪諾,看樣子是剛剛趕到學院,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盡管內心感到詫異,然而深海光流表面卻不動聲色一一打過招呼,然後才問道,「有什麼事要找我嗎,不只跳馬,連師叔都到的了……稍等我一會,我這裡馬上就能完成。」

  「小光妳別急,先忙妳的吧。」迪諾連忙擺手,「我會現在你們宿舍那裡坐一會,妳忙完回來以後再說。」

  「是啊,哪有讓可愛的女孩子遷就臭男人的道理。」夏馬爾也說道,只不過比起體貼更讓人覺得這個人沒個正經,「特別是小海這麼可愛的女孩子,讓師叔等再久都沒問題喔∼」

  「啊、我都忘記光流妳還有工作要確認,就一頭熱帶著迪諾桑還有Dr.夏馬爾過來了……對不起,光流!」澤田綱吉也略顯尷尬地摸著後腦勺道歉。

  什麼事情會讓澤田少年興奮到直接把人帶到她面前?深海光流稍微有些疑惑,但又確實還有工作在身,於是欣然接受了三人的體貼,約定好了過一會兒完成最後的確認工作就立刻返回宿舍。

  待到深海光流真正將所有事項確認完畢,時間已經差不多來到傍晚五點左右,由於時節已至夏天,太陽尚未下山前她便成功趕回了彭格列家族宿舍;打開大門的時候,就看到夏馬爾與跳馬迪諾還真的就在大廳的沙發上坐著等她回來。

  澤田綱吉、獄寺隼人、山本武與Reborn也在,一見她進門,除了本來就靠著立於牆邊的殺手,其余好幾個人同時一起從站了起來,沒帶著部下的迪諾還絆了一下腳才努力站穩。

  眾人齊唰唰地將目光膠在手還握著門把的深海光流身上。

  深海光流:「……?」

  這是干什麼?她一個非戰鬥人員值得你們一群非戰鬥人員起身相迎嗎?

  她應聘的家族職位沒有那麼高吧,而且作為首領,阿綱你是最不該動起來的那個——這點等等必須好好和對方說一下,畢竟事關家族門面。

  「小海,妳回來啦。」面對深海光流明顯的疑惑——表情當然看不出來,但那停頓在門口直盯著他們瞧的樣子絕對是感到疑惑才有的反應——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作為少女師叔的夏馬爾,他很快放松姿態,衝著對方招手,「快過來,師叔有東西要給妳。」

  深海光流思考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像以前師父還在時的叮囑後退三步當眾給自家師叔下面子,而是選擇走上前去,「怎麼了嗎?」她問。

  「也沒什麼事,只是妳終於成年,也要畢業了……我想這個東西也是時候交給妳了。」

  夏馬爾笑了一下,那種笑容是在他一向不著調的輕佻臉上少有的屬於長者的溫柔,從懷裡掏出一個看上去有些年份的深紅色的長匣,從外表看來保存的狀況十分良好。除了稍微有些黯淡的金屬卡扣,外表沒有其余的裝飾,難以判斷長匣的內容物。

  可在視線接觸長匣的瞬間,深海光流便睜大了雙眸,表情總是寡淡的臉上少有地流露出情緒……若是身旁的人仔細分辨,大抵能看出那時少女感到錯愕時的反應。

  就像是對視野中近在咫尺、觸手可及的長匣的存在,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似的。

  夏馬爾也不管少女怔愣的反應,只是又笑了一下——這回似乎是有些無可奈何的笑意——接著一手拿著長匣,一手在金屬卡扣上稍加動作一番,打開了蓋子。

  長匣裡頭鋪著純白色的絲質內襯,躺在長匣內裡中心的是一把散發銀色銳芒、閃亮如新的銀色手術刀,刀柄還以優美的線條流暢地刻上了「Silver」的草體字樣。

  「這是……」

  「小海應該認得出來吧,師兄最愛的那把手術刀。」夏馬爾一面說,一面在深海光流愣愣地抬頭看向自己時,直接將長匣交到對方手上,並拉著她的手放在手術刀上,「是以前西爾弗交給我的東西,讓我挑選適當的時機交到妳手上。」

  「同時也是『銀之神醫』的像征。」背靠牆面,一直緘默無聲的Reborn開口說道,「他老早就承認妳夠格繼承他的名號了,深海光流。」

  「不……」在師叔強制操作下不得不捧著長匣的深海光流視線朝下,垂眸看著銀光閃閃的手術刀,口中下意識反駁,「我還不夠……跟師父比起來能力完全不足。何況這也不是由師父……」

  「盡管不是由西爾弗親手交給妳的,但這確實是他的意思。」殺手打斷了有些自貶深海光流的話,看向夏馬爾,「是這樣沒錯吧,夏馬爾。」

  夏馬爾無奈地笑了笑,看著深海光流因為低頭緊盯著手術刀而露出的發旋,選擇伸手上去狠狠地揉了兩下,一面說,「沒錯,都說是師兄要我轉交的,當然是他的意思了,不然我哪敢隨便處置他的遺物?」

  夏馬爾誇張地擺手,像是想強調自己被自家師兄壓榨的辛酸經歷,「我敢亂來的話師兄地下有知肯定爬也要爬起來給我來一場開顱手術,我哪可能那麼傻!」

  深海光流靜靜聽了一會,半晌後卻伸手將長匣闔上,以一種過分謹慎的姿態,雙手捧著長匣遞還夏馬爾,「抱歉,師叔,我暫時還不能收下……」

  「為什麼不能?」一旁的山本武這時開了口,詢問也很直白,「是阿流的師父送給阿流的,收下不好嗎?」

  深海光流想了想,努力組織語言,「不是不好,如果我夠格的話就會收下,但是現在……」

  「妳為什麼表現得那麼不自信,深海光流?」獄寺也出口打斷了少女的話,他指出,「妳平常驕傲的樣子去哪裡了,遞到妳面前的東西都不敢接?」

  深海光流感覺自己和身邊的人似乎有某種溝通上的障壁,她努力思索著該如何傳達自己真正的意思,卻一時語塞,不知從何說起。

  或許,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何要拒絕這份來自故去老師的饋贈。她似乎只是有些……害怕。

  害怕自己其實並沒有准備好。

  「……能過兩年再將這個交給我嗎?」最後,深海光流這麼說,「我保證,只要兩年,再給我兩年,就——」

  「小光妳就能把自己逼到過勞病倒,是嗎?」

  跳馬迪諾嘆息一聲走上前,暖色的眼眸看著深海光流,「我也有東西要給妳,小光。」

  迪諾從懷裡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毫無折痕、封口還帶著紅色封蠟的信封,「西爾弗舅舅委托我,在妳畢業的時候由我轉交給妳。」

  看著深海光流再次露出有些怔愣的表情,迪諾苦笑著補充,「其實舅舅還有交代我,如果……真的覺得小光妳的狀態不好,可以提前給妳,但妳一直都是很省心的好孩子,盡管之前有為了研究病症病倒的例子……總之,能如期在這天交給妳真的是太好了,小光。」

  「這封信相當於另外一個證明,」Reborn開口說,「拆開來看看吧,深海光流,或許妳就能知道,究竟該不該連同『銀』的名聲一起收下那柄手術刀。」

  深海光流於是接過信封依言拆開,裡頭不過薄薄幾張信紙,上書漂亮的手寫草體。她未發一言地垂眸閱讀起來。

  澤田綱吉感到不安,同時又有些期待這封信能改變深海光流的決定,畢竟他一直相信,他的這位家族成員絕對是因為很優秀的醫生,同時也是足以令全天下任何老師感到滿意的學生。

  在接到迪諾的聯絡表示有西爾弗的信要轉交、還有夏馬爾那裡的屬於西爾弗的手術刀,澤田綱吉便決定一定要借此讓光流毫無芥蒂地接收神醫之名——其中自然不涉及任何利益計較,而是看出了對方其實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希望光流能夠釋懷,看了信的話應該就……

  澤田綱吉的思考仿佛突然斷掉的線路一般卡殼了,他楞楞地看著眼前的場景,仿佛不敢置信地喃喃地出聲。

  「光流……妳哭了嗎?」

  +

  那並不是多長的信件,也沒有太多復雜的內容。

  然而閱讀信件的時候深海光流卻感到顱腔內的大腦在轟鳴,某種看不見卻但她能感到切實存在的事物將她的知覺掌控;令人發麻的感覺由骨髓處滲出,隨著交錯的神經向外蔓延的四肢百骸,閉鎖而無處宣泄的某種感覺橫衝直撞,再次順著末梢神經向上攀爬,經由迷走神經又來到腦神經,最後——

  「光流……妳在哭嗎?」

  ——誰?

  深海光流轉動不知為何有些滯澀的大腦,卻沒能明白那句話的意思。直到僵硬地轉動頸項,看進因為擔憂而湊到她跟前的她的首領眼底,才在那裡看見了一個灰發的少女,同色調的眼瞳裡面源源不斷地淌出淚水。

  我在哭嗎?

  ……為什麼?

  深海光流切實感到不解,有些茫然地抬頭環顧四周,發現不論身旁的誰都是如出一轍驚愕不已的表情,她當即便判斷身邊的人無法替自己解答這個問題,心下稍微感到困擾。

  她感覺自己很冷靜,卻不知道這種眼淚從何而來,於是便開口試圖釐清——直至開口的瞬間她才察覺自己的嗓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很高興能看到這封信,師父確實在信上說、說了……」深海光流停頓了一下,又或許該稱之為哽咽……只是她實在缺乏哭泣的經驗,無法以經驗判斷自己究竟是什麼狀況,只得努力拼起破碎的句子,「他已經說了,希望我繼承他的名號……非常謝謝你,跳馬,沒有這封信的話,我……」

  ——不知是誰很輕地嘆息一聲,接著深海光流便迎來鋪天蓋地的黑暗。

  有誰,將自己的外套悶頭一蓋罩在了深海光流的頭上,並在她感到不解時,男子的嗓音仿佛無奈地說著:沒有人在看妳了,妳大可說出自己真實的感受。

  深海光流一開始沒能明白,因為她已經確實說出真實的感受了。這也是師父的教誨,對方曾經和自己說過,無法以表情表達的情感要努力以准確的言辭表達,不要將情緒藏起來,不要拒絕與他人溝通。

  她收到了西爾弗的親筆信,溫柔的長者早在還在人世時便已經想到了她未來可能會有的迷茫。

  在那時寫下這封信的神醫該有多溫柔,又有多為自己的學生著想啊,這是她該感到慶幸的事實。

  這絕不是適合流淚的悲傷的場合。不如說,要哭的話肯定有更好的時機。

  深海光流很清楚,盡管她缺失很多常人所謂的常識經驗,卻也知道在師父臨終前她未曾掉淚,在師父的葬禮中她沒能垂淚……於是更沒有立場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時刻落淚。

  ……可是淚水卻擅自從眼眶溢出,過往灰色的如同被霧靄掩蓋的眸子仿佛被衝刷顯得清透,與之相反視線卻變得模糊不清,再加上被衣物遮擋了視線,身周安靜得就連呼吸聲也被壓抑住,恍然間給了深海光流一種「自己真的是一個人」的錯覺。

  現在她是一個人,真的沒有人在看著自己嗎?

  一個念頭從腦中一閃而過:即便現在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也不會讓其他人擔心嗎?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

  「……很寂寞啊。」

  口中說出了一點也不像自己會說的話語。

  深海光流當即就想住嘴,卻第一次發現,屬於自己的器官竟也會有不受腦中樞控制的狀況。

  嘴巴像是有了意識一樣發表著自我主張。

  「師父不在以後,變成一個人了真的很寂寞……」

  ……不是這樣的。雖然曾經覺得寂寞,但習慣以後一個人也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她有能力一手處理生活中的事,也能好好照著師父交代的成為一個好的醫生,何況她還遇上了可貴的朋友們,根本不該說這種不知足又任性的話。

  但少女的唇舌並未順著她的意停下。

  「現在雖然大家都在我身邊……我還是希望是師父……希望只是他,他還在。」

  「要是能親口和我、和我說,認可我的話……」

  ……說了很不切實際的話。

  明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不是嗎,早就知道師父活不到自己法定年齡,其實也沒有期待過對方能聽到對方認可自己已經是一名合格的醫生。

  接下來的路她該自己走,不應該老是依賴師父,明明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想並且這樣做的,操辦葬禮是這樣,決定踏上醫療之旅進修也是這樣。

  作為銀之神醫西爾弗的弟子,她理應連悲傷的時間都嫌奢侈,無助無用的淚水不被需要,而她也早就接受了現實,不至於迎來突如其來的悲痛。

  ……但是,深海光流聽到自己泣不成聲的嗓音,如同葬禮的哀樂,又像是印像中打在棺槨上的細密雨滴,入耳時綿密細致,回想時卻破碎得難以成調。

  她聽到自己仿佛孩子堅持想擁抱一個遙不可及的夢,像是想擁清風入懷,卻理所當然消散時,那種無法得償所願而任性的哭泣聲。

  「……好希望見到師父,不是寫信,而是希望他能親口對我說……說我做得很好。」

  ——有誰,隔著衣物擁抱了她。

  溫柔的手輕輕摩挲她的肩臂,像是安撫,又像是輕哄。

  擁抱了這個花了數年時間,終於能為敬愛的師長,也為自己哭一場的少女。

  +

  奏響莊嚴的儀式樂,布置得低調奢華盡顯彭格列底蘊的會場。

  彼時燈光絢爛,在一番不夠油滑卻絕對足夠真誠而富有感染力的改革宣言結束後,年輕的教父坐在紅毯一端裝飾華麗的座椅,等待著家族成員上前獻上忠誠。

  作為左右手的嵐之守護者上前,另一位左右手雨之守護者跟進,然後是熱血的晴之守護者,年幼但在關鍵時刻卻也有模有樣的雷之守護者。

  雲之守護者上前時依舊表現得桀驁不馴,但姑且還是照著流程做了動作,最後是守護者中唯一的女性,霧之守護者親昵而信任地與其他人一般,在教父的戒指上落下表示忠誠的親吻。

  年輕的教父那麼意氣風發,披著據說自百年前彭格列一世時期流傳至今的華貴鬥篷,身旁的守護者性格不一,卻都無比強大;自首領手上像征性地領受了作為守護者代表的哈芙彭格列指環,一個個堅定地擁護著他們的天空。

  深海光流有幸作為守護者後緊隨其上宣誓忠誠的人。

  高跟的鞋子踩上吸音的地毯,深海光流看著紅毯另一端年輕的教父,以及仍然維持半跪姿式的守護者們,腦海卻又浮現起那封出自親師之手的信件。

  自己,實在做出了很不成熟的應對。深海光流不得不承認,哭出聲令她感到丟人,還是在最該展現出自己成熟一面展現自己可堪重任的未來首領還有同僚面前,哭成那樣還發出諸多蠻不講理的抱怨……說實在的,會感到窘迫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但雖說深海光流確實感到赧顏,卻也從那封親筆信中汲取了勇氣和信心。

  她是個決定了目標便能堅持朝著目標前進的人,然而有時不免會感到迷惘,無法確定自己的方向是否正確,畢竟若說師父是弟子的道標,那她老早便失去了這個道標,至今所行的腳步說是她一股腦橫衝亂撞也不為過。

  她總是擔心自己行差踏錯,就算下定決心,卻還是憂心忡忡。

  可是,現在的話……深海光流舉步,朝著自己選定的「家族」走去。

  她仍然未能獲得道標或是准確的地圖,人生仍然要靠著自己一步一腳印地走出來,亦沒有向導跟隨,有的只有一群伙伴。

  連同最終抵達的約定之地都只能與伙伴攜手一步步試錯,但終歸是會一直在一起吧。

  ——這樣就夠了。

  醫者低下頭,白袍垂落在地,化成完美的圓弧,她垂眸以最為標准的禮節親吻教父手上的指環,宣誓效忠。

  在聖誕夜從家族們手中收到的,刻著海貝與長槍、藤蔓環繞子彈圖樣的指環,亦在醫者纖細左手食指上束縛。

  「余謹以至誠,於家族之前宣誓。

  俯首聽命,忠貞職守,竭力為家族一切事業。

  勿為有損之事,勿取服或故用有害之策,

  慎守家族之秘密,竭誠監督家族之發展。

  務謀家族初衷之永存。 」

  少女醫者抬首看著額發燃起火的首領,年輕的教父溫暖又沉著,金紅色的眼眸承裝著她看似格格不入的純白身影,又像是廣袤無垠的天空,包容著包括她在內所有或多或少有所差異的那同伴。

  他們於此刻天空下交會,卻未從此分道揚鑣,而是軌跡相疊,向著未知的未來前進。

  ——閉鎖的環上鐫刻下此刻獨屬於他們的光陰,永遠地留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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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

  終於,好不容易,想想已經四年了啊,甚至再多幾個月就五年了,終於把本文完結

  本章寫的部分內容甚至是四年前就已經寫好的,還有部分早就安排好的橋段……例如小光最後面的誓言,實際上原版是出自南丁格爾誓言:

  『余謹以至誠,於上主及會眾面前宣誓,終身純潔,忠貞職守,盡力提高護理專業標准,勿為有損之事,勿取服或故用有害之藥,慎守病人及家務之秘密,竭誠協助醫師之診治,務謀病者之福利。 』

  原先想使用希波克拉底誓詞(西方醫師誓言)但很遺憾行文格式比較不適合,最終還是放棄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認為皆為小光會笑的……實際上卻是哭了想不到8(。)

  西爾弗對小光而言是重要的存在,一直以來她都表現得好像一個人也可以,實際上卻一直未能釋懷;她還是希望可靠的長輩能和自己一起走向未來,而不是永遠被留在過去

  倒不是刻意想煽情,而是因為她的未來已經是能笑著的未來,可是還沒能為過去好好哭過,因此給她安排了這樣的場合,希望她能釋懷

  西爾弗寫給小光的信內容之後也會放出來的,然後就是眾望所歸的番外啦∼已經收到很多關於CP的建議,這邊會積極參考,但首先會先寫戀愛綜藝這樣

  如果有緣也許哪天會在其他地方相遇吧,小光也還有番外以及第二部的故事(雖然第二部並不是繼續家教的時間線書寫)感興趣的小可愛願意的話一樣可以繼續觀看小光的故事!

  _

  接著以下是作者矯情表白家教眾+心得感想,不想看的人可直接跳過(?)

  其實一開始只是圓一個夢,因為原著漫畫總讓我覺得一切戛然而止,在我看來新彭格列家族才正要啟航,甚至還沒告訴我他們要走向何方,一步落下就踏到了終局,我便覺得好遺憾,難以接受

  我實在太喜歡家教眾,那種喜歡是不會隨著時間褪去的喜歡,至少花了十年我還是沒能忘記家庭教師這個夢,沒能忘記這個在開場因為爆衣讓我全無好感,卻又在逐漸發展的劇情中讓我直接表演真香現場的27少年,沒有忘記天野娘始終壞心眼地賣著關子的成年270

  既然幾乎用整個青春也沒有忘記這群少年,那麼我想我也該有所表示,因此這篇文,致,送給我一個美好的青春夢想的少年們

  其實有太多東西想要說,安排了四年多的故事終於說完,雖然我自覺文筆還有說故事的能力都不夠好,可能沒能將每一個我鐘愛的角色描繪出來,賦予靈魂;但我確實努力過,認真分析每一個人的成長,試著溫柔對待這群也總是溫柔對待世界的少年

  小光的設計也是花費很多心思,甚至最初她都不叫「深海光流」這個名字,印像中似乎叫「結城深海」,並且不是娃娃臉而是御姐,性格也與現在略有差異……但好像在隨筆畫了一下她的人設,嘗試寫了序章以後,突然她就變成現在的模樣,因此也可以說是很偶然也很意外的角色

  小光能不能被喜歡我一直非常忐忑,家教畢竟是熱血少年漫,但小光的核心設定就是「非戰鬥人員」,是一名醫生,我花了太多時間想要塑造好這點,但同時又擔心落筆後會因此顯得啰嗦而無趣,怕會連一個成長的故事都講不好,到頭來還是讓她原地踏步毫無長進

  慶幸的是,能看到這裡還願意仔細閱讀作者在這裡的廢話的小可愛們,都非常寬大的接受了小光以及這篇文的設定,甚至還能喜歡上小光這個原創OC,實在令我受寵若驚,收到每則留言其實都令我深受鼓舞,甚至還有人給我這篇文寫了好多長評——我還常常覺得寫得比我好多了,多希望這篇文不是我寫的而是評論區大佬寫的(喂

  總之,實在非常感謝看到這裡的人,和我一起圓了一個夢

  期待未來再見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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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Letter 】

  =============================

  那之後的某一天,深海光流偶然想起她還未歸還的那件西裝外套。

  在收到來自師父的信件和像征神醫身份的手術刀時,悶頭罩在少女頭上讓她得以在黑暗中安心哭泣與發泄的外套,在事後理所當然地被淚水給浸濕。

  就這麼直接歸還對方不太禮貌,最終那件外套被眼周哭得都有些泛紅的少女拽在懷裡拿了回去,打算洗滌干淨後再歸還給對方。

  然後,由於隔天便是彭格列繼承式以及畢業典禮,後來又跟隨澤田綱吉等人一同入主彭格列總部接手家族,一連數日都忙得腳步沾地,幾乎是連軸轉的少女一直到將近一個月後,稍稍空閑下來的現在,才想起了那件被妥善吊掛在衣櫃一角的西裝外套。

  深海光流將外套拿了下來,撫了撫細心裝上的防塵袋,垂頭看著手中的衣物,眉宇間流露出十足的認真。

  深海小姐思考起一個很重要,但她直到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的問題。

  ……這是誰的外套?

  +

  深海光流覺得這件事真怪不得自己。

  她畢竟對這種事情沒有經驗……至少記憶中沒有。上次哭泣究竟是什麼時候並無具體的記憶可追溯,因此就算當成呱呱墜地時的啼哭過後便沒有再哭泣也無妨,總之,她從未研究過哭泣時會有的生理狀態,自然也沒想到人在真心實感地感到悲傷時五感會如此不中用。

  當時的深海光流真感覺自己與全世界隔絕開來,明明不過是薄薄一層布料和淺淺的一個擁抱,偏生要比任何銅牆鐵壁都要令人安心……同時也因為這樣,當時她真的完全沒注意把外套扔的自己頭上的人究竟是誰。

  不過好在,雖然那時候腦子不在線上,但事後深海光流理智歸位,稍加推敲後要猜出外套主人不是什麼難事。

  首先排除一直穿著白色西裝外套的夏馬爾師叔,以及 Reborn——殺手的詛咒逐漸解除,然而目前的身形還是更偏向小少年,因此優先排除。

  剩下的四個人——澤田綱吉、獄寺隼人、山本武以及迪諾.加百羅涅,身高差不多都是一百八十公分上下,後兩者比前兩者稍微高一些,但總體來說差距不大。

  肩距胸圍還有腰圍要是都能知道的話馬上就能推理出是誰的,可惜即便能目測出來,她以前也沒有多注意——深海光流不禁想,果然體檢才是她上任後最該積極安排的項目嗎,畢竟作為家族醫生確實有必要掌握成員的基本資料。

  思考到這裡的深海光流小姐並未察覺,明明只是還個外套再道個謝的事,硬生生被她搞成仿佛在鎖定犯罪嫌疑人。

  毫無自覺的深海小姐決定從嫌疑最大……呃,是最有可能的迪諾開始調查起;正巧最近有項事務要和新彭格列的同盟家族加百羅涅商討,深海光流便在致電時旁敲側擊了一番——別問為什麼要旁敲側擊,問就是深海小姐仍然覺得哭成那樣有點丟臉。

  「那時候的事啊……說起來真是慚愧,明明以前就想過希望我能讓妳依靠,結果真的有必要時卻還是手忙腳亂的,真難看。」

  就是這樣,依據以上的證言,顯然外套不是出自跳馬之手。深海光流如此判斷。

  「不過……盡管如此,以後有需要的話,還是歡迎小光隨時依靠我喔。」視訊電話另一頭的迪諾衝她笑開,如同耀眼日光下的向陽花般的金發其實是深海光流心目中最令人感到安心的顏色,「絕不會像舅舅一樣讓妳哭泣的,約定好了。』

  深海光流眨眨眼,認知到自己正在被人關心著,於是認認真真道謝:「謝謝你,跳馬。」

  「不用道謝,因為是小光妳嘛,我跳馬迪諾一定……唔哇?!」

  話講到一半的迪諾從畫面中消失,看上去似乎是從座椅上滑落了……這在平常,放在擁有 Boss 體質的迪諾身上並不奇怪,但視訊另一頭羅馬利歐分明也在,怎麼跳馬才誇口突然就出糗了呢?

  深海光流疑惑不解,但最後還是在對面迪諾部下的連聲的抱歉之下表示無妨,切斷了視訊。

  那麼,現在外套主人的備選名單就剩下三個人了——深海光流想了想,決定從比較好說話的山本開始。

  在去找山本時深海光流順手帶上了外套,倒不是篤定外套的主人是他,而是純屬對某爽朗雨守的情商有信心。

  假如外套是山本武的,那麼看到的瞬間對方肯定會主動打招呼並接過外套,而若不是山本武的……他一樣會跟自己打招呼,然後隨口詢問「阿流是要去找 XXX 還外套的途中嗎?」,那麼她一樣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深海光流信心滿滿地找到了在雨守辦公室頭大地整理文件的山本武,後者在她得到許可進入辦公室後,果不其然露出大大地笑容迎接她。

  「早安,阿流,吃過早餐了吧?」上來就是身份樸實無華的萬能問候語,而在深海光流點頭後,山本武也滿是贊同地用力點頭,直說著,「就是說啊,再忙也要好好吃飯才行!」

  「話說,阿流妳最近不是很忙嗎,怎麼突然來我這裡?」可靠的雨守眨了眨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女,視線落到對方臂彎中躺著的西裝外套後於是恍然大悟,「是來還這個的啊?」

  Bingo——深海光流仿佛聽到腦袋中響起恭喜中獎的聲音,心道自己運氣不錯,馬上便找出了外套的主人。

  感覺了卻一樁心事的深海光流點點頭,「沒錯,我是來還你的外套的。謝謝你,阿武。」

  「這件外套……在那個時候、給了我很大的勇氣。」深海光流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將自己的感受說出口,盡管她很認真地在心中賭誓,絕對不會再有一次那樣子的失態表現。

  「不知道為什麼,被外套包裹著遮住視線,意外地感覺到很安心……雖然大概也有你們陪在我身邊的原因,但是,總之,我很感謝阿武。」

  深海光流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山本武的眼睛,卻驚訝的發現對方的眼神有些復雜。

  「關於這個……嘛,雖然、的確是我把外套披到阿流妳身上的……但外套不是我的喔。」山本武不知為何苦笑著說,他的表現就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瞬間讓深海光流警惕起來。

  當然,這份警惕不是對著她自己的伙伴的,而是可能令山本武感到困擾的人,「不是阿武的,那是阿綱或是隼人的嗎?」

  「不,不是喔。」

  「也不是嗎……?」深海光流沉吟一會,灰色瞳眸如某種極具穿透性的刀具筆直看向山本武,「那是誰呢?」

  「啊……這個好像不能說。」山本武視線游移了一下,不過很快又在接觸到深海光流一貫平靜的臉色後放松下來,「不過不要緊,還是交給我吧,我會代為轉交的。」

  深海光流極緩地眨眨眼,問,「……不要緊嗎?」

  「嗯,不要緊!」山本爽朗而篤定地說,「總之只要有幫到阿流就沒問題了。」

  深海光流困惑地歪了歪腦袋,她感覺山本的態度有些不太對勁,但就算憑借著特殊的眼睛作弊的透析山本武這個人的整體狀態,她也沒能看出什麼問題;最後本著對對方的信任,也就狐疑地點頭,表示接受了對方的說法。

  歸還了外套的深海光流簡短地打了招呼,在即將轉身離開之際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外套是阿武的,那當時那個擁抱難道也是你……?」

  山本武眨眨眼,褐色的眼中透出迷惑。

  「什麼擁抱?」

  灰色和褐色,兩雙全然不同但都透露著懵逼的雙眸互相對視著。

  +

  清風捎來了溫柔的絮語,吹拂在行人耳旁的風仿佛溫柔醇厚的嗓音朗誦詩歌一般。

  男性的嗓音這時響起,在夏季尾端最後的花團錦簇中,無比幽雅地環繞期間。

  『一定很努力了吧,一直以來都是那麼優秀的、我最令人憐愛的學生啊。 』

  幾乎像是唱詩班在吟誦聖歌一般,帶著獨特的韻味,悠揚又帶著一點刻意抑制的低沉,那是如同檀香古木,或是幽谷百合的香氣般迷人的聲音。

  『對於我的尚且不成熟也不確定的施予妳身上的教誨,妳卻總是付出全心全力去面對,因而時常令我擔憂:如此認真的妳,能否偶爾停下腳步稍作休息?

  我時常會為了教導妳這件事而感到後悔,卻是在慚愧我作為一位老師的無用,嫌棄授課時間太短,又不知該將什麼樣的知識先賦予妳才好,倉皇狼狽之間努力上手教師的身份,妳卻從未嫌棄這樣的我。

  那時我便知道,妳大抵是世界上最溫柔可愛的孩子,也會是最貼心的學生。

  妳總是那麼令我感到與有榮焉。 』

  倚靠在花園中一株枝干細瘦的樹木旁,半透明的身子隱隱綽綽間能見到樹木的紋路、葉片的脈絡,以及樹枝搖曳之下婆娑的樹影,亦是半遮半掩般地打在男人身上。

  即便如此,金色的頭發的發在陽光下也耀眼得不像話,即便光影確實是穿透了他,可那金色本身又像是反射了陽光後在散射光芒一樣。

  他仿佛不是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但他又光芒萬丈地存在於這個世界。

  可當那張只帶著些許血色的唇再次張闔,男人的語調裡流露幾分不舍,頓時讓清風明月般的嗓音多了絲刺痛人的涼意。

  『只是我始終是個失敗的老師,下筆書寫此信時,我思及過去教給妳的紛亂不雜的處世道理,一一在心中逐個駁回,最終竟是沒有找到我心目中那個一定必須告訴妳的道理。

  我想我一定是忘記同妳說,因為時間太短而慌了手腳……我畢竟就是這麼一個不成器的老師,就算笑話我也無妨。 』

  男人停頓片刻,少頃,復又開口。

  『記得曾經我要妳無論如何都要謹記作為醫者的身份,維持著那樣的姿態——現在說或許太晚了,但請容許我的任性……如果妳不願再努力,即便放下手術刀也沒有關系。 』

  『人一生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生命無一不是向死而生,自出生起每個人都或慢或快邁向死亡,活著只是生與死之間的過程,不具意義。

  我原來也曾這麼想過,卻在生命即將結束的這幾年裡有了別的想法。

  我想將這樣的想法分享給妳,我的女孩,因為這個道理,也是與妳相遇的這個命運告訴我的。 』

  『一個人在不舍離別時能特別強烈地感覺到存在的意義,因為生死便是一場最為盛大且寂寥、最特殊又最稀松平常的離別。

  每個人面對離別態度都是不同的,我卻在過去曾經試圖教導妳以最平淡的態度面對離別,習慣離別——這又是我的一項錯處,請原諒我吧。因為我直到寫下這封信的這個時刻才感覺到那股要與生人離別的不舍,令我幾乎無法好好妳道別。

  我是如此不舍得妳。

  然而與此同時,卻也讓我驟然明白了人一生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那想必該是由愛,由希望,由期待,由自我救贖堆砌而成,一如我希望青鳥永遠願意眷顧於妳。 』

  『人的一生該是自我的實現,因而妳甚至不必向我保證什麼,要學會哪些事情、絕對不會做哪些事,哪怕是神醫之名……只要妳不願,那麼盡可不必。

  我清楚妳是可靠的孩子,即便沒有不成器的老師也能好好走下去;但我又深知你是如何溫柔又盡責,總想懷抱著他人的目標替他人前行,必不能接受無所作為,所以,在自由之余我亦有最後一點私心的要求。 』

  繾綣的男聲逐漸隱沒下去,他溫柔地朗讀出送給學生的書信最後一段內容。

  那既是祝福又是期盼,是放手也是約束。

  『請令自己感到幸福吧,陪伴在讓自己感到快樂的人身邊吧,為此置身何處都無所謂。

  只要還在人間,而不是在我身邊,請任意徜徉於廣闊的天空吧!

  ——給我最優秀的,也最愛的徒弟,小光。 』

  仿佛激昂的樂章畫下休止符完美落幕,靠在樹干上的男子仰面朝天,由衷地笑了一下,如翡翠般的綠色透出光來,在日光下如同折射出絢爛光彩的寶石一般,一瞬間璀璨奪目。

  「抱歉當時擅自拿走了,不過謝謝你的外套啊,少年。我的女孩非常需要。」

  突然,男子——西爾弗再次開口,他並沒有轉過頭,卻精准捕捉到了此刻悄悄出現在身後的身影——新彭格列最強雲之守護者,手上持拐從陰影處走了出來。

  眼尾上吊的鳳眼以清冷的目光注視著錯落斑駁的樹影中半透明的西爾弗,半晌,雲守大人突然甩出隨身攜帶的浮萍拐,前者根本躲都不躲,任由幾乎能破風的拐子朝自己砸來——然後擦著他的面頰而過。

  雲雀恭彌似乎不意外這個結果,他慢慢走到西爾弗身邊,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拐子,順道——取走了掛在一旁的西裝外套。

  「觸犯風紀,下不為例。」雲雀拋下這麼一句話,頭也不會便走了。

  被落在身後的西爾弗失笑,「別扭的少年。」

  「真是認識了一群不錯的朋友啊,小光。」他低低地說著,「那我也就能放心了。」

  願妳在沒有我的時光中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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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結局章的小小彩蛋,稍微解碼一下,就是西爾弗偷了雲雀的外套拿給見過自己的山本,要他有必要時這麼做;因為西爾弗不想在小光面前露面,所以山本支支吾吾的

  在描寫小光被外套罩住還有那個擁抱的時候,實際上沒有指稱對方是誰,所以其實是西爾弗,他一直都在小光身邊

  即便不希望來自過去的自己妨礙到小光走向未來,但還是在小光最需要的時候擁抱她

  小小彩蛋:說西爾弗壞話(?)的迪諾也是因為師父作祟才在部下面前出糗(X

  實際上關於西爾弗想對小光說的話,有一首很符合的歌,Deemo裡的《Sandglass》,很推薦邊看邊聽,歌詞大概是以下:

  I played lots of songs for you

  我曾為你彈奏了許多歌

  As many as there are stars

  多如滿天繁星

  I wish I could do more

  但多希望我能為你做更多

  Although I\'m the grains of sand that slips through your hands

  盡管對你而言,我只不過是流逝於指縫的沙子

  I swear by all the stars above

  我對著眾星發誓

  I have never forgotten you

  永遠不會遺忘你

  Nothing can take the place of loving you

  對我而言,沒有任何事物能比愛你更重要

  Nevertheless all I can do is wish you happiness

  盡管我現在能做的只有為你的幸福祈禱

  Promise me

  答應我

  You’ll not come back to me

  你不會回到我身邊

  Don’t be afraid of losing me

  別害怕會失去我

  And don’t delay without your life

  不要因此使你的人生有所遺憾

  you are there with me

  我依舊在你身邊陪伴著你

  You must promise me

  你一定要答應我

  You’ll not spend time in tears

  你不會沉浸在淚水與悲傷中

  Let me take away your sorrows

  就讓我將你的悲傷帶走

  Just because I’m not around doesn’t mean I stopped caring about you

  因為即便不在身邊,我始終關心著你

  And just because you are not here anymore

  即使你不在我身邊

  I know it doesn’t mean you don’t miss me

  我也明白這不代表你不想念我

  so promise me

  所以請你答應我

  You will fill your world with your song without me

  你會和那些送給你的歌在你的世界好好的 即使沒有我

  至於小光對師父就是同樣出自Deemo的《Guardian》這個我直接有做影片放在樂乎,雖然現在看起來實在是畫得很潦草的黑歷史

  歌詞:

  You\'re trying to leave me I can feel you going

  你嘗試著離開 我也能感受到你離我而去

  But I won\'t cry when you move on and fly away

  但當你乘風飛離 我不會為此哭泣

  A part of you will be forever, Yes forever

  我知道屬於你的一部分將永遠存在

  I will remember when you will take my hand

  我記得 你總會牽起我的手

  I was in the shades of grey, you made them melt and go away

  我沉浸在灰色的陰霾中 是你讓他們灰飛湮滅

  And if monsters came in my nightmares

  當野獸闖進我的噩夢

  You will save me all the time, Like a perfect fantasy

  你總是會拯救我 將它化作完美夢境

  Oh you\'ll never know how it hurts to let you go

  你不曾知道,讓你離開令我多麼心碎

  Hands are slipping like the end of our story

  你的手自我的掌心溜走了 就像故事迎來完結

  But I can feel your heart, still with my heart

  但即便如此,我仍然感覺得到你的心與我同在

  So clearly, like you are here

  很清晰 就像你從未離開

  I\'m trying to fight with what lives in the darkness

  我嘗試著對抗那居住在黑暗裡的東西

  Because I know this is your time to fly away

  因為我知道這是你該振翅飛去的時候

  A part of me will be forever, Yes forever end ever

  你和我的那些回憶將成為永恆

  _

  By the time you close your eyes I will pray

  當你闔上雙眼時我會祈禱

  Until you feel at rest, in a peaceful place you\'ll find

  你能在一個平靜的地方安穩長眠

  Even if memories may feel so far away

  即使回憶可能逐漸遠去

  We don\'t need to be afraid, True memories never die

  但我知道我們不需要畏懼  真正的記憶不會消逝

  _

  The time will pass, and even then  everything has to change

  時間會流逝  一切都會隨之改變

  It\'s not easy to understand

  這讓人難以接受

  But I know you can\'t belong in my heart anymore

  但我明白我不該挽留你

  So I will try to let you go

  所以我將嘗試著送你遠去

  You\'re trying to leave me I can feel you going

  你也嘗試著離開 我能感受到你離我而去

  But I won\'t cry when you move on and fly away

  但當你乘風飛翔 我不會哭泣

  A part of us will be forever, Yes forever

  屬於我們的回憶將永遠存在

  No need for words

  不需要任何言語

  I hope you know, I\'m proud for everything

  我希望你知道  我對一切都感到很驕傲

  \'Cause you were the light through my life

  因為你曾是我人生中的光芒

  And now I shine to let you live

  而現在我點起光亮讓你離開

  So please □□ile again... yeah...

  所以求你再次綻放笑容

  I\'m trying to fight for you to fly

  我嘗試著奮鬥,讓你放心地飛離

  Because I know this is your time to fly away

  因為我知道是你該離去的時候了

  A part of you will be forever, Yes forever end ever

  而屬於你的一部分將永遠存在


第112章 【某天突然被攻略系統綁定的醫生】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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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獄寺隼人從深海光流可以說是直擊心髒的話裡清醒過來,他與深海光流的約會已經到了尾聲。

  要說兩人做了什麼事……似乎也沒做什麼,大概就是很普通地逛街,停留的最久的還是寵物用品店,給兩人的匣獸——獄寺隼人的豹貓瓜,還有深海光流的青鳥盧西——買了不少東西。

  「之前我給瓜買的寵物貓屋他喜歡嗎?」深海光流的實現停在某個造型特別可愛的寵物貓屋上,突然想起了這件事,「我後來聽說貓似乎反而不太喜歡貓屋……瓜他有用上嗎?」

  深海光流十分受到動物的青睞,已經可以到讓人懷疑是不是超能力的程度的動物超親和體質,自然和伙伴們的匣獸也都相處得不錯;平時領了工資卻沒有特別想花的地方,深海光流還會用來買一些和匣獸們相關的寵物用品,然後得到了各種零嘴和小玩具的匣獸們就更加親近她了。

  「呿,那家伙啊,」說起自己的匣獸,獄寺隼人幾乎是下意識地就開始抱怨起來,「上次的貓屋根本沒用上,想讓他進去還撓了我一臉,然後跑到裝貓屋的紙箱裡面睡覺……那家伙根本不受控制,作為一個匣獸竟敢挑釁主人,可惡。」

  「這樣啊……那還是不勉強他了,紙箱也不錯。」深海光流想了想,也不是很介意禮物沒被好好使用,雖然多少有點可惜,「不過,瓜竟然用爪子撓你嗎?那我下次去會和他好好談談的,這樣做不太好。」

  「妳要和瓜好好談談?」獄寺隼人一臉古怪,他瞟了深海光流一眼,「怎麼談?他根本聽不懂人話。」瓜連他這個主人的話都不聽,會聽深海光流的話?怕不是根本不知道貓這種生物有多難搞吧。

  「也許是語言的問題,換個方式說可能就能聽進去了?」

  深海光流想了想,放下手中的逗貓棒,轉頭看向獄寺,並且還沒等他流露出困惑的表情,就見深海光流微微向自己傾身,然後開口了。

  「……喵。」

  時常保持著平靜無波的女聲少見地放任尾音上揚,似乎努力地模擬貓叫,那雙剔透的灰眸不確定地眨了眨,不大確定自己是否模仿到位,於是便歪了歪腦袋,征詢眼前人的感想,「像這樣之類的?隼人可以試試看。」

  獄寺隼人:「……」

  獄寺隼人露出了仿佛被洗滌干淨的襯衫一般的空白表情,突兀地僵在原地。

  這讓深海光流很是擔憂,她不由得更湊近了一點,「隼人,你沒事吧?」

  這句話仿佛引燃炸彈引線的火柴一般,獄寺隼人現場表演了一個人體爆炸……當然了,這只是個比喻,實際上獄寺只是臉色再次爆紅——這個「再」字就很靈性——然後他猛地向後退了好幾步,差點都要撞上寵物用品店裡擺著做展示品的巨大貓爬架,好在被深海光流拉了一把。

  「妳搞什麼?」獄寺卻顯然沒因此覺得自己幸運,他看著深海光流,在後者困惑的眼神下近乎咬牙切齒地說,「妳干嘛、干嘛那樣!」

  深海光流眼裡透露出全然的困惑……她哪樣了?

  『叮!好感度+10。 』

  只剩下腦海中突兀響起的,所謂「攻略系統」令人感到意味不明的提示音。

  ——灰發的女子褪去平時穿著的標志性的白褂,少見的穿著日常服裝,仿佛剝去了某種工作時總是披著的外衣;此時微微側首看著眼前的男性,用著仿佛面對無比重要的研究課題的表情,學貓叫。

  「啊……」澤田綱吉看著大螢幕上面無表情好不自知的灰發女子,與自家臉色爆紅的左右手,「光流她一定是在疑惑吧……」

  肯定……想著像是「我哪樣了?」之類的事,或是干脆在想著要和獄寺道歉,說自己不該開玩笑之類的……總之,絕對沒有搞清楚狀況。

  「光流她真的被什麼攻略系統綁定了嗎?年輕的教父不由得低聲呢喃,語氣堪稱匪夷所思。

  所以說,在腦袋有一個能查看好感度並且即時反饋對面的人對自己的好感升降的系統的情況下,到底是什麼樣的神經才會察覺不到自己的行為有多、有多……

  「喵、什麼的……」澤田綱吉捂住了臉實在不是很想做評價。

  其實也不太需要他做出評價。在轉播室中收看「戀愛綜藝」的彭格列其他員工裡面,不少都露出了嚴峻的表情,其中又以深海光流統領部門底下的人員尤甚。

  「前輩……是這樣的人設嗎?」在轉播開始就放下一切俗務前來收看轉播艾薩莉.奇古擺出了無比嚴肅的表情,「不得了,太不得了了……要記錄下來!傳家寶!我未來的孫子孫女都必須看過這份珍貴的資料影片才行……!」

  像是這樣,以艾薩莉為首,深海光流的下屬紛紛開始做出很不妙的發言。

  澤田綱吉覺得要是攻略系統能廣播到人盡皆知的話,整個空間大概都是瘋狂的好感提升提示音……就離譜,還有這種不在現場也可以攻略人的嗎? !

  深海光流妳怕不是個平平無奇的攻略小天才吧!

  +

  與獄寺的約會以後,深海光流感覺自己沒能弄懂什麼是戀愛。

  誠然,雖然沒有特別提出,然而攻略系統其實一直都盡職地提升好感度提升的數值,一路上某些時候總是會跳出大多都是「+1」,某些時候則會跳出比較高的數值,照理來說應該能作為參照才對。

  ……然而問題是,深海光流並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會讓人增加好感的事情,至今仍然無法掌握好感提升的規律是什麼。

  一開始發現攻略系統時遇上艾薩莉,那時稱贊對方就能聽到好感度提升的聲音;然而獄寺好感提升時深海光流根本沒有誇獎對方,也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情,更別提獄寺表現出來的樣子了——他漲紅著臉教訓人的樣子跟往常的樣子沒什麼不同,而深海光流自己也是,跟往常一樣惹惱對方還不知道原因。

  最奇怪的是獄寺看起來生氣了但好感度竟然沒掉,而艾薩莉那時候她一直是誇獎對方,最後好感卻掉了……總覺得這個好感度系統反而妨礙到她人際交往上的判斷。

  沒能在第一時間找到研究課題的努力方向,讓深海光流稍微有點擔憂。她在想自己真的能弄明白這件事嗎?

  「阿流有什麼煩惱的事嗎?」

  ——深海光流這才回過神,眼底帶上一抹不太明顯的歉意,看向身旁的人。穿著一身休閑裝束,頭上還戴著一頂棒球帽的男子看著她,一向開朗的臉上帶上了對深海光流的關心。

  第二場戀愛體驗約會已經開始,這次深海光流的約會對像是山本武。

  「沒什麼。抱歉我分神了,阿武。」深海光流立刻和對方道歉,就算是她也知道,在這樣的場合想上個約會對像應該是很失禮的事情,盡管這對他而言,只是習慣性地在展開全新的「實驗」前回憶上一組實驗數據,「我們走吧,要去哪裡?」

  「先出發才詢問要去哪裡嗎?阿流明明都還不知道我安排了什麼行程呀。」山本眨眨眼說道,「就這樣什麼都不知道就跟著我走,阿流沒問題嗎?」

  看著深海光流明顯流露出的疑惑,山本武忍不住笑了笑,像是理解她的困惑般補充說明,「可能會是很奇怪的地方也不一定,因為我也沒跟女孩子約會過嘛,不知道妳會喜歡去哪裡……一直想著不知道能不能做好這件事,煩惱了很久呢。」

  說著山本還故作苦惱地皺了下眉頭苦笑,褐色的眸子裡卻溢滿笑意,「阿流覺得呢?」他問。

  「是這樣啊……」深海光流聽著山本的話,不知道怎麼得突然覺得輕松許多。她對著他說,「不要緊的,因為我也在煩惱這件事。」

  「那真是太好了!」於是山本便笑開,他對著深海光流伸出自己的手,做了個邀請的動作,「那就走吧!兩個人一起努力總會有辦法,一定可以玩得很愉快!」

  「確實。」深海光流認同的點頭,自然地將手放在山本武的掌心,便感覺手被溫暖的大掌包覆起來,踏實而溫柔,「跟阿武的話,不管如何一定會很愉快吧。」

  深海光流對自己這位伙伴的情商有著高度評價,而客觀來看,山本武也確實是個相處起來輕松愉快的人。

  「阿流比我自己還有自信啊。」山本看向與自己並肩而行的深海光流,「那我可要努力啦,如果能讓阿流明白一些事情就好了……剛剛阿流是在煩惱對吧?因為沒有弄懂什麼是戀愛。」

  「但是阿武不是也不懂嗎?」深海光流問,畢竟剛剛才聽山本說他沒和人約會過,因此她還一度判斷對方跟自己一樣戀愛經驗為零,難道其實不是這樣? 「還是阿武以前有談過戀愛?」

  「唔,真要說的話當然沒有啦,說起來還有點不好意思。」山本武回答,他彎了彎眉眼,這回倒是沒有看著深海光流,反倒是後者稍微有些好奇地他偏頭觀察他的表情,「但是、喜歡的感覺倒是很清楚喔?盡管沒有戀愛經驗。」

  「是這樣嗎?」

  「是啊,因為我喜歡的東西有很多嘛。棒球、時雨金時、老爸的壽司、逆轉全壘打、雨後的天空……還有好多好多,我都數不過來呢!」

  山本武一一細數著,他是個天然又開朗的人,因此那雙褐色的眼眸中映入的景色也是如此美好。

  這讓深海光流不禁想道,看著山本武的眼睛大概很難不去喜歡這個世界,因為那雙眼裡映出的,就是這個世界最好也最溫柔的模樣。

  「阿流也是其中之一,我很喜歡、很喜歡的存在。」山本武說,他對著深海光流揚起一個毫無陰霾的笑容,令人想到雨後的晴空,「雖然不太理解,但我本來就很喜歡阿流了,所以只要我再多喜歡阿流一點、只要再一點——」

  深海光流微微睜大眼,她聽到腦中響起熟悉的聲音,幾乎與山本的聲音重疊在一塊,彼此交織。

  「肯定就能知道什麼是戀愛了吧。」

  『——叮!好感度+5。 』

  ……

  今天也准時追蹤戀愛綜藝的澤田綱吉整個人都麻了。

  首先澄清一下,他並不是閑來無事在這裡追番……當然也不是因為好奇家族成員的八卦。而是作為首領出於關心還有責任,澤田綱吉認為自己有必須時刻關注這件事,盡管他的現在還是覺得搞成戀愛綜藝這件事很扯。

  據說Reborn還讓新彭格列的研發部門專門把拍攝下來的深海光流與他人約會的過程進行剪輯……濃縮出看點還加上字幕和特效,讓無法實時追更的新彭格列成員們可以看後期放出的節目……就這竟然還在新彭格列內部成為了話題!

  目前已經播出的只有獄寺和光流約會的第一集,然而反響已經好到第一殺手甚至表示他在考慮真弄一檔節目上電視播出,也許多少還能補貼家族財政……真就是離了個大譜。

  不過以上這些都還不是重點,雖然丟不起臉的年輕教父可以說是使勁全身上下的洪荒之力阻止了這檔節目真的上了電視頻道;但現在姑且還是將重點擺在他的兩位家族成員身上吧。

  深海光流的第二個約會對像,是澤田綱吉私心認為的全守護者裡最靠譜的雨之守護者。

  山本武的靠譜與雲雀恭彌那種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不同,亦不是獄寺那種只要下達了命令就會拼死完成的忠誠刻板。

  就這麼說好了,澤田綱吉剛認識山本武時他就是校園人氣王,運動萬能腦子又好使,最厲害的是他脾氣還很好,天然的性格能包容許多離奇的事,情商又高得能在許多場合裡說出最適當的台詞、做最合適的應對,真就是挺完美的一個人。

  然而——澤田綱吉還是萬萬沒想到,山本武不僅學生時代是人氣王情人節收本命巧克力收到手軟,來到戀愛綜藝裡都是那種金句頻出的天然情話王子。

  什麼叫再多喜歡一點就能知道什麼是戀愛——這是告白吧,你一上來竟然直接告白嗎阿武!還有不要以為一臉天然稀松平常的樣子別人就察覺不到,根本是擺明說喜歡人家了!

  澤田綱吉在一眾同樣在看轉播的新彭格列成員之中,顯得是那麼的格格不入。這不是因為他首領的身份,畢竟他是親和力如此高的黑手黨教父……格格不入的原因在於他實在沒法融入追戀愛綜藝嗑CP嗑得上頭的人群中。

  畢竟他始終覺得不應該這樣搞,明明事情肯定有更好的方法,而不是像這樣仿佛兒戲一樣捉對約會說什麼體驗戀愛……有病吧!

  到時候新彭格列萬一沒被改革路上的困難守舊派的勢力外部的攻擊給擊垮,卻因為感情糾紛還有內部員工吃的CP不一樣而分裂,到時候該怎麼辦? !

  更可怕的是澤田綱吉第一次知道他的雨守這麼會說情話,看著畫面中明顯愣住的深海光流,奇異地起了一股奇異的、微妙的感覺……

  「你是不是覺得深海光流要被哄走了,有種豬在拱你家白菜的感覺?」

  「不,這種比喻再怎麼說也太……阿武光流又不是……Reborn?!」澤田綱吉看著突然出現的殺手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修行不足,欠鍛煉啊,蠢綱。」殺手聳聳肩,顯然沒打算解釋,只是瀟灑地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山本武不愧是被我教導過一段時間的弟子,稍微得了我有點真傳啊。」

  澤田綱吉差點就要吐槽出來了——貌似那時候你們是訓練的殺氣而不是怎麼講情話撩妹吧怎麼就得你真傳了?

  「意大利紳士在愛情上可不能被動,要主動出擊,一招斃命。」

  「這真的是在說戀愛不是在說暗殺嗎? 」澤田綱吉終究還是吐槽了,然後舊事重提,「還是停止這個亂來的企劃吧,光流跟阿武會絕對很困擾吧!」

  「並沒有。深海光流說要是拍這個能給家族增加營收,她甚至說自己願意投入私有財產贊助節目播出。」

  「你不要用那種方式跟她說啊,明明知道為家族有利的事情她基本都會答應!」澤田綱吉簡直要抓狂,「這樣下去行不通的!萬一真的出事了怎麼辦,退一萬步來說要是光流……她、她喜歡上山本,要是山本最後沒喜歡上光流,那不是很糟糕嗎?!所以說快點終止啊!」

  Reborn看向澤田綱吉,「你好像覺得這場情感的對決中,受傷的一定會是深海光流。到底是什麼讓你產生了這種可笑的想法?不要小看深海光流,她身上可是有一半意大利人的血統。」

  「那是——」因為你沒有看到山本他多會撩啊!

  ——此時,澤田綱吉還沒能說完話,轉播約會現場的螢幕又有動靜。

  深海光流愣了許久,兩人也默默走了許久。然後,非常突然的聲音響起。

  「……叮,好感度+10。」

  山本武有些詫異地回頭,看著以平靜的神色吐出奇異的提示音的深海光流,「阿流?」

  「我剛剛想了一下,還是覺得有必要這麼做。不然太不公平了。」深海光流頓了頓,仰起頭看著高了她不少的山本武,後者的角度能將她認真嚴肅的小臉盡收眼底,「因為那個系統,我剛剛知道阿武真的有努力了,確實有變得更喜歡我。」

  「但就是這樣才覺得不公平……」深海光流慢慢地說,「因為,阿武都不知道,我也有努力更喜歡你一點。」

  想要讓你知道,我也努力朝著你踏出了我的步伐。

  「想讓阿武知道,剛剛那瞬間我更喜歡阿武了——只是這樣而已。」

  『——叮!好感度+10。 』

  深海光流困惑地眨眨眼,聽著腦中的提示音,又看看一言不發盯著自己的山本武。

  不能理解,為什麼是她在努力更喜歡對方,最終結果卻是對方對自己的好感度又增加了呢?

  ……完全不明白啊,談戀愛真的好難。

  至於螢幕的另一端,第一殺手對著一同操作下來看得目瞪口呆的教父,冷冷地哼了一聲。

  體內流淌著浪漫血液的意大利人的高傲,都在那一聲冷艷高貴的「呵」之中盡數體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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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寫出來了,第二位心動(?)男嘉賓是山本!雖然已經在評論區劇透過了但還是假裝第一次知道的熱烈鼓掌歡迎他!

  相較第一棒還很懵的獄寺,第二棒的山本作為賽場上的常勝將軍自然為約會做了十足的規劃,甚至都沒開始約會騷話就一堆……只是小光身上畢竟是留著浪漫的意大利人的血液,講起這種話也是不落人後

  寫戀愛綜藝不太需要動腦其實蠻愉快的,不過這下要開始想下位由誰先出場了……總之不是雲雀就是六道骸,大概


第113章 【某天突然被攻略系統綁定的醫生】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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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海光流與山本武的約會進行得十分順利。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和山本並不是從小就認識的兒時玩伴,然而在約會的過程中,山本卻表現得對深海光流的喜好與習慣知之甚詳——即便考慮到自高中時期相識至今,然而連自己平時喝咖啡不加糖,奶球只加半顆的事都清楚,不得不說確實讓深海光流覺得有些詫異。

  深海光流感到詫異,便也直接開口詢問對方。

  「阿武好了解我的喜好,為什麼呢?」深海小姐的態度十分坦然,語氣也仿佛真的在疑惑對方對自己的特別關注,「是因為興趣嗎?喜歡觀察人類之類的。」隨後補上一句十分沒情調的猜測。

  在實時觀看約會轉播的觀眾,此時是否感嘆著或對深海小姐的不解風情感到恨鐵不成鋼,這點正在現場約會的兩人不得而知,不過,山本倒是露出了有些意外的表情,顯然沒想到對方會這樣詢問。

  「觀察人類嗎……倒也不能說不對,但我是會看對像的。」山本想了想回答,然後像是自我肯定似地點點頭,「嗯……大概是因為阿流很有趣,我的目光常常會被妳吸引喔,而且現在還很慶幸,還好平時總是看著阿流,才不至於在這種時候做錯什麼。」

  稀松平常地說了很不得了的話呢,雨守大人。

  要是普通的女性大概已經被這種幾乎等於直球的話給破防了,再怎麼說,在這種幾乎可以看到背景冒出粉紅泡泡的氛圍裡面實在很難不跟著臉紅心跳——然而深海光流仍然是表現出與平時無異的樣子,只是微微頷首說了句「是這樣啊」表示理解,就再無任何表示。

  簡直是讓螢幕前追著直播的觀眾們恨鐵不成鋼地想順著電線爬過去讓她別像塊木頭一樣的程度。

  不過,山本武也不大介意。他所言非虛,那就是自己一直以來都有認真注視著對方,從剛認識到現在的時光都被山本武仔細地收藏在心底,深海光流的形像由一點一滴的時光堆砌而成,是他最為熟知的模樣,其中也包括這種不合時宜的遲鈍。

  就是因為深知對方的每一種樣子,就連這種意料之中的遲鈍都顯得可愛——這個發現固然讓山本武感到愉快,卻又稍微有點苦惱。

  是因為發現了吧,要更加喜歡對方根本不需要額外做什麼努力,因為要喜歡這樣一個人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

  阿流確實是個優秀的女孩,但這種事好像還是要再慎重點,畢竟談戀愛什麼的——一旦決定了就只有抱著必勝的決心求婚這條路了吧?老爸就是這麼教他的。

  深海光流並不能讀取他人的心理活動,當然也無從得知山本的想法,她只是奇怪,怎麼從剛剛開始那什麼攻略系統就一直在腦中播報山本武的好感度,數值不斷起伏,就好像受到什麼刺激一樣。

  但是從剛剛開始就沒發生任何事情……深海光流思索片刻後仍不得其解,反倒還被山本武注意到,問她,「怎麼了嗎,阿流?」

  你的好感度為什麼起伏得那麼厲害——什麼的,可以直接問出口嗎?深海光流難得有些猶豫,總覺得不像剛剛一樣,可以直接問出口。

  但是如果直接說沒事的話又太敷衍了……深海光流嚴肅地思考一會兒,才找到一個比較合適的說辭。

  「是,秘密。」

  「……秘密?」

  不想說謊但也不能直接說出口,就當成是秘密吧,就不會被追問了——深海光流如是想,然後再山本武摸不著頭緒的目光下,一本正經地繼續說,「沒錯,關於剛剛我在想什麼是秘密。」

  「是不能告訴我的內容嗎?」山本武露出好奇的表情,他一只手支著下巴,微微歪了腦袋,湊近深海光流,「明明我們是在約會?」

  山本武說得實在很有道理,深海光流都不由得有些動搖——然而,感謝她的面癱,表面上看起來應該毫無破綻才是。

  「……我有聽說過一個說法。」深海光流鎮定地接話,「秘密會讓女人變得有魅力。」

  「我有變得有魅力嗎?」深海光流也學山本武歪頭,眼神突然認真起來,「有沒有稍微、變得更吸引阿武了?」

  山本武沉默了好一陣子,最後才終於開口。

  「……啊,」山本武笑了一下,說,「真的超級可愛喔,阿流。」

  『——叮!好感度+10。 』

  +

  關於近期嘗試戀愛的行動,深海光流總結出了一些與真愛系統有關的問題。

  有問題這件事本身並不是問題,不如說以研究一個課題而言,出現問題很多時候其實正代表著找到了研究方向,不再是四顧茫然地在一片黑暗中摸索著前進,算是好消息才對。

  所以深海光流其實不太明白為何會被自家 Boss 叫到辦公室,語重心長地要她放棄研究真愛系統相關的課題,還要終止目前的研究實驗。

  「因為那根本不是什麼實驗,根本就只是 Reborn 在胡鬧。」澤田綱吉嘆了口氣,他本來就不贊同這件事,在看完兩期節目後更是確定了,Reborn 提的這個方法根本一點也行不通。

  說到底,事情會拐到戀愛綜藝這個方向上,就是因為他們完全被 Reborn 耍得團團轉,從年少時代就沐浴在第一殺手的斯巴達教育之下,哪回不是邊吐槽邊被對方壓著腦袋一起胡鬧的,至今正面堅決地反對 Reborn 的次數也少得可憐,這次的事情也是類似情況的順勢而為。

  可是現在澤田綱吉真的覺得不行了,這不光是他主觀認知上覺得「黑手黨搞戀愛綜藝這他媽不是不務正業嗎什麼亂七八糟的」,還有就是他祖傳的危險感知雷達——超直感似乎也微妙地在警告自己,這個戀綜再辦下去可能會出現他不樂見的場景。

  澤田綱吉非常信任這份血脈給予他的過人直覺,於是認真思索過自己究竟不樂見什麼樣的場景……大概就是內部發生感情糾紛吧,絕對會尷尬得要死。

  堅決不能讓那樣的事情發生!澤田綱吉暗自握拳發誓,身為新彭格列家族的 Boss 兼高層裡唯一的正常人(自認為),他必須阻止戀愛綜藝繼續拍下去。

  「Boss ,你的意思是說,超直感給了你警示?」深海光流一聽當即皺起眉頭。她也對澤田綱吉的超直感十分信任,因此如果在她腦袋裡的這個什麼「真愛系統」是會讓超直感發出警報的存在的話,「那麼,更應該由我自己來分析這個系統,判斷它究竟是否會對新彭格列造成任何的負面影響。」

  澤田綱吉當下有種仿佛電視台主播在全球直播的節目中吃螺絲的感覺。當下他深切地察覺自己做錯了。

  不應該說出自己的直覺,還提到超直感……啊啊,這下,如果是光流的話肯定——

  「我是新彭格列的眼睛,也是阿綱你的眼睛,並且這個系統現在就在我身上,它的虛實與目的,就由我來確認。」深海光流神情認真地說,「Boos真的覺得不妥的話將戀愛綜藝企劃中止無所謂,我會用自己的方式嘗試弄明白戀愛這回事,以試探這個系統。」

  ——光流的話絕對會覺得是自己的責任更加認真起來,到了即便停止戀愛綜藝也不會跟著停止,只會設法用別的手段去尋求「戀愛體驗」那種程度。

  到了這個地步的話就算是花錢包下小白臉,深海光流也會努力設法談一場符合真愛系統標准的戀愛。

  相當於要放光流一個人去外面接觸別的,不熟悉的,完全不知道底細的男人。

  「……不,算了,當我沒說。暫時維持原樣吧,戀愛綜藝也是。」澤田綱吉捂住自己的臉,內心一面罵著自己說話不夠謹慎,一面給出回應,「還有……光流,妳下一個約會對像是誰?」

  「是雲雀。」深海光流答,又是一個澤田綱吉一聽腦殼就在發疼的人選。救命,這是能上戀愛綜藝的人選嗎Reborn是瘋了吧! 「……本來是這樣,但本人似乎覺得莫名其妙,回絕了這個約會。」

  澤田綱吉的心情可謂峰回路轉,反正他是萬萬沒想到,平時可以說是最讓自己頭疼的不受控守護者之一,竟然在這樣喔哥重要時刻和自己站到了一起——雖然一聽雲雀就是真的因為覺得整件事莫名其妙所以才拒絕,這就很像雲雀恭彌那個男人一貫的行事作風。

  不隨便與人群聚,對於這種群體活動也不感興趣……這可真是干得好,澤田綱吉就沒這麼感謝過自家浮雲孤傲的性子過。

  「我認為不該強迫不想來的人來,Reborn也認同,所以將我和雲雀的約會取消了。」深海光流解釋說,「另外Reborn說,作為替代當天我可以帶著雲豆到處走走。」

  這不就是跟雲豆約會嗎——澤田綱吉頓時安下心,「去放松一下也好,到時候就先不要思考這個系統的問題,好好玩吧,光流。」

  「……嗯,我會的,Boss。」

  +

  澤田綱吉後來深想,當時他怎麼會沒想到Reborn根本不可能那麼好說話呢?明明以他老師那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格,根本不可能那麼輕易放過他們。

  還有,明明在學生時代就已經知道,深海光流與雲雀恭彌兩個人曾經撮合過鳥寵物相親,並作為雙方家長代表出席相親現場……所以他怎麼會沒想到,深海光流跟雲豆一起出來玩,作為家長雲雀恭彌肯定也會跟著一起來呢?

  ……果然是因為他的雲守看起來根本不像是會跟著出來的樣子吧?說好的不喜歡群聚呢?

  看著走在一起的深海光流與雲雀恭彌,澤田綱吉感覺心很累……所以說這跟直接約會到底有什麼區別?

  還有恭彌,你不要以為把約會場地人都清空了包場就不算群聚,這都幾年了拜托你認清一下光流她也是個人類,不是小動物啊!

  然而在實時追直播的彭格列員工們是注定無法理解頂頭Boss的心累以及滿肚子的吐槽了,他們正如前面所說的,在認真地收看節目——其中甚至還包括了一些直屬於雲雀恭彌的親信部隊,那些燙著與學生時代如出一轍的飛機頭,對外自稱都是風紀集團員工而不是彭格列成員的人員,竟然也看起了他們雲雀先生的戀綜直播,簡直是能讓教父直呼大膽的要命行徑!

  「雲雀先生和光流小姐的距離是不是離得太近了點?」一個頂著金色飛機頭的小弟略帶擔憂地說,「離這麼近光流小姐不會被打吧?我還挺喜歡光流小姐的,她對待傷員好溫柔,每回被雲雀先生打了以後要是能被光流小姐醫治,我都能高興一天。」

  為什麼你都加入風紀集團了還會常態被打,而且還能把包扎傷口當成小確幸,是有多樂觀?澤田綱吉下意識在心裡吐槽,但想想這位小弟還有膽直接在公開場合八卦雲雀恭彌……只能說老是挨打屬實不奇怪。

  而且光流和恭彌之間的距離……澤田綱吉瞅了眼,卻不得不贊同,他也覺得太近了!

  雖然吧看似是維持了人和人之間正常的社交距離……但這顯然不是「人和雲雀恭彌之間」應該要有的距離啊!

  光流妳好歹向外靠一些,太靠裡面(恭彌那邊)真的會很危險!

  澤田綱吉卻不知道深海光流也在想著類似的問題——關於「距離」。

  假設這是公眾場合,應與路人保持的適當距離是兩百一十公分,才會感到舒適自在。

  若是假設這是一個社交為主的場合,想要拉近陌生人與自己的距離,那麼與對方之間的距離應當落在一百二十二公分的兩百一十公分之間最為適當,是能保持交流的距離。

  如果是再私密一點的私人的領域,容許的範圍則約略為四十六公分至一百二十二公分,能清楚聽到對方的聲音,見到對方的表情,是與友人談話互動最舒適的距離。

  深海光流的眼睛輕易計量出自己與雲雀恭彌之間最短的直線距離,大約是一百六十九公分左右。

  在劃定的社交範圍中,可又遠在私人領域之外。

  深海光流想了想,腳下稍稍提速,讓她和雲雀之間的距離不大明顯地縮短了。

  雖說是不易察覺的距離,然而若拿上一把卷尺測量,想必便會驚訝地發現,深海光流的鞋尖到雲雀恭彌的鞋跟,不多不少正是一百二十二公分整的距離,正巧踩在「私人領域」與「社交場合」的距離分界線上。

  深海光流想,今天不需要解析那個奇怪的真愛系統,也不需要思考約會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只是單純和雲豆——順帶的還有雲雀恭彌一起出來散心。因此這樣的距離應該剛剛好。

  這是和獄寺還有山本單獨出去過後深海光流不自覺地開始注意的事,關於自己與他人之間的距離,然後發現唯有雲雀恭彌這個人,自己時常都是遠遠看到對方,甚少有機會站到屬於雲雀恭彌的,一百二十二公分的私人領域內。

  畢竟是浮雲,總是漂浮在遙遠的天邊也不奇怪。

  深海光流這麼想著,只是總覺得在已經清場、整個水族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情況下,兩人隔著這麼長距離好像有點怪,明明就是一塊來的。

  「你在做什麼?」

  雲雀恭彌突然出聲,著實令深海光流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察覺對方並不是在和自己說話。

  深海光流垂眸看向自己身側,明黃色的小肥啾扇動翅膀以一種頗為辛苦的狀態,維持著與她視線齊平的高度,並且揚著根本沒有的脖子,努力讓黑色的豆豆眼與深海光流對上,嘴裡還直叫喚:「光流!光流!」

  直接把深海光流叫得心都軟了。

  「是在和我打招呼嗎?你好,雲豆。」深海光流怕太大的聲響嚇到體積嬌小的鳥兒,於是壓低了聲音,同時伸出手,讓雲豆可以跳到自己的指頭上,不用那麼賣力地拍動翅膀,「上來吧。」

  雲豆依言跳上深海光流的手指,讓後者再次感慨雲豆的聰明伶俐,像是能聽懂人話似的,實在神奇。

  要知道她飼養的青鳥盧西能使用電流打出摩斯密碼傳遞訊息,那是因為盧西是匣獸,是現代科技的產物——但雲豆就是雲豆,只是一般的小鳥,聰明成這樣簡直就像是成精了。

  恭彌也很會養鳥呢……不如說這個人似乎擅長和任何動物共存。深海光流想著,她覺得自己不太擅長應付雲雀恭彌,但唯有談論到動物時她能稍微理解對方的想法。

  也因為一同看顧小動物的經驗,深海光流能稍微確認,雲雀恭彌應該不討厭自己。

  「你太久沒去看雲豆,他很想念妳。」思考中斷,深海光流微微轉頭,才突然發現雲雀已經走到了自己身旁頗近的位置。

  「其他小動物也對這件事感到不滿。」雲雀陳述著,就像他只是將動物們的埋怨如實轉述給深海光流知道……但人類明明應該不可能和動物對話。

  深海光流看著雲雀恭彌,微妙地發現對方站得位置跟剛剛雲豆維持飛行的位置差不多——也就是說,都離深海光流很近。

  太近了,低於私人領域底線的四十六公分,深海光流的肩膀甚至會不小心擦到對方手臂的程度。

  不知道為什麼,深海光流突然萌生了退卻的念頭——她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她腳步向斜後方落後了一步,當然嘴上也沒忘記禮貌性地回應對方,「抱歉,我會抽空去看他們的……如果恭彌你那邊也方便的話。」

  雲雀對此沒說什麼,只是「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深海光流沒覺出有什麼問題,一門心思又轉向了雲豆,畢竟理論上來說,她今天的「約會對像」是雲豆才對,「雲豆會對鯊魚感興趣嗎?」深海光流手捧著小黃鳥,以認真得近乎刻板的語氣詢問小鳥的意見,「要去看豆腐鯊嗎?」

  「鯊魚!鯊魚!」雲豆學著深海光流叫了幾聲,好像真的知道在說什麼一樣,從她的手心飛竄起來,撲騰幾下翅膀又落下,深海光流覺得雲豆可能有點害怕深海中的獵食者,「雲雀!打!雲雀!打!」

  深海光流:「……?」

  深海光流不由得以很難被察覺但著實被震撼到的目光看向了雲雀恭彌。也不知道是在震驚對方竟然曾經和鯊魚搏鬥,還是震驚對方在和鯊魚搏鬥時竟然還帶上雲豆。

  不,如果是雲雀恭彌,新彭格列最強的守護者,生物鏈頂端的肉食動物——就算真的帶著雲豆跑到海裡跟鯊魚打架,也不是奇怪……?

  雲雀恭彌看了深海光流一眼,好像明白了什麼,比如深海光流腦中亂七八糟的猜測。

  於是,雲雀他微微地、難以察覺地,嘆了一口氣。

  「過來,雲豆。」嘆完氣,雲雀恭彌淡聲地朝雲豆喊,並且伸出手,示意對方跳回自己的手上。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有見到深海光流,又或者是深海光流的動物親和體質實在太強,面對雲雀一向乖巧的雲豆居然沒有第一時間聽主人的話,仍然我行我素地在深海光流手上蹦蹦跳跳。

  深海光流頓時感到不妙,她想起曾經有一次,Xanxus養的天空嵐獅虎貝斯塔也是賴在自己身上不聽主人的話,那時她還以為自己會被Xanxus干掉……然而對方只是拿□□當工具挑開她的手。

  深海光流在想雲雀恭彌等等說不定也會是會拿浮萍拐挑開她的手。畢竟她覺得Xanxus與雲雀恭彌二人在某些地方頗為相似,比如唯我獨尊這一點。

  所幸,雲雀恭彌沒有拿浮萍拐挑開深海光流的手,也沒有干脆拿拐子抽她。

  雲雀只是伸出他的手,握住了深海光流托著雲豆的手腕。

  帶著薄繭的手指摩挲在深海光流的掌心,麻癢的感覺竄上,卻意料之外完全沒有疼痛與不適感——雲雀無疑是放輕了力道,不然以他平時拿著浮萍拐到力道,即便折斷了深海光流的手腕也不奇怪。

  纖細的,脆弱的,少女的手腕——雲雀瞥了一眼似乎因為愣住而沒有動作的深海光流,順利地控制著對方的手,將雲豆過渡到了自己的手上。

  「聽話。」雲雀松開了握住深海光流手腕的手,垂眸對著雲豆說著,「要乖,不然下次不讓你來。」

  「……雲雀!」雲豆回應道,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但總歸是甘心躺在雲雀的手心,不再上躥下跳。

  雲雀便滿意了,繼續邁步。然而才向前兩步他又停了下來,看向停在原地的深海光流,「小動物,跟上。」

  「……好。」深海光流頓了下回答,終究沒把「恭彌你是不是又把我當成小動物看待了我真的是人類啊你醒醒」這句話說出口,而是跟上了雲雀的步伐。

  「我們去看豆腐鯊吧,恭彌。」這回深海光流是對著雲雀說的,「我一直很想看看,以前都沒見過。」

  雲雀恭彌沒有回話,鳳眼微垂——兩人現在並肩走著,距離再次拉回深海光流悄悄退卻前的距離,雲雀恭彌得以清楚地看到深海光流的發頂,還有隨著走動的頻率,像是毛茸茸的小動物般一聳一聳的腦袋。

  『——叮!好感度+5。 』

  深海光流:……原來只是走路也會加好感的嗎?

  深海光流再次確認自己大約一輩子都無法讀取到雲雀恭彌的腦電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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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可以更新了!雲光部分好卡,想寫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斷拉扯的過程,希望有寫出來……然而本期心動嘉賓甚至根本不是雲雀,小光是來跟雲豆約會的,笑死

  話說寫得時候想,如果真的要走戀愛線……最先覺醒的絕對是山本武,竹馬組反而暫時都起不來,傲嬌太吃虧了


第114章 聽說意大利辦離婚要分居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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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雀恭彌有喜歡的女人這個謠傳,乍聽之時深海光流是不太相信的——畢竟她實在難以想像有哪個女人會比小動物,以及戰鬥這件事更能吸引那個彭格列最強守護者。

  但如果真的有的話,深海光流覺得,那個人應該是個很了不起的女強人吧?可能像是鈴木艾戴爾海伍那樣會戰鬥又精明干練的女性之類的;當然,雲雀的心上人不是鈴木,畢竟最近才傳來她跟加藤朱裡結婚的好消息。

  深海光流對雲雀的人品挺有信心的,那個人不會做搶人老婆這種事情,畢竟只看臉,也是有很多不怕死的女人願意嘗試用自己的火熱融化雲守那堅冷的心……咳,雖然通常沒有太好的下場就是了。

  那麼那個人會是誰?深海光流猜不到,但她也不是會隨便刺探別人隱私的人,因此倒也沒特別去詢問;雖然深海光流有時候也會好奇,以對方那樣子的性格究竟會怎麼追人?

  對此深海光流表示自己都為對方小小擔憂了一下,想著要不要請六道骸教雲雀幾招——雖然他們倆到現在依舊處於見面就打的狀態,但這種人生大事果然不能倔強。

  至少,六道骸擁有作為意大利人那幾乎算是天賦的、流淌在血液中的浪漫因子,常常說出一些小女孩聽了都會害羞的話,雖然深海光流偶爾聽到會有「搞錯說話對像了吧?」的疑惑,但撇除這點應該會是個不錯的戀愛顧問吧。

  深海光流懷抱著這樣的心思,想著是不是該幫一幫自己多年的同事兼好友支招追女孩,就被自家 BOSS 澤田綱吉給叫到辦公室去了。

  「跟雲雀一起出的任務?」深海光流看著相關文件,語氣詫異,「我嗎?但我跟他的業務範圍不同,工作內容也不太一樣吧?」

  她作為以情報搜集、談判、協商為主要業務範圍的 ODP 首領,以及一名稱職的家庭醫生,跟總是拿拐子把人抽飛的雲雀恭彌負責的業務根本不在同一類,更別說雲雀的風紀集團本營在日本,而 ODP 的總部在西西裡。

  總之,就是除了通訊聯絡或是偶爾約出來見面、開會以外,根本沒有辦法扯上關系。

  「嗯……原本是希望骸跟恭彌一起去的,但這個任務比較特殊一點,不能有幻術師前往。」澤田綱吉無奈但溫和地笑笑,「其實我是不希望妳出這個任務的……條件稍微有一點讓人不太愉快,想拒絕的話也沒關系。」

  「條件?」深海光流下意識回問了一句後,低頭將數據大致掃視了一遍,「……原來如此,要求是談判者必須帶著家屬前去當人質……嗎?」

  「就是這麼一回事……而且對方配備了很精密的反幻術設備;雖然骸的話應該可以突破,但依舊存在相當的風險……況且他人也不在本部。」

  澤田綱吉微微嘆息,手指忍不住在桌上一下一下地敲擊,「光流妳不願意做的話也沒問題,畢竟妳是非戰鬥人員,這趟旅程的風險不低……」

  而且真要說的話,澤田綱吉私心不希望對方前去。

  「沒問題,讓我去吧。」深海光流瀏覽完畢,將重要信息牢牢記住後,抬起頭看著雖然成為了能獨當一面的首領,心卻依舊軟得一塌糊塗的青年,「既然已經說了不要幻術師,那麼也不好找庫洛姆……我想不會怎麼樣的,畢竟我比較沒有威脅性。」

  「妳真的確定嗎?」聽了深海光流這話,不知道為什麼卻顯得有些悶的澤田綱吉開口道,「要去的話要跟恭彌辦假的身分證件,名義是夫妻哦。」

  「……他很介意嗎?」深海光流稍微想了一下,如果是任務需求的話雲雀恭彌應該不會多說什麼吧,他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雖然最近聽說他要追女孩子,但有必要我可以幫忙澄清,所以應該沒有關系。」

  然而,深海光流說完卻發現澤田綱吉正以一種「等等妳在說什麼風有點大我沒聽清」的古怪表情看著她,以至於她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窗戶的位置……奇怪了,明明窗是關著的風也刮不進來啊。

  「這是草壁先生告訴我的……他沒跟你說?」糟糕,她是不是透露了不該透露的雲雀的隱私?深海光流後知後覺地懺悔,總感覺有點對不起雲雀。

  「……不,其實是……這事我知道,但是光流妳……」沉穩不少的澤田綱吉難得看起來有些慌張,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又礙於什麼原因而說不出口,「算了。但我希望妳能再考慮一下,其實是我真的不希望……」

  「不要緊的,Boss。」大概猜到澤田綱吉未完的話的深海光流打斷了對方,「我考慮好了。既然我是最好的人選,那我當然要去。我知道 Boss 你一直都很溫柔的在保護著我們,不過,還是請讓我做些我能辦到的事。」

  深海光流努力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了難得一見的微笑。

  「畢竟我是你的眼睛啊,所以我會到現場,就像你在那裡一樣。」

  ——那一瞬間,如今較學生時代沉穩不少的澤田綱吉忍不住張大雙眼,一向釀著暖人色調的眸子,就像是倒映在湖中微微波瀾的明月;一眼望去,卻是將灰發少女那淺淡到教人幾乎察覺不到的微笑給印在最深處。

  然後,澤田綱吉聽到他自己的聲音,這麼說道:

  「……是嗎,那就拜托妳了,光流。」

  「嗯,那我先去找雲雀商量證件的事情,告辭。」

  待深海光流的腳步聲漸遠,澤田綱吉才像是脫力一樣地癱在椅子上。

  他的雙手緊緊捂著有些燒紅的臉——說真的,要不是經過了 Reborn 多年的斯巴達訓練,他都要像個剛攤上初戀的毛頭小子,在心上人的面前出醜了。

  直到那種就要燒掉腦子一樣的熱意稍微退卻一點,才緩緩放下。

  「……可惡……就是因為這樣……就是因為妳老是說這種話……」澤田綱吉喃喃自語著,卻沒有任何人能聽到。

  「就是因為是老是對我說這樣的話,才不希望妳的配偶欄填上別人的名字嘛……」

  就算只是偽裝也一樣。

  +++

  深海光流找上雲雀恭彌時,他正窩在他幾乎沒在使用的雲守辦公室,並且看起來才剛到達不久。大概是接到任務通知才急忙從日本趕來的吧,這個人果然還是這麼認真。

  按這會兒雲雀身上還穿著風衣,但他似乎一點也沒有脫掉的意思,反而是靜靜地看著剛剛才敲了門,被他請進來的深海光流,「妳來了。」

  「是啊,剛剛從 Boss 的辦公室裡出來。」深海光流點點頭,稍微回應了雲雀恭彌那簡短的招呼詞,便直接切入正題,「機票跟證件需要我去弄嗎?這幾天就要的樣子,動作要快……」

  「妳願意?」不等她說完,雲雀恭彌突然插嘴,表情看起來如往常那般冷淡,但語氣卻出乎深海光流意料地帶著一點驚訝。

  「嗯?為什麼不願意?」深海光流有些疑惑,沒有想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

  「Boss 也問過我了,我很確定我很樂意。不過還有一些手續要辦,不然趕不及……」像是偽造身分證件什麼的,總也要一點時間。不過除此之外,這個任務應該沒有什麼難度才對。

  「那就沒問題。」雲雀恭彌又打斷了深海光流的話,話語中些微的驚訝消失殆盡,變回了深海光流習慣的肯定語氣。

  「妳有意願就夠了,其他事我會處理好,妳不需要操多余的心。」

  「……嗯?」深海光流總覺得這話有哪裡不對,但仔細想想又覺得對得上來,而且雲雀恭彌還十分可靠,省了她不少麻煩,「那就麻煩你了,雲雀。」

  不過聽了這話的雲雀恭彌卻微微皺了眉頭,也不知道是哪裡不滿。

  但最後他什麼也沒說,抽走了數據,又說了一句他會處理好,便風塵僕僕地走了。

  「還真是披星戴月呢。」深海光流忍不住感慨,不過這也難怪,雲雀恭彌可不只是彭格列的雲守,同時還是風紀財團的總裁,忙一點是正常的。

  深海光流再見到雲雀恭彌時便是執行任務的時刻。他將一份用牛皮紙袋包裝的東西遞給她,一雙狹長的鳳眸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反應。

  「……謝謝,雲雀。」雖然依舊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深海光流還是乖乖道了謝。

  看到深海光流沒有多少猶豫地接過牛皮紙袋,雲雀的眼神有那麼一瞬間——真的是很短暫,短暫到讓深海光流感覺應該是錯覺的短暫——變得柔和了許多。

  真是讓人感到熟悉的眼神,有點像是雲雀看著雲豆的感覺,而那種視線偶爾也會投射在被他當作「小動物」的她身上;每當那種時候,深海光流總有種自己好像是被圈養在可愛動物區的兔子的感受。

  後來這樣的眼神越來越少出現,甚至有一段時間雲雀恭彌會用一種審視的眼光看著她;面對那樣的視線,深海光流總是坦然回視,並且期待對方能夠理解自己是一個人類兼他的同事,而不是什麼小動物。

  接著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審視的眼光也漸漸不見了,深海光流不知道雲雀恭彌是怎麼想的,但她想也許對方是認同她了——這對她而言是好消息,雖然她偶爾感覺這樣溫柔的視線投射在身上時,她總擔心對方是不是又要叫她「小動物」了。

  深海光流正為了那一瞬溫柔的眼神晃神,下一個瞬間,雲雀卻又皺了皺眉頭,「記得改口。」

  ……改口?

  深海光流一瞬間有些疑惑,但很快她就意識到雲雀的意思。一般來講,夫妻之間似乎不會叫對方姓氏的吧,即使是日本人也一樣,因此叫姓氏很可能穿幫,那准備這麼多就沒有意義了。

  「……謝謝,恭彌。」

  想了想,深海光流從善如流地換了叫法。

  雖然與肆意放松的學生時代不同,然而在私底下、非工作場合時她一樣是這麼稱呼對方,倒也不至於會不習慣——話說回來一般日本人似乎都會叫「親愛的」吧?但叫出來難保雲雀不會感到不愉快,還是叫名字穩妥一點,也比較能適應。

  「嗯。」得到答復的雲雀像是感到滿意一樣地點頭,接著竟然笑了——

  「……」雲雀恭彌,實在是個敬業的男人。

  深海光流心情有點復雜,她突然發現,當雲雀恭彌的笑容不帶一絲殺意的時候,看起來真的很像是一般男性對著女朋友或是妻子會露出的溫柔笑意。特別這個人五官又漂亮,這一笑的效果十分驚人,就算在深海光流也不得不承認,那樣的笑容連她看了都覺得動容。

  要是他願意常常這麼笑一笑,根本不用擔心追不到女孩子吧。

  不管如何,任務就這麼開始了,過程出乎意料的平順。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她這次的搭檔是雲雀,途中好幾次被埋伏襲擊,雲雀一個人提著拐子就上了,將深海光流保護得嚴嚴實實的,從頭到尾就沒受到什麼傷害。

  唯一用上深海光流的時刻大概也只有談判的時候了。負責談判的是她,雲雀則扮演著人質的角色……盡管覺得角色分配哪裡不對,但對方似乎認為女人更容易被感情牽動,因此要她去談判;對此深海光流表示無話可說,內心暗自祝福他們保重,不要惹到雲雀恭彌那一尊殺神。

  談判很順利,取得了雙方都滿意的成果。深海光流心情不錯,這次的任務完成的比預期的要早了一個禮拜,對阿綱還有個交代,這真是太好了。

  不過,深海光流倒是還有一件事搞不懂……明明完成任務就該早早回去了吧,但雲雀卻偏偏帶著她在歐洲一些地方逛了逛,最後還問她感覺如何什麼的……該不會是在給要追的女孩子找約會地點?

  「風景很好,很美。」深海光流不得不佩服雲雀恭彌的眼光,都是很難找到的好地方,最重要的是人煙稀少,比起人擠人的觀光勝地要好的多,「我想大部分的女孩子都會喜歡的。」

  所以想把喜歡的正在追求的女孩帶到這裡旅游完全沒問題喔。她在內心補充。

  「好。」

  雲雀就只回了這麼一個字,眼神溫和的不像話。不過深海光流並沒有感覺到哪裡不對,她想可能是因為雲雀在戀愛中吧,扮夫妻的時候他也像是一個合格的丈夫一樣……被他喜歡的女孩子會幸福的。

  總之,跟雲雀恭彌一起出任務是很愉快的經驗,從頭到尾都十分順利;這種愉快的心情幾乎蒙蔽了深海光流,以至於她注意到「那件事」的時候,已經是那次任務完三個月後的事情了。

  「……雲雀……」深海光流面無表情但語氣沉痛,「我說……」

  『妳應該叫恭彌。』視訊電話那一頭的雲雀恭彌面不改色地糾。

  「……好,恭彌。」停頓兩秒後深海光流果斷改口,雲雀有多固執她可是知道的,現在不是糾結在稱呼上的時候,「關於上次任務的證件……為什麼你要辦真的證件?」

  天知道收到相關單位要她去換新的身分證的時候,深海光流有多驚訝,更別提換證的理由還是因為登記了結婚,要在她的配偶欄填上雲雀恭彌的名字。

  到這裡為止已經不是驚訝,是驚悚了好嗎?

  『因為妳答應了。』影像那一頭雲雀恭彌闔上了手上的書,認真地看著深海光流,『妳說妳願意。』

  ——不,這兩者意思差遠了,我答應的也不是結婚的事啊。

  深海光流感覺頭有點痛,但又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她就知道他們的溝通有很大的代溝,肯定是雲雀不小心誤會了什麼吧,把誤會解開應該就沒事了。

  「總之,我不是那個意思……」

  『蜜月妳也說風景很美。』雲雀恭彌語調平和,像是在闡述一個事實,『哲夫說這代表妳很滿意……還是,妳想要去別的地方?』

  誰跟你蜜月,所以說這種離譜的誤會到底是怎麼造成的?

  「恭彌你太認真了,當時只是任務偽裝而已,你沒必要犧牲自己和我辦真的手續。」深海光流努力不去理會一抽一抽在發疼的太陽穴,「草壁先生都和我說了,你有喜歡的女性……這樣會妨礙到你追求喜歡的女孩子吧?這下麻煩了,意大利要辦離婚還要分居三年才行。」

  不過雲雀他算是定居在日本並盛,所以只要三年後基本上就可以通過離婚門坎——畢竟意大利是天主教國家,離婚特別麻煩。

  ……雖然他現在很好奇雲雀恭彌到底動用了什麼樣的關系,才能在她本人沒到場的情況下申辦成功。

  深海光流原先估摸著這事應該能悄悄解決,誰知道昨晚人還在日本跟她視訊的雲雀恭彌,隔天突然就回到了彭格列的意大利本部;出現在深海光流面前時,手裡還不知道為什麼拿著一束跟他人設一點也不搭的玫瑰花。

  「送妳。」雲雀恭彌淡淡說了一句,把玫瑰花塞到深海光流手裡,「……這樣還生氣嗎?」

  「……」有那麼一瞬間,深海光流竟無言以對,「雲……恭彌,你一定搞錯了什麼。」

  大錯特錯那種。

  「我沒有其他喜歡的女孩子,只有你。」雲雀卻是繼續開口說道,表情認真的簡直像是他在處理風紀財團的年末清算報告一樣,「如果妳是在為這件事情生氣的話,這只是誤會;如果是想要求婚儀式或是蜜月的話,那就補辦,跟婚禮一起。」

  「……」深海光流依舊沉默不語,表面上看不出來,但其實她正在重組腦中關於這個世界的常識。

  但在雲雀恭彌看來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他回想了一下草壁跟他說的「如何挽回提出離婚的妻子」,稍微猶豫了一下,從口袋裡掏出一盒東西,作勢就要單膝下跪。

  「……」

  久違地高速運轉了少的可憐的情商的深海光流幾乎是立刻意識到眼前的凶獸大大要做什麼,並且眼捷手快地扶了雲雀一把,但由於作用力的關系,反而被牽得她給跪了。

  ……而且是雙膝。就這麼結結實實地碰到地板,跪了。

  「妳為什麼要跪?」這下雲雀皺起了眉頭,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深海光流,語氣疑惑似乎又帶點試探,「答應了?」

  「並沒有。」還跪在地上的深海光流仰起頭面無表情迅速回答。

  倒是跟她說哪個女孩子被單膝下跪求婚,會雙膝給你跪回去表示同意的?說她是跪地求饒都比較合理吧。

  「總之,別鬧了雲……恭彌。」深海光流只能不厭其煩地再說了一次,她總覺得這一定是某個環節出了錯才導致的結果……怎麼以前就沒察覺雲雀恭彌是如此「耿直」的人?

  「其實也不難,我明天就去申請,你繼續做自己的事就行,不用介意。」

  反正雲雀是住在日本並盛的,就算常常因為一些公務或是其他理由跑來西西裡,但那不算居住,因此「分居三年」的離婚條件,等於只是時間的問題。

  ……說真的,深海光流甚至有些猶豫要不要讓雲雀抽她一拐子……畢竟驗傷過後有家暴的話申請一定會更快下來,為了解決這件離奇的事件受點傷也許是必須的。

  總之,深海光流是想在還沒搞大以前把這事擺平,不然她總感覺會節外生枝——沒有任何的理由,她就是這麼覺得。

  但凡事,總有個意外——例如不知道為什麼隔天彭格列上下所有成員,都知道了她「已婚」的消息。

  然後開始工作不到幾小時,或彭格列本部或瓦利亞等等干部級成員殺到了她的辦公室裡面質詢。

  「ku……深海光流……我不是要妳等我回來……」出差以前已經下定決心回來怎麼樣都要拉下臉追求告白順道求婚的霧守大人作為第一個殺來的人,面容扭曲到笑都笑不出來,「我才出差三天,不是三年,三天妳都可以把自己賣了?」

  六道骸現在的心情就是栽培多年的大白菜給豬拱了的感受。

  「呃,三個月前似乎文件就生效了,准確來說,我沒用三天把自己賣掉……而且這件事跟你要我等你回來有什麼關系?」深海光流有些遲疑地回道,「不過我以為你這次任務需要一個禮拜,還好我這周都沒出差。所以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六道?」

  聽深海光流這樣的回答,再看看她面無表情,但散發著自骨子裡透露出來的坦蕩不似作偽,看來是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

  也是,畢竟這個女人在這方面從來沒有開竅過。

  有了這樣的認知,讓六道骸一瞬間恢復了冷靜。他一句話也沒說,在深海光流更加莫名其妙的眼神裡,抄起三叉戟就往外走。

  「骸大人……骸大人您要去哪裡?」跟在一旁的庫洛姆快步跟上去,怯生生地詢問了冷靜得過分的六道骸,「光流大人結婚了……怎麼辦……?」

  「去宰了小麻雀。」六道骸果斷回道,彷佛直覺反射一般迅速,同時發出了招牌的詭異笑聲,「kufufu……我親愛的庫洛姆,妳聽著,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那就是即便結婚了也可以喪偶。所以一切都不成問題,無須緊張。」

  庫洛姆內心覺得這句話似乎哪裡怪怪的,然而張了張嘴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能把這話說出口。

  總覺得,「面對現實」這句話一旦說出口,骸大人就太可憐了……

  「哈哈,聽說阿流妳結婚了,所以拿一點東西祝福妳。」山本拖著一尾足足兩米的鮪魚直闖深海光流的辦公室的時候,深海光流是拒絕接受的……更不要說他還加了一句是結婚禮物,「不過要趁新鮮吃,不能留著坐月子哦。」

  「不,我並沒有懷孕。」流言到底傳到了什麼地步了,這根本是當她奉子成婚……這喪心病狂的流言,簡直不能好好做朋友了,「山本你聽著……這件事這是誤會,我已經在辦理離婚手續了,拜托你別起哄。」

  「……嗯?原來是這樣啊。」山本武停下了動作,看著深海光流的臉,確定後者不是開玩笑後,真心實意地笑了出來。

  「哈哈,我就知道。阿流妳應該不至於不聲不響的結婚嘛……雲雀那家伙,該不會是偷偷拿了妳的戶口簿了吧?我都沒想到這一招,他還真厲害啊。」

  不得不說,山本的猜測還是很到位的,至少深海光流確實對此事並不知情。只是嘴上說著厲害,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山本武這麼說的時候,眼神一點也不像是真的佩服的樣子,反而銳利的可怕。

  深海光流認為山本武應該也覺得這件事情十分荒唐。

  「其實他沒偷拿,不過實際上也差不多。山本你千萬不能跟他一樣,會被女孩子討厭。」深海光流語重心長地對山本說,「除了我以外,基本上所有女孩子都會感到困擾……不,其實我也很困擾,真的很困擾。」

  「嗯,我知道了。」山本從善如流地對著深海光流眨眨眼,「我跟雲雀不一樣,求婚時我一定會記得,不會造成困擾唷。」

  「……」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又說不出哪裡不對的深海少女遲疑地點點頭說了聲「好」。

  跟山本武短暫談話後,對方還是堅持要她收下鮪魚,說是慶祝她還擁有自由戀愛的權利以及從愛情的墳墓裡面爬出來,這才走了。

  接著抵達的是難得面色凝重的澤田綱吉——深海光流上回看到對方這麼嚴肅的神情,似乎是考慮要將老是到處戰鬥導致財政赤字的雲和霧好好收拾一頓的時候——以及臉很臭的獄寺隼人……這個倒是不稀奇。

  有了先前的經驗,深海光流干脆擱下手中改公文的鋼筆,冷靜地等待兩人的反應。

  「光流……」澤田綱吉先開了口,他的表情叫那個哀戚,「對不起,我應該堅持點,讓骸跟恭彌一塊出任務的,那現在妳的配偶欄上就沒人了。」

  深海光流不是很明白澤田綱吉的意思,難道六道骸的配偶欄有人並且那人還是雲雀恭彌有比較好?Boss 你是終於打算正面支持雲霧相愛相殺了嗎?

  「……沒事。分居三年可以離婚。」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出了這種事還是她安慰別人,而不是別人安慰她,然而根據現場的氣氛深海光流還是順勢這麼說了。

  「妳這女人……」獄寺隼人面色不善,雙手搭上了她的肩膀用力搖了兩下,「腦袋裡是都裝水了嗎?!為什麼這麼輕易就被雲雀那家伙騙去結婚了……可惡,那個卑鄙無恥齷齪肮髒下流的家伙……!」

  雙肩被箝制住的深海光流動都不敢動,但她總覺得獄寺對雲雀的形容詞有些過頭了,那一串活像在形容奪妻殺子的仇人,「呃,其實我覺得恭彌應該不是故意的,大概只是不幸的誤會……」

  「……妳在辦公室管他叫恭彌?!」獄寺隼人晃得更大力了,同時一通惡龍咆哮,「妳這個刻板到像是年資三十年的公務員一樣堅持不在上班直呼同事名字的家伙竟然在執勤時間當著十代目和我的面在妳的辦公室裡管他叫恭彌?!」

  「……」雖然她的確是這樣堅持的,但總覺得她的髪小那一串好長的前綴是在損她。

  聽得一頭霧水的深海光流覺得,她大概真的永遠也抓不到獄寺隼人高深莫測的燃點。

  「喂!丫頭!」白發的劍士衝進辦公室時,手上不知道該不該意外地也拿著一條深海大魚,「聽說妳要結婚了,好歹妳也給老子看那麼多次病,這是賀禮……」然後他一抬頭,看到深海光流座位旁掛著一尾金槍魚,下頭還擱著幾個冰盆試圖保鮮。

  「……喂!是誰這麼有膽,竟然敢跟我送一樣的賀禮?!」撞賀禮這麼尷尬的事一點也不符合意大利黑手黨的美學,史庫瓦羅不由得氣得大聲嚷嚷。

  「那是山本送來的……我還找不到地方放。」深海光流看著史庫瓦羅手上那尾跟山本送來的魚幾乎差不多大的魚,心情復雜的解釋道,「還有,什麼我結婚了真的只是誤會……不,應該說是結婚了沒錯,但正努力要求離婚。如果有其他人礙於禮節要送禮物來,拜托幫我告訴他們不用了。」

  「……妳沒要結婚?!」史庫瓦羅一聽,只捕捉到了這個重點,手上的魚一甩就准確地飛到牆角了,「怎麼可能!混蛋 BOSS 為了這件事砸了老子半天的酒瓶,結果是什勞子的誤會一場?!」

  「……雖然不知道這件事有什麼地方惹到 Xanxus 了,但史庫瓦羅你要不要過來先讓我檢查一下腦袋的傷?」作為一個醫生,深海光流認為自己有必要肩負起檢傷扶弱的責任。

  「不用了!既然沒有什勞子結婚的屁事,老子要馬上回去跟混蛋 BOSS 報告!」白發劍士撂下這一句話,唇畔詭異地帶著勝利的囂張微笑,趾高氣昂地往回走。

  不過,走到一半白發劍士似乎又想到什麼,腳步頓了頓,猛然回頭,一頭飄逸的銀白色長發輕柔拂過深海光流的臉;那一瞬間,講話總是粗聲粗氣看起來還十分粗魯的劍士,臉上剛毅的線條莫名柔和下來。

  劍士伸出手,狠狠揉了一把醫生小姐的頭發。

  「咳……離婚快樂!下次給老子看好了人再結!」就聽劍士如此粗聲說道,言語中不掩對於雲雀恭彌這個人的不以為然,「雲雀恭彌那小子一看就是連洗衣服做飯也不會……下回找個能好好過日子的人,聽清楚了嗎?!」

  「知道了。」深海光流乖巧地回答。

  不過——明明她一個人也能好好過日子啊,為什麼偏偏要再另外找人……話說還要會洗衣做飯,史庫瓦羅你標准好高啊……不怕嫁不出去嗎?深海光流表示她真的是一點也不能理解意大利男人的邏輯。

  「光姐,結婚了嗎?」就連在深海光流面前一貫乖巧的弗蘭也跑來詢問,一雙翠綠色的眼裡閃動著深海光流從未看過的東西,「以後就不是 Me 一個人的光姐了嗎——」

  深海光流:「……」

  講道理,她也從來就不是誰的所有物,何來「以後」一說?現在也不是啊!

  深海光流覺得,這孩子肯定是跟著骸看太多的灑狗血的連續劇,導致最近講話都變得奇怪了。

  「雖然結婚了,不過其實只能說是誤會一場……總之跟你想得不太一樣。」

  說罷,深海光流遲疑片刻,到底還是沒說出「我本來就不是你一個人的」這樣的話;在她看來,弗蘭不過是鬧別扭撒撒嬌罷了,這還是個孩子呢。

  「乖,」於是她伸出手揉揉對方的腦袋,語氣和緩地道,「我永遠會是弗蘭你的光姐,只要你願意的話。」

  「……」翠發的青年面無表情,身後的背景卻已經大把大把地下起了粉紅色的花雨。

  對這副場景見怪不怪的深海光流只是稍微感嘆了一下,似乎這次花瓣的數量比平時多多了。

  「Me 明白了。」弗蘭認真嚴肅的點點頭,「這是兩情相悅的意思。」

  深海光流:「……」

  看著對方左眼寫著「俺」右眼寫著「嫁」的狀態,深海光流頓時感覺自己的辟謠行動沒能成功,於是她再重申了一次自己的立場,又費力解釋了一番精准用詞的重要性後才送走對方,深海光流認真考慮撥一通電話給六道骸,要他還是少給弗蘭看那些奇奇怪怪的電視劇,看把孩子都教壞了。

  接著大概這樣被轟炸了三天,深海光流才稍稍能喘口氣了……

  ……才怪。

  原先她計劃維持著現在的生活,反正她都住在彭格列本部的干部宿舍裡面,離 ODP 本部也近,方便;而雲雀根本從來沒用過他的員工宿舍,這樣的安排對要求離婚的深海光流來說再好不過了。

  哪知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深海光流每天都能見到雲雀恭彌;並不是最近開會頻繁,而是雲雀恭彌竟然已經決定要搬來西西裡的彭格列干部宿舍,據悉已經談好了至少三年的居住時數。

  終於察覺案情不單純的深海光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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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想了想還是先把這篇放出來,其實寫完很久了,當時是因為得知意大利的離婚條件很苛刻(事實上50年以前意大利人甚至不能離婚)覺得特別才寫的……不過這已經是舊的規定啦,2015年修法後分居時間改為一年,沒有什麼糾紛的話分居最短六個月就能離婚了

  但現在的時間是2014(雲雀跟小光都25歲),所以沒有BUG!(理直氣壯)

  下次更新應該就會是戀愛綜藝,差不多該把嗨嗨提溜出來遛一遛了,青梅竹馬快站起來!


第115章 【某天突然被攻略系統綁定的醫生】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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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海光流和雲豆享受了一段十分放松的美好時光。

  當然了,她跟雲豆並沒有排擠雲雀,之所以沒將雲雀概括在前一個句子裡面,單純是因為深海光流看不出對方是否同樣享受這段時光,或是覺得這段時間單純被浪費掉了呢?這些深海光流完全不清楚。

  這一天裡,兩人一鳥一同逛過許多展區,因為雲雀極其厭惡群聚,連海生館裡海豚訓練表演的節目都被迫中止;這一點倒也沒什麼,深海光流很受動物歡迎,雲雀恭彌亦是,因此最後竟是兩人替代了飼育員的工作,喂食園區裡的海豚海豹。

  「……總有種回到學生時代的感覺,像這樣喂小動物吃東西。」深海光流突然地感嘆道——倒也不是很突然,只是此前她與雲雀也沒有多少交談,甚至現在說出口的話都更像是自言自語,而不是找話題和對方聊天。

  深海光流是真的想起了在黑手黨學院時的日子,因為一些誤會被雲雀恭彌任命為「小動物社」的社長,一直到畢業之前都是由她負責照顧社團內的動物們。

  「偶爾……還是會稍微有些想念他們呢。」深海光流以近乎自語般的音量說著。

  她倒是有想過要回去學校看看,然而瑪菲雅畢竟是黑手黨學院,即便是校友也必須有正當理由才能進入學院中(比如作為教師授課,或是被邀請參加宴會)——回校就為了看小動物,這樣的理由想也知道不可能被接受,著實可惜。

  ……說起來,深海光流記得那時,自己時常能在社團遇見雲雀恭彌。其實雲雀雖然為小動物社做擔保,但他本人毫無疑問是個大忙人,在社團內也沒掛什麼職稱,竟然能頻繁地在社團見到他,時間允許的話甚至大部分時候都會留下來和深海光流一起喂養動物們。

  深海光流不由得深感佩服,這個人對小動物絕對是真愛了。

  「如果妳想隨時可以來喂食他們。」出人意料地,雲雀輕描淡寫地這麼說,「他們都在風紀集團旗下的農場裡自由自在地生活著。」

  「……咦?」深海光流有些反應不過來,緩緩眨眨眼看著雲雀,而後者還是維持平時的表情毫無動搖,「恭彌,你的意思是……你把動物們帶出來了?在畢業以後?」

  雲雀恭彌沒有否認,這個態度可以說是很明顯了。

  ……厲害了我們的雲守大人,聽過畢業的,沒聽過畢業還帶著學校的動物園區一起畢業的——雖然本來就是雲雀組建起來的。

  為什麼這麼做呢?像這樣的問題即便詢問了也沒有意義,深海光流認為自己也算是對雲雀恭彌這個人有點了解,有的時候根本不需要什麼意義,僅僅只是因為雲守大人想做便去做了……這大概就是隨心所欲的浮雲吧。

  「那麼,有空我會去看看動物們的。」深海光流心情愉快地回答,「希望動物們還記得我……畢竟也有兩年沒見了。」

  「妳並沒有什麼變化,」雲雀平靜地看著深海光流,不知道為什麼很認真的樣子,「從以前到現在。」

  「……謝謝誇獎?」深海光流斟酌著回答了,她其實不大確定雲雀的意思究竟是指自己毫無長進,還是說不忘初心……姑且當成是後者吧,希望雲雀不要拆自己的台。深海光流想著。

  好在雲雀也沒有要反駁的意思,仿佛默認了深海光流的話一般,灰藍色的眼眸平靜地盯著深海光流看了一會後又移開,看向接受投喂後特別興奮地在頂球的海豚。

  那之後,反而是深海光流盯著雲雀恭彌的臉沒能移開視線,時間甚至長到後者出聲詢問,「有事?」

  雲雀的語氣很淡,甚至詢問時眼神瞄都沒往身旁的深海光流身上看一眼,問句又簡潔冰冷到令人不敢置信……總之,大概是最不適合在約會時做出的反應,要是被任何一個身上洋溢著愛之細胞浪漫基因的意大利人看到了,都會忍不住大嘆這是塊無可救藥的木頭。

  不過,深海光流這樣盯著雲雀的臉看,倒還真的沒什麼別樣的心思,當然也不是突然發現自己這位伙伴臉長得好看,畢竟雲雀恭彌一直都很好看。

  她只是有點感慨。

  「沒什麼……只是在想,恭彌你也沒有變過。」深海光流組織了一下語言,說,「恭彌一直是恭彌,這點我其實有悄悄感到羨慕過。」

  這是深海光流未曾和對方說過的事,關於自己曾經對雲雀產生「羨慕」這樣的情緒。

  已經是好幾年前,他們還在上高中時的事,那時的她正巧陷入低潮,質疑自己作為醫生的資格;懼怕比起救人,經歷過艾斯托拉涅歐人體試驗的自己或許真是為了傷害人而存在。

  即便表現得再有自信,然而那時的深海光流其實一直很不安,最恐懼的便是自己無法回應周遭人的期待,辜負了用心教導自己醫術、以及體貼別人的心的師父西爾弗。

  她不希望自己成為敬愛的師父一生中唯一且難以磨滅的巨大失敗,若最終注定走向那樣的結果,不如中途便放棄從醫,當時的她就是這麼想的。

  而理所當然的,總是我行我素堅定不移的雲雀恭彌在深海光流眼中就突然閃閃發亮了起來。

  「恭彌好像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這一點我很佩服。」深海光流並不認為同樣的生活方式也會適合自己,只是那覺得樣子光是看著就忍不住憧憬。

  「那時我就想,要是能一直看著恭彌就好了,」像是某種精神標竿一樣,光是看著都能激勵自己——懷抱著這樣的想法,深海光流這麼說,「我想是因為實在很喜歡這樣的恭彌,才會想要一直看著吧,好像也能獲得某種力量一樣。」

  「……我能一直看著嗎?看著恭彌你。」

  深海光流講完後知後覺地詢問了被注視的某人的意見……卻未意識到自己的話帶著某種旖旎的歧義。

  事實上,她只是直觀地將自己的感受說了出來,就連這一點都可以說是「一如往常」;名為深海光流的少女深受自家老師的教育影響,奉誠實為人際往來上的方針,只要感覺氣氛對了,便能自然而然地袒露真心。

  而正因為是完全地真情流露,當中感覺不到一絲矯飾,一般人大概會感到棘手,難以應對吧。可這番真情流露的對像,也就是雲雀恭彌卻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以彭格列大名鼎鼎孤高的浮雲一貫展現出來的姿態,確實也讓人難以想像對於這樣的發言他會做出回應,這一點並不奇怪;實際上在實境轉播現場嗑瓜子的所謂觀眾們,第一時間覺察到的也不是什麼粉紅泡泡的浪漫氣氛,而是立刻替深海光流擔憂起了她的人身安全。

  「完了完了光流小姐肯定要被雲雀先生咬殺了……」更有雲雀手下的飛機頭員工已經語帶絕望地這麼說了,「就算是雲雀先生,但咬殺一個非戰鬥人員不管再怎麼說都太過頭……可是果然不可能不被咬殺吧……」

  對著最討厭群聚的雲雀恭彌說要一直注視著他這樣的發言……會被咬殺! 絕對會被咬殺的吧!

  ……像是這樣,完全不覺得能有什麼讓人Doki Doki的戀愛發展,即便心跳加速大概也是危機下身體本能分泌出大量的腎上腺素促使心率加快——即便是在一旁的澤田綱吉,第一時間也是這麼想的。

  但是,十分出人意料地深海光流並沒有在說完話後立刻被雲雀恭彌給咬殺。

  沒有迎面而上的浮萍拐,沒有燃起火炎釋放出匣兵器,甚至簡單的攻擊舉動都沒有。

  雲雀恭彌像是根本沒有聽到深海光流的話,或是剛剛深海光流根本沒有說過話一般,視線研究平靜地落在巨型缸中翻騰的海洋生物中,錯落的光影落在臉上,毫無波動的神色都有了仿佛軟化一般的錯覺。

  「沒有聽到嗎……?」澤田綱吉不由得低聲呢喃,悄悄地松了一口氣。太好了,這樣光流就不會被咬殺了吧!

  然而唯有在現場,站在雲雀恭彌身側的深海光流聽到了,那個只有她才能聽到的,仿佛作弊一般的提示音。

  『叮! 好感度+5。  』

  灰色的眼眸落到身旁人平靜的側顏,靜默兩秒後再次開口。

  「可以是嗎?總之太感謝了。」深海光流自覺解讀出雲雀恭彌藏在表面下的真義……既然好感度上升就應該是同意了吧?於是滿懷著感激,十分認真地道謝,「未來的日子也請多多指教,恭彌。」

  一樣是充滿歧義但本人完全沒知覺的話語,只是這回雲雀沒再無視深海光流的話,連帶著視線也一並轉移到了前者身上。

  「妳果然一點改變都沒有,深海光流。」

  在深海光流略帶困惑的眼神中,雲雀恭彌以平靜的語調再次重復了這句話,語氣仿佛可有可無一樣……然而他注視著對方,讓灰藍色的眼將整片大海納入其中,悄無聲息地將那點藍色調融入整片海洋。

  比起「被注視著」,更像是互相凝望,如同眺望風景的人被風景回以對等的注視。

  「那就這麼看著我吧。」最後,雲雀說,「深海光流。」

  像雲漂到大海上空,澄澈的海面倒影出高高在上的浮雲,距離極遠,又無比貼近。

  『叮! 好感度+10。  』

  +

  真愛系統其實不能說是毫無用處。

  深海光流想,這個所謂真愛系統還是令她多少獲得了一些「什麼」,因此並非毫無意義。

  像是一直捉摸不透的雲雀恭彌在直觀的好感度提升的提示音之下,都變得好懂不少,至少深海光流能較快速地覺出對方的心情起伏。

  然而,就像之前深海光流曾經總結過的一樣,即便能知道在對方心目中對自己的好感度升降狀況,然而有時候反而會被迷惑——

  『——叮! 好感度-1。  』

  ……比如現在。

  「骸,我說……」深海光流猶豫了一下,開口。

  「kufufu,」站在深海光流身旁的幻術師面色如常地輕笑,「妳想說什麼?深海光流。」

  『叮! 好感度-1。  』

  當然是想問你沒事為什麼一直扣我好感度。

  深海光流認真思考了在這短短的對話(這甚至不能稱之為對話,畢竟她的問題都沒能好好說出來)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令六道骸感到不快,進而克扣自己的好感度?

  難道是因為……呼吸嗎?因為她呼吸了導致空氣中的氧氣減少間接壓迫到六道骸的吸氧量然後就被對方視為爭奪生存權的死敵?

  ……這個推測聽起來多少有些離譜,但深海光流自覺自己剛剛除了呼吸以外,就真的什麼也沒做了。

  深海光流無聲地嘆息一聲,倒是沒有直接把問題問出口,而是說,「沒事,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不喜歡自己的冰淇淋口味?」

  ——深海光流與六道骸正在游樂園的長板凳上並肩坐著,吃冰。

  事到如今想必也不用再做什麼前情提要,會有這種離奇的場景,當然不是兩人到游樂園出差,而是正兒八經地在約會……順帶一提,加裝高科技攝像頭的無人機也在不遠處的空中盤旋著,並以高倍率鏡頭捕捉兩人的一舉一動,在彭格列本部轉播。

  六道骸手上的甜筒式瑞士巧克力味的,深海光流的則是草莓味,口味是各自挑的,按照道理來說不應該不合胃口的狀況;實際上深海光流也確信對方的不爽不能怪到美味又無辜的冰淇淋上頭去。

  「也就那樣。」六道骸哼了一聲回答,「不愧是黑手黨旗下的游樂園,就連冰淇淋都透露出一股血腥味。」

  巧克力冰淇淋是要怎麼透露出血腥味?可可豆被摘下樹的時候難道會噴血嗎?

  雖然很想吐槽,不過深海光流沒有這麼問出來……畢竟問題根本不在這裡,她很清楚六道骸單純就是在挑刺。

  「kufufu,這種東西根本無法入口……」

  果然,六道骸隨便找了個借口,手一翻就將甜筒往地下砸——然後被眼疾手快的深海光流一把接著,完美救球。

  「不吃巧克力的話,那我的草莓口味讓給你吧。」深海光流將另一手拿著的草莓冰淇淋遞給對方。

  『叮! 好感度-2。  』

  深海光流無視腦中響起的提示音,硬是扯著六道骸的手握住了甜筒,於是越加不爽的六道骸又「大方」地扣了兩點好感度。

  「吃完我們去坐游樂設施吧,難得都來了。」深海光流一邊監督不滿的六道骸吃草莓冰淇淋,一邊快速地解決了自己手上交換來的巧克力冰淇淋,嘴上什至安排起了接下來的約會行程,「網上非常推薦這裡的雲霄飛車,說是情侶一起去更好……應該滿適合我們現在的狀況的,骸你覺得呢?」

  深海光流不確定地征詢六道骸的意見,體驗戀愛的話走情侶行程應該是正確的吧?網上的評論說了也很適合曖昧期的兩人一同前往……曖昧的意思就是還未達到戀人以前,但正在往戀愛關系邁進的階段吧?深海光流感覺跟努力體驗戀愛的自己挺貼近的,故將之安排在約會行程內。

  沒錯,與之前幾人不同,深海光流和六道骸的所謂「約會」並不是由六道骸策劃,而是由深海光流一手包辦,連地點都是深海光流參考許多「案例」選擇的。

  這倒不是說深海光流對這場約會特別積極上心,而是殺手表示錄制戀綜的時間要到了,但找不到霧守的人影,對方也沒按規定提交約會的企劃書(深海光流這才知道原來男伴們竟然要交這種東西)為了不讓節目開天窗只好由深海光流親自操刀安排約會行程。

  這件事還被澤田綱吉狠狠吐槽了一番,年輕的教父是這麼吐槽的——這不是完全本末倒置嗎! 光流醒醒啊妳是來學習戀愛不是真的參加戀綜衝擊收視率的吧,不用那麼配合啊!  !

  多麼鏗鏘有力的吐槽,真不愧是他們的Boss——深海光流的感想只有這個,對於策劃約會倒是沒有什麼牴觸。

  事實上,她覺得滿新奇的,畢竟她並沒有為自己做過類似的規劃,即便不是頭一次來游樂園,然而以玩樂享受的心態到游樂園卻是第一次。

  深海光流滿希望能玩得盡興——奈何她這回綁定的搭檔壓根不打算配合。

  「——妳不覺得很可笑嗎?深海光流。」六道骸的聲音冷了下來,語氣帶著明顯的諷刺,帶著刻意的想傷人的銳意,「這種地方根本不適合我們這種人。」

  一紅一藍的眼睛注視著前方,深海光流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去,陽光下在游樂園中走動的人們有成雙成對的情侶,有家長陪同跑跳嬉鬧的兒童,校外遠足的學生們結伴同行,不遠處還有穿著主題樂園吉祥物布偶裝的人員正給路人發免費氣球,構成一幅無比熱鬧的畫面。

  除了他們以外的人都十分融入游樂園歡樂的氣氛。

  深海光流又將視線轉了回來低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六道骸,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我懂了。」深海光流點點頭,突然說道。

  「……妳懂了什麼?」直覺不對的六道骸問。

  深海光流沒有回答,只和六道骸說了一句「稍等一下」,把自己的甜筒塞到對方手上,接著沒等六道骸攔就直接往某個方向跑去。

  倒也沒有讓六道骸等太久,至少在冰淇淋融化以前深海光流便回來了。她手上多了個提袋,似乎是離開去買了什麼東西。

  「回來了,順便我買了這個,」深海光流一面說,一面從紙袋裡掏出什麼,並且趁著六道骸雙手被甜筒給占滿了,直接將東西往對方頭上一戴。

  一個帶著毛絨獸耳的造型發箍,看形狀應該是模擬貓科動物。

  也就是說,六道骸頭上正頂著一對貓耳。

  「像這樣,」深海光流從口袋裡拿出了隨身攜帶的小鏡子,十分貼心的對著六道骸照了一下,頭頂粉色貓耳的幻術師頓時躍於鏡面之上,「如何?這樣就適合在游樂園走動了吧。」

  深海光流認真思考過了,看他們倆的穿著——六道骸穿著一身不倫不類的無領上衣加上領帶和風衣不說,深海光流則是一身黑色西服裙裝,確實不像是來游樂園玩的游客,這方面是她考慮不周了。

  為了完美解決這個問題,深海光流想到的方案就是這個——剛剛曾經在其他游客頭上看到的帶著十足游樂園氛圍的動物耳朵,戴上了以後就能完全融入氣氛的神器!

  六道骸:「……」

  戴著貓耳的六道骸面無表情地看著深海光流又從袋子裡掏出一個兔耳發箍戴在自己頭上,儼然一副將這個當成解決方案的嚴肅模樣。

  問題是……難道他是那個意思嗎?稍微做一下閱讀理解都不會做出這麼離譜的解讀!

  「冰淇淋要化了。」

  沒等六道骸發表感想,深海光流搶先一步指出。她歪了下頭,頭上的兔耳便隨之擺動,乍看之下簡直像是真的隨著主人的心意在顫動一般。

  深海光流伸出手自然地碰上六道骸的手,直接將冰淇淋湊到對方嘴邊,後者視線還停留在微微擺動的兔耳,白色兔耳與灰色的頭發顏色相近,真的很像深海光流與生俱來的東西。要說深海光流與據說擁有三個藏身處的狡猾兔子,似乎也頗為相似——腦中驟然閃過這樣的念頭的六道骸一邊想著,一邊下意識吃起了嘴邊的冰淇淋。

  深海光流仿佛很滿意的樣子,也拿回自己的冰淇淋面無表情地吃了起來。

  一直到吃完冰淇淋後才終於察覺自己不知不覺被帶偏了的六道骸:「……」

  六道骸挺想再說些尖酸刻薄的話,但在乖乖吃完冰淇淋(而其還是帶著貓耳的狀態)這時候再諷刺對方未免太微妙了。

  世界第一幻術師還是要面子的,只會在適合的時機裝逼出手。

  「好,吃完可以繼續朝其他游樂設施出發了。」深海光流拿紙巾擦完手,在給六道骸也遞了一張後這麼說,「雲霄飛車似乎挺熱門,我想我們還是早點去排隊比較好。」

  「……妳難道是根本聽不懂人話嗎,深海光流?」六道骸一聽總算找到感覺了,立刻支棱起來找碴,「我可不奉陪做這麼愚蠢的……」

  「可是骸你都和我到這裡了,」深海光流實事求是地說,「在檢票口驗票的時候沒有抗拒,應該不討厭這個約會地點吧?」

  「我只是想看看妳到底想要做什麼,現在確定了只是很無聊的蠢事。」六道骸雙臂交叉在胸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比自己矮上不少的深海光流。

  「骸,原來你……」深海光流頗為詫異地看了六道骸一眼,「會害怕雲霄飛車嗎?」

  六道骸:「……」

  神他媽他六道骸會害怕雲霄飛車,這種話就算是澤田綱吉聽到都會忍不住噗哧一笑!

  想到這裡,六道骸的心情又更差了一些,果然留下來是錯誤的選擇,像現在這樣被深海光流耍得團團轉,簡直太——

  「不用害怕,」深海光流想了想,朝著六道骸伸手,「有我在……這樣說會比較安心嗎?」

  接著,深海光流不由分說就拉著六道骸往前走,後者的腳卻像是在地上扎根了,死不往前邁步。

  深海光流:「……」

  深海光流嘆了一口氣,抬頭看向表情陰沉的某人,「非得需要一個理由嗎?

  六道骸頓時頓住動作,腳下都忘了繼續施力一般,被深海光流往前帶了幾步。

  「……什麼?」

  「我在想,應該是因為沒找到一個好理由才會這樣。」深海光流以無比認真的語氣說道,「讓骸覺得能和我放心在這裡玩的好理由。」

  「畢竟這件事和毀滅黑手黨無關,骸你也和之前不一樣,不是來勸我退出黑手黨的。」深海光流語速緩慢地,娓娓道來一般將自己的推測直白地說出口,「所以我認為,你應該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覺得沒有理由留下來?」

  以往的六道骸只要出現,不論是大家都在的時候,還是兩人獨處的時候,總是能找到一兩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不論是「與黑手黨虛與委蛇,趁其不備隨時准備背刺」還是「讓深海光流這種格格不入的家伙驅逐出裡世界」,六道骸總有各式各樣的借口,站到他們身邊。

  但這次卻是完全不一樣的狀況,導致以往的理由用不了。

  現在的話,要是硬要給出一個六道骸此時此刻站在此處的原因,想必只有一個,那是別扭如六道骸「絕對不可能承認」的理由。

  「所以我幫你想了一個好理由。」深海光流根本不管六道骸陰晴不定的表情,徑直說道,「就當是因為我的拜托、要求……或是撒嬌之類的?」

  面無表情地說了很不得了的辭彙,然而深海光流卻仿佛完全沒意識到,只是繼續說。

  「想要和你一起出來玩,骸所以是『不得已』跟我一起來游樂園的。」深海光流說,「因為我們也沒有像這樣一起約出來玩吧?明明作為朋友已經認識很久了。」

  連一起看花都是在夢境中……雖然是她自己的主意,實在不好抱怨什麼,但也會想著要是有一天能親眼看看真正的花海的話,肯定是一件不錯的事。

  那是即便沒有突然發現什麼「真愛系統」,也被她以冠以「總有一天」的名頭規劃進往後余生的願望清單中的心願。

  「從這裡走到雲霄飛車的路上會經過中心區域,那裡有一大片規劃好的花圃。」走在前面的深海光流一面繼續慢慢地向前行走,一面說,「因為我個人想要和骸一起看,所以,才……」

  「——我知道了深海光流妳快給我閉嘴。」

  六道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乍一入耳就讓深海光流感到詫異,好像從中覺出什麼與往常不一樣的事物,便想回頭看清楚對方的表情,好借以分辨清楚那點不一樣究竟是從何而來。

  然而六道骸卻沒讓深海光流就此如願,而是當她回過頭的瞬間,立刻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躲過,順勢還扯了她一把。

  於是兩人的姿勢依舊是一前一後,只是這回換成六道骸走到前頭,深海光流到了後頭。

  牽著的手沒有分開,牢牢握緊對方的手的情況下,深海光流抬頭看向六道骸的後腦勺,除了頭頂招搖的鳳梨葉子以外,覺得對方的耳根似乎還有那麼點紅。

  「早點完成早點離開,我可沒興趣陪妳耗在這裡。」六道骸刻意裝作若無其事的聲音響起,傳入深海光流的耳中。

  應該不是錯覺,深海光流想著,骸好像是害羞了。不過她就不戳穿了吧,看在對方終於願意配合自己,以及——

  『叮! 好感度+5。  』

  看在對方把扣下的好感度加回來的份上,就不計較了。

  +

  『六道骸不會承認,自己只是為深海光流而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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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可總算寫出來了,本次是找不到合適理由跟小光出來約會拉不下臉承認自己沒理由也想赴約的傲嬌鳳梨!  (一口氣說完)

  也是目前唯一不給面子一直扣好感度的約會對像……不過小光其實並不怎麼在意這件事就是了。

  幾乎只向下扣,往上加的幅度不大也有理由,可以說是因為認識太久了好感度不容易浮動,也可以說沒什麼向上再加的空間?

  畢竟是一直以來關系都很好的偷摸大機!  (確信)

  看了一下也寫到05了,希望能盡快結束戀綜,然後我再想想接下來填什麼番外坑(合掌)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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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某天突然被攻略系統綁定的醫生】06

  深海光流最後和六道骸一起去看了花海。

  用詞精准一些的話,兩人其實只是站在游樂園中心規劃好的花圃前看了花,色彩斑斕的花朵被人精心打理過,著意地栽植成了游樂園吉祥物的模樣,這頗具童趣的圖樣想必很受孩子們的歡迎吧,深海光流想,可惜自己已經不是小孩了。

  「妳看到了,現在滿意了嗎。」六道骸出聲,語調毫無起伏,顯然他也已經成長成沒有童趣的大人,難以體會孩子們的浪漫,「接下來呢?」

  幻術師以好像很不耐煩的語氣說著,但深海光流並不介意,只是用如同平時那樣平靜的語調說,「嗯,看到了,接下來是雲霄飛車。」

  然後兩人就這麼平淡地離開了花圃區塊,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難以置信的部分主要是正在收看戀綜節目的人們。

  無法想像竟然會有氣氛如此壓抑的戀愛綜藝!

  「不行啊,六道大人好渣!」艾薩莉奇古看著一前一後背對鏡頭遠離花圃區的臨時情侶檔,一拍桌子毫不留情地指責某人,「一點情調都沒有,什麼叫『現在滿意了嗎』好像光流前輩在無理取鬧一樣……難以置信!那可是前輩精心准備的約會企劃欸!就算安排得跟狗屎一樣也應該笑著跑完……何況行程超棒的!」

  艾薩莉以一種在一旁的澤田綱吉看來十分誇張的的語氣大喊,「要是光流前輩肯這樣對我,我還不立刻把靈魂賣給前輩!」

  ……不,我覺得光流並不想要妳的靈魂,奇古。澤田綱吉在默默地想著,話說這麼多年了這位後輩完全沒有改變,為什麼老是想出賣靈魂交易一些不妙的東西?

  妳知道嗎奇古,這樣真的會顯得妳很變態、簡直是跟隔壁米魯菲歐蕾的狂信徒幻騎士同等級的變態……等等,這倆人好像本來就相處得還不錯?

  ……理應日理萬機的年輕的教父於是於百忙之中抽出三秒,為自家後輩兼部下的心理狀態深深憂慮起來。

  然後又看到艾薩莉從一旁拿出筆記本和筆,在上頭寫寫畫畫,一邊嘟噥,「看來骸光股不大行……預估失准了嗎,可惡,本來以為雲守大人才會是長期跌停的一只股,沒想到現在後勢看漲……但我還有機會改買別的股!」

  值得一提的是不只艾薩莉,隱約能聽見其他正在收看戀綜的人員的討論——諸如「我還是支援雨守大人,那個人肯定是最好的歸宿!」、「雲雀大人才是作為可靠,不管是哪方面都絕對不會輸」、「只要我站光流大人,不管最後跟誰成了我都穩賺不賠」……等等。

  澤田綱吉:……?

  這是干什麼?你們竟然把上司們的CP當成股票市場在買賣?這真的合情合理合法嗎?

  看來真正的義大利黑手黨比他想像得更無法無天!

  澤田綱吉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阻止部下們奇奇怪怪的行徑——雖然如果身為首領的他發話大家應該都會放棄,但正因如此才難以用命令強制大家放棄。

  說到底,連屬下的娛樂消遣都要插手的Boss也太糟糕了,盡管他認為整件事變成娛樂消遣也很荒謬。

  總之都是Reborn的問題!

  年輕的教父忍不住為他不受控制的奇葩老師的那些奇思妙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才將注意力放回直播的約會現場。

  話說深海光流與六道骸一起去坐了雲霄飛車、海盜船、大擺錘這類刺激的游樂設施,另外,相對比較和平的旋轉木馬、咖啡杯和主題樂園中的游湖船也沒放過。

  或許在他人眼中看上去真的很奇怪,然而兩人仿佛斤斤計較的人一般,努力地讓購買游樂園入場券值回票價,全程比起來游樂園找樂子,更像是打好幾份工的人兢兢業業連軸轉著趕場賺錢,找不到半點放松的要素。

  最後一站選在很經典的約會場所:摩天輪。

  畢竟深海光流認真上網調查過資料,在發現大部分的游樂園約會都在摩天輪上畫上完美的句號,下來的情侶幾乎都給打了五星好評以後便果斷決定將之納入行程的一部分。

  以及最重要的一點,也是深海光流相中摩天輪這個地點的原因——

  「你聽過某個傳說嗎,骸?」此時,摩天輪緩緩上升,深海光流對著坐在自己對面、眼神漫不經心地看向窗外的六道骸,「關於摩天輪的傳說,只要在摩天輪頂端……」

  深海光流深吸一口氣,畢竟接下來要說的話即便是她也需要一點勇氣。

  在六道骸冷漠地刻意回避深海光流視線的情況下,少女果斷而勇敢地說道:

  「……只要在摩天輪頂端說要永遠當朋友的話,就能被上天祝福,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不不,這種聽起來好像很溫馨實則異常惡毒的傳說不可能會有吧光流!這聽起根本來不像是被祝福的摩天輪,根本是被詛咒的摩天輪啊!

  連螢幕這頭的澤田綱吉忍不住在內心吐槽,雖然他是個正經Boss沒打算亂嗑家族成員CP,但考慮到摩天輪的乘客群體,他感覺光流絕對搞錯了什麼!

  怎麼辦,好擔心光流會被骸打——偏偏這個時候隨著摩天輪的轉動,搭載於小型飛行機器的受限於飛行高度,鏡頭已經繼續無法記錄車廂中深海光流與六道骸的行動。

  「……」理所當然的,六道骸也無語了,忍不住就把視線轉回到深海光流沒有多余表情的面癱臉上,一臉妳到底在說什麼鬼話的表情,「怎麼可能有那麼愚蠢的傳說,難道成天和虛偽的黑手黨在一起讓妳也開始說謊不打草稿了嗎?」

  「我這個謊,真的很明顯?」深海光流遲疑地問,「抱歉……我平時不太撒謊,其實我打過草稿的,但果然還是業務不熟練。」

  六道骸:「……」

  所以呢?是想要我誇獎妳撒謊還記得打草稿,還是打了草稿卻連個謊都沒編好?

  「是這樣的,聽說約會的時候找有傳說故事的地點會比較好,而且聽說百分之九十九的摩天輪都有相關的傳說故事……」深海光流頓了頓,然後才慢條斯理地繼續說,「……但這座摩天輪就是那沒有的百分之一。」

  「所以妳就胡扯一個傳說出來好讓妳的整個計劃更加完美。」六道骸面無表情地接話,「無聊至極。」

  說完,六道骸再次將視線轉開,目光落在窗外金橘色的夕陽落下的方向。

  深海光流被這麼刺了一通倒也不惱,也跟著看向夕陽,好半晌,在隨著摩天輪轉動逐漸變高、變遼闊的視野中,她突然開口。

  「今天我過得很開心,畢竟從來沒有以玩樂為目的走進這種地方,是很特別的體驗。」深海光流說,「到現在都覺得不像是真實發生的事,好像是骸你的幻術一樣……喔,當然,我想你應該不會偷偷用幻術造出雲霄飛車之類的東西玩?感覺你沒什麼童心的樣子。」

  六道骸:「……」

  抱歉啊他就是沒有童心也干不出這麼無聊的事。

  就在六道骸的臉色越來越黑,讓人看得都不禁懷疑下一秒會不會乾脆使用幻術逃離這個車廂,深海光流話鋒一轉,說道:

  「也就是說,我能認為這是骸的幻術也無法打造出來的場所與情境,對吧?」她輕聲地說,「會覺得是假的,因為根本找不到令人感到『真實』的要素……其實我就是這麼想,才把地點定在這裡的。」

  少女將目光放在對方的臉上,一字一句認真的說著。

  「選在這裡是因為我覺得,這是只有我才能為你施展的『幻術』。」

  六道骸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他清楚地理解了深海光流話裡的意思。

  然而正是因為這樣,才更不知道要擺出什麼神色,於是面部所有的肌肉只得維持一個別扭的平衡僵在原地。

  六道骸不會用幻術做這麼幼稚的事、不會變出雲霄飛車、旋轉木馬、海盜船,當然也沒有咖啡杯或是摩天輪。

  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會這麼做。六道骸沒有愚蠢天真的夢,還是一般世俗眼光中的孩童時期便已經苦大仇深,成天只想著要怎麼顛覆黑手黨,怎麼報復整個世界。

  後來認識澤田綱吉,或許,只是或許,他有那麼一點放下了。也許開始能為了一些幼稚又無聊的小事發笑,會在人群中靜靜看著煙火在夜空中綻放,做一些對報復痛恨的黑手黨、以及這個人間煉獄無所助益的事,僅僅為了一點無傷大雅的樂趣。

  可逝去的時光不會回來,仇恨也從未消失,游樂園是孩子的夢,而六道骸沒有當過一天的孩子,不會做這樣的夢,夢裡更不會有深海光流這樣的人。

  ……本應如此。

  「前面說的那個傳說雖然暫時只是我編造的一個謊言,但是要是我的『幻術』成功的話,它就會變成真的。」深海光流重復著,好像這樣就能讓她口中的一切成真,「它會變成這個沒有傳說的摩天輪往後流傳的傳說。」

  墜落在地平線的夕陽迸發出最後也是最深的紅色余暉,像是火舌一般吻上少女白皙的臉龐,連同那頭同樣淺淡的灰發也染成了火色,仿佛正在燃燒。

  六道骸於是感覺自己像是在和一團火說話,一團快要把自己燒乾的火。

  想要離開這個過於狹窄溫暖的空間,又想起此時兩人的所在地是一個懸在高空中的密封箱子——好極了,幻術師自嘲地想,深海光流這是把人騙進來宰啊。

  可事情當然不能像深海光流設想的那樣完美落幕。

  六道骸想,他不可能讓對方如願,即便只是為了自己身上「世界第一幻術師」的名頭,也不能讓一個霧屬性的火炎都發不出來的醫生在自己面前班門弄斧,更遑論深海光流編的傳說內容根本爛死了。

  於是,在車廂抵達摩天輪的頂點,僅存的一點夕陽被夜色給吞噬的前一刻,幻術師伸出了他的手,就對方的手拉到眼前。

  「kufufufu……這點雕蟲小技就想來我面前炫耀,未免太不自量力了,深海光流。玩弄真實與虛妄,弄假成真、以假亂真是我的職責,可不是妳的。」

  「即便是創造新的傳說,也會是由我一手締造——這樣說妳明白嗎,深海光流?」

  六道骸微微傾身,將臉靠上那只被自己捧起的手,唇與對方的手之間相隔不到一個指節的距離;說話間溫熱的氣息噴薄在指尖,令少女的手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妳就看著吧,深海光流。」幻術師說著,異色瞳在這逢魔之刻煥發出難以想像的絢爛色彩,他嘴角上揚,「有我這個世界第一幻術師在,妳的『幻術』不可能成功。」

  ……騙人。

  看著六道骸,深海光流忍不住想道,她的「幻術」明明成功了,而且是堪比有形幻覺那樣子的、甚至能欺騙世界的巨大成功。

  畢竟,如果不是這樣子的話……

  『叮!好感度+20。』

  如果沒成功的話,骸你為什麼要給我加好感?

  我跟骸一定能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深海光流自信滿滿地想道。

  +

  「你說要搞戀愛綜藝,我答應了,雖然我真的覺得離譜至極,但如果真的能幫助光流解析那個什麼真愛系統,那我也就認了,至少對像都是認識的熟人,不會有什麼差池。」澤田綱吉幾乎是以顫抖的語氣指著眼前的人說道,「但是為什麼!連你自己也在名單裡面啊,Reborn!」

  「雖然覺得沒必要,但還是姑且解釋一下好了。這是為了湊夠七個人。」Reborn聳聳肩以可有可無的態度說道,「因為節目宣傳已經說了『七次邂逅、七段浪漫的約會』要是湊不到這個數就相當於虛假營銷,可能涉及詐欺;姑且找到人來幫忙了,不過由我自己來的話能省不少事,就這麼安排了。」

  「那當初就不要設成七個人啊!」澤田綱吉大聲吐槽,不得不說他說得很有道理,「而且到現在事情似乎都沒有什麼進展,我看還是放棄這個計劃吧,肯定有更穩當靠譜的辦法能查清楚那個真愛系統到底是什麼,沒必要像這樣繼續造成光流的麻煩……」

  「你認為深海光流覺得麻煩了嗎?」Reborn十分犀利地問道,澤田綱吉一時語塞,「看吧,其實你也不這麼覺得,更何況是她。」

  澤田綱吉默然,其實會得出「麻煩」這個結論是他自己的設想,畢竟別的不說,要是要他跟自家雲守霧守單獨出去玩,他還寧願在彭格列本部通宵三天把積攢的檔案一口氣批完,畢竟這整件事怎麼想都沒有能放松的要素,絕對會比平時超時工作還要疲勞吧!

  ……可是,即便澤田綱吉是真心這麼想,然而他又能清楚地猜到深海光流絕對不會這麼想。

  澤田綱吉很清楚,那個人很溫柔,雖然這種溫柔有時候有些笨拙又不合時宜,但是,那種溫柔也讓她在面對伙伴們的事上從來不會表現出不耐煩,對認識的親友的態度幾乎能以縱容來形容,一點也不誇張。

  這樣的深海光流在面對他們提出的要求時,基本上除非觸及某些原則性問題,否則不太離譜的要求她都會在短暫思考過後爽快答應。

  戀愛綜藝就是一個例子,這麼離譜又讓人困擾的事情,試問正常人誰能答應?但深海光流還真能,並且她自身還不存在任何旖旎的心思和圖謀,僅僅只是將之當成一個「似乎值得嘗試」的方案,因為被Reborn拜托了所以這麼做。

  ……對此,澤田綱吉其實是真的很苦惱。

  面對深海光流這種性格,澤田綱吉時常有話想對她說,卻又不知說——像是「不用這麼拼命」、「不做到這一步也可以」、「請以你自己作為第一考量對像吧」這樣的話,澤田綱吉都說不出來。

  倒不是因為他也有私心想要深海光流給自己做血汗勞工,他心沒有這麼黑……而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否定深海光流那顆總是想要為他們多做點什麼的心、以及與之相應付出的努力。這份心意他無法純粹以這樣的方式拒絕,因為知道那可能反而會傷了對方。

  「你操心得太多了,根本不像一個家族首領,倒像是個老媽子。」Reborn點評道,「連這點小事都能糾結到現在,比當事人還要扭捏……這樣下去我可要懷疑你是不是暗戀深海光流了。」

  「才不是你說得那樣,別開這種玩笑,Reborn!」澤田綱吉下意識大聲反駁,回過神才注意到面前的老師挑眉頗為玩味地看著自己,忍不住嘆了好大一口氣,「我只是希望光流不要把自己的一切,連同感情都當作工作的一部分,我希望,即便哪天光流真的談戀愛了,那也是因為她自己真的喜歡,而不是刻意模擬出的感情,那樣不是太糟糕了」

  「我希望,」年輕的教父的神色柔和下來,「光流她獲得真正的幸福。」

  「所以才說你操了多余的心。」Reborn淡淡地道,「別看深海光流那個仿佛要孤獨終生的樣子,假如真的意識到了自身對某人產生了不同以往的情愫,絕對會比誰都更要珍惜,絕對不會勉強自己。」

  「我認為希望自己的家人能獲得幸福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澤田綱吉又嘆口氣,總算還是松口,但還是不住地囑咐著,「好吧,先照Reborn你的安排……但是假如途中光流有任何不適,你要保證一定會立刻停下來,千萬、千萬不能因為私心強迫她不想做的事!」

  Reborn:「?」

  「我現在非常好奇你到底是怎麼看我的,又認為我會懷著什麼樣的私心、在那種場合對深海光流做些什麼?」

  Reborn雙手交叉在胸前,擺出一副「你講啊,讓我看看你能有多離譜」的表情。

  澤田綱吉一臉莫名其妙,理所當然地道:「還能是什麼,既然是Reborn你的私心,又想和光流單獨相處只能是因為那個吧,久違地想要斯巴達地鍛煉一下光流之類的。」

  講完之後澤田綱吉沒注意到自家老師莫測的神色,像是回想起過去種種不堪回首的往事(過去自己被斯巴達教育的回憶)打了個冷顫,語氣則越發的認真:

  「Reborn,算我拜托你了,光流她真的不是什麼戰鬥人員,她承受不起太激烈的訓練……何況這是直播!全彭格列上下各成員眼睛都在看著呢,你可不要輕舉妄動啊!」

  Reborn:「……」

  「竟然這麼解釋這種事,真是活該你沒有注意到自己……」最後,幾乎無語的Reborn神情冷漠地點評,「真是蠢綱。」

  +

  可能是對澤田綱吉的污蔑(?)感到不爽,隔天Reborn與深海光流相約的地方並不像澤田綱吉擔心的那樣,選在某處偏僻山林或是訓練場——話說本來沒有要去那種地方——兩人很普通地到了一處並不那麼出名,但不少老饕都知道的優秀餐廳共進午餐。

  深海光流亦對這家餐廳很有好感。

  Reborn十分周到地預約了餐廳的座位,並且特意選了隱蔽性良好的包廂,兩人點了餐後,席間Reborn反手就出賣了自己的學生,把澤田綱吉昨日說的話都復述一次。

  「唔……」聽罷,深海光流思考了一下,「所以,Reborn的『私心』不是斯巴達的話,是什麼呢?」

  「怎麼,妳也認為我會帶和自己約會的女士去進行什麼斯巴達修行?」Reborn挑眉,表情一臉不信。

  他不信深海光流有那麼蠢。

  深海光流當然不那麼認為,這種猜測畢竟實在離譜——不過她當然不會直接這麼說,那不是不給自家Boss面子嗎?她自然是不能拆Boss的台,離譜就離譜吧。

  「單純好奇罷了,如果是出私心赴約,我想Reborn你能更盡興。」深海光流避重就輕地回答,倒也沒有說謊,她是真的好奇,「和我一起約會,會感到愉快嗎?」

  「可真是直白的詢問。」察覺出對方語氣裡的認真,Reborn不禁笑出了聲,然後才回道,「如果妳真的對這個話題感興趣的話,那麼我的回答是,自然。大概沒有哪一位義大利紳士會反感赴一位女士,特別是像妳這樣的女士的約會。」

  Reborn說話時不緩不急,顯得他整個人游刃有余,即便口中說出來仿佛情場老手一般通常會被視作油腔滑調的言辭,可搭配上他慵懶卻透露出認真與克制的語調,便讓人很難感到反感,甚至反而會升起幾分好感——對這個看上去漫不經心、危險卻又散發致命吸引力的男人。

  深海光流沒有那麼多綺思,卻還是分神了三秒想……要是色鬼師叔能學會第一殺手哪怕半分模樣,那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沒她稱呼色鬼師叔……或許能改叫「婦女之友」也不一定。

  「這樣啊,」將不合時宜的感想揮散,深海光流頓了頓,再次以認真的語氣說,「那是我的榮幸。」

  兩人之間的氣氛意外地(至少出乎澤田綱吉和幾位守護者們的意料)和諧,在吃完了一頓豐盛而美味的午餐,兩人和廚師致意過後,下個約會地點也是有很有品味的義大利男人Reborn挑選的——歌劇表演。

  當然,這樣的約會行程是征詢過深海光流的意見的,畢竟作為一個純正的理科生,保不齊深海光流一到類似的文藝場合就會打瞌睡,讓女士感到無聊可是約會的大忌。

  好在深海光流並不反感這類活動,於是兩人便順利成章地來到歌劇院,在視野極佳的VIP包廂觀賞了一出著名劇目《魔笛》;這種時候便更加體現出第一殺手的全能,總能在適當時刻出聲和深海光流討論劇情,不至於讓觀賞的過程中兩個人之間的空氣顯得太過沉默,並且當中的尺度把握得正好,讓深海光流的觀影體驗十分愉快。

  或許未來自己獨自聽歌劇時都會想到現在這樣的場景吧。

  深海光流忍不住這麼想,難得感到一絲可惜,因為即便沒有詢問過,但她卻是很確定認識的人裡面大概沒其他人會對歌劇有興趣;即便試著安利大概也很難像殺手這樣,和她進行愉快的知性談話。

  出了歌劇院後兩人沒有趕場到其他約會地點,而是在不遠處的臨海道路上散步;時近傍晚,刮起的風逐漸變涼,殺手十分自然地將外套披在醫生小姐的肩上。

  「Reborn怎麼知道我喜歡看歌劇?」深海光流攏了攏肩上寬大的外套,好奇詢問,「我記得我沒有說過……是師叔說的嗎?」

  深海光流很確定一點,那就是Reborn事前就知道聽歌劇是自己的興趣之一。雖說在出發前禮貌性詢問了一下,但以殺手的個性,怎麼可能毫無准備,臨行前才臨時詢問女伴的興趣呢?

  但是,即便知道是這樣,深海光流還是感到頗為意外。畢竟她很清楚,自己表現出來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會喜歡歌劇的類型……畢竟,即便就最為現實的一點考量也能想到:歌劇這種有錢有閑的人的消遣,顯然和工作狂一般的醫生小姐絕緣。

  深海光流的日程表緊湊到,曾經讓不小心瞥見的首領大人臉色發白追著要給她放特休假;實際上她也確實很久沒有看歌劇,扳起手指數一數,上回看歌劇竟然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人生又能有多少個十年呢?因此深海光流早當這是一個被塵封的過去,沒想過要再把積滿了灰塵的過去再次翻找出來。

  「我可沒去找夏馬爾,這種事也沒必要問。」殺手這麼回答,「我只是相信罷了,作為培養妳成人的師父,銀之神醫大概曾經帶妳看過歌劇,而妳並不反感。」

  ——Reborn說的沒錯。如果是深海光流自己的話,大概不管怎麼樣都不會有契機接觸歌劇吧,從她十年來都沒有再踏進歌劇院這一點就能看出來。

  但是,並不是討厭歌劇,也不覺得無聊。深海光流是具有能理解那些歌劇劇目的深意的知性,以及……能被戲劇中種種的情感打動。

  「銀之神醫,西爾弗十分用心在培育妳,也確實將妳培育成了優秀的接班人。」殺手再次開口,這回他禮帽之下被陰影給遮蓋住的眼睛看向深海光流,「除此之外,我想妳應該也知道,他更希望妳能成為的模樣是什麼樣的吧。」

  ——深海光流不自覺地慢下腳步,身旁的Reborn亦步亦趨,隨著她的動作,兩人一同停在了一處建築物旁。

  即將被地平線吞沒的日光斜射,將兩人的影子拖得很長,像是走過的路在此時具現化了,被他們踩在腳下。

  「他帶妳去吃過美食,聽過看過優秀的戲劇,甚至是像現在這樣,只是平常地走在路上,感受風的吹拂——他不只希望妳繼承他的衣缽。」

  殺手沉穩而平靜地說著,低聲的成年男性嗓音帶著幾分獨特的沙啞,磨過聽者耳際,帶起一陣麻癢。

  深海光流微微睜大眼,即便並不明顯,但她確實動搖著。

  「他希望妳知道妳被愛著。」Reborn說,他的語氣甚至要比深海光流平時的狀態更加波瀾不驚,「不管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銀之神醫在面對比起自己短暫的一生,還有漫長人生與未來要渡過的學生,不是選擇教對方如何去愛,而是單純地付出自己的愛。

  比起成為一個懂得如何去愛人的孩子,他更希望自己的學生是個沐浴在愛裡面的孩子——殺手這麼揣測著,並且原則性地在心底批判了一聲「溺愛」。

  可是此時,第一殺手面對著已經長大成人的醫生小姐,像是看透對方看似毫不動搖的表像下的真實,十分難得地,認同了初代神醫那種在他看來過於溫吞的、仿佛輕輕懷抱對方的教育方式。

  再想想之所以順勢策劃了這場玩笑一般的「戀愛綜藝」的原因——有些話,殺手必須要告訴對方。

  「不論妳怎麼想,但妳始終是被人愛著的,深海光流。」

  『——叮!好感度+10。』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把骸的部分收尾了,然後開啟Reborn的場合,寫起來真是心驚膽戰,隨時有種會被列恩牌手.槍崩了的危機感……

  感覺再努力努力很快應該可以把戀綜寫完吧,然後我再想想接下來寫什麼!


第117章 【某天突然被攻略系統綁定的醫生】07

  「……是嗎,是這樣啊。」

  面對某種意義上近乎算是熱烈告白的話語,醫生微微睜大眼後恢復回平常的模樣,像是明悟了什麼,最終吐露的話語卻顯得意味不明。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忽然沉默的空氣並不令Reborn感到尷尬(實際上也沒人能想像這一位因為任何事感到尷尬),反倒能從他的沉默不語中看出一點篤定。

  他在等待深海光流說話,好像十分肯定對方一定會說些什麼。

  「我……覺得很感謝。」

  深海光流緩緩地開口了,Reborn則像是早在預期一般地聽著,「今天的約會很棒,我感到很開心。」

  ——不只是因為久違地放松,到具有情調的餐廳吃飯,或是時隔多年再次踏入歌劇院。不僅僅是如此。

  「盡管我從沒有覺得師父死後就不能做這些事,但確實一直找不到理由去做。」深海光流頓了下,「所以我很謝謝你,Reborn。」

  「因為我給了你一個很好的理由好好休息。」殺手哼了聲,突然又提起另一件事,「為了研究那個系統,這幾天妳根本沒睡多少覺吧。」

  用的是敘述句,顯然殺手對此猜測十分有把握——實際上深海光流沉默不語、仿佛有有點心虛的反應也印證了他的猜測沒錯。

  說要研究這個「真愛系統」的深海光流當然是認真的,她本就是實事求是的性格,有一分證據才說一分話;因此,到目前為止的約會與好感度提升,哪怕只是看似隨意的一些推測與猜想,實際上都經過她嚴謹的觀察分析,謹慎推敲後才能確認一兩分。

  基本上,站在Reborn眼前的深海光流看上去雖然與平時沒什麼不同,好像就是普普通通地赴約游玩;然而實際上,每每在約會完成後認認真真地紀錄下詳實的「研究日志」鑽研分析便罷,在之前更是為了策劃和六道骸的約會計劃,乾脆就熬夜通宵,接著是一整天在游樂園裡面奔波,一直到昨夜好不容能好好休息,卻也因為睡前多思,基本上就沒怎麼睡好。

  即便六道骸好像猜到這點,晚上沒有在夢境裡出現,也改變不了此時的深海光流精神狀態有些疲憊的這個現實。

  「只會一昧繃緊神經卻不知道適當放松,那可不是優秀的意大利黑手黨的作風。」

  某斯巴達的殺手口中吐出多放松的建議,若是某位知名不具的黑手黨教父恐怕會將類似「難道Reborn還有個完全不斯巴達性格還很nice的雙胞胎弟弟嗎?!」的吐槽脫口而出吧,可見這到底有多不像對方會說的話。

  但凡事總有例外——像是會禮貌乖巧地喊殺手為「Reborn叔叔」的優尼總能得到殺手對待小輩的難得的溫柔;深海光流大抵也是例外。雖說就客觀角度來看,對方與優尼全然不是一個類型的。

  真要說的話,應該說深海光流是個很努力的人。雖說更多時候在他人眼裡,套在她身上的更多是天才之類的稱呼,然而最為令人感到贊嘆的卻是擁有高出常人才能的這個人,她所付出的努力同樣超越了一般人。

  對於這樣的人殺手一貫抱持欣賞態度,總是被自家徒弟吐槽的斯巴達教學法正是源於此種觀念:只要努力就能做到,沒辦法就來上一發死氣彈,拼死也要做到。

  可是,世界上就有那麼些人,即便沒有死氣彈這種東西,每一分每一秒都嚴謹認真地旋轉著自己,仿佛永不停歇的陀螺。

  當年,殺手曾經朝著如今的晴守、當時還是學生的笹川了平發射死氣彈,然而對方的狀態卻無異於往常,顯而易見就是那種平時就抱著必死的決心的家伙。

  如今殺手其實懷疑過倘若對深海光流使用死氣彈,說不定對方也會與平常沒有什麼區別。

  即便醫師沒有表現出來,偶爾還會說什麼自己與熱血的人稍微有些相性不合之類的話——實際上都是鬼話,因為深海光流分明也是一樣,總是拼死活過每一天的類型,而且還是沒自覺的那種。

  如同蠟炬般靜靜燃燒,只專注地照亮著秉燭之人的視野。

  這樣的人,即便再如何方便好用的人才,都難以長久地「被使用」下去。

  殺手沉默地思索著,寥寥數筆卻精確地側寫出醫生的精神面貌,而這樣的描述裡基本沒有含帶任何傾向性的情感,緊隨在評價之後的就是如何使這樣酷愛「燃燒」自己的醫生稍微放松下來。

  哪怕只為了讓對方的「使用期限」——能為彭格列所用的工作年限——稍微延長,也有必要進行適當的休息。畢竟任何事都講究一個張馳有度。

  當然,這不是說殺手對少女毫無感情,只是於殺手而言,之所以一手促成如今的局面,包括亂七八糟的戀愛綜藝(是的,就算是殺手本人也覺得亂七八糟,不過主要還是嫌棄作為男嘉賓們的那幾位男士表現得差強人意),有很大一部分也是順水推舟,打算讓醫生稍微放松一下。

  畢竟在羅曼蒂克意大利,熱情浪漫的西西裡島,和幾位還算過得去的男士約會旅游,顯然會是不錯的休閑。

  不然真的什麼也不做,讓深海光流自己去嘗試理解什麼是戀愛、甚至搞出什麼「契約情人」之類的東西,狀況肯定會比現在慘烈十倍甚至百倍。

  雖然那種發展也挺有看頭的,但殺手思索片刻,對此種發展難得地提不起興致,於是很快拍板定案要搞內部的戀愛綜藝;這其中大概也不乏肥水不落外人田的意思在裡面,總之,最重要的還是讓深海光流這個工作狂能放空腦子不務正業一下。

  所以研究那個什麼「真愛系統」根本不是重點。

  Reborn原先認為以深海光流的悟性很快能明白這一點,卻沒想到這個家伙的工作狂屬性強烈到完全忽視掉了這點,認認真真地搞起研究,結果導致放松的時間是有,但工作卻也跟著加重,這種本末倒置的狀況。

  因此才有必要由他親自來點醒對方這件事。這也就是殺手今天出現在這裡、成為深海光流的約會對像之一的原因。

  「我送妳回去,好好休息吧。」Rebron沒有說更多,只如同每個帶了女伴的意大利紳士,在約會結束時會做的那樣護送自己的女伴安全回家。

  之所以只是點到為止,是因為相信深海光流能察覺到自己給予的暗示,還有得知這個戀愛綜藝企劃的根本「目的」,這樣就夠了。

  而面對Reborn這樣的表示,深海光流采取的行動是;她停頓了好一會兒沒接話,從低垂的視線能看出她似乎正在思索些什麼。

  終於,像是想出個所以然一般,謹慎地開口。

  「我聽、說過,被人愛著的人,有可以『撒嬌』的特權。我可以向你『撒嬌』嗎?」

  ——這無疑是一個世界第一的殺手聽了都會忍不住懵了幾秒的奇怪問(騷)題(話)。

  不過,Reborn到底是世界第一的殺手,很快恢復了鎮定,並且迅速地回以一個更為風騷的回答。

  「當然。在這個場合下,我允許妳向我撒嬌。」

  +

  事情的發展很不對勁。

  這甚至不是澤田綱吉的個別意見,而是絕大多數人的集體意志,證據就是目前還孜孜不倦在追戀愛綜藝的彭格列成員們幾乎人人都是透過指縫在追直播,就像是想看鬼片但又害怕鬼的人那種矛盾心理。

  包括澤田綱吉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而且作為彭格列的首領,意大利黑手黨界最具權勢的教父,此時的他內心的想法卻格外親民,特別貼近底層彭格列員工的心聲。

  ——看了這個畫面我不會被Reborn暗殺掉吧?!

  ……

  ……其實倒也不是多不堪入目的畫面。

  澤田綱吉恍惚地想道,一邊顫顫巍巍地將指縫張得更開,看向轉播的螢幕。畫面裡的主角依舊是Reborn和深海光流不,這兩個澤田綱吉都無比熟悉的兩道身影,在此刻卻化作一道身影,在畫面中緩步前進。

  是的,化作一道身影——指殺手背著醫生走在路上,路燈照射下由手工黑色小牛皮鞋鞋底延伸出狹長的影子,緊密得像是兩人化作一人般。

  澤田綱吉:「……」

  救命!光流妳真的知道自己在誰的背上?妳怎麼敢!真的會被殺掉的啊?!!

  ——某醫生小姐還真的敢,並且安安靜靜地伏在對方背上,顯然不覺得自己會被殺掉。

  畢竟說到底,這也不是她提出的要求,至少在提出想要和對方「撒嬌」時深海光流可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的腳稍微……有一點疼。」猶豫了一下後深海光流老實地說,「沒有扭傷,只是走多了路,大概起水泡了。」

  今天一天的行程幾乎都是對出入服裝有著明顯規範的場所,去歌劇院聽歌劇總不好穿著太隨意,所以深海光流今天一天都蹬著七公分的高跟鞋在約會;平時倒是沒什麼事,然而前幾日的約會行程大多也都是步行,作為非戰鬥人員的醫生的身體到底沒有戰鬥人員們那麼堅強,經不起折騰。

  即便回去後深海光流在百忙之中也不忘抽空替自己做按摩避免肌肉酸痛,但走多了路鞋子磨腳這件事卻只能累積,到今天可以說是積攢的後遺症一起爆發。

  雖然並不到難以忍受的地步,深海光流本來也不是會為這點疼痛而困擾的性格。

  只是……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曾經發生的一些事情。然後鬼使神差地就把「撒嬌」這樣的話吐出來了。

  這讓深海光流難得有些不好意思,雖然看那張缺乏情緒起伏的臉決計是看不出來的。

  「可以的話,讓我稍作休息就好。」深海光流的語氣平緩,感覺完全不像是正感到羞恥的人,「你先回去就行。」

  話說出口深海光流就意識到不對。自己因為說錯話而羞恥,然後因又為這份羞恥再次口不擇言。想也知道以Reborn所堅持的那套「意大利紳士法則」絕對不可能丟下約會對像不管自己先離開。

  以Reborn的敏銳,肯定會因此察覺自己的心不在焉吧。

  可是,深海光流能感覺到,自己是真的有些累了,她評估著自己,覺得可能難以承受殺手如同拷問般的試探……下意識地使用「拷問」這樣的詞彙,看來自己是真的很緊繃。

  或許我真的需要好好休息,深海光流再次垂眸時想到,如果有好好睡一覺再赴約,肯定不會因為腦子不清醒說什麼想要撒嬌之類的話——

  一件蓋上身的西裝外套打斷了深海光流的思考。她頗為詫異的抬起眼,就看眼前的男人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以俐落卻不失優雅的動作系在她的腰後。

  她看到對方轉過頭,微微蹲身,雙手向後對著她敞開。

  「上來。」她聽到對方這樣說,還沒等她回神,又聽到他說,「不是要撒嬌嗎?我背妳回去。」

  深海光流內心的第一反應其實是「原來如此,把外套系在腰上是防止穿裙裝到我走光嗎?真是意大利紳士的表率啊,Reborn」。

  ……然後,現在正伏在殺手背上的深海光流認真思考了一下,自己雖然因為某些原因順勢上來了,但提出邀請的是對方,所以怎麼看也不是自己的問題,而以殺手的紳士品格自己應該不會被秋後算賬。

  「在想什麼?」Reborn的聲音從耳邊傳來,聲音很近。畢竟他們倆此時貼得也近。

  即便是再怎麼不會讀空氣,深海光流當然也不會說出「在想我下你的背以後被你追殺的機率」這種話。說出來可能就真的會被追殺了。

  「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於是深海光流這麼回答,其實也沒有說謊。

  「是和妳那個神醫師父有關的事?」對方的聲音再次傳來,仿佛耳語一樣,戀愛綜藝的收音設備收不進去的那種耳語,「和西爾弗。」

  「……嗯。」深海光流也回以耳語,聲音輕得自己都要聽不見,「師父也說過和Reborn差不多的話。」

  ——請妳相信妳始終是被人愛著的。

  那是在某一年的冬季發生的事。

  那時,想成為世界上最好的醫生的女孩很遺憾地被自己的師父告知,自己絕對不可能治愈師父罹患的絕症。

  已經是成人,罹患絕症的時間也十分長久的師父已經沒有時間等待,年紀還小,接觸醫學的時間更少的女孩也尚未具備力挽狂瀾的能力,能做的唯有接受事實。

  於是剩余的所有時間都如此寶貴,他努力地教,她努力地學,還發誓要為了自己所愛的人,永遠不放棄手中握著的手術刀。

  沒有時間去沮喪,也沒有時間休息。

  她能做的只有奔跑——不是真正地拔腿狂奔,但她一直在和時間賽跑,即便她知道不可能跑得過對方,也知道在終點等著自己的是什麼。

  她並不是不知道這一點……她只是,不能停下來。

  如果那時的深海光流能理解更多一點人的感情,至少像現在這樣的話,就知道還是女孩的自己只是在焦慮。

  為一個既定的、不可扭轉且近在眼前的事實感到焦慮。

  「師父也這樣揹過我。」深海光流又說道。

  一樣是那個還沒有過去的冬天,很快察覺到幼小徒弟異狀的男人感到苦惱,覺得不久前在雪地裡面說的一席話太沉重,不是一個這樣幼小的靈魂該承擔的重量。

  他總想要給自己的徒弟很多愛,因為覺得對方值得,可他又必須讓對方知道自己不可能永遠陪著她,甚至連「長久地陪伴都」做不到,所以才要對方堅強起來。

  最終,時日無多的男人卻還是許下承諾,他對自己的徒弟說,可以向自己撒嬌。

  『我不太明白撒嬌的意思……但它和堅強似乎是相斥的詞彙。』還是女孩的深海光流不解地詢問過,『不要緊嗎,不堅強的話。』

  『不要緊。』西爾弗於是回答,同時揹起了埋首書堆的女孩,『被愛著的人可以對愛著他的人盡情撒嬌,這就是特權。』

  『……這樣啊,我明白了。但是現在能先放我下來嗎師父,我還差一個章節才能完成今天的進度。時間快要來不及了。』

  『不會的,師父揹著小光,我們就算再走慢一點,也不會來不及……』

  「……Reborn,」深海光流小小聲地說,「可以走慢一點嗎?」

  「妳可真會使喚人。」殺手說是這麼說,腳下的步伐卻放緩了不少。

  「我不趕時間。」口嫌體正直的殺手說。

  深海光流聞言,便想師父說得果然都是真的,被愛著的人可以對著愛自己的人撒嬌,對方不會拒絕,因為這是默認的賦予給自己的特權。

  然後,師父說的另外一句話也是真的——

  『……小光,』揹著女孩硬是玩鬧了一會的男人突然低下聲音,仿佛嘆息地說道,『不論如何,請妳相信妳始終是被人愛著的,即便我不在了,還會有很多很多愛妳的人在未來等著妳。』

  ——如今的深海光流已經抵達了那個未來,身邊真如對方所說,有著珍貴的、愛著自己的家人們。

  「剛剛,太突然了沒有回答,不過,嗯,我知道我是被人愛著的。」深海光流總是波瀾不驚的語氣裡難得帶上了點笑意,是殺手都會忍不住想回頭看看的程度,「……然後Reborn,我也愛你,還有阿綱他們。」

  『——叮!好感度+10。』

  作者有話要說:

  按照慣例應該要寫到下一位嘉賓的開頭,但我算了算約會的場次,覺得這樣連軸轉約會太累了吧,這不是很需要休息嗎小光,所以決定這章就先到這裡,下章就一整章一個幸運嘉賓這樣(?)

  然後是關於為什麼真愛系統、以及上一章為什麼Reborn自己話說著說著就好感度+10,實際上都是有原因的,不是自我攻略,真要說的話其實是給小光的提示吧,就如Reborn所說,整件事情裡面這個系統其實並不重要,只是因為正好能趁機會讓不懂得休假的小光約會放松罷了

  寫一寫都覺得小光到底是什麼勞模啊,是Reborn看了都要主動安排假期以免過勞死的程度……

  最後面提到了一些與師父的往事,對小光來說就像是和父親般存在的溫馨回憶


第118章 【某天突然被攻略系統綁定的醫生】08

  西西裡某條街的邊上,褐發的青年穿著水色的休閑西裝,內裡則是搭上給人清新印像的圓領薄上衣,下搭柔和的駝色長褲與白色球鞋。

  他的面容不似歐洲人普遍深邃俊朗,可遺傳自母親的面容勝在柔和清秀,並不深刻的五官因為周身的氣質,湊在一塊反而讓人印像深刻。

  青年看上去很年輕,就西西裡本地人看來甚至以「少年」來稱呼也不為過——實際上,路上的行人就是這麼定位他的,一個或許才剛剛成年、正在等待心上人赴約的毛頭小子,看上去緊張是很正常的,而且還聽說亞洲人普遍比較害羞保守……

  部分路過見到青年的本地人內心都不禁升起一點憐愛之情,並在內心為這位情竇初開的年輕朋友送上祝福,希望他能與約會對像有個難忘的約會。

  而作為某些路人焦點的中心,澤田綱吉對此毫無所覺,兀自因為別的事情而緊繃著。

  正如那些友善目光推測的那樣,澤田綱吉在等約會對像,並且像是一般人一樣對即將展開的約會感到忐忑,緊張。

  這種緊張其實已經很久沒有過了。雖然澤田綱吉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不是什麼穩重的類型,做事還時常手忙腳亂放不開,時常在要做某件事之前就開始想東向西,杞人憂天起來——可是,如今的他畢竟已經是新彭格列的首領。

  二十二歲正統領整個意大利黑手黨界的教父,與十五歲才剛剛遇到斯巴達家庭教師的少年,想也知道兩者的差距有多大。

  原先的澤田綱吉再怎麼冒失不自信,然而現在的他都是能氣定神閑地與其余勢力周旋,談笑間做出舉足輕重、足以牽動整個西西裡乃至世界範圍黑手黨界的決策,像這樣的事也不是沒有。

  可是,就算是這樣——二十二歲的澤田綱吉在與認識多年的異性友人出去約會前,卻感到久違但無比濃烈的緊張,甚至到了現場等人時都忍不住焦躁地每隔三十秒看一回表確認時間。

  深海光流沒有遲到,也從來不會踩線,而是提前十分鐘抵達現場,這一點作為首領的澤田綱吉再清楚不過,於是為了避免讓女方等待,在約定時間的四十分鐘前澤田綱吉便已經在現場待命。

  來到現場時果然沒見到對方的身影,澤田綱吉當下不禁松了口氣,緊接著心髒卻又因為名為「等待」的時間感到煎熬。

  這種感覺就像是赴一場重要的考試,坐在考場裡等待鐘響發考卷前的緊張感;雖然澤田綱吉如今已經成為黑手黨教父,算得上成功人士,但學生時期對考試的記憶是如此刻骨銘心,現在想起來仿佛還是不久前發生的事,連Reborn 那句「沒及格就去三途川吧蠢綱」都言猶在耳。

  喔,記錯了,那是在約會前殺手的警告:「和深海光流約會失敗就去三途川旅游吧蠢綱」。

  真不知道該不該稱贊自家老師的教學理念真是數十年如一日?

  澤田綱吉胡思亂想好一會兒,被紛雜的思緒塞滿的大腦才緩緩轉動起來,於是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很緊張。

  為什麼緊張,是因為這是約會嗎?畢竟,澤田綱吉本來就不是那種很擅長處理人際關系的社交王者,就算被老師訓練得能在各種必要的社交場合上游刃有余,卻沒有專門學過怎麼和女孩子約會。

  即便那是深海光流,是他的友人、甚至在畢業後由於職務的關系,深海光流時常兼職秘書的工作陪在教父身旁赴會,可是,單獨的「約會」是沒有的。

  ……而且,還要實況轉播給全彭格列看的戀愛綜藝,完全沒有辦法單純視作「久違和友人一起出門逛街」那種等級的事件對待啊!

  除了以上種種,最為關鍵的還是這場約會的另外一位主角深海光流。

  與澤田綱吉打從心裡覺得這件事很荒唐不同,他這位較真起來很容易過頭的友人很認真想體驗戀愛;也就是說深海光流面對一場場約會的態度,其實不比工作時候松懈多少,甚至可以說是卯足了勁。

  因此,澤田綱吉也沒辦法將此當成玩笑看待,在明知對方很認真的情況下。

  ……但是真的很奇怪啊!本來就是,就不說黑手黨了,一般人會這樣連續讓人進行約會馬拉松的嗎,澤田綱吉發誓他就沒看過這麼離譜的戀愛綜藝……當然,以後也不會有!

  澤田綱吉想著想著又忍不住在腦中吐槽,就在這個時候,某人總算到了。

  即將到達約定時間的兩分鐘前,令澤田綱吉熟悉的清冷女聲響起,「阿綱,讓你久等了。」

  雖說澤田綱吉本人時常被自家老師嘲諷說「真給我們意大利紳士丟臉」,但聽到這種問題會回答「對啊我等很久了妳太慢了吧」的人,別說是紳士不紳士,腦子絕對有問題。

  澤田綱吉當然不是那種沒品的人,他慌忙轉頭,還沒看到對方口中既定的社交辭令率先出口。

  「不,我也才剛到……?」

  目光接觸到深海光流,澤田綱吉短暫愣了一下,只是很快他便回過神,「啊、總之,光流妳來得時間正好!」

  「那就好,因為我在路上稍微耽擱了一下。」

  深海光流點點頭,面無表情的臉看上去與往常沒有什麼不同……或者說,她整個人都與往常沒什麼不同,身上穿著略顯嚴肅正式的黑色西服裙裝,外面套醫院常見的潔白大褂。

  要說與平常不同的地方,大概只有缺少了眼鏡的臉龐以及並未繡上彭哥列標志的西裝——前者是由於深海光流的「臉盲症」即便在這幾年也未曾改善,因此出席與其他組織合作的場合時,總是得戴著登錄諸多黑手黨要人資料的高科技眼鏡輔助;後者的話,只能說沒有彭格列的標志的西服對深海光流而言大概算得上休閑裝。

  不過從旁人的角度看來就像是直接穿著制服來赴約,沒有半點與異性約會的感覺。

  ——澤田綱吉說不上來是什麼感受,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失落吧。

  畢竟他可是一場不落追了全部的戀愛綜藝,因此也知道深海光流在此前約會時都會做常服打扮,起碼是看得出來兩人是在約會的裝扮,而不是像這樣簡單粗暴的員工制服套餐,總覺得好像假期加班一樣壓抑。

  不對,光流穿什麼才不是重點,而且他們不是真的約會,確實得算是加班,旁邊還跟著自己這個實質上的上司……唔哇從社會層面來看全部都是令人厭煩的要素啊!

  ……全都是Reborn 的錯!

  澤田綱吉在心中再次譴責了一通老師,又暗戳戳決定回去得偷偷在給光流的分紅裡再加一筆加班費,他跟某第一殺手不一樣,可不是什麼逼人超時加班還不給加班費的屑上司。

  想了許多「補償措施」後,澤田綱吉成功甩開一開始那一絲奇怪的感覺,轉而問道:「還沒有到約定時間,不過妳在路上是遇上什麼事了嗎?」

  「有扒手搶了一位女士的包包,花了點時間幫忙追蹤犯人的蹤跡,以及聯絡附近的警察。」深海光流簡單地解釋了一下,語氣與平時沒什麼不同,讓澤田綱吉有種對方正在和自己例行彙報般的感受,「不過我都處理妥當了,不用擔心。」

  就這麼短的時間竟然還能去日行一善,而且還是幫人追回被搶的包這麼帥的行為,該說真不愧是光流嗎?

  已經是一方教父的澤田綱吉此時不由得真情實感地贊嘆起非戰鬥人員伙伴的帥氣。

  「真不愧是光流。」澤田綱吉這麼想也就這麼說了,他點點頭,語氣佩服地道,「那,我們走吧?」

  澤田綱吉十分自然曲起手臂,做出等待女士挽住自己的姿態——就如同以往出席每一場需要攜帶女伴的宴會一般。

  畢竟現任教父一片空白的情史和不擅與異□□際的性格,這種時候當然是求助正好是異性的小伙伴更方便一些,澤田綱吉其實與深海光流一同搭擋出席過不少活動。

  只見深海光流果然也自然地將手搭上對方的臂彎,雙方果真都沒感到不自在。

  從外人的視角看來,一眼看去會感覺兩人的組合有些奇怪,不論從打扮或是面孔看來,著實令人想不到竟然是一路人;不過,倘若看去第二眼,看到兩人相挽的姿勢和自然的神態,卻又會不禁生出「他們果然是一起的」這樣的感想。

  當然,當事的兩人對此倒是渾然未覺,澤田綱吉腦中開始復習先前計劃好的約會行程。

  由於他沒有什麼這方面的經驗,加上先前看了其他伙伴們的約會過程,將常見的諸如寵物用品店、游樂園、海洋樂園等等感覺比較有約會氛圍,或至少感覺對方會比較感興趣的地方……要想不重復且保有驚喜感實在太難了,一度讓澤田綱吉感到頭大。

  總之,經歷過難以與外人說明的復雜心路歷程後,最終澤田綱吉選擇的場所是——動物園。

  是的就是這麼沒有新意的地方,感覺還微妙地跟恭彌選的海生館撞了……但是,澤田綱吉發誓自己真的不是隨便敷衍了事,而是認真做了功課才決定的約會場地!

  首先當然是因為眾所周知光流很喜歡小動物,比起他們兩人可能都參透不了的美術展覽,果然還是動物園比較稱得上投其所好。

  其次,澤田綱吉這次特意挑選允許游客和動物互動的動物園,因為突然想到那天光流和恭彌出去「約會」時,提到過想念當年在學院裡親手照顧的小動物。

  雖然恭彌似乎承諾要帶光流去風紀集團旗下的農場探望那些小動物,但這不影響他先帶對方來擼動物園裡的動物做代餐解饞。

  ……不,他這絕對沒有和恭彌較勁的意思。只是,既然都知道光流很想念那些小動物以及親手照顧動物的時光,澤田綱吉便直覺性地考慮如何讓對方得償所願。

  為此一開始澤田綱吉還詢問過恭彌的秘書草壁哲夫,能不能讓他和光流這次拜訪一趟風紀集團的農場,不過這個請托卻被對方婉言相拒了。

  雖然對方措辭十分委婉,但已經成為西西裡的黑手黨教父的澤田綱吉如今也能算是半個人精,於是完美get到對方話裡話外表示出的「但這是恭先生的約會行程欸,您就沒有自己的約會行程嗎?」意思。

  ……沒想到啊,日理萬機的風紀集團總裁秘書草壁先生,竟然也追著這個莫名其妙的戀愛綜藝在看。

  澤田綱吉敢拿他祖宗彭哥列一世之名發誓,草壁先生肯定不只著看了,而且他站的CP肯定是自家上司。

  只能說真不愧是從學生時期就跟隨他們委員長的忠心不二的草壁先生,站個CP都是風紀集團的形狀……

  「阿綱,怎麼了嗎?」深海光流側頭看向身旁的澤田綱吉,同時伸手接過動物園工作人員剪完的票根,提醒道,「已經可以進去了。」

  一直到光流朝他看過來,總是缺少情緒起伏的臉一如往常地扳著,澤田綱吉才意識到自己不太合時宜的走神被察覺了,「啊,好。」

  不行啊我,分神去想其他人的約會干什麼,雖然戀愛綜藝什麼的很莫名其妙,但至少今天,不能給光流徒增煩惱。

  也想要盡量創造一些和光流一起的美好回憶啊,這麼想著的年輕教父按照之前做好的約會計劃說,「我記得前幾天這裡有小浣熊剛剛出生,要一起去看看嗎?」

  不出意外,光流欣然同意了。剛出生的小浣熊,確實是可愛到令人驚嘆的程度;許多游客圍在一起觀看可愛的小浣熊,不論是大人還是孩子臉上都洋溢著笑容,被眾人的情緒渲染,令人心情也不自覺輕快起來。

  小浣熊作為受歡迎的明星動物,展區不僅寬敞,甚至還有近距離互動以及附設的紀念品專賣店。

  「都來到這裡了,確實會覺得應該帶點紀念品回去。」在這樣的氛圍中,深海光流低垂著頭,眼中流露出認真的感情考慮著什麼,「不過,這個果然不能帶回去……」

  「……很遺憾,這個真的帶不回去。」澤田綱吉嘆息一聲,伸手想把扒在深海光流身上的浣熊抓下來,「館方會困擾的,快松手……啊,好痛!」

  被小浣熊襲擊的澤田綱吉忍不住沒出息地叫出聲,然而與之相反的是他的手並沒有松開,依舊抓著那只死死扒住深海光流衣服的小浣熊,乾脆利落地將他從對方身上拔了下來。

  「你沒事吧,阿綱?」深海光流擔憂地看著他的手,抿了抿唇後說,「我們還是先離開這個展區吧,我幫你包扎一下。」

  深海光流身上總是常備著幾個匣子,除了青鳥盧西的動物匣以外,其余幾乎都是用來收納醫療相關用品的收納匣子,齊全的就算現場直接進行一場小手術都不是問題。

  澤田綱吉朝深海光流正要往外掏匣子的包裡看了一眼,確認了對方這回出門果然依舊准備齊全,甚至能看到貼有「備用衣物」標簽的匣子放在上層。

  當然了,澤田綱吉並不覺得有必要這麼誇張,所以他只是將小浣熊放下後表示:「不,我不要緊,只是稍微被劃到了一下。」

  話說,光流說要先離開時感覺那只小浣熊大受打擊的樣子,一瞬間讓他都不知道該感慨光流的動物親和體質了不起,還是感慨真是好有靈性的一只小浣熊。

  「不可以攻擊人,這樣不好。」

  澤田綱吉能看到深海光流蹲下身,輕聲對著小浣熊訓誡,那只小浣熊表現得就像被老師點評批評的小學生一樣垂著耳朵和尾巴,直到深海光流伸手撫摸了他的腦袋才打起精神,接著乖乖任由深海光流抓著身子遞給澤田綱吉。

  「我覺得他學到教訓了。」接過小浣熊的澤田綱吉忍不住說,「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呃?」

  背對著深海光流的小浣熊對著澤田綱吉齜牙咧嘴。小浣熊使出了挑釁,效果拔群!*

  「確實。」對此一無所知的深海光流認同了澤田綱吉的錯誤推斷,灰眸鎖定在小浣熊身上,後者轉過腦袋對著深海光流就是萌萌地嗲叫了一聲,圓溜溜的黑色豆豆眼裡面滿溢出的小動物特有的純真令深海光流更加肯定,「牠看起來真的很誠懇。」

  誠懇個屁,好陰險的一只綠茶小浣熊。

  當然,澤田綱吉不可能跟一只小浣熊較真,就算他感覺自己被茶到了也一樣。

  「話說回來,光流果然很受動物歡迎。」沒辦法,他只好換個話題,順便不動聲色地將小浣熊放到離深海光流稍遠的一個樹上,「妳以前有來過動物園嗎?」

  當他問完才察覺自己光顧著解決小浣熊,沒注意到脫口而出這個問題似乎有點愚蠢。

  像深海光流這樣喜歡動物,並且也深受動物喜愛的人怎麼可能沒有來過動物園?話說回來,在澤田綱吉的認知裡,沒去過動物園的人其實才是少數。

  ……這麼一想,難道他選的約會地點很爛?不,就像前面說過的,他可是考量過許多,包括光流的喜好還有願望……不行!果然動物園還是太俗套了!

  就在澤田綱吉已經開始在內心鞭撻自己選了十分沒有新意的地點、擔憂可能讓對方覺得自己敷衍的時候,他聽到深海光流開口了。

  「……不,這種動物園的話還是第一次來。」

  「欸,是第一次嗎?」

  「嗯,第一次。」深海光流應了聲,想了想又補充,「當然,過去進行全球旅行時曾經造訪野生動物園,不過是受邀去為被獅子攻擊的傷患療傷,除此以外沒有……這個算是嗎?」

  「嚴格來說不算吧。」澤田綱吉喃喃道,「那個,西爾弗先生,沒有帶妳去過嗎?」

  從很久以前澤田綱吉便知道自己這位伙伴有著稱得上坎坷的身世,然而同時,他也知曉對方有一位非常關心和愛護她、如父親一般教導扶養她的師父,裡世界上一任的銀之神醫西爾弗。

  西爾弗真正愛著自己的小徒弟,除了將自己的醫術傾囊相授以外,他盡自己所能地將深海光流培育成一名健全的成人,盡管他離開人世時深海光流甚至還沒成年,但他確實用愛塑成了她,在有限的條件下帶著深海光流嘗試了很多事情。

  光流說過,她的師父也帶她去過很多地方,就算因為很多因素不得不輾轉於各處,盡管如此,深海光流依舊去過游樂園、海洋公園、博物館和歌劇院等等地方。

  西爾弗就是如此盡心盡力地想將一切都獻給自己珍愛的小徒弟。

  澤田綱吉很清楚這一點。然而就是清楚才會覺得更加訝異,他認為西爾弗不應該錯過光流一看就會很感興趣的動物園或是任何相關的場所。

  「師父確實沒有帶我去過這樣的地方……嗯,不過是有原因的。」深海光流回答,「記得是有一次,我和師父去了海生館……」

  見到澤田綱吉點點頭專注傾聽的樣子,深海光流停頓了一下,總是沒有表情的臉上依舊沒有起伏,但眼底卻浮起一縷親近之人才能看出的遲疑。

  然而,她還是繼續說了。因為她看得出眼前的青年十分認真地在聽自己說話。

  「然後玻璃破了。」

  「……什麼?」

  深海光流深嘆了一口氣,繼續說。

  「雖然館方說是設施檢修不合格導致的意外,但是……在我師父靠近海生館的玻璃的時候,裡面的海洋生物突然集體用力撞擊玻璃,導致玻璃破碎,從裡面撞出來的海洋生物攻擊了我師父。」

  「咦……?」

  「他們似乎很討厭我的師父,雖然我不是很理解原因。」深海光流遲疑地說,「就算在路上遇到流浪貓狗,師父也時常會被攻擊……但我沒有想到海生館也會發生這樣的事。之後我們很快便離場了,因為隔壁水缸的白鯨似乎也一直拿頭撞在玻璃上,試圖襲擊——」

  「好、好了,我知道了光流!別說了!」澤田綱吉連忙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多麼可怕的動物災難體質,簡直跟光流的動物親和力體質一樣離奇,「所以妳師父才沒有帶妳來動物園啊。」

  澤田綱吉覺得可以理解,假如真的跟深海光流說得一樣,那麼西爾弗來到動物園簡直就像是行走的人形災難,肯定會引起很大的騷動。

  「不,師父還是有嘗試帶我接觸動物,盡管不是在動物園這樣的地方。」深海光流搖搖頭說,「但我判斷這樣的狀況或許不太好,因此主動拒絕了類似的活動。」

  「但是光流妳很喜歡動物對吧?」澤田綱吉詫異地問,「不會想要親近他們嗎?」

  不提膽子小會害怕動物的孩子,一般人在童年時期都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更不要說深海光流這種被動物所愛的人了。

  「動物確實比較容易親近我。」深海光流老實承認,然而她也說,「但就是因為這樣才應該避免去到那種場合,或許動物會被我吸引過來然後攻擊師父,我認為一開始就該杜絕發生這種事的可能。不能給人添麻煩。」

  「……啊。」澤田綱吉低聲喃喃地說道,「是這樣啊。」

  「嗯,雖然師父走了以後沒有這樣的擔憂,但我確實也沒找到來這裡的理由。」深海光流點頭,「但是能來一趟我真的很高興,很謝謝你的邀請,阿綱。」

  「不,這沒什麼啦。」澤田綱吉笑了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還有很多園區我沒還沒看到。」

  「好。」

  於是,兩人一同逛遍整個動物園,很普通地買了紀念品,甚至不忘算上總部裡其他人的份。

  盡管不能確定大家是不是正在盯著直播看——不過,澤田綱吉覺得自家守護者不至於這麼閑,除了六道骸可能會出於某種心態偷看;深海光流則是覺得除了最崇拜澤田綱吉的獄寺以外,大概沒人有這種空閑時間,畢竟雖然他倆出來約會,其他人還是得上班,沒給放假的——總之,基本上人人都有份。

  時至傍晚,跟著兩人隨時拍攝的機器都停止運作,這場約會也算是圓滿結束。總體來說,這是一次十分不錯的出行體驗,但並不是說到此為止。

  盡管澤田綱吉承認自己作為「紳士」只是個半調子,可約會結束後必須送女士回家這件事並不需要是個完美的紳士就能做。他打算直接護送深海光流回到住所——當然,這也是順路的事情,深海光流就住在彭格列總部附近的干部宿舍內。

  只是,這時深海光流卻罕見地有些猶豫,並沒有馬上跟上澤田綱吉的腳步。

  澤田綱吉自然注意到了這一點,並問道:「光流,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她搖了搖頭,邁開步伐並說,「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這回換成澤田綱吉停下腳步。

  「……光流。」他喊道,讓聽到呼喚的深海光流轉過頭看向他,「能和我說說發生什麼事了嗎?」

  ——深海光流在想,這是因為超直感嗎?對方比自己還要篤定發生了什麼,盡管連她都不能確定是否該說出口。

  深海光流沒有計劃要因為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緒,或是任何次要的、並不緊急的事件煩擾到他人,即便是她的「家人」也是一樣。不如說正因為是這群家人,深海光流更不會這麼做。

  實際上這些天來所謂的「戀愛綜藝」還有約會行程,深海光流就覺得勞煩到他們了。

  這麼想的深海光流覺得除了「沒發生什麼事」以外她實在也沒什麼好說。

  不如說,她認為這件事最好別說出口。

  「沒發生什麼……」

  「光流。」

  澤田綱吉打斷了深海光流的話。並且不知為何,此時他的表情不像是普通的自己,反倒像是那個在面對談判對像時流露出的一種敏銳而不好唬弄的教父形像。

  這讓深海光流難得的——不,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在澤田綱吉面前有了心髒漏跳一拍的感受。

  ……又或許是因為她本來就有點心虛。

  「光流今天早上約會時遲了一點,對吧。平常都會提前十分鐘抵達現場。」

  澤田綱吉以言語率先出擊。當然,他的用意並不是指責對方,因此他很快繼續說道。

  「光流妳一定早就到了附近,但處理扒手花了太多時間,加上放備用衣服的匣子放在最上層……犯人拿東西潑妳了嗎?如果是這樣,光流妳還在約定時間內抵達……超過我到達的時間,至少五十分鐘以前妳就抵達了嗎……?」

  澤田綱吉以一種非常不像他的方式進行推理——不,作為黑手黨教父這一點也不過分,但對深海光流而言直面對方這樣的一面這是十分難得的。

  更何況,以上的推測准確得嚇人,基本上全說中了。

  唯一的不同是深海光流預計抵達目的地的時間應該是一個小時以前,不過她不打算糾正這個部分。事實上她有些被澤田綱吉的氣勢嚇到了。

  然而澤田綱吉的話並沒有到此結束。

  「是要去警局補筆錄嗎?不,如果是這點小事應該不至於……還是說,是因為提到了西爾弗先生……?」

  澤田綱吉繼續進行著某種推理,盡管推理的方向已經來到深海光流都看不透的方向,甚至讓她忍不住詢問:

  「等等,這跟師父有什麼……」

  「是因為我詢問了跟西爾弗先生有關的事情,讓光流妳感到難過了嗎?」澤田綱吉認真地問,「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很抱歉,光流。」

  「不,並沒有這回事。」深海光流下意識地反駁,她回憶起那段往事時確實不存在什麼負面的情緒,實際上這與她正在猶豫的事情也毫無關系。現在她開始考慮是不是應該乾脆說出口,「其實,我……」

  「但光流妳總是說沒事。」

  深海光流在聽到澤田綱吉的話後,忍不住停下來看向他。棕色的眼睛看起來很平靜,盡管顏色並不相像,然而深海光流理所當然地聯想到了天空。

  學生時代一起從校園的草地上、在夏日祭典上,或是在單純路過某個日常經過的小巷,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抬頭都將大家連結到一起的寬廣天空。那是深海光流最喜歡的景色。

  澤田綱吉卻不知道深海光流的想法,他只是想起今天以及過往所有時候,對方的種種表現。他覺得她總是把自己放在所有人之後,總是想著不要給人添麻煩,然後瞞著所有人自己處理好一切。

  不得不說,澤田綱吉並不喜歡這樣。他已經脫離了會因此而覺得對方不夠意思而感到受傷的年紀,實際上現在的他只是感到挫敗,好像他還不夠可靠,無法讓對方依賴自己。

  「光流,那個啊,」澤田綱吉挫敗地垂下頭,年輕的教父仿佛再次經歷了學生時期時常有的各種失敗,「稍微的,也和我撒嬌一下吧?」

  ——深海光流震驚了,然而澤田綱吉並未察覺。

  他只是慶幸還好直播結束了,機器也已經停止運作,確保這副丟人的樣子不會被被記錄下來,然後讓他因為「給彭格列丟臉」這樣的理由被斯巴達的家庭教師重新鍛煉一番。

  也因此,澤田綱吉肆無忌憚地蹲下,將腦袋埋在膝間進行了一個「失意體前屈」的動作。

  「……原來阿綱你有看直播嗎?」

  雖然除了直播以外還搞成了戀綜的形式在編輯過後播放,但和Reborn一起出去是昨天的事,「撒嬌」目前只能是實時收看直播才會知道的事。

  而澤田綱吉這才想起自己這樣實時追直播的行為似乎不太妥當,急忙抬起頭辯解道:

  「啊、那個、因為我很擔心……不是八卦什麼,只是——」話才說到一半,看到深海光流的臉後澤田綱吉當即變了個表情,比方才解釋時慌張了兩倍不止,「光流,妳發燒了嗎?身體不舒服?」

  「……沒有。」深海光流的聲音依舊很平穩,事實上,她的表情也很好地維持在通常的模樣,面癱的現實並沒有改變,「我沒事。」

  但澤田綱吉不信,他反而更擔心了。

  畢竟他上次看到深海光流臉這麼紅還是對方高燒到接近四十度的時候。

  「……我真的沒事。」像是察覺到澤田綱吉眼中的擔憂,深海光流只能再次保證。然後,她說,「阿綱問我在想什麼對吧?如果想知道的話,其實說出來也關系。」

  「其實我只是想說……」深海光流說著,隨著吐出口的話語,她的面色也逐漸恢復正常的模樣,「我已經知道那個『真愛系統』大概是怎麼回事了。」

  澤田綱吉一聽頓時一喜,真的嗎?!他想這麼說,卻看到深海光流繼續開口說道。

  「在和Reborn約會時就注意到了。」深海光流補充,看向澤田綱吉,「因此,今天一整天,其實我並沒有太過注意那個系統的變化。實際上,今天的行程並不會影響任何實驗數據。」

  深海光流說完就閉上了嘴,安靜地看著澤田綱吉,讓後者有些不明所以。

  所以呢?安排了七次約會,但在第五次就察覺的規律以及那個奇怪的系統的真面目,難道不是代表她特別厲害嗎?澤田綱吉早就知道深海光流很聰明,對於對方提早完成這個所謂的課題完全不感到意外。

  他不解這點究竟有什麼好值得提出來說的。

  「……盡管如此,但我覺得,如果到此為止有些不甘心。」深海光流慢慢地說道,同時因為坦白而感覺心理好受多了,「因為,會感到遺憾。」

  深海光流弄明白了所謂的「真愛系統」,雖然她沒有真正意義上談什麼戀愛——但她覺得偶爾能這樣和朋友一起出來很好,然而綜觀過往的經驗,她才發現她只和小春、京子或是庫洛姆、艾薩莉和黑川花一起出游。

  她也曾經帶著藍波一平這些孩子們出門,但她確實沒有和其他人單純為了約會而結伴出游。

  很難想像這件事,但畢業以後的深海光流每年都只期盼並盛的夏日祭,因為大家會引起穿上浴衣看煙火;或是聖誕夜聚在一起的派對,因為大家會聚集在一塊交換禮物。

  她確實認真地把和某人去某些地方做某些事情寫進余生的願望清單裡,但她沒有考慮過「去了以後如何」這樣的事。

  去看過一次就夠一生了無遺憾了吧,就像她跟師父一起去過海生館,雖然並不完美,但確實是她所珍藏的回憶。

  深海光流也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為什麼明明大家都在一起工作,時常見面了,她還是期待特定節日大家聚在一起的時光。

  直到現在。

  「我只是想問,」最後,深海光流想了想,決定還是要直接說出心裡的想法,這樣才是最好的,「以後還能像這樣一起出來玩嗎?」

  哪怕只是一起去聽音樂會,一起去看電影;在咖啡廳閑坐一個下午,在餐廳吃一頓美味的餐點;又或是游樂園和動物園,任何找不到真正有力的理由,但仍然讓人向往的地方。

  「我已經在撒嬌了,今天一整天都是。盡管如此我也希望還會有下一次。」最後,深海光流沉穩地對自己下了批注,「我認為這很任性,畢竟我沒有任何其他的理由,只是希望能和你有更多回憶……所以,就算這樣也可以嗎,阿綱?」

  她只是突然發現不需要任何特殊的理由,她想和她的家人和朋友們一起,把任何普通的一天變成珍貴的紀念日。

  ——現在換成年輕的教父滿臉通紅。此時他真的感謝起直播已經結束了,讓他不至於表現出太過丟臉的樣子。

  不過盡管如此,澤田綱吉還是好好地回應了深海光流。

  「……當然可以了,光流。」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以為阿綱的部分上半部已經發出去了,結果發現竟然沒發,乾脆就把約會一起完成了……所以下章基本上能結束這個番外吧,可喜可賀

  話說本章我感覺就是兩個直球選手的直球對決,雖然小光一開始難得決定不要直說自己的想法……但最後抗不住直球還是說了,恭喜收獲本章「撒嬌的行為被發現意外地覺得羞恥導致臉紅」的小光一枚!(雖然馬上就恢復了)


第119章 【平行世界(AW)/01】全員性轉的世界

  「稍微釐清一下……在光流先生所在的平行世界裡,有與我們所有人相對應的存在,對吧?」

  在會議室中,年輕的教父將身子靠在皮質靠椅;彼時新彭哥列的各位守護者都因公務繁忙離開了,留在現場的唯有因為暫時沒事情需要處理的澤田綱吉,以及深海光流——男性的那位。

  澤田綱吉深深吐了一口氣,用只有面臨嚴重事態才會有的沉重口吻接著:「然後……在那裡我們都是女孩子……是嗎?」

  「嗯,如果沒有搞錯的話,正是如此。」

  灰發的醫生答道。關於這一點,方才兩人做了一番熱烈的討論——關於,兩個世界除了雙方的性別有了微妙的出入以外,究竟還有什麼不同。

  當然澤田綱吉對於有沒有這個必要——關於探究自己成為女性以後究竟是什麼光景這件事——抱持著十分的懷疑。

  然而在聯絡了技術部門後得到的建議卻是——「目前還不知道十年後火箭炮出了什麼問題,也從來沒出現過類似的案例所以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也許能從分析兩個世界的差異,找到使用十年後火箭炮再次切入全新平行世界的方法,因此希望各位能從光流先生口中得知更多的資訊」——像是這樣子的回復,導致他們不得不深究這個問題。

  ……雖然澤田綱吉十分懷疑技術部門的同仁說不定是打算開一個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但以他的個性,當然也說不出像「這都辦不到我還養你們干什麼」之類的黑心企業主發言,最終還是只能摸摸鼻子老老實實照著他們所說的方法做。

  「首先是名字……聽起來好像有微妙的不同?」澤田綱吉努力回想了一下早前的對話,山本好像被叫成了「武子」,「呃,不過深海先生你還是稱呼我為『阿綱』呢,原來另一個我也使用這麼男性化的名字……」

  這麼說好像有點奇怪,不過在日本如果有一個女孩子被取名叫「綱吉」,的確會讓人搞不清楚父母到底在想什麼。

  「不,我想綱吉你弄錯了。」然而深海先生卻搖搖頭,從白色大卦的口袋裡掏出筆和小小的記事本,在紙上寫,「其實一般人很容易搞錯呢,畢竟讀音相同,就把亞奈的名字跟日本著名的德川家族的綱吉弄混了……實際上,漢字是這麼寫的喔。」

  醫生把手上的筆記本翻轉,讓澤田綱吉能看清楚——上面寫著「澤田亞奈惠(Sawada Tsunayoshi)」,旁邊還另外寫了著「澤田綱吉」四個字,似乎是作為錯誤示範的存在。

  「……」好的,他的名字原來是個錯誤嗎?

  「……那個,光流先生。」年輕的教父努力地維持笑容,「冒昧詢問一下,請問你剛剛是叫我綱吉(Tsunayoshi)還是亞奈惠(Tsunayoshi)?」

  如果是「亞奈惠」,澤田綱吉覺得自己怕是沒辦法再跟醫師好好說話了。

  「嗯……?」不明所以的醫師眨了兩下澄澈的眼眸,直白地回道回道:「……Tsunayoshi,我是這麼叫的喔。」

  澤田綱吉:「……」

  後來,教父又得知了「獄寺蓮飛(Gokudera Hayato )」、「笹川涼(Sasagawa Ryo)」、「藍果(Ranka)」等等姓名的漢字寫法,這才調整好心態。

  「總之,光流先生要不要先跟著我去總部裡面逛逛?」澤田綱吉苦笑著提議,「那個,我想也許光流先生還有些困擾,熟悉的伙伴突然完全變了樣什麼的……所以稍微去散散心也許會好一些?當然我也會請技術部門加快研究速度,盡快讓光流先生回到原來的世界的。」

  「沒有什麼問題。不過……」

  聽了澤田綱吉這話,醫生似乎有什麼話想說,然而還是沒有說出口的樣子。

  因為他最後只是點點頭,說:「不,算了。沒什麼。我們走吧。」

  「嗯。就先去最近的地方看看吧。」

  「離這間辦公室最近的地方嗎……」醫師思考了一下,慢慢說道,「那應該是……嵐守和雨守辦公室?」

  「是的,就是那裡。」就總部的配置而言,兩個世界大概沒什麼不同吧?看著似乎熟門熟路的深海先生,澤田綱吉想道。

  「啊,不過,光流的辦公室也在附近,我想光流也不會介意讓平行世界的自己拜訪一下辦公室,要不我們乾脆……呃,光流先生,你怎麼了嗎?」

  「不……只是稍微有些訝異。」深海先生抬起手,食指屈起輕輕靠上下頜處,做出探討什麼匪夷所思現像的模樣,「請問在本部的這間辦公室……不是你們在使用的嗎?還有,你們進去那間辦公室,竟然需要『我』的同意……」

  「那個……這樣有什麼不對嗎?」為什麼你要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啦——

  雖然還是表情紋絲不動,仿佛沒有情緒,可是教父確信自己在對方眼中看見了強烈的震動。

  「也許這麼問有點奇怪,但我就直說了。」深海先生蹙起眉頭,困惑地開口,「難道你們每個月不需要開女子會之類的茶會交換情報?不過既然是大家性別都不一樣的世界,所以……難道你們不會在這裡開男子會,或是進行所謂的男子漢之間的秘密對話、還標榜女孩子禁止參加之類的?」

  「如果有的話,我很想知道是在討論什麼呢。也許能透過這個推敲出『她們』之間的話題。」深海先生有點感慨地說,「畢竟總是被排除在外,有時候還是會有點寂寞啊。」

  澤田綱吉:「……」

  「……不,沒有這種事情。不要說女子會……也沒有男子會或是你剛剛所說的什麼男子漢的秘密對話……」澤田綱吉突然感覺太陽穴突突地猛跳,平行世界的他到底有多慘無人道,竟然把醫生趕出他自己的辦公室,還給小團體排擠他?

  「真是的,平行世界的我們在搞什麼啦!這不是很糟糕嗎!」澤田綱吉忍不住小聲吐槽了一句,卻突然聽到一聲輕笑——那並不是他聽慣了的音色,因此當下不免愣了一下。

  然而當他下意識地抬起頭,卻看到眼前的男子展顏,淡淡一笑。

  如同灰色玻璃珠一般讓人感到冰涼如玉石的眼眸染上幾分無奈的笑意,宛如旱地突地冒出了嫩芽再開出朵花,無端令人驚嘆;再接著清凌凌的嗓音響起,比起少女那偏高的音調,屬於男子較為低沉的嗓音恰如雨水低落在溪旁厚實的岩石上一樣穩重。

  「不過,雖然會有點寂寞,但妳們如果能開心的話就好了。」深海光流說,「平時總是很努力呢,所以偶爾會想要湊在一起做小小的抱怨,我認為應該要諒解。」

  雖然臉上笑容已經不見蹤影,然而醫師的語氣十分溫柔,他微微偏頭,看向比自己矮一些的澤田綱吉,神色肅穆認真,「其實我剛剛就想說了,雖然健康檢查的工作做到一半,擅離崗位讓我有點擔心,不過除此之外,我完全不覺得困擾。」

  「我一直把亞奈當成妹妹——綱吉的話就是弟弟了。哪有哥哥會嫌棄自己的弟妹添麻煩,覺得困擾?所以請稍微再放松一些吧,綱吉現在的表情,跟亞奈遇上棘手難題的表情很像,反而讓我覺得很苦惱呢。」

  ……澤田綱吉沒有手足,兄弟姐妹通通沒有,所以並不能理解關於兄弟姐妹之間相處的話題。

  只不過……這位在黑手黨界赫赫有名人人敬畏的教父,在人生已經過了二十六個秋冬的如今,突然有了想把自己塞回娘胎,求奈奈媽媽多生個哥哥給自己的念頭。

  ——媽!妳欠我一個會給我出頭的親哥哥!

  內心突然渴望起了手足之情的教父決定轉移話題。好在經過方才那番話,他似乎還真的放松一些了——不管這位深海光流先生是如何看出他對於這個狀況的不適應的,澤田綱吉倒是發現了他與那位深海小姐之間,除了外表外共同擁有的特質。

  例如……那個,常常說出一些讓人不好意思但又特別貼心的話……之類的。

  「既然沒有挪作女子會專用房的話,那就去那裡吧。」沒注意到教父復雜的腹誹,深海光流提議,「我對這個世界的我進行了什麼研究十分感興趣,興許還能從研究筆記一類的找到我的研究靈感……啊,這裡的我應該不會介意我翻看那些東西?畢竟也是女孩呢……」

  「呃、光流的話,我認為應該沒事,但……」

  想起某件事的澤田綱吉欲言又止——那是跟女子會相比也讓人覺得莫名其妙的事情;同時還讓他認真檢討起他們,平常到底給那位醫生添了多少麻煩……

  「總之,我們先到那裡再說吧?」

  深海光流頷首,兩人一路走到了作為深海小姐辦公室的那間房間。

  進門之前,盡管裡面應該沒有人在,深海光流還是禮貌性地敲了敲門板,「打擾了……」

  「——哼,總算來了。竟然遲到那麼久,妳——」

  「光姐,Me 有話要跟妳說喔——」

  「……那個,」在門扉完全打開以前,澤田綱吉抓緊時間,努力維持著笑容和深海醫師解釋,「因為某些原因,這間辦公室其實算是半個專用會客室……瓦利亞……暗殺部隊專用會客室。」

  深海光流:「……」

  灰發的醫師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門扉大開,露出裡頭的人影——銀色長發的劍士,以及帶著誇張青蛙頭套的青發少年……醫師淺淡的瞳中未掀起多少波瀾,仿佛流速緩慢的水銀,慢慢地在兩人身上流淌而過。

  沐浴在這樣子緩慢卻不讓人感覺不適的目光下,劍士和術士難得一愣,過了好半晌,才看灰發的醫師自顧自地點點頭,眼中浮現一股理解。

  他們聽到醫師如此說道——「嗯……果然,是男人啊。」

  史庫瓦羅:「……!」

  弗蘭:「……?」

  「——喂!!你這小子懷疑誰不是男人啊?!!」

  +

  「所以我說——光流哥不在好無聊啊!」

  頂著一頭烏黑俏麗長卷發的成熟女子,露出了一點也不符合自己成熟風韻的表情,癟著嘴委屈道,「平常這個時候,光流哥都會陪我打游戲的!」

  「嗯,是這樣啊。」深海光流垂下眼睫,對上女子晶亮的眼,「不過,就算性別改變了,我認為有些事情,只要我還是我,都不可能妥協——例如,一定要把該做的事做完才可以玩游戲。」

  「為什麼……總覺得好像多一個光流哥在對我說教……」藍果少女可憐兮兮地哀嚎一聲,低頭認命地……走回房間寫作業。畢竟她只是十六歲的少女,還在上高中呢。

  「因為小光也是阿流吧?唔,類似雙胞胎妹妹的感覺?」山本武子笑嘻嘻地說道,腦回路神奇的連上平行世界的自己,不得不說簡直是橫跨時空的奇跡,「我感覺也像多了個妹妹喔,小光超可愛的!」

  「那個……我想就算我跟平行世界的我很像,應該也不是妹妹……是姐姐才對。」畢竟她年紀比較大。

  「光看外表根本看不出來好嗎,簡直就是未成年啊?」一旁獄寺蓮飛皺著眉頭,抱怨似地說,「話說妳這個裝扮是怎麼回事,還有,妳不化妝嗎?身為彭哥列的一員,就算不是守護者也該好好打理自己的門面吧……可惡皮膚好嫩——」

  「雖然不會很痛,但是能請妳不要捏我的臉頰嗎?」雖然深海光流半邊的臉頰被獄寺小姐輕輕扯著,仍然努力保持口齒清晰,以求將自己的訴求准確地傳達,「還有……我這身裝扮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kufufufufu……妳這恐怕是在開玩笑吧?深海光流。」本來正靠著牆冷眼旁觀的六道小姐語帶嘲諷地開口,還用極其輕蔑的眼光打量著深海光流,「穿成這副樣子,難道妳認為沒有問題嗎?」

  「……?」深海光流不明所以地皺了皺眉,低頭查看自己的服裝有什麼不妥。

  條紋襯衫與黑西裝,兩者搭配鮮明,給人一種乾淨俐落的感覺,更別說她在穿上以前還先用熨鬥燙得平整,衣服的線條一板一眼到足以讓人聯想到「精英」二字;然後是繡有彭哥列標志的金色圖樣的白色大掛,基本上已經是她的標配,似乎也聽澤田綱吉等人說過「看到這個就有種這才是光流感覺呢」。

  因為是能作為像征被伙伴們記住,進而聯想到自己的一個「標志」,因此她十分珍惜。

  「……失禮了。不過,我不知道我的服裝有哪裡出錯?」深海光流最後還是放棄尋找衣裝的疏漏,在她看來今天依舊沒有錯漏。

  「kufufu……當然——大錯特錯了。」

  接下來便是一長串連珠砲似的數落:

  「黑色西服裙裝雖然是正裝,不過所謂的『正裝』可是有『刻板到讓人退避三舍的衣服』這種意義,竟然當成日常裝束天天穿著,簡直不敢相信;還有,作為醫生就成天穿著白掛,這種像是怕害怕自己屬性被遺忘的作為也太刻意了,反而讓人覺得很煩躁。」

  「所以,」六道小姐面上帶著妖嬈的笑容,宣布,「綜上所述,你、完、全、不、合、格。」

  深海小姐:「……」

  「……骸。」深海光流神色復雜地看著眼前趾高氣昂數落著自己的性轉版有人,內心有難以言說的感情不知該像誰吐露,「變成女孩子以後……好像跟我認識的那個骸不太一樣了……」

  為什麼她會有種明明受到爆擊但又無法反擊的心塞感覺……

  「那個蠢貨才不是我。」六道骸(女)連一秒的遲疑都沒有,當即駁斥,「就算我變成男人,也不可能變成那種毫無神經去揶揄女孩子年齡的冒失男——對了,那邊的黑手黨成為男人倒是很有可能做出這種事嘛。」

  「嗤,完全不想承認自己成為男人後是個爛人呢,真是可悲的女人。」獄寺蓮飛對六道骸自欺欺人的話嗤之以鼻,「如果像是 Boss 那樣子優雅可愛又大方包容的好女人,變成男人也一樣會是超級好男人,跟妳這種原本就是壞女人的家伙,就算性別轉換也改變不了什麼啦!」

  「……黑手黨,看來妳是想要打架?」六道骸瞇起雙眼,血紅色的輪回眼此時閃爍著不祥的紅光,「樂意奉陪唷?kufufu……」

  「妳們——別吵了啊!」澤田亞奈惠長長嘆息一聲,出門阻止雙方,「小光小姐還在這裡……好歹也是另一個光流,妳們還是好好注意形像比較好吧?」

  獄寺小姐和六道小姐:「……」

  「妳……」獄寺和六道兩人突然一同回頭,看向深海光流,幾乎可以說是齊聲開口說,「應該沒有跟米魯菲歐雷那個討厭的女人一樣的能力吧?」

  「呃……」深海小姐的腦筋一下子沒有轉過來,「女人是指……優尼?」雖然她認為以優尼的年紀,稱呼為女人似乎還有點勉強。

  「誰?尤裡的話是男孩子吧?誰在說他……」

  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盲點的獄寺狠狠皺了一下眉,「不對,我們這裡跟妳那裡不一樣……我說的是那個能偷窺平行世界的女人,白……」

  「——哎呀,該不會是提到我了吧?」

  那是一道光聽就讓人感到華麗一詞的嗓音,伴隨著高跟鞋叩響在地板上的清脆跫音,仿佛一首節奏明快而琅琅上口的曲調,以強硬的姿態將自己鐫刻在你的腦海中。

  如同自大門口走進大門的那道身影一般。

  鮮明到刺目的白色發絲晃得人眼球發燙,卻不顯得清淡,反而給人一種濃墨重彩的強烈印像;紫色的瞳在艷麗的臉龐上如同盛放的蘭花,與左面頰上宛如倒置王冠的相得益彰。

  「……哼,花枝招展。」六道骸嗤笑一聲,表示自己的不屑。

  「骸醬還是一樣不誠實呢,看到美麗的事物明明只要坦然的稱贊就行了,有時候認輸也是一種美麗唷。」

  白蘭小姐笑盈盈地接話,在場的女人,除了深海小姐腦中閃現「咦這個人是在誇獎自己嗎?這麼直白?」這樣的念頭,其余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不過……沒想到真的能見到呢……」

  白蘭小姐將視線轉移到深海小姐身上,紫羅蘭色的眸愉悅地彎起,舉步朝著後者走去。

  「唔哇——這就是女孩子版本的光君——不,應該叫光醬嗎?總之太可愛了!」白蘭小姐的語氣聽上去很興奮,敞開懷抱對著毫無防備的深海小姐猛然一擁,「早就想要試一次了,女孩子就是這點好,光君的話每次都會躲開。」

  「……啊,聽到這件事讓我挺欣慰的。」深海光流神色冷靜,即便白蘭小姐不安份地拿臉磨蹭自己的臉,表情仍平靜得令人詫異,「看來這個世界的我不用每天承受這種事……另外,呼吸有點不順暢……稍微……」

  「白蘭妳夠了,快放開小光,她要被你悶死了——」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深海小姐得以避免了被隔壁家族性轉的首領悶到窒息而死的悲慘結局,白蘭小姐坐在招待外賓的客座,笑得見牙不見眼,燦爛得嚇人。

  「真沒想到,有一天真的能夠突破讓人惱火的平行世界障壁,讓身為女孩子的光君——光醬來到這個世界!」白蘭張開雙臂,做出一個擁抱的動作。使得想起方才經歷的深海小姐不動聲色地往後挪了兩步,「一直以來都很想試試看呢,但因為除了這裡以外的所有世界所有人性別都錯置,沒辦法使用十年後火箭炮實際接觸其他平行世界的光君。」

  根據白蘭小姐的說法,一個「現在」通常擁有無數的可能性,呈現的方式即為所謂的「未來」,單一的時間軸因此分化成不同的時空,最終發展成並行的平行世界。

  當然,平行世界之所以稱之為平行世界,即是因為雖有無數種可能;然而,一旦此世界導向了某種必然的走向,便會在分歧點與其他平行世界做出區隔,無法互相干涉——除非擁有名為白蘭傑索的天選之人那般能橫跨平行世界的能力。

  「呿,講了半天還不是在吹自己?」獄寺蓮飛不屑地總結,「簡直是自戀狂。」

  「哈哈哈,獄寺妳說話也太不留情啦……不過,」山本武子笑瞇瞇地接話,「我在今天以前都還以為白蘭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呢——畢竟十年後火箭炮以前從來沒有把小光帶過來過嘛。」她指的明顯是作為女性存在的深海光流……話說當事人此時反而對「作為山本武鏡像的女性竟然搞清楚狀況了?」這件事感到比較震驚。

  「那是理所當然的。」白蘭百無聊賴地用手指卷曲了發絲,垂眸說道,「因為不管其他平行世界如何延伸出近乎無限的可能性,我們——這個時空,打從一開始就只有一條路線可以走。原因就在於,我們所產生的歧異點打從一開始就與所有平行世界不同了。」

  白蘭嘆了好大一口氣,低頭看著自己的胸口那明顯的第二性征,露出了沉痛的表情。

  「那就是,我們竟然是女人!」

  「……」彭哥列眾女子面面相覷,「這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她們可是從出生起就是女人了啊,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嗯,我明白了。」還是深海小姐先想明白,「妳的意思是說,除了這個世界以外,所有世界的妳們都是男性?如此的話,十年後火箭炮只能在擁有『可能性』的世界跳轉,因此性別的錯誤導致這個世界,打從一開始就不構成橫越平行時空的要件……對吧?」

  「就是如此唷?真不愧是光君的性轉,腦子一樣聰明呀。」白蘭小姐愉悅地笑了笑,「這可是規矩,也是限制呢。所以即使我可以看到平行世界的事情,也知道其他的『白蘭』在做些什麼,但我一點干涉的機會也沒有,就只能看那群男性的我做出毀滅世界那類蠢事。」

  「等等,我還以為妳以前說其他世界的自己毀滅了世界都只是在開玩笑啊?」澤田亞奈惠臉色一變,突然以驚恐的眼神看向白蘭,「那什麼……對,我還以為妳只是青春期比別人稍微延長了一點……中二病……」

  白蘭小姐:「……」

  「就算是亞奈醬,有些話也是不應該說的喔?」白蘭笑得萬分燦爛,反而讓人害怕藏在這之下的陰暗面,「我不是也用窺探平行世界的能力幫亞奈醬很多次嗎,而且每季度即將流行的時裝也都准確的預測了喔?要不是這樣,我怎麼可能走在時尚尖端,亞奈醬真愛跟我開玩笑。」

  嗯?這種能力原來是用在時尚流行的用途,意外的和平呢。

  深海光流決定要回去和她那裡的白蘭傑索講一下這件事,認真檢討……為什麼作為男性的你們,只想得到毀滅世界這種品味糟糕的用途?

  「這麼說的話的確,在匣兵器的研究上面貢獻良多……」澤田亞奈惠喃喃自語,「匣獸的服裝也總是很多款式,每個月推陳出新,不小心就會敗家……」

  咦?說的是那方面的貢獻嗎……各位到底是把匣獸當成什麼了,怎麼還搞寵物美容的?

  深海光流沒有問出聲,不過她總覺得自己逐漸掌握了作為女子的大家的行為模式了。

  「真的假的,不至於吧——我還以為那是男的六道骸才會做的事。」獄寺蓮飛看起來有點不敢置信,旁邊的六道「喂」抗議了一聲,「因為這家伙不是一直都說要毀滅黑手黨跟世界嗎?」

  「啊,關於這個的話,骸醬——另外一個世界應該要稱呼為骸君吧——在最後一個世界要被毀滅的時候,拚死阻止了我喔。」白蘭小姐說,語帶調侃,「看起來跟綱吉君真的是很要好呢,共同拯救世界什麼的,超王道熱血的劇情唷。」

  「白蘭……妳根本是把平行世界發生的事當成連續劇在追蹤劇情吧。」亞奈惠吐槽。

  「是這樣沒錯啊,誰叫他們不讓我加入話題,還老是做愚蠢的事——我想妳們應該不知道,不過除了我們以外的平行世界,總共被毀滅了八兆億次唷?」白蘭小姐露出煩悶的神情抱怨著,「真是見鬼,同一件事情要我做八次我都有點受不了,毀滅世界這種無聊的事真虧他們能讓他重復上演八兆億次。」

  妳這麼說也太不尊重被毀滅的世界還有努力拯救世界的其他人了吧——雖然很想這麼說,不過深海小姐其實也很納悶,到底有誰會閑到毀滅世界這麼多次還樂在其中?恐怕遠在其他平行世界的男性白蘭們此刻都不可抗力地打起了噴嚏吧。

  「唔哇……還真的……」連山本小姐都發出了意味不明的感嘆,「世界毀滅的話,不就沒有棒球,還再也喝不到並盛牛奶了嗎?」

  「妳這個黑手黨還喝什麼牛奶啊……」六道骸看著山本武子,視線可疑地停留在後者某個突出的部位,「雖然毀滅黑手黨並讓這個世界陷入血海是我的目標,不過如果是被白蘭那家伙搶去做了,會不快是理所當然的。」

  「……骸醬,稍微提醒一下,我本人還在這裡喔?」白蘭客氣地笑著,提醒六道小姐何謂尊重友善包容的好品質,「不過,雖然其他世界的白蘭多麼愚蠢,仍舊給我帶來不少娛樂還有便利,所以我就大方的原諒他們啰。」

  「況且,透過他們讓我認識了亞奈醬還有光君。」紫羅蘭色的眼彎成新月的形狀,白蘭小姐看向深海光流,「現在還把一直只能看不能碰的光醬送來給我,只能說雖然生為愚蠢的男人,但我還真不愧是我啊。」

  呃,她是櫥窗裡面的食物樣品嗎?雖然心懷這種疑問,深海小姐卻詢問了別的問題。

  「把我送過來的意思是,本該無法透過十年後火箭炮築起通道的這個世界突然與其他平行世界互通這件事,和白蘭有關?」

  「哎呀,這個嗎,跟光醬說也沒關系唷。」白蘭小姐出乎意料的爽快,「不過,光醬要先滿足我的願望才行。」

  「妳的……願望?」

  已經是今天第二回了,看著從進來到現在笑容未減半分的白蘭小姐,深海光流的心中突然湧現了不妙的預感。

  +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為那什麼火箭炮出了問題,所以深海光流那丫頭被送到了完全未知的平行時空?然後現在在老子面前弱不禁風的混小子是那丫頭身為男人的樣子?」

  「嗯……大概就是這樣沒錯啦。」

  澤田綱吉回答了問題以後,就看白發劍士陷入沉思,半晌過後開口:

  「……說什麼鬼話,那丫頭是女人,既然如此平行世界應該也一樣吧,喂——?!」

  「我……我明白史庫瓦羅你的困惑跟混亂,雖然一般而言是如此……可是這位深海先生真的是光流。」澤田綱吉苦口婆心地勸,「你仔細看看他的臉,跟光流很像的。」

  「老子管他像不像!再像性別也不對!」史庫瓦羅煩躁地打斷了教父的話,捆在手臂上的長劍慣性揮舞著,像是想把眼前煩人的常見通通斬斷似的,「煩死了,蕊娜那女人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又會做什麼——她要是不接受倒楣的還不是老子!」

  史庫瓦羅可不覺得蕊娜能接受這種事——她口中可愛的「小光」變成眼前這個木頭似的青年——不用想就知道,她會掐著自己的脖子要他用劍劃開空間,把深海光流那丫頭救回來……就算他天殺的根本辦不到這種事。

  「……長毛隊長,要不你還是冷靜一點吧?」這時,保持了比史庫瓦羅更久更長沉默的弗蘭突然開口,語氣聽不出半點異常,仿佛沒有受過衝擊的感覺,「失去冷靜對現況無濟於事,更何況那也不是我們這種暗殺者應該要有的表現唷。」

  「……嘖。」大約是不得不認同弗蘭最後說的那句話,史庫瓦羅嘖了聲,看樣子是稍微冷靜下來了。

  該說真不愧是幻術師嗎?給人的印像常常是驚奇箱的感覺,因此遇上該驚訝的事情也能很淡定之類的……

  澤田綱吉暗自佩服著,看看術士那淡定的樣子,表現得冷靜、沉著,還有……身後那飄浮的「不管怎樣光姐都是 Me 永遠的偶像」的大字報應援板。

  「……」敢情你剛剛思考這麼久就思考出這種鬼結論?敢不敢再盲目一點啊追星族!

  「啊,你果然是弗蘭嗎?」這時,深海先生開口了,仿佛是在看了少年眼中那讓人一言難盡的跑馬燈以後才認出人的,「謝謝你喜歡我……嗯,應該說是這個世界的我?雖然我無權代表她發言,但我確信她也會很高興的。」

  ——於是「砰」的一聲響聲過後,應援板上面的字句改變了:光姐跟光哥都是 Me 永遠的偶像。

  「快住手……」澤田綱吉忍不住用手摀住自己的臉,不忍直視,「幻術……你這樣用幻術,骸會很想哭的……!」

  「喂喂!」史庫瓦羅跟著暴躁地大吼,「最該冷靜的不是你小子嗎?!」

  「不,Me——可是經過審慎的思考才做出行動的唷?」弗蘭說,雖然搭上身旁漂浮的那些用幻術制造出來的小花實在沒什麼說服力,「瞞不過 Me 的眼睛的,那就是光哥跟光姐——是一樣的。」

  「……」這是什麼廢話,都說是平行世界的深海光流了,當然是同樣的人啊!

  弗蘭卻一臉看破大道理的模樣,「具有一樣的偶像光環,面癱的表情也毫無破綻……不會錯的,這就是 Me 作為精神指標不斷精進學習的光姐。」

  「我倒是完全搞不懂你的指標了……」澤田綱吉嘆了口氣,「總之,我想你們也明白了,史庫瓦羅,弗蘭。目前還沒找到讓光流先生還有光流交換回來的方法,如果你們有是要找光流的話還是改天吧。」

  聽了澤田綱吉的說法,史庫瓦羅很快皺起了眉頭,沉下臉色思索片刻後,開口,「……嘖,好吧。老子這回就先放過那丫頭——等到找到法子讓那丫頭回來,記得要她馬上過來瓦利亞本部!」

  「一定要叫她立刻過來!」臨走前史庫瓦羅仍不斷強調,看到男性版本的醫師如同深海小姐往日那般沉著臉點頭的模樣,只覺得應該習慣的場面此刻看來特別不順眼,「那丫頭最好快點滾回來!」說罷拖著似乎還想跟深海先生聊天握手要簽名的弗蘭一塊走了。

  「這裡的絲貝爾畢……似乎不太喜歡我?」看著遠處銀發男子的背影,深海先生皺起眉思索,看來是有點兒介意對方的反應,「不過,是不喜歡我,還是另一個『我』呢?要是是後者的話,我想『我』大概會有點失落……」

  「不,我想他應該不至於吧?」大家認識那麼久了,澤田綱吉自問對瓦利亞還是挺了解的;那群人之中,除了弗蘭粉深海光流粉得特別坦然以外,全都是別扭的家伙,「別看史庫瓦羅那樣,他對我們這的光流很關心呢。」

  老是小丫頭、小丫頭地叫著深海光流的史庫瓦羅,道理大概和叫山本武「臭小子」一樣;雖然被本人聽到可能會覺得矯情又惡心、恨不得把造謠和被造謠的家伙通通砍了……但澤田綱吉還是偷偷地認為,這根本就是二代劍帝送給親近之人的愛稱吧?

  「這樣啊……」醫師若有所思,「我還以為他和我認識的絲貝一樣,很嫌棄我。」

  「咦、欸?」澤田綱吉不由得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怎麼可能啊,史庫瓦羅跟光流的關系——雖然本人嚴正否認過——很要好啊,好到一塊出去外頭常常被當成兄妹……呃,雖然跟兩人發色瞳色相近這件事可能有關聯。

  可能是平常相處起來太融洽了,澤田綱吉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想像平行世界兩人關系惡劣的樣子。

  「絲貝總是嫌棄我缺乏鍛煉,認為我的身材太矮小了。」醫生微微偏了頭,手抵在下頜做出思索的動作,「意大利男性的平均身高是一米八,我已經超過這個數字,絲貝卻常常說『穿上高跟鞋就 NG 了』……但我並沒有會穿上高跟鞋的場合,所以這難道不是單純討厭我而刁難嗎?」

  澤田綱吉:「……」

  「稍微詢問一下……那個,平行世界的史庫瓦羅,她……身高比光流先生差不多嗎?」

  「絲貝嗎?」醫生停頓了不到一秒的時間,便迅速調度記憶中關於所有人各項身體數值的相關資料,「嗯,比我矮一點,一米七八左右,誤差值不超過零點二毫米。」

  誰管誤差值多少啦?澤田綱吉覺得作為男性的深海先生估計搞錯了什麼重點,「光流先生有沒有想過,史庫瓦羅……小姐,也許是說自己穿上高跟鞋會比光流先生還要高,所以才認為行不通?」

  「不可能。」深海先生卻斷然否決了這種說法,「絲貝目前的體態是經由復雜嚴苛的訓練鍛煉出來的,與我這種非戰鬥人員比毫無意義,實驗組和對照組相距太大,以我為基准很沒道理。」

  澤田綱吉很想和對方說這事是不講道理的,卻又聽醫生開口。

  「而且……應該也不是因為不希望自己是身高最高的。」深海先生義正嚴詞,「因為 Xanxus 小姐的身高比我還要高,卻還是穿著十公分的高跟鞋。雖然見面的時候似乎總是犯困不願意從椅子上起來,但根據數據,我很肯定她的身高比我高……既然如此,絲貝的擔憂就更加不可能成立了。」

  「……」是啊,聽起來大概不是在操心自己的事了。

  澤田綱吉隱約猜到了真相,不過為了確認,他勉強地開口,「呃,那 Xanxus 小姐,是不是很不喜歡提到身高的話題?一提就發火那種?」

  「……」醫生微妙地沉默了一下,「……似乎是這樣沒錯。事實上,我曾經三次差點被 Xanxus 的炎之蕾正面擊中,還是多虧絲貝救了我。」

  「這樣啊……」果然!史庫瓦羅根本不是介意自己的身高太高,是擔心眼前的醫生會被自己的 Boss 滅口吧?

  話說,雖然因為身高太高所以不肯從椅子上起來的 Xanxus 小姐很扯,但沒有察覺自己被照顧的深海先生……說實在的,遲鈍到讓人懷疑他根本沒有意大利民族的浪漫血液,甚至還不如他這個日本長大的返祖混血兒!

  於是,年輕卻已歷經的各種風霜的教父不由得對醫生投以「你還差得遠呢」的眼神。

  醫生對此似乎毫無所覺,然而他微斂眼睫,視線落在垂在身側的手上,「因為總是讓絲貝操心,我想她大概會認為我很麻煩吧?對她實在很抱歉。」

  「可以的話,我也希望成為能讓她們仰賴的伙伴——雖然可能做不到在戰鬥時保護她們,但至少不能成為累贅。」

  深海先生毫無表情的臉難得起了點波瀾,似乎是想要露出苦笑,卻礙於面癱的因素而無法施展,「因為是這麼沒用的我,所以絲貝會不耐煩也是應該的吧?就像每次都是亞奈和其他的女孩們在守護我,實在是……」

  「——沒這回事!」澤田綱吉突然用稍嫌大聲的音量反駁了對方。然後他看到了似乎有點驚訝的深海光流先生,以及對方眼中那個也有點驚訝的自己。

  他有多久沒有像是個毛頭小子的衝動了?在接受彭哥列並著手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以後,他漸漸不再向以前那樣衝動了;他一直以為,要是以後再聽到被當作同伴的人說這種不把自己當伙伴的話,他應該能好好聽完,然後以溫和的態度去勸說、改變對方的想法。

  但是——果然,辦不到。正因為他深知深海光流這個人是怎樣的存在、經歷過怎樣的事,因此特別聽不得對方那樣被自貶自抑的話語……即便這是平行世界的深海光流也一樣。

  就算性別不同,總歸是他重要家人。

  「我不認為光流先生是累贅,相信平行世界的我們肯定也不這麼認為。」澤田綱吉先是在內心嘲笑了一下都幾歲了還那麼幼稚的自己,才開口道:

  「光流先生也在平行世界以自己的方式支援著她們吧?那是只有光流先生才能做到的事,我認為是無可取代的。所以,光流先生你千萬不要覺得自己沒有用處……像是我這種廢柴都可以成為黑手黨首領了,你怎麼可能沒有用!」

  說完,教父偷偷瞄了醫生一眼,卻發現對方面色沈著地看著他,並不作聲——雖然深海小姐也時常這樣,但是因為換了個性別嗎?澤田綱吉總覺得自己是不是講了很讓人害臊的話……

  「……你果然,就是亞奈惠啊。」突然,只聽醫生沉凝片刻如此說道。接著便伸出了手,在澤田綱吉的腦袋上拍了兩下。

  澤田綱吉:「???」

  教父當時整個人都懵逼了,抬頭一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醫生認真的看著他,說道:

  「亞奈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我想就是因為她會包容所有人,所以大家才會聚集在她身邊,就連我也是如此。」

  「我想,這個世界的我應該也是。」醫生微微彎起眸,即便成效不彰,僵硬而不自然,卻莫名的讓人感覺溫柔,「光流(Hikaru)她應該也一樣,很喜歡阿綱吧?我也很喜歡亞奈唷。」

  「……光流先生,」微笑聽完深海先生的話,澤田綱吉就想說一句,「正好這句話我也很想說……你果然是光流。」

  這麼讓人害羞的話,還代替平行世界的自己表白——是光流,沒跑了!

  話說……澤田綱吉看了一眼一臉正色的深海先生,看他毫無異狀萬分認真的樣子……這種羞恥破表的話,該不會已經對平行的自己說過了吧?

  應該不會吧……?

  作者有話要說:

  很久很久以前那個全員性轉世界的後續,之前印本有寫完,後來時間過了放在樂乎……但最近把樂乎帳號整個注銷了,想說干脆在這裡也放一下

  以及真的有點想重新排放章節順序方便閱讀,但實在受不了改要點什麼就要等審核,還不能隨便移動章節位置……所以就算了吧……

  這個系列還有一章,然後就是戀綜,接下來想好了,會是ghost白蘭世界的故事!


第120章 【平行世界(AW)/01】全員性轉的世界(完)

  「——真的嗎,光君當時真的這麼和妳說?」帶著紅色邊框墨鏡、頭發呈現紅綠挑染洗吹剪造型的非主流女性面露驚訝,看著眼前的澤田小姐,「哎呀,這種話根本是表白吧?光君真不愧是我們意大利籍的男子呢。」

  「嗯……是真的喔,魯斯麗亞。話說當時真是嚇了我一大跳呀。」澤田亞奈惠有點害羞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接話,「因為我基本上是土生土長的日本人嘛,喜歡什麼的……真的是太羞恥了,意大利人真不是蓋的……」

  「竟然讓首領害羞還隨便撩人,那個臭小子……」獄寺蓮飛咬牙切齒地握緊了拳頭,「等他回來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他!」

  「哈哈,蓮飛你冷靜一點,畢竟阿流是意大利人嘛。」山本武子接過話茬,「而且不只是阿流,我啊,也超——喜歡亞奈的!亞奈很可愛啊!」末了還一把抱住了澤田小姐,惹得後者輕叫一聲「哎呀」,接著莫可奈何地接受自己成了自家雨守的抱枕的這個事實。

  「你這個女流氓不要對首領動手動腳的!成何體統!」長大後沉穩不少的獄寺小姐此時氣得一頭銀白色的長發都要倒豎起來了,手上還抓了一把炸藥,眼看就要物理炸毛。

  「要打的話可以請妳們去別的地方嗎?麻煩了。」這時一旁帶著可愛的青蛙帽子的青發少女開口了,她正坐在沙發上盤著腿,面前桌上擺著不少東西,像是牌子、紙、筆一類,「Me 是成熟又可愛、正以光哥為目標進化的淑女,現在正在把應援用的東西重制一份『光姐』專用的,並不想口出惡言;畢竟傷害阿姨們脆弱蒼老的內心,Me 這樣純真善良的少女還是很過意不去的。」

  「……」不,你這難道不是說得很過頭了嗎?全天下哪裡找得到一個純真善良的少女跟妳一樣毒舌的,怕不是根本誤會了淑女的詞義?

  「kufufu,我希望你剛剛那不夠精准的用詞涵蓋的範圍裡面,並沒有包括師父我。」六道小姐舉起了手中的三叉戟,大有要是妳敢說我是阿姨我就敢近距離給你一槍的架勢。

  「嗯……不管怎麼說,我認為骸醬都該好好管管弗蘭呢。」白蘭小姐優雅地笑著,「畢竟,沒有家教的狂犬跟淑女天差地別,是吧?」

  「唔哇,這個人的嘴也好毒……」澤田小姐細聲發出驚嘆,「不過,我們的確是在打擾人家嘛,沒什麼立場去吵……畢竟這裡是獨立暗殺部隊瓦利亞的本部,就職能上來說不歸彭哥列管轄。」

  「嗯?但是亞奈醬明明是新彭格列的首領吧?我聽說瓦利亞是直屬首領的部隊,只聽亞奈醬的話不是嗎?」

  「這話千萬不能讓 Xanxus 她聽到!」亞奈惠立刻阻止白蘭小姐繼續說下去,「她那個人超自我主義,根本不會聽我的啦。」

  「嘻嘻嘻,的確如此。」這時,一位金發:皮膚白皙到有些病態的女子出聲,由於前額的發絲過長,讓人無法探清她的眼神,只能從她過度上揚的嘴角看出幾分喪心病狂的端倪,「Boss 鬧起來的話可是很麻煩的,我可還不想死。」

  「出現了,墮落的公主殿下。」少女弗蘭抬頭一看,啊了一聲,「真不想在假期見到毫無神經的偽公主系前輩——啊,好痛。請不要拿小刀捅 Me 這個淑女好嗎?」

  「嘻嘻嘻,誰理妳,因為我是公主呀。」公主殿下揚起她尊貴的頭顱,驕傲萬分地宣言。

  「果然,這裡的都是問題人物……」澤田小姐小聲念了一句,趕在弗蘭與貝爾還沒反應過來前清了清嗓子問,「咳……那個,小光還要多久才會出來呢?以換裝而言是不是有點久……」

  「的確有段時間了呢……沒問題嗎?」魯斯麗亞撫著自己的面頰,有點擔憂地道,「不過那也不是多復雜的款式呀,應該不至於是在穿戴上出了什麼毛病……」

  「這可難說。」六道骸哼一聲反駁,「那個家伙是男人的時候就毫無時尚感,變成女人說不定連妝都不會化。」

  「說得也是……令人憂慮呢。」

  說到深海小姐,其實她不太明白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不光是當她做足了心理准備詢問白蘭小姐希望她能幫忙實現的願望是什麼的時候、對方突然笑瞇瞇地來了一句「好想看看光醬穿著可愛的服裝的樣子呀,女孩子就是這點好,打扮起來肯定更賞心悅目」,接著不由分說地把她給帶到了瓦利亞總部。

  這裡的魯斯麗亞大姐塞了很多衣服給她,最後她挑選了相對正常、不至於太浮誇的那套,然後嚴正拒絕了女子們熱切地想要幫助她更衣的要求——請思考一下要是真的這麼做了,回到自己的世界的她碰上正常性別的妳們時究竟該如何自處?雖然缺乏某些常識,但是基本的社會常識她還是具備的。

  換完衣服以後,似乎只要讓白蘭照相就可以了——這個要求其實很簡單,雖然深海光流完全想不透對方的動機是什麼,不過這並不是無理取鬧的要求。

  ……只是,沒想到回程會遇上啊。

  深海光流的目光落向眼前眼前,擁有血紅色瞳眸、鴉羽般漆黑濃墨長發的女人。她的皮膚上有著淺淺的疤痕,縱橫交錯之下本應顯得猙獰,然而在她身上卻給她平添一種特殊氣質,顯得瀟灑不羈;她身上披著一件雍容華貴的鮮紅天鵝絨披風,幾縷墨色發絲落在頸邊,與衣裝上裝飾用的彩色羽翅相得益彰,顯得格外艷麗。

  「……」錯不了,那就是 Xanxus。深海光流注意到對方手上還拿著酒瓶,龍舌蘭的味道撲面而來,酒氣強烈到能鑽進站在長廊另一頭的深海小姐的鼻腔。

  她不由得盯著對方手上的酒瓶看……這個人又大白天喝個爛醉了?

  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深海光流每回去到瓦利亞,基本上暗殺部隊的首領總是宿醉未醒……其實 Xanxus 喝起酒並不會發酒瘋,不如說,因為平時他就脾氣爆,喝了酒而犯困的他反而變得比較溫和一點,畢竟一個睡死的人也很難施行什麼暴力。

  不過她還是不太明白,為什麼這人會那麼喜歡喝酒……雖然她沒有嘗試過,不過聞著也不是多好喝的東西啊?

  正當深海小姐思考之際,Xanxus 小姐不知不覺正朝她逼近,待到她再次抬首之際,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急速拉近。由於過於貼近,讓人感覺仿佛困在猛獸俐齒細縫,似乎隨時可能喪命。

  深海小姐沒有說話,作為求生欲讓她連呼吸都不敢出太大的聲,因為她十分清楚自己與 Xanxus 作為生物,在身體機能上有多大的差距。

  「……庸醫?」冷冽得像是加在酒裡的冰塊一般的嗓音響起,鮮血般的眼眸瞇起,心情似乎不怎麼美好。

  「垃圾……又變得更矮了。」

  「……」對於這個世界的 Xanxus 小姐竟然能認出自己,深海光流突然不知道該感動還是驚訝了。

  還沒等深海光流決定好怎麼回應,突然感覺對方使勁扯了她的領子逼她向前,衣領勒得她頸項生疼,接著唇瓣一涼,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貼上了她唇……眼前那對眼仿佛一漥盛滿血水的潭子,將人鎖在深暗的池底。

  「搞什麼,混蛋 Boss,原來妳在這裡……」

  白色長發的女劍士從走廊的盡頭快步於來,眼底映出不知道為什麼堵在走廊中央的人;這實在很少見,畢竟這個懶女人平時懶得連離開椅子都不肯。

  「喂,雖然妳大概沒興趣處理,但我還是跟妳報告一下。關於這次的任務……」說到一半,史庫瓦羅突然覺得不對,因為那家伙該不會是站著睡著了吧?

  懷著這樣的懷疑,女劍士跨步向前,「喂,混蛋 Boss 你有沒有在聽——」史庫瓦羅不由得驚愕出聲,「妳搞什麼啊——唔!」還沒說完,玻璃酒瓶砸了她一臉。

  「吵死了。」如同凶惡野獸的暗殺部隊首領慵懶出聲,「大垃圾,沒看到我在忙嗎?」

  「忙——老娘當然看出來了!」女劍士粗魯地把頭上的玻璃渣與酒水撥開,用力揮舞著手上的劍,「可是你他媽不用解釋一下,妳灌那個未成年少女酒是什麼意思?而且她是誰啊?!」

  沒錯,史庫瓦羅小姐看到的畫面,正是她認定的老大正拿著酒精含量超高的龍舌蘭,瓶口堵在灰發女孩嘴上死命灌酒的情景——看那女孩的樣子,怎麼看都還未成年。

  ……她們瓦利亞雖然一向沒有什麼好名聲,也不指望能結婚所以行為無所顧忌……但就算再怎樣都不至於誘拐未成年少女吧?而且還灌她酒是打算做什麼!

  「哼,廢物。」結果她家 Boss 仿佛完全不在意瓦利亞的名聲因為首領是個□□而敗壞,一臉不耐,還扯著灰發女孩的衣領衝她晃了晃,「這個,是庸醫。」

  「……」這家伙是喝酒喝到酒精中毒了嗎?酒精中毒以後人會變成智障嗎?

  雖然說之前似乎就有灌過深海光流那臭小子酒了,但眼前的那看起來難道像深海光流嗎?連性別都分不清楚,她家 Boss 這不是喝壞了腦子就是眼瞎了吧!

  女劍士一瞬間陷入了混亂之中,這時,疑似被誘拐來的灰發女孩似乎終於把酒瓶裡的酒乾完了,擋去她臉蛋的瓶身一移開,史庫瓦羅才發現這女孩的長相,和深海光流那個男人竟然真有那麼幾分神似。

  「斯貝……爾畢,對吧?」女孩開口叫了她的名字,「是我喔。」

  史庫瓦羅小姐:「……」

  你是誰啦!

  +

  「不過,雖然已經見了不少人,但說到兩個世界的最大差異……」深海先生思考了一下,慢慢說道「……果然,還是性別。」

  「哈哈……的確是這樣。」澤田綱吉嘆息似說,「沒有想到性別不一樣有那麼多的差別……不,應該說根本沒想過『如果自己是女人的話會如何?』這種事。」

  「確實。」深海先生深表認同,「我也沒考慮過我是女人的狀況……不,大概算是有吧。因為性別不同所以健康檢查時稍微有些不方便,也會覺得自己是女人就好了,只是沒有認真當作專題探討過……也許早就該預防性地深究一下嗎?」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有人說「所有知識都值得學習」的原因吧,要是能學習一下該怎麼做個女人就好了。

  「通常不可能針對這種事做預防啦,我想。」教父苦笑兩聲,「除了這次這種特殊狀況,認識的人性別突然轉換的機率低到基本等於零啊——」

  「——說出這種話,就證明了你還差得很遠很遠吶,阿綱。」

  一道堪稱艷麗的嗓音響起,音色極其出眾,卻莫名讓人聯想到雕飾了繁密裝飾的一把劍,或是特地烤上金漆的金燦子彈。

  澤田綱吉乍聽到這聲音,不知怎的渾身炸起一身的汗毛,一種許久未曾有過的危機感浮上心頭;於是他戰戰兢兢地轉身,看向來者——是個女人。

  以女人稱呼就定義而言也許過於模糊,更准確來說,那是一名少女——外表看上去大約不比深海小姐大多少,也就十七八歲的年紀,稍稍過肩的短發濃密似墨,層次感分明的發鬢貼著白皙的面頰。她穿著一襲黑色西裝,頭上戴著鑲著橘布的西服帽;絕黑與極白在她身上拉扯,一眼看去給人留下強烈而深刻的印像,更讓教父震驚地瞠目。

  「為什麼……」就連一貫從容沉靜地醫生眼中都劃過訝色,「……裡包恩?妳怎麼會在這裡?」

  澤田綱吉已經闔不上嘴了,深海光流頓了頓,鄭重其事地又開口:「裡包恩 ,妳會來這裡,難道是……」

  「嗯?」沒等醫生說完,黑發少女勾起笑打斷了他的話;如同貓一樣的眼微微抬起,跟著舉起的……還有她手上那把漆黑的□□,「看著這把槍,給你個活下去的機會。想清楚再說話。」

  「……」你們平時是怎麼相處的,這麼急著打斷深海先生……而且他還什麼話都還沒說啊!竟然未聽先發一張黃牌警告?

  聞言醫生也沒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沉默了一會兒,「抱歉,但我不理解所謂『想清楚』是什麼意思……我只是想知道妳來這裡的理由。」

  「哦。」裡包恩小姐冷漠地應了聲,收起□□,「你說呢?」狡猾地將問題拋回給醫生。

  「我原本認為這只是意外。」深海先生竟然也接招了,並且眼底不曾經過一絲波動,仿佛這樣子的場合他早已經歷過無數次了,「不過,既然裡包恩妳在這裡……並不是意外嗎?」

  「哼,還不是某人沒用地被火箭炮打中沒辦法回來,我有必要自己跑一趟嗎?」殺手少女瞇起眼數落,「就算是平行世界還是太大意了,蠢流。」

  咦,難道他們關系其實很好嗎?裡包恩竟然是來拯救光流先生的——就在澤田綱吉如此想到的時候,就看殺手又舉起了□□,這回直接對著醫生的臉面。

  「我可是特地跨越時空來處理你的,不如就抱著對自己能力不足的懊悔之心在三途川好好反省一下如何?」

  澤田綱吉:「……」

  為什麼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他充滿既視感?當年他還是個廢柴的時候裡包恩對待他的態度、和眼前的裡包恩小姐對待光流的態度,根本不遑多讓!

  話說,不管在哪個時空他都不覺得以深海光流為名的人物會是蠢貨——裡包恩你這不就是毫無根據地在胡亂發脾氣嘛!

  「請住手,裡包恩。子彈如果打在腦袋,我沒辦法給自己進行醫治。」醫生的聲音竟然還是十分冷靜,這一點讓澤田綱吉忍不住感慨他果然就是光流,「我知道這次我突然跟光流小姐轉換,嚇了大家一跳,這一點我很抱歉。」

  一旁的澤田綱吉不由得小小聲地做出「咦——那個應該由你道歉嗎——?」的發言。不過沒人理他。

  「不過,我很高興裡包恩妳來找我。」醫生垂下眼睫,看著少女如點漆的墨瞳,「被人關心的覺很好,特別是被裡包恩妳關心。」

  畢竟這可是十分難得的待遇啊——深海先生是很知足的,還特別容易感動。

  「謝謝妳。」醫生真心實意地道謝。

  「……哼。」殺手少女沉默一會兒後輕哼一聲,「關鍵時刻倒是挺知道該怎麼說話。」

  「只是真心話罷了。」醫生如此回答,「對了,裡包恩妳之所以來這裡,應該是為了看看——」

  正說到一半,醫生忽然被粉色煙霧給遮蓋住,那聲清脆響亮的「砰」響起,似乎正巧壓過殺手煩躁的「嘖」聲,伴隨而至的是不過分別數小時,就讓澤田綱吉特別懷念的那位伙伴的身影。

  「光……流?咦?」正想喜迎對方歸來的教父待到看清深海小姐的模樣,還未說完的話先卡了殼,「妳這身打扮,是……」怎麼回事?結果仍舊沒能好好說完話,眼前的人便向他的方向傾倒,澤田綱吉雖還沉浸在震驚中,下意識還是伸出手接住了對方,湊近後更是嚇了好大一跳,「這是酒味?你喝酒了嗎,光流?」

  只見深海小姐離開這個時空時穿的衣服早就換了一套,不單是一慣燙的平整的襯衣西裝配領帶通通消失,相當於標配的、印有彭格列標志的白大褂也不見了……此時在她身上穿著的是一件風格精致可愛的洋裝,胸前的領帶成了俏皮的蝴蝶結,下擺是飄逸的黑色褶裙,裙擺還綴著一層蕾絲,以及低跟娃娃鞋和用緞帶高高扎起的馬尾,怎麼看怎麼可愛——而且簡直像是未成年少女。

  這身打扮是怎麼回事?澤田綱吉不認為穿越一趟還能讓人變年輕回來——更重要的是少年時期的深海光流也沒做過這樣的打扮啊!

  ——不,澤田綱吉,你已經是個成熟的黑手黨 Boss 了,換裝閃亮登場這種小事……雖然說發生在連宴席場合都不忘披上白掛出席的伙伴身上十分少見,但這件事本身又不是什麼大事,澤田綱吉,你必須冷靜。

  如此做過心理建設後,澤田綱吉很快取回了理智,畢竟他也不是當年那個思慮欠妥的腦熱少年了。

  「看來是被瓦利亞的設計師魯斯麗亞打理過了。」這時殺手小姐發話,一臉理所當然地將暗殺部隊晴手當作造型設計師,「比我聽說過的像樣多了,看來是被好好打理過……那麼身上會有酒味也是理所當然的。」

  「裡包恩……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可以稍微和我解釋一下嗎?」從殺手的話語中澤田綱吉敏銳地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聽說』的意思是,妳早就知的這個平行世界的狀況了?而且聽妳的意思,似乎也知道光流身上為什麼會有酒味?」

  「方便的話,請務必和我解釋一下。」

  ——哼。

  殺手小姐看著眼前身形高挑的青年,眼神堅毅,並且不像年少時期時隱時現,軟弱退去,溫柔也有了原則,卻仍包容著所有——是澤田亞奈惠(Sawada Tsunayoshi)擁有的眼神。擁有這樣眼神的亞奈惠已是獨當一面的家族首領,眼前名叫澤田綱吉的家伙,大約也會是稱職的教父吧。雖說對平行世界的自己理所當然也抱有信任,相信只要是自己,就算是爛泥都能把他扶上牆。

  然而聽說了白蘭和入江正偷偷摸摸在研究來到這個世界的實驗,一時興起,殺手小姐便來到這個時空造訪,說到底,還是處於好奇心吧,她很好奇亞奈惠那個丫頭如果變成了個臭小子又如何。

  不過,真不愧是我啊,舉世聞名的殺手家庭教師不禁贊嘆自己的偉業,廢材也能成為使之成為明星。

  看在他還挺像樣的份上,殺手小姐決定暫時不計較對方那顯得不太尊師重道的態度,於是(自以為)好意地提醒道:「會這麼問話代表你們從來沒看過這家伙喝醉的樣子吧,雖然不知道作為女性的她是不是這個樣子,但你最好推開她離遠一點,這是忠告。」

  「怎麼可能,都醉成這個樣子了,不知道是喝了多少……我不可能拋下光流。」澤田綱吉嘆了口氣,「妳不說我也沒轍,首先還是要處理這邊的事。」

  說著,,教父擔憂地低頭查看懷裡深海小姐的樣子,發現對方除卻面上染上酡紅,其余沒什麼異狀,這才松了口氣;然而,發現自己的勸告無效的裡包恩小姐聳聳肩,不動聲色地往旁邊移了兩吋,正巧避開正對著深海小姐的方向。

  「光流,妳沒事吧?」澤田綱吉擔憂地問。

  「……唔,我沒事。」深海光流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冷靜 ,「腦子很久沒有這麼的清醒了。」

  「酒醉的人都說自己最清醒……沒辦法了,先去附近的休息室躺——」

  「……阿綱。」

  「嗯?」

  澤田綱吉再度低頭,看見深海光流正仰視著自己,表情平靜,除了不正常的紅暈,整張臉就如同日常生活一般,仿佛酒精真的沒有什麼影響一樣。

  可是……

  「我從以前就很好奇,不過現在的話,總覺得再也忍不下去了。」深海小姐突然開口,一貫清冷的嗓音難得染上一抹熱切,「能跟我說說嗎——關於彭格列死氣之炎的秘密。」

  「……」這個時候說這個?沒搞錯什麼嗎?

  澤田綱吉正反射性想吐槽幾句,原來就離他很近的深海光流沉著一張臉,以驚人的氣勢逼近;由於對方實在氣勢逼人,見慣大風大浪、方才說這種時候絕不會遠離對方的教父,此時都忍不住往後退了半步。

  「物質到了特定的燃點就起火燃燒,這已經是經過實驗測定出來科學事實……可是阿綱你的死氣之炎並沒有燃燒。也就是說,可能性大致有三:一是死氣之炎是非物質性燃燒,狀態與一般的火焰不僅是性質不同,從根本上就是全然相異的狀態,並不奠基於現行物理科學基礎上;二是阿綱你的火炎擁有一般的物理性質,但在燃燒時可能會在周遭形成一種特殊的遮罩,有點類似模的東西,讓火炎在裡頭燃燒……」

  深海光流以認真嚴肅的語氣霹靂啪啦說了許多艱澀難懂的話,讓如今叱吒意大利黑手黨界的男人一瞬間仿佛回到了中學生時期,漫天飄著從數學語文歷史老師口中跳出來的符號或人名知識,但在他聽來完全就是火星文一樣的東西。

  「……我所能想到的大致上有這些可能。」說到一個段落已經是十分鐘過後的事了,深海小姐稍微停頓了一下,又開口,「那麼阿綱你覺得呢?作為近距離接觸、使用的第一線研究員,我想應該有不少的感想,我對此很感興趣。」

  「等一下,研、研究員?」澤田綱吉完全驚了,「我不是啊!」

  「你現在是了。」深海光流以少見的強勢態度、兼以陳述式的句子表述,「這個實驗少了阿綱你的力量是不行的,為此我請求你的協助——沒問題的吧?」

  有問題!超有問題好嗎?!

  澤田綱吉堅定地搖頭,表達自己的不認同。

  「……這樣啊……」深海小姐似乎有點低落,灰眸低垂,眼底映出走廊鋪著的雍容大氣的暗紅色天鵝絨地毯的淺紅,微妙的有點委屈,讓人看了都不忍拒絕。

  「呃,那個……」以成年後少有的笨拙表現試圖安慰對方,澤田綱吉一時有點慌;他心中埋怨一旁的殺手小姐沒說清楚狀況,現在他似乎把光流弄得有點沮喪了——即便是酒醉時不清醒的狀態,他也不願意成為那個使對方低落的人。

  思考到這裡,澤田綱吉講話不由得留了點余地,同時因為注意力過於集中,他勢必會發現一旁殺手小姐一邊發出嗤笑,一邊搖頭否定的畫面的表現;不過由於他正全神貫注在深海小姐身上讓他錯過了這個重要的提示。

  「也不是不行,不過光流,這事我們還是等妳清醒一點再說吧?」澤田綱吉小心地提問,他估計對方酒醒了這回事大概也就會不了了之,當務之急是哄得對方肯聽自己的話去休息,「走,我帶你去附近的休息室,妳先躺著……」休息一下。

  澤田綱吉與未說完的話語無緣,只感覺頸項上一束,一股不算太重的力道毫無防備地將他拉得彎腰低頭,他驚愕地低頭,宛如燃著冷色火炎的灰眸便入了眼。

  「能遷就我一下嗎?」女子清凌凌的嗓音響起,「現在就去研究,可以嗎?」

  「欸……」也許是因為空氣太過合適,女子的表現又過於帥氣了,澤田綱吉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情不自禁道:「可以……」

  「那太好了。」深海光流馬上接道,松開了揪著對方領帶的手,接著牽起了對方的手,「我們走吧,別浪費時間了。真理可是不等人的。」

  「好……」澤田綱吉下意識答道,而後才想到,好個頭啦!

  這是什麼讓人心慌意亂的手法——我真的不是很懂你們意大利人啊——!

  一邊在內心這麼吶喊,教父被此時此刻一心奉獻給科學真知的醫生拖走了。

  「果然和蠢流一樣,喝了酒反而變成研究魔人。」裡包恩小姐以不出所料的語氣說道。

  他們那裡的醫生基本上平時滴酒不沾,但只要去瓦利亞給人看病,總免不了要被嫌棄他矮的 Xanxus 小姐灌酒——雖然成年人的身高跟龍舌蘭基本上完全沒有關連——喝醉了就成了這樣,更要命的是態度還很強勢。

  強勢的理科帥哥、還有與平時老好人的反差,搞得彭哥列的女孩子們都頂不住。

  「不過……哼,還教父,真沒出息。」瞧那樣子,不管男的女的都不頂用嘛。殺手小姐頓時又覺得自己的訓練應該更加嚴格一點,省得弟子連個醉酒的醫生都搞不定。

  話說,其實每個人都該重新訓練吧,遇到突發狀況還悠哉成那樣,那群丫頭怕不是皮在癢了,得想辦法讓他們繃緊神經。

  打定主意的裡包恩小姐轉身,不出意外地看到轉角一抹眼熟的身影。

  「剛到嗎?很不巧的,光流(Nagaru)已經回去了,妳晚了一步呢……雲雀。」

  長長鴉色發披肩,眉目秀麗卻帶著一絲凌厲的氣質,本不該出現在此處的雲雀恭子儼然就在轉角處靠牆立著;她那一對鳳眼低垂,卻什麼也沒說,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沒跟蠢奈一起鬼混,反而施展手段追來這裡的果決行動,真不愧是妳呀,雲雀。」裡包恩小姐不甚在意對方的沉默,只繼續說道,「不過時間沒算好呢,以獵人來說時機有多重要,我想雲雀妳是知道的吧?」

  這一局是妳略遜一籌——從殺手眼裡讀出這句話的冷艷女子頓時有點不虞。

  不過,當然,雲雀小姐絕對不是因為某個醫生的緣導致心情欠佳。

  「我只是來確認這裡的風紀。」雲雀恭子如此說道,「沒事的話我要走了。」

  「喔。」殺手無所謂地應了身,看著黑發女子俐落轉身離去。

  話說雲雀走的那個方向,是朝風紀集團的基地的方向吧?也不知道風紀集團的飛機頭們看到雲雀恭子會是什麼反應——這是在火箭炮時效結束、回到原來平行世界瞬間,裡包恩小姐在想的事情。

  挺有意思的,要是能偶爾來個平行時空旅行,鍛煉那群丫頭們的反應能力也不錯……下次就這麼辦吧。

  殺手小姐此時的心情極好,然後在抬眼的瞬間,見到了她熟悉的那對灰眸。

  「歡迎回來,裡包恩。」

  以及灰眸主人這樣的迎接詞。

  作者有話要說:

  好啦,這樣這個平行世界也告一段落了,下次更新就是戀愛綜藝結束,如果還有想看的番外也可以說看看這樣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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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某天突然被攻略系統綁定的醫生】09(完)

   經過一番折騰以後,結果到最後深海光流也沒能搞懂愛情究竟是什麼。那似乎從來不是能馬上理解的事情,或者,至少對深海光流而言並不是。

  這大概也是她自己的問題,雖然稱不上「愛無能」這種程度,但是,無法理解是真的。

  老實說,在最初跑去和澤田綱吉請假並說「我有場戀愛必須談談」之前,她已經做過不少功課;小到近期流行的各種以戀愛為主軸的影視作品,大到各時期歌頌愛情的經典名著,比之「實戰」而言,她自覺前期作業做得很足,只是發現即便這樣也無法理解,所以才會決定親自嘗試看看。

  當然,她到最後還是沒能理解,雖然她的朋友十分夠意思地陪她進行約會及戀愛模擬,可是不理解就是不理解,甚至連加減好感背後的原理都不明白,這場以「戀愛」作為課題的研究,目前她可以說是一敗塗地。

  這不免讓深海光流想起了過去的事。

  那時她剛剛遇上西爾弗師父不久,師徒兩人還沒能磨合好——不知道這樣的用詞算不算是准確,但確實,當時的深海光流面對西爾弗的許多舉動是不能理解的。

  比如,成功背下重要的知識,除了簡單的肯定因為還會得到的溢美之詞。

  比如,完美理解課題並且舉一反三後溫柔撫上頭頂無聲鼓勵的大掌。

  又比如,在難得遇上無法跨越的難題時,埋在寬厚的胸膛的安撫擁抱。

  小時候的深海光流並不清楚那意味著什麼,她不會因為獲得贊美而欣喜,不會在被溫柔地摸摸頭後害羞,更不會在得到寬慰後有了撒嬌的衝動,因為那時她真的什麼都不懂,能給予的回應甚至不如一顆石子沉入大海後激起的漣漪那麼多。

  當時那個灰發的女孩甚至稱不上一潭死水,在獲得那麼多的關心好愛意後,只是沉默著接收一切,從來不會給予反饋,因為她並不明白,也無法理解。

  「但是,我現在懂了。」深海光流輕聲說道,「很多事情。」

  真要說她懂了什麼,其實也只是很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知道每次阿綱用許多溢美之詞誇贊她時,那與有榮焉的表情與師父神似。

  她知道阿武伸出手揉亂她的發頂時刻意的溫柔和流露出的溫暖與師父的一樣。

  她還知道,每當她感到挫折與難過,遇上了難解的難題或跨不過去的障礙,她的朋友總是願意在她的身旁陪著她,就像當初師父做的那樣。

  ——那麼、那麼多的感情,當時遺憾沒能學會,可是現在的深海光流卻能肯定的說,她已經學會了。

  即便只有一點點,然而現在接收到那些善意與愛意,她已經能溫吞地回以一圈圈的漣漪和小小水花,讓他人的感情不再只是石沉大海般泯然。

  「所以我想戀愛大概也是如此吧。」深海光流說,「也許某一天突然就學會了也不一定,我並不著急。」

  一如她還沒學會愛時便被師父愛著那樣,就算後知後覺,可總有那麼一天,她能學會。

  「這樣的答案你還滿意嗎,真愛系統?」

  深海光流問著。

  「——或是我應該叫你……白蘭?」

  ——空曠的庭園之中,一道男聲驀地笑了出來,與此同時,就在深海光流的身後,白發紫眼的男子身後張著白色的羽翼,不知何時突然出現在半空中漂浮著。

  「真不愧是光醬,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呢?」

  白蘭露出他總是掛在嘴上的那種笑容,仿佛興致勃勃地問。

  「很早就有猜測,只是到現在才真的驗證了這個想法。」深海光流老實說道。

  其實很容易就能察覺到這個突然出現的「真愛系統」對深海光流本人沒有惡意;雖然發布了有點莫名其妙的任務,但即便不去做也不會給予她這個系統持有者什麼懲罰,只是如實轉播著周圍人們好感度的波動。

  因此比起說是什麼陰謀,這或許更像是一個無傷大雅的「惡作劇」,這種對親近之人才會采取的行動,一下把範圍縮小不少。

  畢竟深海光流也只認識一個人會搞出這樣的事,動機還很可能只是因為「感覺會很有趣」就去做了。

  果不其然,真的是你,白蘭。

  「雖然有點失落,但光醬本來就很敏銳……畢竟是光醬嘛,就算很快就被察覺也是理所當然的。」白蘭就像是想說服自己一般,一邊說一邊點頭,「反而是戀愛綜藝一路播了六天比較令人感覺到驚訝呢……光醬果然也樂在其中吧?」

  聞言深海光流爽快地承認:「嗯,過程確實令人愉快,很久沒有這麼放松地和大家出游……而且,雖然還不太清楚為什麼,和所有人一起行動的感覺不太一樣。」

  「嗯嗯,果然感覺不一樣對吧?」笑瞇瞇的白蘭漂浮著在半空上下翻滾一圈,做出一副八卦的樣子問,「那光醬喜歡這樣嗎?有沒有比較中意的約會內容呢?」

  深海光流順著這個話題思考這種不一樣的感覺是什麼,很快她便找出幾個可能的因素。

  或許是因為大家一起出去玩什麼都會變得很「彭格列」,太過鬧騰了……雖然她並不覺得那有什麼不好,但或許她內心還是有小小的一塊地方渴望著人數少一點的休閑活動?

  同時,有時候人數少的時候反而能更加專注認真的面對單一對像,有什麼話也更能好好說,比如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骸不用嚴苛地維持他那個「我真是恨透了你們黑手黨」的人設,也就不會用幻術溜走以證清白;又比如只有兩個人加上一只雲豆的話,恭彌也能忍受不把目光所及的群聚生物都咬殺……嗯,所以果然是這個原因吧?人少了紛爭和意外也會少很多。

  深海光流真誠地向白蘭分享了自己的想法。

  「或許員工旅游式的大型團體活動參加多了,大概就會向往相對單純的輕松活動吧。」

  白蘭:?

  白蘭不由得感到費解,為何同為天性浪漫的義大利人,醫生小姐卻能木得像塊千年神木一樣,就硬是不開竅。

  「我應該慶幸光醬的重點沒有放在對我設計的真愛系統進行研究上嗎?真是的,簡直油鹽不進嘛!」

  白蘭抱怨似地說著,難免覺得有點離譜,這下整件事豈不是連當初設想的計劃一半效果都沒有達成嗎?

  雖然這個「真愛系統」研發的原因與它當前的名稱毫無關聯,……但是,白蘭本來以為可以用這個跟醫生小姐開個小玩笑,甚至想著能欣賞到對方不知所措的表情之類的,但這下完——全泡湯,不免令白蘭倍感可惜。

  「或許比起已經過去的事,我算是專注當下的類型。」然後白蘭便見醫生小姐對自己說道,「話說,現在是我們兩個的約會對吧?」

  深海光流沒有忘記最初Reborn提出的「戀愛綜藝」企劃,說了將會和七個人進行約會,然而即便算上某第一殺手,到此為止深海光流也只參與了六場約會。

  果然從一開始Reborn 就猜到真愛系統的真面目了吧,但為了樂子還有順道給新彭格列增加額外的收入才整這麼一出……多少有點勞師動眾,但是,深海光流自認為自己並沒有損失,甚至久違「撒嬌」的自己算是受益人,她對此其實並沒有什麼可抱怨的。

  ……真要說有什麼很在意的事情的話,那就是,果然會希望事情有始有終。

  「走吧,我預約了咖啡廳,僅限今天,對你的糖分攝入不卡得那麼死。」

  深海光流朝著白蘭伸出手,面色依舊是一片平靜,嘴裡說著認真卻引人發笑的話語,「由於職業操守可能馬上會趕上想和白蘭一起約會的心情,因此希望你能現在馬上跟我走。」

  「那麼——你願意嗎?白蘭?」

  比起下午茶邀約,簡直像是要把人拐進教堂才會說的話,然而因為是十分真心的話語,才更讓人感到棘手。

  「光醬……說不定很有花花公子的天賦呢。」被深海光流牽著走的白蘭抱怨似地說道,「吶,光醬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明明我已經看了六天的戀愛綜藝了,一集不落喔,現在怎麼還是會覺得,光醬只看著我一個人呢?」

  深海光流不由得奇怪地看了白蘭一眼,倒是沒想到這個人這麼閑……不過考慮到「真愛系統」是白蘭搞出來的實驗項目,會關心實驗內容也算正常。

  於是她不再想那些,只是理所當然地回應:「因為我現在眼裡確實只有你一個。」

  「嗯——那,光醬眼中會一直只有我一個人嗎?」

  ……感覺到握著的手稍稍收緊反握住自己的深海光流回頭看了一眼白蘭,後者面色大致上看不出有什麼差異,深海光流想了想,也沒在太放在心上。

  她只是說她想說的話。

  「這個說法太過獨斷了,我想並不適合我。」深海光流平靜地說,「不過我總覺得,這似乎會很適合你。」

  「適合我?」白蘭幾乎立刻被釣了起興致,興致勃勃地挑眉問道,「怎麼說?」

  「因為白蘭你,只要面對想要的事物,是不管怎麼樣都會設法成為唯一存在的類型吧。」

  並不是說認同什麼「眼中只有一人」這種說法,深海光流非常清楚自己不是那種類型的人。

  作為渺小的人類她仍會設法將無垠天空留在眼底。也是即便知道人力有盡之時,仍會竭盡全力追逐更多真實的類型。

  反之,白蘭就是會拼命成為那片天空的類型占據他人視野的類型吧,像是無理取鬧搏人注意的孩子,一瞬都不允許你移開視線,每一秒鐘都要看他、看他,還是看他。

  「偶爾有點麻煩,但我不認為有什麼不好。」深海光流評價道,「畢竟你是白蘭,這就是你。」

  深海光流逕直使用無比直白的陳述,肯定了眼前的個體,因為這就是她眼中的白蘭傑索。

  白蘭一看便笑了。

  「光醬也是,總是這麼出乎意料,不過這就是光醬呢。」

  明明應該是最不能感受的細膩感情的存在,偏偏能對人打出最直的直球,直把毫無防備甚至沒發現自己站在捕手位的人砸得七葷八素,定睛一看,才知道投手甚至都沒察覺自己打出多效果拔群的一擊。

  ——白蘭一直覺得自己這位朋友很有意思。

  如果說和優尼待在一起會感到心情平靜、看著澤田綱吉就會期待他周圍發生有趣的事,那麼,深海光流則是本身就帶著一種令人想探究的氛圍。

  或許難以理解這樣的感覺,但就像遇到一道有趣的難題,或是還待探索的某個領域,忍不住就研究起來的感覺。

  雖然因為各種原因幾乎被人遺忘,但白蘭傑索一直以來都有著研究員,或是說科學家的這個身分,自然也會對某些難以理解的現像和有趣的難題感興趣。

  深海光流就是其中之一,讓白蘭割舍不下的一道課題。

  一旁的深海光流沒能注意到白蘭上揚的心情曲線,只當剛剛的話題過了,自然而然開始聊起別的話題。

  「對了,那個『真愛系統』應該不是我們世界當前能開發出來的科技,你是借用了哪個平行世界的技術嗎?」深海光流想到那個似乎侵入了自己腦袋還能在腦內發出聲音的奇妙系統,「是奈米微縮技術?還是說單純對腦域開發有了更深一步的研究還有實際利用呢……白蘭?」

  深海光流有些納悶地看著停下腳步的白蘭,由於兩人手還拉著,深海光流不得不跟著停下。

  「怎麼了嗎?」

  「光醬還問怎麼了嗎……不是光醬自己說的嗎,我們現在是在約會喔?談論這個話題太沒情調了吧!」白蘭抱怨,同時反過來嘗試將深海光流說過的話還給對方,一邊偷偷觀察醫生小姐又會如何應對。

  深海光流沒想怎麼應對,只是更加納悶。不如說她沒想通這個話題怎麼就沒情調了?這就像跟她說應該給手術刀上粉色噴漆,不然不夠少女心一樣——完全意味不明。

  不過,有鑒於眼前的人是真愛系統的開發者,再加上深海光流已經決定要趁這次機會擴充自己這方面的知識庫,於是她虛心求教:「怎麼樣的話題會比較有情調?」

  「嗯,比如和我說至今為止哪次約會光醬更享受?對我來說都是珍貴的意見回饋唷∼」

  總覺得話題又繞回來了,這個人真的好關心她對約會的真實反饋。

  深海光流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提醒道,「白蘭,那也屬於你剛剛說『沒情調的話題』的一部分吧?」

  「啊咧,是這樣嗎?完全沒注意呢?比起這個,光醬趕快說說嘛∼」

  白蘭連裝傻的演技都顯得十分粗糙,這讓深海光流更想嘆息了,並且真心認為別的約會體驗不說,但跟白蘭一起約會絕對是最麻煩的一場。

  深海光流再次嘆息,然後抽出手,雙手手掌貼上白蘭那張帶著不正經表情的臉,懲罰似地輕輕擠壓。

  動作突然到連白蘭都懵了。

  此時微風好似正巧吹過一旁茂盛的綠植樹叢,沙沙作響的聲音都顯得異常尷尬。

  「你才是吧,白蘭。」深海光流幽幽地嗓音傳來,那對灰眸與白蘭之間的距離不到一掌,使白蘭能很清楚地看到對方眼底的情緒,「跟我約會卻都在說別人的事。」

  「白蘭,真的有好好看著眼前的我嗎?」

  ——啊,這個問題。

  如同紫羅蘭盛放一般的眼眸緩慢地眨了眨,某種情緒便跟著回憶一點一點從心底湧現。

  那是在白蘭嘗試以平行世界的經驗揣摩還是少女的醫生小姐的時候,當時對方便是鄭重地這麼說的。

  請看著你眼前的我。

  白蘭照做了嗎?他當然照做了,盡管當時大部分是出於好玩與好奇的心態。

  接著越看越覺得少女實在有趣,有趣的目光習慣性地追隨至今,當時的少女已經成長為更加出色的樣子。

  他從未移開視線,好像一個見證者,又好似——啊,若使用某種過於泛濫而濫俗、卻又無比貼合現狀的形容,就好像小王子盯著玫瑰花生長盛開,時至今日,那便是最特別的一朵玫瑰花。

  於是,白蘭終於明白了,不是深海光流的存在是特別的,而是他注視著對方這件事,使對方對自己而言變得獨一無二。

  這是八兆億個世界裡唯一的一個深海光流,屬於他的世界,他的深海光流。

  以至於直到今日,確實如對方所言,白蘭只能看著眼前的人,絕不可能再移開視線。

  「光醬,還記得這句話啊。」白蘭意味不明地呢喃著,「明明已經過了很久……」

  「當然記得。」深海光流理所當然地說,「我很珍惜我們之間的回憶。」

  「雖然不能說每個字都記住,但怎麼可能忘記了呢?」深海光流認真地表示,「我好像沒有和你說過,不過……白蘭,你也是我一直看著的、很重要的朋友。」

  白蘭輕聲笑了笑,低聲得如同情人耳語般呢喃:「啊,還以為只有我在看著呢……真是太奸詐了,光醬。」

  「奸詐?我不太懂你的意思,白蘭。」深海光流眼底流露出一絲不解,擠壓白蘭面頰的手也不禁跟著松了松。

  「沒什麼喔,光醬。」白蘭笑呵呵地順勢把對方的手拉下,用自己的手捧著對方的手,將手背湊近唇邊,「只是想到其他事情……現在已經想通了。」

  「想通了?」深海光流莫名其妙地看著笑吟吟的白蘭,倒是沒怎麼在意即將碰上對方唇瓣的手背——意大利人嘛,何況白蘭本來作風就比較浮誇一點——她不太明白白蘭的意思,卻還是點點頭,「我不太明白,但總之,想通了是好事吧。」

  「嗯,我也這麼覺得。」白蘭笑得無比燦爛,且在唇瓣將要無縫貼上深海光流手背上的肌膚前停下,與此相對的,白蘭的手一張一合,半強行地讓自己的手與深海光流的手指相交疊,然後收緊。

  也就是俗稱的十指緊扣。

  「至少可以專心跟光醬約會了∼」白蘭舉起扣著深海光流的手,仿佛炫耀似地在半空晃了晃,「哎呀,現在想想,這可是十分難得的機會,讓光醬完全無視彭格列一心一意陪著我嘛∼」

  「不是一開始就說是我約會……算了,我就不計較這些了。」深海光流嘆息一聲,決定放棄糾正對方,再這麼下去約會還沒開始,時間恐怕就要用完了。

  頓了頓,深海光流又加了一句,「嗯,不管怎樣,我今天只會陪著你,放心吧,白蘭。」

  對此,白蘭的回應是:「叮!白蘭的好感度+20,請光醬再接再勵唷∼」

  「……為什麼輪到白蘭你就是由本人親口播報好感度波動?」深海光流萬分不解,「你不是想測試這個系統才裝到我身上的嗎?」

  「哎哎,別在意那種小細節啦光醬,本來我就有打算之後要給這個系統安上一個人工智能,想著乾脆就用我的個性還有聲線吧!這麼一來不是每次報告點數,光醬都會想起我嗎?怎麼樣,我很天才吧∼」

  「不,真愛系統這個東西應該不會常駐我的腦子吧?先不說有沒有什麼副作用,首先功能並不是很實用。」

  「咦?!怎麼這樣?!超打擊!」白蘭分外誇張地叫了一聲,深海光流一瞬間都在想對方這下是不是要給自己扣分了,誰想到這家伙下一秒仿佛像演的一般臉上馬上掛回燦爛的笑容,「不過認真給予反饋的光醬超酷的,願意說真話也很有個性,所以好感度再+10∼」

  「……按你這種加法好感度市場會先迎來通膨吧?總覺得變得不是很值錢。」

  「光醬怎麼這麼說!我的真心可是很值錢的——但如果光醬很在意的話,回去我就把系統改掉,只要不計算好感度,這樣沒有市場競爭,我就可以壟斷了對吧∼」

  「完全是黑心企業的作風呢,雖然我個人完全無所謂……」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戀綜篇結束了,可喜可賀。

  謎底其實也很簡單,就是個人科技樹遠超時代的白某人的傑作……另外小小聯動(?)了一下小光第二部,有看的人應該能猜到,這邊這個真愛系統後來衍伸出了什麼wwww

  至於接下來番外寫什麼……之前好像有說會寫ghost 線再順勢講一下當初未來戰時的小光,總之,加油啊,我(……)


第122章 Ghost世界之一

  「我就偷偷告訴醫生妳吧,我的夢想。」

  在八兆億個不同的平行世界中,如滄海一粟一般的某個世界裡,有個笑得像個天真孩子的白發青年對著眼前的灰發女子這麼說道,眼下妖異的紫色倒冠襯得他整張臉越加莫測。

  異於以往的神情讓灰發女子——名叫深海光流的她停下了手邊的工作,看向對方。

  她眼前的這個中二病……呃,性格上比較跳脫的白發紫眸的男子,實際上的身分是並不狂霸酷炫的大學在校生,同時也是自己這個普通的外科醫師兼研究員手下的實習生。

  ……兼打雜的。

  這就不得不提到,深海光流其實懷疑對方是研究所上層讓走後門放進來的;畢竟根據調閱的人事簡歷,上面寫的專長跟藥物醫學完全無關,已經不只是離譜,甚至讓人感覺肯定是不小心弄混了檔案這種重大疏失。

  在那之後深海光流也去反應過這個問題,但對方表示絕對沒搞錯(這也讓「走後門」一說在深海光流內心的可能性越來越高)。

  再加上深海光流雖然有參與面試,但因為她本人有點臉盲,因此也不能完全肯定傑索到底有沒有經過自己面試的考核……

  總之,因為種種原因深海光流姑且還是留下了對方。但由於不知道對方專業能力究竟行不行,於是少說兩個禮拜的時間名為白蘭的某人只能擔當起維護實驗室衛生整潔的重任。

  所幸,深海光流很快發現了名叫傑索的實習生的長處——對方適應力極強、學東西很快,並且理解能力也好,雖然不知道是學什麼專業(應該不是醫學生,要不然就是本科讀書時沒認真聽課知識點沒能把握住)但能確定是個人才。

  最近,深海光流正在研究的課題就是交由對方進行數據的記錄分析,不得不說做得很不錯,甚至讓深海光流不需要再額外招人進實驗室,工作能力十分喜人。

  就是這個性……怎麼說呢,稍微有點「活潑」?

  偶爾還會在工作時間說些與研究無關、甚至能說是沒頭沒尾的話題,就像現在這樣。

  委婉地在內心評價了對方的深海光流想了想,剛剛做的實驗要等到成效出來紀錄還需要時間,便決定暫時休息一下,順便聽聽傑索同學這回又想說什麼話。

  於是深海醫生寬容地點頭,「你的夢想是什麼,說吧。」

  白蘭.傑索露出迷人的笑容,自信道。

  「我啊……想要征服世界,成為新世界的神哦。」

  空氣安靜了好幾秒,然後才聽到灰發醫生平靜的嗓音發話。

  「……是這樣啊。」深海光流點點頭,語氣真誠地說,「似乎是一項頗為浩大的工程,自己多加油吧。」

  白蘭:「……」

  這反應就跟聽到上幼兒園的小孩說「我要成為日本首相!」差不多呢。

  不,說不定比那還不當一回事……一般幼兒園老師聽到學生說想成為日本首相都會來一句「哇,好棒,不過你知道日本首相是什麼嗎?」

  「難道是以為我在開玩笑嗎?」名為白蘭的男子露出了個浮誇的吃驚表情,「我可是很認真的哦,醫生要不要跟我一起?」

  聞言,深海光流面無表情地看了對方一眼 ——說實在的,就算是白蘭也說不准那一眼的意思,畢竟深海光流真可稱得上是毫無死角的面癱,要看穿她的心思實在困難。

  但白蘭猜想,對方可能是認為自己在開玩笑 。

  畢竟他剛說這話時有不少人都這麼樣認為,只是,後來那些人在平行世界裡毫無疑問都成了他治下的一員,因而白蘭認為眼前的女子也不會是例外,區別只在於什麼時候被他收歸旗下。

  是的——白蘭.傑索並不是普通人,而是擁有特殊能力、能夠觀測到平行世界的特異能力者。

  借助這個特殊能力,平行世界的「白蘭們」得以交流各式各樣的情報,加上本就聰明的頭腦還有靈活的思考方式,妥善有效地運用已知的情報展開布局,每一個白蘭都在自己的平行世界活得很好。

  擁有這樣的能力也很難過得不好,雖然最近大部分的事情都因為不會出乎意料而有些無趣……但這也沒關系,擅長找樂子的「白蘭們」很快找到了新的夢想。

  那就是「征服世界」!

  這個絕妙的構想源自於某個動蕩的平行世界的白蘭,從談話中得知,他似乎已經嘗試爭奪世界主權好一段時間了。

  那個白蘭表示自己的世界雖然很混亂,但也因此有了在「秩序」與「和平」為主基調的世界裡面絕對得不到的樂趣,並建議玩膩了普通的「種田游戲」的白蘭們可以嘗試看看。

  活在和平世界、已經對平常的日子感到有點無聊的白蘭們理所當然地被說服了,並且感到興致勃勃,自發性組織起「統治世界攻略論壇(當然,論壇成員僅限平行世界的眾白蘭)」,說好同為白蘭要分享情報,共同為了他們征服世界的大業努力。

  而現在這個在研究所打雜的白蘭,當然也是為了這個目的,才會走後門進到研究所並混到對方手底下。

  思及此,白蘭·傑索故作傷心地趴在桌上:「真是傷我的心啊,明明我是誠心誠意邀請醫生的。」白蘭癟了癟嘴,故作嬌嗔抱怨道,「醫學院很難考的,操作實驗麻煩死了,都是為了醫生妳唷。」

  白蘭說的都是實話——誰讓眼前這個看起來年紀輕輕的女人,卻是這個世界作為「醫生」以及「藥學研究」的巔峰,而他又恰好需要某種病毒的緩解劑,或是解藥呢?

  「不過說是很困難,但其實也比我想像中容易就是了,混到醫生妳的身邊。」白蘭想起什麼似地摸摸下巴,毫不諱言地說道,「醫生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平易近人,明明是世界第一,身邊的戒備難道不應該很森嚴嗎∼?」

  明明同時還是八兆億個平行世界中的巔峰呢。

  白蘭想到,因為自己了解平行世界的狀況,很清楚地就能分析出他們世界的醫療發展比其他世界先進不少,許多他覺得老掉牙的醫療手法卻仍是其他世界的主流,剛知道這件事時白蘭還稀奇了好一段時間。

  而在他的世界裡,在年紀輕輕、還活著的時候便在醫學領域大有建樹的深海光流,其優秀程度不言而喻。

  甚至可以說在白蘭還沒覺醒的時候——也就三個月前左右——他還在電視新聞上看過對方又攻克了什麼課題,人類醫療史上的絕症種類因此又少一種之類的報導。

  雖然年紀跟白蘭差不多大,但深海光流完全是能活著被寫在教科書上的人物。

  這樣的人難道不應該被嚴嚴實實地看守嗎,或是被關起來搞研究之類的,身旁應該也會有荷槍實彈的人員,戒備森嚴……這是白蘭原先的想像。

  結果上述那些想像中的場景完全沒出現,研究室雖然有安保人員,但完全不到戒備森嚴的程度,最重要的是審查機制也並不嚴謹——就像明明沒參加面試的他使了點手段還有花錢就把自己塞進了實驗室。

  ——沒錯,白蘭可以大聲地說,他就是走了後門,並且他不但不羞恥,他甚至還有點驕傲。

  畢竟可不是誰都能走後門進深海光流的研究室還不被趕出去的——走後門證明他有錢有權,沒被趕出去則證明了他的聰明才智,不論哪個都是白蘭值得驕傲的事情沒錯。

  「不,一般來說沒什麼人會想傷害我這樣的醫療從業人員……而且雖然出於學術交流的考量實驗室地址是公開的,但招人進來時我還是有設置門檻,畢竟不希望因此耽誤研究進程。」只見深海光流語氣有些復雜地說道。

  其實深海光流有點想問對方是怎麼混進來的,但這又會暴露自己根本不記得人臉的事實,「所以先不論傑索你是怎麼混進來的,能留下來就代表你的能力值得肯定,不用太擔心。」

  白蘭當然並沒有在擔心自己能力不足,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也很清楚自己畢竟不是這個專業的——而且他原本學的專業也跟他新的夢想無關……也沒誰說學的專業一定得跟從事的工作有關吧。

  不過被稱贊的感覺很不錯,特別還是被活著的教科書人物稱贊,即便自認為已經見慣(平行世界)大風大浪的白蘭心情都不由自主地上揚了一下。

  「所以,你一個想要征服世界的人,進來我的研究室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想了想,深海光流接著詢問,「我現在的課題是改良傳染病的疫苗,跟征服世界沒有什麼關系。」

  一般來說這樣的句子就像是在質問對方是否別有居心一樣,然而深海光流的語氣聽不出這樣的傾向,甚至,如果是對她稍微熟悉一點的人,大概能從中聽出一絲困惑。

  夢想是征服世界不是認真想搞醫學研究的你為什麼會在我這裡打雜——大概像是這樣,特別真情實感的疑惑。

  白蘭原先因為被誇獎而上揚的心情指數瞬間落下,他感覺自己從深海光流的口中聽出一絲「你在這裡研究救人的藥劑根本是不務正業」的意味在,一瞬間竟也有種自己難道真的是誤入歧途的感覺——才怪!他當然是為了征服世界展開的行動!

  因為某個世界的自己說想要招攬一個叫「幻騎士」的人才,但根據平行世界的情報那個倒楣的家伙已經不幸染上某種絕症,生命已經進入倒數;所以才聯絡了這個醫療發達的平行世界,試圖再撈一撈那個倒楣的內定下屬。

  「這也是征服世界必要的一環嘛,醫生現在的研究項目對我來說很重要喔。」最後白蘭選擇說出部分真相,也不管對方信不信,「想要用它救個人呢∼」

  為了自己征服世界的大業!

  深海光流一聽頓時皺起眉頭來,以一種認真嚴肅的表情上下打量了白蘭一番,那種眼神過於具備穿透力,饒是自認為臉皮厚的白蘭都有些不自在。好在,很快地深海光流似乎是想通了什麼,眉目間的厲色收攏,化為往日的平靜。

  「既然如此,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學生了。」深海光流說道,對著沒搞清楚狀況而難得有些懵的白蘭說道,「我會負責指導你,記得定期上繳研究課題的相關進度報告,當然,論文也要寫。」

  白蘭:「……?」

  咦,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你想要救人對吧,雖然不知道具體細節,但如果是以救人為目的的話,我不可能放任你胡來。」深海光流理所當然般地說著,「我可能會有點嚴格,希望你能做好准備。」

  「要加油啊,傑索。」

  _

  自從那天偶然與之聊過關於「夢想」的話題以後,白蘭在研究所的生活就變得十分不好過——當然不是因為深海光流覺得白蘭有什麼反社會人格因此格外警惕著、不讓他接觸核心的研究;其實比起過去好幾個月在研究所打雜,近期白蘭才真的接觸到研究項目的核心。

  顯然深海光流所言不假。不如說,她完全是認真的,不管是表明要收下對方當學生,還是自言自己很嚴格這件事。

  ——白蘭看著眼前大部頭的各種外文醫學書籍資料,視線往左看到自己將要負責的實驗節錄,向右又被一些實操需要注意的厚到離譜的專門手冊給擋住視野,完全看不到另一頭的風景。這些都是在那之後逐漸累積起來的資料,大約,嗯,一星期的份。

  白蘭:「……」

  這不合理吧!為什麼只是參與一個項目的工作量會這麼大?!而且就算是項目主要負責人的深海光流桌上他都沒有見過擺這麼多東西的!!

  「因為這些只是基礎,包括我在內的研究人員都很熟悉了。」一旁經過的深海光流看著被淹沒在文件書籍堆之間,只隱隱約約露出一頭蓬松的白毛的白蘭,像是有所預料般地說,「如果不先理解這些基本知識,就算是天才想跟上大家的腳步會很吃力,因此請務必要牢記。」

  深海光流說這話時還是一貫冷靜且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像是單純地向白蘭解釋打好基礎的重要性;不過後者的關注點顯然不在這裡,「果然,就算是醫生也不得不承認我是個天才啊∼」

  想起來還有些得意——雖然活到如今19歲的白蘭已經聽過無數對自己的溢美之詞,他本來就是年少的天才,在獲得聯通平行世界的能力後更是認定自己是絕無僅有的特殊。

  但是,深海光流畢竟是這個以醫學為主流大力發展的世界裡被無數人認可的天才,被這樣的人認可理當讓人心情愉悅。

  「沒有什麼不好承認,你本來就是天才。」深海光流並沒有因為白蘭洋洋自得的欠揍語氣而感到惱怒,反而正面肯定了白蘭的說法,「但是天才也是需要努力學習的,所以這些都要看完,不能偷懶。」

  接著,看到白蘭的表情一垮似乎感到不滿,深海光流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伸出手放在那顆毛茸茸的白毛腦袋上。

  「乖,要好好完成作業。」深海光流一邊回憶學生時代恩師對自己做過的鼓勵舉動——那已經是許久以前的事了,好在她記憶力不錯,這才馬上想起可以借鑒的經驗,「不是要征服世界嗎?比起那個,這應該是很輕松很簡單的事情才對。」

  「還有,要喊我老師喔,傑索。」

  作者有話要說:

   在正文曾經提過的,作為學生跟在小光身邊學習的白蘭(Ghost )來啦!

  目前白蘭19歲,小光20歲,後者多少有點BUG,但會被相信並且委以重任是有原因的……因為師父還活著給小光撐腰啊!(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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