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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洪荒+封神)妖妃》作者:沉淪荼靡【完結+番外】

☆、逐子牙酒池肉林成

  還好七日一過,第八日淩晨,妲己便蘇醒了過來,雖然面色仍然蒼白,但是神智足夠清明,看來也並無大礙了。

  喝了些水,吃了點東西,蒼白的臉頰就染上了顏色。

  楊戩呼出一口氣,將她攬在懷裡:「你是不是一定要在我不在的時候,盡挑些危險的事情做?」

  妲己勾起嘴角,輕聲道:「這不怪我,要怪你去怪孔宣,是他讓我抓緊時間的。」

  「你當我不知道?還不是你自己願意,否則孔宣哪那麼熱心?」楊戩輕輕撫著她的發,特意用輕鬆的語調:「聽說你變成了一隻小狐狸?一定可*得很,可惜我沒看到。」

  「少來,別聽孔宣瞎說,我變成狐狸樣子的時候,他就知道欺負我。」妲己倒是一問一答,很是輕鬆,但那笑意卻未及眼底,渾濁而散亂的目光,顯然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楊戩扳過她的身體,強迫她對上自己的眼睛:「妲己,不管你看到了什麼,現在忘掉吧。養好身體,萬事都有解決的辦法。」

  「我在忘,真的在忘了,但總要給我時間去忘掉,而不是現在。」妲己閉上眼睛:「我還有點累,聞仲來過是不是?你幫我去告訴他,其他事情不需要他在意,他看顧好國事就是,等我身體養好了,必然不會耽誤。我要睡一下……」

  「你睡,國事的事情這幾天我已經攬了下來,聞仲不會再來打擾你,你安心休息就是,我看你睡著了再走。」

  妲己閉上眼睛,片刻之後,鼻息深沉。楊戩這才輕手輕腳離開,放下簾幕,再從外面帶上了門。

  幾乎就在楊戩離開的瞬間,妲己睜開眼睛,一瞬間的寒芒之後,再次是空洞無比。

  她還怎麼敢睡?困在噩夢裡那麼久,一閉上眼睛似乎就回去了。夢裡面的鮮血……自己那麼努力,結果還是徒勞無功,一個個人在戰爭中死去,自己根本守護不了。走到最後,被困於絕境,甚至絕望得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是未來?可能性的未來,壓得她無法呼吸。晃了晃腦袋,就算告訴自己只不過是幻覺,是心魔,但那時的感覺也太過真實,她拋不開。

  突破?這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呵……

  坐在那裡發呆,好像已經過了很久很久,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就算她的神智是清明的,心卻被緊緊捆住了。

  突然歎口氣,然後搖頭,孔宣萬一知道自己現在的想法,一定會非常生氣,說不定又會想出什麼主意,把自己折騰一頓,讓自己沒工夫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重新躺下,平復自己的心情,努力讓腦海一片空白。

  怕別人說不如自己爭氣一點,沒什麼……只是一個幻覺而已,又怎樣呢?就算是有可能的未來,也只是一個警醒,告訴自己,千萬不能走上這條路。

  沒錯,只是一個警醒而已,不該絕望,而應該更加努力才對。

  仿佛自我催眠一樣,心情就安定下來了,身體也舒暢了許多。於是翻個身,立刻陷入睡夢中。這樣就好了……

  回到西地才多久?還沒有到兩個月。伯邑考心中苦澀,久久無語。

  王貴人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慢慢走上前。「姬昌死了吧?」

  「啊……說是父親五內鬱結,再加上重病。」伯邑考鬆手,竹簡便掉落在地:「鶯兒啊,你姐姐……咱們這個王后娘娘,下手還真是不留情。」

  「姐姐向來如此,想做什麼就做了,不僅要好而且好快。姐姐常說,日久生變,一件事情拖得太久的話,終究是個麻煩。」王貴人看看伯邑考的表情,收斂了自己提到大姐時的神采飛揚:「你……你也別太傷心,大姐有跟我說過,你是知道姬昌的壽元不久的,所以……」

  「我知道,父親已經年老,就算按照原本的軌跡走下去,也走不了多遠,甚至還有可能更加痛苦。所以,我並沒有怪蘇王后。」伯邑考彎腰,撿起竹簡:「更何況,我並未從這個父親身上感受到太多父*,畢竟錯過了……只是這個身體的悲傷,也許一樣是我無法阻止的。」

  王貴人皺眉:「什麼是這個身體的悲傷?」

  伯邑考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呵呵,以後再告訴你。這份書簡需要給大臣們觀看,然後我們就要忙起來了,可能有一段時間我沒辦法陪你,你自己喜歡做點什麼就做什麼,不用顧忌我。」抱了喜媚一下,他柔聲道:「如今你已是未來的西伯侯夫人,不必在意任何人、任何事情了。」

  酸意似乎仍在,王貴人抿了抿唇,輕聲道:「那你自己小心,你記住,我到這裡來並不是只來享受的,如果你有什麼危難,或者需要幫忙的事情,我絕對不會退縮。」她還記得大姐的叮囑,也記得自己的任務,更記得自己和眼前這個人的關係。沒錯,他已經是自己的夫君。

  伯邑考看著王貴人的表情,那看起來不似虛偽,倒讓他安慰許多:「你我是夫妻一體,自然什麼事情都要往一起使勁兒,我知道。你先休息吧。」

  西岐動盪,新舊交替,正是一團亂的時候,同時,朝歌也沒好到哪裡去。紂王發雷霆之怒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卻是最為嚴重的。但這原因並非正派,倒讓群臣不服。

  坐在金階之上,紂王的神色陰沉。

  「姜大夫,你知罪嗎?」他沉聲道:「寡人信任你,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去辦,沒想到你卻辦得一塌糊塗!」

  「王上恕罪,請聽微臣一言。」薑子牙沉聲道:「酒池肉林奢靡至此,難免臣民有所議論,以為大王荒淫無道,此不可取之一;而在民間收取酒水,以充酒池,若要充滿,則需涓滴不剩,引起民怨,此為不可取之二。請大王效仿賢君所為,取消酒池肉林之舉,使朝歌臣民不至於為此民不聊生,才是上上之選啊。」

  紂王的面色更冷,暴怒道:「大膽!照你這老匹夫所說,寡人便是昏君了?如今寡人廣有四海,處處歌舞昇平,你卻如此危言聳聽!來人,把這個老匹夫給我拖下去,痛打三十大棍!讓他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殿下武士上殿,就要把薑子牙拉走。

  薑子牙搖了搖頭,突然大聲道:「君無德,臣不國!」竟然掙脫了武士,撒丫子就跑。

  紂王被氣笑了,這個老匹夫當真是山上下來的,一點宮廷禮數都不懂,一聽見要抓他,竟然轉頭跑了。有這樣的臣子嗎?

  「給寡人抓回來,重責五十!若是他再敢頑固反抗的話,直接殺了便罷。」

  殿前武士去抓人了,眾臣你看我、我看你,說不出求情的話,竟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只得沉默。

  姜子牙從來恭謹守禮,待人以誠,從來不是什麼草莽的匹夫。今日做出這樣的姿態,只怕是決意不再留在殷商了。可憐了一代忠臣良將,才華橫溢,竟也被逼到這種地步,只是流落在外,再無可用之處……眾臣突然有些想念王后,若是王后不抱恙,起碼還能勸諫些大王,不致于虧待了忠貞之士。

  「薑子牙跳水身亡?」妲己一笑:「他倒好,是個聰明的,見事不可為之後,借著水遁就跑了。」

  「這一走必然要去西岐,姜師叔到了西岐之後,紛爭就要出現了,你要小心。」楊戩帶著憂色,倒不是為了別的,妲己把事情逼得太緊,本來可以緩幾年再說,她偏逼死了姬昌,逼走了薑子牙。這不是給自己找敵人嗎?

  「放心,伯邑考既然被握在我的掌心裡,那麼薑子牙去了又如何?我只是想看看未來什麼樣,總是那麼拖著、準備著,我反而心裡沒底呢。」

  「你可真會給自己惹麻煩。」楊戩不再多勸,放任了她如此做。

  妲己卻看著楊戩,須傾抿了抿唇,帶了傷腦筋的神色:「你也快是西岐的人了,到時候——」

  「又說這種話,師父不會強迫我,師祖那邊自然也不會,昆侖山向來隨心而行,不必在乎這許多。」楊戩敲敲她腦袋:「到時無法助你一臂之力,但是還好,我也拖不了你的後腿。」

  妲己輕輕磨著牙:「這個當然,要是到時候你敢惹我生氣的話,我就咬死你!」

  <昆侖山上>

  偌大一個石台,昆侖十二仙團團圍坐,喝酒的喝酒,打架的打架。玉鼎真人獨自坐在一個角落,四周的空氣如此灰暗,陰沉無比。

  普賢輕輕咳了一聲,柔聲道:「師兄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情說出來,做師兄師弟的也能幫你排解排解。」

  玉鼎真人抬頭,兩眼發直瞅著他,然後再次低下。

  被他看得渾身發寒,汗毛直豎,於是普賢真人退下來,搖了搖頭。

  太乙真人眼珠轉了轉,笑眯眯走上去,用一種逗趣的口氣:「話說那天才有意思,我逼著哪吒好好修煉,結果把他逼煩了,竟然滿山亂跑——」

  話還沒說完,玉鼎真人便有了反應——他爆發了。「你徒弟!你徒弟!就你有徒弟!!」

  太乙真人懵了。玉鼎真人向來是提到徒弟就讚不絕口的,要是讓他說,能說一天一夜不甘休。今日是怎麼了?

  黃龍真人突然拉了太乙真人一把,兩人走到旁邊去竊竊私語:「我聽說楊戩最近看上了一個丫頭,總往朝歌跑,也不和自己師父在一起了。是不是這個原因?」

  於是十二仙全部領悟:「喔————這個徒弟控!」

  「楊戩看上了什麼人?」

  「我也不清楚,不過聽說身份特殊,似乎是和宮裡有關的。」

  「那不是挺麻煩?」

  「還好吧?我就是有點兒納悶,現在的朝歌宮廷,說實話,有點兒烏煙瘴氣了,紂王越來越完蛋,那種地方也虧楊戩呆的下去,是真動心了吧?難怪玉鼎師兄要擔心。」

  「可是我聽說……」

  話音戛然而止,身後的寒氣是個人都能感覺出來。

  「說,接著說。」玉鼎真人磨著牙,陰森森道:「當笑話講了是吧?要不要我幫你們一把啊?」

  「還是算了……」於是眾人做鳥獸散。

  只有太乙真人留下,仍然笑意盈盈:「玉鼎師兄,別生氣,有什麼事不如和做師弟的說說?我也能幫你排解排解。」

  這倆人徒弟的關係向來很好,彼此的關係自然也是好的,玉鼎真人看看他,點頭道:「去我洞府吧,我們喝一杯。」

  酒過三巡,玉鼎真人總是藏不住事情的,於是太乙真人也算知道了前因後果。

  「原來如此,難怪你擔心,可是……」太乙真人皺眉:「不管楊戩喜歡的人是誰,他總會知道自己的身份,保持距離,不會陷入殷商政局太深吧?你徒弟向來是個省心的,又聰明又懂事。」

  「扯上情*這種東西,還懂事個頭?他要是懂事的話,現在早乖乖回山上來修煉了。」玉鼎真人抓著腦袋:「他要是懂事的話,又怎麼會喜歡上那種女人的?」

  太乙真人實在是有點迷茫:「那種女人……我已經問了好幾遍了,你倒是說說,你徒弟喜歡的女人到底是誰啊?」

  玉鼎真人抬抬眼皮:「我答應了不說。」

  「這有什麼關係?我們也只是隨便聊聊麼,你徒弟喜歡了女人,也不是丟人的事情。我們是世外的人,在乎這個嗎?」

  「是……天下第一的女人。」

  「天下第一?容貌?」太乙真人慢了半拍,不過馬上反應過來:「你不會是說當朝王后吧!」

  玉鼎真人哼了一聲,繼續喝酒。

  「我的老天乖乖……你徒弟就是你徒弟,和你一樣,驚天地泣鬼神,啥事兒都敢做!」「你是在笑話嗎?」

  玉鼎真人瞪他:「我已經夠煩心了,這姑娘雖然長得好,對我徒弟也好,但是其他啥也不好!」

  「對你徒弟好不就行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太乙真人笑道:「那個王后是狐妖吧?叫蘇妲己的,我也聽哪吒說過,人真是不錯。能和哪吒交朋友的,心地不會太壞。」

  「不會太壞?」玉鼎真人猛地提高了聲音,然後搖頭:「算了吧,我們不討論這個。」

  「你說不討論,那就不討論。」太乙真人從善如流:「不過師兄,姬昌死後,師尊已經將雷震子派回了西岐,殺劫恐怕即將開始了,你還是提醒點楊戩為好。他是三代的首座弟子,可不能出問題。」

  提到這事,玉鼎真人就更加鬱悶:「啊……我知道的。」


☆、問聞仲誰更堪憐

  【布奇陣三教會誅仙,攬勝敗四聖戰通天】

  妲己低頭看著自己寫的字,默默思索。外間聲響情動,她就立刻伸手一抹,將這些字眼化為無形。

  孔宣走進來,淡淡敲了一眼,也不問妲己是在掩飾什麼,逕自為她把脈。

  「我如今是否好些了?」妲己問。

  「馬馬虎虎,算不上壞,以戰養戰的法子果然適合你,今後每日修煉不可錯過。」

  妲己立刻呻吟了一聲:「你饒了我吧!天天這麼操練,我懷疑我就是被你折磨過度,所以才會出問題的!」

  孔宣眉毛一挑:「你當我願意浪費時間和你玩這個?若是不想,那邊就此作罷,我也省事。」

  「等等等等……」妲己連忙拉住他衣袖:「我沒說不練,沒說不練嘛,知道你是為我好。不過我就小小——休息兩天好不好?你也知道,我這一件事接一件事情的,真容易累壞,鍛煉身手不比動腦子,總要有點緩衝啊。」

  這話聽著倒還可以,於是孔宣縮回腳步:「三天。」

  妲己立刻點頭:「好的好的,就三天。」

  傻丫頭一樣……孔宣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既然有三天閒置時間,他打算去金鼇島一趟,和多寶道人之間還有一個約定。

  時光飛逝,轉眼就到了嚴冬,今年的冬天很奇怪,大雪一場賽過一場,天空總是白濛濛的,和大地連成一片,一直沒有晴空的顏色。

  這種天氣,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兒來,只是趴在窗臺上,看著雪花一片接一片,腦海中憑空想像,給自己找點兒樂子。

  楊戩再次回去昆侖山了,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昆侖山的事情似乎尤其多,每每跑得馬不停蹄。至於回來之後什麼都不說,妲己便不在意了。不說,不問就是,就像楊戩對自己一樣,解釋不需要,互相相信就好。

  唯一讓妲己頭疼的是孔宣,這人的性子雖然冷清,但也真夠直不隆冬的,說了要幫你就下心幫,日日毫不鬆懈。這不認真讓人頭疼,太認真了也一樣叫人頭疼。就算頭不疼,身體也會疼啊……孔宣下手不留情的,好像不在她身上弄出點傷口就不見成效一樣。搞得自己日日躲著他,狐狸見了孔雀,那就是老鼠見了貓。

  這是第四個年頭了吧?再入春就滿四年了,宮廷的生活竟然也就這麼過來了,四年彈指間。屈指一算,收穫孔雀一枚,二郎神一位,上古諸神一大堆……實在算不上差了。可惜通天教主沒到手,否則的話她現在就想試一試,試一試未來是不是真的不能改變。

  對了對了,提起這個,自己還收穫了西伯侯一名,雖然賠上了妹妹,但是未來的前景廣闊。

  她在這裡胡思亂想呢,外面突然一聲巨響,傳來驚呼聲聲。

  立刻整衣出去:「吵什麼?不成體統。」

  貼身侍女走了過來,因為她們被妲己控制,反而是最淡定的:「回稟娘娘,祭天台塌了。」

  妲己一愣,立刻遠遠看去,果然祭天台那邊塵土飛揚,轟響連連,時不時有大塊的落石掉落塵埃。

  她挑眉,這是什麼情況?祭天台是申公豹督建,上面還刻了不少符咒,可以說朝歌最堅固的建築之一。倒塌?除了人為想不到其他可能呢。

  於是立刻將侍女遣退,自己上了鹿台,在最高處祭旗,畢雨幡拋上天空,念動咒文,立刻烏雲密佈,很快大雨便傾盆而下,壓下了那邊飛起的塵沙,露出內裡模樣。

  妲己遠遠看著,一個人影一閃,並不算太高大,相比大人而言,反而更像小孩子。遠遠看不清楚,紅色的身影,還有金色的寒芒。

  妲己敲了敲腦袋,這個身影看著也熟悉,今天的事情真是巧了。

  下了鹿台,看著大雨還有一陣子會停,她叫來侍女,吩咐下去準備豐盛宴席,而且備了宮裡窖藏最好的酒水,拿回壽仙宮。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話,那麼她不必去追本溯源,只需等待,答案自然會顯現出來。

  大雨下了一個時辰左右,漸漸停止,壽仙宮的門臉兒一翻,鑽進一個人,左右尋摸著,就要先把自己藏起來。

  「落湯雞一樣了,還藏?過來擦擦,弄得我屋裡到處都是水。」

  聲音響起,來人嘿嘿一笑,乖乖走了過去。

  妲己拿著一塊大手巾,先給他擦頭髮。

  哪吒的聲音含糊:「妲己姐,你怎麼知道我會來的?」

  「你在我的地盤搗亂,又被我抓了個正著,不來才是怪事。」妲己用力彈了一下他的額頭:「說吧,你是看那個檯子不順眼呢,還是誰讓你這麼幹的?」

  「冤枉啊,都不是來著。」哪吒立刻說:「我本來是要來看妲己姐和楊二哥的,誰知道看到被逐出師門的申公豹在那裡鬼鬼祟祟,我當然要去看看,一看……」

  「就打起來了,打起來之後,就把我的祭天台給毀了是不是?」

  哪吒嘿嘿直笑:「那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妲己姐你別怪我。我看那祭天臺上都沒有人,灰都落了不少,這才放開來打的。它是不是沒用了啊?」

  「若說現在,的確沒什麼大用。不過以後是否有用我不敢說,先記你一過。不過……這個以後再說,來。」將哪吒帶到桌邊,妲己笑道:「我給你準備了吃食,還有一壇好酒,有什麼事情我們吃飽了再說。」

  「有好酒?」哪吒的眼睛立刻亮了:「我就知道妲己姐對我最好了!」

  讓哪吒意外的是,往日裡,自己來這裡找妲己都是避著人的,今日卻不同,侍女來來回回,都低著頭,卻是殷勤侍奉,沒有半點慢待。

  看出哪吒的疑惑,妲己摸了摸他的腦袋:「從今兒起,哪吒再來找我便不用藏著躲著了,想如何就如何,沒有誰能說什麼。」

  哪吒眼睛一亮,他性子本就不是藏著掖著的,因為顧著怎麼說都是王宮,顧著妲己的身份才委曲求全,現在用不著,實在是好。

  「那我該恭喜妲己姐,先幹為敬。」揚揚頭,立刻一杯酒倒進了喉嚨。

  「你這孩子,就是想喝酒吧?哪裡知道是什麼意義?」

  「我的確不知道,但總值得恭喜,這點我清楚得很。」哪吒笑嘻嘻道:「反正楊二哥不在這裡,就讓我陪妲己姐幾天,妲己姐可別嫌煩。」

  「我正好有幾日休息的時候,有人陪著當然好,想做什麼、要吃什麼,和我說,做姐姐的定然不會虧待。」

  「那我就不客氣了!」哪吒大吃大喝,沒忘了問:「妲己姐,你最近勸著點楊二哥,怎麼說廣成子師伯都是長輩,楊二哥素來不在意這些,也不能隨便頂撞啊,上次都吵起來了。」

  妲己一怔,沒讓哪吒看出自己的神色:「啊……不過這種事情我總是不好開口的,若是我攙和進去,也許楊建會更加為難吧?」

  「要我說,是因為師伯他太固執了,妲己姐有什麼不好?我就覺得不錯,我師父和玉鼎師伯也向著你。」

  「我是妖,廣成子真人不肯贊同我,認為我會禍亂蒼生……或者禍害楊戩,我都是不會生氣的。」妲己淡淡笑道:「只是不知道元始聖人如何想法?若也是這麼認為,那我真要喊冤枉了。」

  「掌教師祖沒說什麼,最近他一直在閉關,外面不管怎樣,他都一點兒不理會。」哪吒吃飽喝足,打了個嗝:「要我說,楊二哥也不用理會,這叫什麼事兒?你情我願的大家都好,楊二哥開心你開心,不就行了?」

  「我也這麼想,其實都這麼想,也都希望這麼做。」

  「世事不盡如人意,妲己姐想說這個對不對?」妲己摸了摸他的腦袋:「哪吒,你雖然是個小小的孩子,但是你很聰明,當真懂事。」

  楊戩有楊戩要應對的問題,妲己也有妲己需要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夠置身事外、旁觀看戲。

  發落了薑子牙後,紂王似乎終於不再壓抑自己。不管什麼人提出什麼建議,只要不和他心意的,輕則邢杖,重則直接炮烙,或者扔入蠆盆。

  王后娘娘的病好了些,撐著來上朝,整日懨懨的樣子,雖說沒有精神,卻也能勸誡王上一些,讓他輕點兒發作。畢竟被杖責還好,讓杖邢官放放水,躺幾天就罷了。可若是炮烙蠆盆,那就惟死而已,而且死得極為淒慘。

  「當初弄出了蠆盆是為了肅清朝堂,對那些不法之徒有所威懾,沒想到造成了反效果。」妲己對著幾位老臣輕歎:「現如今王上認為此法極好,倒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老臣們能怎麼說?只能唯唯諾諾,說這不是王后娘娘的過錯。

  現如今,朝堂之上奸佞小人越來越多,看著紂王*聽好話,一個個諂媚至極,升官極快。就像費仲那般,如今已經是亞相了。而忠貞之士自然有,卻畏畏縮縮,不敢多言,生怕自己不知在什麼時候就遭了禍。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也就只有聞仲,只有他是紂王不能動也不敢動的。

  不過他和妲己不對盤,如今聽了此言也是冷冷道:「既如此,你何不也直言進諫?大王如此寵*你,對你的話也能聽進幾分,你可以肅清朝堂。」

  「我?我看我肅清後宮還差不多。」妲己自嘲道:「別看我平日可以處理朝政,那是王上不願意管才扔給我,好自己玩樂。若是他理會時我去多話,說不定他日就被打入冷宮了。」

  皇叔比干皺眉道:「既如此,王后娘娘還是明哲保身為佳。畢竟有娘娘在,政令能夠推行,我們可保萬民安樂。」

  「沒錯,本宮也是這個想法,民生大計才是最重要的。」妲己輕歎道:「有為民之心的,不怕死,便留在朝堂上,盡力為臣民做事,若是那怕死的……告老歸田也就是了。」

  「王后娘娘說的是。」比干輕聲道:「老丞相商容已經退隱,也算保留實力,聞太師,朝上還要靠您多多撐著。」

  聞仲輕輕嗯了一聲,顯然不看好。

  妲己在旁邊看著,並不言語。在殷商這個時候,君權太至高無上了,君主之下全是奴隸,生殺予奪的大權,沒有別人質疑的餘地,甚至連言官都沒有。若是君王昏庸無能的話,旁人很難做出太大改變。

  「眾位大臣都去休息吧,這事情也不是能夠討論出結果來的,知道怎麼做就好。」妲己終於開口。

  幾位老臣都退下了,只有聞仲沒有,他看著妲己,眼神很奇怪,不是平日的冰冷也不是審視,而是想看透什麼一般。

  妲己勾起嘴角:「你瞧,事實就是如此,我已經將紂王的靈魂還給他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於是那目光變成了憐憫,很淡,但妲己不會看錯。

  「你很可憐。」聞仲突然說:「這麼營營算計,好事都攬在自己身上,說到底也只是害怕而已,難道你不覺得自己可憐嗎?」

  「不覺得,因為我從來沒有懼怕過什麼。」妲己柔聲回答:「對我而言,做任何事情都有意義,只是你們看不出來,我也不打算對你們說明。」

  聞仲輕嗤:「你當我不知道嗎?你所謂的有意義就是能活下去?」

  「不對嗎?活著本身就有意義,更何況是努力活著?我的生命,難道就不能由我自己做主嗎?」

  「你做主了自己的生命,我管不著,但你用的是我殷商血脈!」

  「只是死了一些人而已,哪朝哪代不死人?哪一天不再死人?更何況聞太師,這件事情說真的,你怨不著我。朝朝代代的君王後宮美女如雲,個個都禍國了?還不是你們男人,自己心智不堅定,倒怨在女人身上了,我可不受這個瓜落。」

  這話聽著刺耳,聞仲卻也無話可說,沉迷女色的是紂王,當真怨不得旁人來著。若不是最初紂王執意要娶蘇妲己進宮,現在也不會有這麼多事。

  「你說我可憐,也許可憐的是你。」妲己輕聲開口。

  殷商氣數已盡,沒有自己,也有別人。聞仲固執守在這裡,一心一意要讓殷商重復舊貌,又有什麼用?這世上從無百代君王,殷商走到這裡,已經是盡頭了。就算看著表面民風物富,又能怎樣呢?底下早已經暗潮洶湧,諸侯紛紛大權旁落,繁華表像下社會不安,而這神魔亂舞的世界,九天之上虎視眈眈,殺劫將起血流漂杵,根本沒有任何餘地能讓聞仲做什麼。

  「聞仲,其實既然你我都是可憐人,又何必彼此為難呢?」

  「立場不同,不得不互相為難。」聞仲冷冷說。

  「……我比你幸福。」妲己突然說。自己要覆滅殷商,是受制於人,而聞仲要保全殷商,是受制於心。受制於人還可以反抗,受制於心,這輩子不可能再擺脫。


☆、愛好色兩頭行事

  紂王十一年是個多事之秋,剛剛過了年頭的節日,後宮便傳出黃妃重病的消息。內帷後宮,外臣是不能去探視的,從紂王那裡得到這消息之後,黃飛虎就一直愁眉緊鎖。

  看大王那樣子,飛燕似乎病得很重,他怎麼可能放心?可若是讓自己的妻子去探……上次進宮,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回來之後賈氏有些疑神疑鬼,問她什麼也不說,和自己同房時更是奇怪,能推則推,不能推也是身體僵硬,神色恍惚。黃飛虎和這妻子相伴近二十載,心中是*之深重,既然猜到她為難,也不忍言語多加問詢,只能更加細心體貼,等著她何時緩了心情,自己說出來。只是這件事情太過緊急,黃家上下無女兒,除了賈氏,當真再沒有能夠進宮的人了。

  站在門口,他躊躇著,不知道怎麼跟自己妻子講。不管發生了什麼事,賈氏不願入宮是肯定的,就算不問自己也能猜到。

  他還在那裡斟酌呢,賈氏卻先推開了房門:「相公怎麼不進來?可是有話要和我說嗎?」

  黃飛虎點了點頭,走進去,臉上卻已經帶了歉意:「這事兒我本來不該和你說的,但是……飛燕病了,病得很重。」

  賈氏一怔,她冰雪聰明,自然知道夫君是什麼意思,那神色就變得有些複雜。

  黃飛虎連忙道:「我知道你不願進宮,無妨,我托人進去看看就是,無需你親自去。」

  賈氏思索良久,緩緩搖了搖頭:「自家人知自家事,旁人怎能做得好?飛燕生病,我自然要去看看的,今日我遞上請安的牌子,過幾日就進宮。」

  「可是你……」

  賈氏搖了搖頭:「我沒事,不過是心裡存了個疑影,總覺得上次入宮是出了什麼事。也許因為我喝醉了,所以疑神疑鬼吧。」

  「這次入宮不要再喝酒。」黃飛虎不放心叮嚀道:「只是看看飛燕便回來吧,確認她沒事就好。若是她真的病重……」黃飛虎露出苦澀之意:「若是她真的病重,無藥可醫,至少能夠求著大王將她接回來,在家中共敘天倫,度過最後的日子。」

  賈氏的眼圈也紅了:「夫君放心,這事我現在就去辦。飛燕是大富大貴的命,更加吉人天相,絕對不會有事的。」

  飛燕病重是真,只是這病是悶病的,賈氏喝多了,什麼都不記得,卻不代表她也什麼都不記得。嫂嫂的遭遇她日日縈懷,無法說明,又恨又怨,竟然憂鬱成疾。最後乾脆誰也不見,甚至連侍女都不讓近身。看到這宮中的人,她就能想起嫂嫂的淒慘遭遇,自己的無奈心酸,當真是愁腸百結,無法有一絲一毫的釋懷。

  而自己落病,紂王竟然露出了欣喜之色,隨即立刻通知了哥哥,打的什麼心思,一眼就能看出來。說到底,還不是肖想臣子的妻子?又不敢大大方方的,於是便做出如此模樣。

  她……恨啊!

  「黃妃這是怎麼了?這才幾月的時間,竟然讓自己病成這個樣子。」妲己未經人通報,直接進來:「瞧你這個樣子倒像是病入膏肓了,這怎麼成?傳太醫!」

  「不必傳了,都下去……我有話和王后娘娘說。」

  妲己看著黃飛燕,揮了揮手,立刻所有人都退下。黃飛燕心中苦澀,就算後宮明面是自己在打理,實際卻掌握在妲己手中,她連反抗都無能為力,還想怎樣?

  「飛燕有話便說吧,宮裡的都是姐妹,沒有什麽話不能說的。」

  「姐妹?不敢,也沒這個能耐和王后娘娘做姐妹。」黃飛燕冷冷道:「婢妾如今身染重病,說不定便沒幾天活頭了,娘娘的仁慈我是不指望了,只盼娘娘念在我黃氏一家幾代忠烈,為殷商忠心耿耿的份兒上,能不能放過婢妾的嫂嫂?」

  「瞧你這話說的,我倒是聽不懂了。」妲己笑吟吟回答:「黃門忠心耿耿、為主分憂,這點我和王上都是知道的,所以也一直沒有虧待過黃家呀。你是不是覺得哪裡不妥?若是的話,儘管說,本宮雖然沒有那麼大的權力,但也必定會設法為你周全,不讓你為難。」

  黃飛燕的面色發白,當真深恨,卻不能有絲毫顯露。如今,自己的最後一線希望就系在妲己身上,如果妲己不肯幫忙,那自己的嫂嫂就完了。

  「瞧瞧你,眉頭深鎖的樣子,就知道一定是平日裡思慮過多,才會導致生病。別想了,王上會一直對你很好,也會對你家人很好。如今你一病起來,你嫂嫂憂心如焚,立刻要進宮覲見,我已經准了。有你嫂嫂的照顧,還有王上的關懷,相信你不日就會痊癒。」

  黃飛燕立刻搖頭:「不……王后娘娘,就當我求你,別讓我嫂嫂入宮!」

  「王上已經准了,本宮也不好多說,這是你們姐妹情深,你該高興才對。」

  黃飛燕的身形搖搖欲墜,幾欲暈眩。

  「放心吧,等你病體痊癒之後,王上必然會重賞黃氏一族,當真是要什麽有什麽,連本宮都覺得羡慕。」

  黃飛燕終於受不了打擊,雙眸一翻,昏暈過去。

  妲己抿了抿唇,將侍女叫來,輕聲叮囑道:「黃娘娘近來身體不適,精神也有些恍惚,你們一定要伺候好,不能慢待了,不要讓黃娘娘帶著病體出去吹風、接見客人,知道嗎?」

  侍女們互看了一眼,點頭。話說得好聽,這便是要軟禁黃飛燕了,但王后娘娘前朝後宮都是說了算的,他們必須聽從。

  黃飛燕恨透了妲己,但這件事她倒是當真冤枉。再次招賈氏入宮是紂王的主意,自從上次一夜春宵,他對這個典雅高潔的女子念念不忘,更何況上次是醉酒調戲,總覺得意猶未盡,看不到美人風情。這次入宮,他未通過妲己,興致勃勃便告訴了武成王,算准了他擔心妹妹,必然會讓妻子入宮。

  妲己納悶,紂王平日可沒這麼精明,一摻合了女色,怎連腦子都清醒起來了?不過既然紂王*這個,那就隨他去,現在他還能如何?美酒、美食,外加美女,也就這個樣子,麻痹自己,荒淫無道,這不正是自己要的?

  走在御花園中,妲己踩著腳下咯吱咯吱的雪,自得其樂。轉了一個彎,看見最大的花圃裡,哪吒在那裡玩雪,走兩步撲下去,走兩步再撲下去,極開心。

  她笑著走過去:「瞧你玩的,自己都快變成雪人了。」

  哪吒抹了一把臉:「妲己姐,崑侖山上雖然常下雪,可沒有這麼好玩的。」

  「是嗎?我一直以為崑侖山風景極好,若是選個地方長住,定然是極好的。」

  「說得也是……不過還是沒有這裡好玩,師父總管著我,什麽都不讓我幹。」

  「就你這性子,若是沒個人管著,崑侖山不被你翻了?」敲敲他腦袋,妲己也不怎麼管他,反正哪吒修為深厚,不怕得病。

  「別這麼說我啊,妲己姐,我有分寸的。」哪吒立刻抗議。

  「是是,是我說錯。」妲己微笑道:「哪吒,最近你有沒有崑侖山那邊的消息?你楊二哥這次走了很久,我有些擔心。」

  哪吒搖頭:「我是自己下來玩的,師父是知道……不過也沒什麼消息給我。」

  「是嗎……」妲己想了想,再次露出笑容:「一會兒回去吃東西,你先玩。」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心情是如何,高興?絕對不是,可也沒有不高興。看楊戩的意思,是不在乎起任何衝突,也必然要留在自己身邊的。很感動,心裡被什麽東西填的滿滿的,不停鼓動。可也很擔心,忐忑不安。

  「唉……」歎了口氣,自己都快要矛盾出神經病來了。

  「嗡嗡……」什麼東西的響聲突然吸引了她。

  妲己看了一圈,自己現在在御花園內,周圍什麽都沒有。可是那響聲還在,離自己很近,聽著吵耳得很。細細找了一圈,還是什麽都沒有,妲己迷惑了。

  響聲漸大,分明就在自己身邊,可到底是什麽東西?

  突然反應過來,她立刻走到旁邊亭子裡,將四周簾幕放下,扯開自己的衣襟。

  心跳加快了,才發現是身體的原因,砰砰咚咚的,還有嗡嗡作響,就像一個機器,在自己的胸口內轉啊轉啊轉。

  於是妲己鬱悶了。這叫什麽事兒呢?自從融合天機鏡,各種麻煩就沒消停過,今天這件事,明天那個問題……看來,她今天又得往出跑了。

  來到軒轅墳,輕車熟路,現在連迎接他的人都沒了。每天聊天下棋打麻將,這幫上古諸神相當樂不思蜀。

  妲己看了一圈,踢了祝融一腳:「別玩了,我們家老祖宗呢?」

  「和炎帝在裡面,今天又吵架了。」祝融頭也不抬地說:「你進去勸勸也好,這次好像不太一樣。」

  妲己立刻轉入後殿,果然看見那兩個人站在那裡,氣氛冷凝。走近,甚至可以看到炎帝臉上帶著淚痕,還未完全消失殆盡。

  「祖爺爺,炎帝前輩,這是怎麼了?」

  「沒事。」炎帝立刻轉身離去,片刻不肯停留。

  於是妲己看向黃帝,比剛剛的神情放鬆許多,相當親近,卻也帶著促狹:「祖爺爺,你怎麼又惹炎帝前輩生氣了呢?都是親兄弟,說起來這也是我的長輩,您這樣子,讓我看到實在不該怎麼辦才好。」

  「唉……」黃帝長歎一口氣,輕聲道:「你當沒看見就是了。」

  妲己低頭想了想,搖頭道:「如果我能幫忙,那麼恐怕我還是要問。我已經受了祖爺爺不少恩惠,無以為報,怎能不盡自己的一份力?」

  「你是個好孩子,但是我和神農之間……這事情早已經說不清。」軒轅的神色有些黯然。

  當初是爲了部族之爭,也是爲了擴大勢力,天無二日,神州大地只能有一個主人。必須打的戰鬥,沒有對錯,自然也談不上原諒。談不上原諒,無法原諒……他們如今的感情如履薄冰,好也算不上,不好也算不上。

  眨了眨眼睛,妲己微微一笑,算是明白了他們之間的問題。這問題不好解決,但或者自己有辦法,她需要時間來想一想。

  「你來不只是爲了我的事吧?直說就好。」平復了自己的心情,軒轅的聲音仍是那麼穩重柔和。

  「還是爲了天機鏡的事情,今日我體內突然嗡嗡作響,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嗡嗡作響?不該如此才對,我來看看。」軒轅為她把脈,先是一驚,然後露出喜色,最後臉上各種表情交雜,讓妲己一點兒摸不著頭腦。

  「我當真不知……這對你而言是好事還是壞事。」最後軒轅沉聲道:「因為你的命格特殊,天機鏡在你體內起了變化,不是吸收而是融合,也就是說,不僅僅擁有天機鏡的力量,天機鏡就是你,你就是天機鏡。」

  妲己徹底愣住了,單純的吸收力量,和變成了這種東西,這其中的區別她知道。

  「這個……好像真不能說是好事情吧?天機鏡的能力我知道,那麼現在我的身體內作響是因為——」

  「天機將動,預示了某些事情,需要你去瞭解。」軒轅終於露出了一點兒笑影:「知曉未來的走向,雖然不一定是好事,但我相信以你的聰慧,它必然不會成為一件壞事。」

  「…………我會試試看的。」妲己撫著自己胸口,面色同樣複雜。是好是壞真的要看如何利用,但是不知道怎麼著,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軒轅突然伸出手,摸上了妲己的髪:「我的後代如今也不知道在哪裡,融合了天機鏡,你和我的血緣可說是最近的了。如果發生了什麽事情可以來找我,雖然我的力量不一定足夠,卻會盡我所能幫你。」

  「對啊對啊,不光是軒轅,我們都會幫你。」祝融突然探出頭來說。

  軒轅橫了他一眼:「偷聽說話,你這個毛病不能改改?」祝融吐吐舌頭,縮回頭去。

  妲己看著,不由得笑出聲來。是啊,她並不是自己一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軒轅墳下已經是她的家,這裡的人已然是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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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金非玉非珍貴

  從軒轅墳出來,妲己忽視了孔宣每晚的修煉,逕自去了祭天台。

  如今的祭天台一片狼藉,絲毫看不出來昔日的樣子,不過台體倒是還留著,當初建得比較結實,雖然碎石落滿,還能找到一條路上到主體。

  搖搖欲墜,妲己穩住身形之後就知道,只要再來一次打擊,不用大,甚至是一場暴雨的沖刷,這裡就會徹底被摧毀。

  哪吒下手不輕啊~這樣看來,當時申公豹下手也很重。那個男人到這裡來肯定沒好事,看來還對自己懷恨在心,日後需要小心才是。

  撥開高臺上的碎石,露出下面的地面,當時刻印的符文還留存,這是出自孔宣之手,再加上自己從黃帝那裡得到,直到現在力量仍舊留存,破損的地方少做修補就可以使用。

  妲己拿出刻筆,小心翼翼刻畫,如今只有她自己,孔宣的手法精妙,她無法模仿,只能儘量修復,做到可以啟用,萬無一失是不可能了。

  「找了你半天,原來你在這裡。」身形一閃,說誰誰就出現。

  妲己一喜:「你來得正好,幫我把這個陣法恢復,我有用。」

  「這是當初煉化天機鏡所用,莫非你心魔又起?」

  「這倒是沒有,最近很是安穩,但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做。」妲己大概說了一遍,讓孔宣心中有了個底。

  「所以你就要做?在一切還未完全知曉通透的時候。」孔宣顯然不贊同。

  「如何通透?這種事情知道就是知道,沒別的法子。」勾勾嘴角,妲己傳達出的卻是危險的味道:「我已問過黃帝,對我而言,這力量不是理解不理解,而是用還是不用——就這麼簡單。」

  於是孔宣彎□,將自己刻畫的符咒補全。如果是自己,恐怕也會選擇使用,而非壓制。至於用了的結果,沒用過無法知道、不能言說。

  嘻嘻一笑,妲己加快速度,然後站在中間,輕輕一吹,空出一整片乾淨的地方。

  「護法?」

  「不需要,如今既然我是天機鏡,啟問天機,便沒有那麼麻煩。」

  就如妲己所說,一點都不麻煩,坐在陣法裡,引導自身的力量,於是眼前立刻閃現很多景象。

  妲己睜開眼睛,撇了撇嘴:「還以為是什麽事,原來和我自己無關,天塌地陷而已,南方要有亂子了。」

  「地震?」

  「啊,而且是一場大地震,至少有九級,要死不少了人。」妲己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突然覺得有點兒累。這個活兒不麻煩,但是消耗不少。

  「你要怎麼做?」

  「不怎麼做。」妲己聳肩:「這種事情和我無關,發生了之後該賑災賑災,該做什麽做什麽。」

  孔宣挑眉,一句話不說。既然不怎麼做,那還知道了幹什麼?

  「你別覺得不值,有些事情知道了還是好的,有人大發國難財,而對我而言,也有能利用的地方。」妲己說到這裡,突然哼了一聲,捂住了腦袋。

  「怎麼了?」

  「沒……軒轅墳下在叫我,也不知什麼事,以前都沒催的這麼急過。我得去看看……」

  「軒轅墳下……你同他們關係如何?」妲己似乎很在意他們的樣子,不是一般的在意。

  「很好啊,或者那是最親近的人了,雖然偶爾我也會有些忐忑不安,但我相信他們。」

  妲己說得篤定,孔宣雖然意外,倒是也不能多說甚麼。挺奇怪的,妲己的心性他也算了解,相當不信任人。對她而言,要付出信任的話,首先要試探再試探、瞭解再瞭解,才肯小心翼翼付出。軒轅墳下是上古諸神,那時的人和現在的他們不同,所求所想更沒半點相似,妲己竟能深信,不可思議。

  一邊思索一邊跟隨,等孔宣從思緒中脫出,竟發現自己像是在跟蹤妲己的樣子。於是立刻停步,遠遠看著她匆匆離去。

  自己似乎……太過在意了一些,原本只是好奇,好奇這個特立獨行的女人能不能逆天改命,好奇她的結局。可是現在,卻似乎真的上了心,將她當做一個摯友來關懷。

  摯友……自己有多久沒有交過朋友了?自從離開鳳族,獨自一人潛心修煉、四處遊蕩,他便再未和任何人交心。沒想到只是爲了一個承諾來此,卻再次敞開心扉。

  搖了搖頭,是幸還是不幸?自己都不知道。

  來到軒轅墳,妲己已經累得直喘氣,平復了呼吸,才快步走進去。

  所有人都在,有的人還是一如既往隱藏在陰影裡,黃帝和蚩尤卻站在中間,似乎爭論著什麽。

  妲己走上前:「祖爺爺,蚩尤前輩,到底怎麼了?這麼著急便把我叫來。」

  「你以天機鏡占卜,我們這邊立刻得到消息,神州大地要出大事情了。」黃帝沉聲說。

  妲己皺眉:「祖爺爺,我的確預測了一場大地震,但這是天災……」

  「是人禍才對。」黃帝沉聲道:「雖然會讓你為難,但是妲己,這件事情一定要阻止,否則造成的後果絕對無法承受。」

  「到底是什麽事?」

  「這涉及到昔年之事,也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我知道這件事你恐怕力所不及,所以我決定和你一起去……」

  「都跟你說過不行!」蚩尤立刻哇啦哇啦叫了起來:「你當你現在是個什麽狀況?還自己去處理?一腳踏出軒轅墳,也許你就回不來了!」

  「放心,軒轅墳與我之間自有聯繫,雖然不能隨意出去,但一段時間想必無妨……」

  「開玩笑!你試過嗎?這麼大言不慚的,等到死在外面,你要後悔都來不及!」蚩尤大聲道:「神農,你倒是也過來勸勸!」

  炎帝默默站在一邊,這時候才緩緩開口:「我如何勸?這件事情你知我知,的確嚴重,他若要去便去,勸什麽?」

  聽了炎帝冷漠的話,妲己看著軒轅的神色,似乎更加黯然傷感,於是立刻開口道:「祖爺爺,幾位前輩,稍安勿躁,此事起碼要和我說明,讓我知道始末詳細,才好幫忙。」

  地震不是地震,或者說,不是自然現象,而是因為山根斷裂、龍脈劇折。妲己沒聽明白,耐心聽下去,才知道是與不周山有關。

  不周山並非突出的那些部份,根部更是深入地底,連接了九州命脈,所以才不能輕易斷折。更不要提那下面還封印著些東西,也是上古流傳,一些邪惡的玩意。如今不周山封印破損,地埋動搖,導致地震,或許也是殺劫的緣故,但絕對不能置之不理。

  「原來如此,若只是爲了萬民的死活,沒有必要冒險,但是這種事情……」妲己皺眉道:「祖爺爺若是信得過我,此事先交由我去辦,至少先打聽清楚了情況,然後再行處理也不遲。祖爺爺如今的狀況當真不能輕離此地,來日方長,不要輕易以身犯險啊。」

  「就是啊,我們所有人都這麼說,連妲己都這麼說,你就不能老實一點!」蚩尤強將他按坐。

  軒轅歎了口氣:「也罷,但是此事宜早不宜遲,妲己……」

  「我知道。我回去準備一下,明日便親自去。」妲己立刻點頭應允。

  「此去危機重重,你千萬不要自己逞強。」軒轅猶豫了一下,還是執起妲己的手,在上面劃了一道符咒。符咒發出金光,一閃而沒。

  「我本將軒轅劍傳給人世王者,如今卻已然失落了,這道符咒可以助你找尋軒轅劍,以助你一臂之力。但是劍有靈氣,會自動尋主,若你們兩個之間沒這個緣分,也就不必強求,也不必在這上面耽擱時間。」

  妲己一笑道:「我知道,祖爺爺放心。」

  軒轅點頭,妲己做事向來有分寸,除了她的安全之外,自己真沒有不放心的地方。

  「敕風旗也可以用,雖然不比軒轅劍好使,但不管怎麼說,不周山那個地方……」飛廉撇了撇嘴:「遇到什麽危險拿出我的信物,或者還能幫你一把。」

  妲己笑吟吟聽著,字字句句應承。她的笑意沒有半分負擔,倒是讓其他人也輕鬆了幾分。

  她離開之後,蚩尤輕嘖一聲:「這丫頭倒是不錯,不驕不躁,好像什麽事情都難不倒的樣子,讓人看著也安心。」

  「哪裡有真的那麼安心?」神農突然淡淡開口:「只是她不想讓我們擔心,所以才做出這種姿態,也或者……她只是不想讓自己認輸,才如此相信自己。」

  「哪個都好嗎,這丫頭這樣不是很不錯?」蚩尤不服氣地說。

  神農的神色稍稍有些恍惚:「堅持……哪裡是那麼容易的東西?就算再自信又能如何?不代表不會失敗,不會挫折,不會有危險……這樣的人無疑更強,因為他們有一種超乎常人的意志力。但卻也很脆弱,因為支持他們的鬥志消失的話,那就什麽都沒了。」

  「神農——」軒轅終於忍不住開口,神農卻似乎不想聽他說,於是立刻轉變話題:「不過,我想妲己該是無妨,她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子,而且她很幸運,身邊有人*護、有人支持。」

  軒轅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全然忘記了,只餘苦澀。昔日的神農兵敗,獨自一人離開,去南方大地遍嘗百草之時,是不是就是這個想法呢?身邊沒有任何人,孤苦伶仃,遍嘗百草,直到再也不能支撐。

  不敢想也不敢問,以神農的能力,當日竟然死在斷腸草下。是失誤,還是當真生無可戀,所以才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呢?

  他怕答案得到的那天,便是他們兩人當真萬劫不復之日。

  從軒轅墳出來之後,妲己立刻馬不停蹄,又開始安排諸多事宜。

  哪吒在旁邊看著,長大了嘴巴:「妲己姐,你好厲害,這麼一會兒就能井井有條了。這是要出去嗎?去哪裡?帶我一起好不好?」

  「傻小子,我是去辦正經事,而且很危險,怎麼帶著你?你乖乖呆在宮裡,我會讓喜媚照顧你的。」

  「不要!」哪吒立刻說:「妲己姐,你就帶我去吧~~~宮裡一點意思都沒有,除了好吃的好喝的,也沒有誰能跟我玩。危險的事情好啊,什麽事情越危險才越好玩!」

  妲己搖了搖頭:「你就知道玩,別的事情可以帶你去,但這件事情至關緊要,你乖乖呆在宮裡,若是無聊的話,我找人陪你玩就是。再者說,若是楊戩回來找不到我的話,你也要幫我說一聲才好。」

  「……好吧,既然是正事,那你小心一點。你自己一個人去?」

  「自然不會,待我想一想……」

  妲己坐在那裡發呆的時候,時間流逝,很快夜幕再次降臨。她看看天色,也是該休息的時候,第二天淩晨早早動身。

  剛躺下,侍女匆匆來報:「王后娘娘,禍事了!」

  妲己睜開眼睛,歎了口氣:「又怎麼了?」

  「稟王后娘娘,武成王的夫人自摘星樓跳下,死了!」

  沉默,然後妲己披衣起身,紂王還真是個急色鬼,到底還是把人給逼死了。這叫個什麽事兒呢?

  「我去看看,鑾駕上摘星樓。還有,這件事封鎖消息,若是誰讓黃妃知道了,他就等著被炮烙吧。」

  摘星樓上,紂王失魂落魄坐在那裡,兩眼發直,賈氏的屍體已經被搬走了,只留下一灘血。

  看到妲己來,紂王張了張嘴巴,竟一句話也說不出。

  「大王無需憂心,臣妾已經封鎖消息,連黃妃都不知道,更不要提宮外面。」

  紂王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一陣青一陣紅,然後憤怒道:「我已經給了她足夠的體面,甚至要封她為貴妃,她竟然如此不識抬舉!」

  「人與人不同,她沒這個福氣侍奉王上,也就罷了。」妲己的聲音柔和,握住紂王的手,溫柔笑道:「王上別爲這個傷心,也無需在意,武成王的夫人賈氏入宮探病,親自侍疾,誰曾想天不假年,取藥途中逕自宮牆跌下,香消玉殞,實在讓人扼腕歎息。」

  紂王的神色一動,點了點頭:「是了,就是如此,就是如此。」

  妲己的笑意更深:「而王上深*黃妃,聽此噩耗深感惋惜,決定厚葬立碑,以慰忠臣。」

  紂王眼睛發亮,更是連連點頭:「正是如此,梓童當真是賢德,是寡人的最大助力!」

  「王上別這麼說,臣妾身為王后,為王上排憂解難也是應當的。只是黃妃驟失長嫂,心情肯定很激動,也一定傷心,王上今晚應該好好去陪陪她才對。」

  「這是自然!那梓童你……」紂王帶了歉疚的神色。

  妲己立刻躬身施禮:「臣妾恭送王上。」

  在紂王看來,妲己簡直通情達理的不像話,而送走紂王后,妲己卻冷笑:「給本宮傳出消息去,就說本宮今日不在宮中,這幾日也都不在宮中。」

  「是。」


☆、落小鎮徒增是非

  妲己做下的,自然算在紂王頭上,而紂王做下的,妲己絕對不會承擔。這件事情從頭到尾不是妲己的主意,她可以拋得一乾二淨,爲什麽要背黑鍋?

  叫上孔宣,兩人離開朝歌,將後事都交給喜媚。

  「你那個妹妹行嗎?」

  「沒什麼不行,喜媚的年紀不小,以前也不是沒進過宮廷。」妲己的速度很快:「反倒是我們,這件事情要難得多了,一路需小心。」

  「這個我知道,你只需擔心你自己就好,何時需要你來擔心我了?」

  「算是不需要吧,自從出了這事之後我就一直不安,也不知怎麼,像是要發生事情。反正這件事兒不簡單,發生什麽就發生了,沒什麼大不了。」

  「大不了就是死——這話不是你常說的。」

  「錯誤。」妲己挑眉道:「是最壞的情況是死,在死之前,自然要努力活著。」

  孔宣微笑,妲己很少看到他笑,每每看到都會怔忡一下,因為那張清冷的容顏掛上笑意,當真很漂亮。孔宣微笑道:「你最難得就是這點。」

  「會嗎?我倒是沒覺得,人人到了這個時候都會這麼做吧?」

  兩人的速度都不慢,向著不周山一路前進,風馳電掣。妲己沒有在路上耽擱時間,不過也記得軒轅劍,這柄劍在後世已經被神話了,她自然想要。

  只可惜一路都沒有反應,眼看還有半個時辰就到不周山,她免不得有些失望。

  「這是什麽?」孔宣一樣看了一路,可這符咒看起來簡單,內裡卻極為複雜,讓人弄不清楚。

  「是黃帝給我的符咒,說是能夠找到軒轅劍。」妲己晃了晃手掌,符咒還是沒半點反應:「也不知是不是被我洗手洗掉了,雖然我們的速度快,但也切切實實從神州大地這邊走到那邊,竟然半絲動靜都沒有。」

  孔宣很想敲她:「洗手能洗掉嗎?你確定你的用法對?」

  「法子是絕對沒錯,因為這個根本不必我使用,它會自己做出反應。」

  「我看看。」孔宣抓起妲己的手。誰知道他剛剛碰到符咒,一道刺目的黃光,符咒立刻便有了反應。

  孔宣無語,妲己也無語。

  須傾之後,妲己噗嗤一笑:「看來我和軒轅劍沒有緣分,你倒是差不多,去看看吧,若是能夠得到的話,也是一種機緣。」

  「軒轅氏的東西,我不好拿在手裡。」孔宣想也沒想拒絕。

  妲己立刻瞪眼:「有什麽不好的?讓你拿你就拿,這個機緣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你還不知道珍惜!」

  「這不同。」孔宣淡淡道:「自從夏禹死後,軒轅劍在黃帝後裔中慢慢失傳,就算現在顯世,也不是我該擁有的。」

  妲己翻翻白眼:「這個更簡單啦,老祖宗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我送給你用,誰又能說出什麽?」

  「…………老祖宗?」孔宣看著妲己,時至如今,他總算弄明白了妲己和軒轅墳下面那些人的關係。

  妲己吐了吐舌頭:「我本沒想瞞著你,只是你沒問。」

  「我知道,你沒有隱瞞我的必要。」孔宣只是覺得意外,黃帝後裔……竟然身為妖族。若是她的血脈被發掘出來,想必一定會非常優秀。可是要如何發掘……

  看到孔宣的表情,妲己就知道他又在打自己的主意:「不要再盯著我啦,快走,一會兒反應沒了失之交臂,看你會不會後悔!」

  說實話,這個倒是真不會……因為拿了軒轅劍,就等於承擔上一份責任,這是宿命也是使命,孔宣知道的很清楚。不過如今自己已經在幫助妲己,妲己又是黃帝后人,這就無所謂了。

  於是被妲己拉著走,卻不知道她爲什麽這麼著急……

  反應很強烈,這一路卻不近,一轉眼一個時辰過去,到地方的時候正是午時,太陽火辣辣的,烤的人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妲己用手擋在眼睛上:「從早晨一直施法趕路到現在,累死了,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吃點東西吧?」

  孔宣隨意看了一圈:「前面有間茶館。」

  妲己搖頭:「我們駕雲快,往前找個小鎮去客棧吧,客棧裡好吃的東西多。」

  孔宣隨她去,心中暗笑,在王宮裡就知道,妲己是個貪嘴的,遇到好吃的什麽都顧不得。

  選了一家乾淨的客棧,讓上了幾樣小菜,孔宣乾脆叫了一壺酒,自斟自飲。他們坐的是視窗的位置,背光,小風淅淅吹著,倒是也很舒適愜意,值得多坐一會兒。

  妲己沒喝酒,她將孔宣的一隻手按在掌心封印上,觀察發出的光芒:「沒有剛才劇烈,但我掌心更燙了,看來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孔宣抽回手:「當心,你若是讓普通人看到還無妨,但這鎮子有點不對勁。」

  「你是說空氣中瀰漫的腐臭氣?我早就聞到了,雖然很淡……但是狐狸的鼻子是很靈的。」妲己繼續大快朵頤:「無所謂,我們吃飽喝足就走,管他們那麼多?」

  孔宣慢慢抿酒,看著酒樓上的人。不光鎮子的氣息,就是這裡的人都很奇怪,像是角落裡那個婦人,四十左右的年紀,面容姣好,可卻蒼白蒼白的,連嘴唇都一樣,而且不停左顧右盼,好像有人和她說一句話都能把她驚得跳起來。其他人也是如此,面色蒼白兩眼發直,怎麼看怎麼不像活人。

  這麼觀察著,連喝酒都沒味道,孔宣放下酒杯,靜待妲己吃完。

  他在看著旁人,旁人未嘗不在看著他們。這一對男女都十分優秀,看起來便是金童玉女一般,和這個小鎮的氣氛格格不入。這樣的人,在任何地方都會吸引人的目光,更何況是這個死氣沉沉的所在?

  很快,他們旁邊的桌子就都坐了人,一桌是個老者帶著同樣老邁的妻子,另一桌則是少年公子,帶著自己的保鏢和使女。

  妲己微微挑眉,抬眸看了一眼孔宣。

  孔宣沉下面色,妲己出門已經掩過了八分豔色,卻也仍然是容貌姣好,難保不會引人覬覦,惹下些禍端。

  被孔宣瞪了一眼,妲己稍稍有些委屈,這個可當真不是自己的錯,她已經用法術掩飾自己的容貌,可就是這樣又能如何?好歹一個女生,總不能把自己變成醜八怪吧。

  那對夫婦還好,正襟危坐一動不動,但是那個公子卻不正經,一雙桃花眼飄來飄去,時不時往妲己的臉上盯,淫邪的目光很像在舔著這張臉一樣,目的顯而易見。

  妲己有些蠢蠢欲動,被這麼盯著還沒有動作就是白癡了,她不介意讓這個男人知道,什麽人是自己絕對不該覬覦的。

  孔宣卻按住了她的手:「別亂動。」

  妲己挑眉:「我自然有我的做法,你別管就是了。」她從不肯吃這個虧,被這般眼光看著,怎可能不報復?

  「他不對勁。」孔宣簡單地說。

  「這個鎮子都不對勁,每個人——」妲己突然不說了,她明白孔宣的不對勁是指什麽,自己掌上的符咒竟然有反應!

  「開什麼玩笑……」就算符咒有反應,就算有軒轅劍的線索,也不至於在這種一看就是紈絝子弟的人身上吧?

  「孔宣,我再一次覺得,這東西肯定壞掉了。」她正色說道。

  「胡鬧。」孔宣輕叱,示意她乖乖坐著,既然有線索,就要好好看清楚。

  妲己撇了撇嘴,敢情不是孔宣被人盯著看,這樣真讓人不舒服。

  沒多久,那公子可能看夠了,也可能是越來越喜歡,乾脆站起身,站在他們這張桌子旁邊,對著妲己嘖嘖稱讚。

  妲己心煩,面上卻笑了起來:「這位公子,莫非找奴家有事嗎?」

  「有事,而且不是小事。」那公子用感歎的聲音說:「美人如斯,如花似玉,怎麼能叫本公子不心動神馳,想要結交一番呢?」

  妲己臉色微紅,低下頭,露出細嫩白皙的頸項:「奴家怎能當公子如此誇讚?」

  「當得起,當得起……」這男子早已經色欲燻心,口中說話,伸手就往妲己臉上摸了過去。

  孔宣眉頭一皺,妲己還沒有出手,他已經手指微動,將這個少年公子甩飛出去,重重砸在一邊。軒轅劍的線索重要,不代表要任人欺侮。

  妲己勾起嘴角,心中的怒火消失無蹤,孔宣也不是個脾氣好的,竟然還對自己說教。

  似笑非笑道:「不是不出手嗎?我都忍住了,你倒是沒忍住呢。」

  「你現在跟我在一起。」孔宣簡單開口。自己的女伴被欺負了,臉上能有光嗎?

  「出手了便出手了吧,一個這樣的傢伙,難道還愁問不出東西來?」妲己走上前,將這個已經快成爛泥的公子拎起,眸光一閃,對方的眼神立刻無比渙散。妲己也懶得對這種人問話,直接刺探腦海,探尋記憶,然後就把他拋到一邊。

  那群保鏢立刻接住人的時候,這位的口水都流下來了。妲己的做法很容易把人弄成白癡,他只是暫時的神智錯亂,已經不錯了。能碰她的男人只有楊戩,爲了虛與委蛇,對她動手動腳卻沒死的男人只有一個紂王,不會再有第二個。

  「看來是家學淵源呢,這是個不成器的,他們家裡還有個大公子,看來才是我們的目標。」妲己的聲音快速而低沉:「先離開這裡吧,然後我們再去探一圈。」

  孔宣點頭起身,拂開擋路的人,兩人就這樣大搖大擺走掉。

  那公子終於蘇醒之後,眼裡還哪裡有迷戀之色?滿滿都是憤恨。他的聲音還沒止住顫抖,身體也站不穩,卻惡狠狠地說:「給我查!查出這兩個人是什麼來歷,我要把他們碎屍萬段!」

  再說孔宣和妲己離開那裡之後,一路便覺得不對勁,身後有四道視線,一直久久不離。

  這視線實在太灼熱了,實在是一點不上檔次的跟蹤,不可能不被人發現。以為是剛剛的哪個保鏢護衛,於是妲己帶著殺氣轉身,身形轉瞬來到對方眼前。

  「噗通!」對方當即下跪,然後開始不停磕頭。

  「求求小姐!求求先生!救救我女兒吧——!!」

  妲己木住了,回頭去看孔宣,啥情況這是?

  孔宣走過來,看著跪地磕頭的人,正是在酒樓上坐在他們身邊的兩個老人。

  「起來,慢慢說。」

  「多謝先生。」老頭和老太太互相攙扶著站起,聲音哽咽,半天才說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原來孔宣教訓的那個公子是當地大戶,可以說一手遮天,連縣丞都要聽他們家的。只是這大戶人品不怎麼樣,一家三個孩子,兩男一女,都是欺男霸女都貨色。

  不過這家人的確厲害,老一輩據說和王室有關,手段也很強勢,年少這一輩,雖然二公子和三小姐都很草包,大公子卻是個人才,甚至能用驚采絕豔來形容。

  「驚采絕豔的大公子……是他自己說,他們和王室有關?」

  「是,小老兒什麽都不懂,也不知道是什麽王室,只是我的閨女……我的閨女今年才十五,小老兒實在不想她羊入虎口,那大公子已經有十八房妻妾了啊!公子,小姐,小老兒看你們是善良的,又有能力,請幫幫我吧!」

  這倒是湊巧撞上來,妲己還在頭疼自己要怎麼潛入,畢竟不知道對方的底細。於是她攙扶著老丈,笑容溫婉可人:「不必著急,帶我們去你家裡,然後我們慢慢


☆、王者之劍一探路

  事情其實很簡單,甚至不用說,妲己就能猜出來。

  無非是小家碧玉的女子,被那位大公子看上了,於是下了聘禮,訂了婚期,也不管對方是否願意,就這麼辦了。

  那老丈還生怕說服不了妲己和孔宣,絮絮叨叨,又說了一些這一家人橫行鄉里的事情,希望有人能夠替天行道。

  妲己輕笑:「原來如此,這事不難辦,交給我們就好。孔宣,你說是不是?」

  「的確不難,但也不易,既然你們要我們幫忙,便要事事遵從。」

  那老丈忙不迭點頭:「只要能救我的小女兒,什麽事都可以!」

  給他們收拾了一間乾淨的屋子,老丈和他妻子都退下了,雖然仍然忐忑不安,卻也不敢問什麽。

  「你答應的如此胸有成竹,打算如何做?」

  「一切看你,並非看我,胸有成竹的也不是我。」孔宣如此說。

  妲己撇了撇嘴:「你倒是瞭解了?我剛剛看了一下,說來也巧,這姑娘和我的長相有幾分相似。這樣就好辦,我假扮她,大大方方嫁進去就是了。」

  「這法子……倒是全了我們的事情。」孔宣沒有說出口的話,他相信妲己會懂。全了他們,卻虧了這姑娘。日後他們離開,無論結果如何,這姑娘便是個已經嫁了的人,再沒有未來了。

  「那是我們的事情重,還是這姑娘的事情重?」

  「此事並無輕重之分,你既然答應了,又為何不能做到?」一諾千金,並非單指君子,就算只是女子,但妲己是一國之後,為何做不到?

  「是以你在乎的不是這家人的平安,而是我的承諾?」妲己想了想:「好,聽起來不錯。那麼我聽你的,想其他法子就是。」

  第二日一早,那老叟夫婦發現自己請來幫忙的人房內空了,立刻萬念俱灰。今天就要來迎親,本以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沒想到卻還是不成。

  難道他們的女兒註定難逃此劫?

  正面面相覷,想著還不如死了得好,外面突然傳來呼喚的聲音:「姨丈,姨母?」

  老叟狐疑出門,他和娘子早都沒什麼親戚了,可這聲音聽起來是在門口。

  剛他出門,他便看到了一個極為美麗的女子,笑意盈盈,如花似玉,看到他便親熱過來:「姨丈,好久沒來看你和姨母了,這麼多年可好嗎?表妹怎麼樣?」

  老叟細看時,竟是昨夜那個女孩,樣貌還能看出影子,卻實在美麗了不少,美得讓人心顫。

  「小姐你——」

  妲己立刻低聲道:「想救你的女兒就聽我的,我就是你的遠房親戚。」

  那老叟一愣,只能諾諾連聲。妲己拉著他走進屋內,這才收斂了笑容。

  「從今日起,我便是夫人數年不見得娘家晚輩,那大公子既然好色,必然不會放過我,屆時以我換你家的女兒,他一定應允。」

  老叟一愣,半天說不出話來,還是那老太太先連連搖頭:「這樣不可,這樣不可……小姐,這樣我們是害了你啊!」

  「放心,我不會有事,我有我的打算,也有我要做的事情。」妲己安撫道:「只是今日之後,你們最好從沒見過我,也從來不知道我這個人,這才是能夠繼續安穩度日的辦法。還有……」看了一眼縮在一邊,膽怯的小姑娘,妲己的笑意更加柔和:「你們一家都是好人,只是姑娘大了也要出嫁的,這般的容貌,早早嫁出去才沒有更大的麻煩。」

  「是……多謝小姐!」老丈終於跪在地下,五體投地。

  要讓那大公子看上很容易,光是這容貌便已足夠,再加上妲己做足了戲碼,在迎親的人面前怒斥對方的欺壓良善,最後無能為力,甘願以身相替。

  那大公子本就是見色起意,如今有更好顏色送上門,爲什麽不要?這一家他知根知底,都是窮苦人家而已,八輩子祖上就沒有一個做官為商的,世世代代的泥腿子,他們的親戚又能如何?就算知道這姑娘有幾分拳腳,也當是看耍猴戲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帶回家的是怎樣一個瘟神煞星。

  爲了讓那老丈能認出來,妲己減弱了自己的法術,遇到那大公子時,則更加減弱,與原本的模樣已經大不相同。

  那個二公子在家,哼哼著對家人抱怨自己昨天遇到的事情,卻也認不出妲己。看到妲己的容貌他出了一會兒神,羡慕自家大哥的好運氣,去強搶民女,竟然能換到一個更好的。

  羡慕歸羡慕,卻不敢動妲己,這世上若是有一個讓他懼怕的人,便是他大哥了。

  對於女子,大公子向來是手到擒來,便共赴巫山雲雨,喜歡了寵幾天,不喜歡丟一邊。但這個太漂亮,他也不想輕慢,陰柔的臉上多了一分溫柔之意,也算是個美男子。

  「既然入了我的門就是我的人了,你也不必怕,對於我的女人我自會好好對待。現在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蘇……小小。」妲己低聲說,隨即帶上了一絲堅毅:「我沒有怕,我也不會怕!我是代我表妹來的,既然不會後悔,爲什麽要怕!」

  大公子輕笑:「哦?我覺得奇怪,你和你姨母是多年未見的親戚了,有那麼濃厚的親情嗎?竟然不顧自身,也要救你的表妹?」

  妲己抿唇:「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說吧,我多瞭解你一些,你多瞭解我一些,對你我彼此都有好處——尤其是對你。」

  聽了這話,妲己才低聲道:「我本就是孤身一人,父母雙亡,只抱著試試看的念頭來這裡尋親,沒想到……既然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我自然會全力保他們一家周全。」說到這裡,她瞪著大公子:「如今我已經以身相替,如果你再找他們麻煩,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大公子一笑:「是嗎?我倒是不見得,你若不放過我,恐怕只有在床上找機會了。」他離得太近,話語又太曖昧,看到妲己的頸項上泛出一排小疙瘩,引人*憐,他才滿意坐直身體:「今晚才是洞房花燭夜,我不會那麼急性,從今日起這就是你的閨房,好好準備吧。」

  他離開,臨走前叫門外的侍衛好好守著,已經快入口的食物,不希望再出任何差錯。

  不過到底只是普通人,就算那兩個侍衛盯得再緊,對妲己而言也沒用,隨便一個遮罩的法術,剛剛用出,便看到孔宣出現在房間內,竟看不出是從哪裡進來的。

  妲己知道,自己和他的實力之差還很遠,這可是能與聖人一戰的傢伙,於是也並不在意:「不是讓你先去不周山,回來這麼快?」

  「不周山一切如常,我倒是真看不出什麽。」孔宣坐下,淡然開口:「如今你這樣子——?」

  「略有更改而已,雖說是小地方,但我日日召見諸位大臣,前一陣子還曾伴駕親征,保不齊會有人認識我,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你心思倒是細密,出的主意卻時時驚險。」就像這件事情,有一百個辦法,她偏偏選了最危險,雖然成效也最大的一個。

  「我不想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要做的事很多呢,況且,這群人……我還真沒放在眼裡。」妲己沒放在眼裡,孔宣也是一樣,站在他們這個高度,這一家人就跟跳樑小丑一樣,就算有點本事又如何?

  「那大公子是修道之人。」

  「修為不深,而且走的是歪門邪道。」妲己回答:「靠近我就發現了,不說走的是歪門邪道也差不多。」

  「那麼,王族?」

  「什麽王族,有那麼一點點上古血脈,還是魔族的,八竿子扯不上邊兒,也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軒轅劍,於是樂呵呵說自己是什麽王族……真會開玩笑。」

  「既然如此,查出軒轅劍的位置,拿走就是。」

  「我也是這個想法,卻不知有沒有那麼簡單。」妲己輕鬆地說:「今晚是我的洞房花燭夜,我拖住這位大公子,你去找好了,找到我們就走。地震在即,也沒工夫在這裡浪費時間。」

  妲己的話向來說得無情,孔宣已經習慣,兩人商議妥當,便都雙雙準備。

  入夜,府內燈火通明,那大公子顯然很喜歡妲己,大擺筵席,竟和娶妻差不多了。

  妲己沒有蓋頭,容色姣好坐在那裡,感受四周的祝福……當然還有殺人的目光。

  她覺得好笑,以這位大公子的做派,這裡的女人不知道多少是被強搶來的,如今竟似也習慣了,一個個鼓足了勁兒勾心鬥角、爭寵奪*。如今面對自己,也像來了一個新敵人一般,生怕自己被打入冷宮。

  覺得好笑於是就笑了,這一笑,多少目光都凝注在她身上。

  大公子往旁邊走了一步,特意露出妲己的樣子,帶著得意的神色。他的佔有欲沒有那麼強,換妻的事情也做過,旁人看他的女人,那是證明他的眼光好。只是欣賞歸欣賞,在自己還沒有品嘗之前,不會讓其他男人觸碰分毫。

  這裡的氣氛真奇怪……妲己扯了扯衣領,歡樂是歡樂,嫉妒是嫉妒,這些都不是問題。可是這種腐臭的氣息,淡淡的血味……那是瀰漫在這個城鎮裡的味道,竟然都來自這個宅院。軒轅劍是上古神兵,它能存在的地方,至少不該有這些讓人作嘔的味道。這一家人雖然都不是好東西,但身為人類,是不可能留下這種味道的。

  這棟房子還有其他問題,自己現在不知道的問題……

  孔宣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出來?也罷,不需要擔心那只孔雀,以他的本事,做什麽事情都綽綽有餘,一點點麻煩算什麽?

  於是收斂了笑容,好像認命一樣低著頭,寬大的紅色袍袖下,畢雨幡卻悄悄展開。

  落雨紛紛,由小至大,給這片大地添上一抹悄無聲息的殺機。

  雨……有些沉。

  抬起頭,孔宣摸了一下落在臉頰上的雨點,感受其中的力量。妲己動手了,看來還是按捺不住,不打算真的入洞房吧?那男子的長相倒是不錯,只是太過陰沉了,總給人不好的感覺,每每靠近的時候,總會有寒毛直豎的感覺。

  走在小雨中,雨滴掩蓋了他的身形,悄然而來,倏然而去。整個宅院的空氣讓人不舒服,好像死人的墓地一般,而不像住家。

  他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後鎖定了一個地方。那是後宅的一間小屋,佈置的很像女性的居室,也是在後院的那些女人居所中間,可是那裡不安的預感最強烈,反應也最大。

  既然如此就去看看好了……反正只是看看而已,妲己沒來的時候,自己什麽也不能做。

  入洞房,這對於妲己來說不是第一次了。好笑的是,第一次不是跟自己*的人,第二次也不是跟自己*的人,都是爲了某種目的。

  甚至連法術都懶得用,直接打暈了大公子,脫掉繁瑣厚重的外衣,化作一陣清風飛了出去。

  第二日自己也有說辭,沒準備好怎樣?自己是被強搶來的,還不准反抗嗎?

  順著痕跡找到孔宣,妲己一愣:「那個……孔大帥哥,孔先生,孔雀,你……幹什麼呢?」

  這是個什麽姿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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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後裔悄然出

  孔宣不理妲己的崩潰,抬起頭,於是這個姿勢就更加搞笑。

  妲己抽搐,手指顫抖:「孔……宣!你行行好,不要破壞自己的形象!」往那裡一蹲,兩腳分開,再加上抬頭看著自己的姿勢,怎麼看怎麼像便秘!再好的形象都被破壞殆盡了。

  孔宣對她揮手:「過來,和我一樣。」

  妲己立刻搖頭:「我不幹!這麼丟面子的事情,打死我我也不幹!」

  丟面子?

  孔宣看看自己的姿勢,站起身來:「你的腦子裡到底都在想些什麼?整天整日胡思亂想。到我這裡來,同樣的姿勢,你就可以看到我剛剛看到的東西。

  妲己也只是說說,如今是辦正經事的時候,怎會在乎這個?於是她蹲下,身體儘量壓低,頭側向一邊,一隻眼睛果然看到了。

  密密麻麻的絲線,捆縛著中央的東西,因為捆得有點高,妲己又努力將腦袋壓低了點,沒注意到自己現在的姿勢和剛剛孔宣一樣。她看到了一個劍柄,很古老,透著青銅的顏色,妲己想,或許這個就是他們要找的東西。

  立刻站起身,太急了反而有點頭暈,妲己晃晃腦袋,扶著孔宣伸出的手:「沒事,你也知道我近來身體一直沒怎麼恢復,雖說不舒服,倒也不妨礙,只是有點像低血糖而已。」

  「低血糖。」孔宣重複了一遍:「什麼意思?」

  「沒什麼。」妲己笑笑:「這家人不是擁有軒轅劍,而是囚禁了軒轅劍?」

  「看樣子的確是如此,不是神族。」

  「這味道也不會是神族,噁心死了。」妲己揮了揮手:「這樣,我回去探探那位大公子的口風,你想辦法進去,只要軒轅劍能夠拿到手的話,其他都不重要。」

  「這禁制並不難,軒轅劍畢竟是死物,才會無法掙脫。」孔宣輕聲道:「倒是那位大公子極為奇怪,身上陰氣極重,還交雜著其他力量,你若回去,反而要小心你自己。」

  「我知,你也別太小看我的力量,雖說我現在身體不濟,力量卻不減反增。」將孔宣推走,看著他遠去,說實話,真不知道應該擔心他多一些,還是擔心自己多一些。

  總之這件事情告一段落,她也該回去,和那位大公子好好懇談一番。故作柔弱?她想沒有必要,或許連自己的身份都不必再隱瞞,若是魔族的話,那麼她有一個小小的想法。

  叫醒了大公子,她在旁邊帶笑看著,徹底清醒的一瞬間,大公子立刻掐住她的脖子,打算將她壓制在床板上。但是妲己身子一扭,也不知道怎麼動作的,竟然如遊魚般滑開了。

  「你……法力?」這一瞬間的發現讓大公子壓下怒火,也壓下了欲念:「那家老農的遠房親戚?我看不是吧。」

  妲己媚意全開,一條狐狸尾巴顯露出來,在臉頰上掃來掃去。

  「狐狸?一般的狐狸精可逃不過我的眼睛,你的身份肯定與眾不同,而且……力量不錯。」大公子露出笑容:「怎麼?你是聽說了本公子的事情,心血來潮想和本公子玩玩?我倒是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你的遊戲我可沒興趣。」妲己拍開他的手:「我來只有一個目的,如果大公子夠聰明,便應該放下你的念頭,看看是否跟我合作。」

  「合作?那也要有足夠的實力才可以。你只是一直小小的狐妖,憑什麼和我合作?我倒要看看——」根本沒把妲己看在眼裡,他就那樣伸出手,對著妲己的頭髮抓了過去。

  若是剛才還有些憐香惜玉的心情,現在他卻是要讓這只膽大的狐狸吃點苦頭。

  妲己勾起嘴角,突然轉頭道:「你瞧,這小雨淅淅瀝瀝,從婚禮開始到現在下了很久了。」

  大公子沒看到妲己做了什麼手腳,或者說,他只是看到妲己翻了一下掌,一樣小小的東西一閃而沒,外面立刻暴雨傾盆如注,雨水順著窗臺流了進來,匯成一條小溪,流向他腳底。

  「這樣可以了吧?展現我的力量,你是否就願意同我公平交易?不過說實在的,真的很麻煩呢。」

  妲己把玩著手中的小小六角幡。這旗幡就像個玩具一樣,但大公子卻再也不敢小覷。

  「你……這可是畢雨幡?」

  「認識畢雨幡,一如我所料,你果然是魔族。」妲己的臉色倏然沉了下來:「你若不信,莫非還要我將敕風旗也拿出來嗎?」

  大公子盯著妲己看了半晌,話語變得小心翼翼:「你……莫非是那兩位大人的後裔?」

  妲己摸摸自己的臉頰:「我知道我有些不像,屏扆前輩端莊萬千,飛廉前輩則威嚴無比,和他們相比,我實在只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小女人了。」

  這次的驚嚇不比剛剛少,連樣貌都能這樣輕易說出,必不是後輩小生那麼簡單。大公子猛地站直身體,半天沒有說一句話,然後便見他突然躬身作揖:「見過魔神後人。」

  妲己笑了,這傢伙果然能屈能伸,於是也不糾正自己的身份:「起吧,我說過讓你與我合作,又不是讓你來拜我的。」

  大公子直起身體,眼中閃閃發光:「這真是驚喜,我風家一直是旁系別支,沒想到近日有嫡系子孫拜訪。想必你是知道我風家的事情才找來吧?既然如此,小姐何必用這種方式?」

  「我的身份不能隨意暴露,做一件事情總要知道到底值得與否。」妲己淡淡道:「你那弟弟當真十足的草包一個,還好你不錯,否則明日你便見不到我了。」

  「家門不幸,倒讓小姐見笑了。」大公子恭敬開口:「不管小姐想要做什麼,只要說出來,我一定全力幫助!」

  「這敢情好,既然你這麼乾脆,我也就不和你多繞彎子。」妲己也是一副極為爽快俐落的模樣:「家裡出了點事情。至於什麼事情……我現在倒是真不好和你說,只是事情嚴重,需要軒轅劍來力挽狂瀾,我多番查訪,才知道它是在你這裡。」

  「軒轅劍的確在我這裡,此事事關機密,從來無人知曉,小姐……」

  「我自有我的法子知道,也絕不會說出去,放心。但我的確急迫需要,大公子是否可以暫借?」

  「只是暫借,當然可以,但是情況有點複雜,雖然我手中有軒轅劍,但那不愧是軒轅黃帝的神兵,一點兒也不聽使喚,真是讓我頭疼萬分。」

  「看看再說,世事無絕對,什麼事情還不都是一樣的?」妲己笑意盈盈,示意大公子帶她同去。

  大公子眼眸微閃:「小姐,如今天色也已經晚了,夜幕下一切更難控制,不如明日如何?軒轅劍放在那裡,跑不了的。」

  對方不急不緩,而且恭恭敬敬,妲己倒是不好急促了。

  「也罷,那就明天,不過今日——」看看床榻,又看看大公子,勾起一抹笑容:「我的身份不希望旁人知道,這要如何處理呢?」

  「外間有軟榻,我將侍女僕人都遣出去,在軟榻上睡一晚就好,小姐不必擔心。」

  妲己滿意笑道:「好,我用了這法子還讓你失去了一個美人,事成之後自會補償,你放心,是很好很好的補償。」

  「那就多謝小姐了。」

  離開內室,大公子站了好一會兒,用各種各樣的辦法,以最隱秘的方式側耳細聽。直到確定妲己睡著了,他才沉著臉快步走出去。

  「給我叫二少爺和三小姐過來,我們要馬上去覲見老爺子。」

  忠心?實在不好意思,他可沒有這種東西。妲己的到來是一個契機,讓他們可以更進一步,讓家族的力量可以更上一層樓!只要,他能把握住這個契機!

  「你說的都是真的?」

  在這個老人面前,大公子顯得恭恭敬敬:「是,孫兒是不會認錯畢雨幡的,據她所說,連敕風旗她都有。孫兒仔細看了她的樣子,不像作假。」

  那二少爺立刻嗤之以鼻:「那有什麼難的?大哥,反正你已經娶了,用些手段,難道還不能把這個女人乖乖抓在手裡?」

  想也沒想,大公子便給了他一巴掌:「蠢貨!」

  二少爺幾乎被打懵了,他一直害怕這個大哥,也不敢頂嘴,只能捂著臉頰,委屈地站在一邊。

  大公子歎了口氣:「你真以為這只是個普通女人?告訴你,你今日在鎮上碰到的女子九成就是她,我不敢信任她正因為如此,她還有一個強大的同伴隱藏暗中!你就是這樣,一見到女人,腦子都不會轉彎了!如果再不改了這個毛病,你就不用出門了!」

  「是,大哥……」二少爺諾諾連聲。

  「老祖宗,事情大抵就是如此,我看這女子不會與我們同謀,與其費盡心機將她拉入我們的陣營,不若吸收她的力量,拿到敕風旗與畢雨幡,還怕我們家沒有來日嗎?」

  「這倒也是個主意,但你要有把握,能掌握兩大魔器的人,力量定然不弱。」

  「這個老祖宗請放心,我自有辦法,那地方既然困得住軒轅劍,也能困得住她——不管她有多大力量。」

  「嗯…………」老祖宗沉吟著,突然沉聲道:「你在算計她,他未嘗不在算計你,立刻派人秘密守衛軒轅劍,在我們想要的沒到手之前,不能輕易將籌碼付了出去。」

  「這點請老祖宗放心,孫兒早已經這麼做了。」

  鬍子花白的老頭這才滿意點頭:「很好,你放手去做就是,這件事情交給你我放心。至於你們兩個,別給你們大哥拖後腿,老實在自己房間裡呆著,我就知足了。」

  作為風家最年長的一位,他很清楚,這一輩就這麼一個出挑的,其他別說辦事,連做人都有問題,不添亂就不錯了。」

  三小姐吃吃地笑,紅飛雙頰:「聽說這個女子的同伴是個不錯的,有力量,也很俊俏,說不定能用,到時候留給我雙修好了。」

  大公子淡淡道:「能留自然可以給你留下,但是事情辦完之前,你們倆都給我老老實實呆著,一個都不許搗亂!尤其是你,小武,你不許去接近那個女人。」

  風叔武點了點頭,倒是有那麼一絲不甘願。

  妲己睡著了?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如果她能睡覺,那也未免太沒心沒肺了。

  她只是裝睡,待這位大公子走後,立刻元神出竅,將他們的一言一行全部盡收眼底。

  被算計了呢……不生氣,因為是意料之中的事。這大公子態度改變太快,也太恭敬,怎麼可能讓人信服?勾心鬥角,你算計我我也算計你,到頭來不過是看誰更厲害一點。

  沒有回去,抓緊時間去找孔宣,在他脖子後面猛吹冷氣。

  孔宣一把將她抓下來:「又胡鬧。」

  「我是特地來看看你的呢,你怎麼還沒進去?我以為你已經拿到手了。」

  「沒有那麼容易,你看看裡面。」

  孔宣如今站在密室門口,看守密室的門衛早已經被他打暈扔到一邊,許是軒轅劍就在眼前的關係,孔宣手下留情,並沒有多傷人命。

  妲己細細看去,果然發現不妥之處,那些所謂的絲線並非絲線,密密麻麻五顏六色,竟然全部都是法力,而且盡皆是陰毒的法力,地面恍若溝渠,又細又長連成一片,裡面緩緩流動著人類的鮮血。

  妲己鼻尖一動,立刻轉頭。妖族的天性擺在那裡,她平日吃下那麼多美味食物,不僅僅是因為好吃,還是因為缺乏血食的緣故。殺人這種事情她已經很平淡,可是吃人……就算再如何誘惑,她也絕對克制。

  孔宣也知道妲己從來不吃血食,點了點她,白色的一道輕光在她四周環繞,暫時隔絕了氣味。

  妲己對孔宣笑了笑,才繼續研究這個血槽,頭也不抬地說:「沒事,只是這個血的味道太誘人,不像一般的人血,我才有一點點不舒服,聞著……像是最甜美血液的味道。」

  「最甜美血液?」

  「嗯,便是嬰兒的血,而且很新鮮。」妲己的面色陰沉:「新鮮的嬰兒血緩緩流動,看來是維持法陣的,這一家不知道殺了多少人。」

  「你已確定了他們是魔族?」

  「已確定。」

  「那麼殺人就很正常,從早古時便一貫如此。」孔宣上前一步,空間中的氣氛立刻變了。

  「你退後些,我要破陣了。」


☆、不周封印悄鬆動

  既然不是什麼好人,孔宣也就一點負擔都沒有,力量爆發,便是一切摧毀殆盡。

  在他力量爆發的時候,妲己已經遠遠躲開,躲到什麼人都看不到的地方。看到來人之後,更是直接遠遁,元神回自己身體去了。

  開玩笑~孔宣在那裡發飆,他被人看到不打緊,自己若是被人看到,以後的事情還怎麼做?

  回到自己的身體後才是真睡,睡不到兩個時辰,便被外面的喧鬧聲吵了起來。

  妲己躺在床上發了會兒呆,讓自己混沌的大腦清醒一些,然後看向窗外。若是大公子想,他不會讓任何聲音傳進來,既然聽在自己耳中,也就是說,需要讓自己知道。

  坐起身整理衣物,推開門大大方方走了出去。

  「你醒了?」大公子雖然說是一臉愁緒,但看到妲己還是露出溫柔之色。

  妲己眼眸微閃,在外人面前自己還是他的妾?於是低下頭,同樣顯得順從:「是,沒太睡好,不過也沒有大礙。」

  「那就好,你若是身體不適的話,難免我還要擔心。」大公子攬著她的肩膀,察覺到妲己一瞬間的僵硬,立刻低聲說:「出了點事情,我帶小姐去看。」

  妲己於是不掙扎,一路隨著他去,心內已經猜出是什麼事情。

  果然,他們到達的就是密室那裡,但是現在,這個地方已經是一片狼藉。孔宣的力量有這麼強嗎?法力凝固的血槽全然被翻開,絲線狀的痕跡一點也看不見,沒有一處是完整的,簡直像暴風過境。

  至於軒轅劍,自然早已不可能在這裡,消失無蹤。

  明知道是誰幹的,妲己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大公子,你別告訴我這就是存放軒轅劍的地方。」

  大公子點了點頭:「的確就是此處,我真沒想到,竟然有人敢打軒轅劍的主意!」

  「軒轅劍是上古神兵,有人打它的主意也正常,奇怪的是……我剛剛到來,這柄至關重要之物竟然就丟失了。」妲己上前兩步,觀察四周,順便也脫離了大公子的掌控:「摧毀得這麼乾淨……時間又這麼湊巧,難道你們不懷疑我嗎?」

  大公子立刻道:「怎麼會懷疑小姐?小姐是帶著誠意來的,又有寶物為證,我絕對不會懷疑。」

  「是嗎?」妲己輕嗤一聲:「但我卻懷疑你們。多巧啊,我昨晚上提起軒轅劍,今日就被盜了。如此軒然大波,竟然到早上才熙熙攘攘……」妲己搖了搖頭:「你若不想外借就罷了,也不必留我在此,浪費我的時間。我的事情很重要,自然應該分秒必爭。」

  見妲己轉頭要走,大公子急了,連忙抓住她的手臂,又立刻放開:「小姐請恕我無禮,這件事的確與我們無關,的確是有人來襲!我只是不想影響小姐休息,所以才……小姐請放心,我一定查明真相!」

  「也罷,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若是真的不信你,也不會讓你幫我辦這件事了。」妲己微微皺眉道:「有所傷亡吧?那就先辦你們的事情吧,不必在意我。」

  「是,多謝小姐體諒。」

  離開那裡之後,妲己掛著淺笑,身形一閃,便擺脫了跟蹤自己的人,消失在宅院內。

  孔宣在後面小巷等著,妲己一落地便淺笑盈盈:「不錯哦,第一次出手就得到了。怎麼樣?是真的軒轅劍嗎?」

  「是真的。」孔宣淡淡道:「但我並未拿到,差了一步。」

  妲己一愣:「那地方不是你破壞的?我看了一圈,的確是你的手筆沒錯。」

  「是我破壞,但是血河反撲激烈,將軒轅劍吸入,我沒有拿到手。」孔宣看看天色:「兩個時辰以後立刻前去解決此事,我見軒轅劍的樣子不妥,只怕那血河是極為兇險之物,已經將軒轅劍的聖性抹去不少,再耽擱下去,上古神兵就會成為一柄普通的劍。」

  妲己見孔宣面色沉重,臉色也陰沉下來:「怎麼會……軒轅劍是黃帝佩劍,從古至今更不知吸收了多少英靈,這些傢伙有什麼能耐……」

  「魔族總有魔族的辦法,何況是如此邪惡的血陣?」

  妲己沉默,突然道:「現在就過去,看准機會進去看看。我倒想見識見識……那血陣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是對方疏于防備,以妲己和孔宣的能耐,想要瞞過那些耳目太簡單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不算什麼,就算從身邊溜過去,對方也根本不會察覺。

  密室之內還有密室,孔宣上次就已經發現,只是沒有在意。此次和妲己前去,未曾想內裡並沒有機關重重,反而觸目驚心!

  妲己的臉色微微發黑,拳頭不自覺攥緊:「這幫……禽獸敗類!」

  這間密室不大,幾乎沒有什麼東西,只有四周牆壁上掛了一圈共九個鐵鉤,每個鐵鉤上勾著一個嬰兒——還活著的嬰兒!這些嬰兒身上都塗了藥,嘴裡塞了千年的山參吊命,而腳掌心劃了一道口子,鮮活的血液一點點流下,直到生命消耗殆盡為止。

  妲己蹲□,小心翼翼沾了一點血,放在舌尖一舔。

  血是新鮮的,四周凝固的卻已有了些日子,甚至有了些年頭。而且……妲己立刻將這口血吐出,含有劇毒!這些孩子的身體已經廢了……只是等死的活死人。若是永遠活著的九個嬰兒,死了便換新,那他們是要殺掉多少孩子?

  妲己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是滿目殺機。

  「孔宣,需要你幫我個忙了……」

  孔宣知道妲己指的是什麼,黑色的光芒溢出,以最溫柔的方式,將所有的孩子生命全部抹殺。

  「這人留不得。」妲己輕聲說。

  「自然留不得,但是——」孔宣看著中間那個不大不小的血池,軒轅劍在其中沉浮:「先要把這個解決才可以。」

  「說得也是……」妲己微微咬著嘴唇,思索不停:「孔宣,你可有什麼好法子?」

  「沒有,我對軒轅劍不瞭解,若是破壞這個血池可以,誰知道會不會損傷劍身?還是要你出手。」

  「我若是瞭解的話,還用這麼麻煩?」妲己伸出手,試著力量散發。

  血池立刻有了反應,暗潮洶湧,差點兒沒把她整個兒人彈起來。搖搖頭,這樣還是不成。血池、嬰兒、劇毒、聖性……妲己抓了抓腦袋,無意間看見了自己掌心的符咒。

  「…………有辦法了。」她歎了口氣:「就是不太明白,為什麼每次倒楣的都是我?」

  挽起袖子,張開五指,妲己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按向血池。

  孔宣抓住她的手腕:「找死?這些可和嬰兒流出的血全然不同。」

  「我知道,這符咒若是能跑到你身上,我絕對讓你來做,絕不客氣。」掙開他的手,妲己按向血池,立刻各種嘶嘶啦啦的聲音傳來,幾乎能夠銷肉毀骨。

  疼……是相當疼,妲己皺著眉頭,等待疼痛過去。她是有所準備的,不至於受傷太嚴重,拿到軒轅劍付出點代價,很值得。

  兩股力量的衝擊總是會有一方傾軋過另外一方,妲己很幸運,在手掌上的保護被破壞之前,血池終於恢復平靜,好像一潭死水。妲己一把抓住軒轅劍,拽了出來。

  孔宣的白光籠罩上去,護住了妲己的手,最後那一次發力,妲己緊緊抓住軒轅劍的劍柄,五指已經無法動彈了。掌心的符咒和軒轅劍共鳴,倒是為她減輕了一些疼痛。

  抬頭一笑:「拿到了。」

  「的確……是拿到了,恭喜小姐。」一個陰柔的聲音突然說。

  妲己突然覺得身體一沉,剛沾過血的手變得千斤重,拉扯著身體都無法動彈。她能夠察覺到孔宣在自己身後出手,擋下了襲向自己的攻擊。

  於是才微微側頭,看到了大公子,還有他身後的一群人。「我知道你不會放心我,也猜測你會來找我的麻煩,卻沒想到你如此沉得住氣,等到此時才出現。」

  「這個自然,小姐如此美麗典雅,總不能拿著一盆血往小姐身上潑。現在小姐自己沾染了腥味兒,就不必我動手了。」

  「是不必,你省了。」妲己伸出那只乾淨的手搭在孔宣肩膀,慢慢站起身:「但是只有一點……你似乎小看我了。」

  大公子一愣,看著妲己的樣子,仍然在顫抖的身體,還有那張極為蒼白的容顏。

  「硬撐可不好,小姐,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是好好歇著吧?至於你……」他看向孔宣,殺機畢露:「你殺了我的血童,就要拿性命來抵!正好,你是修道之人,你一個人的血頂我上百個血童了。」

  「你是在做夢。」妲己冷冷說:「殺孔宣?你以為憑你們也配?不必理會我,你做你的事情,這些人想要取我的性命還太差了些。」

  「那好。」孔宣將她放到一邊,靠牆坐著,自己立於其他人面前。

  「你們可以開始了。」大公子揮手,冷冷道:「就在這裡,給我把他碾成肉醬!」

  碾成肉醬是不可能,碾壓的應該是孔宣,而不是他們。沒有妲己的束縛,孔宣的身形極為快速,人影閃過之時,必然有一個人倒下。

  剛剛動手,便已經眼見不敵,大公子眼疾手快,立刻抓向妲己。

  妲己似乎仍然手足酸軟無力,身子向後稍稍縮了一下,卻正好避過了這一抓,然後手輕輕一拂——大公子只覺得一股大力推出,整個人都飛了。

  妲己冷笑:「倒真是看我嬌怯怯好欺負了?想對我動手,也得先問問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大公子噴出一口鮮血,耳朵裡嗡嗡作響,哪裡還能聽見妲己說什麼?剛剛那是風壓,敕風旗的法力一下子催到最大。還是妲己手下留情,有些事情要問他,否則不用推字訣而用鉸的話,他現在已經成碎片了。

  「怎麼可能……」大公子不敢置信,知道這兩人身份之後,他已然查探過,不過真仙的修為。在這血海之中,修為層次會降低一分,屆時連真仙都不到,還不是手到擒來?

  可怎麼會這麼厲害了?孔宣就不說,這個男人根本讓人看不出底細,那力量浩瀚無邊,似乎根本沒有受到壓制。就算妲己,這個自己以為已經足夠看清的女人,力量也不是那麼膚淺。她把玩著敕風旗,靠在那裡,連身體都歪在一邊,似乎馬上就要支撐不住。但是只要有人靠近,她抬抬眼皮,手指微動,便是一道厲風,立刻就是骨碎筋折的局面,有那運氣不好傷到要害的,便一命嗚呼。

  「住手。」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大力傳來,終於算抗衡了孔宣,解救所餘不多的族人。

  「爺爺!」大公子長出了一口氣,踉蹌走到他身邊,抹去嘴角的血跡:「抱歉,爺爺,是我一時疏忽,才致今日之敗。」

  老頭揮了揮手,沒有責怪他,力量的差距擺在那裡,不是佈置所能動搖的,這不是老大的錯,但是……看到這一地狼藉,血屍斷臂,都是族裡的精英,他臉色也不禁極為難看:「兩位,就算是我家族的錯,不該有眼無珠,招惹兩位。但你二人本就是為了族中寶物而來,下手更不該如此狠辣吧?是要斬盡殺絕嗎!」

  妲己慢慢站起身,軒轅劍的力量在一點點恢復,她的力量也是,恢復的速度很快。她輕聲道:「我本未想斬盡殺絕,但是,我聽到了這庭院四周嬰靈的哭泣,要找你們索命……如此令人心酸,如何能不為他們成全?」

  「哼!說得好,那你是決意要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了?」

  「就算你一族人盡數死去,也抵不過這些嬰孩的性命,但是,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妲己緩緩開口,已經不再是對著他們:「孔宣,你比我出手乾淨俐落,反正也不是造孽,而是大功德的事情,殺了吧。」

  用力一頓手中的拐杖,銅鐵的聲音傳來出來,老頭沉聲道:「老朽風祁,雖然不才,也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就讓我來領教先生的高招吧!」

  孔宣從他的武器一直看到他的法力波動,面上的淡漠之色終於換上了一點點凝重,這個好像不是那麼簡單。

  =╭(╯3╰)╮=

  火光沖天,照亮天際,也驚了鎮上的所有人。但是大火令人無能為力,等到火焰終於平息了憤怒,只留下一地焦黑,和裡面同樣焦炭一般的屍體。

  風家一世顯赫,到頭來死得不明不白,竟是被人滅了口。官府追查了幾日,什麼都查不出,最後也只能作罷。

  而此時,孔宣和妲己已經在千里之外,去往不周山的路上了。

  「這次的收穫不小。」妲己心情不錯。

  「不止是收穫。」孔宣有點諷刺,斜眼看著妲己的手。

  「這個?」妲己抬了抬手,笑道:「沒關係的,這只是小傷,一層皮掉了而已……要養很久,但什麼都不妨礙。」

  「逞強。」他冷冷說。掉一層皮是小傷嗎?整只右手血肉模糊的,能動就不錯,偏偏她還要逞強,就那麼在風裡晾著。

  「療傷。」

  「等等吧。」妲己終於露出苦笑:「也許我真有一點逞強,不過晾一會兒更好,被冷風吹著,起碼沒有那麼疼。」

  疼得指尖一抽一抽,自己無法控制,只是一層皮而已……不是最嚴重的傷,卻是最為痛苦的傷勢。雖說是逞強的後果……看著孔宣手裡的軒轅劍,她的心情立刻好了。

  「別看著一柄劍傻笑,快到了。」孔宣突然皺眉。已經進入不周山的範圍,他們的身體立刻沉重起來,好像有一股力量壓著,讓人不舒服。

  妲己扯了扯衣領:「聽說不周山素有守衛?」

  「的確,並非四海龍王之流,而是取火德之龍,是龍族旁支,在此看守天地支柱,累積功德,期盼著得道升仙。」

  「說來倒是辛苦,自己一人在此,也不知要度過天地悠悠多少歲月,才能離開如此荒蕪孤寂的地方。」按下雲頭落地,正是不周山角,妲己立刻掩住口鼻:「唔……不周山是清淨之所,有火龍看護,又有封印護持,平日是寸草不生、禽鳥俱絕的,怎會有這麼難聞的味道?」

  「地熱熏著野獸的味道,不周山的封印果然快破了。」

  妲己一愣,頗有些意外:「你的鼻子也很靈嘛,我還在分辨呢。」

  孔宣白了她一眼,沒有答話,說得好像孔雀沒有鼻子一樣。

  「你瞧這路,倒像是龍的身體,有尖刺,有鱗片樣的坑窪。」妲己蹲□,用那只完好的手摸了一把。

  「還想受傷?」

  「沒事的,這種龍氣傷不了我。」妲己甩了甩手,時常和孔宣動手,讓自己都沒有自信了,現在才算見識了自身的強大。

  但是這樣也觸動了不周山的守護者,一陣輕微的地動山搖,巨龍的虛影出現在面前,張牙舞爪,怒吼連連。

  龍威儼然,妲己挑眉,和孔宣交換了個眼色。先弱後強是應該的,怎麼說這是擔著職司的神官,太無禮也不好。

  於是妲己上前一步,優雅施禮,柔聲說道:「軒轅後人蘇氏,見過不周山守護者。」


☆、地底驚魂奪祭品

  說話要技巧,同樣一件事,以不同的方式說出則大不相同。

  來自現代,恐怕妲己的說話技巧一般古人都比不上。和這條巨龍一對一答,兩人的速度都很快,似乎都沒怎麼經過思考。但是細聽之下,妲己說的竟然都是廢話,除了自己的目的,和那一句軒轅後人,其他竟然沒個真話。

  怎麼說都是神官,孔宣實在是有點可憐他被妲己這麼蒙,於是上前一步:「不周山封印危險,這就是我們此來的用意。」

  妲己本來還想套套近乎,聽孔宣開口了,知道她不喜歡自己坑蒙拐騙的方式,於是笑笑不說話。

  「不周山封印?不可能!本座一直在這裡守護,無人能靠近,怎麼可能沖壞封印?」

  「不是外部,而是……」妲己截住孔宣的話頭:「如果您不知道,那我們也不能說,這是天機,不能輕泄。」

  「如果你們沒有一個原因,我不能讓你們通過這裡。」火龍冷硬地說。

  妲己眨了眨眼睛,輕聲問道:「請問尊姓大名?」

  「自守護這山以來,便為銜燭。」不周山,銜燭之龍……妲己敲了敲腦袋,覺得有點兒耳熟,卻不記得在哪裡聽過。軒轅墳嗎?好像不是。這件事立刻被拋到腦後,重點在後面。

  「銜燭前輩……好像不該這麼叫,我也已經活了五千多歲了。」妲己一笑道:「軒轅劍在此,我的血脈也不是假的,還有什麼不行?銜燭,若是你不允,將來不周山出了什麼問題,是不是你負責?」

  銜燭一愣,這是什麼話?就算真的出了什麼問題,難道自己……想到深處,他也有點躊躇,不周山有封印的事情他知道一點點,但到底是什麼封印、什麼時候的封印它也不知道,其他更不瞭解。若是這個女人說得是真的,那麼這件事情很嚴重,自己確實擔不起。

  「……好吧,你們可以上去,但是我必須跟隨。」

  「還跟?你是不周山的守護者,什麼不知道?這山上一草一木有騷動,你都心知肚明不是嗎?」

  「就算如此,我有我的職責。」說是職責,不如說好奇心更多一點,銜燭自己一個人看守不周山,終日不知他事,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件事情和自己有關,怎能不牢牢抓住了?

  妲己似笑非笑的樣子,眼底卻已經有些寒意,這傢伙還真是會給人惹麻煩。

  「這樣也好,銜燭你終日守護不周山,知曉這裡的一草一木,可以為我們護航。只是你龍身如此巨大,走過之處,恐怕該嚇跑的、不該嚇跑的都嚇跑了,我們又如何做事呢?」

  「如此……也不難。」銜燭一轉,身形立刻縮小,可似乎縮得太小了一些,竟似個只有十歲左右的孩子一般。

  妲己愣然,忍不住失笑:「這莫非是閣下的喜好?」

  銜燭的臉色一紅:「又不是我願意的!」他雖然已逾千歲,但未曾位列仙班,修為也不完善,變成人形的時候根本沒辦法變成大人!

  「這樣的確可*不少了,看著也更順眼些。」妲己牽起銜燭的手,笑眯眯道:「來啊~姐姐帶你上山玩。」

  銜燭臉色難看,倒是一句話沒說,任由妲己拉著走了。握手的時候就察覺到了,這是一隻狐狸精。真奇怪,她身上的妖氣不濃,以至於身體接觸才能察覺。一隻狐狸精是軒轅後裔?心裡存了個疑影,銜燭暗暗戒備。若是他們上不周山有什麼不軌舉動,自己絕對不會客氣。

  「山搖地動、天塌地陷……孔宣,你可曾經過那時嗎?」

  「既生於混沌初開,又怎麼沒有經歷?只是那時我潛心修煉,是以並未當真在意過。」孔宣淡淡道:「那時人魔交戰屢兵不斷,神州大地動盪不安,此事既然與我無干,我便躲得遠遠,免得殃及池魚。」

  「你倒是會明哲保身,這麼說我是幸運的。」妲己眨眨眼睛,暗示她把孔宣拖下了水。

  孔宣輕哼一聲,不承認也不否認,自己不過一時好奇,誰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上了賊船。

  妲己笑眯眯道:「我只是隨口說說,你不許生氣。」

  「我沒那麼無聊。」雖然是一條賊船,但不得不說,自己的日子過得比以前舒服多了,起碼不會胡思亂想,盡回憶起以前的糟心事。

  說來快,三人在不周山上轉了一圈,竟然什麼都沒發現。除了奇怪的味道之外,這裡可以說什麼都沒有。妲己聞來聞去,只覺得哪裡的味道都差不多,沒有特別濃厚的地方。

  「肯定有問題,到底是哪裡的問題……」

  一邊念叨一邊轉來轉去,孔宣實在看不過去,將她一把拉住。「別轉了,老實坐一會兒。」他化作一道流光而去,深入地底,銜燭一驚,立刻道:「等等——」

  妲己猛地按住他的腦袋,就差沒把他按趴下:「老實呆著!今天我們若查不出什麼東西,他日倒楣的就是你,都已經幫你做事了,還不知道安分點?」

  銜燭拼命掙扎,可這只狐狸力氣好大,怎麼也掙不開。孔宣沒走多遠,就聽到身後一聲怒吼:「我又沒求你們來!!」

  進入地底,便和地面完全不同,當真是千瘡百孔,已經爛的不成樣子,腐臭的味道如此清晰明確,一絲絲從更深處傳來。孔宣站在四通八達的地下洞口,沒有再深入,以防打草驚蛇。果然已經非常嚴重,這地下的力量不僅濃厚,而且已懂得潛伏,假以時日便是大禍一樁。

  重新回去地面,遠遠便看到兩個人影掙扎來去,走近,妲己壓著銜燭,一手扒他衣服。

  「你們兩個……好玩?」

  「孔宣?你來得正好,我剛剛看到他胸口有鱗片,他愣是不給我看,趕快來幫忙。」

  「我當然不給你看!憑什麼我要給你看?你趕快放開我——」銜燭用力掙脫開來,連忙跑到一邊去,一邊整理衣襟一邊紅著臉道:「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

  「你今天見到了,輕鬆一下嘛,省得你總想著去找孔宣。」妲己突然沉下臉來:「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孔宣點頭:「群魔亂舞,養精蓄銳,只等待伺機而動了。」

  「該死!」妲己低咒一聲:「地震之事絕對確有其事,這幫東西肯定等待地動之時,借機一舉衝破封印,弄不好還不會被人發覺!」

  「就算如此,你又能如何?」

  「我是不能如何,說實話,這是天庭的事情,是王庭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漫天神魔的事情,卻偏偏不是我的事情。可為何卻要我來管?」妲己的怒氣似乎來得突如其然,走得也很快,忽而就笑了。「可誰讓我有這樣的身份?誰讓我做了這樣的事情?對於未來既然我有所期盼,那麼就要做我該做的。」

  「不是因為親情?」

  「親情?」妲己思索良久,還是搖了搖頭:「親情一物何其淡薄?尤其似我這般,不知過了幾千年才認祖歸宗的,倒是有,可以淩駕於利益之上?我不確定。至於生死攸關時,我就更不確定了。」

  「終歸你為他們做了,便是你的心意。」孔宣慢吞吞說,突然轉了一個彎,帶了促狹或者還有點譏諷的口氣:「至於你的逞強和口是心非,我想不必別人提醒我,我也知道。」

  妲己吐吐舌頭:「你當然知道,用摧殘的方式不停鍛煉我,這麼些天朝夕相處,你伴著我的時間只怕比楊戩還多了,有什麼能不知道的?」

  「先回去,讓長輩知道了這裡的事情,自有定論,無需你操心。」孔宣說著點了一下,將自己看到的一切灌入妲己腦海。

  「唔……還真是很糟糕。」妲己憐憫地看向銜燭之龍:「若不是我們來,只怕不過半月,這條龍就會退化成一條長蟲,被人宰了吃掉了。」封印下面的東西可都不是好易與的,銜燭能對付一個,卻不能對付一群,到時候的悲慘景象……可是能夠預見哦。

  妲己笑得詭異,讓銜燭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你別隨隨便便拿話嚇唬人,這外表我什麼都看不出來,真有你們說的那麼誇張?」

  「有沒有事見仁見智的事情,你若不信我們也可以不管,到時出了什麼紕漏正好沒有我的麻煩。」妲己伸了個懶腰,沖著孔宣揮手:「走啦走啦,人家擺明瞭不歡迎咱們、也不信咱們,還在這裡呆著做什麼?」

  淡淡掃了銜燭一眼,雖然孔宣不屑演戲這種東西,卻也露出了一絲憐憫之意。不是因為地底的物事,而是因為,妲己把這位記恨上了。女人的心眼兒是很小的,這個女人尤其是其中之最,表面笑盈盈,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一旦記恨上,你就等著早晚在她手裡栽跟頭吧。

  「等下。」銜燭終於不情不願開口,被妲己蹂躪了一番,倒是有些相信了,剛剛那話也只是逞強,倒不是反對:「你們倆查了就走,也該給我留個消息,到底怎麼一回事啊。」

  「說了你也不明白,還要我重複多少次?不過有一件事你可以做。」妲己笑呵呵道:「不周山封鎖,要是再有不相干的闖進來,恐怕你真的會惹上大麻煩。等我們回來吧,通報也只是例行公事,該來的不能來,最後說不定還是要我來解決。」她說完,轉身走了,留下銜燭一頭霧水,只能看向孔宣,希望得到一個確切的解釋。

  孔宣拍拍他肩膀:「照做就好。」妲己覺得沒有必要說的,不代表自己有必要說。

  他也走了,去追妲己,可一直下到不周山口,他才覺得不對勁。妲己不可能走得這麼快,也不可能不等自己,怎麼影蹤全無了?

  轉一圈沒找到,卻發現銜燭之龍跑了過來:「喂!我剛剛發現和你一起那個女人的氣息突然消失了!」

  「哪裡消失的?帶我去。」孔宣立刻說。不該如此,一點預兆都沒有,莫非還是自己驚動了地底的那一群?

  銜燭化身帶路,速度極快,可他們還沒到地方時就聽見一聲巨響,到了那裡,便只見軒轅劍深深插在地面,強大的力量不斷散發,變成封印擴散四周,妲己卻蹤影全無。

  「這是……」銜燭張口結舌。不周山在他的掌控之下,只要在這裡,他的力量可以說是絕對的,沒有人能夠越過他,觸動這山上的任何東西。這女人竟然能夠靠著軒轅劍施展封印?驚訝過後是默然,真的是神族後裔……

  「如何是好?若照你們所說地底有問題,她必定是被抓進去了。」

  「……她能夠自己照顧自己,我倒是不擔心。」只是這下面的傢伙不該輕舉妄動才對,抓妲己做什麼?

  妲己現在很慘,也很倒楣,右手臂受了傷,這回多了一道傷口,在流血,怎麼止也止不住。

  妲己撕下一道衣擺,將手臂紮住。真懷疑自己的八字是不是寫著不宜出門,每次都沒有好事發生,好巧不巧經過了魔力彙聚的點,竟然被拉下來!只能最後一刻賭一賭,還好自己的血脈啟動了軒轅劍,封印住邪氣的同時,也算留個線索給孔宣。

  這裡……是什麼地方?包紮了傷口,妲己開始四顧。

  地下溶洞雖然潮濕陰冷,但也不像這個樣子,不管牆壁還是別的什麼都腐化了……深入地底,放個食物都可以保鮮,更不要說石頭什麼的。

  有生物……還不是一般的生物在這裡,雖然現在暫時不在,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妲己看看自己,雖然力量充足,可是腳崴了,右手再次受傷嚴重,這個德行去和人打架不一定會輸,但純屬給自己找罪受。

  於是站起身,一步一拐沿路往上走,能出去最好。

  誰知道剛轉了一個彎,就和一雙眼珠子打了個照面。臉對臉的近距離,妲己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一腳飛了出去:「靠!」

  這是誰這麼沒有公德心啊,在這裡擺了一具乾屍!

  踢了之後有才了兩腳,她才平復憤怒……或者說驚魂未定地查看這具屍體。當真不怪她,轉角撞到人和轉角撞到鬼完全是兩碼事,尤其在你正要離開的時候,突然和一個流著腦漿的僵屍眼對眼,那眼窩裡還沒有眼珠,只有鮮血橫流、青筋暴露……

  想著就噁心,妲己又踹了一腳。屍體在地下打了個滾,幾隻小蟲子爬了出來。

  妲己壓著自己的嫌惡,低頭觀察,看身體的模樣,這屍體死了很久,但是看臉,卻新鮮熱乎的很。上半身和下半身完全不一樣?她抬起屍體的下巴,觀察脖子,並沒有切口或者於痕,這的確是同一具屍體。

  「真是奇怪,該不會是這裡的原因吧?」小心邁過屍體,走了兩步,妲己再回頭看。

  那屍體安安靜靜躺在那裡,很是安穩,沒有半分異樣。

  妲己撇了撇嘴巴,立刻加快速度走掉了。

  她離開之後,屍體附近出現了一道、兩道、三道人影。

  「美味的血液……」

  「還有新鮮的味道,實在太好了……」

  「是他的後裔吧?」

  「這種味道當然是,絕對不會有錯。實在太好了……我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適合的祭品。」

  「你難道沒有覺得不對勁?」

  「為什麼不對勁?」

  「軒轅氏注重血脈,後裔必是人族,什麼時候變成狐精了?」

  「這我哪裡知道,力量是絕對不會有錯的,血脈混雜又如何?是妖,更有利於我們。」

  「切~你是要拿人家姑娘當祭品的,難道又要蠱惑嗎?」

  「有何不可?祭奠是慶禮,祭品是最華貴的王冠,我們當然要好好享受一下。」第一個聲音帶著笑意:「我去試試看這個姑娘的口風,你可別來跟我搗亂。」

  「自己搞定,我可不去湊熱鬧,省得出了岔子你又賴在我身上……」第二個聲音突然帶了點幸災樂禍:「別說我沒提醒你,你最好快點,外面那個男人可是個厲害角色,除非你把他拉到王殿,否則等他找進來,死的就是你。」

  「死的是你差不多!趨吉避凶我還不會?」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都不肯相讓,第三個人影一直沒說話,這時候突然開口:「兩個都老實一點,別再說廢話,一會兒就算沒有那個男人幫忙,你們的祭品也要走遠了!」

  「對對對,趕快……」

  走遠是走遠,但是還沒有走出去,因為妲己發現自己迷路了。

  地下溶洞四通八達,她順著有風的地方走,希望能夠通向地面,可是每次都只是更大的溶洞。

  「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走累了乾脆坐下,妲己也不著急了。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自己都已經這幅德行了,難道還怕更倒楣一點?

  她倒要看看,誰能讓自己更倒楣!

  抬起頭,她愣住。

  對面有一個東西在對她笑,實在不像是人,露出一口大白牙。

  妲己嘴角抽了抽,默默流淚——她能不能後悔?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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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似真時真亦假

  後悔是不可能了,不過還有一個做法,叫做破罐子破摔。妲己眉毛一挑,雙臂環抱在胸前,同樣一個八顆牙的笑容。

  她笑,於是對方不笑了,用一種古怪的神色看著她,開口的聲音不像兇惡的樣子,反而很好聽:「你是哪裡掉下來的?往常有人誤入這裡的話都會被嚇死,怎麼你一點都不害怕?」

  「你不可怕,我為什麼要害怕?」

  「真的?我真的不可怕?哈哈哈哈——」這個傢伙突然大笑起來:「喂!丫頭,不管你是從哪裡掉下來的,我喜歡你!說吧,你來自什麼地方?是不是迷路了?要是需要我幫忙的話,我可以把你送出去。」

  「真的?那太好了!我正愁這裡應該如何走出去呢,真是麻煩透頂!可是……」看著他,妲己露出狐疑的神色:「突然出現在這裡,你是什麼人啊?」

  「呵呵……我承認我自己不是個好人,甚至不是個人,可是我也不壞。既然我說了看你喜歡,當然會幫你。別那麼磨嘰好不好?那就讓人討厭了!」

  「喔……」妲己眨了眨眼睛,小聲道:「那你的情緒還真是變化無常……嗯……我問一個問題吧?你是……雌的嗎?」

  那個像人又不是人的東西抖了抖,佩服妲己的勇氣,卻差點因為這句話壓不住火氣:「你……我們也分男女,不是分雌雄的。」

  「是嗎?」眨眨眼睛,裝無辜內裡壞透的某個女人才滿足又露出笑容:「誤會,誤會。」

  對方歎了口氣:「說你膽子大,還真不小,到底要不要我幫忙?」

  「還是算了,其實剛剛真的是失誤來著,我的膽子一點也不大,就好像直到現在我都不敢相信你,生怕你把我賣掉。」退後一步,再退後一步,妲己微笑道:「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我還是慢慢尋找出路吧。反正在地下過幾天也餓不死,早晚可以出去的。」

  「你確定嗎?這地下是我們的地方,當初就是防著有人亂闖,所以設計得四通八達,你看到我也知道我不是人了,還對自己那麼有信心?」

  「你見我不害怕你,也該猜到我也不是人了?既然不是人,自然有些不是人的法子。」妲己同樣回答。剛開始只是試探,對方沒懷著好心眼,而自己一直沒有用法術脫離,何嘗不是在等待?想知道些這裡的秘密?可是現在自己不想知道了,這個傢伙很危險,身上不祥的感覺很厚重,如果可以的話,她當真寧可自己遠遠躲開,也不要攙和進來。

  轉身走了,去的速度絕對比來的速度快,幾乎讓對方捉摸不透。

  那個像人不是人的也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於是哈哈大笑。這個女孩是在太有意思了,這樣的姑娘,死了都讓人覺得可惜,還是活著好玩。

  「你心軟了?」另一個身影立刻冒出來,顯然已經在旁邊聽了很久。

  「沒有,雖然我很欣賞這個女人,不過欣賞歸欣賞,我們的大事要緊,只要我們的王能夠蘇醒,還有什麼不能做?到時候,我們就要讓這天界再翻一遍天!」

  雖然跑得快,但是妲己並沒有跑遠,說她膽子大也好,心機深也好,總之是轉回來,不敢離得太近,也把他們的話聽了七七八八。

  祭品和王?魔族的王嗎?天界統禦三界很久了,沒什麼人能抗衡,魔界雖然素來不老實,倒也沒有出大亂子,是因為王被封印的緣故?可是,封印在不周山下面,這是哪門子的王?魔族和不周山有關的,他只能想起一個共工,但共工絕對不在不周山封印內,祝融說過,因為他罪惡太深,早被挫骨揚灰了。

  還有誰啊?魔族……敲了敲腦袋,妲己怎麼也想不通。

  再轉一個彎,這裡逐漸不再潮濕,腐敗的味道仍然存在,也淡了很多。

  地上地下就是兩個世界,封印隔著,普通人是可以自由來去,不會有什麼感覺,但魔族不行,他們永遠被壓在地底,暗無天日。不自然地,妲己想起了軒轅墳底下的一群。

  戰爭從不會帶來好結果,不周山下封印又如何?起碼他們有人知道,是有人不想讓他們出來而已。可是軒轅墳……那下面的人早已成為歷史,恐怕都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吧?

  搖搖頭,想這些都沒用,自古神魔之爭無關仇恨,只在於天地統禦,雖然令人唏噓,卻也理所當然,更不是自己能夠置喙。她現在只需要——

  風聲颯然,這次沒有試探,而是直接的攻擊!

  抬手擋下,並指如刀刺了過去,目標是對方眼睛的方向。這時候手下留情的就是豬!不過對方的動作也不算慢,五指一合一扣,拉著她手腕扯了過去,另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巴,摟著她靠在牆壁上。

  妲己的身體慢慢放鬆,側耳傾聽那邊的動靜,果然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逐漸消失。

  【孔宣,你怎麼會跑過來的?】

  孔宣放開她,同樣以神識傳音:【你既然被捉走,難道我還能不來,自己回去嗎?就算我要回去,也進不去軒轅墳。】

  【能進去你就要走了?一點良心都沒有。】

  【別胡鬧。】孔宣敲了敲她腦袋,兩人保持悄聲無息的前進,再轉過幾個彎之後,終於到了一處沒有腐味的地方。這裡已經是結界的邊緣,可以感覺到強大的力量,想必魔族不敢輕易靠近。

  妲己活動一下手腳,保持著警惕也很累人。

  「孔宣,我見你來來回回,怎麼這裡就像你家一樣?這麼熟門熟路的。」

  「銜燭知曉地底情況,問了就知道了。」孔宣用看白癡的目光看著她:「受了傷,腦子也變得遲鈍?」再看看她的傷口,銳利的神色終於稍稍緩和:「血流不止,無法癒合嗎?」

  「絲絲鮮血而已,到不了失血過多的程度,反正這只手臂現在沒有用,再傷些沒什麼。」轉了轉手腕,妲己輕聲道:「只不過當時事發突然,我只能用軒轅劍劃破臂膀,恐怕劍身上還有些殘留的血毒,才會止不住。」

  孔宣的神色有點古怪,似乎有點好笑的樣子,他伸手扯下妲己綁著手臂,用來抑制血液流動的白布條:「你手上有傷,不可如此,晾著。」

  妲己撇撇嘴:「晾著就晾著,我們上去呀?」

  「剛剛試過。」孔宣彈指,外放的力量化作毫光飛了回來。

  「你我二人修道之士,軒轅劍又留在上面,怕是只能進,不能出。」

  「不會吧……」妲己徹底沒力了,坐在一邊嘟嘟囔囔:「我這輩子肯定和外出八字不合,出門就沒有一次能遇到好事的,不是受傷就是被困,招誰惹誰了有沒有搞錯?」

  孔宣想了半晌,只蹦出一句話:「是很倒楣。」

  妲己此時也不要形象了,翻了個白眼:「能不能說點兒有建設性的話?」

  不懂啥叫建設性,卻不妨礙孔宣瞭解這句話的意思,於是道:「我有辦法出去。」

  妲己眼睛一亮:「說!哎~~~不用說了,直接做。在這裡呆的時間久了,我覺得自己的骨頭都不舒服。」

  「是你出手,我做什麼?」

  她出手?妲己愣了愣,然後垮下臉:「你該不會是說……」

  「你的血能進,自然也能出,試試。」

  試你喵喵個姥姥的大頭鬼……妲己忍住爆粗口的衝動,默不吭聲給自己又來了一道,抓住孔宣的手臂,一飛沖天!

  銜燭在外面正焦急,妲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孔宣下去之後再無反應,這都是什麼情況?

  剛想明哲保身,地下一股大力湧動,猛然推上。根本來不及躲避,只覺得下巴一痛,然後腦袋發暈,身體已經飛上半空,強自低頭看去,眼前卻跟竄花了一樣,昏得不能再昏。下巴受到重擊,如果他不是龍體,會比這更加嚴重——倒楣。

  而沖上來的那兩個跌在地上,也不舒服,妲己是磕到了銜燭,腦袋磕下巴,倒楣的好像是腦袋?她拄著軒轅劍慢慢站起身,正好看到孔宣也站起,而且捂著腰,很明顯衣服上有一個凹陷的痕跡,看起來……瞄了一眼軒轅劍的劍柄,妲己有點心虛。怎麼說孔宣都是一隻成了精的孔雀,被撞一下腰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應該……嗯嗯嗯,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於是淡定將腦袋撇過頭:「銜燭,我們上來了。」

  「我要是現在還不知道你們上來了,我就是白癡!」銜燭怒氣衝天,腳下還站不穩,連眼睛都氣紅了。可是轉過頭,看到妲己也是歪歪扭扭,拄著軒轅劍穩定身體的樣子,這口氣沖到一半,愣是被噎了回去,

  妲己揉著自己的腦袋,一邊晃一邊說:「這下面真的不簡單,銜燭,你可別閑著沒事往下跑,把自己小命送了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有軒轅劍在,封印一時半刻沖不破,我和孔宣速去速回,你自求多福。」

  銜燭沒有說話,正事要緊,自己本來就是守山的,現在只是多守一把劍。可是……他這裡難得有人來,這麼短的時間內發生了這麼多事,他突然好像有點捨不得了。

  沒聽到他回答,妲己眼珠一轉,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撲哧一笑,拍拍銜燭的腦袋:「乖~~我們不會放你一個人孤單太久,肯定會很快回來,給你帶很多好吃的啊。」

  銜燭額角抽筋,怒吼道:「誰要你帶吃的!滾——有多遠走多遠啦!」

  從不周山下來,妲己有些灰頭土臉,因為銜燭之龍氣不過,變回本體,用龍息噴了她一路。

  「切~本來就是一個巴巴等著我們回去看的小孩子,用得著這麼氣不過嘛?竟然沖我吐口水!回來的時候帶一堆辣椒,辣死他!」

  孔宣淡淡瞟了她一眼,表示無視到底。妲己分明欺負人家龍的年紀小,啥都不懂,還有心情在這裡抱怨?

  「嘿嘿嘿……」妲己突然奸笑道:「聽說不周山有很多秘密,孔宣,你說我們和小龍打好關係了,是不是能探聽出不少來?」

  「做夢。」孔宣不遺餘力打擊她。

  妲己吐了吐舌頭,她也是隨便說說,作為不周山的守護者,銜燭之龍是有禁口令的,有些事情他就算想說也說不出來。

  仰頭望天,歎了口氣。人生不就是如此嗎?不記得是在哪裡看到,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活自己不想活的日子,這才是人生。

  從妲己這裡得到消息,軒轅墳下氣氛凝重。想起銜燭的樣子,又想起臭著一張臉等在上面的孔宣,妲己卻沒有沉悶的心情,反而有點想笑。

  「你這丫頭,正經一點,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蚩尤敲了她腦袋一下,力氣不小。

  妲己揉著腦袋:「為什麼笑不出來?船到橋頭自然直,有事自然有解決之法,在我看來那下面的東西雖然麻煩,卻並非不能對付。」

  「你有法子了?」

  「沒有。要是有法子的話,我就不回來麻煩眾位前輩了。對了……」妲己轉頭道:「祖爺爺,軒轅劍我找到了,但是不周山封印鬆動,所以我留下加固封印,沒有帶回來。」

  就算是黃帝,聽到這消息也不禁雙眸一亮:「當真找到了?這麼說,軒轅劍能夠認你為主。」

  妲己聳肩,不過想了想,自己這個態度似乎不太對勁,於是選擇低下頭回答:「很可惜沒有,我用了自己的血才能使用,但軒轅劍並不是選擇我作為它的主人。」

  黃帝的耳朵動了動,其他人也看過來,他們都不笨,自然可以從妲己的口氣中聽出,軒轅劍已經有主人了。

  「是誰?」黃帝立刻問,如果軒轅劍認了一個不該認的主人,那麼在現在這個時候,他恐怕會用一些強硬手段將劍拿回來。

  「是孔宣。」妲己微笑道:「我很欣慰這點,孔宣得到了軒轅劍的認可,這證明很久很久……它都不必再換主人了。」

  黃帝的神色緩和:「是他?那自然是不錯的,他也肯站在你這邊,我更加放心。」

  妲己抿唇,孔宣的確是個可以讓人放心的人,有他在身邊,無疑就像有一堵厚重、不會倒塌的溫暖牆壁。也許他不會讓人覺得喜歡,因為脾氣太差,但卻絕對可以依靠。

  蚩尤突然轉頭,大咧咧道:「軒轅劍在,也許地動不會震破封印?」

  「地動本就不會震破封印,否則早破了。」黃帝淡淡道:「地動只是一個契機,以此為掩飾,他們衝破封印鬧出的動靜才不會驚動天庭,有了足夠的時間躲藏和壯大,以後再要收拾他們就很難了。」

  妲己舉起一隻手:「提問。」

  「解答。」祝融立刻跳過來。

  白了他一眼,妲己問道:「不周山底下到底是什麼?」

  黃帝沒有答話,蚩尤已經先嘿嘿笑道:「那兩兄弟內訌之前先打過一場神魔之戰,你知道吧?」

  看黃帝的神色又有些黯然,妲己護短心理立刻作祟,笑眯眯回答:「當然知道,據說那是蚩尤前輩帶頭的嘛,還輸得很慘。」

  「你這個丫頭,別糗我。」蚩尤冷哼道:「我是輸了,你問問你祖爺爺能好到哪兒去?說正事!那時候我手下有不少大將,當然啦,現在基本都在這裡了。不過還有一群,就是洪荒妖獸,有的本來也是人,可是慢慢被殺戮和血腥侵蝕本性,不得已只好將它們封印,地點就在不周山底。」

  「也就是說,那是一群沒有智慧的妖獸而已?」

  「不是沒有智慧,而是沒有人性。」蚩尤陰森森道:「這可是兩碼事,嘿嘿嘿……有機會你可以自己去試一試。」

  「別,蚩尤前輩您別害我,我已經見識過一次了,怎麼看怎麼不好對付,才不要上趕著給自己找麻煩呢。」妲己立刻揮手道:「只要祖爺爺告訴我怎麼做,我照做,將一切解決也就是了。」

  「既然有人用軒轅劍,此事便好辦,只是你人若是長期離開朝歌,恐生變故吧?」

  「最近的確一直未曾安穩過,不過說穿了,倒是也沒什麼大事,伯邑考被我派回了西地,朝歌也就這個樣子了。武成王的事情解決,宮內便沒有大事,有喜媚坐鎮,我離開一陣子無妨。」

  「你那個妹妹是九頭雉雞精吧?當年大禹的時候,她可鬧得不輕,軒轅不怎麼喜歡她。」祝融偷偷說。

  黃帝聽到了,目光冷冷掃過來:「這與我喜好無關,她視妲己為親姐,自然可信。」

  妲己笑吟吟點頭,這才對嘛,自己身邊可用的人少啊,敵人卻不少,就這麼幾個派的上用場的,可不能離了心。

  「祖爺爺,孫兒的事情您不要擔心,終歸就是那麼一回事,逼著迫著的,趕鴨子上架一樁樁。殷商王朝是要敗壞了的,一則大勢所趨,二則女媧娘娘那邊也不容我鬆懈。只是孫兒心中有數,就算敗,也不會敗在孫兒手裡,而是紂王自作孽。」妲己輕聲漫語道:「只要一切順利,天道變化、改朝換代之後,孫兒自然能夠全身而退,笑看滄海桑田,到時候也好侍奉老祖宗百歲千年。」

  這話聽起來有點陰森森的感覺,顯然妲己心中怨氣不少,但說的卻是實話。

  「好福氣,軒轅。」妖皇太一突然開口。他向來冷眼旁觀,如今這一聲倒是來得突兀。

  怔愣半晌,也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麼,然後黃帝笑著點頭:「自然是有福氣,妲己,來,我告訴你應該如何做。」

  「是。」妲己邁步走過去,不過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於是停住腳步,隨口問道:「我在不周山下面遇到了一個不似人的傢伙,他說我是什麼最合適不過的祭品,怎麼回事?」

  立刻滿場寂靜,如果剛剛的氣氛是凝重,現在就是冰寒。

  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妲己慢慢收斂嘴角的笑容,一個個看過去:「祖爺爺,各位前輩,是否是有什麼我該知道……卻偏偏不知道的事情?」


☆、飛虎離心宮苑深

  每次下軒轅墳,孔宣都要在外面看很久的月亮,習慣了妲己每每都似有要事,也並不覺得時間如何難熬。

  但這次似乎不同,妲己出來的時候面色慘白,雙目發直,腳底虛浮。看到孔宣,她張了張口,身子竟然就這樣軟了下去。

  孔宣立刻伸手要扶,卻被妲己推開,她自己強撐著站起身,一直到站得筆直。

  她看著軒轅墳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以孔宣的耐性都忍不住想詢問,她才開口道:「孔宣,正如你所說……不管如何嘴硬,我卻是當真……當真用了心的。可為什麼……仍然是利用,仍然是欺騙,真心相待……卻換不來同樣的真心!」

  孔宣沒有回答,他慢慢伸手,試探著放在妲己的肩膀上,然後握緊:「到底出了什麼事?」

  「沒事……」妲己搖搖頭,再搖了搖頭,虛脫的嗓音顯得尤其脆弱:「我沒事……他們到底還是告訴我了,並未曾利用到底,我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只是突然有點心酸而已。」

  回過頭,她對孔宣笑道:「孔宣,若有一天我真的死了,除了楊戩和我的兩個妹妹,恐怕不會再有人真心為我掉一滴眼淚吧?若是那一日,你會嗎?」

  孔宣幾乎沒有經過思考便搖頭:「不會。」

  「果然……」妲己自嘲一笑。或許她的價值就是這麼多了,拼搏來去,苦苦掙扎,為了生存,只是一個『活』字。可是說到底,還是那些真心相待的人才能讓她感受到溫暖。

  「我不會,因為你不需要。」孔宣卻繼續說道:「蘇妲己,你的生但求本心,你的死自然也求仁得仁,為何需要他人憐憫悲傷?我既允諾助你一臂之力,自然會全心全意助你,若是你自己先自暴自棄,你也便沒有這個讓他人真心相待的價值了。」

  妲己一愣,抬眼看著孔宣,半晌突然撲哧一聲笑了,笑聲越來越大,最後幾乎笑出了眼淚。

  「孔宣啊孔宣,你還真是一點兒都不會安慰人!」

  但是卻輕鬆下來,心裡挖空了一個洞再被填滿。是啊,無論生還是死,自己求仁得仁,何必理會那麼多?沒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從一開始到現在,真心也不是命中註定獲得,一開始就在身邊。不是一直在改變嗎?從陌生到熟悉,從相互算計到相互依靠,都是一點點變化。

  「作為一個女子,還是一隻妖狐,你做的已經相當不錯,還奢求什麼?」孔宣繼續道:「慢慢來,終有一天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不是一直這麼相信嗎?」

  點了點頭,妲己側臉笑道:「你真是孔宣嗎?不會被什麼東西附體了吧?竟然會對我說這些話,真是難得。」

  孔宣冷冷瞪了她一眼:「想死直說,我會對你再嚴格些。」

  妲己吐了吐舌頭:「不周山一時半刻不會有大問題,跟我回宮吧?現在的問題反而是在宮裡。」

  「武成王。」

  「紙包不住火,他娘子死在宮禁大內,怎會不查?這件事一查也就漏了底了。」

  「紂王的錯。」

  「自然,我壓根兒就不在宮中,誰能把事情賴到我頭上來?」妲己冷笑道:「聞仲定是要拿我興師問罪的,不過也無所謂,這不是第一次了。」

  「這不是第一次了……」聞仲的嘴唇微微顫抖,面色發青:「蘇妲己,我警告過你……我警告過你!」

  「嗯?」妲己抬了抬眼皮,將侍女揮退,擦頭髮的布拿在自己手裡:「我在外面忙正經事呢,這才風塵僕僕的回來,你在說什麼啊?」

  「就算你找個理由離開朝歌,難道這件事就沒有你的份兒嗎?你騙得過別人,騙不了我!」

  「切~聞仲,你總是這個樣子,有什麼事情便先推到我頭上,我便是活該被你潑污水的?王上好色,人盡皆知,我當初不就是這麼被選來?如今他看上臣子妻,強取不成竟致身死,難道還是我慫恿的嗎?我說了,最近我一直在忙正經事,關乎國計民生、大商氣運,真以為有空糾纏在這內宮?」

  聞仲不願相信,但是妲己說得太過凝重,他不由得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你不能插手的事情,何必多問?你若想幫忙的話,那便準備救災事宜,我會盡我所能將範圍壓到最低,但是……或許一切都只是徒勞,聽天由命吧。」

  聞仲緊皺眉頭:「蘇妲己,若是你敢危言聳聽——」

  「我有那麼無聊玩危言聳聽的把戲嗎?怎麼我自己不知道的?」妲己淡淡回答:「聞仲,你一貫把我當壞人,我也承認我不是什麼好東西,但你最好學會分辨,什麼時候我會騙你,什麼時候沒有說謊的必要。否則……你早晚會在我手上吃大虧!」

  當面被人甩門,聞仲還是第一次,門後傳來妲己的聲音:「信就做你該做的,我累死了要休息,明日把武成王傳進宮來,我要好好解決這件事情!至於在我召見他之前你會不會和武成王說他*妻死去的真相……隨便你,你和武成王多年好友,想必瞭解他的性子。」

  門後再沒有聲音了,聞仲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離開。

  說?怎麼可能說出口?他似乎永遠贏不了妲己一般,因為妲己會直接點出你最脆弱的地方,撕開,然後看著你在鮮血淋漓下做出選擇。

  他不能說,如果說出了真相,再次見面時,他和黃飛虎只怕就是敵人。

  好好睡了一覺,睡得昏天黑地,妲己起身的時候覺得腦袋發沉,身體卻舒服多了。於是拍了拍臉蛋,在侍女的伺候下洗漱,讓自己更精神些。

  換衣服的時候外面傳話,大王今日一如既往休朝,而此刻已近正午,聞仲帶著武成王在外面,等著王后娘娘召見。妲己的手微微一頓,來得這麼快?將紫色的紗裙放到一邊,讓侍女為自己換上金色與黑色相間的正袍,才召見兩人進來。

  經過昨日言談,聞仲已經信了此事不是妲己之過,也未曾對武成王透露口風。而在外人看來,妲己遠離朝歌,昨晚才回,這些事情當真和她全無半點干係的。

  是以武成王剛剛進來便跪倒在地,久久不語,倒讓妲己有些歉疚了。

  賈氏的死,她未曾有半點推波助瀾,但是紂王和賈氏初初見面,結下了孽緣,卻是她的手筆。而今日一切,也在她意料之中。

  歎口氣,她輕聲道:「武成王起來吧,何必如此?發生這種事情誰也不想,可最傷心的到底還是你。」

  磕了一個頭,武成王站起身,他整個眼睛裡全部都是血絲,通紅通紅,聲音也那般沙啞:「王后娘娘,微臣只有一點想問,微臣的妻子是怎麼死的?」

  「飛燕病重,是我的過錯,是以賈氏侍疾時對我有敵意,不許我派侍女隨侍,我也就一時氣憤隨她去。說來……到底是我不好,若非如此,若是身邊有個人的話,也不至於連個救護的都沒有,就那麼失足跌落,香消玉殞。」

  「失足……跌落?」武成王的嘴唇不斷顫抖:「是……是微臣和臣妻……沒有那個、那個相扶到老的福氣。」

  「武成王,別這個樣子,你如此傷心欲絕,讓飛燕怎麼辦呢?飛燕如今在病中,又為她嫂嫂的事情悲傷,臥床不起,正需要你來支援她。」

  「飛燕……」武成王終於再次抬頭看向妲己:「王后娘娘……」

  妲己再次歎息:「罷了罷了,你們兄妹倆一樣的讓人心疼。雖說外臣不能擅入後宮禁地,但有我在身邊也無妨,跟我來吧,我帶你去看看飛燕。」

  妲己走在前面,武成王和聞仲走在後面。

  聞仲的步伐似乎大了一些,慢慢和武成王錯開了身,可以和妲己神識交談而不被發現:【蘇妲己,你腦子出問題了嗎?讓飛虎去見黃妃?】

  妲己仍然不緊不慢走著:【如何不能?整個宮中我都封了口,所以人都只會說賈氏失足墜樓,而飛燕那邊也打過招呼,就算她深恨我,沒有嫂嫂還有兄長、還有黃家一族,她知道孰重孰輕。】

  【這麼說你都算計好了,工於心計!】

  【呵呵,別說得那麼咬牙切齒,我若不是一個工于心計的女人,你的武成王恐怕早就叛離朝歌,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淡淡掃了一眼,妲己對武成王微笑著點了點頭,繼續道:【你家大王做出來這種事情,倒是要我來收尾,我肯做就不錯了。想保住黃飛虎這位軍中大將,你就跟著我演好這場戲。殷商為重——我說的對吧?聞太師。】

  聞仲只能咬牙切齒,面上卻不能顯露分毫,更加無法反駁。

  殷商為重……沒錯,在自己心裡,就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存在了!

  黃飛燕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儼然是病入膏肓的模樣。

  賈氏死後,紂王照妲己說的陪伴了她好幾天,許下很多虛偽的承諾,大抵是些珍珠寶貝,和永遠寵*她的話。

  可是這又能如何呢?黃飛燕早已經絕望,對蘇妲己和紂王兩人更加是恨之入骨,怎會聽他的廢話?

  最後紂王也沒了耐性,他或許還有些喜歡飛燕,因為黃飛燕出身武將世家,自有一番俐落的心性作為,可這掩蓋不了他一看到黃飛燕,就能想起自己逼死了賈氏,落得這種不前不後境地的糊塗事。於是到最後,陪伴變成了威脅,以她家人的性命,然後便是拂袖而去,再不相見。

  齒寒心冷,就是如此了……飛燕想不通,自己當初怎麼會*上這樣一個男人?竟還以為是鶼鰈情深!

  想吐的感覺又湧了上來,可她根本已經沒有東西可吐,於是就那麼直挺挺躺在床上,等待喉嚨的酸澀過去,等待自己的死期到來。

  快了,不是嗎?只要自己死掉,就再沒有人能夠利用她威脅兄長、威脅黃家。這是好事……

  正在神思恍惚的時候,她聽到門口傳來通報的聲音,極為響亮——

  「王后娘娘到!聞太師到!武成王到!」

  猛然睜大眼睛,看向門口的方向。哥哥……怎麼會到這裡來?

  兄妹相見,又是在這種時候,未曾說話,哽咽聲已經先響起。終於有一個可以讓自己發洩情緒的地方,黃飛燕顧不得還有什麼其他人在,撲進黃飛虎懷裡,嚎啕大哭!

  黃飛虎抱著她,隱忍的一滴淚也終於掉了下來:「飛燕,是大哥不好,是大哥的錯……」

  「不,不是大哥!」飛燕抬起頭,卻看到蘇妲己,面色立變:「王后……娘娘!」

  妲己笑著點了點頭,伸出手,輕柔將她一縷掉落的髮絲挽到耳後:「瞧你,把自己弄得這麼憔悴,真不知有多少人要為你擔心,還好今日讓武成王來看看你,哭出來是不是舒服多了?別再傷心了,看看你的兄長,想像所有你關心、你在乎的人,要為了他們好好保重身體。死去的人,最大的願望就是活著的人能更好的活下去。」

  對上黃飛燕的眼睛,妲己勾起嘴角。沒錯,還有人活著,還有人需要更好地活下去,所以飛燕,你可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和聞仲一起退出去,靠在門口的廊柱下,妲己閉著眼睛。

  聞仲冷哼一聲,他知道妲己必然是不放心,所以在偷聽門內的動靜。

  「你說了那種話,黃飛燕不可能再洩露隻字片語。」

  妲己抬抬眼皮:「啊……我知道,不過這是我的興趣,還是掌握在手中為好,好過什麼都不知道。」

  身邊的溫度立刻更低了,聞仲冷哼道:「惡劣的習慣!」

  「算是吧,我的惡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看不慣啊?看不慣的話,你可以管一管啊。」妲己指了指門:「進去,告訴他們事實,我絕對不阻攔你。反正這次孽不是我坐下來的,武成王再恨王上,也和我一點關係沒有啊。」

  「你終於說出實話了?你根本不在乎王上,也不在乎殷商!」

  聞仲的怒氣突如其來,妲己挑眉,半分不懼:「我是不在乎,那又如何?我的身份擺在那裡,我做過的事情擺在那裡,入宮四年,代王執政兩年多,功在社稷,你聞太師也說不出我什麼。」

  聞仲被她的話噎住,的確一個字說不出來,許久才道:「就算如此,若不是你先行勾引大王,禍亂朝綱,也就無謂這許多事,做了這麼多,你只是想自己把持朝政而已。」

  妲己輕嗤一聲:「你以為把持朝政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日日夜夜煩心算計,你當我喜歡?我是妖,找個自己喜歡的地方,我可以舒舒服服過日子,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來到這裡遭什麼罪!聞仲,你也是男人,別告訴我你不懂。一個男人若是能抗拒女色,傾國美女站在面前也沒用,若是不能,那沒有我也會有別人。」

  帶著倦色,妲己揮手道:「這些話我說過了,就不要讓我再一遍又一遍重複。雖然……」她突然笑道:「現在的確是我,不過……」

  聞仲微微傾身向後,因為妲己靠了過來。

  「聞太師,如今王上的模樣是沒救了,所以就算你心中再怎麼討厭我,殷商王朝也要靠我撐著,所以你還是暫且和我停戰,好好輔佐吧。」

  哈哈大笑,仿佛沒有半點忌諱,可是從這笑聲中,聞仲卻莫名聽出了沉重與心酸,這個笑著的人不是在笑,反而像是在發洩,免得扭碎本身脆弱的心。

  從以前到現在,從初入宮的豆蔻少女到如今心機深沉的一國之後,他似乎一點都沒瞭解過這個女人。

  從宮內出來,沉默是自然,更多的是頹喪。武成王拉著聞仲不讓他走,聞仲只能坐在旁邊,看著他一杯接一杯灌酒。

  「別再喝了。」終於他按住酒壺:「你再如何作踐自己,死去的人也活不過來。」

  「我知道,我知道……賈氏若在天有靈,也不願看到我這個樣子。」黃飛虎苦笑:「可是又能如何?小妹身在內苑,我黃家世代為官,滿門忠烈!不喝酒……難道真的拖家帶口,反出朝歌嗎?」

  「飛虎!」聞仲沉聲喝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若不知還好些,起碼真能當做……她是不慎墜樓。」黃飛虎狠狠灌下一大口酒,眼淚卻又流了出來:「聞仲,你為了殷商,倒是和王后一起瞞著我,卻沒想過……是否瞞得住我。」

  「…………飛虎,你想多了。」

  「大王做下的事情是不是?若是王后,你必然不會替她隱瞞。可是為什麼……我黃飛虎上對得起君恩,下對得起黎民,為何卻……」

  「飛虎……」聞仲也終於一口喝下杯中物:「算是我對不起你。」

  黃飛虎搖頭:「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你是太師,自然要為大王想,為殷商想。」

  看著黃飛虎,聞仲的神色複雜,最後還是把想要問的話問了出來:「飛虎,你已經萌生去意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于情於理……該走不該走,我連自己都迷糊了。不走,心中紮著一根刺,如何還能盡忠賣命?可是走……我能走到哪裡去?王后今日的話說得明明白白,她容不得我離去,我也放不下飛燕。」

  「若你想走……」聞仲張口,這句話卻沒有說完,就此沉默了。

  黃飛虎終於咧開嘴巴,雖然笑得比哭還難看:「聞仲,我總算不白交你這個好友,但你是太師,我知道你的難處,你不要管我也就是了。」

  會這麼說,便是心中已然有了打算?聞仲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不能勸他留下,更不能讓他離開。於是也只好一飲杯中物,聊以遣懷。

  便圖一醉吧,過了今日,他們可能連一醉的機會都沒有了……


☆、四人行再上不周

  妲己沒空理會黃飛虎如何想,更沒空理會紂王。

  這次回來她本就是休整一下,沒想做什麼別的,卻未曾想,哪吒給她帶來了一件天大的糟糕消息。

  被哪吒拉著,來到側殿,便看到昏迷不醒的楊戩。

  「這是怎麼回事?」

  旁邊坐著的玉鼎真人冷哼一聲:「怎麼回事?除了為了你,我這個傻徒弟還會為了誰糟蹋自己?」

  抿了抿唇,妲己坐下,為楊戩把脈:「似乎很糟糕,是內傷,需要養一段日子,還好沒有那麼嚴重……」

  「再嚴重人就死了,你還想著你能看見他嗎?」玉鼎真人的怨念滿滿:「蘇妲己,我有時候真的很想揍你,還不知道該不該揍你。」

  妲己像沒聽到一樣,專心致志探查楊戩的傷勢,然後掏出一顆藥丸給他塞下去。

  玉鼎真人立刻搶過來,放在鼻子旁邊聞了聞:「好藥,哪里弄來的?」

  「孔宣給的。」看楊戩吃了藥,神色漸漸安穩,妲己的面容才染上了一抹厲色:「誰傷的?」

  玉鼎真人搖頭:「他不讓我說。」

  「不讓你說你就不說?你腦子傻了是吧?說!」

  被妲己的怒火嚇了一跳,玉鼎有些張口結舌:「是——哎呀!是誰我也不好說啊。」

  「玉鼎師伯,有什麼不好說的?」哪吒也是個暴脾氣:「到底是誰傷了楊二哥?告訴我,我絕對不饒他!」

  玉鼎真人立刻瞪過去:「別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你不好說?」妲己了然:「昆侖山的人。」

  玉鼎真人躲開了妲己的目光,胡亂點了點頭。

  妲己撫摸著楊戩的臉頰,冷冰冰道:「你真不配做人師父。」

  「戩兒不是為我受的傷!」

  「至少如果他在我身邊,我不會看著他受這麼重的傷,自己卻什麼事情都沒有。」妲己淡淡道:「我再問一遍,誰傷的?」

  玉鼎真人無奈歎了口氣:「是師尊……」

  事情說來,的確是妲己引發的。

  這次楊戩回山,也不知元始天尊是怎麼想的,突然下令封山,禁令不開,山上弟子不得下山。

  楊戩自然去詢問,也不知道怎麼說的,就被元始天尊一怒打了出來,身受重傷。

  玉鼎真人當時就在殿外,也想問問緣由,但是元始天尊誰也不見。他想來想去,也是心裡覺得憋氣,於是偷偷帶楊戩下來了,正好這裡還有一個不知禁令的哪吒,法不責眾。

  「這麼說,你也不知道?」妲己沉吟著,心中隱約覺得,和即將地動的事情恐怕有關。

  「哪吒,你幫我看顧著點楊戩,除了你和玉鼎師父,誰也不許靠近。」

  「喂喂喂……戩兒受了這麼重的傷,你不留下?」

  「我必須要知道……否則的話,恐怕二郎這傷也是白受的。」

  妲己匆匆離去,玉鼎真人看向哪吒:「你聽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沒?」

  哪吒理所當然搖頭:「我怎麼可能明白?妲己姐自然有她的道理,我聽著就是了。」

  玉鼎真人的嘴角抽了抽,聽著就是了?還真淡定。

  「你信她?」

  「楊二哥信,我自然也信。」哪吒響噹噹地說:「玉鼎師伯,為什麼你不信?妲己姐人很好的啊,也沒對你怎麼樣……」

  玉鼎真人手一揮:「小孩子不懂,別問那麼多。」

  哪吒怒了:「你才是小孩子!」

  妲己召集了群臣,下達一個命令——查!

  世界各地有什麼異動,全都要查出來,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

  這個命令下的突兀,妲己的神色也太過凝重,眾臣議論紛紛,都摸不著頭腦。聞仲皺眉,莫非妲己說得是真的?神州大地真要出變故嗎?

  立刻召集了自己的手下,第一波放出去打探,第二波則監視內宮妲己的動向。如果真要出什麼問題的話,至少他要確定大商基業不動搖。

  「聞仲有動作了?」內宮的妲己也在等待,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露出笑容:「等的就是他的動作,這邊必須他在意了,我才能放心離開。」

  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妲己回頭對孔宣笑道:「你跟著我看了這麼多天,不說話也不動,是不是有什麼地方要提點我?」

  「沒有。」孔宣淡淡道:「只是覺得做事比以前利索多了。」

  「利索?我以前也不拖遝吧?只是有些事情想通了,也不願意再委屈著自己,覺得沒有那個必要而已。」

  「你以前難道很委屈自己嗎?」

  「那倒是也沒有,只是一些以前在意的事情現在突然不在意了,覺得自己變化挺大,多少會有點不自在。」卷起一縷頭髮,然後放下,妲己轉頭笑道:「孔宣,在你看來我的變化大嗎?」

  「你變強了。」孔宣只是說。

  「或許當一個人強大之後,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樣。以前我真覺得有些事情很重要,甚至比命都重要,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也就是說,現在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東西了?」

  「………………」妲己看向那邊,隔著重重屋脊什麼都看不到,她卻像看到了楊戩帶笑的眼:「不,總有些人、有些事,要比我的性命珍貴許多。」

  楊戩醒過來已經是三天后了,元始天尊那一下著實不輕,還好並沒有拿法寶,否則震散了元神,就是十年八載也一樣養不回來。

  恍惚睜開眼睛,妲己靠在床邊,日光透進紗簾如此柔和,映照出她淡淡的疲倦。垂下眼眸,微涼的素手就握在自己手裡,那麼柔軟卻那麼踏實。

  手掌的力道緊了緊,妲己立刻睜開眼睛,看到楊戩蘇醒,笑容柔柔綻放:「再睡就變成豬了,也不知道你多久沒睡過,這一躺下就好像睡不醒了。」

  楊戩握緊她的手,不讓她抽出來:「你生氣?」

  妲己輕輕噝了一聲:「你輕點。」

  楊戩立刻細細查看,妲己寬大的袍袖下是一條受傷的手臂,全都裹了柔軟的綢布,可以看見下面一片片柔軟的紅色。

  「怎麼把自己傷的這麼重?」

  妲己抽回手,輕笑道:「我以為出門一趟傷痕累累是我的專利,怎麼你也這樣?」

  「我這是小傷,倒是你——」

  妲己挑眉,伸手在他胸口拍了一下。楊戩面色立刻僵硬,差點兒沒疼得打哆嗦。

  「外傷才是輕傷,就你這個?輕的我想揍你!」

  「你可別,自己打疼了怎麼辦?我真的沒事。」楊戩坐起身,胸口隱隱作痛,但已經沒有大礙,顯然是在昏迷的時候有人給他服用了良藥:「我是回山而已,能受什麼重傷?反倒是你,我不在你身邊你也帶著孔宣,不要自己一個人去冒險。」

  「我帶著了,若不是帶著也不會這個樣子。」妲己抬了抬手臂示意:「只是一隻手而已,而且很快就會好。」

  楊戩看著妲己,突然重重歎了口氣:「就知道你不能安生,說吧,這次又招惹了什麼不得了的?」

  妲己靠過去,輕輕點了點他的唇:「歎氣的樣子也好看……不過這些以後告訴你,現在不是該說我的時候,而是說你。」

  楊戩突然有點不好的預感,果然,妲己笑吟吟道:「二郎,你瞭解你師父,他若是能瞞住我,那肯定是別人假裝,絕對不是你師父了。」

  楊戩抿了抿唇,勾起嘴角沖她一笑。

  妲己瞪眼:「你笑得再勾魂也沒用,還是把事情給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你和元始天尊到底說了我什麼,讓他發了這麼大的火。」

  問歸問,妲己卻沒想過楊戩會回答。果然,悶嘴葫蘆一隻新鮮出爐。

  「既然你不說,我不妨來猜一猜。」妲己仰頭思索半晌:「既然是與我有關,又會讓元始聖人勃然大怒打傷你……是不是意味著我和他之間那個脆弱的合作已經不存在了?」

  楊戩歎了口氣,沒有反駁也無法反駁:「我並不知道原因,但是師祖的態度的確很堅決。」

  「我知道……原因。」妲己抬起受傷的手臂看了看,突然有點躊躇。這件事情的解決辦法自己已然知道,陣法更是背的滾瓜爛熟,只要去一趟不周山,這件事情就可以完結。可是現在看來,一切似乎才剛剛開始。魔族的異動不管有沒有瞞過天界,至少沒有瞞過聖人,如今元始天尊這般……難道是不喜她插手嗎?

  但這件事情關係太大,自己又是軒轅後人,不能不做。

  「妲己?」楊戩輕撫她的發:「你想得太多了,難道不能和我說一說嗎?」

  「倒不是不能,但是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再和你多說,等到你被逐出師門的那一天,恐怕就沒有什麼話要和我說了。」

  「妲己,我並不會,你該知道這是我願意的。我楊戩決定的事情何時後悔過?」

  「可是我會後悔,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說不定我會悔得連腸子都青了。」妲己輕笑,卻沒有一絲笑意:「你想讓我站在一邊,看著你披荊斬棘?」

  知道自己受傷是真讓妲己發火了,楊戩抱著她安撫:「不,我只想和你一起披荊斬棘。」

  一個深深的吻,然後是淺淺的磨蹭,直到兩個人呼吸都亂了,楊戩才把人放開。妲己軟在他懷裡,低聲抱怨:「你是故意的,想要蒙混過關!」

  楊戩柔聲道:「你讓我蒙混過去不就是了?你擔心我,我也擔心你,如果不能為你分擔些,那麼便一同承受吧。」

  妲己沒有回答,她閉上眼睛,蹭了蹭楊戩的胸膛,再無其他。說過的話一定會允諾,因為面對的是自己最心*的人。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可是這樣還不夠嗎?被這樣一個人全心全意*著,再難再苦也會覺得無所謂。

  楊戩既然醒來,守了好幾天的妲己便去休息了,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在意。

  玉鼎真人接了妲己的位置,坐在那裡虎視眈眈。

  「說吧!不能和那個丫頭說,總能和我說吧?我可是你師父!」

  「師父,我說過不要告訴妲己,你還是說了。」楊戩回答。

  玉鼎真人帶了一絲窘迫:「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丫頭,我扛得住才是怪事呢!好了,你到底說什麼惹怒了師尊?我就這麼帶你跑出來,還不知道回去要如何交代呢。」

  「恐怕……師父你是交代不了了,倒不如把我扔在這裡自己回去,以免師祖遷怒。」

  「開玩笑!我就你這麼一個徒弟,怎麼扔?要是真能把你扔了,就知道給我惹麻煩!」玉鼎吹鬍子瞪眼,有時候他真的很想揍這個徒弟一頓,可是又捨不得。

  「呵呵…………」

  「呵呵你個頭!我直接問你好了,掌教師尊是不是讓你離開妲己?」

  楊戩點頭:「是。」

  「所以你不肯?」

  「我自然是不肯的。」楊戩回答的萬分篤定。

  玉鼎真人頭疼:「你就不能先敷衍一下?然後再尋辦法解決就是了。」

  「沒有辦法,掌教師祖說的很明白——敵人就是敵人。一旦我點了頭,便再沒有以後了。」

  「可是為什麼?雖然……」玉鼎真人抓著頭髮。雖然他不喜歡那丫頭,但不代表那丫頭真是個壞人,相反,她的人的確還不錯,對楊戩也不錯。

  「你先在這裡養傷吧,我回去探探師祖的口風。對了……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嗎?」

  楊戩搖頭:「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訴師父。」

  玉鼎真人的嘴角抽了抽:「徒弟,你越來越不聽話了……」

  「因為我是明知故犯,既然如此,何必拉著師父一起?」他也不知道為何元始天尊的命令下的如此突兀,但想來想去,大抵還是因為商滅興周的天命,還有蘇妲己的不甘心。自己是陪定這個女人了,無論前路如何再無反復,可是他師父沒有必要跟著一起下水。

  「神神秘秘,我說徒弟,自從你認識了妲己之後秘密更多了,但是你還記得師父和你說過的話嗎?大道在於天地之間,更在於心,你可確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楊戩微怔,低頭思索,而後苦笑:「恐怕……我不能確定,師父,我只能保證一切出自本心,是我心甘情願這麼做。」手上沒有沾血是妲己的底線,所謂底線,自然就是唯一不能突破的東西。現在連這個底線都搖搖欲墜,更呈論其他?

  自己在妲己身邊,願意為她分擔,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做,沾了手染了身,慢慢……許是也就不在乎了。

  「楊戩!」玉鼎真人是又氣又心疼,當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才好。

  楊戩微微一笑,輕聲道:「師父,從初遇妲己到兩兩傾心,楊戩從未曾後悔過。」

  「就是說不要我管了?」玉鼎真人跳起身:「不管就不管,我還懶得管!告訴你啊,以後有事情也別來找我,反正你不讓我管了。」

  楊戩苦笑,自己又把師父給氣跑了,還好師父就是那個脾氣,氣歸氣,氣消了也就沒事。

  既然該走的走掉,該結束的事情結束,妲己自然也該辦正事,可她卻被兩個人纏住了。

  「我說你們兩個,跟著我不是那麼有趣的事情,要是一不小心死在外面,我到哪裡再找兩個去還給你們師父?」

  「那也比一個人呆在宮裡好吧?我快被無聊死了。」哪吒大聲說:「反正我跟定你了!我有風火輪,嘿嘿……你甩不開我。」

  妲己翻翻白眼,小混蛋一個!

  再轉頭看楊戩,楊戩似笑非笑的樣子,離她相當近:「若是你一個人死在外面,就要想想到哪裡找個人來賠給我了。」

  妲己眨眨眼睛,聲音立刻變得極為溫柔體貼:「你傷還沒好呢,我這不也是擔心你?」

  哪吒在一旁使勁兒噓她:「妲己姐,你怎麼不說也關心關心我?就知道關心楊二哥,就那一個人對你是重要的呀?」

  「死小鬼,不許你揶揄我。」妲己點著他的腦袋把他推到一邊去,側頭對楊戩道:「你就聽我一次,留在朝歌幫我壓陣不好嗎?」

  楊戩搖頭:「說這話有些洩氣了,但若是你死在外面,難道讓我留在朝歌看戲不成?」

  「如果我死掉,難道你不回去昆侖山?」話出口,便察覺到不對勁,妲己立刻吐吐舌頭,挽著他手臂嬌聲道:「我沒說我沒說,你就當我沒說過哦?」

  楊戩輕哼一聲,顯然是餘怒未息,當自己是什麼?還死了就走了……兩人的感情是開玩笑的嗎?

  妲己輕輕點著他手臂,低聲嘟囔道:「我只是希望你這麼做而已?難道說非得為我傷心欲絕,或者是報仇嗎?我可說不出來。」

  楊戩的神色略作緩和:「傻話,最近你嘴巴裡死不死的話怎麼這麼多?」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最近受了點刺激,沒事的。」突然親了他一下,妲己笑道:「既然要去那就一起去,我都不怕你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難道還怕你死在我身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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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魔族再論本心

  一路上,妲己把事情一股腦說給楊戩聽,只是軒轅墳底下的事情沒說。自己的脆弱有孔宣一個人看到就夠了,不需要再多加一個。

  孔宣卻在旁邊補充上,一字一句巨細無遺,啥都沒遺漏。

  「喂!」妲己瞪著孔宣,他要不要一出來就漏氣啊?

  楊戩劍眉一挑,聲音顯得無比危險:「瞞著我?」

  妲己鼓起雙頰,顯得氣呼呼:「不瞞著就不瞞著!身邊有這麼一隻上下通風的孔雀,我瞞得住什麼呀?」

  「你身邊的危險多一個人知道有好處,楊戩不是外人。」

  妲己立刻沒話說,難道要說楊戩是外人嗎?

  「還有。」孔宣繼續道:「『上下通風的孔雀』?我記住了。」

  妲己立刻垮下臉,苦哈哈看著孔宣在前面越飛越遠:「二郎,我是不是會被這只孔雀做成狐狸幹?」

  楊戩就算是埋怨妲己要瞞著自己,看到她這副樣子,也實在生不起氣來:「你啊……真要學學什麼叫做禍從口出。」說完,他逕自把妲己抱了起來:「我帶著你一起飛。」

  「別……」妲己連忙握住他的手臂:「你的傷勢未愈,帶著我做什麼?當是飛行不消耗法力嗎?就算帶也應該是我帶著你。」

  「你別亂動就是了。」楊戩的身形已經禦風飛起,遠遠綴在孔宣後面,妲己也只能聽之任之。

  楊戩不僅抱著她飛,手還不老實,在她身上遊移著,帶著安撫的味道,讓人只覺得舒適。

  妲己閉上眼睛,喃喃:「你想和我說什麼嗎……」

  「我應該在你身邊的。」

  「傻話……你也知道,軒轅墳下的要求我永遠都不會拒絕,誰在不在都是一樣的,有你在,說不定我會更脆弱些,更不理智一些。」妲己輕輕呼出一口氣:「現在不是很好嗎?我想通了,也就沒事了。他們對我很好,也在一點一點改變,一點一點顯露真心……我需要一點耐性。」

  楊戩沉默半晌,突然說:「你知道我有個妹妹,她現在在華山。」

  妲己點頭:「我知道,你妹妹楊嬋,你們兄妹的關係向來都很好,只是我一直沒有見過她,就像我也一直沒有見過哮天犬。」

  「以後會見到。她只有我這一個哥哥,我也只有她一個妹妹,自然要關心彼此。只是我還記得三妹說過一句話,她說——一個人的堅強永遠不是堅強,而是逞強,依靠他人也許是脆弱,但有人依靠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妲己,我是從一個人逞強走過來的,我知道,那條路其實很辛苦,很辛苦……所以我只希望在我面前的時候,你可以脆弱一點,有個人依靠不是壞事。」

  「我想……我只是有點怕。」妲己輕聲道:「有的時候依靠一個人太深太久,我真怕成為了習慣,便再也找不到自己了。」

  「就算找不到又有什麼關係?」摟著她的手臂緊了緊,楊戩沉聲道:「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我都能夠找到你!」

  妲己伸手撫上他的臉頰:輕輕笑道:「今日之前,我都不相信你是一個這麼傻的男人。*一個人便全心全意嗎?可是你把全部都付出去了,若是有一日血本無歸怎麼辦?」

  「那就血本無歸吧,就當是賭一把也好,難道你不值得?」

  「我若說不值得,豈不是太看輕了我自己?」

  兩人竊竊私語,速度便慢了下來,前面孔宣的確故意快走,留下空間給他們二人交談,卻不代表他們可以談個沒完。

  楊戩放開妲己,妲己掃了掃自己的頭髮:「不要妨礙人家談戀*,小心自己沒有女人要。」

  「這個不必你操心,更何況我一心只求天道,並無其他。」就算身邊有一個妲己的男人,孔宣也是半點不客氣:「認真些,你自己若是不在意,其他人也無需替你在意。」

  「就知道對我凶巴巴……這不是在趕路?該調查的已經讓人去調查,我才不想走的那麼快。」軒轅墳的事情說到底她還是在意,不過是沒有真的發火而已,所以只是放慢了速度,作為發洩自己怒氣的一種方式。

  孔宣挑眉,就這樣而已?妲己向來不是吃素的,誰要是讓她不痛快,她會讓那人百倍千倍更不痛快,只需要一個機會而已。今日改吃素了?

  身邊有個人膽氣也壯了,妲己立刻瞪向孔宣:「怎麼?難道我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嗎?」

  淡淡掃了她一眼,他繼續前行。誰管那麼多無聊事?若不是為了軒轅劍……腳步微微一頓,他突然有些懊惱。自己竟然也輕易受了妲己的蠱惑,將軒轅劍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妲己在他背後偷笑,孔宣在想什麼她當然知道,並非是貪軒轅劍這個寶物,而是當真信了自己的話,當真用心思索在意,才會有這般的反應。對於孔宣而言這已相當難得,妲己怎能不開心?

  帶著笑,幾人的行程似乎短了許多,眼看又接近了不周山腳。

  妲己聞了聞風中傳來的氣息:「這味道比上一次來的時候好多了,看來封印很管用。」

  「你的功勞。」楊戩柔聲開口。

  「不敢居功,我想應該算是銜燭的功勞了。」站在不周山底,妲己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

  一條扭曲的……那是龍?楊戩上下看了一圈,相當驚訝,龍有這麼苗條的嗎?他不會營養不良吧?

  妲己自然也是驚訝的,不過更多是幸災樂禍:「銜燭,我才走了……九天而已吧?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銜燭瞪眼睛:「還不是你!留了軒轅劍在這裡,做了封印,結果下面的東西就開始不老實,天天左沖右突,妄想著衝破你設下的封印,重獲自由。」

  「那和你有什麼關係?」妲己挑眉笑道:「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讓你天天日日守著軒轅劍,不敢離開?」

  「你……說話怎麼這麼讓人生氣呢?」銜燭之龍的額角不斷冒出黑線。

  「嘻嘻……好啦,我知道你很認真守在這裡,以自身之力加固軒轅劍的封印,畢竟軒轅劍剛剛脫離血池之厄,力量不穩也是必然。」妲己伸出手,拿出一大包東西塞給銜燭:「看我對你多好?帶我去看看軒轅劍。」

  銜燭翻了翻,核桃酥、芝麻餅、紅豆餡的丸子,這些都是冷食,還有些雞鴨魚肉,也不知道用什麼法子保存著,看著都是熱氣騰騰的。

  「不錯吧?這些都是我精挑細選,保證每個都特別好吃,都是老字型大小的。」

  「我…………」銜燭的聲音很低。

  妲己的耳朵動了動,湊上前去:「你說什麼?」

  「我不是小孩子——!!!」

  妲己揉著耳朵,喃喃道:「我的耳朵一定會聾的,一定會聾的……」竟然用了龍吟,那個混蛋,真的想把自己給震死啊?

  「你乖一點,不要用右手,右手還沒有康復。」楊戩將她的手臂拿下來:「那個是不周山的守護者——銜燭之龍?」

  妲己點頭:「很可*吧?我剛開始也沒想到,這傢伙還是一條沒長大的小龍呢。」

  「再沒長大也有數百年壽命,不許胡鬧。」

  上山的路途上,楊戩特意注意了四周的路途。寸草不生……這不是不周山該有的景象,尤其是銜燭之龍守護的地方。看來還是地下魔氣的原因,才會導致如此荒蕪。

  將蘇妲己攬過來,更緊了緊,這地方沒有看著那麼平和安寧。

  妲己抬頭看楊戩,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輕輕笑道:「你還怕我被這裡吞了嗎?說是什麼祭品,也是這下面魔物的癡心妄想而已,他們覺得我有軒轅血統,能為他們所用,但我也不是好相易與的,難道還不會反抗嗎?」

  「我只是覺得此地讓我不安,天眼卻也看不出什麼,有些奇怪。」楊戩低聲說:「你可能和哪吒聯繫?他一直綴在後面,或許能知道些事。」

  「我讓哪吒偷偷跟在後頭,以防有突發狀況,如今已安然上了不周山,哪吒是個耐不住的性子,肯定早早就過來了。」

  說來就來,一道紅影從上面飛下來,到他們頭上戛然而止。風火輪滴溜溜轉動,在哪吒跳下來的時候消失無蹤。

  「妲己姐,你怎麼跑到這個地方來?這地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讓我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明明我這個身體……」

  妲己和孔宣對視一眼,蓮花化身的身體?

  嚴格說,他們兩個都是妖怪那夥的,探查能力自然沒有闡教的弟子那麼敏銳,尤其是哪吒的蓮花化身和楊戩的天眼,這幾乎是不會出錯的東西。

  於是神色自然變得凝重起來,四個人分成四個角,警惕四周,銜燭正好被扔在了最中間。

  左看看、右看看,他最後只能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妲己:「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我不確定,不過你好像挺笨的。」妲己悅耳的聲音帶著促狹的味道,讓人能夠不自覺輕鬆下來:「經年累月守在不周山的明明是你,難道沒有發覺任何不對頭的地方?」

  銜燭搖頭:「這下面……你也知道的,所以有什麼奇怪都不奇怪,而且也沒有太過奇怪的地方。」

  「哎呀?現在肯這麼說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裝作什麼都不懂的模樣,原來都是騙人的。」

  銜燭微微有些臉紅,小孩子的模樣更為可*:「那時候我又不確定你的身份,現在都知道怎麼回事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這下面的事情你明白我也明白,的確沒什麼不能說,不過你也的確笨,明明是一條小龍來著,卻相當遲鈍。」

  「別再糗我,我守著這裡不知道多久了,也沒見出什麼事,還不是你來了之後才有事情的。」

  「你不服氣吖?我來了,代表事情還有轉圜,若到你自己發現的時候,一切就只能看著毀滅。」妲己拍著他的腦袋:「快點感謝我吧,少年~」

  孔宣看了一眼楊戩,目中的意思很明確:你女人又抽風了?

  楊戩微笑著不說話,抽就抽吧,輕輕鬆松不是很好?妲己不需要讓自己太過嚴肅正經,那樣很累。

  一路走過去,看到軒轅劍仍然佇立在那裡毫不動搖,四周卻是鬼哭狼嚎,一派蕭瑟景象。

  妲己毫不在意靠近,軒轅劍對她和孔宣都有反應,蜂鳴一陣之後力量猛然加強,周圍的鬼魅徹底消失無蹤。

  妲己彎下腰撫摸劍身:「還是有些勉強,畢竟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害,需要養護,我還是去帶它吸收日月精華吧,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反而會破壞掉原本的封印。」

  軒轅劍力量無窮,若是全盛時期,加固不周山的封印萬年也沒有問題,妲己卻很是心疼這柄劍,也許是血脈的關係,似乎能夠察覺到這柄劍的靈魂,它並不是一個死物、一個被利用的工具。

  「銜燭,你準備好了?」

  「等等!」銜燭連忙道:「你不打算告訴我你要幹嘛?」

  「當然是拔出這柄劍,讓不周山的封印恢復到它應有的狀態。」妲己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會真瘦過了頭,連帶著腦子也一起不好使了?剛剛我們說了那麼多,敢情你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我才沒有呢,只是地底下那幫東西最近那般瘋狂,封印已經鬆動不少,你現在突然拔開了軒轅劍,難道不會出問題?」

  妲己晃了晃手指,雖然仍舊在笑,但那笑意似乎不太真誠了:「親*的小龍,你可是不周山的守護者喲,不要靠著別人來過活,就算事情的發展很嚴重,就算隨時隨地可能會要人命,你也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力量,勇往直前,這樣才不負自己的守護者之名。」

  銜燭撇嘴:「你當我傻?勇往直前和自己送死是兩回事。」

  妲己挑眉,用恍然大悟的調調高聲道:「原來你知道是兩回事啊?不傻嘛。」

  「姓蘇的!!」銜燭想殺人,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存在?

  妲己哈哈大笑,倒是也沒有再讓他為難,而是以自己的血輔助畫了一個陣,然後才將軒轅劍拔出來,甩手便扔給了孔宣。

  銜燭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四處掃視,直到確定沒有任何地方有異動,才算松了一口氣。

  「小笨蛋,下面那些傢伙可是聰明的,時機未到,他們才不會暴露自己。」妲己伸手按在地面,似乎能感覺到暗潮洶湧,虎視眈眈。

  「不過嘛……我可沒有自己做苦工的*好,一旦魔族破封印而出,倒楣的是三界。既然是三界,憑什麼讓我一個人任勞任怨的去解決?加固封印是我的活兒,但他們衝破封印一樣有可能,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可不去當出頭鳥。」

  孔宣算是默認了妲己的話,而楊戩,在事情發生前他從不會去制止妲己做有利於本身的舉動,所以只有銜燭之龍顯得可憐兮兮,想要阻止妲己又不知道該怎麼阻止。

  「小龍,你拿著這個東西到那邊去,照這張紙上寫的將南方七宿佈置好,孔宣去東、楊戩去北,我去西。這是對應天上星宿的,所以要愈加小心,千萬不能有一絲錯漏。」

  銜燭看看手裡的東西,很輕易便看出是什麼:「二十八星宿?你弄這個做什麼?」

  「當然是有用,你照做就是了。」妲己比對一下方位,雖說稍稍有點偏,但這裡就可以了,足以籠罩不周山全境。

  銜燭之龍半天沒有動,然後無奈鼓起臉頰,走到妲己身邊:「蘇妲己,你最好弄清楚,我是不周山的守護者,不是你的小弟,如果你不清楚明白告知我你要做什麼,那我絕對不可能讓你在不周山上亂來,這是我的職責所在,無關你做的事情是對還是錯。」

  「這樣……我要將這個地方徹底封住,從此以後,不周山除了作為天柱,再沒有任何用途了。」

  「嗯……再沒有任何用途?」

  「無錯,也就是說不管這裡存在什麼,封印之後全部都會化為虛無,當做不存在就是了。」

  「這怎麼可以!蘇妲己,你知不知道這裡不僅僅是天地支柱,更是冥府的入口,而且天界在這裡有……」

  「有什麼都不要告訴我。」妲己立刻打斷他的話:「該做的我必須要做,你說了也沒用。既然如此,還不如我不聽,眼不見為淨,聽不見的就可以當做不知道了。」

  銜燭無奈,特意加重自己的語氣道:「會有很多很多人來找你的麻煩。」

  妲己動作微微一頓,搖頭:「那又如何?身不由己本身就是一種麻煩,我只能儘量抓住值得我抓住的,這世界上的事情本來就是如此,沒有什麼能夠兼得,得到和捨棄,我總要選擇其中一樣吧?」

  「那你選擇的是什麼?與全世界為敵嗎?」銜燭很難不諷刺她,因為這個決定太愚蠢了。

  「…………不。」她選擇的是內心柔軟的一方,對於親情的渴望如此渺小脆弱,讓她宛如苦苦掙扎的純潔羔羊。


☆、若妖身輕賤為泥

  二十八星宿大陣,在那個時候並未完全,也不像後世傳聞的那麼玄妙,反而很是粗糙,只是借助了天上星斗的位階之力。

  畢竟要等待封神之後,二十八星宿才會有守護者,各歸各位、各司其職,至於現在,完全就是一堆星星罷了。

  銜燭的臉色臭臭的,有些不舍看著四周,這裡很快就不是他的了,沒有了天地的出口,沒有了值得守護的東西,銜燭之龍的存在還有什麼價值?

  妲己轉頭看見他,抿了抿唇。有些事情沒有憐憫的價值,既然做了就是做了,還不如好好想一想,這件事情解決了之後應該如何補償。

  陣法很快排列好,並沒有用太久的時間,妲己走了一圈,確定不會有任何問題。這種事情似乎銜燭做的很熟,佈陣做法,比孔宣和楊戩要熟練多了。

  自己就這麼跑過來,強硬介入了不周山,將他的生活攪得一團亂,只為了一個所謂的可能……他還肯這麼用心幫忙,當真難得。這件事情結束後,或許她可以把這個小龍拐回去,看家護院也好,打下手也罷,總是比呆在這裡倒楣好。

  「銜燭,你到我身邊來,一會兒場面或許會很混亂,你站在這裡我才能照顧你。」

  「我沒脆弱到讓人照顧的地步,而且你也不一定照顧得了我,別忘記我是龍。」銜燭不甘不願走過來。

  「當然當然,我們可*的小銜燭是如此強大,所以趕快站到我身邊來保護我吧,我只是個柔弱的女子,可沒辦法保護我自己呢。」

  銜燭立刻停住腳步,滿腦袋黑線,這個女人還能更加不正經一點嗎?

  妲己站在中央的位置,陣法濃密渾厚圍繞四周,讓銜燭有些不舒服,龍形的爪子和鱗片若隱若現。

  「不如我變回來,蘇妲己,你…………」他稍稍有點彆扭,於是轉過頭低聲道:「你可以站在我身上,不過僅此這一次。」

  蘇妲己微微一怔,立刻笑得很開心:「好,僅此一次。」

  高高的天空碧藍如洗,此刻正是將近正午時分,從濛濛亮的淩晨一直忙到現在,雖然繁瑣,幾人倒是都不怎麼疲憊。妲己對此很滿意,因為麻煩的還在後面,而這點……自己誰也沒告訴。

  如果只是借助星斗力量的封印,怎麼可能讓不周山上的一切全部荒蕪,將這裡變為一座死山?借助二十八星宿的力量,最後造成的不是封印,而是破壞。不周山的地表會被瞬間封印,破壞力則深入地底,抹殺一切。

  軒轅黃帝如此殺伐果斷,連妲己都覺得意外。殺戮有時候是一種必需的手段,但過多就變成了罪過。

  拿出一個小小的瓶子,打開瓶蓋,一股刺鼻的氣味立刻飄了出來。

  孔宣的鼻子動了動:「魂血?」

  「是啊,是他的……你也覺得意外是不是?我現在倒是只覺得頭疼,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妲己把玩著手裡的瓶子,喃喃自語道:「他自願背起殺孽,不肯讓我沾染,卻不知道我沾染比他沾染容易多了。倒是也不怕自己魂飛魄散?」

  銜燭耳朵一動:「什麼殺孽?你要殺人嗎?莫非這個陣法是殺人用的?」

  「就你耳朵尖,我說得這麼小聲你也能聽見?」妲己撇嘴道:「別管這麼多,你做你的事情就是了。」

  銜燭深吸了一口氣,陣法已經排列佈置,這時候不要發火,千萬不要發火。

  孔宣站在妲己身邊,楊戩則飛上天空,以天眼監視著四周的一切。至於哪吒……他和銜燭兩個都屬於沒事可幹的,又不想受到妲己的保護。

  對視一眼,哪吒蹬著風火輪飛了,銜燭則變成龍形,一左一右虎視眈眈。

  妲己抬頭看看,突然撲哧一笑。

  孔宣拍了一下她肩膀:「這個時候還有空笑?」

  「我只是有點開心。」妲己傾倒了瓶子,將那瓶血全部都倒在軒轅劍上。

  立刻變得沉重,孔宣向前兩步,站在妲己讓出的中央位置。

  「多久?」

  「我不知道,也無法確定,劍身會一直吸收你的力量,若是你無法支撐的話,陣法就會破碎。」

  「你讓我站在這個位置,不就是信任我的力量?」

  「信任你,自然也信任我自己,我們絕對過得去這關。」妲己突然抽出一柄劍,不是什麼法劍,不過應該是宮廷內珍藏的珍品。

  「你可沒提過還要戰鬥。」

  妲己吐吐舌頭:「沒提過自然就是騙了你們唄,不然的話你是無所謂,楊二郎肯定會說危險,至於哪吒……我已開始就沒打算帶他來。」

  【下面可以開始了。】楊戩的聲音傳了過來。

  「那麼——」孔宣劍尖向下。

  妲己輕輕一振手中劍:「你要做的,只是那般而已,我保證會盡我所能保護你。」

  劍身深深刺入地面,軒轅皇帝的血液就像是突然沸騰起來,冒出的白霧和淡淡煙氣彌漫,沿著陣法的痕跡擴散,頃刻填滿了整個陣法的紋路。

  銜燭眼睜睜看著,看得萬分清楚。不周山改變了……原本閃爍著光芒的地方,現在徹底消失,原本用來迷惑闖入者的陣法,也一個個破碎、毀滅,至於其他更加深入的地方,則是同樣未曾逃過。

  原本光明的天色立刻黑了下來,並不是烏雲,而像是白天突然轉成了夜晚,無日無星,只有朦朧一團光影,像是月亮,卻如此灰濛濛的。

  大力自地下傳來,似乎是反彈,又似乎在逐漸深入。

  孔宣臉色一變,劍身已經開始吸取他的力量。

  妲己緊了緊手中劍:「來了!」

  這就跟你往一個螞蟻窩裡倒了一杯水一樣,別人都淹到自己家來了,難道還能沒有反應?

  不周山很快開始天搖地動,邪氣四竄,任何人都壓制不住。一道寒光突然從地下竄起,攻擊孔宣,孔宣一動也不能動,兩隻手都要緊緊按著軒轅劍,以防被從地下竄出的邪氣彈開,哪裡能躲避?

  妲己眼明手快,揮劍便立刻打到一邊去。那只是一塊鐵疙瘩,鏽跡斑斑,但是也足夠置人於死地了。

  「是你?又是你……那次你從這裡逃離,我以為你已經知道厲害,所以才放過你沒有追殺,沒想到你恩將仇報。」

  「別說得我那麼壞!」妲己朗聲回答:「既然都說了是我自己逃的,那又何來的恩?至於仇……雖然是上代的恩怨,但我是軒轅族人的血脈傳承,而你們是急於逃離封印的魔族,說有仇也不算錯。」

  「軒轅後人……很好,果然不管再過多久,始終只有你們才是最大的阻礙!這麼多年來,我們潛移默化,用殘存的力量深入人心,激發人性的醜惡去抹殺軒轅族人的存在,沒想到還是落下了你!」

  「你們……殺了很多的軒轅族人?」

  「沒錯,軒轅一族的人都該死!就算過了這麼多年,我們一樣不會忘記那時候的恨!」

  力量突然爆發,狂風驟雨般的寒光從地下透出,呼嘯著砸向孔宣與妲己。這種距離,這麼多的數量根本無法閃避,地底隱約傳來極為得意的笑聲。

  但是結界並沒有動搖,攻擊結束之後,露出裡面的人,孔宣還站在原地,連妲己都毫髮無傷,她右手拿著劍,左手拿著一面大旗,旗中風聲颯颯,颶風圍繞在兩人身邊,隔絕了所有飛來的異物。

  「……很好,你們又給自己增加了一個該死的理由,軒轅一族的鮮血我不能忽視,這筆賬只能找你們去討。」

  輕聲的嗤笑,然後是一個蒼老的聲音,妲己第一次聽到這個人說話:「軒轅族人是不是都一樣?永遠都這麼自大!」

  「不是自大,而是責任感,是血脈的共鳴。但是就算和你們說了,只怕你們也不會瞭解。」妲己冷冷道:「責任在身,堅定在心;血緣在身,信仰在心;而情義在心,則無所畏懼。我所說的這些,你們又能明白多少?如斯許多,或許都是我在浪費唇舌。」

  「你…………看不起魔族?」那個蒼老的聲音又說:「可是你憑什麼看不起魔族?我知道你的身份——蘇妲己,殷商的王后,這個身份的確配得起軒轅子弟。但是你另外一個身份呢?狐妖!一個低下的妖族,也敢質疑我們嗎?不管我們如何都好,你連這個資格都沒有!」

  也許是已經身為狐妖太久,忘記了身為人類的樣子,她現在的確是妖,於是妲己不能不憤怒:「妖並非低下的存在!」

  「嗤……哪能是什麼?就算昔日妖皇太一在世,妖族也上不得檯面,野生的蠢物,過著流離失所的日子。而你只不過是機緣巧合運氣好,有了那麼點兒軒轅的血脈,竟然就敢來到這裡出頭,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嗎?」

  這話非常非常毒辣,貶低到了極點,只要還是個有尊嚴的就無法忍耐。妲己氣得臉色發青,攥著敕風旗的手不停抖,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她無法忍耐的時候,她卻突然笑了。

  「如果我在你們的眼中不是白癡,那就肯定是炮仗了,而且是一點就著的那一種。」引起一個人的怒火,讓她放鬆警惕和戒備,甚至發生失誤,這招一點兒都不新鮮。

  不過——妲己的語氣陰寒:「你的這些話我記住了,必有後報!」

  哪吒落了下來:「妲己姐,別管他們說什麼,他們只是怕你的封印,封住他們!我來護著孔宣。」

  「呵呵……好。」

  有了哪吒的幫助,妲己更加得心應手,乾脆不再注意突如其來的攻擊,而是單手按在孔宣手上,幫助他源源不絕將法力注入軒轅劍中,加快破壞地底的速度。

  那些東西的確是害怕這個,鬼哭狼嚎的聲音不斷傳來,不時有一道黑煙冒出,是地底的東西魂飛魄散。

  妲己抬頭看著天空,星斗正在一個一個出現,還差七個!

  「咳……」孔宣突然發出一聲悶咳,嘴角留下一抹鮮紅。只是一點點而已,卻足夠觸目驚心。

  「孔宣!」妲己輕聲呼道:「不是告訴你不要忍著嗎!」

  陣法的中心是軒轅劍,以它為媒介,才能引導二十八星宿的力量深入地底,以力壓力,破壞被魔族侵佔的每個角落,徹底封印一切。不過軒轅劍的力量並不完全,所以需要一個助力,被它認主的孔宣就是最好的選擇。所謂助力,便是短時間內合二為一,相輔相成,軒轅劍能夠感受到的,同樣作用在孔宣身上。在陣法壓制下,魔族聚集力量不斷反抗,地面上的攻擊不少,地下的衝擊更多。軒轅劍是神兵,能夠扛得住,孔宣卻是人軀肉身。

  妲己來之前就告訴過他,這件事不是那麼容易的,撐不住就不要硬撐,沒想到他還是不聽話。

  「死要面子活受罪,拿開一隻手,讓我分擔一半。」

  孔宣搖了搖頭:「此刻換人不是讓陣法鬆動?我無妨,只是一時未曾守住心神,要殺我也並非那麼容易。」

  妲己還要說什麼,孔宣卻突然大聲道:「南!」

  楊戩早已蓄勢待發,立刻飛向南邊的陣點。一個妄圖逃跑的魔族掙扎著努力從封印下探出半個身體,便被楊戩直接斬下了頭顱。

  看孔宣不會同意交換了,妲己也不勉強,看看四周,她將敕風旗拋了上去,伸手一指,旗子滴溜溜轉動起來,龍捲風包裹住了她和孔宣。然後她將兩隻手都按在孔宣手上,法力就那麼渡了過去,絲毫沒有保留。

  突然湧過來的強大法力讓孔宣身體一松,意外看向妲己。

  「你平日和我戰鬥時……?」

  「那自然沒有這麼強的法力,我總要留兩手後招,不然怎麼能陰你?」

  想起妲己戰鬥時層出不窮的耍賴技能,孔宣乾脆一句話不再說,只是用心抵抗下面的衝擊,找出破綻,然後加大壓力。

  一點一點,四周變得極為寂靜,再也沒有了鬼怪之音,接下來連地動都不見,一切徹底平息。

  忙個不停的哪吒停下:「這是……妲己姐,我們結束了嗎?」

  妲己和孔宣都沒有放手,兩人都是謹慎的,探尋著力量一再確認。妲己抬起頭,看到滿天星斗閃爍,正正好好二十八顆,然後突然破碎,猶如流星飛逝,消失無蹤。

  不過是短短的時間,太陽再一次顯露出來,又是晴空萬里。

  看太陽的角度,如此危險而漫長的時間,原來只過了一個時辰而已。

  妲己鬆開手,長長出了一口氣:「沒事了,這樣當真容易縮短壽命,回去後我要好好壓壓驚。」

  「若是這個都能驚到你,那麼你的確更需修煉。」孔宣等了一會兒才鬆手,他隱隱有些脫力的樣子,自從進入玄仙之境,幾欲觸摸大道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很疲憊,但是也很奇怪,這種感覺略覺玄妙,細細探查卻不儘然,有種奇異的感覺。

  如果他能參透的話,說不定可以更進一步。

  楊戩也落下來,拂開妲己的濕發:「很累?」

  「還好,最累的那個可不是我。」妲己示意楊戩去看,孔宣雖然仍然站得穩,精神也不錯,但手腳都有些虛軟了,身上更是半點法力都感覺不到。

  於是楊戩立刻走了過去,在孔宣背後拍了兩下,將法力輸了過去。

  孔宣調整了一下,躲開楊戩的手:「無妨,只是暫時脫離而已,法力將養片刻便會回來。」

  「我看沒那麼簡單,你和軒轅劍二位一體,難道沒有受傷?」妲己伸手,要去為他把脈。

  孔宣轉腕躲了過去:「我自己的身體,難道自己不知道嗎?」

  「你和楊戩就是一個樣子,逞強要面子,大男子主義。」帶笑看了楊戩一眼,妲己繼續道:「我可不信你的話,你還是老實坐著吧,我去四周溜達一圈。」

  妲己離開後,孔宣才算顯出一點點疲憊之色,楊戩在旁邊看到,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神色:「你現在可還好?」

  「這話蘇妲己問了一遍,沒想到你也要問。」孔宣活動手腳,將軒轅劍拔起,在掌中輕輕一抹。劍身發出嗡鳴,極為悅耳的聲音。

  這才松了一口氣,看來軒轅劍也沒事,只要它沒事,自己受些傷無所謂,什麼傷養不過來?

  「與其注意我,你不如去注意蘇妲己,她的麻煩要比我多很多。」

  楊戩一愣:「莫非她受了暗傷?可是剛剛我看過……」

  「不是暗傷,而是外敵,銜燭所言無錯,做了這件事情,妲己給自己不知道樹了多少敵人,危機重重。」

  「封印不周山魔族,避免生靈塗炭,這是善事。」

  「你要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而妲己又是什麼身份。」殺劫擋道,生靈塗炭就是必須,妲己所作所為不管有什麼理由,終會有人看不順眼的。

  「而第一個,說不定就是你的掌教師祖。」

  楊戩沉吟半晌,輕聲道:「掌教師祖對妲己有誤解,此事我也無能為力,況且昆侖山……我自會護住她,卻不知道能夠護到什麼時候。」

  「你要叛離師門嗎?」

  「我沒那麼說。」

  「那麼你便護不住她。」

  楊戩神色微寒:「護得住護不住都是我的責任,妲己是我的女人。」

  孔宣抬頭看他,略感意外,然後移開了目光不與他對視:「你想多了……」


☆、小談佛縱情時荏

  回程的路上,妲己是陰霾的,楊戩是沉默的,孔宣自顧自和軒轅劍交流,淡定無比。

  只有哪吒一路上沒消停,他死死抓著銜燭之龍,兩個人糾纏來去,就是不肯放手。

  「蘇妲己,你讓他放開我!不周山之事已了,我還有任務在身呢,不能和你一起走!」

  「不周山封印已畢,但是事情未完,我若把你留在那裡,說不定下次看到的就是一隻死龍了,我可捨不得。」妲己輕輕噓了一聲:「我在想事情,先不要打岔。」

  「想什麼事情啊?這麼神秘兮兮的……」銜燭滿臉的不甘不願,不斷回頭。他的不周山啊……就這麼擅離職守,自己這次肯定要慘了。

  「哪裡都有點問題,地下我曾經去過,那裡的魔族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可是最後我們可沒承受什麼太大的抵抗。」

  楊戩和哪吒對視一眼,都不太確定妲己的意思。他們無法知道,當時在陣中心的只有妲己和孔宣,妲己守護的那麼嚴密,魔族無法入侵,他們也一樣無法進入。

  「孔宣,你是否記得最後我們是如何封印成功的?」

  孔宣終於肯把目光從軒轅劍上移開:「他們撤了所有力量。」

  「沒錯了,就是這點。」妲己雙掌互擊:「雖然那時我和孔宣增加壓力,卻沒到不可應對的地步,對方還有一拼之力卻選擇放棄,我怎麼想也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要再想,或者他們不過養精蓄銳,想要借勢反擊,卻沒有抓住機會而已。」

  「……希望是吧,但我心裡總是不舒服,只願不會出什麼問題。」說著話,妲己飛在半空的身形突然頓住,然後臉色一白就掉了下去。

  楊戩離她最近,立刻伸手抓住她,可是竟然發覺自己的身體也立刻不聽使喚了,法力滯澀調動不佳,兩個人的身子一起往下掉。倉促之中,他只能抱緊妲己,將自己墊在她身下。

  一聲龍吟,銜燭變回龍形將兩人接住,穩穩落地。

  妲己面色發白:「是他來了!」

  誰?楊戩立刻抬頭,看見孔宣和一個人對峙,那人挽著雙爪髻,手托一朵蓮花,顯得極為飄逸出塵。

  妲己已經站起身,立刻重新飛了上去:「接引聖人,准提聖人已經找過我一次了,如今你又來這裡有何貴幹?」從不周山起,妲己便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如今又遇到曾打傷自己的罪魁禍首,怎麼可能壓得住?

  「蘇妲己,你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我是來糾正錯誤。」

  妲己嗤笑:「你們聖人是不是都一個毛病?自以為全天下的事情都與你們有關?你們都有資格管?封印不周山是我的事,而且封印魔族也是當為必須,你憑什麼說這是錯?」

  眼見著妲己一步步上前,孔宣扣住她肩膀:「稍安勿躁,不要失卻了平常心。」

  妲己深深吸了一口氣,知道面前這個人不是自己能夠應對的,只是淡然處之,但眸中的殺氣卻沒有褪去。

  相比之下,接引卻眼睛一亮,這個丫頭的資質果然是上佳,修習法術的好苗子,難怪准提回來時會感歎這只狐妖投錯了胎。若她不是殷商的王后,那麼引渡到西方,將來肯定大有作為。於是他的殺氣減退,*才之心既然起了,這方面自然要多瞭解瞭解,然後才能心甘情願殺了她。況且……此次自己前來,本就不是真的為了要人命。

  於是他落了下去,站在地面上,還有精神對楊戩笑了一笑,才抬頭道:「下來談談吧,蘇王后。」

  這個稱呼?蘇妲己挑挑眉,看向孔宣。接引來的時候很顯然是帶著目的,一言不合就要殺人的那一種,可是現在怎麼殺氣都沒了?

  孔宣點了點頭,剛剛試了一下,聖人不愧是聖人,力量都不是同一階的,縱使不是完全的壓制,自己也沒有勝算。還不如隨他去,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於是兩人落下來,落地的時候狀態都不太好,孔宣甚至踉蹌了一下,有妲己攙扶才站穩。

  「看來你們也很辛苦,既然如此,為何要去做呢?」此刻的接引看起來又是悲天憫人的樣子了。

  「世事有所為有所不為,我身為殷商之主,要為我的子民做些事情。」妲己選擇隱瞞了軒轅墳的一切。

  「這聽起來似乎是唯一有道理的解釋,但我覺得……你沒有說真話。」

  「聖人自有聰辨,但是似乎疑心病太重了一點,還有其他理由嗎?那可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了。接引聖人和本後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該知道我從不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如今你所做的難道不是?」

  「能夠解救萬民為何會是?」既然對方口口聲聲大道理,妲己不介意讓自己也站在大道理上:「生死熾然,苦惱無量;發大乘心,普濟一切,願代眾生,受無量苦,令諸眾生,畢竟大樂。接引道人問道修法,為何卻阻止他人普渡眾生之舉呢?」

  妲己這話說出來,不僅接引道人愣在那裡,其他人也被嚇了一大跳。

  妲己平日陰謀詭計也好,嬉笑怒駡也罷,那都是尋常事。可是這種話,若是沒有悟性與慧根的人是決計說不出口的。

  其他人被嚇了一跳,接引則完全就是驚喜了。這話正合西方教的要旨,句句精闢點睛,深入人心!

  「若是接引道人無事的話,小妖就先告辭了。」手一扯,妲己使了個眼色,幾人用逃跑的速度飛速離開。

  接引還在回味,竟然也忘記了去追。一句寓意深刻的話太重要了,說不定就是個啟發,能夠看到一個嶄新的世界。

  回味良久結束之後,四周早已經空無一人,接引也不生氣,今日的收穫太大,遠遠超過本來的目的。蘇妲己,蘇王后……這個女人太難得了,為何卻偏偏是女媧的棋子?這樣的人才不能網羅其中,真是可惜可歎啊。

  走得很遠很遠,妲己才放慢了腳步:「沒事了。」

  「你剛剛說的那個是什麼?」銜燭不能不驚訝無比,那可是聖人,就被妲己兩句話忽悠走了?

  「只是說了他最想聽到的東西,佛家偈語而已,這些你不懂,也不需要懂。」比起後世的興盛發達,現在的佛教還太稚嫩,以至於幾句話而已,竟然連創教之祖都唬住了。

  「我看他是不會想殺你了。」

  「嗯,不過日後會更加麻煩,如果我把持不住的話,說不定你們會看到一個叫做蘇妲己的菩薩,一心一意引渡你們去西方極樂世界。」

  「你說接引道人要招攬你?我看不見得,你的身份擺在那裡。」

  「身份?殷商在,我是鳳命的王后,殷商不在,我就是低賤的狐妖,哪裡還有什麼身份?就算聖人,大抵也不過如此想法,等到我一無是處的時候,難道還不任由他們搓圓捏扁?」

  楊戩伸手,突然用力敲了一下她的額頭:「把自己都說成什麼東西了?不像話,你不是向來理直氣壯、自信滿滿嗎?」

  「有自信不代表有實力,恰巧我還不缺那麼點兒自知之明,萬一我自信過頭,說不定就有誰看不順眼把我一刀砍了,是以這個自信啊,還是藏著掖著點兒好,不要那麼輕易顯露人前。」拍開楊戩的手,妲己瞪他:「我想重要事情的時候,你就不能不給我惹麻煩?」

  「免得你胡思亂想,想來想去,最後全是一些會讓自己煩心的東西。」

  妲己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我有那麼鑽牛角尖嗎?這樣可不好,久而久之就會變成雖無過犯、面目可憎了。」

  「放心,你絕對不會。」孔宣突然輕飄飄扔過來一句話:「只要你的腦子正常些,相信倒楣的就是別人了。」

  妲己立刻撲到楊戩懷裡,嚶嚶道:「二郎,孔宣說我的腦子不正常。」

  楊戩笑著安撫,並未多說什麼,他知道這是妲己舒緩緊張的方式,自己不需要阻止。

  銜燭眼睜睜看著這幾個人的互動,瞠目結舌。「哪……吒,我知道你們都是了不得的人物,可是……你們平日就這樣?」

  哪吒輕咳一聲,他也一樣滿腦袋黑線:「偶爾……」

  偶爾他們家妲己姐抽風的時候,就會這樣子,這是誰都美法子阻止的。不過這種狀態通常不會持續很久,例如現在——

  笑鬧完,妲己立刻正色道:「接引已經找來,下一個還不知道是誰,銜燭,這個時候你還要走嗎?」

  銜燭搖了搖頭:「都這個樣子了還走什麼?不過我只跟著你去一段時間,只要確定沒有問題我就要回去不周山,畢竟那是——」

  「你的職責所在,我知道。」銜燭抿了抿唇,似乎想露出笑容,最後也只是點了點頭:「那走吧。」

  走的時候一個個都是興致勃勃,離開朝歌那時,讓人以為他們仿佛是去參加一個盛大的集會。可是回來時卻是灰頭土臉,每個人身上都帶著或多或少的傷勢,進了宮,再也不出來了。

  連聞仲都覺得奇怪,更不要說其他人。不過蘇妲己不想說的事情就是不想說,誰也不可能問出來。旁人不會去問,至於聞仲……他在蘇妲己身上吃的虧已經不少,怎麼可能自己送上門?

  是以這件事雖然奇怪,卻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結束了,一點兒也沒有引起軒然大波。

  放下簾幕,滾進被子裡,妲己滿足地蹭了蹭被褥,發出一聲喟歎:「還是自己的窩舒服,別處怎麼也比不了。」

  「我還當你很喜歡外面,一定要住客棧。」楊戩將她的濕發握在掌中,一寸一寸慢慢烘乾。

  「我只是不想這麼快回來,回來之後又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難道還不成我歇會兒?那客棧住著的確不舒服,不過吃的不錯,外面的小吃味道總是很好的,在我看來比禦膳強。」

  「真好養活,我也覺得外面的日子反而更加適合你,你看起來要比呆在宮內開心多了。」楊戩輕聲道:「若是將來有一日,任何麻煩都不會找上我們時,我帶你去四處看看可好?登頂雲海,還有波濤洶湧,那些都是很美麗的東西。」

  妲己抬頭看著楊戩:「傻瓜……不過好啊,獨自去看與和你一起去看,我相信絕對一點都不一樣。」

  楊戩翻身伏在她身上,輕聲道:「這是你應允我的,千萬不要忘記。」

  妲己看著他的眼,漆黑的眸色變得深幽,於是深出自己的手指,慢慢自他沒有一絲贅肉的頸項滑下:「我當然不會忘記,不過……現在似乎不是我們說這個的時候。」

  楊戩也帶了笑意:「那你想說什麼?」

  「說話吖……這個好像不太適合呢,不然的話,我們要不要都先閉上嘴巴?」

  話未說完,楊戩已經吻上她的唇,深深地吻,舌尖探入口中逡巡,勾起軟軟的香舌糾纏,汲取甜美津液。妲己從鼻端發出輕輕哼聲,聽起來更加撩人。

  楊戩掀開她的衣襟,手指探了進去,撫摸柔軟光滑的皮膚,還有起伏的渾圓。再沉穩的人,面對自己心*的人時也不會冷靜得了,衣服一件件褪掉,溫熱的肌膚挨著肌膚,摩擦出炙熱的火焰。楊戩咬住渾圓頂端的紅豆,拉扯廝磨。

  手指沿著曲線劃動,探入裙下,從寬大的內衣伸進去,隔著薄薄的底褲摩挲,直到指尖感受到濕潤。咬著妲己的耳朵,他扯下兩人零落的衣衫,埋身在她腿間,用炙熱堅硬輕輕磨蹭,試探著淺淺搖晃,刺入進出的動作。

  妲己扭動腰肢,不滿地輕哼:「楊戩……」

  楊戩輕輕喘息著,聲音略顯粗重:「乖,叫二郎……除了母親,只有你可以這樣叫我了。」

  妲己高高昂起頭,楊戩在啃咬她的脖頸:「二……郎……」

  「蘇妲己……妲己,梓童!」

  外面突然一陣喧鬧。

  妲己的身體一僵,就感覺到頂著自己的堅硬很快……下去了。

  沒有時間做別的事情,妲己打著滾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楊戩黑著臉,被這麼一嚇不出問題就不錯了!

  「我不是故意笑你的,我只是……哈哈哈哈!」這種事情竟然會出現在楊戩身上,實在太好玩了。

  黑著臉,楊戩拿起外衣披在身上,黑著臉伸手一掃,其他衣物全部消失。

  「還不去看看?紂王很久沒有主動來找你了。」說完他便消失無蹤。

  妲己吐吐舌頭,楊戩這是生氣了,可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笑得,誰讓這件事情這麼狗血。

  身子微微一晃,衣服立刻穿好,她坐在旁邊椅子上等紂王過來。至於楊戩,呃……晚一點再哄哄吧。

  紂王幾乎是闖進來的,臉色發白,沒讓多少人跟著,而且一進來就讓所有人都退了出來。

  妲己帶著安撫的笑容,讓出自己的座位,扶著紂王穩穩坐下:「沒關係,喝口茶慢慢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好,只要告訴臣妾,臣妾自然會想辦法為王上解決。」

  「妲己,妲己……寡人能夠依靠的只有你了!今日朝上,聞仲竟然斥責寡人!句句言言,中間的意思竟然都是為武成王抱屈!他是怎麼知道的?竟然就這樣說出來……是要寡人為天下人恥笑嗎!」

  「不會的,王上不也說太師是暗指嗎?既然是暗指,想必不會再多說。況且太師向來言語不羈,又與武成王交好,為其打抱不平也是尋常,王上當沒聽到就是了。」紂王呼呼直喘粗氣,最後恨聲道:「以老賣老的老賊!你也說了他言語無忌,既然無忌,難保不會說出去?寡人如何留他!」

  這是動了殺心?妲己挑眉:「留不得……也要留,聞太師是幾朝幾代的元老,威深德厚,不是尋常人可比。況且他的確能力卓著,王上日後也用得著他,何必非要殺之而後快?」

  「寡人也知道殺不了他,但是……寡人怎可就這樣放過他!」妲己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王上別擔心,這件事情交給臣妾好了,臣妾會去詢問聞太師,絕對不會讓王上為難。」

  「梓童,到底還是只有你能助我,其他人都是廢物!」

  妲己笑了笑,應付紂王她當真是駕輕就熟,連笑容都看不出虛假了,比應付楊戩簡單得多。楊戩……妲己眼珠一轉,柔聲道:「我看王上神色疲憊,定然是很累了,就不要再去做別的事情,在臣妾這裡休息吧?」

  紂王露出喜色:「梓童今日肯留寡人了?」

  他伸出手,卻翻了個白眼,「咚」一聲暈倒在地。

  楊戩站在他身後,那神色不是一般難看,磨著牙說道:「紂王很聽你話啊?」

  妲己後退了一步:「那個,因為我改造了他……」

  楊戩上前,跨過紂王的身體:「改造了還要留在身邊,真辛苦啊?」

  「不辛不辛苦,你你你你……楊戩,冷靜,一定要冷靜……」

  「你放心,我現在非常冷靜。」楊戩咧開嘴巴,一口白牙陰森森:「蘇、妲、己!」

  妲己腦袋縮了縮,這下慘了。

  深深黑夜,月亮已經快要西沉,在妲己的寢宮中仍然彌漫著男子的喘息,還有女子帶著哭腔的□。

  「嗯啊……哈……我真的不行,已經好幾次……放過我啦。」

  「乖,你還可以,下面不是還把我咬的那麼緊嗎?再張開些……」拉開妲己的腿,楊戩加大衝刺的幅度。

  「啊啊——楊戩……」體內一波又一波衝擊讓她除了迎合什麼都不能做,身體隨著撞擊起伏,發出淫靡的聲音。

  「又叫錯名字了?有些事情是不能開玩笑的,知道了嗎?妲己……」摟緊她的腰,楊戩低頭,無限*憐地吻著她的唇,身體的動作更加狂肆。

  「別急,天還沒亮,我們的時間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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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心矛盾柱梁石

  第二天上朝,紂王沒有來,來的人是妲己。

  這似乎是約定俗成,只有妲己不在宮中的時候紂王才會出現,懨懨的走個過場,也處理不了什麼事務,坐夠了就走了。相比紂王,大臣們更希望王后在,起碼可以處理事務,讓朝政正常進行。

  不過今天似乎王后也有點精神不濟,面帶菜色不說,一手還扶著腰,似乎身上有傷。

  所有大臣裡,唯一會關注宮中事宜的就是聞仲,他自然知道昨晚紂王在王后宮中過夜,於是冷冷哼了一聲,沒有多說半個字。

  妲己輕輕揉著額頭:「今日有何奏本?說吧,說完了我好去休息。」

  淩厲的視線再次傳來,是來自聞仲的。妲己翻了翻白眼,這又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呃……好像也不能讓他去怪楊戩?否則事情穿幫,自己就變成歷史上第一個光明正大□後宮的王后了。那就怪自己吧,誰讓自己沒把持住,被楊戩□成功了呢?那樣的楊戩太過熱情,讓她無法抵抗。

  發現自己的深思似乎跑遠了,立刻收攏了思緒,不再閑著沒事想男人。

  「平身吧,每日上朝跪著說話你們也不嫌累得慌?起來再慢慢說。」

  「多謝王后娘娘!」眾臣起身,然後就是一大堆奏本,一個個呈上。

  沒辦法,妲己不在,朝政就是停滯狀態,若非聞仲攬了一部分,還會更多。

  看著妲己有條不紊理政,一條條政令發下去,都是利國利民的,聞仲的面色依舊陰沉,甚至更甚剛才。這叫什麼事兒呢?若是沒有這個女人,偌大的殷商王朝還真就不會轉了。瞧這一個個趨之若鶩,看不清的依賴她,能看清的也同樣不得不依賴,這就是一個活脫脫的救世主。弄得自己心裡這個憋悶,還什麼都不能做。

  事情處理完,妲己眼珠一轉,便看到了聞仲那個臭的好像有人欠了他八百萬似的臉色。知道他在想什麼,妲己暗暗好笑,面上卻不動聲色。

  「聞太師,我見你面露難色,是身體不適呢?還是有什麼不好解決的問題?不妨和本宮說,只要本宮能夠做到的,你都不用客氣。」

  聞仲抱拳道:「多謝王后娘娘關心,但是不必了,老臣的事情是小事,王后娘娘勞苦功高,不必為這些小事煩心,老臣不敢勞煩。」

  「瞧太師說的,本宮只是一介女流,做的又是分內之事,有何勞苦功高之處?反而是太師為了殷商操勞效力,立功不少,是本宮遠遠不能及的。是乙太師有什麼難處一定要說出來,否則本宮難免掛心,寢食難安。」

  「王后娘娘客氣,千萬別這麼說,否則寢食難安的就是老臣了。」

  兩人就這麼不冷不熱地互相恭維著,總算和平結束了這場朝會。

  時間飛逝,很快又過了半個月。這半個月朝歌很是安寧,妲己除了每日聽政之外都老老實實呆在後宮,連同楊戩和孔宣一起修煉,調養傷勢。

  而殷商境內似乎也安靜了下來,君安臣樂,民豐物阜,上朝都沒有大事了。

  哪吒戲稱這個像暴風雨前的寧靜,卻一致被所有人贊同。一場疾風驟雨必定在所難免,分別只在於什麼時候來、怎麼來而已。

  「………………這是啥?」看著面前這疊絹帛,妲己嘴角抽搐。密密麻麻的上古文字,這一看就是非常麻煩的東西。養了半個月,看來孔宣的精神是好了,又能折騰自己了。

  「軒轅訣總綱,劍身內找到的東西,這東西並不屬於我,你卻絕對能夠使用。」

  「我的功底可不怎麼好……」妲己嘟囔著,一字一字開始分辨。對於上古文字,她只是跟著黃帝和祝融學過一段時間,並不認真。倉頡倒是也在軒轅墳下,但是從來不怎麼說話,有時會默默旁聽,大多數時候根本見不到人。如何能親自教導妲己識文斷字?

  就這麼埋頭研究,時間過得更快,再過了一個月,妲己的修為精進之時,外面卻已是滴滴答答水聲不停,有一個春融時刻。

  趴在窗臺上,妲己看著冰錐化去,突然輕輕一哼。

  楊戩將她頭髮挽起,用一根簪子插上,柔聲問道:「心情不好嗎?」

  「不算是,只是覺得半年時間又這麼過去了,我竟也沒做什麼太有用的事情。」

  楊戩笑道:「卻不知道在你眼中什麼才算有用?封印魔族,拯救萬民,單這一件事情就已經足夠讓所有人望而向背,你竟然還不滿足?」

  「旁人看著是好的,我就要覺得好嗎?說來說去,這件事給我帶來的除了麻煩什麼都沒有,我還覺得吃虧了呢。」撇撇嘴,妲己把這件事情扔到一邊,笑眯眯對楊戩道:「楊二郎,你就這樣大咧咧站在視窗了?要是被人發現,想好說辭了沒?」

  「我是被王后娘娘擄來的良家男子,卻不知有沒有正義之士肯救我脫離虎口?」

  妲己啐了他一口:「你也這麼油嘴滑舌了,也不知道跟誰學壞的。」

  「在你身邊難道還不能輕鬆些?這要是旁人,我都懶得搭理。」從背後摟住她,下巴壓在她肩膀上:「這些日子難得安穩,你我都一樣,竟然讓我也有些患得患失起來,實在捨不得。」

  「慢慢來,只要我成功,我們日後自然會有千萬年的安寧日子,到時候啊,我只怕會和你一起過膩了呢。」

  「那我豈不是要小心努力,免得被你拋下?」

  兩人偎依在一起竊竊私語,心情都很好。那邊侍女轉過來,看到這一幕立刻低下頭,用平靜刻板的聲音道:「稟娘娘,聞太師求見。」

  妲己一愣:「他這個時候怎麼可能來見我?」

  「你和聞太師又鬧事了?」楊戩低聲問。

  「才沒有呢,和他鬧矛盾的是紂王而不是我,說來也是聞仲自己找下的麻煩,去為武成王鳴不平,怎會不被王上忌憚?這也就是他這個老臣,如果換個臣子的話,如今已然死了。」

  「你可以直說,紂王對聞仲起了殺意,而且是消不掉的那一種。」

  「消不掉歸消不掉,這世上或許有人能夠殺死聞仲,但絕對不會是他。」妲己轉頭道:「讓聞太師進來吧,當朝太師在外久等,我都會覺得不好意思。」

  「你也會覺得不好意思?當真是天下奇聞。」聞仲大踏步走進來,也沒行禮,反而語含諷刺。

  當看到楊戩的時候,這個諷刺的味道就更濃了。

  「看來你倒是過得不錯?」

  「託福託福,這些日子難得安穩,我的確過得挺好。」妲己笑眯眯道:「尤其和太師相比,實在好了太多,讓我都有些於心不安了。其實我還是不理解,太師人品貴重,身份更為貴重,為何不*惜自身呢?明明只顧著殷商就好,卻偏要攙和武成王的事情。」

  「這本是你該解決的事情,既然大王糊塗,你卻要護著,那我就只能指責了。」

  「無錯,王上糊塗,□熏心……但我卻必須護著,你可知道原因嗎?因為我是王后!臣子可以忠君*國、為民請命,我卻不需要。說到底,女人的人生早晚會為了一個男人而活,我沒有為了王上一心一意不明是非已經不錯了,聞太師還希望我如何?」

  聞仲真沒希望她如何,因為若是可以的話,他一點兒也不希望蘇妲己參政。

  「不說這些,我和太師在這種話上談不攏,還是說說來找我有什麼正事吧。」

  妲己說起正事,聞仲卻語塞,他還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妲己最近很奇怪,總是蔫巴巴的,所以他才過來。心中告訴自己,他不過是想看看這只狐妖還有什麼陰謀詭計而已。

  「瞧你臉色陰沉的樣子,每次來找我都是這個模樣,我敢跟你說什麼呀?」

  「你本就什麼都不會和我說。」聞仲冷冷冰冰開口。

  「嘻嘻……就算是實話也別這麼說,我聽著傷心。」瞟了聞仲兩眼,妲己有些奇怪。往日自己沒正形的時候聞仲是會罵人的,今天是怎麼了?善心大發?

  「我沒事,只是來警告你。」聞仲生硬地說:「下個月春暖花開日,又是四大諸侯朝賀之時,因為今年是大王的三十萬壽,你今年最好老實一點,不要再給我出問題。」

  「知道啦——」妲己拖長了聲音:「這話你應該去叮囑紂王而不是我,我像作亂的?」

  「你何時安分過?」

  「我何時做是不是為了以後?」妲己立刻反駁。

  聞仲不說話了,他向來辯不過,也不給自己找這個罪受。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於是他起身:「你是殷商王后要注意些,外臣不要擅入內宮,修道之人也一樣!還有……既然身子骨沒事就別在自己宮裡憋著,你真以為你沒事做嗎!」

  「這個……」看著聞仲挾怒離去,妲己驚愕:「這句話才是重點吧?他就這麼突然跑過來,是抱怨我最近太閑了?」

  楊戩想了想,帶著笑意道:「不,最近你為了修煉一事,在朝上總是精神恍惚,他是擔心你的身體,所以才特地前來看看怎麼回事。」

  妲己翻了翻白眼:「開玩笑,合宮上下都知道蘇王后和聞太師是對頭,我若死了他都會拍手慶祝的,哪裡來的擔心?」

  楊戩笑笑,並未多說。聞仲的確是擔心,否則不會如此言辭閃爍。既然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妲己是否知道也就無所謂了。

  妲己對於這件事嗤之以鼻,孔宣自然不再提起,只當做沒有發生過一般,卻不知妲己早已記在了心裡。聞仲擔心她哎!這是多難得的一件事情,她當然不可能就此忘記!

  接下來的時日仍然是修煉、上朝,不過妲己也特意注意了一下。

  楊戩沒說錯,聞仲真的在意她的身體狀況,如果她表現出什麼頭疼腦熱,這個男人也的確會憂心,縱使很少很少流露出來。

  妲己抬頭看著如洗碧空,覺得這個世界自己突然不認識了。聞仲擔心蘇妲己?啊哈哈哈哈,多玄幻的一件事情啊。問題是,這件事情就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用腦袋輕輕磕了一下欄杆,她低聲喃喃:「聞仲大哥你還是冷靜一下吧,這樣叫我怎麼面對你啊?」一個人擔心你的時候你卻算計他,這件事怎麼聽都不地道吧?可是自己非算計不可,四大諸侯來朝,但只是對伯邑考她就有很多話叮囑,更不要提還有其他人。

  乖乖的?乖個頭!把心虛壓下,妲己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反正……那個……對聞仲以後好一點就是了,沒什麼可妨礙的!

  妲己絕對不會承認,她的確還有那麼點兒心虛……

  接下來的時日中,所有人都發現,妲己變得乖了。她對臣下更加有禮,處理事務更加勤勉,甚至勸誡紂王,大大緩解了如今的局勢。這等作為,實在好的有點兒……

  「讓人毛骨悚然。」和聞仲喝酒聊天的時候,黃飛虎就這麼說道:「聞仲,你可知道王后娘娘是什麼意思?」

  「我若知道早就說了,還用你特地來問?你不妨去問問楊戩。」

  「楊將軍?恐怕不成,他神出鬼沒又不在宮內述職,我根本找不到他。」

  「那就去問孔宣。」

  「孔將軍……」黃飛虎露出為難之色。

  「怎麼?你也找不到他?」

  「這倒不是,不過孔將軍總有些怪怪的,給我的感覺不太好。」黃飛虎盡力想說出那種感覺,最後一揮手放棄:「你真的不知道?」

  聞仲冷哼一聲:「我又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自然不知。」

  這件事情也讓他很心煩,妲己出什麼么蛾子都不要緊,總有辦法應對,可這莫名其妙的示好……鬼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聽聞仲說話,黃飛虎驚愕:「示好?當真嗎?」

  「若非示好又何至於如此?或者她是要做什麼壞事了,才會如此,卻也不知道是事先討好,還是想著讓我們放鬆警惕。」

  「呃……」武成王看看聞仲的神色:「你不打算查查?」

  「查有何用?蘇妲己要做的事情何時因旁人改變過?隨她去,到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武成王抓抓腦袋,知道了也晚了不是嗎?就像……面色突然沉了下來,每每想到這件事,每每想到自己的妻子,都會痛徹心扉。他害怕這痛會有一天壓垮自己的理智,所以根本不敢去想……

  聞仲也沉默,他是站在理虧的那一方的人,而不是自己的好友這邊,一樣什麼都不能說。

  幾杯酒下肚,黃飛虎似乎就已經拋棄了剛才沉悶的思緒,對著聞仲笑嘻嘻道:「就算要等,你最好也小心些,我們這位王后娘娘厲害著呢,一個不注意,你要等的沒等到,反而被她一起陰進去了。」

  聞仲微微皺眉,以黃飛虎現在的心態,自己是在不宜跟他說太多,可怎麼說也是摯交好友……於是他開口道:「我想她不會,雖然我一直對她有諸多敵意,但是蘇妲己其人……」

  搖了搖頭,聞仲還是沒有把剩餘的話說出口。或許不宜有太多人瞭解吧?不管怎樣,她現在都是國家主樑。


☆、龍吉現殺機始頻生

  回到家的時候,黃飛虎已經是醉醺醺的了,家將把他扶到屋子裡,面上都帶了點埋怨的神色。

  自從主母死後,黃飛虎有種種舉動都是暗中的,回來之後就常常呆在他和主母的寢室中,一天一天不出來,讓人看著難免痛心。

  可是今日卻喝的爛醉而歸,還是和聞仲,這個殷朝的太師,死忠的擁護者。難道他們大哥已經忘記主母的恨了?那是個多麼溫柔婉約的女子……連他們都會心痛,他們的大哥怎麼可以忘記得那麼快?

  黃飛虎醉得歪歪倒倒,自然不會知道他們心裡的埋怨,小動作卻沒有停,左踢一腳右踢一腳,暗示所有人都不要離開。

  旁人也許當做醉酒就忽略了,他大兒子卻是個聰明的,立刻偷偷拉住旁邊人的衣袖,用眼色示意他人去關上窗子和門。

  果然,窗子和門剛剛才關嚴,黃飛虎便翻身坐了起來,眼角還帶著濕潤。不管是無奈還是其他,今日他終於欺騙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就像聞仲也對他隱瞞了一些事一樣,他們終究是回不去從前了。

  他的兄弟門卻露出喜色:「兄長,原來你是裝的!」

  「我也沒有辦法,連聞仲都開始懷疑我,更不要說其他人,若我再不做些什麼,恐怕並非我自己,連你們的命也一樣保不住。」手指雖然在微微發顫,但是很快就停止,黃飛虎即刻恢復了冷靜:「交托你們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他的小兒子立刻咬住嘴唇:「父親,你為何四處甄選美女?莫非……您真的要另娶嗎?」

  黃飛虎歎息著搖頭:「怎麼可能?除了你們的母親,這輩子我不可能再*上任何女人了。那些個女子是要送進宮的,紂王好色,日日流連在深宮內院,只有這些女子才有機會接近,製造破綻。」他攥緊了拳頭,「我黃飛虎就算要走,也不是偷偷摸摸逃走的窩囊廢!至少我要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並非臣不義,而是君不仁,我才做此舉措!」

  *妻之恨,仇憤不共戴天,聞仲是修道之人,從未娶過妻,也從未感受過男女之情,所以他並不瞭解。有些事情無法抹消,也就再回不去了。

  春三月,大地第一場春雨細細,還夾雜著冰雪的冷感。

  殷商全境地動山搖,民宅摧毀、山體倒塌,江河仿佛感覺到了大地的怒火,咆哮著將洪水湧向地面,吞沒生靈。

  這是殷商數百年間最大的災難,當真觸目驚心。短短幾日的時間,境內近十萬民眾喪命,無數家庭破碎,百姓流離失所。

  將所有事情都交給了聞仲處理,妲己去祭天台,同孔宣一起,日夜守著軒轅劍,檢查不周山那邊的動靜。

  從地動到餘震,總算讓人松了一口氣。

  「一點反應都沒有,是不是?」

  「嗯,封印並未有絲毫動搖,想必已經無事了。」

  「呼……總算沒有做白工。」妲己放鬆下來,毫無形象坐在地上。

  「你更強大了。」孔宣說,帶著滿意的神色:「現在動手,恐怕不必我手下留情,你也有一拼之力了吧?」

  「拜託,你不是又要訓練我吧?」妲己立刻跳起來。

  「此時此刻,我不該耗費你的心力,事情若是真有那麼簡單,你又何必如此日夜苦練,逼著自己變強?」孔宣沒有說的是,自從手握軒轅劍以後,他總能感覺到一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在引導,有些事情等著他去做。或許這就是軒轅劍主人的宿命吧?無法脫身事外。

  每每想到這點,孔宣就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打算,這是自己的選擇,他沒有怪責妲己的理由,卻終究覺得不爽。這個女子當真聰明,她永遠知道如何對待不同的人,區別劃分,用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孔宣不是沒被她算計過,一步步鑽入圈套,從一開始好奇留下,到現在徹底站在同一陣線。問題是……這女人算計的太光明正大了,不管籠絡還是陷害,明擺著——「我就是在算計你沒錯,願不願意被算計自己看著辦啊。」哭笑不得,該感歎自己是特別的嗎?

  「蘇妲己,你是個相當狡猾的女人,但你的確不錯,比起那些滿口正義之詞的偽善之人好多了。」

  「真的?」妲己笑呵呵點頭:「難得能從你口中聽到誇獎,快點兒再多說兩句。」

  孔宣站起身,不理會她逕自走了。

  妲己撇嘴:「就知道你不肯多給句好話,小氣吧啦的。」

  收拾了一下,她也準備回宮去,免得聞仲一個人忙出火氣,又要跟自己碎碎念。

  誰知道還沒走下祭天台,她就發現自己有被人盯上了。這人似乎沒有太大的殺意,但是視線極為冰冷,讓人不能忽視。

  妲己乾脆停下,也懶得多做掩飾和周旋:「出來吧,既然對我有這麼大的興趣,不如我們聊聊?」

  是個女子的身影,從火一樣的鳳凰上飄然而落,身形曼妙、姿容姣好。只可惜一臉的冷若冰霜,好像不是活人一般,白白可惜了一個大美人。

  蘇妲己還在這裡欣賞美女呢,對方冷聲喝道:「蘇妲己!」

  「我在這兒,美人兒。」妲己淡淡道:「真奇怪,怎麼每個人找我都要先吼一聲我的名字?你們沒找錯人,我也不是瞎子和聾子。」

  美女的臉頰上染上了一絲嫣紅,聲音更加冰冷了:「果然是油嘴滑舌的妖孽!」

  妲己挑了挑眉,對方連妖孽兩個字都說了出來,自己也就不用客氣了。「這位出言不遜沒有家教的美人,不知道你又是何方神聖?」

  雖然不知道沒有家教什麼意思,卻不妨礙理解,美女冷聲道:「死到臨頭還出言輕狂!你沒有資格問我的名字,準備領死吧!」

  「許多人都讓我領死,可知道現在我還好好活著。你——」妲己打量著她,搖了搖頭:「不行。」

  美女臉色泛白,抽出一對兒雙劍:「你可以試試看。」沒等妲己搭話,人已經攻了過來。

  妲己閃避她的攻擊,腦中飛速思索,封神中用雙劍、騎鳳凰的女子,還會被派來殺自己,莫非是……

  那女子見妲己久攻不下,左手一揚,一道銀光飛了出來,化作銀龍撲向妲己。

  「我的媽……」果然是她,確定來人的身份,妲己半刻都沒有停留,直接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了。

  縛龍索竟然沒有捉住人,那女子一愣,再想找妲己就找不到,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

  她臉色難看:「卑鄙!」話說得那麼滿,最後竟然還是跑了!

  辨認妲己逃跑的方向,她立刻追了過去。不管是不是自願……自己一定要殺了她,只要殺了她,完成這項任務,自己就可以回天界去了!

  跑回寢宮氣喘吁吁,妲己立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哎喲喂……真是倒楣。」

  孔宣早就回來了,此刻正在和楊戩下棋,聽到妲己的唉唉叫,兩個人齊齊轉頭看著她。

  見她身上沒傷,孔宣轉頭看著棋盤,楊戩柔聲問道:「怎麼啦?」

  「遇到個脾氣火爆的美女,差點兒沒回來。」妲己吐吐舌頭道:「你們知道龍吉公主嗎?」

  楊戩放下棋子:「天界人出現了?」

  「嗯,專程來殺我的呢,身手和法力都不是上佳的,不過縛龍索的確厲害,我看情勢不對就跑了。」妲己湊了過去:「孔宣,你的五色神光能夠收萬物,縛龍索可是個不錯的東西,弄來玩玩?」

  孔宣抬抬眼皮:「你想要?」

  一針見血,妲己乾脆承認了:「當然想要,縛龍索是保命的好東西,比自己修為高的人都能擒得住,太有用了。」

  「你招惹的都是聖人,一百條縛龍索都沒用,還不如好好鍛煉是正經。法寶終究是外力,若是你本身不夠強大,外力再強也只是無用之物,只會讓你產生怠惰之心,一不小心屍骨無存……」

  妲己苦下臉,求助地看著楊戩,她怎麼又把孔宣的話頭挑起來了呢?這傢伙訓人的時候從來毫不客氣的。

  楊戩強忍笑意:「孔宣,算了吧,妲己自己有分寸,怎麼會只借助法寶的力量?這陣子她一直很認真。」

  妲己立刻點頭:「就是就是,我一直都是很認真的,只是誰也不會嫌法寶多嗎?」孔

  宣看著妲己,妲己也閃爍著星星眼與他對視。

  歎了口氣,他投降。一個耍賴的,再加上一個縱惡的,自己是對手嗎?反正對方也是要殺妲己的,要殺妲己的……孔宣黑著臉走了出去,棋也不下了。明明是要殺妲己的,為什麼要由他來解決這件事?

  孔宣剛剛離開,妲己便大笑出聲。

  「二郎你看到沒?孔宣真是太好玩了。」

  楊戩將她拉起來,到一邊坐下才道:「你就知道玩,孔宣沒那麼好欺負,我看你要倒楣。」

  「不會啦,他捨不得。」

  「捨不得?」楊戩的語氣變得危險。

  「不許亂吃醋~」妲己點點他的鼻尖:「孔宣和我是半師半友的關係,不然的話,剛剛訓我怎麼會訓的那麼俐落?」四周看看,她悄聲道:「這個人我真心相待,好難得才換來真心助我,你可別太凶,否則把人嚇跑,你可沒地方賠給我一個接近聖人功力的玄仙。」

  「世上奇人異事多得是,你怎就知道沒有?不過既然天界之人找來,最近的麻煩只怕會變多了,你不要再到處亂跑,乖乖待在宮內靜觀其變。」

  妲己平日是最怕麻煩的,不告訴她,她都不一定會出去。可是這次卻搖頭:「我身邊一直都沒有外人,連自己強弱與否都不知道,這怎麼成?不能總是靠你們護著吧?如今外敵來犯,這才是測驗自己的最好時候,你可不要阻止我。」

  「我怎麼會?向來我也阻止不了你,不過你自己需要小心些,那群人層出不窮,說不定就有一個兩個厲害的。若是你不幸身死,那麼,我要如何完成我心中的祈願?」

  「什麼願望?」妲己立刻問。

  楊戩只是微笑著搖頭:「早晚有一天你會知道,何必現在問?」

  「說嘛,我的承受能力不好,不喜歡突如其來的驚喜。」妲己摟著他的脖頸,撒嬌似的磨蹭:「你知我從不要承諾或誓言,因為那些是無用的東西。不過現在,我要你給我一個美好的願望。你給不給?」

  「我能說不嗎?貪心的女人。」楊戩親了親她,輕聲道:「待你擺脫這個身份,擺脫所有桎梏,我會給你一個最盛大的婚禮,屬於我們兩個人,娶你為妻。不過……三界都會成為我們的見證,那時我們便屬於彼此,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額頭貼著額頭,妲己閉著眼睛,靜靜感受這一刻的溫柔。許久她終於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楊二郎,實話實說,你是不是對我身為紂王王后怨念好久了?」

  楊戩也張開口,不過不是說話,而是一口咬向妲己的鼻子。就知道破壞氣氛的笨蛋丫頭!

  孔宣回來的時候,妲己背對著楊戩,一隻手捂著自己鼻子,楊戩低聲哄著她,可是怎麼哄都不好使。

  孔宣嘴角抽了抽,他就知道,只要自己不在,這兩個絕對沒有正事。

  於是把肩膀上扛得東西扔了下來:「交給你們,沒有我的事情了。

  妲己轉頭一看,好嘛,她讓孔宣去解決,孔宣可好,直接把人給抓回來了。

  「孔大少爺,這個是天界公主!」

  「那又如何?人既然交給你,就和我沒有半點關係了。」反陰了妲己一把,孔大少爺心情很好,於是轉身走了,爛攤子留下,誰*處理處理去。和他是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了。

  「孔宣…………」妲己磨著牙:「二郎,等我有了實力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肯定是把孔宣綁起來揍!」

  楊戩拍了拍她的腦袋:「好,到時候我幫你。不過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龍吉公主,天界公主不能在我們這裡出事情,你打算如何?」

  「放了她不妥,而且我也不甘心,她是來殺我的,我卻要對她客客氣氣……這是什麼道理?」戳了戳龍吉公主的臉,對方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妲己輕嘖兩聲:「這麼美的女子我看著都心疼,孔宣怎麼就一點兒憐香惜玉的心思都沒有?二郎,你看呢?」

  楊戩搖了搖頭:「她不及你,而且她要殺你。」

  妲己輕笑:「這話怎麼聽怎麼像在哄我開心。」

  隨意點了幾下,妲己坐在旁邊,看著龍吉公主慢慢睜開眼睛。

  看到楊戩時,龍吉公主只是一愣,再看到妲己,那臉色便黑了。

  這個變臉的速度如此之快,讓妲己有些納悶:「真的是帥哥吃香一點?她對你比對我和氣多了。」

  「我認識他。」龍吉公主輕聲說:「昔年他為了自己母親闖上天界,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裡。」

  「我們二郎是很出名的。」妲己沖著楊戩一笑:「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龍吉公主也很出名啊?」

  龍吉公主面色一凝,立刻成為一片空白,仿佛怕被人窺見什麼極為重要的秘密。

  「天界遭父王和母后厭棄而被貶的公主,甚至不准許進入天宮……也就只有公主一個了,絕無第二個人。」

  龍吉公主的目光淩厲,猛地瞪向她:「你若只想說這些廢話……」

  「廢話嗎?不見得,公主自己心裡清楚。」蹲□,對著她的雙眸看了半晌,妲己突然解開她的束縛:「你身世也是可憐,我便放過你一次,望公主好自為之。其實你做什麼都是無用,何苦來?」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你怎知道我不懂?去吧,別再攙和這些事情,如今殺劫當道,你若殺了我沾了血,還想著自己能有什麼好結果?別太天真。」

  站起身,龍吉公主冷聲道:「你今日放過我,卻不代表他日我會放過你。你……是我的任務,我必定要完成!」

  妲己笑道:「今日我放過你,你自然不會再殺我,若是連這點兒看人的本事都沒有,我早不知道死在哪裡了。」

  「狂妄!」龍吉公主後退一步,蘇妲己卻沒有半分追殺的意思。真的要放自己走嗎?

  咬了咬唇,她頭也不回地離去。這只狐妖真的很奇怪……

  目送她離去,妲己立刻轉頭,臉上帶了討賞的神色:「我做得好不好?」

  「做得好,知道的也多,我竟不知道你懂這麼多東西,從佛經到天界陰私。」

  「驚喜?」妲己彎了眉頭,楊戩這個神色不太好。

  「是驚嚇,我倒是寧可你知道的少些,這樣麻煩也會少些,這樣當真叫人頭疼。」

  妲己嘻嘻一笑,湊近楊戩的耳邊說了些什麼。

  於是楊戩也笑了,抱著她道:「嗯,你就是我甘之如飴的病。」


☆、軒轅見心杳飛去

  一場地動,所有人都忙得焦頭爛額,聞仲自然腳不沾地,妲己也未必輕鬆。

  偶爾跟楊戩抱怨,自己忙得手腕都粗了。

  朝政不穩,當王的帶頭不幹正經事,更呈論其他人?

  賑災是首要事務,妲己細細查探,竟然發現八成的賑災錢糧全部被吞沒!立刻氣不打一處來,快刀斬亂麻,抓了兩個最大的頭頭,摘星樓門前杖殺,所有大臣全來觀看。

  這是實實在在磨死的,妲己特意讓刑官放慢了速度,務必讓所有大臣看個清清楚楚。平日裡官員私相賄賂的事情常有,她也懶得管,但這種時候敢出這種事情,就別怪自己容不下!

  此事最得意的莫過於費仲,他平日貪財是出了名的,這件事情卻絲毫沒有干係,只銀未取、片塵不沾。當初只想著討好妲己,卻未曾想是如此英明的決定。若非如此,現在自己肯定和這群只知道錢不知道命的笨蛋一樣,趴在那裡活活被人打死了。

  抬頭看向妲己的方向,正巧,這位殺伐決斷的王后娘娘也在看著自己,目中帶著欣賞的神色,於是他更加得意非常。這回自己沒有給這個便宜外甥女丟人吧?眾臣也要刮目相看了。

  杖刑完畢,妲己起身,掃了他們一圈之後朗聲道:「貪污受賄之事自古常有,並非從本宮這裡才開天闢地頭一樁,是以平日雖然知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但如今天下蒼生遭劫,正是需要眾臣合力、上下一心之時,誰若是再敢暗懷異心、中飽私囊,本宮……就把他炮烙和手腳,扔進蠆盆喂蛇!」

  忠臣呼啦啦啦跪了一地,這次連聞仲也跪下了,是為了表明自己支持妲己的態度。

  自此以後,不管賑災發放糧款還是重建失地,都進行得非常順利。以至於四大諸侯的蜀地還在一團糟的時候,王都極其附近的地方已經井然有序。

  聞仲進來的時候,妲己埋首奏章,孔宣和楊戩則在一邊下棋。

  聞仲瞪了一眼,就知道蘇妲己是個不聽話的,又把外臣召入內宮了。不過現在自己沒工夫理會這些事,逕自走上前:「蘇後,朝歌平定迅速,相對著民眾生活也安穩,據說你以這個為理由,接收了所有四處投奔殷商境內的難民?」

  妲己點頭:「正事,這是好事,為何不可?」

  「你怎麼不和我商量?這件事情的確是好事,卻不能做。」聞仲大刀闊斧坐下,冷聲道:「你可知道朝歌有多少存糧?」

  「知道,這個奏章我看過了。」妲己伸手翻了翻,將一本奏章扔給他:「的確確有其事,不是比干誇大其詞?」

  「比干官高爵顯,人品貴胄,怎會誇大?」聞仲一邊說一邊粗粗看了一遍,語聲一頓:「倒是確有一點點。」

  「哼,本宮就知道。那是王族,和太師可不同,尤其比干身為王叔,王上再昏庸、本宮再能幹,他也不會滿意本宮執政。或許他希望王上再度振作,也說不定……他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執政的最好人選。」

  「這話……倒不至於。」聞仲把奏章扔到一邊:「況且比干所說大致不錯,殷商土地並不肥沃,每年所得糧食,供應自己和供應軍隊,所剩無幾,所謂存糧全部來自于各諸侯國的進貢。可是諸侯國是什麼樣子你也知道,常常用各種方式拖欠。如今朝歌存糧雖多,卻要作應急之用、軍備之需,不能用來救助災民。更何況,就算全部用來救助災民也不夠,你可知道這些日子湧來了多少?」

  「沒人比我更清楚這個,你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就做出這個決定?」妲己落下最後一筆,將奏摺推到一邊,讓人上茶:「再難也要救,能救多少救多少,只要有個地方可以安身,就算吃草根樹皮又如何?總比他們原本的地方過的好的多。等到諸侯屬地平穩後,還會有人回去。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能籠絡多少我就要籠絡多少,人民多起來,國家才能強盛,將來可堪大用。」

  將茶杯推給了聞仲,妲己自己抿了一口:「這茶香濃,是我自己特意找人制出來的,對修道之人也有好處,雖然還有些粗糙……」

  聞仲聞了聞,喝了一口,皺起眉毛:「有藥氣。」

  「自然有藥氣,不然也不是特製的了。」妲己輕笑道:「總之我又不會害你,你還喝的不安心不成?難民的事情有我,不要擔心。只是諸侯國中多有動盪,或許還有人包藏禍心,要你多多注意。」

  聞仲點頭:「這個自然,我早已派人留意。」「

  呵呵……和你在一起共事就是舒服,什麼事情不用多說,你就已經做得妥妥當當。」伸個懶腰,妲己說道:「今日的事情辦完啦,聞太師,你可還有什麼要事嗎?」

  「沒有,難民的事情你注意些,千萬不要出事。」再看了一眼楊戩那邊,聞仲悶不吭聲走了。他對蘇妲己還有什麼秘密真的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了,只要她能為國辦事,其他事情什麼都不重要。

  「連聞仲現在都不想說你了,你真該自己反省。」孔宣扔下棋子,這次自己又輸了,楊戩心思縝密,不是自己能比的,外表看不出來,隱藏的相當深沉。

  「聞仲是懶得說,因為我最近做事勤勉,我才不要自己找麻煩。」妲己湊過去看了看棋盤:「不錯嘛,你們倆倒是比我有閒心多了。」

  「你在忙,我無事可做只能找孔宣下棋了。」

  楊戩帶著哀怨的調調一出,是這倆人開始打情罵俏,自己該回避的時候了。不過今日他沒有馬上離開:「龍吉公主不再來了?」

  「嗯,那是個有心的姑娘,既然我放過了她,她必然不會早來招惹我。」

  「這很好,今天早上我被人襲擊。」

  「!!」妲己瞪大了眼睛:「剛來的時候你怎麼不說?竟然還有閒心下棋。」「

  嘍囉而已,為何要說?但我看著不是天界的人。」看了楊戩一眼,孔宣拿出兩柄長劍,很顯然都是法寶,蘊含的力量相當不錯。

  楊戩的手指劃過劍身:「昆侖山的佩劍……這就是你一早拉我下棋的原因?」

  「你的棋風很穩,並未有心虛之態,想必不知道這件事。」孔宣淡然道:「但你現在還可以置身事外,千萬別做讓自己後悔的選擇。」

  「選擇不要置身事外,我自然不會後悔。」楊戩握緊了妲己的手。他明白,如今只是一些小嘍囉,證明昆侖山也只是試探,或是有些人自作主張,也或者是為了給楊戩一個機會。待到昆侖十二仙出現,那才是當真毫無轉圜餘地之時。

  「我覺得事情不至於如此,或許我該回去問問。」楊戩沉吟道:「只是這邊事情多,我實在不宜回去,倒不如讓哪吒去,反而比我更加方便,也能問出些端倪來。」

  說完,他轉頭去徵求妲己的意見,卻發現妲己咬著指尖站在那裡,雙眼發直,很顯然在發呆,甚至不一定聽到自己剛剛在說什麼。

  於是立刻將她摟了過來,挽在自己臂彎裡才安心:「又在胡思亂想什麼?我剛剛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嗯?」妲己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輕輕哦了一聲:「我聽到了。你和哪吒都不用回去,這種事情無關緊要,你們兩人都用不著太緊張。」

  「殺到你頭上才算重要?」這話就算孔宣都不贊同。

  「安心啦,不會的,我心中自有打算,你們兩個看著就好。」妲己笑道:「對了,為了慶祝災難已畢,今晚有個祭祀大典,其實也就是個大型的宴會,你們兩人去準備準備,然後也以將軍的身份到場吧?方便一些。」

  「這個自然應該,但是妲己,我們說的這件事情……」

  「好啦,我說沒事就沒事,你見我何時虧待過自己了?乖乖等著驚喜就好,偏那麼囉嗦。」

  哄著將兩人都趕走,妲己的笑容立刻消失。看他們拿的法寶就知道,昆侖山來人襲擊孔宣並不是要他死,只不過是一個警告,警告他遠離風波,否則必無幸理。

  聖人出手,不同於天界的試探,也不同於以往的小打小鬧。如今只是前奏而已,真正出手那日,有誰能夠倖免?

  抱緊自己的雙臂,仿佛在楊戩有力的擁抱中,連耳邊都似乎傳來低聲呢喃——「相信我就好,依賴我就好,其他什麼都不要管。」

  多溫柔的言語?足以讓人心滿意足想著……也許就聽了他的話吧?當一個被守護的小女人沒什麼不好。

  可當你的依賴會將*人拖下深淵,你還會不會那麼做?

  妲己每次來到軒轅墳都是不一樣的,輕鬆的時候少,有事的時候多,甚至有時候還會帶著傷。但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凝重非常,仿佛已然是末日一般。

  「我將去昆侖山,這次不一定會回來。」妲己的聲音很是穩定:「眾位元前輩若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現在盡說無妨。力所能及之下,我一定會盡力完成。」

  「說什麼傻話?」祝融立刻跳過來,伸手去摸她的腦袋:「沒生病嗎,別說胡話了。再說了,你在朝歌待得好好的,幹嘛又要去昆侖山?」

  「我沒生病,所以說得也不是胡話。」妲己今日對祝融很溫柔,甚至還抱了抱他。

  「是為了不周山封印魔族一事?」黃帝突然問。

  妲己點頭:「是,我不知道天界和聖人為何都不准許,卻也不能坐以待斃,總要自己去找個答案出來才行。否則的話,就真的是死得不明不白了。」

  仍然是沉默,妲己現在已能面對,既然他們無法告訴自己,那麼自己就去尋找答案,也沒什麼不好。

  「這個答案你何必去昆侖山?那是去尋求解答還是送死?」蚩尤突然說:「你既然想知道,他們又不好說,那我來告訴你好了。」

  妲己看向蚩尤,立刻又轉頭看向軒轅。軒轅的面色不太好,卻沒有阻止,她不可能眼睜睜放任妲己去自尋死路。

  蚩尤翻了翻白眼:「算你小子還知道輕重~蘇妲己,你道是天界和魔族是死敵,不死不休?事情沒那麼簡單,要是沒有多年爭鬥,他們都不可能發展成現在這樣。不知道有多少魔族曾是天界人,天界裡也一樣,有不少曾經的魔族,這就是一筆糊塗賬。如今明明是人道殺劫,卻有封神榜出世,將三教弟子盡攏其中,為什麼?就是因為天界需要人上榜封神,好位列仙班,補充如今的貧瘠。哼……現在的天界就那麼幾個仙女仙將,法力高深的更少,以至於出點兒什麼事,竟連一個可用的人都找不到,真是丟臉!」

  話說到這裡,以妲己的聰慧已經能夠猜出些許:「這麼說魔族衝破封印的事情……?」

  「天帝監察三界,怎會沒有察覺?他只是故作不知,一是能夠推動殺劫,二是……死的人越多,可能封神的就越多,對他們不是越有利嗎?而聖人,他們也是為著如此,更是為著把握未來的走向,畢竟三教爭奪氣運,可是決定了日後興衰的。」

  半天沒有說話,最後妲己還是沒忍住突出來一句:「卑鄙的做法。」

  「天界統禦三界,有些事情不得不做,這也是制衡之法,在意料之中。至於聖人……聖人之下皆螻蟻,他們的想法也不是不能猜到幾分。」

  「也就是說,不管我怎麼說他們都不會聽,因為我們所為所求根本不同。」妲己的面色冷了下來:「如今只有昆侖山有動作,但若是聖人想法一樣,是不是其他人也會如此?將我當做罪魁禍首。」

  「你只要拿出證據就好,這點我早已經想過。」黃帝摸了摸妲己的腦袋,語聲和藹:「軒轅劍並非你使用,魂血也是我提供,你只要將事情訴說明白,天界自有查探之法,怪不到你頭上。」

  妲己低下頭:「老祖宗事事為我思慮周全,我心中自然歡喜,但卻不能推諉責任,讓眾位前輩現在曝露人前。既然昆侖山一行危險,妲己便會先往金鼇島一去,通天聖人向來*惜我才能,或許事情能夠有所轉圜。」

  「只是*惜才能而已,我聽說西方聖人已經找過你,區區*才之心不能讓他們改變想法,難道你不明白?」

  「*才之心必然不能,有想要的東西便能了。況且我曾和通天教主說過一些話,若是他聽進耳朵裡去,仔細思量過,那麼事情就更加好辦。」

  「丫頭,你現在才算恢復了點兒生氣。」蚩尤大咧咧道:「不過我總覺得你有點奇怪,算計了那麼多,一件一件又一件的,難道你的腦子不累?」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這卻是先有了責任,自然要讓自己的能力更大些,否則不只是依賴我的人會失望,只怕我的敵人也會失望的。」妲己只要重拾信心,總能讓人安心,軒轅墳眾人對視一眼,都露出笑容。

  「這樣才對,總是什麼死不死的,讓人聽著心裡慎得慌,你要是死了,我們這一大幫人怎麼辦?去給你陪葬嗎?那墳墓也裝不下呀。」祝融笑嘻嘻拍著妲己的後背:「安心吧,就算前路危險,你總歸不是自己一個人,我們這一幫雖然幫不了你什麼,撐撐腰還是可以的。平日我們韜光養晦,是因為我們的身份被發現會有麻煩,而不是因為懼怕。手上要沾染上古諸神的血,就算聖人也沒有這個膽子。」「

  你現在倒是厲害了?出去走一圈可好?」飛廉在旁邊問。

  祝融一頓,僵笑道:「這個還是算了吧,現在我是魂體,出去不是自己找死?我可沒有自尋死路的興趣。」

  妲己聽著也笑了一下:「我知道,前輩們是希望我幫忙,能夠離開這軒轅墳。但我不明白,難道不可以先給自己造個身體嗎?有了身體便不會再為外界所傷害,隨時隨地都可以離開的。」

  「我們也想,可惜這個該死的地方限制了一切,監察三界已經是我們僅剩的能力了,還要合力才能施展,不知道有多憋屈。」

  妲己眨了眨眼睛,這樣前言不搭後語的,她真的聽不太懂。

  祝融抓了抓腦袋:「這個讓我怎麼說呢……」

  「應該追本溯源,從一切的起初開始說起才是。」黃帝淡淡道:「從一開始的隱瞞欺騙,妲己,你可曾恨過我們嗎?」

  「這個……說沒有是假的。」妲己吐吐舌頭道:「不過後來我很快即想通了。一開始就掏心掏肺的那是傻子,信任總需要時間來沉澱,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黃帝微笑:「我沒有看錯你,將來你一定大有作為,絕不會枉費我們全心全力。」

  「老祖宗……」妲己心跳加速,她覺得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展現在自己面前。

  「四年,是一個漫長的時間,不過還好我們仍來得及。」黃帝拍拍她肩膀:「你跟我進來。」

  妲己只能點頭,因為軒轅現在比她剛才還嚴肅。

  本以為是軒轅要叮囑她什麼,誰知道蚩尤、太一、神農……一個個跟著過來。妲己身體僵硬,跟著一步步走近後殿。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軒轅,你確定是現在?別說我沒告訴你,我覺得這丫頭不管力量還是心性兒似乎都差了點兒。」

  「我信得過她,早一刻總比晚一刻好。」

  祝融笑呵呵點頭:「軒轅信得過,我也信得過。」

  「切~我沒說我不信,少拿話擠兌我。」

  「祖爺爺……」妲己終於忍不住問。

  「無妨,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你便當是我們這些老頭子最後的任性吧。這件事情結束後軒轅墳就會封閉,除非你找到解救我們的方法,否則不會再開啟。」

  妲己一愣,驚呼道:「祖爺爺!」

  「在此之前,我有些話需要讓你知道。」軒轅成沉聲道:「上古諸神法力雄厚,尤其我、神農與蚩尤更是如此,但我們之中卻沒有一個成為聖人,你可知道原因?」

  妲己搖了搖頭。

  「因為執著。」軒轅沉聲道:「為了部族的繁衍,為了自己的本心,為了真正想要尋求的東西。妲己,你記住,無論日後遇到多麼困難的事情,無論需要做出怎樣的抉擇,記得要堅持自己的心,這樣才不會讓自己後悔。」

  沉默片刻,妲己輕聲問道:「如今被關在此地,冰冷黑暗,千年萬年,難道老祖宗也不後悔嗎?」

  她側過頭,看到軒轅的笑容,如此溫暖。

  「啊……不悔,又有何後悔之處?」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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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繼飧想煙消中

  祭典是熱鬧的,卻也是嚴肅的,從頭至尾,妲己掛著淡淡的笑容,仿若面具一樣的完美。

  孔宣和楊戩在下麵看著,齊齊皺起了眉頭。

  「她看起來有些奇怪,你可知道原因?」孔宣側頭輕聲問。

  「我和你一同走的,那時候她還好好的。」楊戩有些疑惑:「似乎是氣的感覺……變了?」

  「讓你走你就走,什麼時候這麼老實了?」孔宣諷刺一句,重點的關注還是在妲己身上。氣的感覺的確改變了,變的渾厚而且內斂。以前的妲己就像一個炸彈,輕易便能看出她的危險,可是現在看起來,竟然就和一個尋常人沒有什麼兩樣,如果不知道她的底細,絕對不會想到她是一隻妖怪。一個下午的時間而已,她到底做了什麼?

  「軒轅墳。」楊戩忽然說:「你可知道?」

  「妲己已不能言說之由不讓我參與,我卻也能猜到幾分,是以也沒有插足的必要。」

  「她必定是去了軒轅墳……」楊戩喃喃。待宴會結束之後他要去問個清楚,否則心中總是難安。

  孔宣旋轉著酒杯,慢慢啜飲。他倒是不在意這些,只不過這個女人恐怕又在虧待自己了,真不知道腦子裡怎麼想的。總是如此這般,難道不累嗎?站在她身邊,看著她的努力,或許連鐵石心腸都會不自覺心疼……

  驚覺自己在想什麼,他慢慢將杯中酒一口喝幹。這些與自己無關,他幫助妲己,不代表要事事操心,這些事情是楊戩該煩心的,與他無關。

  當晚,楊戩果然去操心去了,而且是很操心的那一種。孔宣本打算回自己府邸,但長夜漫漫的確無事可做,於是想了想,跳到壽仙宮屋頂去聽牆角。

  他也很想知道,蘇妲己到底做了什麼事情。

  「瞧你,我隨隨便便做了點什麼沒告訴你,就把你緊張成這樣。」點了點他臉頰,妲己輕聲道:「覺得好笑不?要不要我替你害羞一下?」

  「你啊……」楊戩無奈:「早和你說過,現在情勢危險,不要自己一個人到處亂跑。你可好,答應得妥貼,卻不肯那麼做。」

  妲己纏上他的手臂:「軒轅墳就在近郊,你還怕我被吃了不成?只不過請教一下修煉的事情,大有裨益呢。」

  「嗯,看出你的修為有很大長進,不過也奇怪些,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黃帝又教了你什麼東西?」

  「…………啊,教了很多呢。」妲己輕聲道:「只可惜,我不能時時隨俸在側,聆聽教誨了。」

  「不常去也好,畢竟那地方不是人煙荒蕪之所,你若時時前去,讓他們被人發現的話,反而不好。」

  「是啊,不應該時時前去,我不去了。」妲己抱緊了他,將臉埋在他懷裡,壓得緊緊地,不動也不說話。

  「傻丫頭,怎麼啦?」楊戩的聲音更加溫柔。

  「我說什麼事情都沒有,你信嗎?」

  「不信。」楊戩摸著她的腦袋:「不過你不希望我問,我就不問。」

  妲己沒有說話,只是蹭了蹭他。

  許久,楊戩輕聲問道:「妲己,你在哭嗎?」

  「沒有,你從來都不會讓我哭泣呢。」妲己抬起頭,露出一個笑容,然後吻上他的唇。冰

  冷的唇和冰冷的吻,還帶著微微的顫抖,楊戩不禁抱緊她,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妲己……到底軒轅墳出了什麼事情?竟然讓你這般傷心。

  一吻結束,妲己的臉頰終於紅潤起來,身體也變得溫暖。

  「二郎,他們沉睡了……就那樣睡了過去,將一切交給我,然後便再也不理會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入眠?」

  「是啊,為何那麼信任我呢?竟然將一切都交托。如果我做不到……」

  「那你也必定盡力了。」楊戩立刻說:「做得到如何?做不到又如何?只要你盡了力,便無愧於任何人。」

  「……不,這件事情一定要成功,不能失敗。」妲己立刻搖頭:「你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影響有多大……我付不起失敗的代價。」

  楊戩張了張口,他說過不會問,最終還是把話吞在了肚子裡。但是他注意到了妲己的動作,不管是在自己懷裡也好,還是在說話的時候,都捂著左手的手臂。

  孔宣坐在永壽宮屋頂,沒忘記給自己拿一壺酒,看著天上的星子,聽著內裡的話語。重壓再加重壓,也虧得妲己能夠撐得住。喝一口酒,回憶過去,再喝一口,想到蘇妲己這個女人。劣根性作祟,比起面對,逃避總是更加容易一些。可是她明明有逃的機會,卻硬是咬牙扛了下來。爭得只是一口氣,甚至拒絕了聖人的橄欖枝。只為自由二字……

  悠悠長歎,他比不上這個女人,而且他想不出來有幾個人能比得上。便就是這個意志,足以支撐她繼續走下去了。

  下麵已經由訴說心聲變成你儂我儂,他也沒必要再聽下去。看在蘇妲己獨自扛了這麼多事情的份兒上,外面的事他就多注意些吧,反正也不會多費多少精神。

  宮內的三人都不知道,在他們毫無察覺的時候,一場不大不小的危機已經悄悄到來。

  比干坐在自己的宅邸內,油燈燃著昏暗的光,而他則愁眉深鎖。

  蘇王后的威勢越來越強,朝中擁護的臣子也越來越多,可她一名女子,身上更是半點殷商血脈都沒有!再這樣下去,堂堂王朝就該姓蘇了!無論如何,自己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再想到紂王,便是恨鐵不成鋼,沒想到身為君王如此不爭氣,一個女人而已,便勾得他如此荒淫無道,連祖宗基業都不要了!當真令人齒寒。如果大王再這樣下去,成湯基業必定不保,四周多少虎視眈眈的?

  實在沒有辦法的話,那麼還有大王的兩個兄長,微子啟是不錯的,或許……為自己的想法打了一個寒戰,於是立刻拋開,轉到另外一件事。

  今日去城郊踏青,沒想到見到王后娘娘的詭異舉動。好人家的女孩怎麼會往墳墓裡鑽?或許就跟傳聞一樣,王后娘娘是個妖怪。如今以蘇王后的威勢他是動不得的,但是這個墳墓不能留著!它和王后有關係,只要解決掉,肯定也能給王后足夠的打擊,壓制她的氣焰。

  可自己是個文臣,沒有這種力量,必須要找人幫忙才行。

  聞太師?不成,聞太師最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直在護著王后娘娘。還有誰……

  想起最近的流言紛紛,還有聞太師的刻意壓制,他眼睛一亮。對了!武成王!宮內發生那般事情,絕對是王后的傑作,武成王定然深恨王后,自己去找他幫忙,他絕對不會推辭!

  不過比干是個聰明人,也知道最近紂王冷落自己,所以他自己一個人的話絕對不太好使。想了想,他眼珠一轉,有了主意。反正這是護著殷商王室的事情,他找人幫忙理所應當。

  第二天一早起來,妲己抓抓頭髮,頗有些睡眼朦朧的樣子,便伸手去摸衣服。

  楊戩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回來,單手輕撫著她的後背:「做什麼起得這麼早?陪我躺一會兒。」

  「你日子倒是過得悠閒,我卻還要上朝呢,你去和孔宣修煉吧,這幾日不是一直在對打?可別來煩我。」

  「孔宣閉關了,自從不周山回來,他一直在細心領悟,似乎終於悟出了一點東西。」

  妲己眼睛一亮,立刻問道:「等他出關,會不會更進一步?」

  「也許吧,但你腦子裡想的那個還是算了,成聖哪有那麼簡單?不僅需要力量,還需要功德,這不是現在的孔宣擁有的。」

  妲己撇撇嘴:「我知道,我也不希望孔宣成為聖人,萬物螻蟻,輕視人命……就算成仙成聖了又有什麼好?我是搞不定那個心思,而且……我也不羡慕。」

  站起身穿好衣服,妲己叫侍女進來服侍。

  楊戩靠在床頭看著她:「你我只怕都不會走上這條路,如你所說,卻也不是什麼壞事。」

  妲己轉頭對他一笑:「我先走了。」

  這一走,沒想到就不回來了!

  楊戩進行每日的修煉已畢,再回宮中,只看到在那裡胡吃海喝的哪吒。

  「………………哪吒,妲己呢?」

  哪吒咽下口中的食物,又灌了一大口酒,一張小臉兒紅豔豔的:「妲己姐去金鼇島了,她說讓我轉告你一聲,楊二哥的身份不適宜去那裡,也就不必跟著她了。」

  楊戩簡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個女人……太沒有記性了!!

  看楊戩那麼陰沉的臉色,哪吒嘻嘻笑道:「楊二哥,你擔心啊?放心吧,雖然沒帶我們誰,但是妲己把銜燭給帶走了,說什麼比起我們來,銜燭的身份更加適合。我看妲己姐是有自己的謀劃,肯定沒事的。」

  楊戩終於坐下:「罷了,現在趕去也來不及,妲己是個倔強的,我趕去了,她也一樣能把我勸回來。」

  看著楊戩愁眉緊鎖的樣子,哪吒好笑:「楊二哥,平日你和妲己姐也是各忙各的,你不是也常常回昆侖山嗎?幹嘛這麼不放心?」

  「現在這種時候和以前不同,以前她想怎麼樣都隨她,現在情勢危急,她卻還是自己一個人到處亂跑,這怎麼成?更何況……」楊戩突然閉口不言。這些日子妲己變得相當警醒,就算是晚上睡覺的時候也一樣,左臂用白布纏得緊緊的,他根本看不到什麼。

  偷眼看看楊戩,確定他沒有生氣,哪吒才輕聲道:「妲己姐不是一直都有事兒瞞著你麼?」

  「的確是一直如此,妲己瞞著我的那些心思終歸是為了我好,我也不忍逼迫,但是……」楊戩搖了搖頭,他心裡一直不安,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有非常糟糕的事情會發生。

  「楊二哥,我看你就是擔心太過了,金鼇島離這裡也不遠,以妲己姐的腳程一天就趕回來了,到時候實在不成,你好好從頭問到尾也就是了?來吧!坐下和我一起喝酒。」

  兩人沒喝兩杯,突然外面一聲轟隆隆的巨響,也不知道響了多久才停下。

  杯中酒灑了,哪吒和楊戩都沒在意,而是立刻出去看情況。妲己不在,他們要保證朝歌不會出事情。

  在外面前後左右看了半天,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事……?

  哪吒等上風火輪飛天去看,很快飛下來,帶著輕鬆之色:「沒什麼,北郊好像有點兒什麼東西塌了,規模並不大,也沒有傷到人。」

  「北郊?」楊戩一愣:「糟了!」

  見楊戩快速飛了出去,哪吒連忙跟上:「楊二哥,怎麼了這是?」

  「那是軒轅墳的方向……」楊戩非常清楚妲己有多重視那裡,軒轅墳絕對不能出事!

  而此刻,蘇妲己正坐在通天教主面前,帶著關懷的神色。通天教主看起來很不好,聖人該是萬劫不壞之身,他卻顯得有些憔悴。

  「通天聖人莫非最近多愁多思嗎?也要好好注意身體才是。」

  「本座無事,只是總會想起蘇王后說過的話,難免憂心忡忡。」通天教主的語音晦暗:「如今蘇王後身系天機混淆之命脈,只要殺了你,便可以讓天數重歸大道掌控,此時此刻,你竟來找我,莫非不怕我動手嗎?」

  妲己搖頭:「不怕,或許誰都會對我動手,但是通天聖人不會。或許小妖如此說法勢力了些,天數重歸,恐怕誰都有好處,除了通天聖人與您的門下弟子。」

  通天教主神色一冷:「此事我已細細想過,二位師兄與我同門,接引與准提二聖卻是外門之人,雖說我與元始師兄素來不和,大師兄也偏幫與他,但若與外人一同來伐我……簡直是荒謬之極。」

  「若是我站在通天聖人的角度,或者也會覺得是荒謬之極,但既然是已經發生的事情,又怎會不是真的?小妖並非什麼洞察世事之輩也沒有這個能耐,只不過把所見所聞說出來了而已。」

  通天教主閉上眼睛緩緩道:「你不必再多說隻字片語,本座已然說過我必不會信,不過我念在你才能,又有王后身份,今日不怪責與你,你走吧。」

  「是,只是妲己還有兩個問題,正是今日前來拜謁聖人的目的,若能解惑,不勝感激。」

  「問。」

  妲己躬身再拜:「第一問,妲己是否註定了身死神滅,毫無幸理?」

  通天教主閉著眼睛說:「你身為殷商王后,除了寥寥數人以外,誰能殺你?」這話沒有直接回答,卻也顯得很明確了。妲己了然,除了聖人,旁人許是都無法、也不敢殺她的。諷刺的是,自己對上別人還有一拼之力,卻偏偏遇到聖人只能束手就擒。

  「第二個問題。」

  「…………是。」妲己慢慢直起身體:「敢問通天教主,妖族是否真的低位下賤,人人可欺!」

  通天教主猛地睜開眼睛,強大的氣勢爆發出來。但妲己先前便可抗住,現在更只是身體微微一晃,已站穩腳跟。

  通天教主的神色慢慢平和,緩緩開口道:「本座不知你為何有此一問,但在本座看來,妖族亦是生靈,沒有貴賤之分,不該被人輕視。」

  「或許只有通天聖人這麼說吧?但就算這樣,或許也可以聊表安慰。」妲己苦笑道:「我本心比天高,可惜……若是就這麼死了,將來恐怕看不到夢想成真了。」

  「你——好自為之。」

  「是,多謝通天教主今日解惑,我也算不虛此行。也許再沒有下次見面,妲己便身首異處了。」

  她頭也不回離去,只是臨到門口的時候,身形稍稍頓了一下。勾起嘴角,也算露出了滿意的神色。通天教主並未將話說絕,也就是說還有轉圜餘地,至少自己的話——不管他相信與否,都已經埋下了種子。

  要讓種子發芽,甚至不需要自己灌溉,通天教主需要的只是一點點認證罷了。

  通天教主的事情一切順利,這次出門也沒有遇到什麼糟糕的事情,妲己的心情不錯,開開心心回到朝歌,回到王宮……

  然後她才知道,所謂好運是絕對不存在的,在一個地方開了門,絕對會合上所有的窗!


☆、咒魘責重殺機生

  「你的臉色很難看。」

  「……難看?我不難看才是怪事!」妲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還是壓不住自己暴戾的心情。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我只是出去一天,一天而已!朝歌附近難道有修真之士來了嗎?這麼大的動靜,誰都當做沒發生過!!」

  「妲己。」楊戩立刻抱住她,輕輕安撫:「抱歉,明明我在這裡,卻沒能阻止得了事情發生。」

  妲己閉上眼睛,總算冷靜了下來,沸騰的頭腦有了一個出口,便能騰出一些空間,讓冰冷的氣息鑽進來,恢復理智。

  「二郎,你可去看過嗎?」

  「那邊一直很雜亂,但是還好處在地郊,平日無人前去,所以我在傍晚時去看過一眼。」楊戩略略猶豫,避重就輕:「雖說上面全部都塌陷了,但是還好,我將力量透下去,發現地宮主體完好無損。」

  「我不是笨蛋,我知道什麼叫做主體完好無損。」妲己的神色相當難看:「我要去看看。」

  「至少現在不要去,現在那邊很亂,而且你剛剛回來,需要小心自己。」

  「我沒什麼可小心的,如果現在不去的話,恐怕有些蛛絲馬跡就會從我眼前逃脫了。」妲己冷笑:「無論是誰,敢在這個時候對軒轅墳動手……我絕不會放過他!」

  「我敬皇叔一杯。」

  「多謝。」

  比干此刻正在和微子啟把酒言歡。

  「皇叔,這次我們做的事情太成功了,狠狠打擊了王后的氣焰!」

  「沒那麼簡單,王后若是知道,你我都不可能有好處。」

  微子啟輕嗤一聲:「王后?你太看得起她了,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我們做的滴水不漏,還有武成王善後,她會發現什麼?深宮婦人而已。」

  「我也不喜歡她,但是啟,你絕對不能小看她。」比干沉聲道:「一個能夠代替大王,在朝上呼風喚雨的女人,怎麼可能是深宮婦人?明日上朝,你我都要小心點。」

  「放心。」微子啟點點頭,然後又看了看比干:「皇叔,為何你不去找二皇弟,而來找我?」

  「這件事情做完之後,我還想勸誡一下大王,比起二皇子,大王更能聽進你的話。」

  微子啟立刻苦笑:「能聽進去?才是怪事。自從大王登基,就不是以前那個溫和有禮的王弟,我和二弟都是一樣,被他防備著,連一點實權都沒有,更不要說說話。我只怕一句話說錯,讓他以為我有什麼心思,就把我扔進蠆盆了。」

  「不至於如此,有——」比干閉上嘴巴,有些懊惱。怎麼連自己都說這樣的話?有王后壓著,有王后壓著……哼!都以為有王后在,大王就不會做壞事,說不定沒有往後,大王反而會變好了呢!

  一如比干所想,第二日上朝的時候妲己心氣很不順,看誰都不順眼,橫眉豎目,不停挑刺。連聞太師他都沒放過,更不要說別人。

  所有大臣都低著頭,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不會……王后是到了每日一次的時候吧?有的大臣甚至這麼猜想。

  發了一頓火之後,妲己才揉著額頭,說到了正題:「昨日……城郊有一處遺跡倒塌,有沒有人知道是怎麼回事的?聞太師?」

  聞仲搖頭:「老臣不知,昨日老臣一直在府內辦事。」

  「那麼——武成王呢?」妲己似笑非笑問道:「昨日武成王可是很忙碌啊,帶著自己手下的兵勇到處走來走去,也不知道在做什麼,嗯?」

  武成王躬身道:「昨日朝歌異動,微臣無能,只能略盡綿力,以減民眾恐慌。」

  「這個……自然,武成王忠君恤民,堪稱眾臣表率,眾位大臣也該好好學習才是。」後宮有黃飛燕在,晾他也不該做什麼真讓自己怨恨的事情,只是暗中助著其他人,給自己添些堵罷了。目光轉向比干,於是愈加淩厲,皇叔比干啊皇叔比干,若是按歷史走向,你現在早已被挖了你的七巧玲瓏心,棄屍荒野了!

  自己一時心軟,手上不願多沾鮮血,又看他是個人才才留下他,沒想到,倒是留了一頭狼!既然如此,也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早早送他歸西!

  第二日王后便病了,病來如山倒,竟病得十分嚴重,以至於宮中大夫全無主意。

  最後還是主祭官察覺王后身體上的不對,連忙讓聞太師和兩位會道術的將軍起來一觀,才發現王后娘娘是被人詛咒了!

  「我無法解除,這詛咒來自上古,只怕並非你我之力能夠抗衡。」孔宣沒有甩手不管,卻真真是沒轍,自從妲己惹下各種麻煩以來,這還是最讓人頭疼的一次。

  楊戩握著妲己的手:「上古……上古那群人怎麼會對妲己出手?一定另有原因。」

  「也許並非因為上古神魔哪個出手,只不過因為軒轅墳被毀而已。」

  「你是說——?但那不是妲己的錯。」

  「既然她該守護的地方沒有守住,是誰的錯還有那麼重要嗎?」

  「聞太師,你不能進去,王后娘娘在靜養……」

  門口一聲驚呼,聞仲已經大踏步闖了進來,眼睛很快定在妲己身上:「她當真被人暗害?」

  楊戩淡淡道:「太師自然能看到,還用我等多說?若非被人暗害,妲己怎能放任自己如此毫無防備?」

  真的被人暗害……聞仲的神色有些複雜。這幾日朝歌連風聲都詭異,更不要說人,自己本以為是妲己做下的事,沒想到她卻真的出了問題。

  走到她身邊把脈,面色立刻沉重。這詛咒極為兇猛陰毒,若是無法解除,七天之後妲己必無倖免。七天……

  「你今日如此趕來,不是為了妲己的身體。」現在只有孔宣有心思想別的,於是開口,一言中的:「外面有什麼事情,讓太師來興師問罪嗎?」

  「朝歌傳言四起,說皇叔比干與幾位皇親不滿蘇妲己把持朝政,是以才下了詛咒,想要害死王后,逼大王退位。」

  「所以,你以為是妲己做的?」看了眼妲己,懷疑一閃而沒,不過不管是不是有妲己的所作所為攙和在內,這是自己的女人,自己自然無條件護著。

  「聞太師,如今妲己這個樣子還能做什麼?你就沒想過,傳言會流傳出來,也許因為這件事情是真的。」

  真的?聞仲一愣,立刻搖頭:「皇叔比干不至於如此。」

  「我也聽聞比干德行,既然她不至於如此,那麼其他人呢?教唆慫恿之事不少見,難道不會嗎?大王可還有兩位兄長。」孔宣的話仍然正中靶心。

  聞仲面色不斷變換,最後黑著臉匆匆走了。

  楊戩笑道:「沒想到你竟然也會幫腔說話。」

  孔宣輕哼一聲:「我也未曾想你會如此說話,莫非此時真是蘇妲己做的?」

  楊戩苦笑:「我不知道……若是知道就好了,恐怕除非妲己自己蘇醒,否則誰也沒辦法知道。」

  「若真是她做的,那這個女人就變笨了。」孔宣毫不客氣說。

  不管她想要算計什麼,把自己搭在了裡頭,不是腦子出了問題還是什麼?

  「我倒希望是她,這樣的話,起碼我們不必為詛咒操心了。」楊戩摩挲著妲己的頭髮:「我陪她睡一會兒,不如你先回去?倒是我太緊張了,反而用這件事情妨礙了你閉關。」

  「無妨,大道本在天地萬物之中,一草一木皆有其道,只要有心,倒不拘一定要把自己關起來。」

  「恭喜,你果真有所領悟。」楊戩真誠地說。

  「你無需恭喜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此事好還是不好,更何況旁人?你們休息。」

  看著孔宣離去,楊戩將所有人遣了出去,放下床幃。這才歎了一口氣,露出自己的無奈。

  連妲己的事情他都管不了,更不要說別人的好還是不好。身邊的麻煩如此多,連他都覺得累,難道妲己不累嗎?真是讓人心疼。

  褪掉她的外衣,露出□的手臂,楊戩從左臂的白布上摸過去,感覺這只手臂在隱隱發燙。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將布條一圈圈打開,露出裡面掩藏的一切。手臂還是手臂,只是布條初一拆開便露出了金光,在手臂上有九個字元,全部都是上古文字,玄妙無比。楊戩只是盯著看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頭暈目眩,需要立刻移開目光。

  心中驚疑不定,但仔細觀察,也能看到其中一個字元的光芒比較亮,一閃一閃不停,從上面傳出的力量不斷進入妲己體內。

  「你這個丫頭……」他點了點妲己的額頭,果真是她自己給自己下的詛咒,目的是對付比干?想來,或許毀掉軒轅墳的就是這位皇叔吧?可是她如今自己臥病,誰能替她動手呢?紂王?也許是,比干只是一個普通人類,紂王已經足夠對付了。

  閉上眼睛,楊戩卻沒有絲毫睡意。他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一些什麼,但是卻想不起來……

  靡靡之音彌漫在廳室中,歌女穿著□的衣服,扭動著自己的身軀。

  玉座上的人醉顏朦朧,擁著懷裡的美人,神色癡迷。

  美人吃吃笑著,柔聲道:「當真嗎?可是比干是皇叔,只找大殿下而不找殿下您,這不是厚此薄彼嘛?」

  「呵呵……不找本王有什麼不好?本王也不去自找麻煩,在這裡和美人你尋歡作樂,難道不好嗎?」

  「當然不好~」美人輕嗔道:「比干分明是在藐視殿下,連我都覺得殿下委屈呢。」

  聽到這話,這男子的笑容終於淡了些:「……哼,自從當年父王未立太子的時候,本王就知道比干喜歡大哥更多,現在只不過一直這樣而已,有什麼奇怪?」

  美人輕輕點著他的胸口:「奴家可不這麼認為……」

  「哦?美人說說看。」

  「比干做出這種事情,看起來是針對王后娘娘,實則是針對大王的。近日來大王日漸不理朝政,朝政都由王后娘娘處置,難道……」美人壓低了聲音:「難道比干起了不臣之心,想要逼大王退位,擁立微子啟?殿下您想想看,這些天比干的所作所為,不整是這個意思嗎?」

  這位坐擁美人的正是紂王的二皇兄微子衍,聽了懷中美人這話,再想想這幾日比干的舉動,王后莫名其妙的重病,王都內的流言……他的臉色也有些白了,不過還是硬撐著說:「不會不會,美人你真是多慮多思,本王的王兄和皇叔,本王還能不瞭解?絕不至於如此!」

  「你……你就知道推脫!」美人突然發怒推開他:「殿下,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嬪妾想想,若真是事發那天,恐怕不僅殿下,嬪妾也死無葬身之地!殿下想想,誰會放過殿下?」

  「這…………」微子衍連忙將她拉回來,抱在懷裡安撫:「好好好,本王明日便去查查看,好不好?如果真如美人所說,那本王絕對會想辦法應對的。」

  美人抹了抹眼淚,似嗔似嬌:「那一定要做啊?嬪妾心系殿下,是一心一意的,殿下可要照顧嬪妾一輩子。」

  「好好,本王照顧你一輩子……」

  美人甜甜一笑,然後一口霧氣噴了出去,微子衍立刻就暈了過去,一點聲響都沒發出來。

  美人立刻甩開了他,帶著嫌惡的神色,用力蹭了蹭自己的手臂:「和你這種人你膩歪歪這麼久,煩死了!如果不是大姐說的話,我絕對不帶接近你的。不過也算你運氣好,能夠幫大姐做些事,也算你上輩子積福。」

  這個女子自然就是喜媚,朝政還不夠亂,有聞仲壓著,鬧不出什麼大麻煩,是以妲己不能對比干和紂王的兩個王兄出手,所以只好喜媚出場,策反微子衍,讓這個朝廷更亂一點,才能讓妲己好好清理。

  站起身,滿廳的舞娘都早已經昏睡,甚至還在微子衍之前。喜媚拂袖,將這裡的酒氣全都清理乾淨。立刻,一道人影就緩緩出現在這裡,正是妲己。

  喜媚立刻帶著笑容迎了上去:「還好大姐來晚了,我剛剛正在心焦,這個微子衍酒量不差,怎麼灌也灌不醉呢。」

  妲己也笑了:「看來你是成了?心情不錯。」

  喜媚立刻纏了上來,嬌嗔道:「大姐就會問我這個,也不關心關心我?這麼一個傢伙在我身上亂摸,噁心得很呢。」

  「你呀,就知道跟我撒嬌。」妲己點了點她額頭:「我可沒有制止你吃他,莫非這血食享用不佳?」

  「這倒不是,這傢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總歸是宮內人,身體養得挺好,血液也足,吃著讓我很開心。」喜媚拉她坐下:「這個微子衍難成大器,人卻老實,很難策反。不過他相當迷戀我,也差不多了。」

  「呵呵……這方面我自然會解決,微子衍要的只是一個推力,證明他長兄有異動而已,王位擺在眼前,誰不想試著分杯羹?我給他證明就是了。」摸摸喜媚的腦袋,妲己輕聲道:「你再忍兩天,等到一切開始動作,你就可以回到我這裡來了。」

  「我知道,能幫大姐做些事情也是好的,貴人在外沒個消息,只有我們姐妹互相扶植。」喜媚回答道:「不過還是大姐厲害,知道讓我深居簡出,雖然挺悶的,但是真要做什麼事情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認識我。」

  「這個自然,不然我怎麼捨得圈著你?」妲己隨便拿個酒杯聞了聞:「這酒真不錯,不像是微子衍現在這個身份地位能弄得到的。」

  「他自然有路子,可見也不是個純善的。」

  妲己的笑聲很輕,仿佛怕吵醒了人。

  「妲己姐,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生氣,那個……我只是隨便問問,你別也生我的氣。」

  「我不會,你問。」妲己笑著說。

  「雖然軒轅墳曾是我們的住所,但如今子孫們都已經搬了出來,那裡不過就是一個空墳。喜媚知道,大姐有些秘密,是關於軒轅墳底的。但是不管什麼秘密,大姐,我還是覺得你未免太過在意了。」

  「在意不在意都是一樣,現在也都沒用了,是我無能,才會出這樣的事情,自然要負起我該負的責任。」

  喜媚搖搖頭,她還是沒聽懂。

  妲己拍拍她肩膀:「你早點休息,我回去了,若讓人發現我來這裡的話,以前做的一切就都要變成無用功了。」


☆、朝朝前來動地謀

  四大諸侯來朝,卻發現朝歌的風氣大不如前,以前雖然暗潮洶湧——王城難免這個樣子,可是現在,這些暗潮竟然都湧到表面來了,你來我往的,看著就讓人膽戰心驚。

  四大諸侯互相商議了一下,實在不知道怎麼回事,於是決定深居簡出,免得給自己招惹麻煩。

  此次伯邑考前來,自然受到其他三位諸侯的恭維。姜王后已經完了,蘇王后把持朝政、如日中天,伯邑考深受王上王后的器重,他的妻子又是王后的妹妹,將來必定宏圖大展,四大諸侯裡最有前途的就是他。

  對於這種熱情伯邑考真有點吃不消,好不容易脫身了,回到自己房間,卻見王貴人正在梳妝打扮。

  「這是……要去宮中覲見王后娘娘?」

  「是啊,大姐還說讓你也一起去,有些事情要交代。」王貴人笑得極為燦爛:「妲己姐姐很器重你呢,我也很開心。」

  「長嫂如母,你的姐姐便是我的大嫂,怎麼會不心疼我?」伯邑考在後面抱住她,在她肩膀上一吻:「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是我這個做夫君的無能。」

  「怎麼會?你剛剛接掌西伯侯的位置,自然很多麻煩,至於那些女人對我的排擠我卻一點都不在意,所謂妯娌也只是外人,她們又不敢對我如何,難不成說兩句話能掉了我的肉?」王貴人拉開伯邑考,細細打量了他這一身:「果然是豐神俊朗,我們走吧?」

  伯邑考握著她手,柔聲笑道:「聽你的。」

  「看來伯邑考對你不錯。」妲己是先見的王貴人,看她眼角眉梢的春色與幸福,自己也算是安心了不少。

  王貴人笑得很甜:「他是對我不錯,真心真意待我挺好,成為西伯侯之後,他母親要多為他納幾名侍妾綿延後代,他都不肯,只是一心一意守著我。只是這大半年來我並無所出,給人落下了不少話柄。」

  「你是妖,想要有喜自然不容易,況且妖身生子對功力大大有損,要做這個決定也艱難。伯邑考是否值得,到底還是要再看看……」

  「這點我知道,一切都聽大姐的,不過西岐如今的確有點麻煩,伯邑考風評不錯,繼任西伯侯眾人皆服,只是他的二弟姬發很奇怪,在朝市上常常插嘴,表現太過,似乎事事要表現出自己比他這個長兄強的意思,而且平日做了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去求學好問,實則是籠絡朝臣。」

  「姬發……向來是個不安分的,野心極大,巴望著要做天下之主呢。」妲己冷笑:「可惜有我在,就算真有新的天下之主出現,也必然不是他!」

  王貴人也露出憤憤之色:「就是嘛,我聽邑考說了,以前他就慫恿邑考去朝歌救父,還好邑考聰明,沒有直入朝歌,而是先去陣前勤王,給大姐留下了一個好印象,才能保住性命。」

  「嗯,的確如此,姬發的心思深沉,你和伯邑考都不一定比得上,為了你們著想,或許我不該再留下這個男人。」

  「我聽大姐的,大姐的國事才最重要,姬發只是一個普通人,殺不了我也殺不了伯邑考,大姐放心便是。」

  「現在的確是如此,不過也只是現在而已,西岐是天命重地,早晚會高手雲集,切記韜光養晦才是最要緊,風頭過盛的事情有你的夫君去做,卻不該是你。」

  王貴人吐了吐舌頭:「我自然聽大姐的,只是有點可惜,我還想像大姐一般,做個厲害的女人呢。」

  妲己搖了搖頭:「做我這樣的女人也沒什麼好,你瞧我這一天天,就沒有得閒的時候,還時不時有危險。外人看著風光無限,內裡的苦楚又有多少?也就和你們姐妹間,還能吐吐苦水。」

  「所以才想為姐姐多做些呢,當初我去西地之前,喜媚姐姐曾與我說過,我們的本事越大,大姐你就會越輕鬆了。」

  妲己的神色更為柔和:「兩個都是傻的,大姐哪裡需要你們幫這個忙?自己好好的就是了,別往危險裡鑽。」

  兩姐妹互相寒暄了一會兒,等到貴人出去,讓伯邑考進來的時候,這個可憐的站的腳趾頭都已經木了。

  遣退了所有下人,妲己笑道:「坐吧,茶水自己看著辦,只有你我的時候就不用拘謹了。不過你要和我說說,你那個二弟姬發到底怎麼回事?難得你以前還為他求情,他對你的回報可不怎麼樣哦。」

  伯邑考苦笑著搖了搖頭:「我能如何?就算有姬伯邑考的記憶,我也不是在宮廷長大的孩子,政治不懂,彎彎繞更是無法應對,相比之下姬發這方面確實得天獨厚,所以我常常問詢,倚重他為我做事。也許是問詢太多了……以前一些壓下的心思,竟然又再次出現。」

  「說到底還是你自己無能。」翻翻白眼,妲己毫不客氣地說:「不如早說自己沒有這個能力,我也好派人去輔佐你,總好過現在這個樣子。大半年的時間下來,你弟弟的人望很高了吧?」

  「妲己娘娘,你這個名字起得真不錯,真會打擊人。」伯邑考不甘不願說:「我是學藝術的,藝術……而且還是學生,哪有那麼大的本事?不過我也不笨,姬發雖然做得事情多,一大半卻都算在了我頭上,這時代的臣民又老實,八成以上都忠於我,這點我可以保證。」

  「那就好。」妲己松了一口氣:「民心要掌握在手裡,軍權要掌握在手裡,其他倒是無所謂。給姬發放放權也好,讓他的野心更大,等到露出來的那天,才好收拾。」

  伯邑考這才露出了些凝重之色:「姬發絕對不是粗心之人,更能忍耐,等到他的野心露出來那天,也許就沒有辦法收拾了。」

  「我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豬啊!」妲己痛心疾首:「讓你放權抓權,你是衡量不出輕重?心知肚明的情況下還能讓對方得逞,你就不用活了,趕緊自己找一顆樹吊死算了。」

  伯邑考嘴角抽搐,至於這麼誇張……

  「我知道,我知道,這種事情不能急,慢慢來對不對?誰都不是天生的,怎麼可能一蹴而就?」說到這裡,伯邑考突然看看妲己:「王后娘娘,微臣倒是沒問過……王后娘娘在來『這裡』之前是做什麼?看王后娘娘的手段可不是一般厲害,莫非是商界鉅子,還是哪裡的高管?」

  妲己笑眯眯道:「都不是,我只不過是一名合格的宅女,只不過比旁人膽子大了一點,看的東西多了一點。」

  伯邑考無語,有沒有這麼扯啊!

  看著伯邑考的神色,妲己的神色微淡:「人是會變的,尤其在強大的壓力下。你一來此便是天之驕子,西岐人民盼望著,母親寵*著,弟弟們尊敬著……而我來到這裡,面前是絕望之路,未來是滅頂之災,連條退路都沒有!我也曾試過倉皇逃竄,但是清醒之後已知不可能,就只好為自己打算。我若不力爭上游,就只能為人魚肉……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只是一次性命之危,我卻是步步危機重重,你我當然不會一樣。」

  沉默半晌,伯邑考歎了一口氣:「這些天我不再惶恐不安,也想了不少,卻還是沒有你想得多。想來想去,最倒楣的還是你,我只是那個陪襯的。」

  「照你這麼說,我不是成了主角了?」妲己勾起嘴角:「承你吉言吧,因為主角雖然多災多難,倒是死不掉的,如果運氣好,弄不好到最後還能來個美好大結局。」

  「這話倒是沒錯,前提是這真就只是一個故事。」好不容易有一個反駁妲己的機會,伯邑考立刻抓住。妲己也看出來,這小子的確是膽子大了。

  「你能明白這不是一個故事就好,我也能放心。」她立刻說:「這既然不是一個故事,那麼妖怪也不只是狐媚惑主的妖怪,我看得出,貴人對你用了真心,你切切不可辜負了。」

  伯邑考暗中松了一口氣,雖然他和妲己輕輕鬆松說話,卻是捏了一把汗的。妲己說是真心,卻壓根兒沒什麼真摯的意思,反而處處試探。一直到現在,自己才看到了真心真意的影子。

  這關又過了,當真是厲害的女人,真看不出和自己一樣,是現代過來的……稍稍跑神只是一瞬間,他立刻認真回答道:「雖然還沒辦法說*,但我當真是喜歡,一點兒都不摻假。你也知道我的來歷,喜歡一個了就不會再去喜歡第二個。」

  妲己挑眉:「只是因為貴人?沒有半點因為她是我妹妹的關係?」

  「嘿嘿……說沒有那就是假話了,多少有那麼點,不過也只有一點,大多數還是因為貴人自己,我清楚我的心意,也沒那麼怕死。不用太委屈吧?」

  妲己輕哼一聲,不怕死倒是真的,伯邑考死後受封紫微星,那可是個大富大貴的職業,多少人求著供著,這輩子什麼都不愁。

  「我沒別的事要和你說了,你要不要見見王上?」

  「不必,大王聽王后娘娘的,我也聽王后娘娘的,有何可見?」伯邑考站起來施了一禮:「今日前來,只是攜妻子拜見王后娘娘,感謝王后娘娘的玉城之恩,再無其他。」

  「是嗎?」妲己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

  他真的變聰明了,也圓滑了,而且圓滑了不少。摸著下巴,妲己納悶,自己是不是選擇了一個更加了不得的傢伙?

  不過很快拋到腦後,還有貴人在呢,伯邑考的事情無需在意。

  妲己最近幾日過得挺舒服,解除詛咒見見自己想見的人,在幕後謀劃;回來繼續詛咒,躺在床上挺屍,讓外界去亂,表面上一點關係都沒有。

  只是覺得有點對不起楊戩,這件事情並不光彩,所以她瞞了下來,倒是惹得他為自己擔心。

  「擔心?並不。」哪吒問起的時候,楊戩卻這麼說:「那日我同你出去喝酒,回去不見妲己在床上,就知道她是自己偷偷溜出去了。既然他能夠自由掌握詛咒根本,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哇——」哪吒咂舌:「不會吧……妲己姐還真厲害,她蒙了所有人哎。」

  「的確是很厲害,這證明她有一些非常重要的大事要做,哪吒,你這陣子不要去給她搗亂。」

  「喔……」哪吒看看他的神色:「可是楊二哥,妲己姐連你也一起瞞過去了哎,你不生氣?」

  「妲己是為了我好,為何要生氣?我的身份擺在這裡,況且也有些事情是我看不慣的,她乾脆不告訴我,免得我跟著煩心。」

  「看不慣,說說不就好了?」哪吒奇怪地問。

  楊戩笑了笑,沒有回答。

  妲己是為了生存,雖然也很痛苦,卻不得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一切。自己怎麼忍心為了一己喜惡去制止?況且……這是自己的女人,他用心護著都來不及。

  話分兩頭,在妲己生病的時間內,上朝的自然是紂王。這次沒有昏昏欲睡,也沒有敷衍了事,紂王用自己的行動告訴所有人——他火大了!

  「王后到現在還沒有蘇醒,你們卻只會說這些東西?寡人要你們有什麼用!」

  「王上請息怒。」比干立刻出班道:「王后娘娘臥病,眾臣同樣心痛,但國事不可一日無人裁決,還請大王振作,以一錘定音!」

  「…………王叔比干,你乃寡人之皇叔,沒想到也會說出如此令人齒寒心冷的話。不僅不知為寡人分憂,反而雪上加霜,如此冷酷無情!莫非……你就那麼想讓王后早死嗎?」

  「老臣沒有啊——」

  比干想分辨,紂王卻根本不想聽,他怒喝道:「王叔比干行為不檢、居心叵測,竟然詛咒王后,顯露不臣之意!來人——把這個老匹夫給寡人押下去,重則十四大棍,以儆效尤!」

  「大王息怒——」跪了一地。

  「大王明察!」又跪了一地。

  看比干如此得人心,紂王更加惱怒:「給我拉出去!誰若是求情,同罪處置——扔入蠆盆!」

  蠆盆都出來了,立刻再沒有人敢求情。

  紂王餘怒未息,看著比干被拖了下去,立刻說:「寡人再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之內,若是治不好王后娘娘,你們看著辦!」

  他如一陣風卷走了,還是颶風的那種,於是所有臣子都看向聞太師。

  大王抽風了,他們要怎麼辦?

  聞仲的面色黑漆漆,往常這個時候,他只需要去一趟後宮,找一趟王后,自然沒問題。可是現在……王后也不知道什麼毛病,這倒是什麼事情都不用管了!

  「眾臣先回去吧,沒事了。」他沉聲說,自己大踏步走了出去。

  微子衍坐在自己的府邸中,桌案上擺的全是書簡,一卷又一卷,地下也扔了一地。

  他最鐘*的美人走了進來,步態婀娜多姿:「哎呀呀~~怎麼回事?殿下,您最近也太忙了吧?」

  「美人,你來了?」微子衍立刻站起身,摟著她將她拉過來:「還不是我那個王弟,現在的大王,說什麼要三天之內救活王后娘娘,怎麼救?」

  喜媚暗笑,表面嬌嗔道:「這些事情是所有大臣的事情,又不是殿下你一個人的,何必這麼憂心?放到一邊嘛,您把我都給冷落了。」

  「是本王的錯,美人千萬不要生氣,但本王查的不只是這個。美人果然沒有說錯啊……皇叔比干和我的長兄果然另有密謀,圖謀不軌。」

  「真的!」喜媚驚呼道:「嬪妾還希望自己猜錯……這要如何是好?若是他們另有圖謀,那麼……在行動之前,必要先剷除異己,說不定第一個殺的就是殿下啊!」

  「是啊,他們要殺我……這幫亂臣賊子!可本王也不是那麼好殺的,要殺我,也要掂掂自己的分量,倒是還不知道誰殺誰呢!」

  喜媚甜甜一笑,看著他癲狂的神色,便更加滿意:「嬪妾相信殿下,殿下絕對會取得最後的勝利。」

  「那是自然!」將她摟過來,微子衍重重親了口:「美人,等我成為大王,你就是我的王后!」

  「那嬪妾就等著那一天……」喜媚柔順靠在他懷裡,撇了撇嘴角,切~誰稀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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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興衰幾經秋

  山雨欲來,妲己最終還是醒了,正好踩在第三天傍晚的點兒上,在紂王發作群臣,扔了兩個人進蠆盆以後。

  初醒的王后來到朝堂,腳步一顫一顫,身體異常虛弱,靠人扶著都走不穩,卻還是堅持讓大王放過了所有朝臣,才露出安心的笑容。

  救世主嗎?大王的殘暴讓人看了個通透,她的仁慈也表現得淋漓盡致。曾經消失過的疑惑再次出現,這當真不是她自己導演的一出好戲?但是看著她蒼白的面色,也許不會吧?為了這樣一場戲,將她本來就足夠的威望更加提升一點,然後弄壞了身體?妲己如果會這麼做的話,那就證明她真的病了一場,把腦子給病壞了。

  事情沒發生前誰也不知道,聞仲也不能預知,自然沒有這個念頭。

  誰讓妲己素來在乎名聲呢?不管是一心為國的,還是另有圖謀的都不會想到,妲己這次要的不是威望聲名,不是朝堂權力,而是幾名王族首腦的命!

  吃吃吃……妲己不停在吃,已經吃下不少東西了。

  楊戩笑看著,沒忘記給她擦擦嘴巴:「裝病裝了這麼多天,餓壞了?」

  妲己嘿嘿一笑:「二郎,原來你知道我是裝病?」

  「自然,我若不知,早就日日守在你身邊,還能放你自己一個人去到處亂跑?真以為瞞得過所有人了。」

  嘻嘻一笑,妲己靠著楊戩肩膀:「早說嘛,那我肯定昏得更久一點,若不是怕你擔心,我才不要這麼快起來呢。」

  「傻話,事情做完自然要起身,難道外面你都不理不顧?若是你再不起來,恐怕第一個要發火的就是我。」

  妲己立刻可憐巴巴看著他:「你對我這麼凶,以前明明很好的,現在你都不疼我了。」

  楊戩立刻握緊拳頭,捶她:「你很想看我發火?」

  「疼……」妲己揉著額頭,於是換來了楊戩一個輕輕的吻。

  「沒發現自己的身體更差了些嗎?事情你可以不告訴我,卻不要再做這種事,如果下次再給自己下詛咒,你就不要想能離開我視線以外了,蘇妲己。」

  妲己的脖子縮了起來:「你還是別發火了,真嚇人。」

  搖了搖頭,楊戩無奈:「接著吃東西吧,你需要補充體力。」

  「喔……」妲己繼續往肚子裡塞食物,不過事情也沒忘了說:「過一陣子朝歌會出點事情,不難但卻很麻煩,很多人都會被捲進來。你要不要和哪吒一起出去躲一下?反正這裡也沒有你們什麼事情。尤其你掛著將軍的身份,事發之後,說不定有人會找你麻煩,犯不上。」

  「我留下來,哪吒*去哪裡去哪裡就是,難道我怕人找我麻煩?」

  「是我怕,不是你怕,好不好?」妲己白了他一眼:「那你藏好自己,別讓其他人找到,誰都知道你和孔宣兩個有道術,對付我的如果不先想辦法對付你們,那才是笨蛋。」

  「笨蛋?至少王叔比干不是,不過也只是普通人,倒是不怕你陰溝裡翻船。」

  「咳咳咳……」妲己被湯嗆到了,連忙拿過一邊手巾擦嘴:「你——?」

  「你能查出來的,我怎麼會查不出?」看妲己的樣子好玩,楊戩笑意更深。

  妲己仔細看了看他的神色:「那你不生氣?平日我只不過算計的多一些,做的還不算壞事,可是今日……我真的要殺人了。」

  「想做什麼……你就去做。」楊戩輕聲道:「只要最後的結果是好的,我為什麼要生氣?」

  「可是最後的結果不一定是好的。」妲己撅起嘴巴嘟囔著說。

  「難道對你也不是好的?」楊戩只反問了這麼一句,也不再多說,只是讓侍女把飯食撤下,上些清茶來。

  妲己自己在一邊回味著這句話,忍不住上鉤的嘴角,偷偷地笑。

  「造反?」伯邑考被嚇了一跳,聲音大了一點,連忙看向窗子和門。

  「我處理過啦,不會有其他人聽到,不過若是大姐知道你膽子這般小,不訓斥你才怪。」

  伯邑考松了一口氣:「你不說不就行了?王后娘娘的訓斥還是免了,我身邊有*妻在,哪裡還會出錯?」

  貴人推他:「離我遠點,大姐說了,油嘴滑舌的男人信不過。」

  「可我並沒有油嘴滑舌,而是實話實說,像我這樣的夫君,打著燈籠也找不著,才是最好的。」

  「哎呀,你離我遠點……說正經事呢。」推開他的手,王貴人立刻道:「雖說比干是王叔,微子啟又是先王的長子,但是他們手裡沒有兵權,不能成事,肯定是要找外援的。而最好的外援……」

  伯邑考猜到了王貴人的意思:「你不會說是我們吧?」

  「要不然還會有誰?」王貴人道:「大姐說了,王上日漸昏庸,對周邊壓迫更甚,有壓迫不是就有反抗嗎?還有什麼翻身做主人之類的……」

  伯邑考嘴角抽搐,他還翻身農奴把歌唱呢!這是自己的老婆好不好?這位王后大人到底教了些什麼東西啊!

  「他們若行動,必然會先來找你們,到時候好好應對,千萬別出什麼岔子。」

  「出岔子嗎……」伯邑考用心思索著,指尖敲擊著桌面:「我覺得沒那麼簡單,王后娘娘的意思也許我知道了,他希望我做一個試探,畢竟不知道對方的陰謀,如果他們真的來找,那麼,我就能知道他們反叛的時間,可以裡應外合。」

  王貴人仔細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於是兩眼閃閃發亮看著伯邑考,腦子很好使嘛!

  伯邑考摸摸她的頭髮:「你這樣特別可*。」

  王貴人拍開他的手:「這話說得,平時我不可*咯?」

  「平時是漂亮,都是我喜歡的樣子,我都說不出哪個更好來。」

  王貴人笑得滿意:「嗯~~饒了你吧。」

  「你們……真的決定這麼做了?」武成王沉聲問。

  「這個自然,否則怎會來找武成王你?我們是無奈啊……」比干長長歎氣:「大王這個樣子,我們也是痛心疾首,只是長此以往,殷商天下該怎麼辦?必然是要敗壞的。天下與一人,孰重孰輕?為了天下大計,我們也只能選擇如此。」

  「這樣……比干大人當真一心為國為民。」黃飛虎沉聲道:「但微臣還是要思量些時候,不如明日再答覆二位如何?」

  「這……好吧,希望武成王能以萬民為重。」

  他們離開之後,黃飛虎嗤笑一聲。

  「大哥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很看不起他們。說什麼以萬民為重,還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比干是記恨三天前大王的責打,微子啟則夢想自己成為大王……」搖搖頭,他歎息道:「為了這種事情,連身為臣子的忠誠之心也沒有了,現在的殷商,當真令人扼腕歎息。」

  「大哥……」

  「不過我也沒資格說別人,我自己不是也一樣?不管為了什麼原因,我也沒資格身為一個臣子了。」

  「大哥,你怎麼能這麼說!大哥對紂王忠心耿耿,他卻做了什麼?竟然強自淫辱大嫂,還逼死了她!」

  「別說了……」黃飛虎揮了揮手:「紂王是對我不仁,但是黃家世代忠良,這謀反之名不能掛在我頭上。這件事……不能答應。但此事對我們而言是個機會,屆時朝歌打亂,我們可以讓內線救出飛燕,遠遠離開。」

  雖然心中不忿,但眾人還是點頭,表示願意聽黃飛虎調遣。

  黃飛虎再次歎了口氣,閉目很久沒有說話。

  朝歌風起雲湧,一切都是該了斷的時候了,包括自己也一樣……

  這個生下自己、養育自己的地方,從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離去吧?

  「什麼?先去見了武成王?」妲己一愣,然後哈哈大笑:「這幾個人還真是可*,找誰不好,偏偏去找他。武成王的確對王室不滿,裂痕無法修復,但是我瞭解這個男人,有忠心和友誼牽著他,他做不出什麼謀逆大事,頂多是遠走高飛而已。」

  細作單膝跪地:「娘娘聖明。」

  妲己勾起嘴角:「我是不在乎放他離開,卻也不想他就這麼平平安安地離開,你去,將查探出來的事情告訴聞太師,一字一句都不要落下,也算給聞太師一個驚喜吧。」

  「是。」細作低下頭,很快離開。王后娘娘果然厲害啊,他們是娘娘親自培養的班底,有的時候也會懼怕。無論心計還是手段,王后娘娘果然是最強的。這樣下去,王后娘娘會變成頂樑柱吧?至於大王就沒用了。到那時,他們這些暗衛就可以顯露人前,必定前程遠大。

  一天、兩天、三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數著日子過來的。武成王那邊的消息、聞仲那邊的消息,妲己一點都沒有落下,務求巨細無遺。

  反而是比干那些人,妲己並沒有那麼在意,隨他們照自己的喜歡去折騰。

  反正那些是必死之人,不需要自己多費心思。

  「蘇妲己——」外頭的咆哮聲再次響起。

  妲己打了一個哈欠,打開窗戶,看著可*的小哪吒被孔宣追著打。咳咳……是切磋才對。

  「哎喲~~~哪吒弟弟,你一定要做一個樂觀向上的小孩,時刻不要忘記提升自己的實力,這才是好孩子~萬一你在我這裡退步的,你師父會找我算帳的。」

  「我現在就想找你算帳了!」哪吒氣得直跳腳,可是要阻擋孔宣的攻擊,哪裡有空去理會妲己?只能嘴巴說說,對她而言卻不痛不癢。

  妲己抬手擋住陽光,抬頭看著天空:「最近這幾日的天氣當真不錯,總是呆在屋子裡太可惜了。哪吒,你喜歡不喜歡宴會吖?」

  「喜歡,但是妲己姐你的宴會,我看還是不要去的好,會出問題的。」哪吒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火尖槍一挺,又迎上去了。

  別看他嘴巴裡抱怨,實際上和孔宣打得挺痛快。

  「是會有人倒楣,不過不是你。妲己姐會害你嗎?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妲己嗔怪道:「別人怎麼做你不用管,你去吃就是了。宴請四大諸侯,這可是要上不少窖藏多年的好酒哦。不去?」

  「去!」哪吒立刻精神了,一槍把孔宣逼退,屁顛屁顛跑過來:「我變強了,當然就是要保護妲己姐的,難道自娛自樂?」

  「你啊……跟著你那個發明狂師父也學不出什麼好來了,我看你還是跟在我身邊,起碼不怕學壞。」

  哪吒的眉角挑了挑,湊過來道:「妲己姐啊,你也不是什麼好人吧?跟你在一起不能學壞?我看不一定。」

  「死小子,學會促狹我了是不是?給我站住,今天我非收拾你不可!!」

  笑鬧成一團,楊戩在旁邊看著,微微露出笑容,對身邊的孔宣說道:「妲己如果能夠永遠這麼開心就好了。」

  孔宣搖頭:「現在只是苦中作樂而已,你又不是不知。妲己這次的算計又成功了,所以開心一些,開心過後也就完了,又怎會是永久的?」

  楊戩意外看了他一眼:「你倒是看得通透,平日不是懶得管這些嗎?」

  「也不是什麼麻煩事,為什麼不管?這個女人不容易,有時候看著我也很佩服。」

  「哦?這麼說你看得上妲己了?」

  「這女人沒什麼讓人看不上的地方,卑鄙卻不卑劣,無情卻並非無心,瞭解之後……很難不欣賞。」孔宣抱著雙臂,靠在樹下,嘴巴裡說著欣賞,卻仍然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我看,妲己該給你找些事情做,你才會欣賞她。」楊戩搖了搖頭。

  孔宣一愣,輕笑道:「好像是……在這個女人身邊總有麻煩發生,偶爾安靜了一陣,反倒覺得無聊,無事可做了。」

  「你也該找個女子,貼心陪伴的,整日除了修行就是打架,日子可有樂趣?」

  「修行便是樂趣,你日日美人在懷,陪伴*人身邊,難道不覺得懈怠了許多嗎?」

  「這……倒是沒有。妲己身邊危險甚多,容不得我懈怠,否則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如何能夠保護得了她?終究……不管快樂也好,悲傷也罷,要面對的還是有許多。」

  「最麻煩的,便是你那位掌教師祖。」孔宣冷哼一聲:「聖人的嘴臉我拜見過了,希望那二位當真不錯,卻不知你師祖又如何?他心內向著西岐,想必也不會看得上你的女人,屆時你又當如何?」

  「該如何便如何,能據理力爭自然是好,若是不能……」楊戩看著妲己歡笑的面龐:「她活,我陪她努力活著。」她

  死,自己卻不能陪她一起死,不知道妲己會不會生氣?因為自己還有太多事情要做,有妹妹、有母親。但是等一切結束之後,他必定會去陪伴妲己,刀山火海的地獄也無妨,不離不棄!

  「你們兩個站在這裡說什麼悄悄話?」妲己跑過來,臉色紅潤,雙目有神:「來這邊飲茶,站在這裡說著悄悄話,不知道自己多引人注目嗎?」

  兩個都是極為出色的男子,後宮又是個女人最寂寞的地方,自己若是不盯著,說不定這兩個就要被女人吞了。

  「你們去,我要出去一趟。」楊戩拍拍妲己的肩膀,指尖掃過髮絲,這是外面,他也不好太親密。

  妲己不問原因,只是笑著點了點頭:「早點回來。」

  這種老夫老妻的相處模式,讓孔宣和哪吒都有點牙疼。秀恩*。

  妲己突然轉頭道:「哪吒的可塑性大不大?」

  「的確不錯,但終究還是年輕,仍需歷練,否則難有長足進步。力量可能增長,修為卻難免停滯不前。」

  「別對一個孩子太過苛求嘛,哪吒到底還是年輕,現如今還不到十歲,有些事情需要慢慢來,不能一蹴而就。」妲己摸摸哪吒的腦袋:「你父親在陳塘關當總兵,這麼多年也算兢兢業業,我升升他的職位好不好?這樣,你和你母親也都能過得舒坦些。」

  「我倒是不在意這個,可是母親大人……那就謝謝妲己姐了。」

  「對我不用這麼客氣,況且這不過舉手之勞,身外物就是如此,提供一些方便,難道還能真有什麼大用?不過你父親既然要升官,這幾日就讓他到朝歌來吧,讓王上看看,也好方便述職。」

  提起自己的這個父親,哪吒的神色實在稱不上好,他和父親的關係向來仇視,只不過有師父的調停,再加上還有母親在,他才沒有去尋仇。不過父子的關係仍舊冰點,見了面都不一定會打招

  呼。

  「別生氣,父*與母*不同,十月懷胎,母親對孩子全心全意,不會因為任何原因有所改變,就算孩子做了很多讓她傷心的事情。可是父親的*一半來自對母親,另外一半才是對孩子本身。有人說過,父*是從聽到孩子墜地的第一聲啼哭開始,那麼就比母*少了十個月,十個月足以決定很多事情。哪吒,你的出生不同,你是靈珠子,天材地寶的生命,並非純粹父母賦予,所以當你出生時,你父親給你的那一半*便不足夠。本來如果好好相處,日子長了這也不是個問題,可惜你長得太快,而且性格倔強,又出了龍王那檔子事,才會走到今天的地步。不過沒關係,父子終究是父子,早晚有一天可以解開心結,到時候也就沒事了。」

  「那個……妲己姐……」哪吒頭昏昏:「你說的話我都聽不懂。」

  妲己大笑:「哈哈哈……聽不懂就聽不懂,也沒什麼,你只要開開心心就是了。」

  哪吒立刻點頭,開開心心過日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一直都是這麼做的,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瞧你滿身都是汗,回去吧,我讓人打水給你洗澡,再讓人給你備些你喜歡吃的。」

  「好!」

  孔宣在旁邊冷眼看著:「雖說很多人你都是真心相待,但是始終還是對哪吒最好。」

  「哪吒始終是個孩子,心思最為單純,我怎麼會不喜歡?他是自願留在我這裡的,不管不顧要幫我,也不管到底值不值得,不管是否危險。腦子裡想什麼是什麼,從來不想太多……這是孩子最可*的地方了。」妲己伸了個懶腰:「你不回府去早早歇著嗎?我決定三日後飲宴,這幾日你可要養精蓄銳,到時候有一場好戲看。」

  「你派了胡喜媚吧?狡詐。」孔宣轉身走了。

  妲己吐吐舌頭,狡詐就狡詐,他能怎麼著?


☆、魘咒笑宴藏蕭殺

  三軍統帥是武成王,他便是軍權的最高領導者。

  但這不是全部,禁衛軍一直是在聞太師麾下,保衛王宮內外安全。

  這次從妲己那裡得到了消息,他真是又驚又怒。他知道武成王有心結,但總是想著慢慢解開,時間總會沖淡一切。卻沒想到他如此不知檢點,竟然和叛臣同流合污!!

  王叔比干反叛,大王的兩名兄長反叛,現在再加上一個武成王……這一番鬧下來,殷商聲望肯定會降低,說不定會出大事情!

  蘇妲己這個王后也是,就這麼隨著他們鬧?

  歎了口氣,也知道這件事情和蘇妲己無關,她身中詛咒,什麼都不知道,能阻止什麼?現在看來,這個詛咒應該就是比干他們找人下的,否則的話不會這麼巧合,妲己昏迷的這幾天,不正就是他們密謀的時候嗎?

  當真是令人齒寒,比干也算是元老,紂王更是對兩名兄長不錯,豪宅美婢,就算沒有給實權又如何?貪心不足!

  明日就是飲宴之日,那邊暗潮洶湧,想必絕對會動手。這也是妲己在等待的吧?明明已經知道他們的賊子野心,卻偏偏裝作不知道,一定要讓他們發動了,證據確鑿了,才肯給予致命一擊。

  不管是誰的錯,就算罪無可恕,妲己的這種做法他也不太喜歡。

  「黑麒麟。」走到院子裡,他微微抬手,心*的坐騎立刻搖頭晃腦跑了過來。

  他撫摸著黑麒麟的脖頸道:「光靠蘇妲己那邊的佈置我信不過,這次決不能讓那群叛臣賊子成功。我不想親自出手,你去幫我叫九龍島四聖來,幫忙維持朝歌的佈防。」

  黑麒麟點了點頭,四蹄一蹬,立刻沖上雲霄。

  「黑麒麟啊……你把它放跑去幹嘛?話說回來,我一直很喜歡你的這只麒麟獸,真是好看~怎麼我就沒有一個適合的坐騎呢?」

  聞仲立刻轉頭,看到妲己趴在牆頭上,腦袋壓著手臂,眼巴巴看著黑麒麟飛走的方向。

  於是立刻皺眉斥道:「你是王后,這樣子讓人看到了像話嗎?下來!」

  妲己輕飄飄飛了下來:「這是你府邸的後院,沒有你的允許誰會進來?別那麼凶巴巴,我是來和你談正事的。」

  「你能有什麼正事,還不是為了明日?比干與微子啟、微子衍合謀,但卻不一定明日就會動手,你如此費盡心機,最後說不定沒有任何用處。」

  「不許亂說話!要是真沒用有的話,就是你今日給咒的。」妲己瞪他。

  聞仲哼了一聲:「好笑。」

  「好笑什麼——算了!」妲己揮手:「我又不是來和你吵架的。剛剛你說,比干與微子啟、微子衍合謀?」

  「難道不是?這話是你告訴我的。」

  「我是告訴你了,不過顯然你聽錯,我使人來說——比干與微子啟合謀篡位,聯絡了武成王,聯絡了四大諸侯,而微子衍也有異動。我可沒說過,他們合謀哦~」

  聞仲的臉色沉了下來:「你耍我?」

  「哎呀~~~怎麼這麼說?我的話是有點兒沒說明白,你也能想明白吧?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比干是已經太老了,沒有爭奪王位的心力,才能和微子啟走到一起去,而微子衍年富力強,怎麼肯費盡心力,背著大不敬的罪過,為他人做嫁衣?」

  「你是說——」聞仲立刻明白過來:「他要趁亂分一杯羹?」

  「這個自然,而且這個羹好分,為什麼不做?」妲己笑眯眯道:「成功了,他便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黃雀,不成功,搖身一變,它還可以成為勤王討賊的忠心臣子。」

  聞仲眯起眼睛:「忠心?哼!亂臣賊子!」

  「這麼說,你是不願意再留著他咯?這想法倒是和我一樣,禍根需要儘早清楚。既然如此……」妲己眨了眨眼睛,輕聲道:「既然如此,聞太師就稍安勿躁,不要想著太早剷除亂臣賊子,讓他們自己去鬧,等他們鬧夠了,全部浮出水面了,我們再打撈?」

  聞仲看著妲己,妲己帶著笑,讓人看不出半絲不對勁的地方。對於這些事情,這個女人肯定比自己更加駕輕就熟,算計人、被算計。既然如此,自己何必給自己找麻煩?交給她反而輕鬆。

  「好,這件事情就聽你的。」

  又要再次擺宴了,王宮內忙成一團。

  這個時候,妲己卻把自己關在寢宮內,看著自己面前打滾的男人。

  「梓童,梓童……拜託,我知道你還有,給我,給我!我真的受不了啊啊——」

  妲己伸出兩根手指,輕柔推開紂王拉著她裙擺的手:「王上,您可是一國之君呢,這樣子讓人看到了成什麼話?趕快起來。那藥是為了鍛煉王上的自控力,妲己可不能輕易說放手就放手啊。」

  「拜託你梓童……拜託你,你讓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啊!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不滿意?我改,我改好不好?」

  「唉……王上又在臣妾面前稱我了,這證明臣妾是與眾不同的,臣妾真心感動。」妲己慢慢撫摸著紂王的臉:「也罷,臣妾是個心軟的,不舍的委屈了王上,只能委屈自己了。」

  一顆妖力濃厚的丹藥塞下去,紂王立刻躺倒,臉上帶著滿足和舒適,顯然身在美夢之中。

  這個男人真的太好控制了,他幾乎一點自製的能力都沒有,從一開始憤恨自己,到最後失去常性、害怕痛苦,主動求著這種安樂,只用了一年而已。丹藥的效力顯著,紂王自己恐怕不知道,他已經完全不算是個人了。

  「不過可不能被人察覺,尤其是聞仲,否則的話我是要倒楣的。」拍拍紂王的臉,將他扔到床上,然後打開半扇窗,看著外面人來人往。

  呵呵……明天可是個大日子,是要好好準備才行呢。希望能夠風和日麗吧,因為既然人間要有一場腥風血雨,天公豈能不做美呢?

  第二日,妲己早早就起來了,她穿上一套金*的衣裙,系了淺黃的腰帶,顯得高貴端方。

  不過看到楊戩的神色,她微微一笑,給自己罩上一層輕薄的白紗衣,逼人的貴氣立刻顯得朦朧,整個人也柔美起來。

  楊戩走過來,將她抱住:「你穿什麼都好看。」

  「剛剛那身你明明看著不舒服的,還想瞞我?」

  「倒也不是不舒服,我喜歡看你穿,只是那種明黃的顏色會讓我想起另外一個女人,是一個我非常討厭的女人?」

  妲己疑惑:「誰?」

  「王母。當初我不懂何為真心的*情,為王母的言語所迷惑,以為父親與母親之間的*當真是不正確的,竟然沒有堅持到底,以至於母親到現在還被壓在桃山之下,這是我心中永遠無法抹平的憤怒。」楊戩握緊拳頭,重重錘了一下桌面。

  妲己握住他的手,在自己掌心輕輕摩挲:「終有一日會的,當初若不是因為引得弱水下界,禍害蒼生,你也不會輕易放棄。心中有天下眾生的才是楊戩,否則,又怎會是我喜歡的那個男人?」

  楊戩反手拉起她手,在手指上親了親:「終究我有你,開心得多了。」

  外面傳來侍女的聲音:「王后娘娘,時辰已經到了,大王特來恭請王后娘娘同赴宴席。」這還真的是恭請,帶著小心翼翼的味道,好像這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自己的祖宗。

  「我先去了,你要是想去湊熱鬧的話便早早去宴席上,要不就找孔宣來下棋。」

  楊戩親了親她:「我很快就過去,你在紂王身邊要小心些,你們兩人必定是首要目標。」

  「放心吧,聞太師也不是笨的,他特地安排了暗衛護在紂王身邊,我是那個沾光的,若是真有什麼問題,我也會拉紂王來擋,自有人會拼命保護我。」

  宮內常擺宴,自從紂王昏庸無道之後,隔三差五便是宴飲歡慶,只不過沒有今日宏大。四面八方來了不少臣子,四大諸侯……留守王城的更是一個不缺。這些全都是妲己召集來的,自然是以紂王的名義。

  臣子反叛是大事,總會被傳得沸沸揚揚,壞話多好的少,所以自然要找些人見證,才好正大光明。

  妲己的心思聞仲也猜到些,不免鄙視她,反叛就反叛了,算計就算計了,偏偏用這個法子,豈不是讓人身敗名裂,臭遍神州大地?

  這是正式的國宴,沒有那麼輕鬆,紂王一舉杯,眾臣便要跪叩,感恩的話一套接一套來,聽得人都累得慌。再加上此刻王后掌權,他們也不能輕忽了,於是起起坐坐更加頻繁。

  妲己看著好笑,於是示意紂王不要再舉杯喝酒,自己也收斂了些。

  酒過三巡,費仲起身拜道:「大王天縱英明,王后娘娘更是母儀天下、澤惠萬民,眾臣無不敬仰大王與王后的天威。微臣不才,實在不知如何表達內心敬慕之意,今日特獻詩一首,請大王與王后娘娘品鑒。」

  妲己嘴角一抽,說不出話來。這碼事自己可不知道,想來是費仲蓄意討好弄出來的把戲。平時倒是沒什麼,費仲拍馬屁的功夫向來不錯,可以聽一聽。可是今日……這邊才慷慨激昂獻詩,那邊就亂臣賊子一堆,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這耳光也打得太響了吧?

  輕咳一聲,妲己也懶得使眼色,直接對聞仲傳音過去:【還不阻止這個笨的?等到一會兒反叛的蹦出來,再想想這會兒的獻詞,看看打的是誰的臉。】

  紂王哈哈大笑,顯然是對費仲的話十分滿意,剛要開口讓他頌詩,聞仲站起身朗聲道:「今日大慶,老臣在此敬大王一杯,願大王聖體康健。」

  紂王嚇了一跳,聞仲是輔政老臣,天子之師,向來都是嚴肅非常。平日裡難得看到他笑臉,說話也只是訓誡,似今日這般祝禱壓根兒不該存在。莫不是太師覺得我最近做得很好?

  想到這裡,紂王立刻激動了:「太師客氣了,太師是寡人的肱骨之臣啊!快坐,不必站著。寡人在此回敬太師一杯。」

  於是費仲就被遺忘在那裡了,不過他也不是笨蛋,見聞太師把自己打斷,又見到妲己目中的冷光,立刻明白自己是做了蠢事,於是立刻坐下,臉上還掛著笑容,一點兒也不像被打斷了的樣子。

  這也是一個狠角色,可惜不走正路。

  淡淡掃了他一眼,聞仲坐下。

  「王叔。」紂王突然又說:「前幾日寡人為王后憂心,重責了王叔,心中不安啊。王叔沒有怪責寡人吧?」

  「微臣不敢。」比干立刻起身,面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以紂王的驕傲,沒想到他會對自己說這種話,或許……或許大王還有救?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也不想走上謀反這條路。

  微子啟的神色就難看了,看比干就知道他心軟了,勝利在望,怎麼能讓老皇叔在這個時候退縮?

  還好,不滿比干要退縮的不止微子啟一個,妲己眼珠微閃,紅光隱沒,紂王的神色立刻顯得有些呆滯。只不過沒有人抬頭看,自然也沒有人會發現。只是聽著紂王的聲音顯得冷硬了起來:「只是王叔,那等大逆不道的話以後不能再說,否則,寡人也不能姑息親人。」

  聞仲看得清楚,比干原本眼底的光輝再次黯淡下去,只應了一聲是,就不想再多話。

  「王上今日何苦說這些?大好的日子,這些還不都是些瑣碎小事?王上與眾臣同樂,不好嗎?」

  「哈哈……梓童說的正是!」紂王再次舉杯。

  眾臣起身與之對飲,跪倒謝恩,又是一陣嘈雜。

  微子啟對比干施以眼色,是時候了。

  比干抬頭看看紂王,看他正在哈哈大笑,看著下面美人跳舞,還是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歎了口氣,他點點頭,做吧!

  賓主盡歡,紂王大封群臣,也貶黜了一些人,眾臣們打眼看了看,受封的都是王后看得上的,可見紂王的心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后如何。

  有些老臣搖頭歎息,不過大多數人想的是如何走王后的路子,好讓自己能夠平步青雲。

  做官的,誰不想做天大的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是何等的榮耀?如果要巴結王后,才能讓自己官位至高的話,那麼很多人願意巴結。

  微子啟冷眼看著,紂王酒醉半酣,興致頗高,王后娘娘咯咯輕笑,面色潮紅,連聞太師都喝了不少酒。

  甲士們悄悄走進來,閃閃發光的武器藏在身後,重型盾牌舉在身前。

  微子衍雙目朦朧,似乎已經快要醉不醒,實際上一直在左顧右盼,不肯錯過任何事情。

  甲士進來,他看到了,發現竟然是向著高臺,於是在心裡暗罵蠢貨。擒賊先擒王是應該,可那是大王,聞太師又不是蠢的,可能在那附近一點戒備都沒有嗎?就算現在酒至半酣,暗處的衛士可沒喝多,就這樣偷偷摸摸上去,他們怎麼會沒有察覺?

  反正他的死士也在外面,先看看再說,足夠混亂的話,就讓他的死士摸進來,殺了紂王,再推到那兩個傢伙的身上。到時候自己就是平叛的功臣,大王又死了,還能有誰比他更適合王位?

  越想越覺得開心,不由得看向蘇妲己。這個王后娘娘當真是絕美,一顰一笑都如此銷魂,而且還有治國能力,當真是舉世難得的尤物。雖然他也有一個摯*的美人,不過當了大王可以有後宮三千,多幾個想必沒問題。

  妲己輕輕揉了揉耳朵,不必去看,也知道這股視線來自何方。所作所為還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竟然就開始肖想自己了嗎?真不知道怎麼死的。一個人幻想太過無所謂,如果想將不切實際的幻想變成實際,那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轉過頭,妲己對聞仲舉了舉杯,是時候了,他還要等待什麼?

  聞太師沉下臉,沒錯,是時候了,解決這幫叛臣賊子!


☆、宴下殘花慘敗日

  事情發生得很快,很多大臣回憶起那天的一切,都不太記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是一聲尖叫,來自服侍王后的侍女,倒在了血泊之中。

  小小的混亂,很快被聞太師壓下,眾臣卻看到,大王和王后的脖子上被壓了兩把閃閃發亮的鋼刀。

  「聞太師,小的知道你的本事,還有幾位將軍……不過小人奉勸幾位不要亂動,否則的話——」他刀身側了側:「就算暫時不殺,但若是王后娘娘漂亮的臉蛋上突然多了兩道疤,這以後也沒法見人不是?」

  「大膽!你是哪裡來的賊子?」下面已經有大臣在大聲呵斥,叫禁衛軍。

  「賊子?小的可不敢當這個稱呼。」挾持了紂王的那個說道:「要說賊,我手下這個才是賊,而且是國賊!再讓他當這個王,殷商天下就要完了!」

  「嗤——呵呵……」妲己突然笑出聲:「本宮還當哪裡竄出來兩個膽大包天的匪徒,竟敢挾持大王與王后,原來是打著篡位的主意。不過憑你們兩個跳樑小丑也能當王嗎?背後定然還有人指使,說出來,本宮還能放你們一條生路。」

  「閉嘴!」挾持她那個人一拳打上她的臉頰:「妖後!這一切都是你的緣故,如今你也只是階下囚,得意什麼!」

  妲己面色陰沉下來,舔了舔嘴唇,這一拳她記住了。

  「你們還是趕快放了大王和王后吧,兩位壯士。」微子啟立刻站起身道:「縱使大王的確有錯,但那也是大王啊,我知兩位壯士的心意是好的,但是不要用錯了法子。」

  挾持紂王的人神色微微緩和:「微子啟大人,您也是皇親國戚,也是這個昏君的親哥哥,難道不覺得痛心疾首嗎?其實你身為長兄,更應該挺身而出、盡職盡責才對。這樣吧,微子啟大人,如果你願意繼承王位,解救萬民於水火,這件事情就算了了,我們兄弟也算為黎民眾生做了點事情。到時不管你要怎麼處罰我們兄弟,我們兄弟都認罰!只要你能做個好大王。」

  「這……這不好,不好,我們是有大王的,我怎能越距呢?就算大王是有些錯,但說不定還是可以改的。」

  他在那裡假惺惺,能在大王眼皮子底下當臣子的,又有哪個是笨蛋了?一眼就看出來,原來這場反叛行動,就是這個平日看著忠厚老實的微子啟做的!

  聲討立刻此起彼伏,微子啟也不裝了,朗聲說道:「紂王昏庸無德,禍亂蒼生,本王身為長兄,痛心已極,昔日父王對他委以重任,沒想到竟至今日情境,為求黎民安樂、蒼生穩固,本王不得不自薦其力,接替重任。眾位大臣若是有覺得本王說得有道理的,便請站起來,支持本王!」

  眾臣互相打著眼色,立刻有忠心的臣子跳了出來:「你竟敢為一己私欲,如此顛倒黑白!禁衛軍!禁衛軍呢?」

  「不用叫了,你以為禁衛軍還會來?」微子啟拍了拍手,藏在四周的甲士立刻蜂擁而出,對眾大臣們虎視眈眈。

  微子啟哈哈大笑:「好了!有願意輔佐本王的,請站出來,本王絕不虧待!」

  比干是第一個起身的,這件事本就是他和微子啟雙雙謀劃,他怎麼會不支持?

  「皇叔比干,原來這件事情也有你一份。」聞仲突然沉聲說,這是出了這件事情之後,他第一次開口,夾雜著顯而易見的怒火。

  比干沒來由顫了一下,然後才沉聲道:「我也不想這樣,但總是殷商為重,而不是紂王一人。」

  「呵呵……」妲己突然輕笑,嘴角還有一絲鮮血,不過似乎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情,是以渾不在意了。

  被她笑得有點發毛,制住她那人粗暴推了一下:「笑什麼?」

  還想再動手的時候,被妲己看了一眼,竟然立刻手腳發軟,什麼都不敢做。

  妲己這才轉頭,對聞仲笑道:「聞太師,你是不是也覺得剛剛那個話耳熟呢?」

  聞仲冷哼了一聲:「你記性還算不錯。」

  妲己太過輕鬆,聞仲也不當一回事,這讓微子啟開始緊張。而且眾臣站起來的不多,只有幾個害怕四周甲士、害怕他權勢的小官,以聞仲聞太師、老丞相商容為首的老臣都沒有起身。最重要的,本來含含糊糊的武成王沒起身,還有和他商量好的四大諸侯,此刻竟然都在裝傻!崇侯虎原本就是個小人,而且又怕事怕死,自己不在乎,南伯侯卻在猶豫什麼?還有姬伯邑考這個混蛋,當初答應最乾脆的就是他,現在竟然坐在那裡低著頭,當自己什麼都沒說過了嗎?

  也罷,反正自己現在勝利在握,等掌了權再慢慢收拾他。

  他揮手道:「將紂王和王后給我帶下去,分別關押,記得對王后娘娘好一點,這可是我們殷商的大功臣,日後本王也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哈哈哈……大哥可真是厲害啊,做了這麼多事,竟然還想抱得美人歸?」微子衍突然大笑道:「可是就算做得再多,名目再多,也不過是個叛臣賊子,千百年之後,後人說起大哥來,除了這個稱呼哪裡還能有別的?」

  微子啟的面色沉了下來:「這麼說,二王弟你是不服我了?」

  「王兄如此作為,讓人如何心服?而且王兄誤會了,王弟不是不服,而是……」他抬起手,重重往下一揮:「為了剷除亂臣賊子!」

  尖銳的呼嘯聲響起,黑衣人自四面八方撲了過來,毫不客氣屠殺微子啟手下的衛兵。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除了殺微子啟的手下之外,還有誤殺,誤殺的自然就是那些沒有起身支持微子啟,對紂王忠心耿耿的臣子。

  微子啟的臉都青了,不停大聲呼喚甲士,來援助的人卻越來越少。

  「不用喊了,大哥,你的重甲衛兵敵不過我的死士,早就不知道死在哪裡了,你怎麼和我鬥啊?」

  微子氣得臉色發青,終年打雀卻被啄了眼,微子衍向來老老實實的,誰曾想竟然暗藏禍心!看清了自己的打算,在背後籌謀,等著坐收漁人之利!會咬人的狗不叫,當真說得一點兒都沒錯!

  「你不可能……我準備了甲士三千,全在四周,怎麼可能被你一人解決!」他咬牙切齒道:「微子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你養了多少死士我心裡有數,絕不是我的對手!」

  微子衍微微一怔,不祥的感覺浮現。微子啟沒有必要這個時候說謊,可是三千甲士?不可能的……自己的死士來報,在外清剿的外加上這裡的,加起來也不過只有五百左右。

  還有兩千五莫非消失無蹤?

  看微子衍眉頭深鎖,微子啟得意之色一閃而沒,冷哼道:「你真以為能殺了我嗎?二王弟,竟敢和我作對,你真是不知死活。」

  「不……不對!」微子衍終究沒有被沖昏頭,立刻想到哪裡不對頭。如果不是自己,也不是大哥,那就是——臉色突然慘白,他帶著不敢置信的神色,遙遙看向王座。

  蘇妲己已經不知何時恢復自由,楊戩楊將軍站在她身邊,至於那個制住她的人則倒在一邊,生死不明。

  而紂王……此刻竟如此兇狠,抓住那個控制他的殺手,從脖子那裡撕開,鮮血淋漓扔到檯子下麵。

  「王上先不要生氣,我們慢慢來。」妲己柔柔說了一句,安撫了紂王,才轉身道:「聞太師,還不快讓剩餘那兩千五百名甲士上殿勤王護駕?也免得微子啟伯王擔心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屬,為其憂心。」

  聞仲揮了揮手,立刻蜂擁甲士進殿,每個的脖子中都紮著紅色的布條,結果殿內未紮紅色布條的,還有微子衍派來的那些死士殺手,一個個全被捅翻在地。

  到頭來多高的武藝都不管用,一群穿著厚重鎧甲、手拿長槍的武士並排往前沖,要如何躲避如何抗衡?

  「我一直以為或許你還算聰明,沒想到當真是個蠢的,我和聞太師安插人手,你竟然全數信任,當做你自己的心腹。嗤……」踢了踢腳底下的人,妲己重新坐穩:「這樣的腦子,這樣的手下,謀朝篡位?你還真看得起你自己。我便當做看了一場耍猴戲,陪演的人還真不少。」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個個被砍倒,死於血泊中,微子啟瘋狂了:「給本王殺了她!殺了他們!」

  只要殺掉了王和王后,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離檯子比較近的還有十幾名甲士,聞言立刻沖了上去。造反一事唯有斬立決而已,弄不好還要全家上下五馬分屍,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一拼。

  妲己向後躲了一下,順便也拉著楊戩,這一躲躲在了紂王身後。

  楊戩狐疑看著妲己,自己三尖兩刃刀都拿出來了,妲己偏偏……紂王這時候能有什麼用?

  妲己噓了一聲:「看著就是。」

  在剛剛扯開那個人脖子的時候,紂王的眼睛就已經泛紅了,此刻看著一堆人沖向自己,嘶吼一聲便撲了過去,明明手無寸鐵,卻力大無窮,一拳就能將人打飛,骨碎筋折。

  妲己勾起嘴角:「不錯吧?」

  楊戩離得近,看著紂王的樣子,搖了搖頭。脖子上的筋都一根根暴了起來,瞳孔發紅,聲若野獸,哪裡像個人了?

  沖過來的甲士至少有二十幾名,有幾名被攔下了,也算是他們的運氣,因為沒攔下的無一例外被紂王宰了,連個全屍都沒有。

  紂王的兇殘嚇壞了很多人,大臣們有的張口結舌,有的噤若寒蟬。

  紂王似乎還不滿足,轉身惡狠狠盯著微子啟。

  微子啟張口結舌,竟一個字說不出來。他是被一個人盯上?還是被一頭瘋熊給盯上了啊?

  「大王稍安勿躁,此事交給臣妾可好。」妲己覆上紂王的手臂,慢慢摩挲著,讓他眼中的紅色褪了下去。

  「也好,這件事情就交給梓童。」紂王反身坐下,雙手還帶著血,仍然是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

  微子啟上前一步,卻突然被大力壓下,禁衛軍已經來到宴席上,將所有反叛者制服。

  冷冷看著他,還有同樣跪在他身邊的比干,妲己輕聲道:「不管你們有什麼理由,王叔比干、伯王微子啟,你們的所作所為都罪無可恕。不過本宮給你們個機會辯解,看看你們還有什麼好說?」

  微子衍低著頭,這裡最聰明的也許就是他。成王敗寇,還有什麼好說?說得再多,也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比干慢慢昂起頭,對上紂王滿含殺意的眼睛,再側過來,看到妲己嘲諷的笑容。他仰天長笑:「哈哈哈……殷商……完了,還是完在一個女人手裡,不管我做什麼都沒有用啊!」

  沒等妲己說話,紂王已經咬牙切齒跳起來,指著他怒吼道:「你身為寡人王叔,竟然反叛,反叛不成,便詛咒我朝?!來人!給我把比干老賊拖下去,挖耳削鼻,拔掉舌頭,剁下手腳扔進臭坑!寡人便要看他如何自生自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比干狂笑著被拖出去,微子啟才終於感到害怕。大勢已去,莫非自己也要死得這般淒慘?

  紂王轉向微子啟,剛想說同罪論處,手卻被妲己按住:「王上稍安,還有不少事情要問這叛臣呢。有多少同黨,還有什麼危險……待一切問明核實,再給大王出氣,可好?」

  紂王深吸了一口氣:「也好,微子啟便交由梓童了,不過——」看向四大諸侯的席位,他連連點頭:「好……好你個東伯侯啊,你好大的膽子!」

  姜桓楚面色木然,終於緩緩站起身,不肯在壓服下再次跪倒:「紂王陛下,當初你廢了老臣女兒,擄了老臣兒子作為人質時,便該知道有今日。」

  紂王怒道:「姜氏身為中宮卻惡妒成性,寡人只是廢後,而未株連其罪,已經是法外開恩,你竟敢因此事有叛逆之心,寡人定要誅你九族!」

  姜桓楚閉上眼睛,不再說話。落到今日這地步,他已無話可說,聞太師與蘇王后聯手無人能敵,自己惟死而已。

  一個個叛臣被拖下去,殺的殺關的關,等待審判。妲己看了一圈,眾臣雖然噤若寒蟬,但到底還是省了些動搖的心思,需要慢慢捋順。

  「……王上累了,本宮也累了,眾臣都去休息吧。但是——在場眾臣明日必須盡數上表,讓本宮看看你們都在想什麼,才會在王上和本宮眼皮子底下出這種亂臣賊子!」

  眾臣紛紛請罪,一一告退,原本喧囂的宴會很快空無一人。

  聞仲走過來:「事成了,你滿意了?」

  「瞧聞太師這話說的,好像是我願意讓他們反叛一樣,我是當朝王后,可當不起這般指責哦。」

  「是嗎?你當我不知,大王出言激怒比干是你的授意,比干已有退卻之意,你卻連一條退路也不給啊。」

  「這退路給不得,反叛的心思一旦種下,便深埋心中,無法拔除,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挑起來。我沒那個興致時時提防,等著未來某一天再出動亂,一勞永逸難道不好嗎?」妲己目光輕轉,定睛在剛剛挾持自己的那個殺手身上,如今他已被打暈過去了。

  摸上自己的臉頰,神色更加陰霾:「這輩子我第一次被人打了臉,感覺可不怎麼好。」

  她的感覺不好,楊戩的表情更差,前所未有的冷冰冰、陰森森。

  「誰讓你托大?」聞仲輕嗤了一聲,指了指那個刺客:「反正敢對國母動手也是死,你若是心中不忿,拉下去五馬分屍就是了。」

  「……不,吊在蠆盆裡,別吊的太低,讓大蛇咬了他的上半身去。我要讓他活著,等我先解決了微子啟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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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悠閒分離在即

  王宮外牆側有一個地方,從來無人問津,只有宮內犯了事的、最低下的宮人才會來到這裡,也只是每天傍晚的時候,把一桶桶泔水倒進池子中,攪拌,等著第二天運出去,餵食牲畜或者灌溉王都附近的農田。

  可是今日,這個地方卻被兵士們把手,一個個都愁眉苦臉,誰讓這味道這麼臭呢。

  而在最小也最臭的那個坑裡,一個人仰躺著,兩個眼窩都被剜掉,耳朵和鼻子都被割了,手腳血跡斑斑裹著骯髒的布條。

  「開門。」妲己來到門前,帶著斗笠和面紗。

  「王后娘娘!」守門的衛兵一聲驚呼:「這裡……這裡可不是王后娘娘聖駕該來的地方啊,恐怕會衝撞了娘娘的。」

  「衝撞不衝撞就免了,本宮何時忌諱過這個?今日本宮是來看比干的,你們開門就是了。」

  「……是。」

  大門敞開,臭味就更加明顯,妲己暗掐法決隔絕了臭氣,沿小路走進去。

  比干已經不像活人,只是比死人多了一口氣而已。

  妲己微微皺眉:「伺候王叔比干的人在哪兒?」

  立刻一個人小步跑了過來:「是、是奴才。」

  「你可有盡到你的職責?」

  「這個……回王后娘娘的話,大王說了,不能讓罪人比干餓著凍著,每日二十鞭,除此之外並無其他叮囑啊。」

  「你記住就好,人給我養的好好的,活好了有賞,若是死了,你跟著一起去陪葬。」

  小奴才的汗立刻下來了:「是!奴才遵旨!」

  而比干,只有在妲己剛剛說話的時候他手指頭動了動,然後繼續挺屍。

  「唉……王叔這樣真是可憐,妲己看著都不是滋味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比干的聲音沙啞,帶著顯而易見的疼痛,卻仍然那麼堅決:「老臣做過的事情從來不後悔,只可惜力所不能及,輸給你這個妖後!」

  「呵……本宮不是說這個。」妲己抬頭看了一眼,揮手道:「都下去,本宮要和王叔談一談。」

  「這……」

  對方微微遲疑,妲己的眼睛一瞪,立刻一點反對的聲音都沒有,盡數離開。

  比干的腦袋動了動,最後還是放棄移動自己從上疼到下的身體:「我沒話跟你說。」

  「本宮知道,我說,你聽著就是了。難道我還指望你那嘴巴裡有什麼我喜歡的回答?」妲己本想彎腰湊近,但是看了看,還是嫌惡的離遠了點:「其實……叛亂一事很是奇妙,對錯不在成功與否,而在於如何說。如果有人肯替你說話,那就算你錯,也不會是什麼大錯——尤其這話從我嘴巴裡說出來,就和事實一樣。可我沒有說,你可知道原因?」

  比干不說話,當做自己沒聽到。

  妲己笑笑,也不以為仵:「你或許想,因為你從來看不上我,雖然表面不說,私底下卻處處與我做對,所以我自然不該幫你?」

  比乾冷哼一聲,算是默認了妲己的話。

  「愚蠢的想法。和我作對的人不少,最明目張膽的就是聞太師,你見我對他怎樣了嗎?這根本不是理由。不過看你現在如此可憐,我告訴你吧。」妲己輕聲說道:「一切都是因為你啊,比干王叔……從我昏迷開始佈局,引你入甕,牽連了那麼多人,甚至利用了兩個王兄……做這麼多事情,只是為了給我一個更加充足的理由——殺了你。」

  比干的身體一顫,終於第一次動彈,他掙扎著在骯髒的糞堆上抬起頭,沒有眼球的眼眶直直對著妲己。

  「不過這也怪不得我,我只是推波助瀾,有叛逆心思的終究還是你自己。」「

  為什麼……你……」

  「仔細想想,難道你想不起來嗎?」妲己的聲音突然奇寒如冰。

  「只是因為……一個墳墓?」

  「那是我的家,而且是我祖祖輩輩的家,比干!」妲己陰森森道:「你敢毀了那裡,就要付出代價。」

  站起身,她冷冷道:「我不會讓你死,你可以放心。不過除非天地異變,殷商覆滅,否則,你這輩子也就這麼活下去了。」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突然咯咯笑了:「比干王叔,你如此冠冕堂皇叛亂,說是為了殷商萬民。那好啊,殷商不滅,你就要一直在這裡受苦;殷商若有一天當真覆滅,我保證,在我死之前把你放出去,甚至讓你親手報仇。你選擇滅還是不滅?」

  妲己哈哈大笑著走出去,比干重新閉上眼睛。

  他沒什麼要思考,妲己不是來給自己一個建議,而是來嘲笑自己。而他……從未有一時一刻比現在看得更加清楚。不管結果如何,他都不可能離開這裡,也沒有資格離開了,只能像個牲口一樣活在此處。

  死?那倒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可他卻不能死。如果他死了,那就等於他向蘇妲己認輸,連最後一絲尊嚴都沒有。死亡就是逃避,窩窩囊囊。

  回到自己的宮中,妲己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讓人準備一池熱水,噗通一聲跳下去,直至沒頂。

  然後冒了出來,大大出了一口氣。

  「呵呵……」

  突如其來的笑聲把妲己嚇了一跳。他立刻轉頭:「你啊,要嚇死我嗎?」

  「你哪有那麼容易被嚇到?我是看你很開心,忍不住也很開心。」楊戩就坐在寬大的浴池邊,伸出手,撥了撥稍顯熱燙的水花。

  妲己挑眉,池子裡花瓣鋪了一層,在熱氣中香氣四溢,她倒是不怕春光流溢,於是便遊了過去,伸出兩隻嫩白無暇的手臂搭在池邊,沖著他輕聲淺笑:「我是很開心,你也很開心……水也很熱呢。這麼說,楊將軍想和本宮一同戲水嗎?」

  「若是王后娘娘的意思,微臣怎能不從?」

  妲己只是說著玩笑的,楊戩卻真的脫了衣服,進了池子中。

  妲己立刻覺得自己的臉頰開始發燙,水似乎太熱了一點……她不太確定到底是不是水的原因。於是一點點退後:「那個……楊二郎,你今天似乎不太對勁?」

  「我沒什麼不對,只是為你開心。」楊戩將她拉過來,動作很是突然。

  妲己摔在他懷裡,只能摟著他穩住自己的身體。

  「紅了臉頰,真是好看。」楊戩伸手撫摸她的臉頰,一點點向下,再到了脖頸和鎖骨。妲己的身體發軟,就在她以為楊戩會進一步動作的時候,那只手卻向旁邊滑去,抬起了她的手臂。

  「還好,兩隻手都已經沒事了。」

  「本來就沒什麼事,養一段時間就好。」妲己輕笑著,揉著自己的手臂,只是揉了一下而已。

  楊戩卻沒有放手,而是湊到自己的唇邊輕吻:「妲己,你的任何事情都讓我擔心,還好不是一直如此,否則的話,恐怕幾年之後,你看到的就是滿頭白髮的楊戩了。」

  「我們的二郎就算白了頭髮也很帥啊。」妲己親了親他,□的皮膚在滑潤的水波中互相摩擦,很快帶來更加灸燙的熱度。

  「我覺得共浴的這個提議不好……」妲己喃喃著說。

  楊戩只是抱著她,但那手臂的力量似乎有些大,肌肉緊繃著,指尖也在一點一點摩擦。

  「我也覺得不好,你現在正是疲憊的時候,我不該壓榨你的體力。」楊戩用兩隻手抱著她,壓得很緊,以確定自己的手不會摸到不該摸的地方。但是這樣也讓兩個人貼得更緊密,妲己能夠輕易感受抵在下腹的堅硬。「

  好像你說得和做得很不一樣,你已經準備好壓榨我了。」一下一下眨著眼睛,妲己輕輕蹭了一下,似乎是有意或者無意,更加挑起了兩人之間的火焰。

  妲己咕噥了一聲,身體一點力氣沒有的樣子,就這麼靠著他。

  「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哪裡像一隻狐狸?就是一條美女蛇。」楊戩將她攔腰抱了起來,靠在池子旁邊,自己壓了上去,借著水的潤滑輕輕刺探,慢慢壓了進去。

  妲己呻吟了一聲:「你明明說過,不會壓榨我的體力……」

  「我後悔了,你喜歡我後悔是不是?」

  妲己隨著楊戩的動作發出呻吟,她的確喜歡……

  接下來是一段開心的日子,朝堂的事情不少,不過論功行賞之後,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妲己處理了。聞仲是個厲害的,一切一力承擔,而妲己也明白,自己若是掌握朝政太久,誰都不會開心。所以乾脆先讓自己開心一點,學學紂王,稍顯昏庸,只有需要她的時候才會出現在朝堂。

  「你的日子就這麼過去了?」在一次切磋之後,孔宣問她。

  「不,我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所以我在等。」妲己輕聲道:「我不知道我等到的是什麼,但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就只有等。」

  等到的是什麼?不安的是什麼?妲己不知道。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相信自己會知道的。

  第一個出現的不是別人,還是玉鼎真人。

  妲己在旁邊看著,只覺得好笑:「玉鼎師父,你怎麼每次都是風風火火、怒氣衝衝的?」

  「因為每次都是因為你!」玉鼎真人瞪了她一眼,乾脆地說:「楊戩,哪吒,師尊已經下了最後命令,你們兩個必須跟我回去昆侖山!」

  楊戩一愣,哪吒已經先撲了過來:「為什麼?昆侖山出了什麼事情?」

  「昆侖山沒出事情,如果你們再不回去,出事情的就是你們了!」玉鼎真人顯然相當火大,隨時想揍人的程度:「別的不說了,你們兩個也不要磨蹭,馬上和我回去。」

  沉默凝滯了很久,哪吒第一個喊了起來:「我不會去!這叫什麼事情啊?當初也是掌教師祖同意我來的,現在什麼原因都沒有,說走就走?還什麼最後命令……說得那麼嚴重,總要給我們個原因吧!」

  楊戩緩緩搖頭:「沒有原因便沒有原因,哪吒,你回去。」

  「楊二哥?」哪吒一愣。

  「聽我的話,你還是回去的好,哪吒,這裡有我和孔宣,不會有事。」

  「可是……妲己姐?」

  「放心吧,你妲己姐我不會出事,孔大哥更加不會出事,這麼長時間你師父也該想你了,而且哪吒的功夫還沒到火候,難道不該回去好好修煉?」摸了摸他的腦袋,妲己柔聲笑道:「你還是能來看妲己姐的,只不過不是最近而已,收拾收拾自己的東西,去和父母打聲招呼,然後同你楊二哥一起回去吧。」

  「咦?可是楊二哥剛才說了,他不打算回去的。」

  「你楊二哥只是捨不得離開而已,哪裡是真的不打算回去?尊師重道要緊,總要回山看看的。」蘇妲己逕自對哪吒說話,看也不看楊戩一眼。

  「妲己!」楊戩沉下面色,她難道不知,若是自己這次離開的話,再回來就難了。

  妲己對他笑笑,走過去低聲道:「你回去就是,難道真守著我不動彈?我這邊暫且沒事了,等到事情繼續下去,你早晚要下山,到時候再過來不就好了?只要你我心中無他,還在乎是否分隔兩地嗎?」

  「我只是不放心你這邊,修道之人瞬息萬里,也許我這一走,很快你就會出事,那時我遠在昆侖山,如何知曉?」

  「嘴巴裡就不能有點好話?還出事呢,我若是會出事的話,那所有人都要倒楣了。到時候朝歌大動,你會不知道?再者說,不要太小看我與孔宣兩人。回去吧?」

  明知道妲己說了這麼多,到底還是擔心自己,楊戩卻拗不過她。只能看向孔宣,示意他說句話。

  孔宣看看楊戩,再看看玉鼎真人,緩緩開口道:「昆侖山的事我不想管,也懶得管,但妲己的事情我自然不會置身事外。」

  這話說得冷情,但也是承諾了會保證妲己的安全,楊戩總算稍稍放心。於是拉過妲己,點了點她唇角,輕聲道:「有什麼事情不要逞強,能偷懶便偷懶些,盡交給孔宣和聞仲去處理,自己韜光養晦才最要緊。如今軒轅墳被掩埋,裡面的人也已經沉睡,你什麼都要靠自己了,切不可像以前一樣逞強……」

  聽著楊戩碎碎念,妲己帶笑不停點頭,最後還是沒忍住,重重要了楊戩一口:「你都快變成老頭子了!和你保證,下次見面時,我還是吃得好睡得香,弄不好還能再胖兩斤~」

  楊戩也忍不住笑了:「好,就算你胖成了小豬的模樣,我也還是喜歡的。」

  兩人甜甜蜜蜜一會兒,終於分手,玉鼎真人的來意達到,倒是也給妲己好臉色看,隱晦地提醒她要注意。

  妲己笑著應承了,毫無瑕疵將三個人送走,那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孔宣冷眼看著:「你若是不願,大可以將人留下。」

  「二郎和哪吒的身份不同,我怎能留下?」妲己坐在桌旁,咬著嘴唇:「玉鼎真人的話你可聽明白了?二郎他們走了,麻煩也就要跟著來了。」

  「我自然聽得清楚,卻不知你可想好如何應對嗎?」

  「沒有。」妲己轉過頭:「所以要先拜託你一件事情。」

  孔宣挑眉。

  「把那只小笨龍送回不周山,告訴他,遇到什麼事情都推得一乾二淨,把自己保住了就好,別想別的。」

  「這話我去說自然無妨,但你好像交代後事一般,我不喜歡這語氣。」

  「什麼事還是交代了好,這叫做沒有後顧之憂,而非後事。孔宣,我發現你最近越來越烏鴉嘴了。」

  瞪了妲己一眼,孔宣也離開。

  偌大的壽仙宮立刻顯得空洞,相濡以沫的愛人走了,吵吵鬧鬧的弟弟也走了,自然,還有從來見不得她過開心日子,總要把她訓練得慘兮兮的孔宣。

  坐在那裡發了一會兒呆,妲己突然起身,彎下了自己的腰:「娘娘萬福,妲己在此有禮了。」

  屋內若隱若現的人影,帶來強大的威壓:「不錯,闡教弟子未曾發現,孔雀未曾發現,倒是讓你發現了。蘇妲己,你的進步不小。」

  「只是些許機緣而已,怎入得了娘娘的眼?」妲己低著頭,一點表情都不肯顯露出來。

  「不用妄自菲薄,你的確是厲害了……不僅在殷商風生水起,讓眾人咒駡紂王、稱頌你這個王后娘娘,還有閒心去不周山封印魔族,解救黎民蒼生。」

  妲己這才抬起頭,嘲諷地勾起嘴角:「女媧娘娘莫非是與西方聖人一般,是來找妲己興師問罪的嗎?」

  女媧的身形終於徹底浮現,面若寒冰:「狐妖,你好大的膽子,做好份內的事情就好,竟然擅自妄為,擾亂天機?誰准許你這麼做的?」

  「無人准許,只可惜天道不公,以萬物為芻狗,妲己身為殷商王后,不得不為萬民著想一些,只能自己親力親為了。」勾起嘴角,妲己柔聲道:「昔日不周山斷,娘娘也曾彩石補天,為萬民所敬仰,妲己今日作為雖有衝動之處,也是防止天柱再斷而已,想必娘娘能夠體諒妲己一番苦心。」

  被妲己噎了一句,女媧半晌沒說出話,倒是不好再於此事和她糾纏。於是只沉聲問道:「封印也就罷了,你卻是用軒轅劍封印……你身為妖身,軒轅劍從何而來?」

  「自是持劍之人所贈,娘娘不必懷疑。」妲己輕聲說。

  「持劍之人……所贈?」女媧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甚至顧不上自己的儀態:「你此話當真?」

  「妲己沒有說謊的理由?」懷疑之色一閃而沒,她覺得奇怪,軒轅提起女媧的時候神色淡漠,一度讓她以為這對兄妹的關係不怎麼樣,可現在女媧卻如此激動……到底怎麼回事?

  看到妲己疑惑的神色,女媧立刻收斂了神情:「你現在便帶我去見贈你軒轅劍的人。」

  妲己卻搖頭:「見不到了,娘娘。」

  「你說什麼!!」

  妲己身體一震,後退了一步,卻仍然維持平穩的語調:「見不到了,娘娘,給我軒轅劍的人已經沉睡了。」

  「沒用!」女媧娘娘拂袖叱道:「你手中握有軒轅劍,難道不能把人喚醒嗎?」

  妲己搖頭:「娘娘恕罪,軒轅劍雖然在封印不周山時暫且使用,但其選擇的主人並非妲己,如今也已經跟著主人走了。」

  女媧怔怔站在那裡:「也就是說……我又錯過了一次?」

  妲己低下頭,當做自己什麼都沒聽到,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好,免得招惹殺身之禍。

  女媧雖然神智動搖,但是終究是聖人之身,感情也比別人淡薄了些,很快便恢復,再一次冷冷看著妲己。

  「狐妖,你真的很聰明,也很有機緣,只可惜了這個註定的身份……否則的話,你倒是可以當我的弟子,在媧皇宮好好修煉。」

  妲己徹底無語,聖人不多,這卻是第三個對自己說可以收歸門下的了。莫非自己真有聖人弟子相?不過可惜,只有相而已。

  「妲己知道自己沒這個命,也從不求。」

  這只狐妖倒是越來越通透了……女媧冷漠的神色慢慢褪去:「雖然這次你做錯了事,但是不知者不罪,你昔日也是我麾下的人,我不會懲罰你,卻也不能再護著你。你能夠使用軒轅劍,也算是機緣,此物便暫借你使用,你好自為之。」

  扔下一樣東西,女媧娘娘的身影消失。

  妲己站了一會兒,確定女媧當真走了,這才呼出一口氣,去看那個漂浮在半空中的東西。那似乎是一團七彩的雲霞,緩緩流動,帶她伸手抓上去的時候,便化作一件亮麗的七彩霓裳,美麗非常。

  妲己摸上去,神色複雜。這是女媧的七彩雲霓帶,防禦能力極強,不僅刀槍不入還能抵禦法寶,危急時刻甚至能守住魂魄不離體。它自然比不上山河社稷圖,卻也算得上媧皇宮幾件鎮中之寶之一了。

  女媧明明知道自己心存不忿,更不是耿耿忠心,卻還是給了自己。是因為……軒轅?

  歎口氣,她真有些看不清楚這些聖人了。若說勢利,他們每個都有自己的目的;若說無情,站在那個位置總是無情;可是有心……又不能說他們沒有。

  她討厭聖人,但只是討厭而已。

  恨?

  無法做到,真的無法。


☆、雨降未滿洪災來

  「眾位愛卿這是怎麼了?一個個都不說話,莫非天下無事嗎?那還真是天下奇聞了。」靠在王座上,妲己顯得懶洋洋的:「有事就趕快啟奏,不要耽擱時間,人人都有些重要之事要做吧?」

  聞仲抬抬眼皮,沒說話,還真沒什麼大事,因為所有事情都讓自己解決了。

  妲己打個哈欠,單手支在王座上,側著頭繼續眯眼睛:「很好……既然你們沒事稟告,那就繼續拖著吧。總有幾個人會想到些事情的,對不對?」

  她昏昏欲睡,底下的大臣們也一樣。很多大臣都看向聞仲,不管怎麼樣,聞太師說點什麼,也能夠阻止王后娘娘繼續抽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幾日王后娘娘都是這個樣子,好像是……自從楊將軍消失無蹤之後吧?沒事找事,無聊找大臣的麻煩,倒是沒給他們些大懲罰,但是小麻煩不斷啊。

  聞仲揉了揉腦袋,他也不知道妲己是怎麼回事,怎麼說話?真要說,的確也沒什麼麻煩的事情需要妲己裁決。

  如果他瞭解女人的話就會知道,其實沒什麼大不了,他們只需要拿出兩件小事,讓妲己泄泄火就好。這就是緊張而已,女人緊張的時候最常做的兩件事情:一是花錢、二是遷怒。

  「你們一個個都是國家棟樑,卻不知道為國分憂?那麼,要你們這種大臣還有什麼用?」妲己突然拍了一下椅子,揮手道:「一人打十棍,好好想想。」

  「王后娘娘!」聞仲立刻出言反對。妲己眼中精光一閃:「呵呵……聞太師說話了,看來聞太師有事稟告啊?你們都下去吧,本宮與聞太師談就是了。」

  所有大臣離開後,聞仲的語氣立刻變得很不好:「你到底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我就是覺得無聊而已,你若是能夠讓我不無聊,我就不折騰其他人。」妲己翹起腿,笑眯眯看著他。

  「我看你是有點發瘋,如果沒事做,就去管理後宮,那是你該做的事情。」

  「也是最無聊的事情。」妲己撇嘴:「拜託,後宮風平浪靜,王上如魚得水,你讓我去管什麼?」

  「管管大王。」聞仲的臉色黑黑的:「如此荒淫終日,你也不理?」

  「我管不了,我是王后,當然是王上愛做什麼做什麼。」妲己攤手:「你也別理這些事,我問你,災民的事情怎麼樣了?」

  「時間還沒過太久,還有些不安定,但總算有的吃有的睡,能活下去。」

  「慢慢來吧,倒是辛苦你了。」妲己輕鬆地說:「至於其他事,你也不要來問我,能夠自己處理的就自己處理。」

  「什麼意思?」聞仲皺眉:「你不會還有什麼陰謀詭計吧?」

  「我沒有,我希望我可以一直在這裡,但是我想不可能的。所以事情由你去做,別讓我掌控,萬一有一天我突然失蹤,也不至於讓你手忙腳亂。」

  聞仲不答話,只是直勾勾看著她,似乎想要看出她的內心,到底是在想什麼。

  妲己微笑著,笑意未達眼底,一點也看不出不對勁的地方。

  「蘇妲己,你最好小心一點自己,否則的話,也許你會讓自己很倒楣。」

  「我現在已經很倒楣,還用得著你說?」

  自從楊戩回去後,朝歌的氣氛變得詭異。妲己覺得氣悶,有時候出王宮去逛逛,能看到修道之士增多,在街上晃來晃去。她仔細注意這些人的臉,沒看到三大門派的門人,不過看到了龍吉公主,她還在下界,自己住在一個小旅店裡,大門不出二門不入。

  妲己在發呆,龍吉公主是沒有地方去嗎?那麼其他人又是為什麼?

  「王后娘娘。」聞仲又叫了一聲:「眾臣在等你示下。」

  妲己回過身,想起現在正是四大諸侯告退,要回到各個屬地的時候。姜桓楚是回不去了,妲己不是好人,聞仲下手也雷厲風行,不管是他,連他的兒子也一同問罪,最後的罪名是紂王定的,沒有滿門抄斬,只是殺了姜桓楚與姜文煥,賜了姜王后一杯毒酒。

  紂王只是為了出一口氣,他太過自大,沒有想到別的,認為不會再有人背叛他。但妲己不會錯過,如今回過神來,立刻想到自己該說的事情:「西伯侯,姬伯邑考。」

  「微臣在。」伯邑考立刻出列,恭敬拜倒。

  「這次平叛你功勞不小,本宮特賜白旄黃鉞,准你自行征討叛逆諸侯。」

  「謝王后娘娘。」

  崇侯虎看著伯邑考,眼睛都快冒火了。白旄黃鉞啊……這可是等於一人之下的權力,如果伯邑考狠一點,隨便編一個理由就可以去征討四方了。

  「還有,南伯侯……這次你做的也不錯啊,猶猶豫豫看來救了你一命,是不是?」

  南伯侯立刻跪下:「微臣惶恐!」

  「你是該惶恐……這件事情就當做是個警示吧,作為臣子便要忠心為國,不要再起什麼不該起的心思。」

  「微臣遵旨。」南伯侯連腦袋都不敢抬起來。

  「相比之下,北伯侯就不錯。」妲己的神色再次柔和下來:「崇侯,你做的很好,將來必定——」她突然抬起頭,因為臉上有點濕意。

  天上竟然下雨了?剛剛還是晴空呢。

  只是抬頭看的這麼一會兒,竟然越來越大,最後他們躲到屋簷下的時候,已經大雨傾盆。

  「下雨了?」妲己挑挑眉,天色昏暗,這可不是一般的小雨,而且看起來會下很久。

  「聞仲。」

  聞仲走到妲己身邊:「王后娘娘有何指教?」

  「你看這場雨,是不是不太對勁?我覺得下的比較奇怪,不如你去查一查?」

  「天要下雨,我如何調查?我是金鼇島的道士,不能闖入天界。」

  「沒錯啦……修道的和天界那些完全不同,不過也不代表你不可以去湊湊熱鬧吧?我有預感,如果不解決,這場雨是不會停的。」

  「你是說……這是天雨?」聞仲立刻低聲問道:「蘇妲己,你又招惹了什麼?!」

  「這次可不怪我,別人來招惹我,和我招惹別人不同。」妲己翻翻白眼道:「你到底做不做?如果你不做的話,我可不管,到時候什麼水災洪澇的,也都是你的問題。」

  「你……你是殷商的王后!」

  「我是,所以我只要管好後宮,服侍著王上吃喝玩樂就可以了。」到該退的時候,妲己絕對不會讓自己惹上半點麻煩。

  聞仲磨著牙,卻仍然一點辦法都沒有:「好,我去做!」

  這場雨下了七天七夜,沒有停止,沒有減小,妲己站在屋簷下看著雨,身邊站著聞仲,而聞仲的臉色相當不好。

  「別那麼緊張,我想……不會有大事,畢竟現在還沒有災情報告。」

  「等到有災情報告時就晚了。」聞仲沉聲道:「你讓我去查,我派人查了,卻查不到。然後我發現最近朝歌不對勁,原先那些修道者都不見了,你可知道怎麼回事嗎?」

  妲己搖頭:「你是金鼇島的人,通天聖人最近有什麼命令嗎?」

  聞仲也搖頭:「我很久沒有回去了。」

  「也是,朝歌的事情這麼忙,你怎可能抽得出時間?不過也要回去看看,順便帶上我的問候,我可是很想念金鼇島的眾位。」

  「你做夢。」聞仲想也沒想回答:「只要有我在,你不要想能夠利用金鼇島的眾位同門。」

  「我有那麼壞嗎?聞太師,你不要總把我想得好像腦子裡除了陰謀詭計沒別的,金鼇島的人說話做事都是直來直去,待人也誠懇,我很喜歡,自然也是願意去真心結交的。」

  聞仲狐疑,不過想了想,妲己的確沒做什麼對不起金鼇島的事情,也就放了過去。

  妲己伸出手,接著外面的雨滴,很快便滿手通濕。

  聞仲冷眼看著她的落寞,突然道:「最近你身邊的人倒是越來越少,終於看透一切拋棄你了?」

  「說什麼胡話?不過是各有各的事而已,楊戩回山了,孔宣也要修煉。」

  「那你的失落,是因為楊戩還是孔宣?」

  妲己的手一頓,收了回來,甩了甩一手的水珠:「以前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八卦?」

  「八卦是什麼?」

  妲己撇撇嘴:「沒什麼,聽不懂就聽不懂了。」

  她轉身要走,卻被聞仲攔住。

  「洪災轉瞬即來,做好準備。」

  妲己看了看他,點了點頭:「這個自然……」

  事情並非那麼簡單,大雨下了七天七夜,似乎並不是為了讓這個世界淹沒在洪水中,而是為了壓榨僅剩的一點雨水。

  過了這七天后就是豔陽高照,天氣熱得讓人口乾舌燥、頭暈目眩,原本濕潤的大地短短幾天之內變得乾燥,泥土都開始裂開。

  而乾旱顯然比洪水更可怕,漫長的乾旱持續了兩個月,顆粒無收,災民餓死無數。

  最可怕的是全境如此,世界各地都拿不出糧食,讓所有諸侯都一籌莫展。

  聞仲的神色一日比一日凝重,話也一日比一日少,這天來覲見妲己,進門第一句話就是——

  「我接到奏報,各地已出現易子而食之事,難道你還沒有辦法嗎?」

  妲己抬了抬眼皮:「這是天災,我有什麼辦法?朝歌的存糧只留了一年,其他全讓我發出去了,就算這樣也還嫌不足,災民上了千萬,不是存糧能供得起的。」

  「這點我知道,可難道沒有別的法子嗎?解決大旱才是根本,這樣補洞根本補不完!」

  「我也知道,可有什麼法子?降雨?我沒那個本事,而且我也沒想到誰能有這個本事。」

  聞仲思索片刻:「趙公明有一顆定海珠,水元之力充足,是一個很好的媒介。」

  「媒介畢竟只是媒介,還是需要水源,趙公明修為深厚,卻也不能傾四海之水,灌溉大地。」放下筆,妲己懶洋洋道:「倒也不是一點法子都沒有,殷商全境大旱,必然有天界插足,若是能夠求得玉帝之命,天降豪雨,此厄自然就解了。」

  聞仲面色難看:「你這不是廢話!」

  「既然知道不能,又來找我尋什麼解法?就這樣湊合著吧,易子而食也好,吃死人肉也好……總歸不會全部死光。」

  「你——!」聞仲一腔怒火沒處去發,明知道妲己說的不像話,卻沒有辦法反駁。

  「別急著生氣,有這功夫你不如去想辦法,我只是個小妖怪,沒有靠山也沒有部族,可是你不一樣啊,金鼇島那麼多人呢,你去問問尋尋,說不定能有驚喜。」

  「哦?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問問尋尋啊?」聞仲諷刺她覬覦金鼇島的賊心不死。

  「我?如果你這話是真心的話,那我——」妲己的身體突然一震,沒忍住從喉間溢出的痛苦呻吟。

  聞仲一愣,看到妲己捂住手臂:「你什麼時候受了傷?」

  妲己搖了搖頭,面色已經恢復平靜:「以前留下的舊傷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無須在意。不過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下,事情你自己處理吧。」

  妲己說完便回到內室,聞仲覺得蹊蹺,也不好多留,只好逕自離開。

  將所有下人遣退,妲己挽起袖子。

  這九個字很久沒有閃過了,自從自己學會隱藏它們的力量。今日這般閃爍,倒更像是給自己的一個警告。

  警告……什麼呢?輕輕撫摸著,妲己歎了一口氣,早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也告訴自己要保持平常心,卻還是沒有辦法。還好該做的事情做了,該交代的交代了,就算自己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至於後院起火,手忙腳亂一團糟。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她立刻敲了敲腦袋:「怎麼越想越糟糕了?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這是小事情嘛。真要是出了什麼問題,那就出問題再說!」

  這麼想著,她的心倒是真定下來了。

  「大雨、大旱,孔宣,我要不要讓紂王去祈福祭天?外面可是流言如沸了。」

  「最好不要,如果祈福祭天之後繼續大雨大旱,那麼流言就變成事實,真的是大王不賢,導致天怒。」

  轉頭看著孔宣,妲己挑眉:「這……不好嗎?是不是最近我做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讓你真的以為我是為了殷商著想了?」

  孔宣的表情慢慢從平靜變成嘲諷,然後變成了然。

  的確,不管妲己做了什麼,她的最終目的還是覆滅殷商。只是做得太好,裝得太像,所以連他都忘記了。

  「紂王祭天之後,我能做的幾乎就都做完了吧?如果再和殷商攪在一起,連我自己都會倒楣。」

  「放棄?這不太合你的性子,你在這裡用了多少心血我知道,就這麼離開?」

  「當然不會,但我會是個無力回天的可憐王后,而不是能翻雲覆雨的那個,應該改變形象了。」照了照鏡子,妲己做出一個我見猶憐的樣子,倒是也很貼切。

  孔宣的嘴角抽了抽,這個女人還真是……

  「孔宣,最近你可有受到攻擊?」

  孔宣搖了搖頭:「怎麼?」

  「最近小心一些,我總覺得事情不對頭,乾旱是解決不了了,但是其他事情……」妲己搖了搖頭:「還有軒轅劍,千萬要守護好,絕對不能離開自己的身周。」

  孔宣摸了摸腰間,軒轅劍就懸在那裡,一點動靜都沒有。

  「你太敏感了。」

  「希望是,不過如果不是,我現在注意的一切可以幫助我們度過難關。」妲己揮了揮手:「別在視窗了,多熱啊,來這裡下一盤棋如何?」

  「你的棋藝還是不錯,可是你的棋品不好。」孔宣冷冷說:「和你下棋,我有這個腦子,也沒有這個閒心。」


獨行幽冥:往覆天道又如何?

☆、終是天命最無情

  大旱的第三個月,妲己如往日一樣,從壽仙宮走向分宮樓,參加朝會。

  可是走到分宮樓的掛牌時,她的身形卻突然一顫,退了一步。一道光芒自分宮樓上灑下,差一點就照在她身上。

  「混帳!」她低喃一句。這樣就出手了?如果不是自己機警,已經著了道。

  「娘娘,你沒事吧?」跟隨的侍女非常緊張地說。

  「沒事,我們去朝堂。」妲己沉著臉,既然有人一擊不中,那早晚會再出現。

  朝堂之上,大臣們很安分,不過事情處理到一半,卻有人來通報,說外面有一名道人求見。

  妲己挑眉,來了!

  來的不是別人,而是素有闡教第一金仙之稱,元始天尊的第一大弟子,廣成子。

  妲己的手指動了動,沒讓自己站起身,如今是在朝堂,而非在野,他們的見禮是君王與臣子。

  「貧道稽首了。」

  「道長客氣,來人,給道長設一個座位。」妲己揮手,帶著笑容:「道長深居昆侖山,修為深厚不理世事,如今卻肯來探望本宮,本宮實在很是開心。」

  「王后娘娘風采依舊,貧道同樣心中欣慰,但是今日到來,卻並非為貧道本人之事。」廣成子張開手,一道白光在掌心內不斷迴旋。

  「這是邀請,來自師尊。」

  妲己也盯著這束光,神色木然,許久才開口道:「本宮最近事務繁忙,也許沒空赴約,待到本宮忙完再去吧,請道長代為表示歉意。」

  「這恐怕讓貧道很為難,貧道受命,定要將王后娘娘邀去,請王后娘娘不要為難貧道。」

  「本宮也很為難啊,道長怎麼辦?」

  別人看不到,除了妲己和聞仲,廣成子另一隻手中飛出了一道光,和在分宮樓時襲擊妲己的光芒一樣。但在分宮樓已經躲過,如今到了這裡,妲己已經有所準備,抬手豎起一道屏障,擋下了這道光芒。

  【道長,這種作為就不像個得道高人了。莫非還要我點出來?】

  廣成子抬頭看著她:【蘇王后,貧道也是無法不如此作為,這是師尊的意思,請蘇王后不要讓我為難。】

  【我說過,我最近沒空,並非不去,而是晚些去,難道道長都不能通融?】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廣成子緩緩道:【雖說是師尊開口,但是不止師尊,還有其他人要見你,同為聖人。】

  妲己的身體一僵,那一瞬間腦海空白。

  然後再看向廣成子時,廣成子竟然看到了殺意。雖然一閃而沒,但那的的確確是殺意。

  妲己閉上眼睛,壓下自己的殺意。有那麼一瞬間,她寧可撕破臉,既然對方想殺她,那麼就動手吧,看看最後就算自己墜入地獄,能拖下去幾個!

  但是還不可以,還不是時候,一切事情還有轉機,沒有走到末路。

  輕輕呼出一口氣,她笑著伸出手:「既然如此,本宮當然萬分願意。」

  廣成子抬手,白光化作銀牌飛了過去,落在妲己的手中。

  等到退朝之後,聞仲立刻去找妲己,離得遠遠的,就聽見壽仙宮中有吵架的聲音,連自己到來都沒被發現。

  「這是我的決定,你何必跟去?」

  「你不要忘記,我答應過楊戩照顧你,既然如此,那我絕對會跟去的。」

  「我不需要!這是個什麼狀況,你不知道嗎?就算你應承了,楊戩就在昆侖山,你也不用在那裡履行你的話。」

  「我說過會保護你的安全,必然會跟。」

  「我說過你讓你跟就是不讓你跟,這是我的決定!」

  「你的決定,不代表我要遵守。」

  「你——」

  聞仲推開門,於是爭吵聲戛然而止。妲己轉過頭,看到是他,面上的殺氣慢慢消失,最後歎了一口氣,轉開眼坐在一邊。

  「看來……你們在商討你是否要前去昆侖山?」

  妲己的指頭挑了挑:「你知道的很清楚啊?以廣成子的能耐,應該不會讓別人聽到我的話。」

  「我的確沒聽到,但是我不是白癡。」聞仲繞著妲己轉了一圈:「我一直知道你招惹了一些麻煩,但我沒想到,你招惹的麻煩是聖人。」

  「你是想不到,不過……也不需要想到,此事與你無關。」妲己轉到屏風後:「現在我要換衣服,你們兩個難道都要在這裡看著?」

  孔宣沒動,聞仲也沒動。

  妲己倒是不管那麼多,屏風夠厚,於是自顧自換衣服。

  聞仲嘴角不斷抽搐,他現在算是知道到底妲己為什麼會毫不在意外臣進內宮了,她根本沒太在意禮義廉恥這碼事!

  最後他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當真要去昆侖山?」

  內裡傳來妲己諷刺的笑聲:「哈哈,怎麼連你也這麼關心?聞仲,別說你也擔心我的生死。」

  「我不是擔心你的生死,你若不在,朝政會很麻煩。」

  「你可以去繼續督促王上啊,如今沒有我這個妖媚惑主的在,弄不好你真能把王上板正呢。」妲己走出來,穿著一身紅衣,相當耀眼,就算聞仲,在那麼幾秒鐘也無法移開自己的眼睛。

  「你就這樣子……去昆侖山?」

  「有什麼不妥嗎?我覺得我這個樣子很好,走在大街上絕對不會被人認錯。」妲己給自己系上一條銀色的頭繩,除此之外頭上再無其他裝飾。

  「我和你一起去。」孔宣最後說了一句,然後已經跟在她身邊,明顯不聽她的任何拒絕。

  妲己無奈:「你啊……和二郎一樣那麼固執,我早就說過。誰能拿你有辦法……罷了,你想去就去吧。」

  她拍著孔宣的肩膀,神色溫柔。不過下一刻,她的手便按在了孔宣的脖頸上,最大的法力突然輸入,尖銳刺入他的身體,成功讓他昏迷過去。

  接住孔宣下滑的身體,妲己呼出一口氣:「暗算他一次還真不容易,恐怕不會昏迷太久,聞仲,這就要你來幫忙了,至少要讓他昏迷一天,讓我能夠做完我該做的事情。」

  「你……」聞仲點了點頭:「我答應你。但是,你還能活著回來嗎?」

  妲己笑眈了他一眼:「希望。你呢?你是否希望我活著回來?」

  「我不知道。」這個是大實話,現在這種時候,聞仲不會再和妲己抬杠。

  「呵呵……那你就幫我祈禱一下吧。」妲己很快化作一道遁光離去。

  聞仲看了看孔宣,沒有照蘇妲己說的去做,反正在孔宣身上點了幾下,扶他坐起來,手貼著他後背,將自己的法力輸入,將他喚醒。

  孔宣睜開眼睛便知道了是什麼情況,立刻站起:「她走了?」

  「剛走不久,你還能追上。」

  「你為何救醒我?若是妲己,該是讓你看著我,讓我昏得時辰越長越好。」

  「你若跟著她,出了任何事情,她活命的機會也會大些。」

  「你希望她活著?」孔宣轉頭去追尋妲己的氣息,已經快要幾不可聞了,跑的真快。

  「自然希望,殷商幾乎到了能少大王,也少不得她這個王后的地步了,縱使我心中不滿,也不得不承認此點。」

  「原來如此……」確定了方位,妲己的確是逕自往昆侖山去的,孔宣也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緊了緊軒轅劍。

  「我自會帶她回來,但回來後妲己會不會如你所想,我不保證。」

  他並不討厭聞仲,也不妨提點一句。殷商的未來靠妲己?那是絕對沒有指望的。

  「這點恐怕這只狐妖自己都不能保證,何況別人?」聞仲冷冷道:「我只問你一句,妲己因何尖嘴于聖人?莫非當初她來朝歌,身懷使命嗎?」

  使命自然是有的……孔宣搖了搖頭:「並非此事,見罪于聖人,是因為前日地動一事,若妲己不見罪,恐怕如今已是生靈塗炭,至於其他事,無需聞太師擔心。」

  孔宣離開,聞仲抿了抿唇,心裡挺不是滋味。前一陣子的地動的確劇烈,據九龍島四聖來報,連金鼇島與昆侖山兩界都受到影響,並且有魔族的氣息。妲己的所作所為是真的,是為了殷商黎民……不管原因如何,她做了,結果擺在那裡,自己也是受益之一。

  莫非就這樣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看著她步入危險?攥緊拳頭,欠這個女人人情,還是這麼一個天大的人情,是自己無法接受的!

  瞬息千里,往返天地,落在昆侖山腳下,妲己調勻了自己的呼吸,抬起頭。

  巍巍高山仍然青翠如舊,不管下界有什麼兵荒馬亂,似乎都不會蔓延到這裡,帶來任何影響。一方淨土……只可惜淨土不淨,汙了心房之後,表面的乾淨又算什麼?

  踏上上山的路,一步一個腳印,妲己低著頭,走得認認真真。似乎擦肩而過了什麼人,似乎有人和她說什麼,但都是陌生的聲音,妲己便當做沒有聽到一樣。

  她思考著自己的事情,未來和聖人,哪有心思管別的?

  「你好大膽子!擅闖昆侖山,還不理人!」一隻手推了過來,妲己順手抓住,一帶一拉,立刻甩到一邊去了。

  然後才有閒心去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含羞帶怒的俏臉。

  女人?而且……上下掃了一遍:不認識。

  眼看蘇妲己轉身,就打算這麼走了,那女人立刻並指成爪,抓了過來:「跟我站住!」

  妲己目中紅光閃爍,她是來和聖人面對面,而不是來被人欺負的!

  「放肆!」一聲響亮的斥責,這名女子立刻被打到了一邊去。

  妲己身形微頓,轉頭笑道:「廣成子道長。」

  「娘娘安好。」廣成子稽首道:「娘娘果真是守信之人,如此快便趕來了。」

  「怎敢勞煩聖人久等?如今是在宮外,妲己也是修道之人,便不用如此多禮的稱呼了。」

  「既然如此,貧道恭敬不如從命,道友請——」廣成子將人引了上去,徒留下那個女子臉色陣紅陣白。

  「大師伯怎麼對她這麼尊敬,還叫她娘娘?哪裡來的娘娘啊?」一個人突然問。

  「這……你看她的樣子,還有那身衣服,不會是朝歌那位吧?」

  「天啊!」

  「不會吧!……」

  眾人的竊竊私語妲己不知道,越靠近碧游宮,她的身體越是繃緊,等到了門口的時候,她乾脆停下了。

  「蘇道友?」廣成子疑惑,眼看到了地兒,她不會就此打退堂鼓吧?

  蘇妲己輕聲道:「要面見聖人,妲己難免內心激動,為妨在聖人面前失儀,只好暫作休憩,平復了心情再進去了。」

  廣成子盯著她看,編,接著編?反正只要不是要逃,怎麼著都沒關係。突然他耳朵動了動,也許內裡傳出什麼話,他對著大門施了一禮,轉身便走了。

  妲己仰起頭,閉了閉眼睛,平復自己的心情,伸出手推開大門。

  一股冷風吹來,帶來徹骨的寒意。

  偌大的殿堂,高高在上的地方妲己還沒來得及去看便已經低下頭。

  「軒轅墳蘇妲己,見過聖人。」

  究竟要何時何日……她才可以永遠不低下自己的頭顱呢?

  不止是一個,當初聽到廣成子如此言道時,妲己便想著,自己應該能見到那位無為的老子。可是她沒想到,竟然連通天教主也在。

  三堂會審?倒是挺相似的。

  腦子裡這麼想著,面上多了幾分輕鬆之色,似乎氣氛也緩和了不少。

  老子看著妲己,微微點了點頭,自上次見面過了很久,記得上次,這只狐妖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人,現在卻風華外露了。修道者正該如此,自持己身,不為外物所動,無憂無怖,方能正心,以求大道。

  這只狐妖的修為不淺,立心持正,資質頗高,只可惜了,身在劫中啊!

  「今日所為何來,你心中自清,我也不多說。」元始天尊直接劃出一道門:「你進去吧,修身養性自我反省,莫要再出來了。」

  妲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腳步生了根:「敢問元始聖人,這是囚禁嗎?」

  「你的所作所為自知,只是囚禁,已經是法外開恩。」

  「法外開恩?噗……呵呵……」妲己輕笑道:「好一個法外開恩,小妖是不是還要感激涕零?」

  一個個看過去,所有人的神色盡收眼底,老子的淡然,元始天尊的厭惡,通天教主的不忍……心中突然有所明悟。掙扎只為求存……莫非她的掙扎只為求存嗎?若是如此,為何會這麼不忿?為何會這般壓抑?

  不是求存啊……怎可能單單只是求存這麼簡單!

  她站起身,沒有了恭謹的神色,姣好的臉龐便更顯冷漠。

  「三位聖人,妲己自認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甚至無愧於黎民眾生!是以這般懲罰,妲己絕對不會心服,也絕對不會接受!」

  三位元聖人的目光何等銳利,全部都看出來,自地上起身這短短時間,蘇妲己的目光晶瑩,神采煥然,面色如皎月,竟是又有所提高,突破了金仙之境!

  元始天尊在上質問,三位聖人的威壓,被囚禁的命運……身在如此境地,她竟然能有所領悟,極致突破,這已經不是有資質這麼簡單了,說驚采絕豔都不為過。

  這下子,連元始天尊都帶了可惜之色,自己門下弟子眾多,資質頗佳,可好到這種程度的卻沒有。

  「蘇妲己,你只管靜修便是,不理外界紛擾難道不好?你資質甚好,待得他日功德圓滿,自能遨遊天地之間,難道不比現在好?如今你苦心顛沛、孽障纏身,這又何必?」

  「妲己如今……纏身的孽障也不少了,想要改恐怕已經來不及。況且我心有執著,再面壁千年萬年也是一樣的。」妲己突然明媚一笑:「天命當然,難道不可以改嗎?妲己偏偏不信這個命。旁人做不到的,我來做;旁人改不了的,我來改!天不容我,我又何妨逆天?最壞便是拼得一身性命而已,若是能夠固守初衷,說不定便有雲開見月一日!」

  「……放肆!」元始天尊沉下臉:「你可知古往今來的逆天者有何下場?」

  「不說,難道我就不這麼做了?既然已經做了,說開了也好。」仰起頭,妲己朗聲道:「蘇妲己……不願領罰!」

  「不領罰,便要領死。」

  妲己輕笑:「死有何懼?不能屈!」

  最後一次,妲己對三位聖人彎腰施禮:「若只為此事,妲己便告退了,聖人若想要妲己的性命,妲己無力反抗,坐等便是。」

  轉身緩步離開,她等的是下個月?

  明天?

  還是……下一秒?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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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當九死圖一生

  妲己進去碧游宮,楊戩那邊就得到消息。玉鼎真人不敢瞞著,否則萬一妲己有個好歹,自己的小徒弟發起瘋來,他可制不住。

  可就算這樣,楊戩緊趕慢趕也還是沒來得及。碧游宮不能擅闖,只能焦急在門口等待。

  哪吒也聞訊趕來,安撫道:「楊二哥你別擔心,掌教師祖怎麼說也是聖人之身,不會對妲己姐怎麼樣的,頂多就是問問話。」

  「我心裡不安,怎麼能不急?你不知道……」不周山的事情不管怎麼說都引起了聖人之怒,他不知道原因,但看到了接引的態度。接引如此,為什麼其他聖人不會如此?

  正在越來越著急的時候,碧游宮的大門卻突然打開,妲己面色不太好,但很顯然,身上並沒有什麼傷痕。

  楊戩松了一口氣,立刻迎上去:「妲己。」

  妲己露出笑容:「二郎,你來啦?」

  然後她踏下階梯,可是……

  也只走下了一步而已。

  身後突然傳來一股大力,並非推,而是撞。直接撞入她體內,滲透了五臟六腑,甚至衝擊到了靈魂。

  接下來的話沒有出口,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消失,口中卻噴出鮮紅的花,眼前一片空白。

  「是……什麼東西?」

  回頭,她看到了一道金光。

  七寶玉如意……呵呵,聖人不愧是聖人,竟然如此毫無忌憚。說得也是,自己是王后,不是王。身具鳳命又如何?聖人不會在乎這個。他們有萬劫不壞之體,殺了自己一個小小的王后,不會沾染因果……

  「妲己!」

  聽見楊戩從未有過的驚恐呼聲,冰冷的身體落進溫暖的懷抱。她抓緊楊戩的手臂,大口呼吸,眼前被一片血色渲染,什麼都看不清。

  還好她將七彩雲霓帶貼身穿著,否則這一下足以讓她元靈消散。

  「我……沒事,楊戩,不要……」她勉力搖頭,不要在這個時候護著她,和她一同赴死不是個好主意。

  「清源,回去你自己的洞府。」元始天尊冰冷的聲音傳出來。

  楊戩抱緊妲己,跪在碧游宮門口:「請掌教師祖手下留情,放過妲己吧。」

  「我再說一次,清源,回去你自己的洞府,莫非你連師祖的話都不聽?」

  楊戩再拜:「清源不孝,請掌教師祖放過妲己!」

  「好一隻蠱惑人心的妖魅!」隨著元始天尊的怒意,又一道力量飛了出來,正沖著妲己而去。

  楊戩抱著妲己身體一轉,竟打算以身替之。

  「住手!」妲己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竟將楊戩推了出去。第二口鮮血噴出,已經是銀色而非紅色。

  楊戩的身體冰冷,感覺手腳都沒了力氣。

  「不……」他不想,也不能,難道眼睜睜看著妲己魂飛魄散嗎?

  「戩兒!」玉鼎真人遠遠跑來,一邊跑一邊大力搖著頭。絕對不能那麼做啊,師尊已經決定殺了蘇妲己,如果楊戩再去違逆,後果不堪設想。

  楊戩看了看自己的師父,再看看那個已經七竅流血,卻仍然用一隻手臂支撐身體,不肯讓自己倒下的倔強女子……

  他走過去,將佔據自己全部心神的愛人緊緊護在胸前,一步一步走進碧游宮大殿。

  「完……完了。」玉鼎真人腳一軟,差點兒癱在殿外。他的寶貝徒弟啊,怎麼就能做出這種蠢事來!

  大殿之內,三聖仍在,除了剛剛出手的元始天尊,其他兩個的神色淡然,雖然目中一樣帶著不贊同。楊戩所作所為太不尊師重道,不管有什麼理由,總歸是錯的。

  楊戩自己也知道此點,在說話之前先行施禮:「不孝徒孫楊戩,令師祖失望了。」

  元始天尊看著他的動作,跪倒請罪的時候竟也小心翼翼護著懷中女人,不免歎息:「求不得,愛欲苦,離別難,戩兒,你這是苦了你自己啊。」

  楊戩身為三代首座弟子,他和玉鼎真人一樣給予厚望,未曾想沾染了一個情字,竟至如此境地。

  「楊戩修為不夠,七情六欲沾身,心系妲己,卻已是此生不悔,望師祖成全。」

  「蘇妲己孽債纏身,身在劫中,已是無法脫身,你若讓自己泥足深陷,可知會有什麼後果嗎?」

  「楊戩知道,仍舊不悔!」

  元始天尊的怒意再次浮現,冷冷道:「蘇妲己之死已成定局,無可更改。」

  「那……就請師祖先取了楊戩的性命吧!」

  「放肆!」

  「放……開我。」一個細若遊絲的聲音,在這大殿中卻仿佛震耳欲聾一般。

  連元始天尊都有些驚訝,他肯和楊戩說這麼多,也是因為蘇妲己無救。七寶玉如意那一下已經震散了她的元神,再加上後來又挨了一次,魂飛魄散也只是時間問題。可是她竟然從神智渙散中掙脫,還能說話?

  紅色的衣袖悄然滑下,露出的不止染血的白皙手臂,還有上面的九點金光。

  老子身體一震:「上古文字?」

  只見那九點金光越來越耀眼,最後連成一片,金色的光帶在妲己身周遊弋,守住她的元神,能夠再次看到胸膛起伏,呼吸變得有力。

  「上古……不可能!上古諸神大多已經凋零死去,連靈魂都不留,怎麼會……」元始天尊不由得慢慢站起身。

  妲己睜開眼睛,眼中也是金色的,她的傷勢仍重,只憑藉這股強大的力量支撐自己生命。

  「殺我……也並不是那麼容易。」搖搖欲墜的身形站起,扶著楊戩的手臂,妲己和他交換一個溫柔的笑容。

  「蘇妲己,你身為妖族,為何身上會有上古印記?」

  「元始聖人……說錯了,這不是上古印記,而是上古傳承,來自洪荒最古老的傳承,天地三界出現前的一切……都在我體內。」

  元始天尊的臉色變得難看了,不是一般的難看,鐵青鐵青的那一種。

  「上古的傳承如果消失,會帶來什麼後果?或許六位聖人共同努力,還不會讓這個世界重歸混沌?」妲己輕笑一聲,抹掉嘴角不斷溢出的血跡:「可殺了我的又如何?就算是聖人,只怕也承受不起這果報!」

  上古傳承……那就真的殺不得了,否則就算是聖人,也會元神靈滅,脫胎換骨,千世受苦。

  「既然聖人現在不想殺我,那麼妲己就先告辭了?如果聖人找我還有什麼事情……妲己在朝歌恭候。」

  看她一步一顫走過去,楊戩不免心疼:「我抱你?」

  「清源,留下。」元始天尊突然說。

  妲己的步伐一頓,沒有回頭,繼續向前走。

  楊戩停下了,回頭再拜道:「楊戩如今無法放心,待到妲己無事,徒孫會回來請罪的。」

  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通天教主突然道:「還好我麾下沒有這麼不聽話的徒孫,不過這楊戩也算是個至情至性的,不錯。」

  「我的確對楊戩寄予厚望,如此便只能隨他去了。」元始天尊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思索著什麼:「我卻是未曾想到,蘇妲己竟然是上古一族的人。女媧娘娘重用此女,顛覆殷商,竟也不知道她的身份,隱藏真深。」

  「一開始我就不贊同殺她,原來是上古血脈,難怪資質上佳。此事已了,大師兄、二師兄,通天便先告辭了。」

  老子點頭:「師弟通透,卻要約束手下弟子,近日金鼇島眾弟子頗有些異動,殺劫在即,還是靜心修煉為宜。」

  「多謝大師兄教誨,不過……」通天教主轉頭:「二師兄近日似乎與西方兩位聖人多有互動,關係不錯?」

  元始天尊微笑道:「道之一物,雖道不同但終同,互為交流也頗有益處。」

  「話雖如此,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此話乃蘇妲己所說,通天倒是覺得頗有道理。師兄向來通達世情,如今中土氣運之數未定,切勿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師弟有心,我記住了。」元始天尊淡淡開口。

  待通天教主走後,老子皺眉道:「元始師弟,此事真如通天師弟所說嗎?」

  元始天尊對待自己這位大師兄,那語氣立刻和緩了許多:「我的為人,師兄還信不過嗎?其實通天師弟太過緊張了,心心念念想著氣運之爭,不是好事。」

  「這倒是……通天師弟向來自傲,爭強好勝之心又不減,容易出事。」老子也起身道:「人教之事但由人為,師弟,你也不可插手太過。蘇妲己既然是上古之人……她做什麼便隨她去吧,若是她所作所為不容于世,自然有天道收拾。」

  「是,我聽師兄的。」

  老子也走了,元始天尊才露出憂色。事情的發展超出控制了,蘇妲己竟然有如此令人心驚的身份,暗中還不知道隱藏了什麼。而自己手下……歎了口氣,十二金仙他不打算輕易動用,三代弟子中最強的楊戩和哪吒卻都和蘇妲己關係不錯,哪吒只是親和還好,楊戩卻已深愛了!

  想一想,倒是自己小覷了這只狐妖,以至於一朝真正交手,竟然吃了暗虧。

  「白鶴。」

  「在。」白鶴童子立刻走進來。

  「將南極仙翁喚來。」

  「是。」

  孔宣是在昆侖山腳下截住楊戩與妲己的,妲己都快被鮮血染透了,同樣也滲進了楊戩的白衣。

  哪吒跟在身邊,也是滿臉焦急。

  妲己下山的路上再次暈了過去,手臂上的金光若隱若現,這般瀕危的傷勢他們根本無法處理。

  「跟我來。」孔宣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塞了藥丸給妲己,立刻帶他們飛向自己的海邊洞府。那裡是靈氣最充足的地方,起碼能讓妲己如今維持生命的金光持續下去。

  「楊戩,你去一趟天界,太上老君那裡有九轉金丹,你看看能不能弄來一顆,這邊先交給我。」扶著妲己坐起身,孔宣將法力源源不絕傳過去。

  楊戩倉促點了一下頭,立刻離開。

  「楊二哥等等!天界危險,我陪你去!」

  不過那邊剛剛離開沒多久,妲己卻睜開眼睛,雙目是一片空洞的黑色。

  「你還好嗎?」

  「是……孔宣啊?我還好,只是覺得全身上下都沒有力氣,難受得緊。還有……」她勉力抬起手,在眼前揮動了一下,無力垂下:「這個黑暗,總不會是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了吧?」

  「你內腑受傷,失血過多,才會一時失明。」

  「喔……還真慘呢,可是我沒有死是不是?」妲己輕笑:「呵呵……到底我還是沒有死,不管聖人如何決斷,終究只要我活著,就是贏了這一局,以前所做的一切總算沒有白費。」

  「還好有軒轅墳,有你身上的印記,否則你現在已然魂飛魄散。」

  「這就是我命不該絕啊。」妲己想要動一動,渾身上下就跟散了架一樣,剛剛還能挑起個手指頭,現在卻一動都不能。不能動就乾脆不動,妲己閉著眼睛,感受身後源源不斷的法力。

  「如果你撤去法力的話,是不是我馬上就會暈過去?」

  「是暈死過去,會不會醒來都不知道,所以你最好多想些話來說,免得睡著。」

  「唔……讓我想一想……那就說說以後吧。聖人是不敢對我動手了,他們承擔不起那個因果。至於其他人我倒是不在乎,如今既然已經撕破了臉,來一個殺一個又如何?」

  孔宣有些意外看著她:「你……突破了?」

  「又一次,連我自己都沒想到會這麼迅速,這次突破也讓我明白了一些事情,我該做的……遠比我原本想做的要多!」妲己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孔宣立刻加大法力的輸出。

  「說話歸說話,也不要那般激動,小心你自己的身體。」「

  我沒事……今天我開心,真的開心……我知道了我能做的事情,也總算脫離了聖人的桎梏。」

  孔宣握著她的一隻手,小心仔細探過去,試著旅順她的內傷。

  「代價不菲,是不是?」

  「卻也值得,這幾年做了這麼多的事情,這件事情最值得了,再不菲的代價也沒關係。咳咳……」

  「慢點。」

  「嗯……」眼皮發沉,妲己勉力道:「楊戩呢?我記得他抱我下山……」

  「他去天界給你找藥,總不能一直這樣拖著,一旦上古符咒的力量消失,恐怕你的魂魄就會離體,就此消散。」

  妲己輕輕歎了口氣:「天界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地方……楊戩也太傻。初初在一起時,我從未想過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甚至想過終有一天會結束,當我們受到阻礙的時候。沒想到的是,他比我執著多了。」

  「執著是一件好事。」

  「有時候不是,就像這件事情就不是。」

  「你還是在擔心他?」

  「我沒有辦法不擔心,楊戩做的事情導致的後果太大,他和我不一樣,他是屬於昆侖山,他還有他的責任、未來,而我什麼都沒有,我只是盡力去擁有這一切。」

  「你和楊戩……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

  「不同但是相似,或許我比他更加心狠手辣一點。」吐了吐舌頭,妲己突然睜開眼睛。

  「孔宣,我突然覺得我輕鬆多了。怎麼回事?」

  孔宣的臉色發白:「因為剛剛軒轅劍發動,我的法力消耗過劇。」

  「呃…………」看著他發白的臉色,妲己也不好表現得太過開心。不過現在她能夠坐起來,也就舒服了許多。

  外表沒有傷,只有背後火辣辣痛著。妲己伸手試試,似乎夠不到。

  「孔宣,你幫我看看後背,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褪下衣服,妲己低下頭,將頭髮攬到胸前,孔宣便看到了她的傷勢。

  抬抬眼皮:「黑的。」

  「啥?」

  「黑色的,而且是一個坑,元始天尊用什麼東西打得你?」

  「七寶玉如意,他的法寶唄,還能是什麼別的?我該開心,他沒有用盤古幡。」

  「你那麼想找死?」孔宣手上白光閃爍,試著輕觸。妲己的汗立刻流了下來,更糟糕的是,她的嘴角再次流出血絲。

  孔宣立刻收回手:「你的身體現在太虛弱,受不了。這個傷只能自己慢慢癒合了,或者等到你的內傷痊癒。」

  「痊癒?五臟六腑都壞了,痊癒有點困難。」妲己抹了抹嘴角,揉了揉肚子,於是更疼了。

  「還沒碎,能養好。」

  孔宣看著她現在這個樣子,從上看到下,難得抽了抽嘴角:「你現在還真狼狽。」

  妲己瞪了他一眼,蜷成一個團,讓自己能夠舒服點。


☆、養身修身共患難

  楊戩回來的時候,妲己已經再次睡了過去。這次她睡得很安穩,歸功於孔宣那一身強大的法力轉移。

  此刻,孔宣摩挲著軒轅劍,腦子裡在納悶。這柄劍屬於自己,已經認主,這點毋庸置疑。可是在自己不知道、未曾允許的情況下,它竟然説明妲己,吸收了自己的全部法力?看向妲己的手臂,金光還在閃爍,應該是那個的關係,所為傳承。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對不對?有了這個之後,就可以跨越很多界限。

  「她似乎睡得很安穩。」

  「吸收了幾乎我的全部法力,自然是安穩的。」孔宣抬頭道:「九轉金丹可曾拿來了?」

  「太上老君正好不在。」楊戩拿出了十多個葫蘆,都不大,不過都是極為精緻。

  孔宣一時有點無語,因為人不在,所以你就順手把好東西都拿來了?一瓶一瓶打開聞,的確都是好東西,連回魂丹都有。妲己現在的修為足夠,吃多了藥撐不死,於是孔宣每一樣都給她喂了點。也的確有效,呼吸從輕微變成平穩有力,手臂上的金光也慢慢消失,這條命總算保住了。

  孔宣突然勾起嘴角:「呵呵……這都命不該絕,妲己是個有福氣的。」

  「我希望她的福氣能在後頭,而不是太早用完。不過今日大難不死,倒是一定會必有後福吧?」楊戩低下頭,在妲己額頭上親了一下:「趁著她沒醒,我回朝歌一趟,那邊不能出問題。」

  「你還是和哪吒留在這裡,不要再離開。這次是上天界無妨,但若是你再出去的話,恐怕就會被抓回昆侖山,再回不來了。」

  楊戩皺眉:「不至於……如今妲己身份已明,師祖他們不會在做什麼。」

  「不會對妲己做什麼,可是對你又如何?」

  「我?頂多是個叛門之徒而已,還能如何?」楊戩帶著失魂落魄之色,但孔宣細看,的確沒有一分一毫的悔意。

  「我看沒有那麼誇張,孔大哥,楊二哥,你們倆都太緊張了。」哪吒突然在一邊說:「我師父喜歡我,我看玉鼎師伯也相當喜歡你,都是獨門單傳的弟子,哪能說拋下就拋下?師祖是生氣,回去說說就是了。現在他們也不能再殺妲己姐,還能說你我什麼嗎?」

  楊戩一愣,然後失笑:「說得對,我倒是忘記了還有這一點,不過又要麻煩師父了。」

  「師父不就是麻煩的嗎?我麻煩我師父的地方不少,沒見他哪裡不高興。」

  太乙真人真可憐……嘴角抽了抽,楊戩拍拍哪吒的後背,示意他們分頭行動。

  妲己蘇醒的時候,已經不在那個靈氣深厚的山洞裡。她坐起身,身後火辣辣的痛楚讓她輕輕咳了一聲,立刻驚醒了身邊的人。

  「你總算醒了……」一個溫柔的吻落在唇間,還輕輕咬了一下。

  於是妲己笑出聲:「我還想著,這次醒來是否能夠看到你。」

  「你若醒來看不到我的話,那就是我出了大事了,難道你不為我擔心?所以我絕不能讓自己出事。」楊戩吻她的眼睛,她的臉頰,還有她的唇,最後深深歎了一口氣。

  「我還活著。」妲己明白楊戩的擔心,聲調便更加輕柔:「你看,我什麼事情都沒有,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再傷害我了。」

  「是,對不起,我去晚了。」不管怎樣,保護不了妲己便是他的錯。

  「……你是傻的?陪我去做什麼?去送死嗎?那時三位聖人殺意已決,誰又能救得了我?我還是覺得現在好,我受傷了,你可以在我身邊照顧,而不是和我一起變得慘兮兮。」她眨了眨眼睛,吐了吐舌頭。

  楊戩知道她想讓自己開懷,於是也露出笑容:「這個自然,我不照顧你還有誰照顧呢?交給誰我都不放心。來,你的內腑剛剛癒合,還不能吃其他,先喝完熱湯。」

  一碗熱湯下肚,妲己更加精神了不少,有心情左顧右盼。

  「孔宣和哪吒呢?」

  「孔宣回了一趟朝歌,哪吒是個坐不住的,說回山去看看,會不會再出什麼問題。」

  「這個笨笨的小子,不過這樣也好,我實在不想他摻合進來,如果有可能的話,我想連你一起趕走的。」

  楊戩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在做夢嗎?」

  「所以我才說『如果有可能的話』。這不是沒可能嗎?你自己有多黏人,你不知道啊?」

  「壞丫頭……」

  兩人嬉鬧著,都很開心,妲己的面色紅潤,精神也很好,若不是突然咳嗽起來惹了慌亂,兩人都差點兒忘記這件事情了。

  楊戩連忙按著她躺下,塞了一丸藥給她,金丹入肚立刻通體舒暢。

  「這是什麼?」

  「九轉金丹,還有——」楊戩塞了一個葫蘆有一個葫蘆:「九轉還魂丹。這兩個你都留著,必要時可以救命。」

  「你……打劫了太上老君?」

  「老君心善,人不在兜率宮,卻留了這些丹藥供我自取。」

  聽他胡謅八扯……妲己翻了翻白眼,乾脆俐落將兩壺丹藥塞進懷裡,這可是好東西。

  孔宣正好這時候進來,看見妲己鬼鬼祟祟的樣子也懶得多說:「朝歌還好,只是聞仲不太好。你不在,紂王臨朝聽政,拿他開刀,他倒不似平常那般頂撞,反而處處忍耐,也將你平常所做事務一應攬下,恐怕也是在為你擔憂。」

  聽到這裡時,楊戩的臉色已經有些黑了。再加上孔宣轉過頭看著他,眼裡的意味很明確——愛上這麼一個女人,還真是情敵處處,可憐啊!

  原本只是稍稍難看的臉色,現在看著已經發青了。

  「喂!」妲己輕輕推了孔宣一把:「你是一定要給我找不自在?」

  「你在病中。」孔宣淡淡說,帶著顯而易見的笑意。病中的人自然不能氣到也不能質問,孔宣就只能自己憋著了。說來說去,其實他不過想看戲而已。這麼艱難地事情都挺過去了,難道還不能輕鬆一下?

  孔宣的惡趣味得到滿足,經過又一夜的休息,妲己終於知道這裡是哪裡,是她給孔宣在京中置辦的宅院,一處偏僻的小客房,不引人注意。

  孔宣也知道,她只要回到宮中便有數不清的麻煩事,還不如就在這裡休養,也省了紛紛擾擾。

  妲己並沒有休養太久,每天各種金丹往肚子裡塞著,好吃好喝供著,又有孔宣日日幫她捋順內息,好得不快才有鬼。

  宮內的事情妲己日日關心著,在聽聞紂王偶去冷宮,見到一名美麗明豔的女子,驚若天人瘋狂追求時,終於坐不住了。

  這個精蟲上腦整日荒淫無道的傢伙,竟然想染指她妹妹!

  拍案而起,她氣勢驚人地說:「我要回宮!」

  然後身體便軟軟倒了下去,被身邊的楊戩接住。

  孔宣放下茶杯:「回宮,就憑你現在的身體?胡鬧。」

  妲己嘟囔了兩句,大體的意思是:不就是站起身太快虛了一下,有什麼大不了?若說養,哪裡養都一樣,何必非得拘者在這裡?

  楊戩好笑,抱起她,放到床上:「回去之後的麻煩你自己都知道,真要去招惹?聽孔宣的沒有錯,我也不希望你回去。」

  「你當我想招惹嗎?是紂王要打喜媚的主意,否則的話,我才不會去給自己找罪受。」妲己掙扎著要起來,伸手去摸自己的外衣,楊戩拽著被角,輕輕一抖,妲己立刻被卷成了一個春捲,只能氣鼓鼓瞪著他。

  楊戩歎了一口氣:「你就不能多想想自己嗎?明明身體不適,我不可能讓你亂跑。」

  妲己哼他:「那是我妹妹,你讓我拋下不管嗎?你是混蛋!」

  楊戩無奈看向孔宣,女人耍賴,他一貫當沒看見忽視了的,可這個是妲己。

  孔宣閉了閉眼睛,這兩個傢伙的事情,為什麼最後都要推在自己身上?

  站起身:「我再去一趟朝歌。」

  妲己在被子裡掙扎扭動著:「孔宣,你可別和喜媚打起來。」

  孔宣淡淡掃了她一眼,一句話不說離開。

  妲己不掙扎了,她歪頭想了想,非常認真地問楊戩:「他剛剛是不是在鄙視我?」

  楊戩摸了摸她腦袋:「休息,你想多了。」

  喜媚覺得自己很倒楣,事情完成後回到宮中,便開始為自己的大姐憂心忡忡。實在心煩在冷宮附近逛了逛,竟然遇到了紂王!

  這個紂王不愧是個好色的,也不管自己的身份背景,就直接纏上來了,各種許諾紛遝疊出,就差沒許諾讓她當王后。看著一屋子琳琅滿目的賞賜,喜媚哼了一聲。如果紂王敢許下那個承諾,她絕對會揍他一頓,為大姐出氣。

  將這些占地方的東西都掃到角落去,她轉過身,卻發現孔宣站在門口冷冷看著她。

  嬌俏的臉龐立刻染上了煞氣:「你來我這裡做什麼?」

  「我並不想來。」孔宣上前一步,紂王賞賜的珍奇異寶便映入眼中,他帶著嘲諷的語調:「恭喜。」

  「你若是再敢說一句這個話,我不管大姐是不是護著你,都會對你不客氣!」

  憤怒的神色不是假的……孔宣神色略略緩和:「妲己擔心你需要幫忙,我回來看看。」

  喜媚一怔,立刻問道:「大姐現在怎樣了?」

  「仍需休養,但已無大礙。」

  「那就好……哼,看來你把大姐照顧得不錯?不過我還是要警告你,不要打我大姐的主意。」

  「你這話不該對我說。」

  喜媚露出不忿的神色:「還不是因為大姐喜歡那個楊戩,我能說嗎?不過你……」她突然撇過頭:「我做什麼和你說這麼多!」

  「隨你,好自為之。」孔宣走了,徒留喜媚氣得牙根兒癢癢。不管是不是幫助大姐都好,這男人永遠這麼討厭!

  半個月之後,妲己終於回到宮中,喜媚早就把紂王折騰了遍,奈何這個傢伙色膽迷了心竅,再怎麼折騰都鍥而不捨,心心念念想著和喜媚春宵一度。

  「大姐!」看到妲己,喜媚立刻撲了過來,順手將她拉離孔宣和楊戩身邊。

  妲己笑道:「不過半個多月沒見,瞧你,小孩子一樣。」

  「我想大姐你啊,大姐不在,我就很倒楣。」

  「我正想問呢,你怎麼會被紂王發現的?」

  「我哪裡知道他到處亂走嘛,後宮佳麗都滿足不了他了,偏往冷宮裡鑽。」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想起那個男人肉麻的話和承諾,自己都覺得要起雞皮疙瘩。

  「有我在,他自然不會再糾纏你。」

  「大姐,你沒事吧?」喜媚擔心地看著她:「你的臉色很不好。」

  「受過傷,臉色自然要差些,放心吧。」拍拍她的手背,妲己拉著她走向壽仙宮:「最近宮內可有異動?」

  「倒是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有一件,武成王送了十名美女入宮,紂王大加讚賞。」

  「武成王?」

  「是啊,他向來不是個諂媚之徒,也許這次叛亂一事,他心中有鬼,所以蓄意討好吧?」

  「沒那麼簡單……喜媚,黃飛虎送來的美人安排在哪裡了?」

  「是黃飛燕做得主,安排在靈姝院。」

  「靈姝院……呵呵,那不是正好在西宮的正後方嗎?倒是真安排了一個好地方。」妲己招了招手,示意喜媚靠過來,附耳低語。

  喜媚眼珠一轉:「大姐,你確定黃飛虎真的會這麼做?」

  「若我是他,我就這麼做,他妹妹如今是最重要的,別的他哪裡顧得?這些女人中必定有內線,一個一個都找出來,在黃飛虎不知道的情況下清理乾淨。」

  「這個交給我,大姐放心。」瞄了楊戩一眼,她繼續咬耳朵:「大姐,你這次去昆侖山,這個男人表現怎麼樣?」

  「不錯啊……你看他跟我回來就知道了,否則的話,早已經留在昆侖山了。」

  「那還好,大姐,我在宮裡倒是聽說了一件事情,這次大旱,據說有旱魃作祟,說是滅了旱魃自然會天降豪雨,以解眾生黎民之厄。」

  妲己輕嗤了一聲:「說的倒是有鼻子有眼的呢,這話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總歸是朝歌左近,我聽著這話也不像市井流言,出去打探過些許,誰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哪個第一個說的,就像前一晚還懵懂不知,睡一覺卻都知曉了。」

  妲己皺眉:「道法?」若是如此的話,事情就不那麼簡單了。

  「我沒有察覺到痕跡,但這件事總讓我覺得怪怪的,大姐,你現在身體還未痊癒,不要管這些事情為好。就交給——」她突然指孔宣:「交給他好了,跟著大姐總不是吃白飯的吧?」

  「你這丫頭~」妲己點了點她的額頭:「此時我會交給聞仲處理,他做這個綽綽有餘,你也別總找孔宣的麻煩,好好相處。」

  「大姐~~」喜媚攬著她的手臂晃了晃:「你也知道這只孔雀的脾氣,我才不要和他好好相處呢。」

  「我也對一隻雉雞沒有興趣。」孔宣冷冷回答。

  「好了好了……」妲己頭疼:「我管不了你們兩個,別在我面前打起來就行。」

  楊戩接替了她的手,替她揉著額角:「你身體不適,暫時別理會這些事情,就算聞仲沒有辦法也無妨,還有我和孔宣在。」

  眉紗揮了揮手:「未雨綢繆,否則說不定會吃大虧。經歷了這麼多,這種事情難道我還看不明白?這次流言出的蹊蹺,我當然要細心弄明白怎麼回事才行。」

  楊戩搖頭:「果然你只要回來就無法安生,早知道還是讓你在孔宣那裡養著。」

  「大姐,你在孔宣那裡養病!」驚呼一聲,喜媚立刻義憤填膺地說:「這件事情放心交給我,我必定辦得漂漂亮亮!大姐你放心回宮,宮內養病不比某人那破宅子好多了?」

  她風風火火走了,於是妲己免不了更加頭疼:「孔宣,你到底和喜媚怎麼回事?明明見面的機會不多,這關係怎麼還越來越差了?」

  孔宣坐到一邊不言語,連話都不肯多說。

  「罷了……我有些累,先睡一下。等我睡醒了,幫我叫聞仲來……」

  妲己很快睡得很熟,孔宣和楊戩都坐在床邊看著,兩人都沒有離開。

  等確定妲己真的睡死了,孔宣伸手點了一下,做個結界防止她蘇醒,兩人才一同看向窗外。

  不管外面的那個人是誰,等了這麼長時間,當真是有耐心。


☆、豈知萬事不稍停

  「你去還是我去?」<

  「隨意吧。」<

  「那就是你了。」<

  孔宣挑眉:「你從不願錯過有關妲己的任何事,今日倒是謙虛了?」<

  「並非謙虛,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這次她死裡逃生之後我總覺得不安,一分一寸都不想離開,總是要守著才安心。」<

  「話雖如此,蘇妲己卻是個有主見的女人,並不願被禁錮著,你總是這樣困著她,不是好事。」<

  「我知道,我也不願勉強妲己,只能自己多照顧一些。」<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響動。<

  楊戩好笑:「已經有人等不及了,你還不出去嗎?」<

  孔宣冷哼一聲,最近似乎不少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妲己會使喚人,連楊戩都學會了。<

  身形一閃飛了出去,自己做這些事情,可是要向妲己討回來些許的。<

  <

  外人那人……不是人,孔宣找了一圈,最後低下頭的時候才發現,發出響動的是一隻小狐狸。<

  這只小狐狸是紅色的,渾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很是漂亮。孔宣試探著伸出手,這只狐狸立刻弓起身子,嗓子裡發出呼呼的聲音,戒備非常。<

  似乎也是聽著外面的動靜不太對,楊戩來到視窗,看到的時候微微一怔:「這是什麼?」<

  「剛剛窺探了許久的小東西,也不知道是否和妲己有關。」趁著這只狐狸不注意,孔宣出手如電,抓住了它的後脖頸提起來。<

  小狐狸掙扎不斷,楊戩看著哭笑不得。他們警戒了半天,還特意瞞著妲己,只是為了這一隻小小的狐狸?<

  「是不是有關到時便知,先收著吧。」楊戩伸手,要把小狐狸抱過來。<

  「…………先等等,它留在我這裡。」孔宣眯起眼睛道:「我覺得不對勁,你回去妲己身邊,我守著它就好。就算它不止是一隻單純的狐狸,在我這裡也玩不出花樣。」<

  「…………也罷,難得看到你如此擔憂,我聽你的。」楊戩轉身回去,當真不理了。<

  小狐狸傻呆呆看著楊戩離開的方向,突然兩腿一蹬,就要叫喚。孔宣伸出兩個手指在它耳朵根輕輕一掐,叫聲立刻中斷,眼暈暈,頭暈暈,四隻爪子也垂下來了。<

  孔宣捏住其中一隻:「毒?倒是會抓時機。」<

  剛剛自己和孔宣說話的時候,這只狐狸撓了一爪子,指甲綠瑩瑩,很顯然淬了劇毒。不過對孔宣沒用,白光一閃,已經解開。<

  小狐狸瞪著他,終於開口說話:「你欺負我,我為什麼不能撓你?警告你趕緊放開我,否則讓妲己姨姨知道,姨姨肯定收拾你!」<

  姨姨?孔宣挑眉,用力捏了一下狐狸的爪子,立刻換來她的大叫。<

  「你認識蘇妲己?」<

  「當然!我的妲己姨姨,可是王后呢!」<

  「那你就老實一點,一會兒自然會看到她。」孔宣突然皺眉,那種被窺視的感覺仍在,不只是這只狐狸。是巧合?還是說,手裡這個小東西只不過是一個誘餌?<

  腳步向外挪動了一下,然後又停止。沒有打草驚蛇的必要,既然對方已經有了打算,自己何不順水推舟?<

  <

  睜開眼睛,眼前是火紅的顏色,妲己側過頭,便看到一隻紅色的美麗小狐狸。<

  不過這只狐狸有點可憐,手腳都被綁著,口中還塞著麻核,答滴答滴流眼淚。<

  流眼淚?妲己挑眉,會哭,那就不是普通的狐狸了。<

  於是轉過眼,拉開床幃,便看到孔宣和楊戩坐在那裡下棋。<

  楊戩轉過頭,柔聲笑道:「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不過我發覺每次醒來時都有驚喜,這只狐狸是你們兩個誰送給我的?」<

  「她在外面窺探,便帶來給你瞧瞧,莫非你不認識?」<

  「從未見過。」妲己挑起狐狸的下巴,搔了搔:「不過挺可愛的。在外窺探?」<

  小狐狸抬起頭,努力想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眼淚流的更加厲害。<

  「她叫你姨。」孔宣淡淡說。<

  「軒轅墳的狐子狐孫不少,叫我奶奶的都有。不過我記得我都帶出來了,怎麼還會有遺漏的?」妲己在狐狸下顎一拍,取出了那枚麻核:「小狐狸,會說話不?」<

  「妲己姨,我那日貪玩偷溜出軒轅墳,回去時人去樓空,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們的!」<

  塞了麻核太久,這話說得含糊不清,不過妲己還是聽明白了:「哦?那還真可惜了,如今軒轅墳已毀。否則的話,姨把你送回去,想必你也會很喜歡那裡。對不對?」<

  小狐狸身體一顫,妲己說得聽著像好話,可不知道怎麼著,她就是覺得有些發慌。<

  妲己勾起嘴角:「被綁了這麼久,你肯定很不舒服吧?睡一下,等到睡醒了之後,我會帶你去看喜媚姐姐的。」<

  眼中閃爍光芒,小狐狸無法抵擋,沉沉入睡。<

  「看喜媚姐姐?」孔宣嘲諷她的話。<

  妲己搖頭:「自從發現祖爺爺他們,我便立刻調走了所有人,遷居宮中。她說出軒轅墳三個字,便絕對不是我的人了。不管誰派來的,不管對方有什麼目的,既然要玩,我不妨陪著玩玩,無傷大雅。」<

  「你現在的身體玩得起?」孔宣反問。<

  妲己一愣,意識到自己又把自己的身體狀況給忘了。立刻看向楊戩,果然,楊二郎的面色已經黑了。<

  她吐了吐舌頭:「好嘛……我又不是故意的。那交給你們好了吧?我在背後出謀劃策,絕對不動手。」<

  <

  因為這一次的疏忽,妲己理虧,只好又讓楊戩乖乖圈了三天,每天除了睡覺就是吃藥,離不開床,感覺雙腳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我要出去!」<

  「明日。」楊戩將粥碗遞給她。<

  妲己頭一撇,不肯吃:「現在就要出去,我快要被悶死了!」<

  「明天再說,先把藥粥吃了,不許胡鬧。」<

  「我才沒有胡鬧!都被你困在床上幾天了?你都不許人來看我,無聊透頂。」<

  楊戩挑眉,好聽的聲音更加魅惑:「這是為你身體考慮,你若是真覺得自己大好了,可以蹦蹦跳跳,那倒也好,我可以換一種方式,繼續將你困在床上。」<

  眼看他伸手,解開了衣服上的第一個搭扣,妲己立刻躺倒、蓋被、挺屍。<

  楊戩勾起嘴角,不過抑制了自己的笑意,聲音仍舊淡然非常,伸手把她拉了起來:「多睡睡是好事,不過,先把藥粥喝了。」<

  妲己看著那碗粥無語。還讓不讓人活了……救命啊!<

  <

  妲己被困,楊戩看著,而孔宣除了每日過來等她睡醒、給她調理身體外,自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每個人都有事情做,那只小狐狸自然交給喜媚處理。<

  等喜媚終於有了個結果,匆匆過來時,看到妲己卻驚愕。<

  「大姐,你……」<

  妲己咬牙:「不用你說,我知道我胖了,孔宣昨天還嘲笑我肥!」<

  「撲哧……」喜媚失笑,連忙輕咳道:「大姐如今身體不適,胖些也是好的,況且也沒怎麼太胖,如今倒是顯得珠圓玉潤,更加引人注目了。」<

  「別和楊戩一樣,就想著哄我,嘴巴上說那些有什麼用?我都快被他氣死了。」<

  「大姐,你最近的脾氣可不小哦,這件事情其實不是楊戩的錯,我也同意來著。」喜媚輕聲道:「大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事情也都顧不得。」<

  妲己無奈歎了口氣:「好啦,我可是王后,要生氣早走了,哪裡還有可能呆在這裡?不說這個,你是要和我說什麼?」<

  「對了!那只小狐狸終於開口了,大姐可還記得微子啟?」<

  「自然,我對他可沒客氣,現在還在水牢裡呢,怎麼?那小狐狸是他的人?」<

  「嗯,當初比干與微子啟膽大包天,卻也不是蠢的。他們知道大姐身懷道術,深怕自己無以為敵,竟不知從哪裡找來了這些傢伙,專門用來對付大姐的,當真好笑。」<

  「…………呵呵,原來還有這一招,當初我們竟都沒有發現,不過怎麼沒有發動呢?」<

  「這幾名道士都是以防萬一的,不過當初大姐的動作太快,比干被俘,微子啟瘋狂,連求援都未曾發出,何來發動?只不過當初微子啟的許諾太好,這些妖怪心有不甘,得知他沒死,便想來看看是否能夠殺掉大姐,救出微子啟,以便讓他守諾,將他們想要的東西交出來。」<

  「什麼東西那麼緊要?讓一群跳樑小丑,也敢來找我的麻煩。」<

  「那只狐狸說不明白,似乎是什麼夜明珠還是珍珠之類的,海裡的玩意,似乎還和龍王有關。」<

  「如果是那種東西倒是稀奇,不過也不是比干能到手的吧?喜媚,旱魃的事情告訴聞仲了沒?」<

  「我說啦,那男人倒是不含糊,已經著手去辦,真有旱魃八成也順便出手收拾了,而不會再回來告訴大姐你。」<

  「聞仲是這樣的,他有這個心思出去辦事就行,我可不指望能事事向我稟告。」妲己下床披上外衣:「趁著你來了楊戩不在,陪我出去走走,天天對著四面牆兩扇窗,沒病也能把我憋出病來。」<

  喜媚嘻嘻笑著,幫她把衣服穿好:「我以為大姐不出門是怕楊戩生氣,原來是被人捆著呢。」<

  「我的身體本來就沒事,運用法力是差池些,走走總可以的。御花園如今風景正好,你陪我一起去瞧瞧?」<

  「天氣旱熱有什麼好風景?不過大姐你想走走,小妹必定奉陪的。只是若楊戩生氣的話,大姐可不能讓他把脾氣發在我身上。」<

  「這是自然,你是我妹子,他若是敢欺負你,我幫你收拾他。」<

  喜媚吐了吐舌頭:「得了吧,大姐你能捨得才是怪事呢,我才不信~」<

  <

  兩姐妹走在御花園的石子路上,假山之間,遠遠妃嬪侍從看到了,立刻跪倒施禮,然後躬身退開。<

  「大姐在宮中人品貴重,已經遠遠超過紂王了呢。」喜媚帶著開心的神色。<

  「紂王是王,這點只要一日不改變,那麼我的身份便只是王后,旁人對我的恭敬大抵因此,其他卻少之又少。」<

  喜媚鼓起嘴巴:「可是大姐的能力強過大王千百倍,難道這些他們也看不見?」<

  「看得見,但首先我總是王后,然後才是其他。」妲己笑笑道:「所以就算聞仲不停跟我作對,我還是不討厭他,因為不管討厭還是贊同,他看到的是我這個人。」<

  「聽大姐你這麼說,那聞仲還不錯嘛……可惜,大姐不讓我接觸他,不然我真要好好看一下。」<

  「聞仲雖說不是嫉惡如仇,但平日就看我不順,看我身邊的人也不會順眼到哪裡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給自己找不自在?躲著點,他和我都好。」<

  「原來你還有這個自知之明,可是我已經看見了。」這種冷硬刻板的聲音,一聽就是屬於聞仲的。<

  妲己未回頭已經先笑道:「你這人什麼時候染上了偷聽的毛病?竟然聽我和我妹妹說悄悄話,當真是要不得。」<

  「你這個妹妹如今在宮內已經出名了,大王茶不思飯不想,日夜思念一位身份成謎的女子,我怎能不來看看?」<

  妲己笑道:「呵呵……我當你來是為了什麼呢,還自作多情當你是關心我,原來是為了這個。這你放心,喜媚看不上王上,我也不會把我的妹妹推入宮廷,不會再出一個狐媚惑主的。」<

  「有你這麼一個在,再出幾個都一樣,你當我還會在意嗎?」聞仲走過來,看了喜媚兩眼之後便不在意。<

  「今日肯出來,莫非傷勢已經全好了?」<

  他動了動手指,妲己立刻揮手,將這股力量彈了回去。「別用法力試探我,我現在的身體可受不住。好是沒好全,不過總算能走能跳,若是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事……你也可以來找我解決,不過不要太麻煩,否則我心力交瘁的話,你又要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我了。」<

  「心力交瘁?」聞仲挑眉,突然抓向她的手。<

  妲己後退躲開,喜媚已經撲了上來:「你要做什麼!」<

  聞仲將喜媚拍開,誰知道沒拍動。他挑眉,這個女人功夫還不錯。<

  眼看兩個人就要打起來,妲己卻把手伸過來了。<

  「你要看我身體狀況?」<

  聞仲把脈,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妲己縮回手:「怎麼每個人給我把脈都是這表情?你可別再說我的身體如何如何了,這些日子我耳朵都快聽出繭子。」<

  「你的身體的確很差,不管你去做了什麼,竟然沒有死在外頭。」<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讓我死還難了點兒。」<

  看著她,聞仲終於轉過頭。自己是閑著沒事嗎?竟然在這裡和她口舌之爭!<

  「旱魃一事已有眉目,這是所有詳細梗概,你若是有時間便自己處理,若是沒有時間,便讓那兩人處理。」<

  「如果都沒有時間的話,交給你豈不是最好的?聞太師,此事事關殷商民心動盪,你可不能袖手旁觀。」<

  「哼!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但如今事務繁雜,我脫不開身,你是殷商的王后,難道不該一力承擔?」<

  妲己抿了抿唇,這男人現在學會推卸責任了?還真是好的不學壞的學,怎麼把自己的毛病給學了去?<

  「聞太師,我突然覺得頭重腳輕,不知道為什麼身體很不舒服……看來今天我是不能再幫你任何忙了,喜媚啊,趕快扶我回去。」<

  聞仲眼睜睜看著妲己一陣風飄走,連個頭都沒回,氣得臉色發青。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不管這個女人多有能耐,性子還是那麼不招人喜歡!<

  <

  匆匆回到宮殿,妲己一眼看到孔宣,於是直接抓了過來:「楊戩呢?」<

  「他在我的府邸準備一些東西,很快就回來。怎麼?你還沒被他管夠?」<

  「不問他,問你也可以。」妲己把他拽了過來:「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聞仲那個樣子不對勁,絕對不會只是旱魃那麼簡單。」<

  「的確,不只是旱魃那麼簡單。」孔宣慢慢說道:「只是那時你的身體不適,自然不能告訴你,否則以你的脾氣,恐怕會想也不想就去解決。」<

  「那現在告訴我吧?現在我的身體沒事了。」妲己抓著他,看出孔宣的退縮,於是絕對不讓他離開。<

  孔宣從鼻子裡噴出了一口氣,實在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在你剛剛回來時,朝歌附近的河流突然全部乾涸,一滴水都沒有。」<

  「旱魃作祟?」<

  「的確如此,並非傳言,而是真的,而且就在朝歌附近。」<

  妲己半天沒有說話,然後突然站起身:「這件事情不能就此放過,其他地方出問題都無妨,但是朝歌現在已經是我的大本營,怎能出錯?郊區……也許是有軒轅墳出事的原因,我必須得去看一看才行。」<

  「坐下。」孔宣立刻冷冷道:「就知道你會按捺不住,難道就不能忍一忍?以你現在的身體,若是真遇到事情能夠解決?」<

  妲己垂頭喪氣地坐下:「難道我不去管嗎?那你去管啊?」<

  看著妲己雙眼閃閃發光的樣子,孔宣嘴角微挑:「蘇妲己,是不是最近我太放任你,讓你覺得可以對我予取予求了?」<

  妲己稍稍往後退了一下:「人家都說能者多勞,我這是信任你的表現嘛,嘻嘻……既然現在我不方便,那當然是你出手對不對?」<

  「說好話也沒用。」孔宣坐在那裡巋然不動,點了點自己對面的座位:「坐下,凝神納氣,氣運周身。」<

  妲己撇了撇嘴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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