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Doesn’t matter
最後的大戰將至。
黃昏之後,冥府的軍隊都被配掉了回去,我理解田野的意思——對於即將發生的戰鬥,那些剛剛覺醒的兵士神力遠遠無法與第一代神對抗,雖然可以在數量上取勝,可是到底會造成重大的傷亡。亞莉在和他在一起勸說趕來拉達曼提斯也離開,暫時回到冥府以應對人間可能發生的不測。
鳴海也撤掉了自己的部下,並且命令他們退出費拉城。
康成在各處都設置了結界,一旦開始對戰,被神力控制的空間會展開,將損壞控制在最小的範圍內。極度厭惡戰爭的凱芬雖然依舊不會出面,但是也用所有神力封住了地面下的熔岩流以備不測。
我坐在屋頂上,看著大家在下面安靜的等待著即將發生的事情。
「我……有點害怕了。」
轉過身,我閉上眼睛撲入了男子的懷抱中,緊緊的抱住了他的手臂。
「不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
「傻瓜,」我蹭著他撫摸著我的長髮的修長手指:「就是因為有你在,所以我才會害怕啊,星川。」
別再離開我了——這樣的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但是我又怕一語成讖,於是蜷縮進他的懷中。
「你太緊張了,我的小女神,」捧著我的臉親了一下我的額頭:「白天的時候,我聽見你在唱歌。」
拉起他的手放在臉上,我點了點頭,小聲的唱給他聽:「Doesn』t matter whom you are with ,Doesn』t matter where you are going,Don』t you know I』m still waiting here for you……」
忽然意識到,這是一首沒有結尾的歌,喜歡它是因為它就唱出了一直等待原地的我想要去守護誰的心情,可是現在,這首歌忽然的就讓我無法控制的哀傷起來。捂住嘴,我埋下頭帖在星川的胸前,淚水擦在他的襯衣上。
「星川,讓你為我受了這麼多苦……」我還要繼續說下去,卻被溫柔的碰觸堵住了嘴。
吻是他復蘇了對我的記憶之後一直不想停下的親密,一次又一次的阻止我繼續陷入憂傷中。
「不苦,遇見你是我最大的幸福。」
「好奇怪呢,第一次遇到你就感覺到會和你有什麼糾纏,星川,」我望著他,手掌覆蓋在他的眼睛上:「記得最後一封給我的信簽上你是用鉛筆在黑紙上寫的字,是因為你不知道紙的顏色……如果我再聰明一些就能明白你的暗示了……能治好嗎,你的眼睛?」
「估計是不行了,」苦笑,星川握住了我的手:「我知道你是畫師,今生唯一的遺憾就是無法看見你和你的畫,想要和你聯繫的時候,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求你畫什麼才會讓你自行發揮……」
「可是那些小葉子好漂亮。」
「我一直隨身帶著它們,我記得你從前就很喜歡胡楊,所以一張一張的郵寄給你,已經郵寄出了30枚了。而我,會拿著最後的一片葉子來找你……小傢伙,現在是不是有些後悔了,以後要和這樣的丈夫在一起……」
頭錘。
「哇!真的撞上了,好痛啊,娜洛。」捂著鼻子的星川眼淚都要滴下來了:「啊,看到了!我看見星星了!」
「以後都不要再質疑我愛你的決定,哥哥大人!」雖然生氣他說那樣的話,我還是心疼的掰開了他的手俯身上去捏了捏他硬挺的鼻樑。俊秀的哥哥大人眯起眼睛壞心眼的笑著。
「謝謝。」
「謝什麼?」
「你來找我。」
「那,也謝謝你一直記得我。」
「那我只有謝謝你們在一起的時候就忘了我好吧……」
我立刻從星川的懷中溜了出來,在星川旁邊抱膝坐好,對從梯子上爬上來,一邊搖頭一邊發出悲慘的自憐聲音的傢伙招手:「伯業,一起看星星嗎?」
「我會因為嫉妒而把月球打出一個坑的……」在屋頂邊緣露出半張臉的死神小心的遞上來一塊蛋糕和兩杯果汁:「你家保父說,如果那傢伙敢對你做出什麼不道德的事情,就會把他做成密制小牛排……」
哭笑不得的星川打斷了他:「這樣的比喻只有弟弟你才會想到吧?」
賭氣的沉了下去,伯業一邊爬下去一邊繼續發出警告:「女孩子要小心這個年齡的男人啊,他們實際上是心懷叵測的哦;那邊的男人也要小心這個年齡的女孩啊,會被爸爸打死的哦。」
這傢伙肯定是來找茬的吧……
「這個傢伙。」星川在搖頭,然後拉了拉我的長髮:「來,娜洛,睡一會兒,在我懷裡。」
點頭,我撒嬌的拉開他的襯衣,確認他胸前屬於我的紋樣後靠在上面閉上眼睛,而星川也攏住了我,將手放在我肩後烙印有那枚星辰的地方。
「謝謝你能愛我,希望。」
「謝謝你也愛著我,休普諾斯。」輕聲的回答,然後安心的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哥哥大人在推我,睜開眼睛,一片刺目的光芒。
「已經天亮了嗎?」我揉著臉,隨即發現根本就不是天上在發光。
從我這邊看過去,愛琴海整個都是被一片瑰麗的金色籠罩,而懸浮在它之上發出璀璨亮光的,根本就是一團懸浮在海面上的霧氣!
「來了。」感覺到對方強大的戰鬥氣息,星川跳了起來,然後伸手將我也拉了起來。
「休普諾斯,準備戰鬥!佩提,」我抬起頭,立於星空中的男子黑髮飄散,這是他第一次在今生呼喚我前世從未刻意提起的名字:「你的部分能力隨著前世的身體被固定在阿格龍河之上了,所以現在你的戰鬥力是未知的,要小心。」
「知道了,哈迪斯。」揮手的瞬間,無數細長尖銳的星體出現在我的身邊——已經經歷過幾次惡戰的我將寶石都調整成了能造成最大限度傷害的形態。
風聲在海面席捲,仿佛有一片灰色的鳥兒越過大洋向我們飛來,在接近的時候,我發現那些像是燃燒盡了的火山灰塵和碎屑,就像是被指引著從海面平直的撲過來。
想要將整個城市埋入地下嗎?真是做夢!我向前一步,十指交疊展開的瞬間,重劍阿克希亞就爆燃而出,只要揮舞一下,這些東西肯定會被重劍統統擊碎成毫無用處的粉塵墜入大海。這樣想著,我的手腕突然被拉住了。一陣羽翼激烈撲動的聲音從我的身後傳來,隨即,狂風穿過了我的身旁直撲那些塵埃,而那些物質就像和這陣風互相抵消了那樣的消失。
一片純白色的碎羽乍然飛舞中,天空再度響起高亢空靈的樂聲——在光芒下容顏剔透的白翼天使銀髮飄揚,睡神已經化身成了迎戰狀態。
「征戰是我們神族無法悖逆的命運。但是一切平靜之後,我希望能和你過平靜的日子。但是,請你先不要出面。」
「星川?」
「剛剛想到,對方顯然是感覺到了阿格龍被再度鎖定才會放心的出現在這裡,他也許認為你已經犧牲了自己……」
「不愧是冥府第一的謀士。」同樣身為主神的鳴海早已進入作戰的狀態,快的就像是生俱來的反應。康成布下的結界也被觸發打開,擴展出一個遮罩了神族之外生命的絕對空間,我們身邊的世界忽然扭曲晃動,再度恢復的時候,已經身處一片群星的天空中了。
那團光霧也被移動到這裡。
「很熟悉的場景,我記得這是宙斯的能力。」海皇說不出是讚歎還是厭惡的輕輕搖頭:「將自己和敵人轉移入特定的空間然後將之殺死。」
「對不起,波賽頓,」康城苦笑:「讓你想起那些事情。要知道,這裡真的能和宙斯上次殺掉你的結界一樣強就好了,可惜我的能力只能轉移你們來此。」
「被無用的愛恨糾纏的第三代神祗啊……」沒有感□□彩的聲音從耀眼的金色中傳了出來,徹骨的冷漠:「你們奪去了神族的榮耀,然後又讓這榮耀衰微……」
「喂,那邊的,你說話的時候能不能不那麼戲劇化?雖然身為第二代神祗,可是聽上去也會覺得很可怕啊……對了,誰來保護我一下?」低沉和聲翻湧而起,像是副歌一樣追隨著來自睡神的旋律——背負著凜冽燃燒的黑翼,露出利齒的死神也出現了,他緊緊的掌握好了彎出殘忍弧光的鐮刀時還沒有忘記抱怨:「要我指望保險公司嗎?」
「你不要忘記,我們可都是想要拋棄那些神族必須爭鬥的命運,出生在人間的人類!」說著氣勢強大的話的,居然是亞莉。站在田野身邊的女孩大大的眼睛中堅定的毫無一絲猶豫:「考伊斯,之所以我們會再度使用神力,是要和我們的過去和所有離開的人們有一個交代。」
「可悲啊,可笑!」從金色中蔓延出黑色的絲線一樣的東西,像是觸角一樣伸展絞合:「自甘墮落,沉迷于毫無意義的愛中,一直渴望依賴信任對方的你們早已失去了神必須的冷漠和殘酷。承認自己的命運吧,神祗是永遠都會陷入對強權的渴望,並且為此而戰的!」
劃破空間的突刺像是劍鋒一樣襲來,瞬間就到了面前,伸長的黑色濃霧中裹帶著高熱的純白烈焰,大家都做出了防禦的姿勢,我也擋在了星川的面前。但是那些觸手仿佛只是試探,將要逼近的時候都退縮了回去。
一聲鏗鏘,鳴海用三叉戟撥開了扭轉到我們身後襲向田野的一道利刃。
「渴望強權並且為此而戰這樣的話我真的是從心裡認同,但是,」收回了散發出潮汐一般洶湧氣勢的武器,海皇大笑了起來:「這樣的話我對這些看不開的人說了很多次,他們都自甘墮落,我一個人統治了世界也是極度沒意思的事情,索性也就一起墮落到平凡中去吧。」
退散的黑暗再度逆襲而來,這一次,是帶著全力的殺戮之意。
田野和鳴海、康成、伯業一起擋住了最凜冽的攻擊,而我也揮劍砍斷了從他們身邊溜過的刺向亞莉和星川的觸手。從這裡看過去,完全以意識能量形態出現的考伊斯就像是隨意可以伸縮的巨大單細胞,半透明的黑色霧氣伸展出的觸手噴湧著純白的烈焰和四位神祗纏鬥在一起。看的出來,他的攻擊對象主要還是田野和鳴海,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娜洛,你等在這裡,我也去。」
沒有阻止,我一聲不出的放開了星川的手——他說的對,我們在一切結束之前都會是背負了戰鬥命運的神祗。想要和過去說再見,就必須一次性的斬斷。
「亞莉,你也去幫他們,我會繞開他的觸手,去攻擊他的本體。」頭腦飛速的運轉,我的打算是那些觸手從田野那邊收回來攻擊我也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裡,我就可以一舉殲滅他。
女孩應了一聲,銀綠色的植物經脈從我的身邊擦過,刺向了混亂的中心。
希望女神的記憶之中,關於神族的戰鬥的記憶都是相當的慘烈。現在,在這個專為作戰而準備的空間中,第三代神祗在和擁有著暴虐能力的第一代神史無前例的對戰。我的眼前一片猛烈的閃光和轟鳴,一時間利刃和火焰交織著往復傾軋,難分難解。
我站在相對要暗很多的角落中,從雙手間噴湧而出的寶石碎針全部以那處光芒為圓心排列成一片密集的箭陣。
「去吧!」一聲命令從靜止直接加速到超越聲速的寶石碎片從正在作戰的身影間穿過,直接刺向了光亮的中心。與此同時,我飛速的向著另外一邊飛去。果然不出所料,考伊斯在發現了有東西刺向他時大吃了一驚,黑暗的霧氣立刻下意識的擋住了閃光的暗器,而我也借他用烈焰化解那些攻擊的瞬間繞了一個大圈來到了他的身邊。
「消失吧,計算了千年的野心家!」
阿克希亞從我的肩頭盡力向後擎起,我撲向了那枚光芒,只需一劍,即使是靈魂都會被希望女神的利刃徹底斬斷。
在棲身上前的瞬間,一直發出耀目光芒的霧氣略有減弱,我立刻被看到場面嚇到崩潰——被囚禁在虛無的霧氣中的金髮少年正是城輝,他低著頭,肩膀和手臂上都有被燒灼的傷痕。而光芒就是從他的身體中發出的。
「那光……是阿波羅!」
第150章 永別
被我的喊聲提醒,大家才注意到這邊的狀況。也就是一怔的時間,康成已經沖了過來。
「不要過來!」
想要阻止他的衝動已經來不及了,幸好鳴海跟了上來,一束水索將他拽住,就在他們糾纏不休的時候,純白的烈焰淩空劈下,如果不是被死神用鐮刀揮開了,傳令神早已被燒成了灰燼。
「你把他怎樣了!城輝!城輝!」康成瘋狂的吼著,我第一次看見一貫平靜的他有如此恐慌的表情。城輝對於他來講不僅僅是主上的幼子,更是他賴以寄託生存的希望,此刻,如果不是鳴海及時的拉住了他,他又會沖過來。
注意力全在康成那邊就忽略了身邊的危險——高速旋轉的鑽石洪流被灼燒到瞬間氣化,我的防禦崩壞了。帶著強大吸力的純白灼熱首先纏繞上了寶石的重劍,隨後像是詭異的生物那樣順著劍鋒一路向上攀援,所過之處被銀色光芒維繫的寶石盡數融化。
立刻放手,熔煉到只有劍柄的阿克希亞燃燒著粉碎了。失去了希望輕盈的身體,我一時還不大習慣用沉重的人類身體操控強大神力,等到意識到是陷入攻擊的中心時已經晚了。驚魂未定,我聽見自己的背後發出凜冽的風聲,隨後就被從側面狠狠的撞開了。
「娜洛小姐,你在發什麼呆啊!」詫異的轉過頭,純黑的羽毛忽然在我面前乍散,幾點腥熱噴上了我的肩頭。
「達拿都斯!你受傷了!」
用利爪擦去了嘴角噴出的血,雙目緋紅的恐怖死神安撫的微笑:「被那個混蛋拍到了一下……沒事……」
「娜洛!」睡神也追尋著聲音趕了過來,白羽飄過,一枚金色的星辰瞬間擴大成堅固的守護空間,跟隨而至的還有來自春神的植物莖蔓,它們介由海皇搭建的冰之通路蔓延,用力的拉扯著陷入黑暗的太陽神,融化成閃亮的熔岩也噴湧著躍向考伊斯的靈魂黑霧,瞬間旋轉著將他圍攏在中心。
「完全沒有實體的靈魂嗎……考伊斯,你現在還要繼續和我們爭鬥嗎,要知道以你目前的狀況,就算得到了世界也毫無用處,」亞莉小心的貼近,從熔岩流中插入的焦黑荊棘形成一環牢籠向內塌陷:「丟棄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轉生成人類吧!」
我突然覺得亞莉過於大意了,智慧之神的實力遠遠沒有完全發揮,他一直蟄伏著,就是在等待出擊的時機啊!
「亞莉,別過去!」田野和星川一起喊了出來,與此同時,圍繞考伊斯靈魂的紅色熔岩忽然開始猛烈的燃燒,火焰全部變成了白色,而荊棘瞬間碳化,反噬的烈焰向著女孩就撲了過來。
「水,聽從我的吩咐,凍結!」鳴海第一個反應了過來,潮汐的力量撲向了白色的火焰,我聽見炸裂一樣的爆響,一片迷霧蒸騰,什麼都看不到了。
「亞莉!」
「我在!田野你在哪裡?」
「娜洛,娜洛!」
「哥哥大人,我沒事。」揮手撐開了防禦的星光,再度出現在掌中的阿克希亞發出了淡黃的光芒,我知道現在除了海皇外誰都無法用眼睛捕捉到對方的行動了,於是大聲的喊起來:「告訴我位置,鳴海!」
「快走,他就在你身邊!」
讓我震驚的回答,轉頭,我的身後是一片迷霧。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腳下忽然一陣灼痛,一片亮白佔領了視線,我聽見火焰在身後燃燒的呼呼風聲。
「啊……」
驚叫被打斷了——乾枯的手指狠狠的掐住了我的咽喉,並且用力的收攏著。
「你……是希望女神?」考伊斯的語氣有了一點疑惑:「這怎麼可能!」
「認錯……認錯人了吧,那位早就已經死了。」
「不用否認,你的氣息我認得。」考伊斯呢喃著在我身邊發出平板一樣的聲音,我的手也被堅硬粗糙的觸角纏住了:「從一開始就應該下定決心除掉你,可惜我過於高估你了,沒有想到你會被他們教導成了這副沒用的樣子。你已經被污染了,作為最強神祗的你連人都不敢殺,滅絕那些卑微的螻蟻就這麼讓高貴的你痛苦嗎?」
被強行的扳過臉頰,我面對的與其說是一張臉,倒不如稱其是完全被濃霧構成的虛無的東西——比汽車的輪胎都要大的頭顱和緊緊抿住的嘴唇都是黑色的,只有兩隻眼睛,大的不成比例的頂在這張遍佈褶皺的臉上面。
星川在迷霧的另一邊喊著我的名字,可我卻一聲發不出來。掙扎著抬起手臂掰著他箍緊喉嚨的手指,感覺自己將自己的脖子都抓破了。
「想要說什麼?現在喊他們也沒用了。」已經將我牢牢掌控住的傢伙終於鬆開了手指,我感覺再遲幾秒,自己的頭就會被從脖子上直接掐斷。
「咳……誰要喊他們……」血噴了出來,我咽下了腥甜和辱駡的話——一聲尖叫,在濃霧的另一邊,是同樣被牢牢控制住的嬌弱身影。
不好,亞莉也被抓住了!
巨大的霹靂從天而降的落在考伊斯身邊,其中傳出了雷鳴般的怒吼:「放開她!」無數條青色蟒蛇一樣的電光凜冽,強閃爆裂中,擎著大劍的冥府之王一身亮黑重甲的出現在我們的面前,完全變成血紅色的雙目和挑起的眉頭都在顯示著他的暴怒:「放開她,否則你會死的很難看。」
停留在我肩膀上的頭顱面無表情的側了一下,微微掀動嘴唇:「可以,我看在你也是神族王者的身份上給你這個面子。你要我放開哪一個——是要可以平復世界災難的希望,還是要你尋找了千年的妻子?」
「選擇貝瑟芬尼或者選擇娜洛,都會讓我再度陷入痛苦中吧……」濃霧中咬緊了牙齒的冥府之王大劍偏斜,做出了立刻就要斬下來的姿態:「那樣的話,兩個我都要。如果她們少了一根頭髮的話,我發誓會立刻讓你嘗到死亡的味道!」
濕潤的短促聲音從我身下傳出,茫然的低下頭,右肋被插入了一道黑光,它平行的從我的身體穿過,然後鮮血噴泉一樣的濺起很高。
枯枝一樣的手再度捂住了我的嘴,將慘叫生生的堵住在我的身體裡。因為驚恐的原因,我一瞬都感覺不到痛,但還是被嚇壞了,不禁拼命的掙扎。與此同時,我聽見鳴海突然說:「就是現在,開始!」
一束從上方垂落的金色擊打在考伊斯的頭上——亮光從突然出現的康成雙手猛烈的砍下,我大吃一驚,他掌握的居然是宙斯的大劍。
明顯也大吃一驚的考伊斯下意識的躲開了康成的襲擊,而他稍有鬆懈,冥王就趁這個機會斬斷了他的觸手,將離他最近的亞莉從考伊斯的身邊拉了出來。
康成手中的劍卻沒有給考伊斯造成什麼傷害,和我期望的相反,那柄代表了諸神之主上地位的神器居然幻化成一片星光消失了。我是聽見考伊斯發出淒厲的怒吼時才醒悟過來,原來是被康成的幻像給欺騙了。
「你們居然會聯手……這怎麼可能,你們應該互相憎惡才對!」
「呐,這幾年發生了很多事情呢,」濃霧一下子都消失了,站在冥王和亞莉身邊的海皇用三叉戟指著控制住我的考伊斯:「如果說是聯手,倒不如說我們都找到了共同的目的,是不是這樣呢,我的哥哥,還有那邊喜歡放電影的小哥。」
「正是,海皇大人,」苦笑著回答鳴海的調侃,有著溫和面孔的信使之神也舉起了手中的葛利昂:「不過放電影可不是我的專長,不管怎麼說,我也是戰士啊……放開娜洛小姐和阿波羅吧,我肯定你是不會喜歡的小孩的……紳士一些,比娜洛可愛的女人真的很多……」
「我忍耐了千年只為能得到這個世界,怎麼可能就這麼隨便放棄……這又是……」考伊斯的意志卻在這時忽然有了春神的力量反應,無數茂密的葉子刷刷的成長了起來,一下子將他包裹在中心。
「小看女生是會被懲罰的哦,不要以為我只會被人保護,剛才你碰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在你的身體中撒下了樹藤的種子。它們會將你的能力禁錮住……」
「還有在下的力量,」白翼的天使收攏了羽翼停留在冥王的身旁:「要知道,你已經被奪去了使用從卡厄斯那裡得到的燒盡一切的能力了。」
「怎麼!是睡神的帳幕!」考伊斯終於慌亂起來,我的右肩一熱,燒灼一切的純白烈焰又熊熊的燃燒起來,不過馬上就熄滅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淡紫色氣旋早已在考伊斯身邊張開,被包裹其中的黑霧衝撞了幾次之後,再度收回了觸手向我刺過來。
「沒用的!休普諾斯,你能禁錮神力的使用卻禁錮不了我已經扼住她的力量!哈迪斯,如果不能殺了你,我也要殺了這個女人,讓你悔恨終生!」
像是折返的章魚觸角,扭動的霧氣已經逼近了我的脖子,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候,一線金色忽然從我身邊切入,那些觸角都被割裂消失了。
「喂,再碰娜洛姐的話,我會生氣的哦,真的會生氣的哦~」
「城輝!」康成驚喜的大叫——一直都昏迷一樣被考伊斯綁架在意志中心的少年此刻抬起了臉,惡作劇的舔著自己的嘴唇。
「對不起,要你們擔心了,不過不這樣做,他一定不會大意的認為用我作為要脅就能牽制你們,所以,要感謝我哦。」
一線金光從考伊斯的意志中穿出,太陽神脫出了他的控制之前,已經揮舞著金色的劍刺入了考伊斯的中心。
就趁現在!雙手交握,阿克希亞一下子碎裂成細小的星辰,然後倒著從劍柄的方向刺出,紮向我身後。因為被牽制著,我的力量和速度都下降了很多,阿克希亞只是刺入了霧氣的邊緣就立刻被燒灼殆盡。
「還差的遠,已經被感情玷污的女神……」最後爆燃而起的烈焰吞噬而來,燃燒的空氣嘶聲叫囂,考伊斯將所有的怒火都向我傾瀉下來。
揮手,撤掉了一切的防禦,意圖滅絕世界的惡神沉在霧氣中的巨臉不能相信的看著我勝利的笑容——從我張開的雙臂下刺出的,一邊是冥王的雷鳴劍,一邊是海皇的三叉戟。
「如果你不愛這個世界,就請離開吧。」攤開掌心,我收回了刺入考伊斯頭顱中的,從阿克希亞上分離出的兩小塊鋒利的寶石碎片。
灰暗的霧氣噴出了黑色的光線,其中有聲音,像是從破碎的膠唱片上讀出的含混不清:「……不會……這樣的……我居然會被卑微的你們……」
一聲微噌,考伊斯的意志被一直伺機的死神用鐮刀從上到下的劃成了兩半。
狂風突然從我身邊掠過,下意識的閉上眼睛,長髮被吹的抽打在身上。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面前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成功了,娜洛小姐!」火光的激流中,死神的羽翼一下子都消散了,俊美高挑的青年撲了過來緊緊的抱住了我:「讓我……」
我卻感受到了他一貫甜香的氣息下,有著令人恐懼的辛辣味道——收攏在他背後的手掌觸摸到了一片黏膩。
「這,這是……」
「慘了,被你發現了……剛才……是我自己沒有躲開……」歎了口氣,就像每次他都會做的表情,伯業無奈笑了一下,然後倒在了我的肩膀上。
「伯、伯業……伯業!出什麼事情了!」來不及讓我喘息一下,恐懼和絕望的痛苦就將我的理智再度擊垮。我的雙手全部都被染成了紅色,血液順著我的手指留下去,滾燙的。
倒在我肩膀上的伯業心臟被穿透了,猩紅從他的口中噴出,濺濕了我的臉頰。
我呆住了。
「達拿都斯!」「伯業!」大家都沖了過來,他們呼喚他的聲音在我聽來就像是在溶洞裡的混響一樣模糊的回蕩在遠方。直到睡神撲了過來,摸索著將他從我的懷中抱走。
「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達拿都斯?回答我!」純白的天使失措的將弟弟抱住,身後的羽翼在霎那飛旋消逝成一片星辰。睜大了眼睛的星川發瘋的暖著弟弟的臉頰,淚水從青色的眼中滾落,滴在伯業的臉上。
「由詞句而成的希冀,成為……」張開雙手,我盼望著能有奇跡發生,可是,就如我早已經感知的,我已經喪失了救贖的能力,那些能將傷患起死回生的神力隨著埋入冥府的身體流逝了。抬起頭看著城輝,金髮的少年在我祈求的注視中流著眼淚別過了臉,搖了搖頭。亞莉捂著嘴,轉身抱住了同樣淚光閃爍的田野。康成和鳴海低垂著頭,一聲不出。
「喂,娜洛小姐,不要……浪費……體力了。」臉頰被捧在掌心中,我低下頭,溫柔的笑著的男人用指尖碰了碰我的眼角:「喂,喂,你們別這樣的表情……還有哈迪斯、波賽頓你們……主上,真對不起,本來已經成功了……可是……我卻要死了。」
「別說那樣的傻話,」田野扭過臉,手掌放在微笑著看著他的死神頭上:「不要叫我主上,我連自己的屬下都不能……」
「切……你這樣的表情很、很難看啊……你永遠都是……我的主上……也是兄弟……誰把他拖走啊,他居然哭了……」
抱緊他,我泣不成聲的抱緊了一直體貼的照看著我的男子,他是為了救我才會……
「不要哭,其實,去找夜之女神的時候……母親已經將結局告訴我了,」達拿都斯摸著被哀傷包圍的休普諾斯的臉頰:「哥哥,我今生的生命……馬上就會走到盡頭……」
「別說了,達拿都斯,別說了……你不會有事的……」慌亂的吻著弟弟的額頭,星川和他交叉了十指,緊緊的握在一起,語氣哽咽:「我不許你有事,我們一直都是一起的……混蛋!不許你離開我!」
「哥哥,你又違背了不再使用禁錮對方神力的能力作戰的誓言啊……你會被誓言之河影響的……這次母親不會幫你了……多好的機會,如果你……因為、因為受誓言之河的影響而沉睡一年……我就能借機搶走你的新娘了……」
「求你、求你不要說了,弟弟大人。」捂住他的嘴,血液卻從我的指縫湧出來。
「這個混蛋,你這個混蛋……」星川的聲音也小了下去——在歸屬哈迪斯的時候他曾經指著史蒂克芬河發誓不再動用自己強大的力量,此時,被毒素影響著,星川的意識漸漸就要陷入沉睡。
「不要睡!」我拉緊了他的手,星川搖晃了下,最終清醒了一些,咬緊了嘴唇抱住了伯業。
「多可笑的事情……身為睡神……也逃不過誓言之河的懲戒沉睡,而我身為死、死神,這次也要死了……」
看著他平靜微笑的臉,我感覺自己的心都已經碎了。
「就要離開你們……娜洛,真的有些不甘心……我們會再見面的吧,那個時候……你……」努力睜大了眼睛的男子露出期盼的神色。
埋下頭,我蹭過了星川的臉頰,顫抖著吻上了伯業染血的唇。死神達拿都斯在這時候忽然握緊了我的手,像是要將我永遠記住那樣的看著我,然後他的眼神錯開了,落在遙遠的星空上,目光渙散了下去。
「真美……我不能做畫師的原因是因為永遠無法畫出那麼美麗的世界……能再、再見到你們……很……幸福……」
側過頭,淚流滿面的星川倒在弟弟的身上,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身體:「我也是,達拿都斯,我愛你,我的弟弟。」
柔軟的唇冷了,最後的那句氣息還停留在我的耳邊。
怔怔的看著依然微笑,卻安詳的閉上了眼睛的臉,我感覺有什麼從心裡被拿出去了,星川的哭聲讓我一時記不起來發生了什麼。
「不,別開玩笑了……」搖頭,我伸出手,拍著他的臉:「弟弟大人,是開玩笑吧?你是死神啊,怎麼會就這樣死掉,弟弟大人……睜開眼睛,快點睜開眼睛起來啊,我會生氣的,我真的生氣了,弟弟大人快點起來啊……」
「娜洛,休普諾斯,你們清醒一點,他已經……」
「閉嘴,蕭鳴海!快點……你給我睜開眼睛,達拿都斯!」
我接近瘋狂的搖晃著他的肩膀,眼前晃動的場景和那雙緊閉的眼睛讓我的意識混亂成了一片尖銳的刺,一下一下的紮著我的心。康城和成暉來拉我的手臂,我掙扎著推開了他們,緊緊的抓住伯業的身體,亞莉大聲的哭著,撲到了田野的懷抱中。
「我是不會放手的,梁伯業,你給我快點起來……快點……求你,求求你了,弟弟大人……」
「放開他吧,女神,讓我的愛子安息吧……」哀傷的女人聲音穿透了黯淡的星空,而伯業的身體化成一片星辰,從我的雙臂間飛散了。
「尼克斯,是你嗎尼克斯,」我緊緊的握住掌心中流逝的星光,向著那黑夜中的女王哭著請求:「求你救救達拿都斯!」
「我做不到,這是他的命運,已經註定的分離……」來自夜之女王的歎息覆蓋在我的手上,以無法悖逆的力量掰開了我的手指:「讓他走吧,希望女神,他和他的兄長一樣,都愛上了不能愛的人,所以……請放他們走吧……」
「哥哥大人!」我吃驚的發覺星川也向著夜空漂浮了起來,本來在扶著他的鳴海被黑暗的霧氣推了出去,我在大驚之下伸出手拉住了星川的手臂,掌心中達拿都斯幻化的星辰立刻順著指縫飛散而去。
「希望……母親,放開我……我要和她在一起,我愛她……」星川掙扎著握緊我的手,被誓言之河的困倦糾纏,他在用意志抵抗著沉睡的念頭:「娜洛,不要離開我……不要……」
沉重的黑暗將田野他們阻隔在了另一方,我能聽見有女人的聲音就在這黑暗中,疲憊的呼喚著「我沒有能力再為你清除誓言之河的詛咒了,休普諾斯,你必須沉睡,回到母親這裡來吧。」
「等一下尼克斯!我希望你在這件事上放手,」田野向著空中大喊,他手中的雷鳴劍又發出了電光:「娜洛已經不是沒有感情的初代神,請成全他們的幸福。」
「冥王,我不想和你對戰,但是……我剛剛失去了一個兒子……請體諒失去愛子的母親……」
愛上不能愛的人……嗎?
「田野,放下武器,」肋下的傷口刺痛,我抬起頭看著天空:「尼克斯,我放休普諾斯走,但是,我想和你做一個約定,如果他在醒來的時候,第一句就是呼喚我的名字,請你放他回來,好嗎?」
「您如此自信嗎,如果休普諾斯他……」
「不,我堅信,尼克斯,如果他真的愛我,是一刻都不會忘記我的,即使是忘川的水都無法完全阻止他對我的想念,所以……」
夜之女神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她終於開口:「好吧,我答應你。」
呼了一口氣,我轉身抱住了星川的肩膀。
「娜洛?」星川握緊了我的手。
「星川,星川……」蹭著即將睡去的他的臉頰,我吻著他的眼睛:「聽著,我愛你,星川,記得我是愛你的。我放你回你的母親那裡去安睡,但是請你務必記得我們的約定,請你一定要喊出我的名字。」
用力的吻下去,想要用身體將他的感覺記住那樣的糾纏著,吻著我愛的男子。
低下頭,我深深的呼吸,然後,鬆開了和他交握的手指,星川的眼淚滴在我的臉頰上,然後和他的人一起消失在了蒼茫的黑暗中。
「等你,星川,你要回來找我,我的愛人……」
暈眩襲來,田野和亞莉沖上來扶住了我,還來不及對他們說什麼,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151章 無盡的未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一個人的走的路變成了需要說「我們」。
那次對戰之後,我足足在費拉的別墅裡躺了兩個星期才醒過來。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是在濕嗒嗒的床上,渾身上下都在淌水,第一眼看見的場面是半張臉也滴滴嗒嗒的流著水目光呆滯的亞莉,而抱著一捧玫瑰花的海皇在一邊吹著口哨,田野在床的另一邊,臉色陰沉的拉著鳴海的衣領。
城輝早就將我身上的傷治好了,但是我就是不醒。亞莉在我耳邊叫了很久,後來開玩笑的說如果我再不清醒,鳴海就要用冰水來潑醒我了。
受這句話啟發,看起來很優雅親切的傢伙就真的立刻那麼做了。
我回到了自己的城市,耗盡了的神力讓我沒法瞬移,大家的狀況也差不多,所以都是坐的飛機。
城輝一路跟著我,晃來晃去的。我知道他在緊張怎麼和家裡解釋這次長達幾個星期的失蹤和曠課,而康成先生已經開始計畫如何為他開脫退學的懲罰了。借著他為城輝拿蛋糕的空檔,我瞟了眼在他的筆記型電腦上的說辭——居然還有被綁架的說法……
田野和亞莉帶我回家,我的畫室已經被提前整理過了,除了門換了個新的之外,一切就像我只是昨天離開今天又回來那樣毫無變化。
電話答錄機裡儲滿了留言,除了客戶和出版社還有妙樂阿姨的,她幾乎每天都要給我打2個電話。我拜託亞莉回家時幫我想一個好的說辭來安撫妙樂的擔憂。
田野留下來,說想和我談談。我不知道他想要說什麼,因為他坐在沙發上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我。
「要是想說絕交的話也不用這麼緊張吧?」我笑著遞給他新煮好的咖啡,然後跪坐在他身邊看著他喝下去。
「娜洛,以後還可以叫你佩提嗎……你現在回到從前的世界了,還需要田野嗎?」這傢伙說著這句話的時候很沉重,俊秀的臉龐上籠罩著一貫憂傷的氣息。
歎了口氣,我將頭枕了在他的膝蓋上。過了一會兒,田野將手放在我的頭上,安靜的撫摸著我的長髮。
「小希望。」
「嗯呢,哈迪斯大人。」
我知道他在微笑,這樣的親近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從很久很久之前的時候就這樣。
讓人安心的溫暖距離,我最信任的那個男子,他會永遠在我身邊。
傍晚的時候田野沒走多久鳴海就開著那輛拉風的紅色跑車出現了,不由分說的將我從家裡拖了出去直奔海邊。開了香檳,然後放了半天煙花才將我送回來。
「車是你的了!」鳴海溫柔的擁抱了我,然後將車子的鑰匙放入了我的掌心:「我還有直升飛機,想要玩的話來找我。」
暴發戶一樣的禮物……超無語的看著占了原來兩個泊車位那麼長的車子停在樹下閃閃發光,我頭暈目眩的爬回了自己的小屋子倒在床上。
過了一會兒,我又爬了起來,一邊脫衣服一邊走向鏡子前面。
撥開長髮,鏡中的□□的女子背後的肩頭上,有著一枚微微發光的小星星。
就這樣走到了冰箱前,我拉開了冷藏室的櫃子,找出一包雞蛋布丁的料包,然後自己做了個布丁吃了下去。
蜷縮在陰影中,長長的黑色髮絲搭在我□□的身體上。我一口一口的吃著本應該甜蜜的布丁,被我的眼淚沁著在,每一口布丁都是鹹的。
早上第一縷陽光照進來的時候,我擦乾了眼淚,穿好衣服打開了畫室的門開始一天的工作。
等待過我的愛人獨自承受了千年的孤寂,現在,請讓我償還你寂寞的千分之一吧。也許,只是一個人類的娜洛會衰老、死在這千分之一的時間裡,也許終極一生都無法與你再度相逢……
如果會是這樣,請在下輩子找到我。
請你依然做希望的眷屬好嗎,夢之神……我的……
我的……
……
以後的日子過的飛快,一轉眼就是一年。
在這一年裡,我又畫了很多的東西,不過和從前不同,那些畫面不再是他人的夢境,而是我自己的體驗。
迷戀上了鋼琴的音樂,我總是一邊聽著CD一邊工作。
CD是那個人的專輯,而我給那個人的畫也準備好了——是一張鑲嵌滿了貝殼和或光滑或粗糙尖銳的小寶石的後現代作品。它就放在我的畫室裡最醒目的位置。好多來訪的客人都對它表示了不可思議的關注,但是他們都不知道,這幅畫不是用來看的,而是用來摸的。
我會在深夜去撫摸這張畫,閉上眼睛,不點亮一盞燈,完全靠指尖的觸碰來體驗這幅圖畫裡要表達的意思。在更多的時候,我會用一條手帕綁在眼睛上,在黑暗中摸索著上下樓梯,用咖啡機煮咖啡,做所有不需要睜眼也可以完成的事情。
這樣嘗試著,做著,我就會淚如雨下。
每一個黑夜與白晝之間,我都在轉換著自己的感情——在陽光下向著大家微笑,在深夜一個人哭泣。
鳴海的死亡記錄被康成想辦法吊銷了——《攀登高山的事故死亡者離奇生還——失憶後被當地人救下,三年後恢復記憶從歸故里》這樣的消息還上了報紙。從前的公司和房產回來了之後,鳴海雇用了康成到他的公司工作。得知這個消息時,我覺得兩個腹黑的傢伙有聯手合作佔領商界的邪惡傾向。
Elysium在為了將我救出宇宙中心時被田野摧殘的基本都垮塌了。這件事情讓我唏噓了好久,希望女神建立了千年的美麗城市只留下了部分,剩下都被砍成了廢墟。但是,沒坍塌的那幾棟神殿卻因為沒有了遮擋越發的宏偉美麗。它們正在被冥府的士兵們小心的拆了後運到外面來,以當作冥王和王后的在人間的宮殿。
瞧,我做的東西還是有一點用處的——我這樣對亞莉說,於是美麗的花朵就眯起眼睛笑的很開心。
城輝又開始建立新新奧林匹斯,我知道他還是想等到隱藏在人海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出現的妹妹,於是請田野將Elysium的一塊地基移動了出來送給他。而海皇允諾如果他的天空城再度建好,就將自己的豪華水族館連同海豚都給他。
我是如此需要他們,因為只有看著大家的幸福,我才就會忘記自己心上的傷痛。
田野和亞莉終於要結婚了,在最近的聚會上,兩個人說正在為了結婚的地點頭痛。而我開玩笑的閉上眼睛隨手點在世界地圖上的位置,居然又是羅馬。
大家當時都沉默了下去,直到我開始笑著說:「就這裡好了!」的時候下面的談話才繼續下去。
這一年中,誰都不會在我面前提起那兩個名字,甚至凡是可以讓人聯想到他們的東西都被大家小心的從我身邊拿去了。
鳴海說要幫他們租一處城堡,這樣奢侈的事情也只有他能夠想到。
於是他們提前一個星期就到了羅馬。而我也在結束了手裡的工作後趕往,到達的時候他們已經在教堂中彩排了,我沒有進去騷擾,只是坐在最末尾的椅子上,看著他們幸福的一幕。
康成正站在神父的位置上模擬當天的問題:「你願意無論貧富貴賤,不論貧窮與疾病,不論困難與挫折,都會陪在她身旁,不離不棄嗎?」
穿的相當正經,卻看上去怎麼都不像是新郎的傢伙很尷尬的張了張嘴:「要、要逐一回答嗎?」
「不,不用,你只要說『我願意』就可以了,」擦著汗的康成苦笑:「田野連電視裡結婚的場景都沒有看過嗎,應該回答什麼應該誰都知道吧?」
「不是,」絲毫沒覺得自己有給「神父」造成困擾的傢伙固持己見的扭過臉看著將手帕頂在頭上的戀人:「我是真的都想逐一回答:願意,願意,願意……」
「田野,謝謝你……我愛你,我也願意,願意,願意……」玫瑰天使踮起腳尖,擁抱住自己的新郎開心的吻了上去。
康城很尷尬的站在兩人身邊,然後苦笑著聳肩,向著愁眉苦臉的管風琴琴師打出了「暫停」的手勢就走開了。
搖頭,我哭笑不得的走出了教堂。
「娜洛小姐!」
是鳴海,他已經將襯衣的領帶都拉開了,估計也是受不了了所以才會跑出來透氣,我側過身向裡面看了看,然後對他小聲說:「晚上再回來吧,咱們去老城轉轉。」
於是幾秒之後,我們兩個就站在天使堡前的天使橋上了。
「請睜開眼睛吧,歡迎娜洛小姐駕臨羅馬……啊,耳根清淨多了。娜洛,在這裡等一下,附近有一家點心店的蛋撻很不錯,稍等。」
點頭,我微笑著看鳴海轉身走開。眼淚是在他走遠之後才掉下來的。
那個表述出鬆軟美味的詞彙,是我一年來都不敢碰觸的回憶。
「呐,達拿都斯,你能看到吧,我們很幸福……」淚眼朦朧,台伯河上的夕陽中,我小聲的靠在橋欄上抽泣著。整個天使橋都矗立著金色的天使雕塑,但是我知道,不論我怎樣祈禱,永遠不會有人會在淩晨起來為我準備香草蛋撻,並且總是想趁機抱抱我了。
這一年來,我每夜都是哭泣著入睡的……弟弟大人,我好想你……星川,你又在哪裡,我這輩子……還能見到你嗎……
神啊……求你們,再許給我一次神跡吧!
「呀,這位小姐……」
一愣,我聽見身後女子的聲音,轉過頭去看的時候,一位長髮飄飄的美女正在睜大了眼睛看著我,她的眼睛就像是永遠含著笑意那樣略微的彎起溫柔的弧度,所以我一下子就記了起來,她就是在許願池喂我喝水的那位。
「是您!真不可思議,居然又見到您了,」我擦著眼睛向她伸出手:「真巧!」
她握住了我的手:「啊,我叫文雪,是附近的大學的校醫。」
「娜洛,插畫師,過來采風並且參加朋友的婚禮。」我笑,這位元女孩原來和我語言相通,她不經意的就不再說英文了。
「過去一年多了吧,要不是看到在這裡少見的黑髮女孩,我也許就走過去了,」女子的口氣和她的臉一樣溫柔體貼:「上次是一直看見您們和好我才走掉的……」
差點就再度哭出來,我尷尬的將臉扭了過去看著別處,卻發現鳴海正捧著蛋糕的盒子站在橋頭,微微的張開了嘴,驚訝的看著我們。
「喂?」我向著他擺了擺手,叫做文雪的女子也回過頭向他看去,兩個人目光碰觸的霎那,鳴海的表情悲喜交加,手中的盒子也啪的落在了地上。
電光火石的一瞬,我突然間的想起了當日這位女孩對我說的話——「你們會有風格相近的紋身……」
天啊,能夠看到我們身上的刻印的,只有神族!
鳴海深情的注視著有些茫然的文雪,一直都狂放不羈的男人此時就像是要昏過去那樣的脆弱。
「先生,您不舒服嗎?」文雪向著他跑了過去,而面色蒼白的鳴海恰好向前一步,倒在了女孩的肩膀上。
「鳴海!」我驚叫,他虛弱的探出手,抓住了女孩的手腕。
「對不起……因為籌備朋友的婚禮所以幾天都沒有休息好而已……別為我擔心……」
「這樣怎麼行!讓我帶您去附近的地方坐一下吧,如果還不好,我會帶您去醫院看看。」文雪回過頭向我招手:「對不起,我……」
「啊,需要幫……那就拜託了。」鳴海在她的背後豎起了兩個手指,我立刻咽下了一同前往的要求。
是她嗎,是她嗎鳴海?
俊美的男子抬起頭,向我輕輕的閉上了眼睛又張開,微笑。
太好了,他們終於找到了對方!
捂住了嘴,我的淚水順著指縫滑落——這位就是安芙朵林蒂,鳴海一直在尋找的愛人,海界的王后!
身影翩仟的人們走遠了,在夕陽中,我獨自站在金色的天使下祈禱著——感謝命運,感謝我們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
擦乾了眼淚離開之前,我又看了一眼被天使環繞的橋。
謝謝你們,謝謝了……我終於完成了自己作為希望之神最後的使命。
現在,終於能以人的身份,安然的接受時光荏苒的責罰與等待的歷練了。
獨自一個人的時候,應該去的地方是西班牙臺階。
我忘記了是誰這樣說過的了,但是在西班牙臺階坐下的時候,我深刻的體會到了這裡對於孤獨的人來說,是多麼適合回憶的地方。面前發出淙淙聲的,是個被雕刻成船的噴泉,清冽的水流閃爍著金色的陽光洩露而出,牽引著我的視線。依地勢綿延向上的寬闊臺階上,遊人已經三三兩兩的離去了,我坐在越發安靜的夕陽中,看著金紫色的輝光從指尖幻滅。
「Doesn』t matter whom you are with
(不管你將會做何抉擇
Doesn』t matter where you are going
不管你到底要去哪裡
Don』t you know I』m still waiting here for you
即使你不曾知道,我依然會等待在這裡
And pray for you
為你而祈禱
In the sunny days, sun will light your day
在晴天裡,願陽光灑播在你的每一天
In the windy days, wind will lead your way
而風掠過的日子裡,風兒會引領著你
I have to say, you『re my treasure moments
我要說,你是我心中唯一珍視的人
Never gonna walk away
我們從未真正的分離……
In the rainy days, rains will share my tears
當雨滴墜落的時候,它會與我一起哭泣
In the stormy days, storms will steal my pain
風暴肆虐的時候,那也會帶走我的痛苦
Just go your way and leave things all behind
留在這裡的我用這樣的方式支撐
Spread your wings and fly away
讓遠去你展翅高飛
I』m pretending you『re mine
幻想著你在我身邊
I』m wishing you』ll be fine
祈禱你會幸福
The moments we share never die *」
並記住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時光……)
輕聲的哼唱最終被抽泣取代,我抱著自己的肩膀蜷縮起來,將臉上的淚水擋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星川,還可以見到你嗎,我放手讓你離去,是希望給你一次新的選擇,我知道自己從前的任性傷你多深,我知道你能再度出現在我的面前的希望有多麼渺茫。
但是,我會忍耐的,每天站立在大家關切的目光裡,我無法哭泣。
星川,你說過會帶著最後一片葉子來給我的,一天一葉飄落在我掌心的金色胡楊葉子,一共應該有31天的幸福。而我手中的那個月只有30天,我的生命也永遠的停留在了那個與你相逢的月份中……回來吧,哥哥大人,娜洛很累,娜洛需要你……
「我是這麼想你,星川。」
這是我每天都要和看不到的他說無數次的話。努力的使心情平復,我抬起了頭,用手背擦乾臉上的淚痕。
「我,愛你,星川。」
羅馬,夕陽像是融化的金子一樣灌注了整個城市,我站起來,用力的喊出一直都想要在他面前坦白的話。
「我是真的愛著你的,韓星川!」
抱緊了肩膀,我咬著嘴唇忍住了快要噴湧而出的眼淚。
「娜洛,我也愛你。」
手就這樣僵住,我睜大了眼睛,那句短暫的話語就在我的耳後響起,溫暖而又熟悉的氣息吹在我發間:「這是我醒來時說的第一句話,因為我一直一直都在睡夢中聽見你說『我愛你,星川』,現在再說一次好嗎,我的愛人……」
轉過身,我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從胸膛裡撕裂一般的劇痛。
「休普諾斯!」
溫暖的風席捲著從我身邊吹過,在我的面前,是如同流瀉下音符的西班牙臺階。
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淚眼朦朧,夕陽下的羅馬浪漫的就像一場永遠不醒的夢境。
微笑,我抬起手擦乾了臉頰上的淚水。
「呐,還要繼續等你哦,那句話說無數次都可以……星川,我愛你。」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封印之地】全部連載至此結束,謝謝觀賞。
番外篇
第152章 開始
「什麼的?味噌還是醬油?」
「隨便……什麼都可以。」
「那……簡單的壽司卷也來一個吧,要不,我們去吃烤肉吧~~」
「唔。」
「……」
「……」
「到底要什麼?」
「……唔。」
「田野!你這個大笨蛋,什麼東西叫做『唔』啊!」
從手中的雜誌回過神來,田野發現亞莉正在拽他的頭髮,並且試圖將他拉向旋轉台。
「這個叫做『唔』嗎?」睜大了眼睛,怒火中燒的亞莉指著在旋轉臺上的盤子:「還是那個,到底那個是?」
餐廳中響起竊竊私語的聲音,但是一般情況下,亞莉在生氣的時候就會很專心,完全忽略已經融入背景的其他人。
這時候才領悟過來女友已經生氣的田野輕輕的呼了口氣。正對著在旋轉臺上一圈圈轉著的,等待被人選中的菜品,田野忽然的就感覺它們是很無辜的被捲入了事態中的受害者。
「喂,很痛。」小聲的抱怨了一句,有著一副精緻面孔的男孩看著做出一副暴怒表情的亞莉,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真是的啊,為什麼你總是在走神呢……呐,今天吃蕎麥面吧,很清爽的。」和來時一樣,女孩的怒火去的也相當快速。穿著一身特意和男友有些死板的襯衣相配的套裙,卻仿佛是和他赤道到極地差別的亞莉等著男友乖乖的坐回座位上,轉身對從背景中浮現出來的店老闆伸出兩個手指:「蕎麥面,兩份。」
看著叉著腰,自己做出決定的亞莉,田野苦笑著皺了皺眉。
餘光裡,一旁的人似乎吐了下舌頭。
田野轉過頭——那人趴在餐臺上,柔順的黑長髮一甩,仿佛什麼都沒看到一樣快速回過頭去。
就算這樣,田野都知道在她臉上肯定是一副「喔唷,超有意思的一對兒哦」的偷笑表情。因為這個小小的餐廳裡來不及扭過頭的其他客人都是這樣的表情。
「我讓大叔把面冰一下再拿上來,」擠過來坐在他身邊,絲毫都沒體會到剛剛給大家造成的困擾的亞莉蹭了蹭田野的肩膀,眯起眼睛笑著說:「這樣才是夏天嘛~~~」
「好的啊,」寵愛的摸著女孩柔軟的卷髮,田野低下頭輕輕吻著她的額頭:「你喜歡的肯定沒錯。」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他在抬起頭的時候,又看了一眼長髮垂到腰際的那個女人。
她在用叉子挑著一塊烤蘋果派,一邊翻著鋪在餐臺上的報紙,一邊小口的咬著食物,仿佛會反射出星光一般的黑髮遮著臉頰。
好像,真的好像……
毫無準備的,她突然舉起手,頭也不回的說:「老闆,請給我一杯薄荷水。」
在她說話的時候,田野馬上轉開了頭,隨即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好像要躲開什麼一樣。
不可能是她,她已經消失了,這個世界,也許除了自己,永遠不會有人記得那個女孩的存在,不是嗎……
她永遠,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總是這樣勸誡自己,可是每當看到黑髮的女孩,田野還是會為之注目。
於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徹骨的失望。
「怎麼了,田野?」
「沒事……」安撫的笑了一下,田野眨了眨眼睛,將目光落回到亞莉的臉上:「有些疲倦,也許是夏天嗜睡的緣故。」
「你啊~」嗔怪了一句,亞莉握緊了田野的手。
在櫃檯後的老闆漂亮的一記滑行,將一滿杯薄荷水傳到那女子的面前:「請您的,娜洛小姐,多謝您上次送過來的畫,家母很是喜歡……」
一直靠在田野肩膀的亞莉突然坐直了身子,田野見她也在看著正和老闆道謝的那個人,小臉上是愈來愈興奮的表情,不禁輕輕的碰了碰她:「亞莉?」
下一秒,仿佛眼睛中要閃爍出星光的亞莉已經一步跨了出去:「請問……您……」
知道女友有著比常人要親善的個性,田野索性不去管她。櫃檯裡的老闆手法熟練的抖著沁在冰水裡的面,田野撐著下頜又坐了會兒才站起身,打算也過去打一個招呼。
「田野,她就是我一直想見的心靈畫師啊。」亞莉已經和對方接洽上了,而那個女子禮節性的扭過了頭,對他露出了一個笑臉。
她!
轟然的一聲,田野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瞬間被撕裂開的聲音。
是她……真的是她嗎?
他呆滯的看著坐在那邊的女子,看著她那略有些細長的眼睛,小小的嘴唇,聽著別人說話時一副仔細的表情。
還有與自己一樣的,宛如星空般的黑髮。
世界在一瞬間翻轉,田野踉蹌了一下,感覺自己陷入了夢魘之中。
完全不知道怎麼走到她面前的,溫柔微笑著的女子轉過身,向田野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娜洛。」
沒錯,就是她!
時間仿佛都停滯了,然後在下一刻飛速的倒流。
在田野的面前,那個小小的女孩仰望著他,急切的張著雙手想要拉住他如霧氣一般的披風。
「哈迪斯大人,我要和你在一起。」幼女的稚嫩卻堅定的聲音讓他驚喜,在眾人都背棄他的時候,她卻要留在他身邊。
是她……是她!真的是她!她回來了,她果然還是捨不得離開他們。只要抓住她,只要挽留住她,只要還給她留下自己的印記……
她就會……
「呀!放、放手!」
有人在扳著他的手指,田野一怔之下從恍惚的狀態清醒過來——黑髮女子掙扎著想要從他的鉗制下脫身,又驚又怒的推著田野緊緊拉著她手臂的手:「放開我!」
她站起來的時候,田野有一瞬間的恍惚,她、她不該有這麼高……不,她只是長大了吧。
不對,不是她長大了,而是她……
「放手,痛……」
田野觸電一般的鬆開了手。
那時候,她也這樣吃痛的大叫著要他放手。被他一怒之下丟在荒無人煙的大地上的女孩,卻一步都不離開他的門口,直到有一天,她為他帶來如今站在他身旁的這個女子,他的戀人,而自己卻一刻都不敢在他面前停留。在他拉住她的時候,女孩發瘋一樣的哭叫著想要逃走。
她怕死了他。
如今,痛的眼淚都要掉下來的女子怒目而視,但只是一瞬間的——這位吸著氣揉著手腕,叫做娜洛的黑髮女子皺起了眉頭,反過來安慰著田野:「對不起,您也許是認錯人了吧?」
胸口巨大的痛感真切撕扯著,殘忍的讓他無法再向她走出一步。
她,說他認錯了人,她已經徹底的忘記了從前的一切。
他,對於她來講是完全陌生的人。
「田野……你……認識這位元姐姐麼?」亞莉被男友的反常嚇到了,無助的晃著他的手臂。
在做什麼?那個孩子明明已經……
在心底叫囂的聲音快讓他發瘋,田野能聽到那個聲音的答案——我的黑髮的小女神……
已經死了。
「不,不認識。」從心底分離的這幾個字割的他喉嚨幹痛,田野仔細的看著娜洛的臉,希望能搜尋到一絲的動搖,可是她只是慌亂著,甚至有些厭惡的瞪著他。
完全陌生的眼神,她在看著這個比自己還要小的衝動男孩,等著他道歉。
「對不起,您說的對,是我認錯人了。」田野退後了一步,他看到亞莉震驚的表情,感覺自己剛才所做的事情太不可思議了。於是他想要對這個初見的黑髮女子笑一下,卻發現自己再停留一秒,都會崩潰在她面前。
他轉身,走向門口,趁著意志還堅強的時候將自己帶離她的身邊。
門在身後哢啷一聲關閉了,田野抬起頭,在走出幾步後,開始飛快的跑了起來。他穿過熙攘的人群,像逃離一般的跑著,一路上不知道自己撞到了多少人,要去哪裡。
初夏的傍晚,微紫的天空下飄散著玫瑰色的晚霞。
中央公園最大的一棵楓樹下,氣喘吁吁的亞莉終於追上了田野。
男孩低著頭,撐著大樹背向她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
「田野……」亞莉小聲的喚他:「怎麼了,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她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對不起,亞莉,不要再問了,」田野仰起頭呼了口氣,轉身抱緊了自己的女友:「我認錯人了,所以感覺很難堪……不要再問了,好嗎?」
猶豫著,女孩在他的懷中點了點頭。
「是……我出生之前你認識的人吧……啊,不問了。」
「對不起……」
安撫的拍著他的背,亞莉輕輕的歎了口氣——他這段時間有事情在瞞著她,她看的出來。
那個黑髮的姐姐,只是一個一點神族的氣息都沒有的人類。
「田野,不要哭。」
「……沒有。」
「好吧好吧,沒有。對了,我和娜洛……就是剛才那個女孩啦,我可以和她做朋友吧,田野也是,她人很好的。」
「嗯……只要你喜歡。」
寵溺的收緊了手臂,田野看著被夜幕籠罩的城市。
無論如何,與那個人的故事,又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