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轉貼] 《(家教)推倒御姊》作者:鬼話連篇【完結+番外】

番外•挪威之冬

Chapter0

  挪威之冬

  世界上最冷的冬天,最美的海岸線

  倚靠著火爐,暖色的光溫柔了彼此的表情

  「如果說……我可以放棄彭格列,那麼你能否放棄拉爾嗎?」

  我放棄最重要的東西。相對的,你是否願意為我也放棄最重要的東西

  無論是生命或者是愛情

  人生就是不停的交換與失去

  比如說,用我的生命交換你的生命。所以,請一定要活下去

  代替我、也代替自己

  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挪威之冬」這個標題卷源自於《獵物者》系列浪遊之章第二篇的題目
  原句:「這是挪威,全世界最美麗的海岸線,全世界最美麗的冬天。」
  將此文獻給所有的山盟海誓,以及那些相依相扶的歲月。
  願彼此永不會忘,你用指尖將這句話語點於我眼前,那年冬天。


Chapter1.心痛

  「沒有任何問題嗎?」少年以一種扭曲的姿勢斜倚在沙發上,側仰著臉,雨水從窗外飄落進來,在頭髮和睫毛上凝成細小的水珠。

  「是的。」年輕的學者點點頭,將散在桌子上的報告認真的一張一張收拾起來,「雖然因為七的三次方射線使得身體有些衰弱,但是應該已經不足以傷害到生命。」

  少年回過頭,沉默了很久之後猶豫著開口,「可是心有點痛呢。」

  「心痛?」威爾第皺起眉頭,拿出聽診器壓。

  室內的溫度很暖和,彼此都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衣,等待對方解開扣子,露出胸口暗粉色的傷疤。

  在心房和肺部仔細聽了一下並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要麼做個CT看看?」青年給出建議。

  「算了。」他低頭扣起扣子,口氣輕飄飄的,「不是什麼大問題。」

  「是不是大問題不是現在就能說的,還是全面的檢查一下比較好。」推了推眼鏡,青年展現出了醫者身份時喋喋不休的品質,「等到出現了什麼大問題就真的晚了。」

  「心痛有可能是因為身體的成長速度過快給心臟帶來了壓力,最近有覺得頭暈或者呼吸急促嗎?或者坐久了忽然站起來會頭暈之類的?」

  少年在不知何時又恢復了側著臉看窗外的姿勢,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

  「可樂,可樂!」下意識的提高音量,對上對方驟然回頭後的疑惑表情,耐著性子問道:「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唔,抱歉。」毫無歉意著,「你剛剛說什麼?」

  微薄的怒氣在對上滿臉的無辜迷惘之後變成重重的無力,他不禁歎氣,而後順著對方的視線向窗外看去,「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少年垂下眼瞼,睫毛上的水珠清晰可見。

  「我在想什麼時候能下雪。」

  青年微微愣了一下,手中已經整理得差不多的報告瞬間紛飛著滑落到地板上。

  「挪威。」目光瞥過滿地的白紙,他挑起一個似是而非的笑容,卻有著說不出曖昧意味於其中,「已經開始下雪了吧?」

  ----------------------挪威之冬---------------------

  雪花飄落在指甲上,連著一起將手指抿入口中,冰的味道。

  「還真是讓人討厭的天氣呢。」踢了踢腳下厚實的積雪,少年露出了一個可以稱之為不耐煩的表情。

  「西西里現在應該還是豔陽高照吧。」青年出聲陳述著,同時也是婉轉得表達,是你自己要來這裡的。

  「唔。可是沒辦法。」困擾得皺起眉頭,他捂著胸口將目光投向遠處無盡的雪原,「不來一次,總覺得就沒辦法安下心來。」

  兩人的目的地處於地域偏僻的海峽沿岸,因為不是旅遊的旺季,來這裡的人寥寥無幾。

  荒原之上入目所及的除了兩個孤獨的身影之外,就只剩下豎立在小山坡之上的墓碑。夏日裡還會有滿地綠茵茵的小草,以及開在其間不知名的花。

  可是現在除了積雪還是積雪。於是,無論從哪個角度眺望都只剩深深的寂寥。

  有了溫室這種東西,在一年四季的任何時間裡都能買到各色的鮮花。

  將嬌豔的百合放置在墓碑前面,少年蹲下來伸手撫開上面的積雪。口中呼出的熱氣飄散到天上,不停的模糊著視線。

  「你好嗎?」

  問完之後卻更深的皺起眉頭,「唔,看來不好。」

  所謂看望也僅是在墓碑前站立一會而已。

  穿過蜿蜒曲折的海岸線,再次回到停在到路邊的汽車中。空調開啟後,溫度就不會像剛才那麼寒冷。一直暖和到可以將外套脫去的程度,威爾第卻發現少年依舊在不停的發抖。

  嘴唇是不健康的淺紫色,腦袋抵靠著車窗,柔軟的金髮半遮掩住用力緊閉的眼睛。

  「可樂你很難受?」

  少年縮在座位上使得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弱小,微微張開眼睛,緊皺著的眉頭絲毫沒有紓緩,目光是在良久之後才對準的焦距。

  「你很難受。」放平座椅讓少年平躺下來,熟練的開始檢查起對方的身體是否哪裡出了問題,從自己絲毫無恙可以看出並不是七的三次方射線這個原因。

  「哪裡不舒服嗎?」

  呼吸帶著虛弱時特有的急促,掌心冰涼,汗水卻很快的濡濕了頭髮,指甲掐著對方的手臂,用力全力之中又帶著深深的無力感。

  「痛。」

  心好痛。

  ----------------------挪威之冬---------------------

  「是心臟的排斥反應嗎?」接過被遞過來的檢查報告,對上對方的疑問的目光,「可是為什麼會如今才出問題呢?」

  「作為彩虹之子時身體的構造是與常人時期不同的。」

  「是忽然發生的嗎?之前就沒有任何反應?」

  「之前也有過不適。」

  「那麼為什麼不認真檢查呢?」向來溫和的青年少有的皺起眉頭,用上責問的語氣。

  為什麼不認真檢查呢?大概是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也被傳染了那種特有的時不時神思恍惚的病症。

  CT,彩超,心電圖,甚至是磁共振,各種報告加起來可以疊成一座小山。

  「所以說我的心臟沒有任何問題囉?」認真的看著手中的每一份報告,有任何看不明白的都會提問。

  「目前檢查下來的結果就是這樣的。」

  把手中的檔放回到桌子上,少年抱膝坐在沙發上,將頭埋伏手臂中。

  「你最近精神狀態看起來似乎不太好。」

  「你想說什麼?」聲音從臂彎裡傳出來,有著說不出的虛弱感。

  「你是不是考慮做一下心理輔導呢?」

  明明還是那副靜止不動的樣子,少年卻像是被重擊了一下,瞬間了無生趣了。半響他緩慢的抬起頭,用一種暗藏洶湧的平淡口氣問道:「你覺得我有病,對嗎?」

  沉默了許久,青年終於不忍再去看對方的目光,藉口泡咖啡起身轉入廚房。

  將熱咖啡連同曲奇餅乾一起端出來放到茶几上,對方依舊保持著抱膝坐在沙發上的姿勢。

  「我記得你說過幻覺對你無效。」

  伸手接住杯子,習慣性的低頭抿了一小口,溫暖的咖啡入肚似乎驅散了不少方才的寒意。再度抬起臉微側著斜睨對方,少年表示有話快說。

  「你知道中了幻術的人為什麼會死去嗎?」

  「因為他們覺得自己被殺死了。」

  青年點點頭。

  「幻覺其實就是作用在感官上的一種能讓人信以為真的錯覺。」

  「恩。」少年點點頭,「這些我都知道,所以你想說什麼呢?」

  青年略微停頓了一會,然後語氣試探著問道。

  「為什麼你會覺得心痛呢?」


ChapterⅡ.在一起

  North Cape.

  挪威北角,世界的盡頭。

  因為地處於北歐,所以在夏季氣溫也依舊是寒冷如冬。

  「如果早些時候來的話,還能看見極晝。」落地窗外的景色是天與海的盡頭,太陽在地平線的邊緣緩緩滑過。

  「是嘛?」少年懶洋洋的靠在牆壁上眺望遠處,口氣平淡,「可是我比較喜歡極夜。」

  漫無止境的黑夜。

  「不會覺得太絕望嗎?」

  長達四個多月的時間裡,太陽不再會升起。被神明遺棄的地方,沒有希望與救贖。

  「會有極光。」他回過頭,淺色的眸子裡染上了落日溫暖的光,「那多漂亮。」

  「恩。」

  雖然總是揚著嘴角,少年目光裡的色澤卻多是清冷的。只有在某些陷入沉思的時刻,會染上一絲的暖色。

  那個時候我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他在高興。

  你在高興些什麼呢?

  一次又一次的想要開口,卻無法問出,是不是想起了她?

  大抵所謂人生,就是永無止境的求而不得。

  最想要達成的夢想。以及,最喜歡的人。

  咖啡在桌子上冒著熱氣,指間翻過書頁,一頁又一頁。然後彷如被定住一般的靜止不動。

  「怎麼了?」

  「沒什麼。」

  後來,我翻遍全書終於找到了刻滿甲印的那一頁紙,讓他失神的句子。

  『世界上最感人的,並非「我愛你」,而是「在一起」。』

  本想要告訴他,這樣說其實並不對的,或者說感覺這種東西是因人而異。你得到了「我愛你」,所以才會想要「在一起」。至於我,有了「在一起」,卻永遠也得不到「我愛你」。

  親吻時的溫柔,擁抱時的溫暖,纏綿時的溫存。

  那又怎麼樣。

  心不在我這裡。

  所以,還是被他說對了。我們僅是在相互折磨。我不願放過他,他也無法放過我。

  也不是沒有問自己,究竟有沒有後悔?

  後不後悔?

  在過去並不久遠的某一刻,壁爐裡火光閃爍將房間暈成暖色,水汽從杯中騰出溫柔了彼此的表情,地老天荒的錯覺,所以問他。

  「如果說……我可以放棄彭格列,那麼你能否放棄拉爾嗎?」

  重要的東西成等比,世間難有兩全。得不到最想要的,退而求其次也是好的。

  「什麼意思?」

  「一種選擇。」我錯開他的視線,低聲解釋,「你也可以當做是要脅。」

  少年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後站起來「乒乒乓乓」的砸碎了桌子上所有的器具。

  彼時我如同坐在雷霆的中央,看著各種漂亮或者精緻的瓷器、玻璃皿在周圍粉身碎骨。

  最後他力氣用盡,傷口又扯開,終是跌在玻璃渣子上失聲痛哭。

  「後來呢?」威爾第問我。

  後來呢?

  後來,我把他拖回房間處理傷口。發洩之後少年無比安靜。失控僅是一時的,理智恢復之後他會自己分析所有選擇與得失。這是優點,也是遺憾。

  至今都忘不了他紅著眼眶語氣斟酌的問我:「如果不放棄,你會殺了拉爾嗎?」

  「會吧。」

  是騙他的。

  其實,我對彭格列已經不太感興趣了。打個比方,就像玩了一款玩了好多年的遊戲,在距離通關就差那麼一點點的地方,你停了下來。然後就卻沒了興趣。

  山頂和山頂往下一步看到的風景都是差不多的。

  無論眺望何處,俱是空曠與寂寥。

  打擊很有用,剩下的只需要推波助瀾。

  「斬草不除根怎麼行,我不喜歡給自己留下後患。再者說了,下手留情本來就是黑手黨中的大忌。」

  「酷拉皮卡怎麼來的,旅團為什麼會栽跟頭?」我認真的給他分析,「而且就算我願意放棄,他們也不願意放過我啊。」

  少年的眼神閃過恨意,那種軟弱無力的憎恨。然後又化作無望和痛苦,最後變成一種微妙的了悟。

  「你是不很討厭我?」

  「不是。」將傷口塗上藥水,再用繃帶纏繞起來,我低聲述說著,「我很喜歡你。」

  這種喜歡甚至比我自己所認為的更甚。雖然那時他並沒有明白。

  「既然這樣,那我求求你放手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你看,這是多麼委曲求全的說法。

  「可以啊。」所以才給你選擇,放棄拉爾,「我們在一起吧。」

  他好像被狠狠的抽了一巴掌,再次暴怒了,「你他/媽玩夠我了沒有?」

  沒有,我真的沒有玩你,我是認真的。

  他氣得發抖,伸出手指指著我,卻差點戳進眼睛裡,「好,你說的。只要你跪在地上哭著求我,我就答應你。」

  我笑了。

  『我希望我喜歡的人會一手拿著鮮花一手拿著戒指,單膝跪地向我求婚。』很久之前,久到他還沒有喜歡上拉爾之前,曾這麼說過。

  在少年震驚的目光中單膝跪地,執起他傷痕累累的手。

  「我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

  為之可以放棄彭格列。希望你也放棄拉爾。

  眼淚順著臉頰滴落在指尖上,然後被自己吻掉。

  苦盡甘來的意思,是嘗盡了苦澀,就會有甘來。

  於是我也錯以為那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三個字。

  「在一起。」

TOP

Chapter3.好嗎

  如同老舊膠片的重播,畫面沉重而晦澀。

  「她好嗎?」

  「很好,你呢?」

  「我……」少年的表情微微迷茫,放棄一般微垂下眼瞼,「很好。」

  「心臟病發猝死。」青年挑起嘴角冷笑,隨手把報告甩到桌子上,用奚落的口氣反問對方,「你覺得拉爾會相信這個理由?」

  困擾的皺起眉頭,澤田綱吉停下手中的筆。一時的分心使得墨水在檔上化開,青年低頭凝視著這一灘墨蹟低聲道:「可是總不能把實情告訴她啊。會傷心的。」

  看起來有點像悲慘的藍色愛情故事。男方和女方彼此相愛了,在兩個人歷盡千難萬險終於快要在一起的時候。其中一個發現自己身患絕症,於是忍痛放棄了對方,默默守護著一直到生命的盡頭。

  不單單俗套,而且還很狗血。

  「那兩個傢伙並不是那種關係。」出聲打斷弟子的想法,看起來依舊很年輕的殺手先生用手壓了壓帽檐,少有的歎息口氣,「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的。」

  青年沉默良久然後抬頭,「可是,裡包恩你都知道,對嗎?」

  那種源自于彭格列超直感的陳述口氣,「果然還是和八代目有關的吧。」

  ----------------------挪威之冬---------------------

  澤田綱吉第一次見到可樂尼洛是在黑手黨樂園。那麼彼此相熟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接手彭格列的日常事務之後,第一部就是開始整理各方面留下的勢力。

  彭格列至今依舊延續了八代時期的範本,隸屬溫和派的九代目在位將近三十多年,都沒有再擴張過任何一分土地。凝視畫像的時候,根本無法感受其中這個容貌清秀細緻的女子竟是那樣厲害的人物。

  後世對於八代的看法多是這兩種:將彭格列扯入腥風血雨之中的人,或者是將彭格列推上榮耀的王座上的人。在世三十四年,在位十九年,版圖翻了三倍不止。擴張勢力,平剿叛亂的成員,同時誅殺了作為繼承人的巴立安boss。把家族鄭重的託付到如今的九代目手上。

  這樣一個女子,最終病死在挪威。

  「重要事件都是用中文記錄的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是防止別人窺探嗎?少年暗自猜測著。

  「只是喜歡罷了。」

  小嬰兒隨手拿起一張檔細細流覽,低聲讀著。中文發音聽起來標準而清晰,甚至比日語更加流利。

  語言這種東西如果長時間不用,就算是母語也會開始淡忘,為了把它深深地刻進骨頭裡,所以要一直拿出來說說。

  插科打諢的時候,寫信問候的時候,甚至是記錄檔的時候都喜歡一邊低聲朗誦,一變用熟悉的文字再在紙上翻錄一遍。

  「明明是中文,為什麼要先學字母呢?」嬰兒的字跡意外的秀氣而纖細,看起來有種微妙的違和感。

  「是拼音。」扶額輕歎,短小的手指指著字母上標記的假名,「這個是標出的讀音。」

  因為是日本人所以就標了假名,「可以幫助你以後拼寫用的。」

  少年若有所悟的點點頭。

  中文的學習雖然說不上無比順利,但是卻出乎意料的輕鬆。可樂尼洛不同于裡包恩的斯巴達,在教導方面好像有無窮無盡的耐心。每一個讀音即使是重複了無數遍,表情也依舊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的急躁。

  大概,對中文的好感就是那個時候打下來的。

  「慢慢來就好了。」這變成嬰兒教學時候的口頭禪。

  慢慢來。

  然後用六年的時間從最基本的打招呼語「你好」都不會,一直到現在打開唐詩三首甚至可以抽背幾句。

  「中文其實是很博大精深的。」埋首于文件中時彷如感歎般的低語。

  「恩?」

  「打個比方。「再見」也可以有兩種解釋。」嬰兒?不對,那個時候應該已經是少年了,忽然停下手中的翻錄工作,將筆擱置在筆架上低聲道:「再次相見,基本上平時都是這個意思。」

  「恩,然後呢?」青年點點頭表示這個是瞭解的。

  「至於還有一個那就是,再也不見。」

  「再也不見麼。」微微愣著,低聲念叨回味著話中意味。

  「所以,平時還是不要用再見得好。」

  平時還是不要用再見得好。特別是對於黑手黨而言,說不定某一天就一語成讖了呢。

  ----------------------挪威之冬---------------------

  心情好的時候兩個人喜歡用中文對話,很奇怪的是裡包恩的中文明明並不弱,卻從不插話。用超直覺能隱隱感覺到,他不是很喜歡這種語言。

  不明緣由的。

  「大概是恨屋及烏吧。」

  少年給出的解釋模糊不清,但彼時的笑容卻罕見的帶著某種意味不明的肆意與惡毒。情緒與之相悖,卻是蒼涼。

  人的情緒能夠反映出的景色。六道骸是寂寞,一如在深深的水底,沒有任何聲音,也照不到光。雲雀恭彌是孤高,淩駕於九天,俯視萬里蒼茫,卻再也容不得任何人於我之上。

  而這一次,他看見了雪原。世界只剩下兩種顏色,天空和雪。抬頭所能見到的純粹到讓人流淚的藍,已經在腳下無休止盡蔓延的白,在世界的盡頭相交。回頭望,腳印從無比遙遠的地方延伸而來,那樣孤孤單單的一排。由始至終只有我一個,形影相弔,無盡悲涼。

  為什麼會是這種感覺呢?

  怨恨也只是一時的,沒有什麼能夠長久。

  少年的表情又恢復到了最初的平淡,鮮少的再有起伏。

  然後在一個月之後某一天,他忽然要求將拉爾帶離戰場,並抹去她所有關於他的記憶。

  為什麼?

  「大概因為我快死了吧。」

  他說自己會死於這場戰爭,神神叨叨有如預感一般。不是在彩虹七子中只有大空屬性才會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嗎?

  「不單單是我。」就像少年漫畫看多了。神棍的專用語,「未來已經改變了,請一定要保護他們。」

  這個他們是指其它的彩虹之子嗎?

  然後宛如交代後事一般,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妥當。

  帶著某種不好的預感,同時也是為了避免彩虹之子們受到傷害,於是將他們調到遠離戰場的地方。幾乎瞞住所有人的偏遠調離,這也使得少年死訊無法在第一時間傳回,從而演變成了拉爾最終都無法見到他最後一面的原因。

  不無愧疚。

  因為白蘭被打敗,所以在戰鬥中死去的那些人都得以復活。你看,聽起來是不是就和玄幻小說一樣。

  死亡報告上的名字都被劃去了,只留下最後一個。

  可樂尼洛。

  於2014年2月20日。

  死因:心臟病發猝死。


ChapterⅣ.留住過往

  小鎮的民風淳樸,拖著他出去買東西的時候會被左鄰右舍調侃,「小倆口又要出去溜達了?」

  少年總是微笑著沉默以對。

  那天,我已經不記得是具體那一天了。只記得我們逛得比較遠。

  走了一條沒有走過的街道,再路過一家新開的花店。

  「先生,給你的女朋友買些花吧。」

  賣花小姑娘的笑容甜美又可愛,酒紅色的眸子閃閃發亮。

  兩個人一起駐足。

  雖然只是北部的小鎮,但是花店裡鮮花的種類還算豐富。

  比較討巧的是花名下面都標著花語,一些粗心的傢伙也能以此為憑挑選合適的花。

  「你想買些什麼?」

  我不曾對他報以希望,本身也對花花草草這種東西無感。當然,如果他願意送我還是很開心的。

  最終少年指著一種花苞很小,香味卻濃郁的淺紫色花朵,「這個麻煩幫我紮兩束吧。」

  薰衣草嗎?

  看起來也不是很像啊。

  他付錢的時候我轉過去看標在邊上的牌子。

  『迷迭香』

  下麵用娟秀的手寫體記著花語。

  『留住回憶。』

  女孩子果然還是喜歡花花草草的比較多些。接過少年手中的花束,我們回家。

  後來那兩束花一束放在了客廳,一束放在了房間。

  某天晚上他說要看會書,可是一直等到睡著也沒等來他回房上床。淩晨醒過來的時候身邊的被子依舊是冷的,我起身披了衣服去書房果然看見他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暖氣定時關閉,所以手腳冰涼。

  把他扶上床的一路上都沒有醒過來。睡得太熟了,臉上還印到了書頁上的字。擦臉的時候倒是睜眼了,目光呆呆的望著我半響,又翻了個身縮進被窩裡繼續睡了。

  看時間還早,本想再繼續睡下去的。只是肚子餓了起來,乾脆去廚房燒水泡麥片喝。等水開的時候轉去了書房,一本書正攤在桌面上。

  卻是本漢文的詩經,也不知道是他從哪裡翻找出來的。

  隨手拿起看了幾眼,忽然發現上面有一行字被塗掉了。

  四字為句,四句為行的排版。

  這頁上僅有的一篇。

  「國風邶風擊鼓 」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于林之下。」

  這一行是濃重的墨蹟,看不清任何字,然後接著最後一句。

  「於嗟闊兮,不我活兮。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被塗掉的一行究竟寫著什麼字呢?我撕下這一頁紙,對著燈光。紙上有被水滴暈染的痕跡,但是印刷的品質不錯,字跡也沒有模糊掉。看了眼邊上擺放著的鋼筆墨水,我起身轉去廚房。

  打開水龍頭小心翼翼的沖洗上面的墨蹟,等待文字慢慢從中顯現。

  因為那一晚受了涼,第二天中午少年就開始發起燒來。這一病使得他的身體就此壞了下去。

  這樣說也不對。用威爾第的話來講,其實是之前連續受的傷和遭受的打擊就讓身體和精神一直處於一種極其虛弱的狀態。

  碰巧弦繃斷了而已。

  深陷在病床上越來越稚氣的臉龐,料想中圓圓的包子臉並沒有出現。指間滑過消瘦的下巴,少年的呼吸輕微而衰弱。

  「那麼是曾經失血過多引起的心臟衰竭了。」

  「恩。」

  「輸血有用嗎?」

  「沒用。」

  「那……」

  「需要換心。」

  「那就換心吧。」

  容貌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的醫者習慣性的推了一下眼睛。

  「就算這樣也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在尋找心臟配型的這段時間裡,他的病情隨時都有可能惡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請做好他會死的準備。

  握住少年微涼的指尖我有些茫然了,動畫裡彩虹七子都活到什麼時候了?你看裡包恩和拉爾怎麼殺都殺不死,怎麼輪到你就快死了呢?

  真是太弱了。

  「能堅持多久恐怕要看他的意志了。不過……」

  不過什麼呢?你想說的是不是病情會惡化的這麼快和本人的自我放棄脫不了干係。

  為什麼呢?

  和我一起就讓你這麼難過?難過到甚至願意抱著回憶去死也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在一起……

  「你知道嗎?我已經找到解開彩虹之子詛咒的方法了。」

  用力握緊掌心的手,把我的體溫傳遞給你一些,你會不會就多留戀人間一點。地獄冰冷寂寥不如人間好。

  真的,不如人間好。

  「活下來吧。到時候我放你走。」

  我不想管你了。解開詛咒之後你和拉爾結婚也好,下崽子也好,我都不管了。

  然而少年毫無反應。

  我覺得終於有點能體味到當初他所說的,日復一日絕望又無望。

  這該死的命運啊。

  宿命論者最喜歡的一句話:因果迴圈,報應不爽。

  那麼,至少就讓我相信一次。

  「威爾第,我想做一下心臟的配型。」

  猶記當日,墨蹟洗盡之後顯露出來的那兩句誰都無法抵達的誓言: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ChapterⅤ 餘溫

  愛的繁體字中間有個「心」。可是我的心沒有了呢,該如何愛人呢?少年有時候會壓著胸口任由思維發散。

  桌面上攤放著的世界地圖,指尖從挪威指向義大利,然後又移回世界的北端。與戴蓮娜同在挪威的那一年,兩個人曾約定好到冬天的時候前往北端去看極夜。

  天空中垂下的光的簾幕,天堂燈塔。

  挪威的某個小鎮上流傳著這樣傳言:看見極光的人就能夠獲得救贖。那麼兩個人之間是誰來救贖誰呢?

  2014年的冬天,比過往的都要漫長。

  室內溫度徘徊在零點上下,水杯的邊沿結了薄薄的冰片。白氣從口中被呵出,少年神情專注的盯著安放在桌子上的雙層巧克力蛋糕。蠟燭整體的被排列在上面,伴隨著晃動的火苗被一根根點燃。他的表情帶著某種極端的虔誠,讓人錯以為是狂熱的信教徒。

  室內沒有電燈,在夜幕下房間顯得極其昏暗。燭火在躍動著,將少年的容顏映照得明明滅滅。空氣裡開始充斥著奶油的香甜氣息。

  甜膩的讓人昏昏欲睡。

  思緒又不受控制的發散,頭腦昏昏沉沉,意識卻好像要破體而出,將世界的每一寸都摸得清晰透徹。

  神靈的視角大抵就是這樣的吧。

  那麼神明究竟看到的什麼呢?

  蒼白一片的光芒,寂靜的手術臺上,金屬冰冷的色澤。這個世界是如此的寒冷,寒意浸透了皮膚,撫摸過骨髓,侵入你人生中每一個長夜。

  就好像失途的旅者在漫漫雪原艱難的前行,即找不到目標,也看不見歸途。這個塵世無論在哪裡都是冷的,怎麼樣都是痛的。

  這個時候會分外留戀指尖的那一點點溫度。

  手指被緊緊握住,被擠壓的觸感,以及暖意。

  「……害我這麼多次……又救我這麼多次……最後還要把命賠給我……真是……不值得……」

  「不值得麼?」

  女子側過臉去看,少年半眯著眼睛低聲喃喃,正對著的燈光落在他纖細的睫毛上,如同打了一層雪霜。膚色已蒼白如死,精神卻像燃盡之前爆開的燭火一般,好的仿佛是錯覺。

  她用力緊握,掌中的指尖沒有溫度。即使用那麼大的力氣,最後終是沒有能夠握住。

  所以說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東西是捨棄一切都無法挽留住的呢?

  頭頂的燈發出耀眼的,刺目的光芒。她長久的凝視,直到眼睛刺痛,淚水順著臉頰上的刺青蜿蜒入耳。

  有的時候並非要在雪中才會雪盲。

  「我們已經兩清了。」麻醉藥的效用蔓延的時候,少年模模糊糊聽見這樣一句話。

  這是戴蓮娜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胸膛被破開,心臟被挖出來,放入一顆不屬於自己的心進去。

  而指尖的溫暖是那樣慢慢的、慢慢的,溫柔又殘忍的滑落。

  心好痛。

  明明已經被挖掉了,為什麼還是會這麼痛。是戴蓮娜的靈魂在作祟,還是愧疚在作祟。

  他蜷縮在沙發上,入目所及的是昏暗的天花板。冷汗浸透衣服,呼吸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最後一點燭火緩緩熄滅,緊握的五指鬆開,打火機「啪」的一聲掉落在地。青煙嫋嫋,只留下寫著「生日快樂」的蛋糕獨自在黑暗中冰冷孤寂,再也無法傳達到誰的身邊。

  殘存的體溫被冰冷的空氣剝盡。

  最後留下的余溫,溫暖不了一個指尖。

  -----------------------挪威之冬 end ---------------------

  初稿於2011年3月6日

  完稿於2012年3月29日

  最後以此文紀念一邊流淚一邊碼字的歲月。也為那段被自己劃下終幕的感情。

  祝願每一個深愛對方,對方並不愛他的人,能夠幸福。

  謹作訣別。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6-16 05:24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38218 秒, 數據庫查詢 7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