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挪威之冬
Chapter0
挪威之冬
世界上最冷的冬天,最美的海岸線
倚靠著火爐,暖色的光溫柔了彼此的表情
「如果說……我可以放棄彭格列,那麼你能否放棄拉爾嗎?」
我放棄最重要的東西。相對的,你是否願意為我也放棄最重要的東西
無論是生命或者是愛情
人生就是不停的交換與失去
比如說,用我的生命交換你的生命。所以,請一定要活下去
代替我、也代替自己
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挪威之冬」這個標題卷源自於《獵物者》系列浪遊之章第二篇的題目
原句:「這是挪威,全世界最美麗的海岸線,全世界最美麗的冬天。」
將此文獻給所有的山盟海誓,以及那些相依相扶的歲月。
願彼此永不會忘,你用指尖將這句話語點於我眼前,那年冬天。
Chapter1.心痛
「沒有任何問題嗎?」少年以一種扭曲的姿勢斜倚在沙發上,側仰著臉,雨水從窗外飄落進來,在頭髮和睫毛上凝成細小的水珠。
「是的。」年輕的學者點點頭,將散在桌子上的報告認真的一張一張收拾起來,「雖然因為七的三次方射線使得身體有些衰弱,但是應該已經不足以傷害到生命。」
少年回過頭,沉默了很久之後猶豫著開口,「可是心有點痛呢。」
「心痛?」威爾第皺起眉頭,拿出聽診器壓。
室內的溫度很暖和,彼此都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衣,等待對方解開扣子,露出胸口暗粉色的傷疤。
在心房和肺部仔細聽了一下並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要麼做個CT看看?」青年給出建議。
「算了。」他低頭扣起扣子,口氣輕飄飄的,「不是什麼大問題。」
「是不是大問題不是現在就能說的,還是全面的檢查一下比較好。」推了推眼鏡,青年展現出了醫者身份時喋喋不休的品質,「等到出現了什麼大問題就真的晚了。」
「心痛有可能是因為身體的成長速度過快給心臟帶來了壓力,最近有覺得頭暈或者呼吸急促嗎?或者坐久了忽然站起來會頭暈之類的?」
少年在不知何時又恢復了側著臉看窗外的姿勢,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
「可樂,可樂!」下意識的提高音量,對上對方驟然回頭後的疑惑表情,耐著性子問道:「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唔,抱歉。」毫無歉意著,「你剛剛說什麼?」
微薄的怒氣在對上滿臉的無辜迷惘之後變成重重的無力,他不禁歎氣,而後順著對方的視線向窗外看去,「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少年垂下眼瞼,睫毛上的水珠清晰可見。
「我在想什麼時候能下雪。」
青年微微愣了一下,手中已經整理得差不多的報告瞬間紛飛著滑落到地板上。
「挪威。」目光瞥過滿地的白紙,他挑起一個似是而非的笑容,卻有著說不出曖昧意味於其中,「已經開始下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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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飄落在指甲上,連著一起將手指抿入口中,冰的味道。
「還真是讓人討厭的天氣呢。」踢了踢腳下厚實的積雪,少年露出了一個可以稱之為不耐煩的表情。
「西西里現在應該還是豔陽高照吧。」青年出聲陳述著,同時也是婉轉得表達,是你自己要來這裡的。
「唔。可是沒辦法。」困擾得皺起眉頭,他捂著胸口將目光投向遠處無盡的雪原,「不來一次,總覺得就沒辦法安下心來。」
兩人的目的地處於地域偏僻的海峽沿岸,因為不是旅遊的旺季,來這裡的人寥寥無幾。
荒原之上入目所及的除了兩個孤獨的身影之外,就只剩下豎立在小山坡之上的墓碑。夏日裡還會有滿地綠茵茵的小草,以及開在其間不知名的花。
可是現在除了積雪還是積雪。於是,無論從哪個角度眺望都只剩深深的寂寥。
有了溫室這種東西,在一年四季的任何時間裡都能買到各色的鮮花。
將嬌豔的百合放置在墓碑前面,少年蹲下來伸手撫開上面的積雪。口中呼出的熱氣飄散到天上,不停的模糊著視線。
「你好嗎?」
問完之後卻更深的皺起眉頭,「唔,看來不好。」
所謂看望也僅是在墓碑前站立一會而已。
穿過蜿蜒曲折的海岸線,再次回到停在到路邊的汽車中。空調開啟後,溫度就不會像剛才那麼寒冷。一直暖和到可以將外套脫去的程度,威爾第卻發現少年依舊在不停的發抖。
嘴唇是不健康的淺紫色,腦袋抵靠著車窗,柔軟的金髮半遮掩住用力緊閉的眼睛。
「可樂你很難受?」
少年縮在座位上使得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弱小,微微張開眼睛,緊皺著的眉頭絲毫沒有紓緩,目光是在良久之後才對準的焦距。
「你很難受。」放平座椅讓少年平躺下來,熟練的開始檢查起對方的身體是否哪裡出了問題,從自己絲毫無恙可以看出並不是七的三次方射線這個原因。
「哪裡不舒服嗎?」
呼吸帶著虛弱時特有的急促,掌心冰涼,汗水卻很快的濡濕了頭髮,指甲掐著對方的手臂,用力全力之中又帶著深深的無力感。
「痛。」
心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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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心臟的排斥反應嗎?」接過被遞過來的檢查報告,對上對方的疑問的目光,「可是為什麼會如今才出問題呢?」
「作為彩虹之子時身體的構造是與常人時期不同的。」
「是忽然發生的嗎?之前就沒有任何反應?」
「之前也有過不適。」
「那麼為什麼不認真檢查呢?」向來溫和的青年少有的皺起眉頭,用上責問的語氣。
為什麼不認真檢查呢?大概是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也被傳染了那種特有的時不時神思恍惚的病症。
CT,彩超,心電圖,甚至是磁共振,各種報告加起來可以疊成一座小山。
「所以說我的心臟沒有任何問題囉?」認真的看著手中的每一份報告,有任何看不明白的都會提問。
「目前檢查下來的結果就是這樣的。」
把手中的檔放回到桌子上,少年抱膝坐在沙發上,將頭埋伏手臂中。
「你最近精神狀態看起來似乎不太好。」
「你想說什麼?」聲音從臂彎裡傳出來,有著說不出的虛弱感。
「你是不是考慮做一下心理輔導呢?」
明明還是那副靜止不動的樣子,少年卻像是被重擊了一下,瞬間了無生趣了。半響他緩慢的抬起頭,用一種暗藏洶湧的平淡口氣問道:「你覺得我有病,對嗎?」
沉默了許久,青年終於不忍再去看對方的目光,藉口泡咖啡起身轉入廚房。
將熱咖啡連同曲奇餅乾一起端出來放到茶几上,對方依舊保持著抱膝坐在沙發上的姿勢。
「我記得你說過幻覺對你無效。」
伸手接住杯子,習慣性的低頭抿了一小口,溫暖的咖啡入肚似乎驅散了不少方才的寒意。再度抬起臉微側著斜睨對方,少年表示有話快說。
「你知道中了幻術的人為什麼會死去嗎?」
「因為他們覺得自己被殺死了。」
青年點點頭。
「幻覺其實就是作用在感官上的一種能讓人信以為真的錯覺。」
「恩。」少年點點頭,「這些我都知道,所以你想說什麼呢?」
青年略微停頓了一會,然後語氣試探著問道。
「為什麼你會覺得心痛呢?」
ChapterⅡ.在一起
North Cape.
挪威北角,世界的盡頭。
因為地處於北歐,所以在夏季氣溫也依舊是寒冷如冬。
「如果早些時候來的話,還能看見極晝。」落地窗外的景色是天與海的盡頭,太陽在地平線的邊緣緩緩滑過。
「是嘛?」少年懶洋洋的靠在牆壁上眺望遠處,口氣平淡,「可是我比較喜歡極夜。」
漫無止境的黑夜。
「不會覺得太絕望嗎?」
長達四個多月的時間裡,太陽不再會升起。被神明遺棄的地方,沒有希望與救贖。
「會有極光。」他回過頭,淺色的眸子裡染上了落日溫暖的光,「那多漂亮。」
「恩。」
雖然總是揚著嘴角,少年目光裡的色澤卻多是清冷的。只有在某些陷入沉思的時刻,會染上一絲的暖色。
那個時候我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他在高興。
你在高興些什麼呢?
一次又一次的想要開口,卻無法問出,是不是想起了她?
大抵所謂人生,就是永無止境的求而不得。
最想要達成的夢想。以及,最喜歡的人。
咖啡在桌子上冒著熱氣,指間翻過書頁,一頁又一頁。然後彷如被定住一般的靜止不動。
「怎麼了?」
「沒什麼。」
後來,我翻遍全書終於找到了刻滿甲印的那一頁紙,讓他失神的句子。
『世界上最感人的,並非「我愛你」,而是「在一起」。』
本想要告訴他,這樣說其實並不對的,或者說感覺這種東西是因人而異。你得到了「我愛你」,所以才會想要「在一起」。至於我,有了「在一起」,卻永遠也得不到「我愛你」。
親吻時的溫柔,擁抱時的溫暖,纏綿時的溫存。
那又怎麼樣。
心不在我這裡。
所以,還是被他說對了。我們僅是在相互折磨。我不願放過他,他也無法放過我。
也不是沒有問自己,究竟有沒有後悔?
後不後悔?
在過去並不久遠的某一刻,壁爐裡火光閃爍將房間暈成暖色,水汽從杯中騰出溫柔了彼此的表情,地老天荒的錯覺,所以問他。
「如果說……我可以放棄彭格列,那麼你能否放棄拉爾嗎?」
重要的東西成等比,世間難有兩全。得不到最想要的,退而求其次也是好的。
「什麼意思?」
「一種選擇。」我錯開他的視線,低聲解釋,「你也可以當做是要脅。」
少年愣了一下,臉上閃過不可置信的表情。然後站起來「乒乒乓乓」的砸碎了桌子上所有的器具。
彼時我如同坐在雷霆的中央,看著各種漂亮或者精緻的瓷器、玻璃皿在周圍粉身碎骨。
最後他力氣用盡,傷口又扯開,終是跌在玻璃渣子上失聲痛哭。
「後來呢?」威爾第問我。
後來呢?
後來,我把他拖回房間處理傷口。發洩之後少年無比安靜。失控僅是一時的,理智恢復之後他會自己分析所有選擇與得失。這是優點,也是遺憾。
至今都忘不了他紅著眼眶語氣斟酌的問我:「如果不放棄,你會殺了拉爾嗎?」
「會吧。」
是騙他的。
其實,我對彭格列已經不太感興趣了。打個比方,就像玩了一款玩了好多年的遊戲,在距離通關就差那麼一點點的地方,你停了下來。然後就卻沒了興趣。
山頂和山頂往下一步看到的風景都是差不多的。
無論眺望何處,俱是空曠與寂寥。
打擊很有用,剩下的只需要推波助瀾。
「斬草不除根怎麼行,我不喜歡給自己留下後患。再者說了,下手留情本來就是黑手黨中的大忌。」
「酷拉皮卡怎麼來的,旅團為什麼會栽跟頭?」我認真的給他分析,「而且就算我願意放棄,他們也不願意放過我啊。」
少年的眼神閃過恨意,那種軟弱無力的憎恨。然後又化作無望和痛苦,最後變成一種微妙的了悟。
「你是不很討厭我?」
「不是。」將傷口塗上藥水,再用繃帶纏繞起來,我低聲述說著,「我很喜歡你。」
這種喜歡甚至比我自己所認為的更甚。雖然那時他並沒有明白。
「既然這樣,那我求求你放手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你看,這是多麼委曲求全的說法。
「可以啊。」所以才給你選擇,放棄拉爾,「我們在一起吧。」
他好像被狠狠的抽了一巴掌,再次暴怒了,「你他/媽玩夠我了沒有?」
沒有,我真的沒有玩你,我是認真的。
他氣得發抖,伸出手指指著我,卻差點戳進眼睛裡,「好,你說的。只要你跪在地上哭著求我,我就答應你。」
我笑了。
『我希望我喜歡的人會一手拿著鮮花一手拿著戒指,單膝跪地向我求婚。』很久之前,久到他還沒有喜歡上拉爾之前,曾這麼說過。
在少年震驚的目光中單膝跪地,執起他傷痕累累的手。
「我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
為之可以放棄彭格列。希望你也放棄拉爾。
眼淚順著臉頰滴落在指尖上,然後被自己吻掉。
苦盡甘來的意思,是嘗盡了苦澀,就會有甘來。
於是我也錯以為那便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三個字。
「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