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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我怎麼還沒死》作者:雲華掠影【完結+番外】

第146章

  「哎呀呀……還真是誇張的攻擊方式呢。」

  除去被阿爾托莉雅緊急保護起來的愛麗絲菲爾、一把拽上征服王戰車的韋伯·維爾維特這兩位原本就受限於身體素質需要人幫忙以外,其餘所有英靈全都避開了這龍之魔女驟然燒起的龍炎。

  連素在天上感歎著龍炎的豪放,嬴政飛在她的身邊,眼神很是複雜:「……這便是你昔日的部下。」

  「啊,很不錯吧。」連素的語氣很平靜,卻依然難掩字裡行間的驕傲。

  「不錯是不錯……不過扶蘇哪去了?」嬴政點點頭,開始四處尋找兒子的身影:「他不是一直跟在你旁邊。」

  「接下來的事情有些麻煩,讓師兄把他一起拎回鬼穀令了。」連素抬頭望向那邊的英雄王吉爾伽美什,對方正抱著胳膊站在屋頂上,神情冷漠的看著她。

  術階的那一個猝不及防被龍炎燒灼,就算有象徵不死性的骨劍護身他貼身接了貞德以靈基為代價爆發的一發寶具也要吃了不小的虧——更不要提骨劍根本沒有被他拿出來。

  那東西和乖離劍一樣,就算再厲害主人沒有用的打算,那也就是個好看得擺件兒。

  連素看著下方兩個人影被龍炎燒灼直至消失,心裡清楚這是貞德以自己為代價替她帶走了一個極大的麻煩——她輕輕歎了口氣,在這一個吉爾伽美什的不遠處落了下來。

  「王啊。」她稱呼這人的時候仍使用著過去的稱呼,只不過這一身異域的鎧甲讓這個人在吉爾伽美什的眼中顯得格外陌生。

  那是一段永遠無法逾越的距離。

  「……本王曾經同你求婚。」吉爾伽美什忽然開口說道。

  「啊,是的。」

  連素淡淡的回應著。

  「——那一聲婚約,如今依然可以作數。」

  吉爾伽美什繼續說。

  一旁聽著的嬴政蹙起眉,不過他看看連素淡然的反應,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連素,你大概不知道本王對你傾注了何等程度的耐心和慈悲,我曉得你的脾氣,所以最大限度的賜予你本王的寬容——但這些全都是建立在你曾經為我做的那些事情上,你很清楚,就算這個物件是你,本王可以忍耐的限度也是有底線的。」

  「是呢……」連素歎息起來,低頭注視著自己的手:「如果沒有後來發生的這一切的話,我大概真的會選擇抹殺自己的靈魂重塑自己的思想,讓自己變成最適合您的樣子,然後繼續站在您的旁邊吧。」

  ——是的,即使是眼下這個情景,她也無法否認自己的確真心實意的愛過吉爾伽美什。

  ……哈,可是說到底,這些男人她哪一個不是真心實意毫無保留的愛過呢?

  他習慣了高高在上受人頂禮膜拜,這是生來為王的天之驕子,她是誕生於悲哀血肉中的最後執念。

  吉爾伽美什是習慣了接受的那一個。

  而她習慣了為了自己的愛,毀去自己所能擁有的一切。

  骨頭也好、血肉也好、靈魂也好、記憶也好、理想也好……

  ——為了追逐那無望的愛,她什麼都拋棄過。

  即使到了現在,她注視著吉爾伽美什的眼神依然是如同當年那般,乖順又溫柔,帶著一點若有似無的淺淺笑意。

  「連素。」吉爾伽美什叫著他的名字,語氣卻不比年長的自己,要顯得冷硬的多:「本王可以給你無數次的機會讓選擇是否要回應本王的求婚。」

  「王啊。」連素笑盈盈的回答:「感謝您的厚愛,可惜臣已為人婦,嫁人生子,怕是不能回應您的婚約了。」

  ——回應她的是一柄迅速擦過連素臉頰旁邊射出去的鋒利長劍,和一聲清脆穿透地面的碎石聲。

  連素:「……」

  她神情不動,像是那柄劍沒有擦著她的臉頰旁邊飛過去留下一道擦傷似的,她曲起手指蹭了一下臉上的痕跡,那裡早就癒合了只留下一道細微的血痕,女子沉吟片刻,片刻後卻是驀地笑了,「您這是什麼意思。」

  「告訴你,回答錯誤。」

  吉爾伽美什挑挑眉,嘴角的弧度帶著某種殘酷又血腥的意味:「不過放心吧,本王的耐心十足。」

  他看起來似乎並不打算在這裡繼續自己的「求婚儀式」,等到嬴政臉色陰沉的落在連素身邊的時候,他已經準備要走了:「……你所選擇的這個雜種究竟有多脆弱,本王會證明給你看。」

  嬴政沒有打算追她,他面沉如水,兩千年相敬如賓的夫妻,男人第一次十足強硬的扳過連素的臉頰,讓她臉頰上那道刺目的痕跡明明白白的展現在他的眼前。

  無數詛咒和質問的話在他舌尖上跳躍著燙得他理智昏沉,最終卻通通被他吞回肚子裡,化作一聲無奈又飽含憐惜的沉重歎息,和輕柔覆在她頰畔的手掌:「……疼不疼?」

  連素便笑,連帶著蹭了蹭撫著她臉頰的手:「疼啊,要疼死啦。」

  嬴政又問:「……你若是過去,他是不是就不會傷你。」

  「可是我過不去啊。」連素輕飄飄的說:「太多東西隔在我和他中間了。」

  「若是那個更加成熟些的,你會過去麼。」

  連素抬起手,指尖揉開了嬴政的眉心。

  「你不需要這麼擔心我的。」

  她歎息著說。「曾祖嬴稷後來和我喝過一次就,他說,在殺死我師兄白起的時候,他對著那些阻止他的大臣們說過一句話:為了我大秦江山,何人不可舍,何人不能棄?」

  連素將嬴政的手從自己臉頰旁邊挪下來攏在自己的雙手之中,很淡的歎了口氣。

  「……我想,我大概也是這樣的人——若是師父沒有把我重新帶回鬼穀經歷你這一世與你重新相遇,並一起相伴兩千年的時光,想必我會繼續走我過去的路吧。」

  ——若是從這個角度來說,將手放在吉爾伽美什掌心也不一定就是他們都期待的結果,其實最後結局說不定和她的那些過去並沒有什麼不同。所以其實將夢終止在烏魯克的特異點的話,將最後的畫面定格在雙劍其出的那一刻,才是他們所能擁有的最好結局吧。

  彼此利用命運交纏的同路人,說到底,她和吉爾伽美什最開始的關係也不過是撐船渡河的船夫和正巧路過需要她説明的旅人罷了。

  嬴政很輕很輕的問道:「那你現在怎麼想?」

  連素抬起頭,嬴政看見她的眼中盛著瑩亮的星光。

  「我們創造了永世的大秦帝國……可這世界上哪裡存在什麼永世長存的國家。」

  「嗯。」

  「我想……換一種方法試試,甚至是換一片土地試試?」

  嬴政無奈輕笑:「怎麼,兩千年的大秦帝國,即將吞噬泛人類史的山河社稷圖還不夠你玩嗎?」

  連素卻很認真的搖頭,說:「終歸不是我所期待的理想國……不過就算是我如今的這個猜想,若是真的實現了反而是可怕的吧?老子那麼期待的世界我們創造出來了,可最終的判斷告訴我們,所謂的桃源鄉不過是一個漸漸走向滅亡的世界。」

  嬴政低頭看著他們的手——不知何時開始他們的雙手彼此交握,十指相扣,是一個親密無間的樣子。

  他笑了起來。

  「說吧,你想我做什麼?」

  連素眉眼彎彎,立刻湊上去親了親丈夫已經翹起來的冰涼嘴角,對方一挑眉,語氣略顯強硬可惜笑容已經漫上眉梢:「你別急著哄我,先說你要幹嘛。」

  連素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像是個小孩:「也是看著立香他們穿越異聞帶和泛人類史得出來的結論嘛……」

  「嗯。」嬴政點點頭:「然後呢。」

  連素壓了壓嗓子:「……立香身邊的諸葛孔明就是類似的情況,並不是這個世界線而是與一個泛人類史衍生出來的平行世界裡的產物,我之前也遇到過相似的情況,比如說某一個世界裡的過去不存在珊戴拉一世或者是不存在鬼穀派……所以想去看看其他平行世界,一個與這個世界完完全全不一樣的平行世界。」

  嬴政:「……」

  嬴政:「……那這邊怎麼辦,你才剛到手不是嗎。」

  連素就拽著他的手來回晃著,軟著嗓子撒嬌:「哎呀,我在這裡待得夠久了,我可不想在加班兩千年……阿政,好阿政~反正你也有一半山河社稷圖的控制權,我把鬼穀令留給你不就沒事了?你讓我去嘛~」

  「你也就是仗著知道朕肯定會讓你去……」

  「因為你本來就會讓我去嘛。」連素相當理所當然的說道。「七年之癢什麼的偶爾也要理解一下。」

  嬴政冷酷道:「真可惜,朕這輩子還沒到那個時候。」

  「那是因為我們兩個忙著征服世界沒空吵架,若是泛人類史這邊我沒早死怕是早就扶蘇的事情跟你吵翻了天了。」

  「唔姆……怕是你發起脾氣來連秦國都能給你竊了。」嬴政歎口氣:「算了,說吧,你又看中什麼東西了?」

  連素「這一次的聖杯戰爭裡召喚出的caster,吉爾·德·雷·萊斯,是我曾經的手下。」

  嬴政面無表情:「……真有趣,聖杯戰爭七個人裡有五個人和你有關係朕居然一點都不驚訝。」

  連素:「哎呀,重點不是這個。」

  嬴政:「嗯嗯,你昔日的屬下,然後呢?」

  連素撓了撓臉頰。

  「——他手上的那個螺湮城教本,我有點興趣。」


第147章

  「真的是……一時片刻的鬆懈都不能有呢,眼下吉爾伽美什已經失去了最大的作用,斯卡哈戰敗,阿爾托莉雅無心與她為戰,迦勒底的禦主也失去了最重要的戰意,接下來能做些什麼的……就只是你了吧?」

  「哎呀。」陰影之中的那人咯咯的笑了,在這充斥著血腥和斷肢殘骸的地獄惡景之中,這人的笑聲卻是如此的暢快又清爽:「魔術師閣下還真是會開玩笑呢,我會做什麼呢?對面站著的是我昔日效忠的王,您是要讓我去反叛我的王嗎。」

  「從你開始打算瀆神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反叛了你的王吧?」對方聳聳肩,漫不經心的說道。「當然,我也是反叛者啦。拋棄了魔術師的身份重拾夢魘的殘酷,這樣的我大概也是沒有資格斥責你的,不過就希望得到解脫這一點來說我倒是和你有幾分相似之處——在瀆神之後渴望著神罰,不過神罰何時會落到我的身上呢?……哎呀呀,好期待啊。」

  「不不不,我和你不同的,魔術師閣下。」屬於四戰的caster青須自陰影中走出,那雙昏沉無光的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嘴角還掛著詭譎而冷酷的笑:「您是因為追逐著無望之愛而選擇以過激的手段企圖神明的垂憐和解脫,您見過了神明的姿態,我不同的——我是被神奪走了最重要的東西,王也好,聖女也好,他們奪走了我最珍貴的東西。」

  「我在邪惡的路上走了八年——最終懲罰我的並不是什麼神,而是人類的貪欲和新王的嫉恨……啊啊,那個男人!那個可惡的男人!」原本還算得上冷靜的青須忽然激烈的悲號著,嘶吼的咆哮回蕩在這血腥的空間裡:「他殺死了我效忠的王!殺死了我高貴的聖女!女王傾盡一生心血留下的東西,聖女用盡一生去守護的東西!他全部都毀去了!!!

  什麼神明,什麼信仰!!!所謂的神沒有去救她們!!!嗚嗚……嗚……我可憐的女郎啊……為何那可憎的神明至今還在玩弄著他們,完全不願意讓她們得到解脫!」

  「是啊,為什麼呢。」梅林面無表情的聽著,將手從按著的胸口處挪開了。

  他將那裡的心臟——那顆由薇薇安送出的心——挖了出來化作了魔力融在斯卡哈的死棘之槍的上面,提前完成了「殺死連素」的這一因果才能讓死棘之槍完美的「殺死」她,如今心臟銷毀,斯卡哈戰亡,按理來說他應當已經失去了感知愛意的能力……可為何這胸口的空洞和這註定無情無愛的夢魔之軀,依然讓他痛得寸步難行?

  梅林無聲地攥緊了自己的胸口布料,嘴角揚起的笑容卻堪稱甜蜜又幸福。

  ——我在等著你來殺死我,我最親愛的薇薇安。

  而我知道你會的。

  我在你的領地裡,我成為了你最厭惡的樣子,我將成為女王領土中肆意冒犯的狂徒。

  來啊,來殺我啊。

  我的湖中仙女,我所深愛的女郎。

  這半夢魔忽然用十足輕快的語氣說道:「吉爾元帥,你想看見神的怒火嗎?」

  「怎麼,你有什麼法子嗎?」

  「啊,有一個的。」梅林的目光看向了caster手中的螺湮城教本。

  「——觸怒崇尚法則的王,只需要無視王的威儀,在庭院裡肆意妄為的作亂可以了。」

  ……我大概還是脫不去屬於夢魔的血脈。

  梅林看著青須高高舉起手中的螺湮城教本,面無表情的想。

  ——他對於人類的愛,僅僅是類似於外行人喜愛美麗的畫卷一樣,隔著那張薄薄的紙,只能瞧見那上面盡情揮灑的鮮豔顏料繪出的圖案,他只是願意承認這是美的,並也的的確確去欣賞了這份鮮豔靈動的美,至於人類為了這幅畫傾注了多少心血、廢了多少時間、經歷了何種的苦難,他卻是全然不在意的。

  曾經薇薇安與他而言也只是畫中人——不過這幅畫要比其餘的鮮活一些罷了。

  然後畫中人走下來,讓他可以觸碰,可以擁抱,在梅林下意識沉浸在這片甜美幻境之中的時候冰冷的現實卻驅使他驟然睜開了眼,才發現畫中人仍是畫中人,一切不過是黃粱一夢,盡歸虛幻泡影。

  若是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的話……

  那我希望這場夢,可以能夠以更加震撼人心的方式落下帷幕,然後再睜開眼睛。

  美夢也好,噩夢也罷……至少……讓我做得更久一些啊。

  ****

  ——那是令魔術回路也要顫抖不安的詭譎惡寒。

  遠阪時臣猛地抬起了頭。

  作為控制著這片土地全部靈脈的主人,在感知土地上魔力濃度和變化的這一點上遠阪時臣要比任何一個魔術師都要敏感精准,那並非屬於英靈清爽又宏大的魔力波動,而是更加混亂的、冰冷的、甚至是令人反射性作嘔的噁心又邪惡的力量。

  「這並不是屬於這片土地或者已知幻想種的魔力波動呢。」

  剛剛安撫脫了力的遠阪凜睡著的虞姬重新出現在了遠阪時臣的背後,少女被女神的靈基透支了太多的力氣和魔力,睡眠是很重要的恢復手段,遠阪時臣原本還想等一下去看看自己的女兒,不過眼下似乎也來不及了。

  遠阪時臣隔著冰冷的玻璃注視著那傳來扭曲魔力波動的地方,眉頭打成了一個結:「這可真是太失禮了……」

  「什麼?」虞姬問道。

  「——在我王駕臨這片土地後,我這個做臣子的不但一無所知沒有及時覲見不說,還讓女王陛下的領土上出現了這樣醜陋的惡徒。」遠阪時臣沉聲說道,語氣裡滿是深沉的痛悔和壓抑的怒火:「……實在是太失禮了。」

  遠阪時臣眼中的怒火是真心實意的東西,他撫摸著手背上僅餘的令咒,目光沉沉,一如這壓抑的寒夜。

  「無妨。」虞姬輕聲說,「母親並不是那種暴虐性子的君主,她很高興您將這片土地的靈脈管理的井井有條,並讓我於您道歉:『因為艾蕾的胡來肆意侵佔了令愛的軀體,但是請不需要太過擔心,能提供給艾蕾的身體很快就能做出來,這期間會最大限度的保證艾蕾不會損傷到令愛的魔術回路或者身體的一根頭髮』。」

  「……女王的體貼這還真是讓我惶恐。」特別是在對比了另外一位元古代王的情況下,遠阪時臣喃喃道:「哪裡有王主動體恤下屬難處的意思。」

  虞姬又搖搖頭:「王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母親說了,珊戴拉既然已經死了,那便讓珊戴拉真真正正的死了吧,也沒聽過說哪個地方還有死者肆意干預生者世界的道理——何況她雖然有心思也的確想要得到泛人類史,卻也不是常規的侵略戰,原話大概就是能成功的法子那麼多,幹嘛非要動手。」

  遠阪時臣聽這話的時候下意識看了一眼桌上空蕩蕩的水晶盒,然後很痛心的閉上了眼睛。

  虞姬有些茫然的歪了歪腦袋。

  遠阪時臣轉移了話題:「……我們,還是去魔力□□的地方看看吧。」

  ****

  「……讓我過去。」

  金髮的騎士王面色陰沉的恐怖,她手中握著已經顯現出本體的黃金劍,面前是發出悲鳴嘶吼的漆黑騎士……以及那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梅林。」

  花之魔術師——亦或者用夢魔來形容此刻的梅林才更恰當些——總而言之,這俊美的男人笑容溫和,卻搖了搖頭說。

  「不行啊,莉莉。」

  「我要等的,可不是來自於你的處罰。」

  「——喂!騎士王!你難道還過不來嗎!?」天空中雷鳴轟轟,是征服王伊斯坎達爾砍殺水中海魔抽空喊出來的聲音,他的寶具並不適合用來處理這種級別大小的麻煩魔獸,而擁有誓約勝利之劍的阿爾托莉雅卻被黑色的騎士纏住了,少女咬緊了嘴唇,神情沉重極了:「……我這邊也很麻煩。」

  冠位級別的魔術師,還有與她同為薇薇安弟子的黑色騎士,蘭斯洛特。

  ……不,因為受限於召喚的關係,她並不能算是以全盛狀態站在這裡的理想之王,而這一個狂戰士不同,不僅因為狂化的關係大規模提高了自己的各項素質,還因為魔術師的資質和歷史傳說的加成隱隱擁有了壓制自己的實力。

  阿爾托莉雅腳步微錯捏緊劍柄,長長地吐出一口壓抑的濁氣。

  ——這會是一場不合時宜卻又無法避開的惡戰。

  頭頂上,是英雄王的黃金船——《羅摩衍那》、《摩訶婆羅多》兩大敘事詩中記載的叫做「維摩那」的飛行工具。

  遠阪時臣站在飛船的邊緣處,注視著下方。

  「王啊——」遠阪時臣看向了撐著臉頰一臉懶散注視下方的吉爾伽美什:「您不打算出手嗎?」

  「清理花園是園丁的工作。」吉爾伽美什平靜的說:「而且本王也有了足夠強悍的臣子,不需要本王出手。」

  遠阪時臣清楚他說的是誰,男人並沒有出口繼續勸誡而是選擇了緘口不言,只是那捏著文明杖的手指摩挲了一下上面嵌著的紅寶石,指尖有些微微的發白。

  ——他感到了由內到外,正在瘋狂燃燒著他所有引以為傲理智的憤怒。

  特別是……在那道身影果真出現在濃霧之中的那一刻,遠阪時臣心中的憤怒,終於達到了頂點。

  ——被污染了。

  他想。

  ——六百年的信仰,被污染了。

  在法蘭西歷史上熠熠生輝的玫瑰女王,即將成為這傲慢的最古之王掌心的玩物。

  遠阪時臣閉緊了眼睛。


第148章

  「……異域的神明,竟是如此醜陋。」

  嬴政歎息一聲。

  「不,不能算是神明吧,」連素倒是執著不同態度:「不過是一堆魔力凝聚的肉塊,的確對與人類來說試圖理解在這種存在本身就超越了世界的規則束縛,有這種事物存在的地方人類精神崩毀也是遲早的事情。」

  她輕盈降落在水面上,抬頭凝望著眼前巨大的怪物,水面上帶著潮氣的海風卷攜起連素金色的長髮融入空中,像是在這昏沉濃霧中一抹最後殘存屬於人世的光。

  「沒關係嗎。」嬴政選擇飄在連素身邊,畢竟他可沒有能在水面上行走的能力:「你的那個情人可還看著你呢。」

  「吉爾伽美什可不是我的情人。」連素很淡定的回答道,「我的確刻在了史詩上,不過這一個吉爾伽美什對我的態度……若我猜測沒錯,他對我的執念並不算是真真正正我所熟悉的那一個吉爾伽美什,不過是因為同為『吉爾伽美什』所以才得以了屬於特異點自己的記憶和過去,

  我和吉爾伽美什的故事發生的地方那本來就是註定毀滅的特異點,全靠那裡的英雄王追出來才勉強延續了那段過去,再加上這裡又是區別於迦勒底那一條世界線的平行世界,這裡的英雄王能記著那段過往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嬴政挑了挑眉。

  「所以?」

  「所以?」連素接過他的話頭,幽幽道:「所以,想想看吧阿政,一個暴君得到了一段記憶,有一個人不顧一切不求回報的為你拋棄了骨與血,放棄了靈魂與生命,背叛了母親自毀了靈基……當你得到了機會,你會怎麼做?」

  「無論自己有沒有那段感情,這個人我都要得到吧。」

  「正是如此。」連素點頭:「吉爾伽美什本就是這樣的性格,他生來便是王,不同于秦國傳承的王位,他是神明專門為了『王』這個位置創造出來的特殊存在,人類最古的王……自然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狂傲,他的寶庫是人類智慧的原典,那麼若是我曾經徹徹底底的不惜生命他也會作為同樣的態度注視著我,恩奇都是他的天之鎖,我是他的骨劍,若從這個角度來判斷的話……那麼他並不會認為我是什麼需要平視的人,而是屬於吉爾伽美什的『所有物』。」

  嬴政皺起眉:「你在我之後便是看中了這樣的存在?」

  「那不算是看中,阿政。」連素柔聲道:「充其量不過是已經一無所有的一個傢伙孤注一擲又無所顧忌的一次豪賭——我清楚自己的實力也清楚自己的特殊性,無論是在哪裡死去我都會在新的地方開啟與過去毫無關係的人生,你也是,他也是,就算輸了也沒關係。」

  嬴政舒展五指,攏住一縷連素飛揚在空中的發:「你知道?」

  「我知道。」連素輕輕的歎息著:「我知道……若是我就這麼死了,怕是下一次便不能與你再見面了吧——英靈座的奇跡可遇而不可求,人理燒卻這樣的事情,怕是幾千年也才出了一個蓋提亞有膽子去做,細想想也不知道算是好事還是壞事,若是沒有這傢伙肆意妄為,怕是我對你的記憶也不過是那短暫的幾十年,一眨眼的功夫就會被其餘的記憶吞噬掉了。」

  「……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延續了兩千年的大秦帝國?若是只有你一個的話,大可以帶著鬼穀繼續隱居不來管我的。」

  連素輕笑出聲,她回頭看著嬴政的臉,笑容燦爛又溫柔。

  「——是啊,為什麼呢?」

  她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寫滿了孩子氣的苦惱。

  「世上能接受我的鬼穀只有一處,阿政也只有一個呢……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只要我擁有這份才能就願意接納我的阿政,承載了我鬼穀歷代心血的秦國,存在著能接受我的阿政的秦國,我想無論如何我都是沒法捨下不管的。」

  嬴政無奈的笑起來,伸出手握住連素抬起的素白手掌:「說的像是我與你這兩千年的夫妻情誼像是泡影似的,不過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讓你那些個師兄聽到了怕是又要為老不尊的嚷嚷著讓你放棄這秦王后之位了。」

  「師兄們也就是早些年喊過幾次,後來不就也不說了嗎。」連素笑盈盈的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嬴政的手指:「我每次想著我能放心的時候一看你又不放心了,師父總說我容易多想,結果這一多想就一不小心就過了兩千年呢……」

  「可你不還是要走?無情無義的女人,我就曉得征服世界這種事情只能進一步喂大你的胃口。」嬴政說這話的時候唇角含笑眉眼生情,他知道她遲早會走,眼中卻沒有絲毫的痛苦和挽留之意:「千年基業萬里江山……你將這些留在了我手裡——朕知道你總會回來的,這就夠了,你為朕守了兩千年的秦國,如今既然是你的山河社稷,那朕也當為你做一次才算是合適。」

  嬴政忽然眉眼微垂,輕笑同她打趣:「要不要朕將皇帝的名頭讓給你,朕來做著秦王后看看?」

  連素彎起了眼睛,有些哭笑不得。「天底下能將皇帝當成你這樣的大概也就只有你這一個了,你我之間還需要計較帝后之分嗎?」

  嬴政也跟著笑,笑得灑脫又愜意。

  他鬆開了自己的手,讓連素將自己的手從自己的掌心拿了出去。

  ……沒什麼好遺憾的。

  他與她都是如此。

  他看著連素的背影,眼中是最輕鬆的期待。

  ——他曾與這人從青梅竹馬開始雙手交握不離不棄,在樹下許過白頭到老的夫妻諾言,紅袖夜添香,湊在一起念過鄭風的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他也曾為了兩人的理想被迫鬆開過這只手,連她最後一面也沒見過,妻離子散只餘下寂寥王座,坐在那孤獨的帝位上看著自己叛逆的兒子和空蕩蕩的大殿,度過了自己冰冷的後半生。

  不過無論如何,這都是嬴政的人生。

  得之吾幸,失之吾命。

  連素已經不再是會回頭執念過去不願放手的人;而他……如今也早已沒有什麼需要執念的東西。

  ——要知道最珍貴的那一個他已經握在掌心了。

  不過他記得……這個叫吉爾伽美什的,是個自覺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王?

  嬴政抬起頭注視著連素的身影,與那巨型扭曲的魔柱比起來她顯得纖細又渺小,一旁的伊斯坎達爾駕駛著戰車飛了過來,大聲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連素只是扭過頭,將視線望向了那高高在上的王。

  「——征服王,你曾經的夢想是踏遍這世界所有的土地吧。」

  「哦,的確如此,」伊斯坎達爾點點頭:「不過眼下可不是開宴會的時候啊!」

  「我倒是覺得……非常適合。」

  連素抬袖一揮,只見一副水墨畫卷在她面前徐徐舒展,女子曲起手指在其中一點輕輕一抹,那巨大的海魔便如同畫卷上一抹被拂開的灰塵,化作飛煙驟然消失了。

  其中一點化作光團落在她掌心,正是那本人皮魔導書——螺湮城教本。

  這令好幾個強悍的英靈束手無策的怪物,她殺的……實在是太過輕描淡寫。

  ——吉爾伽美什嘴角的漠然的弧度消失了。

  「吉爾伽美什。」

  女子仰著頭,望著他,眸中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敬畏與恭謹,而是毫不掩飾的赤|裸戰意和征服欲。

  「你總是習慣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啊……是了,有了王之寶庫的你,天底下還有什麼能是你的敵手?」

  連素卻收攏五指,嘴角浮出了倡狂的笑意。

  「——可如今這世界已經盡歸我山河社稷圖!人間現世也好英靈王座也好,乃至於爾等英靈化身所用靈力也係數出於我手!……吉爾伽美什。」

  連素輕笑起來,眸中滿滿都是笑。

  「——你拿什麼和我鬥?」

  「你既然要說這天是你的……」

  連素踏前一步,手中山河社稷圖徐徐舒展,吉爾伽美什在內的所有英靈乃至於這整個冬木市,全部都在畫卷之中。

  「那我也要說一句。」

  「——蒼天可踏!」

  ——end——


第149章 超英番外

  「我必須要再強調一遍,這可不是什麼好辦法。」

  阿爾弗雷德坦言道:「蝙蝠俠跑到另外一個地方然後潛入萊克斯·盧瑟的住宅?少爺,那邊畢竟是大都會,不是哥譚。」

  「無論如何我需要進去一趟。」身著高定西裝的男人斜靠在椅子上回答自己老管家的話,他眉眼輪廓深邃迷人,布魯斯·韋恩已經幾近中年,容貌和身體已經不再是年輕的巔峰,可時光卻極為偏心的賦予他一種宛如醇酒的特殊魅力,無論這個人是什麼樣子,都有一種無法忽視的極致魅力。

  「蝙蝠俠審訊了六個人,卻只得到了這一部手機,然後現在要因為兩個電話裡的資訊冒險闖入萊克斯·盧瑟的住宅。」阿爾弗雷德整理著桌子上的檔和各種亂七八糟的邀請函,頭也不抬的和自己的小少爺聊天:「我可不覺得那位元先生需要這筆錢。」

  布魯斯回道:「無論如何,我得去一趟,布魯斯·韋恩可不會潛入,我需要戰衣。」

  「哦,布魯斯·韋恩當然可以進去。」阿爾弗雷德從一堆邀請函中無比精准的捏出來一張遞了過去:「因為他是被邀請的那一個。」

  ——哥譚已經足夠墮落,連守護的騎士都被污染成了濃濁的黑,這樣的地方,容不下新的骯髒。

  為了先前的軍火案子,布魯斯·韋恩已經下了不少力氣,萊克斯·盧瑟是最直接的一條線索。

  哥譚的花花公子走下車門,嘴角掛著慵懶又浮誇的笑意,大大方方的一邊和人聊著天一邊走入了會場。

  「那是誰?」大都市的小記者打量著那道陌生的人影,不由得問道。

  「啊,那是布魯斯·韋恩。」

  身後的同伴只挑了一眼便繼續開始處理手中的相機,這一次的豪門酒宴可是個好差事,他可沒心情去幫剛入門沒見過世面的小記者拓寬視野介紹人脈。

  克拉克還想問問,可那道人影轉眼便進了門後看不見了,緊跟著無數閃光燈和驚呼聲響起,一道纖細窈窕的女郎身影向著這邊款款走來。

  ——即使是以現在人閱遍無數美人的挑剔眼光來看,那位小姐也實在是美得過分,大概只能用一句「神造的天人」才能形容旁人看待她時那一瞬間生出的驚豔。

  克拉克沒發現自己的呼吸停止了。這不奇怪,旁邊不少人都發出了驚歎的聲音。

  她穿著一條絲綢的魚尾裙,柔順豐美的金髮別出心裁的用黃金雕琢的柔細花藤細細挽起,腦後垂落的長髮點綴數朵錯落有致的黃金玫瑰,女郎的步履輕盈,如同童話中人魚踏水而來踩著的輕靈泡沫,她晃了晃頭,耳垂上的寶石耳環便也跟著折射出一點嬌豔的紅光。

  下一刻,女郎那雙仿若陽光般晶亮溫暖的美麗金瞳瞧向了克拉克·肯特,克拉克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向自己——身邊幾人倒吸冷氣和心臟猛跳的聲音對他來說太明顯了——女郎嘴角微微一卷,不過是個客套又疏離的弧度,卻足以使人心馳神蕩,滿心嚮往。

  「……這又是誰?」克拉克喃喃念道。

  「……不知道。」同伴回答道,聲音裡滿是癡迷:「不過她可真是個美人兒,這樣的姑娘若是上了電視我一定認識……所以她究竟是哪裡來的?」

  克拉克也想知道。

  他仗著自己的能力偷偷聽著那人輕盈的腳步聲,高跟鞋踩在紅絨毯上發出了細細的摩擦聲,他能聽見對方身上珠寶首飾隨風晃動的清亮聲響,也能聽見女郎對侍者開口說話時介紹自己的名字,輕言細語,彬彬有禮,說著一口標準的優雅英音:「珊戴拉,珊戴拉·德·墨洛溫。」

  「墨洛溫?她是法國王室後裔?」小記者忘了掩蓋自己的聲音,這句話對著身側同伴脫口而出。

  「什麼?什麼法國王室?這種事情我怎麼知道?」同伴一臉的莫名其妙。

  克拉克不打算和他說話了,那姑娘已經進了會場,克拉克匆匆也跟著追了進去——就算他壓根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要追進去,等到他反應過來之後,那姑娘已經站在了人群之中,四下張望著。

  「布魯斯~」引來無數人旁觀的女郎抬腳走向了那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無數人瞪大眼睛的同時,那哥譚的公子哥兒嘴角浮誇的笑也跟著頓時僵在了嘴角,眼中寫滿了無法掩飾的震驚。

  哦!這可不是個合適的男伴人選——克拉克聽見自己的心口阻止對方走向布魯斯·韋恩的痛苦悲鳴。

  但是他的心音很明顯沒有傳遞到那姑娘的耳邊,他看見女郎柔軟的唇瓣在那傾下身的花花公子臉頰上印了一個輕如蟬翼的溫柔親吻,而布魯斯有些僵硬的抬起手臂讓她白玉般的胳膊繞進自己的臂彎,嘴角的弧度因為太過扭曲而顯出了幾分可笑的意味:「……這裡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你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珊戴拉懶洋洋的拽了拽自己的裙子,笑眯眯的拍了拍布魯斯硬邦邦的胳膊:「放鬆放鬆,我可不是過來給你添麻煩的。」

  「恕我直言,您站在這兒就已經是個十足的麻煩了。」布魯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何況您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阿福給我的資訊,他特意給我打了電話讓我注意一點。」珊戴拉從容自若的回道,對著身邊搭訕的男士們揮手致意,布魯斯耳朵裡跟著傳來了家中那位優雅的老紳士輕和帶笑的聲音:「真是可惜呢珊戴拉,你穿著禮服的樣子一定很美。」

  「她可以說是抓住在場所有男士的眼神——」布魯斯掃了一圈周圍的人,咬著後槽牙笑眯眯的補上了後半句話:「也許還要加上那麼幾位性質不錯的女士。」

  阿爾弗雷德聲音懶洋洋的,還帶著一點幸災樂禍的笑意:「那你就需要好好保護你身邊的這位女士了,少爺。」

  我倒是想。布魯斯·韋恩面無表情的心想。身邊這位大概比他還要擅長這種場合,掛在他臂彎裡的胳膊帶著強硬又不容拒絕的力度把他往人群里拉。

  對方目標明確,就是那些嬌豔明媚如同盛開花朵一樣的年輕姑娘……不過她究竟注沒注意到那些姑娘的目光黏的物件根本就是她自己,更是從打她站在她們面前開始就徹底挪不開了?

  「——啊!看看這是誰。」一聲清脆到略顯尖銳的聲音在兩人身邊響起,阻止了珊戴拉同那些姑娘的搭話,萊克斯·盧瑟直接將手伸向了那位極為迷人的女士,珊戴拉笑容溫和,坦蕩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都不知道布魯斯·韋恩身邊藏了這麼一位美人。」

  萊克斯·盧瑟在她手背上印了一個冰冷的吻,刻意拉長的聲音顯得黏膩又詭譎。這個客套的吻手禮之後他卻並沒有鬆開那只肌膚細膩光滑的手掌,手指慢悠悠的摩挲著,讓萊克斯·盧瑟嘴角的弧度愈發奇怪。

  珊戴拉垂著眸子,嘴角的笑容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咳。」布魯斯·韋恩微微蹙眉,伸手擋在了女子手掌上方,粗糙有力的大手反握住珊戴拉的手試圖從萊克斯的手指間扯出來,哥譚的花花公子嘴角的弧度依然是慵懶迷人的,此刻卻糅雜了一些陰冷的強硬:「該放手了,盧瑟先生。」

  「這可真是抱歉……」萊克斯動作誇張的鬆開了手,目光依然流連在對方的臉上:「只不過實在是被這位姑娘的美貌迷惑了……難不成這就是未來的韋恩夫人?」

  這傢伙是完全不打算顧忌,打的主意大概就是要拉布魯斯·韋恩下水。

  不過在他這裡鬧出來一個大新聞有什麼用呢?

  ——當然,他說這話的理由也可能只是源於某種扭曲而純粹的惡意。

  可布魯斯·韋恩卻笑了。

  那笑容裡寫滿了某種狡猾又得意的囂張意味,這一抹得意地笑立刻拉著已經年逾中年的浮華貴公子重新回歸了他會因為一個惡作劇成功而開懷大笑的張狂年紀裡——

  「——當然不是。」布魯斯·韋恩近乎得意洋洋的說出了這句話,是蝙蝠俠也好還是哥譚市的布魯西寶貝也好,這個笑話無論過了多少年重複多少遍、無論他是什麼身份他都會笑得滿地打滾,純粹是因為對方臉上即將出現的扭曲表情。

  「珊戴拉·德·墨洛溫,她是我的教母。」布魯斯·韋恩的語氣飽含著痛快的愉悅,刻意拔高聲音,重複了一遍那個詞兒:「不是玩笑,就是你們想的那個教母。」

  ——萊克斯·盧瑟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與此同時不遠處傳來一聲噴酒喝嗆後連連咳嗽的聲音。

  「……說真的珊戴拉,無論這個場面重複多少遍我都不會看膩。」布魯斯·韋恩喃喃道。

  珊戴拉撲哧一笑,拍了拍身側布魯斯的頭。

  「怎麼還是小孩兒心性。」

  「我在您面前本來就是小孩。」

  布魯斯笑眯眯的回道。


第150章

  「烏伊芙大人,烏伊芙大人!」

  樹下的侍女焦急的喚著女主人的名字,可她們拼盡力氣也只能瞧見一條從樹枝邊緣垂下來優哉遊哉一搖一晃的漂亮長腿,烏伊芙沒有理會她們焦急的喊聲,還有那柄依靠在她身側的長刀,並未收刀入鞘的兇器刀鋒青寒光華閃爍。

  只要她願意,甚至可以輕鬆自影之國走一個來回不傷自己寸分皮肉。

  樹下臥著一隻漆黑生甲的詭異凶獸,滿是尖刺的鏊殺之槍隨意扔在地上,也讓這些侍女不敢走近哪怕只是一點的距離。

  ……只要多走一步路,無論是誰,都會有被凶獸撕裂成血肉碎末的可能。

  金髮的女戰士曲著腿坐在樹上倚靠身後粗壯的枝幹仰頭凝望天空,頭頂兩顆太陽像是親密的半身融合後又消失,雲霧翻湧星辰閃爍,在須臾間天空便完成了驟然的晝夜交疊,可這詭譎的景與旁人眼中卻也不過是一道一閃而逝的霧影掠過太陽的旁邊,陽光被遮掩,人們的頭頂有了片刻的陰涼。

  但烏伊芙知道,不是這樣。

  她透過那些枝葉的縫隙看著天空,將自己的刀握在了手上。

  「……兩個世界,融合了。」

  「烏伊芙大人——!」侍女還在叫著她的名字,隱隱帶了幾分焦急的意思,烏伊芙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翻身跳下樹,漆黑凶獸的長尾適時甩出正好落在她足尖之下托了一把,這一個輕盈的緩衝便讓她只需要微微屈膝便可以踩在了青青草地上,走向那些慌亂的侍女。

  「怎麼了?」

  侍女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後還是其中一人大著膽子說:「……康奇厄伯王,過世了。」

  烏伊芙有些困惑的想了想,啊,想起來了。

  某個尋求影之國女王幫助的傢伙便是這位康奇厄伯王的部下,至於來到這裡的理由則是因為看中了某個德魯伊的女兒,為了獲取榮譽和武技才前往陰影之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傢伙沒去找斯卡哈而是逕自跑到這裡來就是了。

  女戰士轉身走到那只兇暴的惡獸旁邊,在所有人驚悚的目光下抬起腳踢了踢他的尾巴。

  對方很乖的甩甩尾巴尖兒,表示自己有在聽她說話。

  「你的王死了哦?」烏伊芙說,語氣懶洋洋的,寫滿了冷漠的漫不經心和十二分的嫌棄:「快回去快回去,我這兒沒有多餘的飼料可以養狗。」

  黑色的尾巴卷住了烏伊芙穿著戰甲仍然十分纖細的腳踝,往自己的本體附近拉了拉。

  女戰士頓了頓,壓低嗓子幽幽威脅起來:「……不要亂拽,信不信我再一次砍掉你的尾巴?」

  ——黑漆漆的尾巴頓了一下,很不情不願的鬆開了,縮到一邊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草地,靠著尾巴尖就能表達出「老子很委屈老子很不高興老子想要一個親親抱抱」的這種矛盾情緒,可以說非常奇怪了。

  ……不,倒不如說能靠著一個尾巴解讀對方情緒的烏伊芙才更奇怪吧。

  「所以說啊……」烏伊芙揉了揉額頭,「你既然是要找斯卡哈學習,怎麼拐到我這裡來了?」

  而且這傢伙的武技和武器都不需要影之國女王再說什麼了吧?莫名其妙打到門口的奇怪傢伙,完全不認識不說還要嚷嚷著什麼「贏了就要娶她」的張狂笑話……雖然實力也的確不錯就是了,只不過很可惜,除了斯卡哈相關以外的人沒打算放水的烏伊芙當時的心情實在是算不上好,難得拿出了真本事,把這肆意挑釁的傢伙徹徹底底吊打了一頓。

  ——並在戰後收穫黑漆漆黏糊糊的看門犬一隻。

  這傢伙強行留下來的時候,烏伊芙也認認真真的踢了幾次,沒踢走,反而越踢越近,近到了什麼程度呢……有一天早上侍女來送東西洗漱的時候看見床上垂下來的黑色長尾搭在女主人柔軟的腰肢上,險些驚得扔掉手中水盆。

  自那後凶獸的地位一路直上,狗窩也搬進了領主大人的臥室,到了後來,烏伊芙索性舍了自己的戰車把黑狗的肩膀當做了新的坐騎位置,畢竟這傢伙跑的又快又穩偶爾還能省了她自己動手的工作,要比原來華而不實還沒人會伺候的戰車好用多了。

  唯一鬧了脾氣的是她原先的戰馬,那幾個傢伙被她寵壞了,不是她不行她不來也不行;鬧了幾天絕食後烏伊芙姍姍來遲,戰馬用大腦袋拱著女主人的身子踢著蹄子,後蹄揚起的塵沙一點不客氣的全都招待了那只黑色的大狗。

  大傢伙搖搖尾巴打了個噴嚏,只是把腦袋低下來讓烏伊芙拍掉頭頂的灰塵,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脾氣。

  這漆黑又陰沉的傢伙原先容貌大抵還能算是俊朗迷人,可惜被赤紅魔紋割裂了臉頰,連眸子都被血紅色浸透了,如同凝固的血,在他的臉上呈現出某種妖異詭譎的恐怖。

  ——這會這雙眸子正直勾勾的盯著她,烏伊芙看也不看的遞過去一隻手,狂犬將腦袋湊到手掌之下自己蹭了蹭,讓其餘人瑟瑟發抖的陰沉殺氣便稍稍消散了幾分。

  「那個什麼王死掉的話,那我也要去一趟影之國。」

  「……烏伊芙大人,請您等等。」有人顫著嗓子開了口,試圖攔住那踩著狂犬曲起的膝蓋坐上他肩頭的女主人,金髮的女戰士聞聲回頭,順便一抬手按住了凶獸有些威脅的眼睛,這才問道:「什麼?」

  說話的人因為那只漆黑惡獸的存在本能地瑟縮了一下,然後才小心翼翼的說道:「……影之國那邊被冰雪覆蓋了。」

  「我曉得啊。」烏伊芙蹙眉道:「想必是『斯卡哈』已經不再是『斯卡哈』了吧?」

  因為這生來便有的名為「宿敵」的詛咒纏繞著她的靈魂,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最先察覺到斯卡哈的變化。

  ——神話,是講究同源這種屬性的。

  比如說同一個故事可能在後人的口中衍生出不同的版本,從而衍生出了不同的神話傳說;斯卡哈若要追溯源頭亦或是分支,同樣也可以找到極為類似的女神神格,若是世界融合,神格覆蓋,斯卡哈被其他的女神代替,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心裡掛念便想要去看看,可她的那些部下卻持著不同意見。

  「您畢竟是人類,那麼冷的地方……」

  烏伊芙便伸手摸了摸黑狗的頸子,熱乎乎的,這傢伙塊頭大得很,比自己的體型大了一圈,擋個風綽綽有餘:「我拿他取暖就行了。」

  「這樣行嗎?」侍女喃喃自語滿臉都是狐疑,可她的女主人已經先一步跑走啦——那濁黑凶獸的速度快得很,帶著烏伊芙很快就離開了她的領土。

  烏伊芙在路上看著她的土地越來越遠,目光幽深又複雜。

  「你想回去嗎?」

  「想啊,可是我回不去啦。」烏伊芙歎道:「世界融合,我的領土本就靠近冥界的土地,再加上我這個和影之國的女王有著深刻影響的領主存在……我在那裡,人們只會死得更快,不如走了的好。」

  狂獸便反問她:「你心疼了?」

  烏伊芙搖頭。

  「這並非人禍,而是天災……所以我對神明一向是沒有太大的好感,任性妄為還覺得自己的努力便是偉大的付出了——有些東西對他們來說本來就是分內之事不是嘛?」

  隨著他們靠近原先的影之國如今的冰雪之地,烏伊芙吐出的氣在空中化作了氤氳白霧,凶獸停下腳步,將她從肩頭抱到懷裡,她依然還是冰冰冷冷,落在他的懷裡的重量輕的像是一片羽毛。

  「世界侵蝕的速度比我想像的要快……」

  烏伊芙喃喃道,她的戰甲被扔掉了,那上面已經被冰霜覆蓋,穿著那些東西只會讓她更像是個冰雪雕琢的人,烏伊芙縱使被稱作最強可畢竟還是人類之軀,獸在半路上將自己護著心口的甲舒展開,用自己赤|裸滾熱的皮肉溫暖她冰冷的身體,烏伊芙喘出幾口雪白的霧氣,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庫丘林。」

  「嗯。」男人很溫順的回應著,一如她先前換著花樣亂七八糟用什麼「黑狗大狗野獸」的稱呼叫他的時候。

  「庫丘林。」

  「嗯。」他又應了一聲。

  「我回不去啦……庫丘林。」烏伊芙在他懷裡瑟縮著身體,長長地歎著氣。「斯卡哈說她會送我回家,她不在了,我回不去了。」

  「……我可以帶你回去,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

  「——不。」

  她孩子氣的搖著頭,語氣裡滿是寂寥的落寞:「不是你以為的那裡啊,庫丘林,不是我的領土,不是你認識我的地方。」

  「……這兒從來都不是我的家。」

  「我想回家。」

  她將腦袋倚在凶獸的懷裡,滿臉困倦,她也不需要對方的回應,只是在喃喃的念著自己的話。

  「斯卡哈……斯卡哈……你說好會來殺我的,你怎麼還沒來殺死我。」

  庫丘林用下巴蹭了蹭她柔軟的頭頂發旋。

  「庫丘林……你來殺了我好不好。」

  「不好,烏伊芙。」

  她的聲音便更落寞了。

  「我想回家啊,庫丘林。」

  烏伊芙望著一望無際的蒼蒼落雪,歎息著。

  「——我已經快忘了,我要回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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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梅林番外

  「薇薇安,薇薇安~」

  白髮的魔術師將下巴搭在自己疊起的手臂上,笑眯眯的看著身畔垂眸養神的精靈。他試探性地將手指扣入精靈手掌的指縫之間,呢喃軟語微笑著送進她的耳朵裡。

  「我的好薇薇安,你多愛愛我吧。」

  薇薇安沒有理會他,被梅林扣住的手掙脫出來撩起自己的的裙擺,梅林在一旁委屈的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然後抬眼看著她將自己修長白皙的雙腿浸在水中,遊魚親吻她的雪白足背,精靈一聲輕輕的歎息,直接走入了水中。

  薇薇安是湖中仙女,對於這片湖水的喜愛近乎呼吸一樣自然,但現在她的眼睛是冷的,手指是冷的,吻也是冷的。

  梅林原先擁有和這片湖水一樣溫柔的注視,仙女送上自己甜如蜜糖的吻和愛意,他曾經站在這片湖水之中,笑著親吻這世間最美麗的精靈。

  「你還要我愛你多少呢,梅林。」

  薇薇安的足下蕩開層層漣漪,她回頭看著魔術師的眼睛,將手指點在他的眼尾和口唇上,她的情郎身上傳來某種繾綣纏綿的香味,那是某位名媛愛用的香料味道,梅林嘴角殘留著一點豔麗的口脂,襯得夢魔俊朗的容貌愈發妖異迷人。

  ……啊,不對。薇薇安摩挲著梅林的嘴角,微微笑了。

  他不應當說是她的情郎。

  薇薇安彎起眸子,神情溫柔極了。

  ——這只是她飼養的魔物。

  貪婪地、狂妄的、無法自拔的深陷在她愛的養料裡,她餵養這只冰冷無心的夢魔,餘下自己空洞死寂的心。

  梅林握住了她的手,半開玩笑的問道。

  「你的愛都給我不行嗎?」

  薇薇安的語氣帶著柔軟的笑意,她撚開梅林嘴角沾著的一抹豔麗口脂反手抹在他的嘴唇上,細長手指輕輕擋住了對方的嘴唇,也攔住了他試圖撒嬌索吻的舉動,梅林怔然,抬眼望進一雙盈盈秋水的眸子裡,頓時被精靈的美貌迷得失了神智。

  「我已經快給你差不多了。」精靈歎息著說道。

  梅林有些無意識的發慌,他驀地伸手,試圖擁住她柔細的腰肢。

  「別親我,梅林。」

  她任由魔術師將她扯入懷裡,卻將頭垂下來閃躲著夢魔的嘴唇,薇薇安低頭凝望自己素白的指尖,那裡染著一層細細的口脂,粘著幾縷甜膩的香氣。

  梅林眨眨眼,有些莫名地委屈。

  「我不能總是吃你的愛情。」他用下巴蹭著薇薇安的頭頂,小心翼翼的說:「我若是吃光了你對我的愛,我要怎麼還能讓你繼續愛我。」

  ——他是夢魔,吞人情感,寡情無心,卻不得不忠於欲望的驅使。

  他試著給薇薇安最好的自己,但那必然是要吞咽他人愛意、接過另外陌生女人的擁抱和親吻的故事之後。

  最初的時候薇薇安會發怒,會和他吵架,會攜著一種真的想要殺了他的欲望扼住他的喉嚨。

  那段時間精靈崩潰絕望的樣子一次次的讓梅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耗光了自己積累下來的所有情感——他拼了命的想要理解薇薇安的痛苦,但是那只能一次次的耗光他所有感情的儲存然後剩下手足無措的慌張和局外人一樣的冷靜和麻木。

  ——他想要給薇薇安更好的東西,可是梅林沒有薇薇安需要的東西。

  如果說人類的感情源源不絕,那麼梅林的感情就是小心翼翼積累下來的身外物,他自己沒有,所以只能同他人索取。

  他捧著這些污濁沉重的東西揣進自己空洞的胸腔,走到了他的精靈面前。

  你看,我會愛你了。

  然後薇薇安看著他,搖了搖頭。

  「別親我了,梅林。」

  她每一個字都裹著血腥味,那些輕飄飄的字眼像是一朵朵從她喉嚨裡嘔出的染血殘花。

  她的金髮褪去了光澤,蜷縮起身子瑟縮在樹下。

  「……我求你,別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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