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重傷I/劫走
當婚禮進行到新娘攜新郎步行至教堂門前階梯處拋捧花的步驟時,哪怕是冷靜耐心如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也不免滿心「……」,滿頭黑線。
——普拉米亞怎麼還沒行動?!
要知道,在新娘化妝間拆彈的松田陣平早就在檢查過「捧花炸彈」後就告知他們,「捧花炸彈」雖然體積小,但仍是采用了兩種化學液體一旦相接觸便會被引爆的方式。
於是一眾警察嚴陣以待,技偵部門的警部親自搬著儀器以及裝備「藍鯨」的電腦,守在松田陣平的不遠處,就等著普拉米亞遙控啟動炸彈時,反向追蹤信號。
結果,死等不來。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在眾多知情人士詭異難言的目光中,扎扎實實把整場婚禮流程走了下來,其他假作賓客的警察還得硬著頭皮扭曲著笑容上前歡呼祝福。
要不是易容-面.具擋著,保准能看到兩位職業素養極高的公安警官臉黑如墨汁的樣子。
而借著監控攝像頭旁觀完自家男朋友和他親親幼馴染【宣告誓詞】【交換戒指】【相擁接吻】——好吧,最後這個是純靠借位——全過程的綺月差點握不住方向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普普通通的黑色轎車伴隨著女人的大笑聲在大馬路上呼嘯而過,間或偏移拐個小「S」的路線,其所過之處,車輛皆避之不及,生怕女司機是不是犯病了。
「……可以了,你收斂著點,小心交警攔截查你。」灰原哀無語地提醒道。
「我、咳咳咳咳!」
綺月忍著笑說話,一開口就嗆咳不止,好半天才穩下來,提及正事。
「接下來就該新娘扔捧花的環節了,到這一步,普拉米亞再不啟動炸彈就晚了。」
說到這兒,綺月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殘余的一絲掛在唇邊,平生漫出寒涼之意。
本來以為普拉米亞最針對的是新郎新娘和在場警察的性命,沒想到……
新娘扔捧花的環節,一直是婚禮上最熱鬧的部分,加上又是在戶外,自然會引來許多圍觀的群眾駐足停留。
如果普拉米亞在這個時候引.爆炸彈,勢必會造成無辜者的傷亡,到那時,社會的沸沸輿論會讓警方焦頭爛額。
更甚者,如果む警方早就布置好圈套め的消息被泄露出去,む卻還是造成傷亡め的事實會讓民眾的憤怒和恐慌更添一層,這要是沒抓住普拉米亞,警方跟社會連交代都沒法交代,公信力必然大打折扣。
綺月能想到的事,警視廳警察廳的「人精」們只會更明白,現場警察的壓力不可謂不大。
一時間,緊張的氣氛暗自發酵,箭在弦上,弦已繃緊。
「是我們低估了對方的胃口。」
綺月踩下剎車,將車停好,拿起平板,將監控畫面切到新娘化妝間。
當松田陣平剛剛成功拆除掉「捧花炸彈」的一根化學管,炸彈上的紅燈突兀亮起,讓房間所有人瞬間呼吸停滯,眼睜睜看著炸彈的阻隔閥門開啟,粉紅色的化學液體流淌出來,洇濕了臨時操作台的桌布。
「……」
無事發生。
松田陣平看看手中開著口的、裝有藍色液體的化學管,長吁一口氣,額頭的冷汗緩緩流下,刺痛了眼睛。
好險。
將藍色化學管遞給爆處組的其他組員,見他們小心翼翼地接過去處理,松田陣平伸了個懶腰,摸出香煙,也不點燃,光禿禿地咬在嘴裡,雙手插兜倚在牆邊休息,一掃方才嚴肅凌厲的專家範。
「辛苦你了,松田警官!」
聽著身邊同僚們話嘮似的稱贊、慶幸,以及對下一步行動的猜想,松田陣平懶散而無所謂地哼了哼。
只有他自己知道,藏在褲兜裡的手微微顫抖。
雖然有拆除液體.炸彈的經驗,但這次的「捧花炸彈」難度在於其體積太小,尋常拆彈的工具都不適用,以他手指的靈活度,拆完感覺十指都在控制不住的痙攣。
與他相反,技偵部門的警部正在揮舞著十根指頭瘋□□作電腦,反向追蹤普拉米亞的信號。
另一邊,綺月清楚看到松田陣平已經拆除掉一根化學管,在普拉米亞啟動炸彈的時候便沒有阻止,免得普拉米亞提前發覺她的手機被入侵了。
但綺月也沒有放過這個機會,正好順理成章得讓「藍鯨」向公安示警,將普拉米亞的所在和當前的形像標記出來。
教堂門口前。
降谷零背身將捧花扔出去的那一刻,他與諸伏景光便做好了出擊的准備,華麗的禮服之下,充滿爆發力和強力量的軀干四肢、肌肉肌群,已然不動聲色地調整到最佳狀態。
而隱藏在人群中的某個人,在沒有等到該有的爆.炸聲和血腥場面時,既惱怒非常,又不失警惕。
這時候她不會去想,到底是被她威脅的那個人沒有聽話的將捧花調換,還是警察已經提前發現了「捧花炸彈」。
她只是果斷而殘酷地點擊手機屏幕上的某個鍵。
綺月、警察、普拉米亞,三方的操作前後時間幾乎不差幾秒。
暗潮湧動不過如此。
風見裕也急促而沉厲的聲音在所有警察耳麥裡響起,在普拉米亞當前的模樣形像發送到所有警官的手機上之前,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已經通過風見裕也簡短而明確的語言描述,居高臨下鎖定了人群中的嫌疑犯!
*
「安全。」
在「劈裡啪啦」鍵盤敲擊聲的背景音中,灰原哀聲線穩穩的對綺月說道。
「那個去送'捧花炸彈'的工作人員是被普拉米亞威脅的,她的家人在十幾分鐘以前就被萩原警官找到並帶人解救走了。應該是為了不打草驚蛇,萩原警官沒動那裡的炸彈,反正是一處荒廢地,炸了就炸了。」
綺月「嗯」了一聲,抽空掃了眼灰原哀發來的監控截圖,平日裡眉眼含笑顯得頗為輕浮的半長發青年難得少見笑容,一臉嚴峻地查看爆.炸後泥土灰黑的荒廢地。
確認好友安全後,綺月就將注意力重新轉移到教堂這邊。
如她最開始的推測一樣,普拉米亞在警方圍捕的第一時間就開始逃竄,她一直身處人群之中,還隨身攜帶著危險品,諸如手.槍、手.榴.彈等等,警方雖然沒丟失目標,但為了保護民眾也有些捉襟見肘。
一片混亂後,監控畫面中並沒有看見降谷零和諸伏景光,但緊追著普拉米亞開的那輛車後面,綺月隱約有看到熟悉的白色馬自達。
這倒不意外,畢竟兩個臥底搜查官還得隱藏身份,不能正大光明露出真容。
總的來說,當前情況還在警方預料之中,從行動路線來看,他們在想辦法逼迫普拉米亞向偏僻地段而去。
離開教堂的布控範圍之後,人工智能「藍鯨」只能根據沿途的道路監控傳送畫面,綺月索性關掉了平板上的監控,打開手機地圖,普拉米亞和降谷零的定位清晰可見。
灰原哀也在看普拉米亞的移動方向,判斷道:「警察這樣追擊下去,普拉米亞也許不會跑到你那裡。」
綺月沉吟思索。
她對降谷零的車技水准很了解,更不要提還有一個正在遠程而來支援的萩原研二,搞不好普拉米亞真的會被迫偏移她自己計劃的撤退路線。
但人通常在危險的時候,會下意識往自認為安全的地方跑,人本性如此,普拉米亞被逼急了也不例外。
對普拉米亞而言,撤退路線或許會改變,但撤離的目的地即是她的藏匿地、「安全屋」,她肯定會早早的做好准備——換句話說,沒有特殊情況,普拉米亞不會輕易改變她的目的地。
綺月重新看了一下從普拉米亞手機裡獲取的情報信息。
神奈川。
巧了,她本來想在路上伏擊普拉米亞,當前所在的地方距離神奈川只需一路直行。
「這一天給我折騰的呀。」
綺月幽幽嘆了口氣,啟動車子,一腳踩下油門。
「我怎麼覺得你還挺開心的,」灰原哀淡定吐槽道,「在路邊伏擊,與在對方的'安全屋'守株待兔相比,怎麼想都是後者更簡單吧。」
「哈哈!確實是這樣。」綺月毫不掩飾開心,笑盈盈應道。
內心卻是頭疼。
普拉米亞是炸彈犯,換個詞就是「行走的武.器.庫」,她的「安全屋」裡怎麼可能沒有危險品?
綺月是從黑衣組織裡出來的,瘋子見多了就知道,像普拉米亞這種人,死也要拉人墊背,說不定那「安全屋」裡就有什麼自毀裝置。
在這種地方設伏簡單是簡單,怕是危險度更高。
綺月從後視鏡中瞄了一眼車後備箱。
嗯,她准備的東西恐怕用不上那麼多了……
*
黃昏之時,逢魔時刻。
站在山林處的角度望去,大片橙紅色的晚霞如火燒雲一般在天邊卷動,像是山神絢麗而耀眼的頭紗。
神奈川靠海,哪怕置身於木林之中,仿佛依然能聞到鹹腥的海風氣息。
撲簌簌的翅膀扇動聲與清脆悠揚的鳴啼聲時不時在樹林中響起,是倦鳥歸巢的安逸景像。
可就在某個瞬間,這種安逸被刺耳的剎車聲打破,女人尖銳的謾罵混雜著不太明顯的硝.煙味闖入山林,哪怕對方刻意隱藏行蹤,也抵不過長期生活在林中的生靈們的警覺度,一時間,小範圍之內驚鳥「呼啦呼啦」飛起。
天色昏暗之際,身形狼狽的女人踉蹌出現在土路盡頭,她停下腳步,捂著右肩喘了口氣,來自警方密集的追捕和攻擊到底是讓她受了些傷。
想到三年前擊傷她的警察陰魂不散地出現,又一次傷了她,普拉米亞恨得牙癢癢,本來還算姣好漂亮的容貌被戾氣劃破,透出一股陰翳和扭曲,眼中的瘋狂和譏笑使她如同惡鬼纏身。
「哼哼哼……那些警察還想抓我……」
「可惡!可惡!他們怎麼還沒有死!!」
「我一定要炸死他們!!!」
「女鬼」繼續往前走,前方是守林人的木屋,想到裡面有她提前准備的武.器.彈.藥,以及她得意的「作品們」,普拉米亞的目光愈發凶狠起來。
要不是她的炸.彈消耗沒了……
待她補充了炸.藥,誰還能攔她?!
市區裡隨處可見都是人質,這次她一定要炸死「降谷」「諸伏」他們!看警察要怎麼辦!
即便心裡再多憤懣與仇恨,抵達自己的「安全屋」還是讓普拉米亞松了口氣,她伸手解開掛在門上的鎖鏈,去推木門——
或許是常年游走在危險之中,與炸彈為舞的直覺在作祟,一種莫名的尖銳信號從腦後劃過,讓普拉米亞不寒而栗。
木門即將裂開縫隙的剎那,像是長指甲刮在黑板上,那種尖利感讓她想都不想,身體驟然發力,向後方撲去!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接二連三,在山林中掀起了軒然大波,將飛鳥凄厲的鳴啼都遮掩了過去,衝天直上的黑煙囂張地與山神的頭紗打擂台,逼得那火燒雲的晚霞退避三舍,頹然躲在悄然而至的黑夜背後。
巨大的衝擊波足以將地皮翻起,近處草屑與泥土亂飛,拳頭大小的石塊輕松粉碎成齏末,在風中洋洋灑灑。
遠處,普拉米亞抱頭順著草地一路翻滾,「砰!」的撞在一棵樹上才勉強停下來,卻是猝不及防地嘔出一大口血,儼然是傷及髒腑。
始作俑者本人都被嚇了一跳!
綺月知道普拉米亞「安全屋」內肯定有危險品,連進都沒進去,只在門口埋了一顆手.雷作為陷阱兼引子,造成這麼大範圍的爆.炸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哪怕躲在安全線以外,也瞬間被衝擊波掀翻在地,爬起來後灰頭土臉。
要命,這人到底藏了多少危險品啊。
該說幸好她挖了隔離帶,此地濕氣重,不會造成山林大火嗎?
綺月緩了緩神,戴上兜帽和口罩,走向嘔血的普拉米亞。
半死不活的女人被陰影覆蓋,一抬頭崩潰地尖叫:「啊啊啊!你、是人是鬼!」
綺月掂了掂手裡的匕首,不無諷刺地回道:「炸死了那麼多人,你還怕鬼?」
雖然在熊熊烈火的背景下,她手持利刃而來的樣子是有點像鬼……
然而近距離的爆.炸已經讓普拉米亞耳朵嗡鳴到什麼也聽不見了,綺月估摸著她這內傷不輕,懶得跟她說話,摸出手銬給人拷上,又撕了塊她的褲腳堵住她的咒罵尖叫,拖著人往外走。
普拉米亞制作的液體.炸彈特點之一便是火勢凶猛,之前為了不讓普拉米亞察覺到異常,綺月挖的隔離帶很遠,如今人已落網,她便拎著鐵鍬繼續挖隔離帶。
造孽啊。
「警察快到了,」灰原哀嘆道,「你想好怎麼解釋了嗎?」
「……不知道。」
綺月快愁死了。
「要不,」灰原哀遲疑地道,「你先離開?反正犯人也抓到了。」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綺月隱藏起來,警方查不到她,她就不用解釋。
「好。」綺月心虛地應道。
風中送來消防車和警車的鳴笛聲,綺月甩甩酸脹的胳膊,趕著時間多挖幾下,趁警察還沒上山,果斷溜了,萬一封山搜查她就難藏了。
留下硬憋著一口氣不肯昏迷想知道仇人是誰的普拉米亞:「?!」
綺月根據灰原哀的指引,從另一個方向離開山林,繞回到座駕上,然後從頭到腳換掉著裝,在開車跑路時,將穿過的衣物與鞋扔進大海裡。
「……」灰原哀有些一言難盡,「很專業啊。」
消失兩年後歸來的綿星綺月看起來柔弱無害,凡事隨緣散漫,那股偏執瘋狂的勁好像從她骨子裡消失了。
然而仔細回想她這段時間干的事:
讓公安男朋友答應在手機上安裝定位,時機抓得穩准狠;
明明已經脫離裡世界,卻能在一群警察眼皮子底下輕松搞到炸.彈;
送人工智能「藍鯨」去公安打工結果轉頭就借由公安的監控毫不費力地躲在背後縱觀全局;
提前備好衣服,嚴謹地清掃自己的痕跡,這就不用說了;
她還可以輕描淡寫地埋陷阱炸普拉米亞,毫無心理壓力。
這些行為無不說明,過往經歷已經在綿星綺月的身上留下印記,揮之不去,不會因為她武力值高低而改變。
更重要的是,在綿星綺月主動暴露她む讓降谷零假扮新娘め的目的前,那些警官不曾過於防備限制她,還被她勸服,讓她參與「尼克·福傑&古谷緋月」的引誘計劃,暴露目的之後,降谷零才沒讓她參與圍捕普拉米亞的最終部署,哪怕派人看著她,也有保護的意思。
灰原哀冷不丁想起黑衣組織的波本威士忌——傳言這位情報專家最為惡劣的手段便是可以玩弄人心。
嘶……
「怎麼了,哀醬?」綺月敏銳地發問。
「沒事,」發覺小姐妹可能是個白切黑,還是個慣會裝無害的白切黑,灰原哀狐疑她這一天的擔心好像喂了狗,於是想去跟姐姐八卦,「後面應該沒什麼事了,你自己路上小心。」
「好,今天辛苦你幫忙了,晚安。」
掛斷通訊後,綺月的手機也瀕臨沒電,拉出充電線充上,一路開車回東京。
今晚逮捕普拉米亞,估計降谷零顧不上回家,但綺月看看自己身上的擦傷,決定還是別冒險,回「薇爾莉特」那間屋住一晚上得了,省得撞上降谷零沒法解釋。
將車停在偏僻地段,綺月捂著咕嚕嚕叫的肚子下車,哀嘆等下還得出去覓食,索性先不回家,穿過小巷去另一條商業街。
但剛走到小巷當中,綺月忽然捕捉到暗藏於深處的呼吸聲,一種被大型猛獸盯上的危機感令她寒毛冷豎!來不及深想就往大腿上摸!
「呃啊——!」
匕首「當啷」掉落在地,手腕被猛地攫住、生生擰脫臼的劇痛讓綺月控制不住痛呼出聲,然而令她更膽寒卻是縈繞在周身那陌生而熟悉的氣場。
浮雲慢悠悠飄過,不甚明亮的月光盈盈照於大地。
一縷銀白色的長發從綺月頸側滑下,眼角余光瞄到的瞬間,她如墜深淵,牙關克制不住地發顫。
高大的身影從後方籠罩而下,凌冽的血腥氣混雜著煙草味壓得她喘不上來氣。
「好久不見,Dita。」
滿含戲謔的低沉笑聲,如風雨欲來,綺月張張嘴,喉嚨間想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想發聲卻不能。
「G……」
馬上她後頸一痛,轉眼間陷入黑暗。
--------------------
作者有話要說:
綺月:救命!
零零:(立馬切換波本皮)我來了!
感謝在2023-05-17 23:58:50~2023-05-20 23:04: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涼城空巷、呵呵 10瓶;蘿莉、claire 5瓶;兔子梨 2瓶;雲曦YX、深夜不眠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47章 波本I/上場
-她被關起來了。
-琴酒沒有殺她。
這是綺月從黑暗中醒來,揉著被組織Top Killer一手刀砍疼的後脖頸,腦海中最先浮現的想法。
臉上的易容-面具沒了,她就是想抵賴狡辯自己是「綿星綺月」也晚了。
而琴酒沒有當場處決她這個組織叛徒,為什麼?背後的原因可太耐心尋味了。
-組織是怎麼發現她是「綿星綺月」的?什麼時候發現的?
-她的身份暴露,那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那?她有沒有牽累他們?
-或者,組織是不是要用她當誘餌,來引出組織內的臥底?
綺月只要往這些方向的深處稍微一想,後背就不禁泛起森森寒意。
又或許是她身處的這個地牢太過陰冷,總感覺有陰風從四周吹拂而來,雞皮疙瘩起了她一身。
至於「Gin心軟舍不得殺她」什麼的,綺月想都沒想過,那都是純屬瞎扯。
「……」
好吧,她承認還是想了一兩秒。
但因為太過不可能,所以果斷放棄。
也不知道zero有沒有發現她失蹤……
綺月暗自忐忑。
今日白天為了埋伏普拉米亞,她請宮野明美易容假扮成她,怕瞞不過降谷零等人,她連自己平常用的那部手機都暫時交給了明美——降谷零肯定也在她身上放了定位,多半是在手機裡。
今夜逮捕普拉米亞後,警局必然忙碌非常,降谷零不一定有時間去找她,但會給她打電話,持有她手機的明美瞞不過他。
而這一天她都與灰原哀連著通訊,掛斷之前,哀醬知道她在回東京的路上,也會告訴給自己姐姐,如果明美一直沒等到她聯系她,宮野姐妹或許會聯系她,或許會去「薇爾莉特」家找尋。
——但她今天攜帶的手機已經被琴酒收走了,以上兩種情況發生不管哪一種,都有可能造成降谷零和宮野姐妹的身份泄露!
地牢裡光線很暗,然而坐在這黑暗之中,綺月縱然憂心忡忡,也必須忍耐,萬不敢表露出心急如焚的樣子。
黑衣組織內部用來關押人員的地方很多,光綺月見過的就有禁閉室、地牢、審訊室等等之分,雖然地點不同、內中構造不同,但唯一不變的就是這些地方都會布置上全方位的監控和監聽,那些眼目老辣且精通審訊的組織成員就隱藏在其後,緊密地觀察被關押之人的所有動態表現,以此拿捏最好的審訊時機,突破被關押之人的心理防線。
綺月想到這兒,忽然心思一動。
前世她就聽說過,波本威士忌是組織的情報專家,這む專家め不僅僅是指他在外面通過各種手段獲取情報,也指波本威士忌於內部審訊獲取信息上也是個中翹楚。
今生不同前世,「綿星綺月」與降谷零關系的變化導致降谷零對她總有種莫名的保護欲,綺月作為Dita還在組織的時候,降谷零極少在她面前提及摻雜血腥的事,哪怕對她表露む危險め,也多是表現在態度和言語上,那些不光彩的黑色手段從未讓她看見過。
原先綺月並不在意,降谷零不提她就當不知道,但方才她卻由此想到:琴酒將她抓來沒把她弄死,那組織肯定要審訊她,那麼,她是不是可以想辦法讓波本成為她的審訊官?
陷入這場困局,她必須與降谷零見一面才能讓彼此安心,才能謀劃後續計劃。
「哐——!」
閉目的光亮突然闖入昏暗的地牢,綺月被晃得條件反射閉上眼睛,隨後微側頭,眯著眼強行去看,隔著生理性眼淚,模模糊糊能看到肩披銀色長發的黑色身影站在大開的地牢門口。
「……Gin。」她低聲道。
銀發殺手置若罔聞地走過來,雙手插在黑色風衣口袋中,皮鞋碾壓過細碎的沙礫,空曠的地下回響起沉悶的腳步聲,仿佛有冰冷刺骨的寒氣撲面而來。
最終他停在綺月身前一步遠,高大的身形屈膝蹲下來,殘忍無情的綠眸上下打量著她狼狽的模樣。
「哼,」琴酒冷哼一聲,笑聲似是從低沉沙啞的煙嗓深處滾動而出,卻讓人感覺涼颼颼的,「Dita,當初逃跑的時候,有想過被抓回來的今天嗎?」
聽出了他的惡意和戲謔,綺月反而冷靜下來,左右自己暫時不會死,不如趁此機會試探出些信息,對她而言,琴酒說不定比別的組織成員好說話。
「其實我是想過的,」她狀似認真想了想,抬眼直視琴酒雙眸,緩緩輕笑出聲,「畢竟朗姆那狗東西還沒死嘛。」
言下之意,她還要針對朗姆,那麼就一定會對上黑衣組織。
琴酒聞言一眼不眨地盯著黑發女人看了許久。
被他抓來扔進這間地牢,她身上的衣服已經沾染了灰塵,倒是撕去面具的臉上干干淨淨,掩蓋眸色的美瞳也被他除去了,露出原本的茶紅色眼睛。
如此,也足以將她笑盈盈說著狠話的姿態一覽無遺。
琴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抽出香煙,咬在嘴裡,仿若隨口問:「這就是你回霓虹的理由?」
當然不是,綺月心想。
但聽起來,琴酒似乎並不生氣?
打火機噴出橘藍色的火焰,在銀發男人點煙的幾秒鐘裡,綺月快速回憶起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曾經說過的む刺殺事件後,朗姆勢弱,琴酒、貝爾摩德趁機侵吞朗姆勢力め一事,對琴酒的態度隱隱有了把握,不過謹慎起見,綺月沒有說話。
她在思索,她在等。
思索琴酒查沒查到む她回國後與波本交往過密め——依照組織的情報網,能發現她的身份,找到她的住處,那一定是查到了。
那琴酒查到了哪一步?
會不會問她此事?
她需要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將む為了解決朗姆,她蓄意接近波本威士忌め的「事實」說出來。
然而令綺月沒想到的是,琴酒似乎把她的沉默當成了默認,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話題一轉,跳躍式地問:「你是怎麼從赤井秀一的手中逃走的?」
綺月猝不及防,下意識反問:「什麼?」
琴酒密切觀察著她略顯迷茫的神情變化,眼眸微眯,提醒道:「兩年前,你被赤井秀一帶到美國,在機場,你是怎麼從他手裡逃脫的?」
綺月愣住,眸光不禁閃動。
咚!
心髒重重一跳。
腦海中有什麼靈光一閃而過,卻沒被她抓住。
再回想琴酒的問話。
綺月記得,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曾說,組織內部以為兩年前她刺殺朗姆,叛逃組織,與FBI赤井秀是一伙的,也許是被他策反,也許是被他引誘,總之是合作方。
可現在琴酒卻明確地點出「逃」。
他知道她並沒有和赤井秀一合作?!
是真知道?還是在炸她?
綺月裝作無所謂地嗤笑道:「還能怎麼跑?飛機一落地,趁他不注意就跑嘍,FBI都是騙子,合作一結束,當我不清楚他們打著什麼主意?還想控制我?呵,美國是他們的地盤又怎樣?我會易容,他找不到我。」
「哦?」
琴酒捻滅煙蒂,沒有對綺月這番話發表任何意見,抬眼饒有興致地注視著她,突兀地問了個看似毫無關聯的問題。
「聽說你已經有女兒了?」
「……」
綺月沉默。
冥冥之中不好的預感成真了。
從琴酒聽聞她還要殺朗姆時不以為意的態度,到追問她當初怎麼從FBI手中逃跑,到現在直接問到「艾琳」的存在。
無不是在說明,組織此次抓她有更深層次的原因,不單單是因為她刺殺朗姆、叛逃組織。
又或者說,組織已然意識到,與她隱藏的那個秘密相比,一個重傷後注定壽命不長、活不了多久的年老朗姆已經不算什麼了。
而琴酒……
綺月抿抿唇,回望站起身的銀發男人。
琴酒來到地牢跟她的這番對話,可稱不上是審訊,所以,他是在提醒她嗎?
剛這麼想完,地牢門口又出現幾個組織成員,押著綺月轉移到了新地方。
看清屋內的構造,綺月頓時眼皮直跳,形勢卻容不得她反抗,只能任由那幾人將她推進去擺弄。
禁閉室。
一向是組織關押重要人員的所在。
與在地牢不同,待在這裡整個人都被禁錮住了。
雙手與脖子直接被用固定在牆上的手銬、項圈分別鎖住,綺月坐在地上,上半身只能靠在牆面上動彈不得——這是防止她撞牆自殺——雙腳同樣都拷著長鎖鏈,另一端也連接在牆上。
整個全程琴酒都跟隨著,像是一個冷漠的監督者,無聲地旁觀她被鎖起來。
直到最後才走過來,從大衣口袋中掏出手帕隨意一卷,單手捏開她的下巴,往口腔深裡塞進去。
舌面被緊緊壓迫,難受得綺月忍不住皺眉,很想說她不會咬舌自盡,真不用這樣。
但兩世以來,她頭一次進這種地方,當雙眼也被眼罩蒙住,失去視覺,哪怕她竭力讓自己冷靜,手心也不斷在冒汗。
更讓綺月難安的是,這些人在臨走前,竟然抽了她一管血。
要命。
如果「返老還童」的秘密被組織發現、破解,這個世界就徹底亂了。
*
估計綿星綺月自己也想不到,最先發現她是「失蹤」的,不是降谷零,不是灰原哀,也不是宮野明美。
而是江戶川柯南。
普拉米亞的案子他一直在關注,今日警方在教堂抓捕犯人的動靜很大,好奇心如貓的小偵探抱著滑板就出發了,一路尾隨警車追捕。
但沒想到,目標一路跑出東京奔向神奈川,小偵探只能抱著沒電的滑板郁悶地來到阿笠博士家,結果就這麼巧,讓他發現了灰原哀幫綺月協作埋伏普拉米亞的事。
「你們太過分了!竟然擅自行動!這種事情怎麼能不叫我?!」
江戶川柯南憤然地振臂高呼。
灰原哀捧著手機,敷衍地點頭:「嗯嗯,下次一定。」
柯南多敏銳的人啊,當即問道:「灰原你怎麼看著心不在焉的?」
灰原哀猶豫了一下,才道:「綺月姐從神奈川回東京,算算時間應該早就到了,可是她到現在都沒有聯系姐姐,也沒去拿手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事被那個公安發現了……」
柯南眼珠骨碌一轉,勾起嘴角,「問問不就好了。」
於是他立刻給「安室透」打電話,想順便問問普拉米亞的案子,然而口風極嚴的公安先生只告訴他犯人抓到了,旁的一概沒有透露。
灰原哀焦急問:「怎麼樣?」
沒有滿足好奇心的柯南有些蔫蔫地道:「安室先生一直在警局加班呢。」
「這麼說,他還沒去找綺月姐?」灰原哀疑惑,「那我發個消息問問吧。」
「等等!別急,」回過神來,柯南直覺哪裡不對,皺眉想了想,道,「我先去她家看看。」
灰原哀放心不下,「我也去。」
滑板沒電,兩人只好拜托阿笠博士開車。
他們在「薇爾莉特」家附近成功找到她今日開的車,可沒有找到人。
柯南在周圍轉了一圈,跑到一家便利店,拉著阿笠博士扯謊說丟了東西,查看店門口安裝的朝外面馬路方向的攝像頭的監控錄像。
「這是——!」灰原哀驚恐地捂住嘴。
柯南驚愕地看著那輛眼熟而令人膽寒的保時捷。
綿星綺月失蹤;
琴酒在附近出現。
兩條消息傳回來,震動警察廳公安「零組」,這意味著潛伏在組織內部的臥底搜查官再次陷入身份危機,這情景仿佛兩年前的重現。
但跟兩年前不同的是,各國針對黑衣組織的總攻已經進入准備階段,不久後就要全面發起,這個時候撤回臥底搜查官,公安警察多年心血將功虧一簣。
作為當事人,無論是為大局考慮還是私情,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都堅決不同意撤離,不僅不能撤離,這個時候還要盡快摸清楚綿星綺月及組織內部的情況,避免失去主動權。
為將公安可能的損失降到最小,降谷零跟理事官商討過後,決定讓諸伏景光暫且蟄伏,由他這個不管是與Dita還是「薇爾莉特」都關系更為密切的人回到組織,探查情報。
之後降谷零便迅速離開了警察廳,隸屬警視廳公安部的諸伏景光晚一步得到指令,氣得他當場一拳錘爛桌子,跑去跟上司據理力爭。
「諸伏,冷靜。」理事官沉聲道,「讓你在待命並不是讓你閑著,眼下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讓你去做。」
諸伏景光深呼吸一口氣,快速壓下幼馴染和朋友身處險境的焦躁,「什麼?」
「自之前降谷彙報之後,公安為綿星綺月制作了新身份,並將之前'薇爾莉特'與'艾琳'的身份合理化,可她還是被組織發現了。」
諸伏景光若有所思,貓眼漸漸泛起寒光,「您是說……我們內部還有問題?」
理事官沒說是與不是,只道:「去查吧。」
「是。」
*
當降谷零出發的時候,距離綿星綺月失蹤已經過去了五個多小時。
他不知道綺月被關在哪裡,他也不能表露出已經得知Dita被抓了回來。
好在他有理由在此刻回組織基地。
朗姆希望吸納普拉米亞進組織,但今晚普拉米亞已被警方抓捕,朗姆派去的手下也被公安秘密逮捕。那作為此事的負責人,辦事不力,他總要給組織一個交代。
只要進了組織基地,想必一定有愛看熱鬧的人願意將「Dita被抓回來」的事,告訴給他這個曾經被Dita害慘、甚至差點炸死的波本威士忌。
本來這「愛看熱鬧的人」最應該是貝爾摩德,但誰讓Dita與貝爾摩德的關系好呢?
直到目前為止,降谷零都沒有收到貝爾摩德的信息或者電話,而以貝爾摩德的地位,她不可能不知道Dita的事。
降谷零心有所悟。
就算Dita背叛了組織,貝爾摩德也未必痛恨Dita,琴酒把人抓了回來,恐怕「千面魔女」此刻心情很差,很復雜,更沒有心情看熱鬧。
如果作為波本威士忌去問貝爾摩德「Dita在哪兒」,搞不好對方會誤以為他是要去折磨、報復Dita,怕是不會告訴他。
實在得不到信息再去問貝爾摩德好了,降谷零想。
在波本威士忌應付朗姆的時候,另一邊,綺月在應付第一場審訊。
說是審訊,但其實應該說是審問。
來者並沒有上刑訊手段,哪怕被綺月一問三不知、含糊其辭、閉口不答等態度搞得暴躁怒罵,雖然威逼利誘,言詞激烈,也沒有動手用刑。
綺月松口氣的同時,又暗自警惕。
如果說琴酒單純審問她是還顧念著一點昔日情分,可現在這個組織成員可跟她沒有交情,「憐香惜玉」是不可能存在的,多半是背後有人特意囑咐的。
是誰?為什麼?
綺月這時候倒是期望是琴酒或者貝爾摩德下的命令了,但想想前面那些人還抽了她一管血,作為一個曾經在實驗室待過的醫學工作者,她就只能苦笑。
組織恐怕是把她當成某種實驗體了。
既然是實驗體,在尚且不知道她有多少價值的情況下,就不能輕易用刑損傷她的身體。
這可真是個……壞消息。
綺月闔上雙眼,將審問者的逼問聲當成背景音,抓緊一切時間休息,只有休息好了,盡量保證精神和身體在最佳狀態,她才能扛過這場災難。
在密閉空間裡待久了容易喪失時間感,不知多久,審訊者氣急敗壞地離開,房間重歸於安靜。
綺月迷迷糊糊睡了一覺,直到忽而聞到一陣香味,她餓醒了。
在被琴酒抓到之前她正打算去吃晚飯,被抓到這裡之後,她連口水都沒喝上,早就由「飢餓」到「餓過了頭」,此時聞到食物的味道,胃部酸水直往外冒。
眼皮自發地掀開,瞳眸自發去尋找食物所在,意志力還在拼命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妥協,她就是「畫餅充飢」,就是看一眼——
這一眼就看到金發混血青年,和他手裡拿著的礦泉水和三明治,
綺月當即瞳孔微縮,腦海中第一反應卻是:啊,意志力說「可以妥協」。
……好吧。
她就是餓得都有些低血糖了。
將礦泉水瓶和三明治放在一邊的桌子上,金發青年抽出綺月口中的手帕,故意問道:「怎麼,沒想到是我?」
綺月干咳了兩聲,反應過來後,啞聲道:「波本。」
波本輕佻地捏著黑發女人的下巴,強行抬起,紫灰色的眼眸似笑非笑打量著她,透出惡劣的光。
「嘖嘖嘖,你這幅樣子,還真是讓我有些……」他彎腰靠近,口中熱氣噴灑在她的面部,輕吐出兩個字,「興奮。」
綺月的神情直接空白了一秒:「……」
許久未見「波本威士忌」,她有點忘了這個人設的變態了。
「為什麼不說話?」波本隨手拍拍綺月的臉頰,像對待寵物一樣,甜蜜到都有點甜膩的語氣笑吟吟地問,「親愛的,你怎麼變得這麼狼狽了啊?當年要炸死我的那股狠勁兒呢?」
綺月狠狠蹙眉,在脖子的枷鎖中勉力偏頭,「滾!」
「那可不行,」金發青年異常溫柔地笑著,「我可是特意打了申請,要跟你待一天的呢。」
--------------------
作者有話要說:
碼、沒碼完。感謝在2023-05-20 23:04:39~2023-05-24 23:58: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荷緣 40瓶;今天又是擼貓的日子 17瓶;星下白狐 15瓶;Camellia 7瓶;涼城空巷 6瓶;時間沙漏、九爺、桃桃 5瓶;喵嗚汽泡水 4瓶;深夜不眠、joyalli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48章 誣陷I/惡劣
「我可是特意打了申請,要跟你待一天的呢。」
降谷零可以在這裡待一天?
綺月擰著眉作出厭惡反抗的姿態,心裡卻是稍稍放松。
她剛還在思索要怎麼才能讓波本「順利」成為她的審訊官,結果降谷零這就來了,說明他在組織的情報網還在運行,也沒有失去組織的信任,這才能有如此及時的應對速度。
但綺月和降谷零彼此都心知肚明,這種む信任め只是暫時的,波本威士忌畢竟曾經與Dita牽扯不清,組織會同意讓波本來禁閉室,絕對抱著試探和懷疑波本威士忌的意思,現在必定會有人在暗中密切觀察他們倆的一舉一動,一旦波本威士忌有任何心軟或者想要幫助Dita的意圖……
仿佛看到黑暗虛空中無數對准降谷零的槍/口在虎視眈眈,令綺月冷不丁指尖發顫。
所以他們決不能放松警惕,成功會面只是第一步,之後才是硬仗。
「放松。」
輕柔話語適時地響起,綺月下意識地抬眼看去,金發混血青年站在禁閉室四周環繞、無死角的監控攝像頭之下,一派興致盎然的模樣。
「別緊張,接下來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相處……」他笑著彎腰,慢慢拂過綺月被鎖拷在牆上的手腕,正大光明地握住她發涼的指尖,拿捏著不緊不慢的語調,意味深長地道,「請-多-指-教。」
「……」
單憑青年表現出來的細致入微的洞察力,以及波本威士忌平日在組織營造的睚眥必報、詭譎神秘的形像,任誰看都覺得這家伙只是裝模作樣的紳士,實則是精准踩著背叛者的心理防線,給面前落入囚籠的女人施加壓力。
哪怕綺月本人知道降谷零是真的在安慰她,哪怕她很想稱贊降谷零演技出眾……
然而被那雙紫灰色眼眸近距離凝視著,察覺到其中分不清真假的異常興奮情緒,綺月仍是呼吸一滯,像受到生命威脅的小動物,瞳孔微縮。
「……」
然而恍惚不過半秒,綺月垂斂下眼睫,再看向金發青年時便轉變了表情,親昵地甜笑著:「怎麼啦?這麼想跟我獨處,看起來波本你對我舊情難忘哦?」
此時禁閉室隔壁的監控房中。
正在監聽監視的幾人聽到這話,立馬精神一振,幾雙招子緊緊盯著分格屏幕中的一男一女,尤其是其中的男性,仔細觀察他的微表情,不放過任何可疑細節。
只見波本威士忌收斂笑容,沒有理會這話,只是神色未明地看了Dita一眼,伸手拿起一旁桌上的礦泉水,問:「餓不餓?還是先喝點水?」
這問話像是一種回避。
而回避問題、轉移話題,通常就表明了某種答案。
監控室中,伏特加立馬轉頭,不假思索地肯定道:「大哥,波本這是心虛吧!」
站在後方的庫拉索眉頭微皺,基爾則是心驚膽顫,視線隱晦地看向監視器前一言不發卻存在感強烈的銀發殺手。
琴酒咬著煙沒有回話,單手敲擊了幾下鍵盤,原本放大的、屬於波本威士忌的畫面略縮到屏幕左側,另一人的畫面被放大在右側與其並列,二者全都清晰可見。
伏特加等人摸不清琴酒的想法,誰都不敢開口;而幾位代號成員不說話,剩下的人員更不敢吱聲,一時間監控室陷入沉默,只能繼續旁觀監控畫面。
「餓不餓?還是先喝點水?」
波本威士忌屈膝蹲在Dita面前,晃了晃手中的礦泉水瓶。
黑發女人眨眨眼,拖著長音,似是嬌嗔似是撒嬌道:「干嘛不回答我?被我說中了嗎?」
金發混血青年好似沒聽到一般,手指發力,低頭兀自擰著瓶蓋,淺金色的碎發略微遮掩了眉眼,讓人辨不清他的神情。
這種態度讓監控室的幾人越看越迷惑。
明眼人都能看出身為背叛者的Dita這是想拖波本威士忌下水,但如果說最開始Dita口中的「舊情難忘」讓波本措手不及,一不小心以轉移話題的回避反應泄露了真實情緒,那麼,為了撇清嫌疑,他接下來也該反駁Dita才對,哪怕是像征性地表露一點生氣的樣子呢?波本威士忌又不是不知道禁閉室有監控。
可這一副回避到底、幾近默認的態度是怎麼回事?
在這種情況下,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另一人,想看看她的反應。
見波本兩次回避她的話,Dita試探著開口:「能把脖子上的東西解開嗎?我想喝水。」
金發青年挑挑眉,這次倒是說話了:「不要緊,這樣也能喝。」
「可我不舒服啊。」Dita委屈地道,脖子在鎖拷禁錮中艱難地扭了扭,低聲下氣地請求道,「拜托了,反正被關在這裡我也逃不出去。」
可某個字眼卻不幸觸發了某人的刺激源。
高清攝像頭懟臉拍攝的角度,讓金發青年和黑發女人的任何表情變化都隱藏不過去。
看到波本威士忌陡然暗沉下來的眸色,卻嘴角上揚,屈指刮了下女人的鼻尖,語氣寵溺般抱怨著:「那誰知道呢?tsuki不是已經從我手裡逃走一次了嗎?」監控室裡眾人皆是心生警惕。
伏特加想起Dita剛剛叛變逃跑的那段時間,波本威士忌可是在組織內部「大出風頭」——身為首屈一指的情報專家,擺弄人心的高手,卻栽在一個女人手裡還差點被炸死,這絕對算得上是恥辱!
而且……
「哦,不對。」金發混血青年像是恍然想到什麼,上下打量著Dita,輕飄飄地道,「如果算上'薇爾莉特'的話,那就不止一次了吧?」
黑發女人頓了下,臉上委屈的神情一收,不確定地看著他,「你早就發現了?」
波本威士忌卻是手撫上她脖間的鎖拷,語調輕緩,一句一句反問:「發現什麼?發現薇爾莉特就是Dita嗎?還是發現某個欺騙我、想讓我死的某個人,時隔兩年後不僅膽大包天跑回國,還敢再次蓄意接近我?」
監視器前的伏特加聯想到組織針對「薇爾莉特」的調查結果,緊張地吞吞口水。
沒錯,Dita不僅在組織的時候利用波本威士忌獲取各種有關於朗姆的情報,刺殺朗姆逃跑時想炸死波本,如今又想故技重施,改換身份接近波本……
咱就是說,哪怕Dita你換個接近對像呢!這不是顯得波本很好欺騙嗎?這對波本威士忌本人來說,不是挑釁和恥辱又是什麼?!
看到金發青年放在Dita下頜處的手指,伏特加真怕他控制不住當場掐死Dita。
「大哥,我們要不要先讓波本離開?」伏特加小心提議道。
要是波本威士忌瘋起來,總不能真讓人死在這裡吧?
「Dita還有用。」庫拉索冷聲簡言道,表示贊同伏特加。
基爾若有所思道:「還以為庫拉索你會順水推舟呢?」
順水推舟什麼?
從勢力劃分上說,庫拉索和波本都是情報組的人,歸屬於朗姆一派,那麼針對於朗姆仇人的Dita,理論上庫拉索應該是想讓波本繼續留在禁閉室,讓其順水推舟弄死Dita才好。
庫拉索淡淡地回道:「Boss的命令高於一切。」
基爾聳聳肩,不置可否。
Boss盯上了Dita作為實驗體的價值,那Dita就不能輕易弄死——誠然庫拉索的話挑不出毛病,但作為朗姆心腹的庫拉索都持有這般態度,又何嘗不是代表朗姆勢力的縮水和勢弱。
不過這些潛台詞就不必說出口了。
基爾掃了眼今天異常沉默的銀發殺手,狀似隨口道:「我看波本現在挺冷靜的,不如再觀察觀察?Boss不是想利用Dita來檢測一下波本是否也有嫌疑嗎?」
作為同為紅方立場的戰友,既然波本威士忌如今想接近被關押的Dita,那在不涉及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基爾不介意幫幫忙,給二人爭取時間。
伏特加看向自家大哥,等了半晌沒有指令,便當做是對基爾的話的默認了。
然而緊接著眾人就聽到Dita較真地道:「可是作為'薇爾莉特',我又沒有從你手中逃跑。我是被Gin抓回來的。」
基爾:「???」
眾人:「………………」
伏特加面色沉重地問基爾:「你覺得波本還能繼續保持冷靜嗎?」
基爾沉默:「。」
看著還敢反復刺激波本的黑發女人,基爾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什麼。
難不成Dita和波本真是敵對方???
禁閉室裡的當事人也氣笑了,混血俊顏略顯扭曲,他咬牙道:「你還很委屈啊?」
Dita故作迷惑,慢吞吞地開口:「你在生氣?可我接近你的時候,你也沒有不樂意不是嗎?」
波本威士忌頓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看著她,不動聲色地道:「你想說什麼?」
黑發女人抿唇笑笑,鎖鏈加身的她看起來毫無傷害力,長時間的禁錮和禁水禁食讓她難掩疲態,虛弱地靠在牆邊,連說長句子都有些氣喘。
監控室內,操作台前的伏特加不自覺地推高了音量,保證收音清晰。
「你可是組織觀察力卓絕的情報專家,你真的沒看出'薇爾莉特'的異常嗎?」女人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目光幽幽看著金發青年,內容卻與「柔弱」毫無關系,分明是是暗含蠱惑和威脅,「可你又沒有拒絕我靠近,甚至後來還主動來接近我……」
話到這裡黑發女人便停了下來,似是說累了,仿若不知自己給人留下了怎樣遐想的空間。
她舔了舔干澀的嘴唇,輕而柔的語氣像是某種妥協,軟軟撒嬌道:「讓我喝點水好不好?」
可從另一個角度看,女人茶紅色眼眸裡分明充滿著惡意的光。
監控室內,眾人聽得心思各異。
從一開始Dita就沒遮掩過她要拖波本威士忌下水的意圖,現在又說這些遮遮掩掩的話,給波本身上增加嫌疑……
這是擺在明面上的陽謀。
前面波本已然說過,哪怕不解開她脖間的鎖拷也能喂水,此時Dita再提,分明是想用「未盡之言」作為交易,讓波本給解開鎖拷。
波本威士忌就算心裡沒鬼選擇不答應,Dita也不虧,組織出身的她非常了解Boss和成員的疑心病有多重,她肯定非常明白跟她有牽扯的波本威士忌本來就有嫌疑,所以才肆無忌憚地說些有的沒的。
反正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了,她只是順手往上潑一層髒水,成不成功都無所謂,還能惡心一下波本。
想通這一點,伏特加忍不住咋舌,Dita對波本的惡意真是毫不留情啊。
連伏特加都能理順的邏輯,其他人亦然,庫拉索等人還只是感嘆,昔日的Dita再於醫學以外的技能上寂寞無名,那也是琴酒與貝爾摩德手把手教出來的學生。
作為臥底的基爾,心情就比較復雜了。
不會吧?
難道這倆人真是生氣仇家不成?
應該是在做戲吧?
那這兩人的演技真不錯,也……夠狠。
這要是一個分寸拿捏不好,波本威士忌可就真折在這裡了。
基爾只是旁觀便手心直冒冷汗。
禁閉室裡,綺月快要脫力了。
她已經被抓,趁著現在Boss和組織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疑似作為實驗體的價值上,必須盡快把降谷零從臥底/背叛可能性中摘出去,哪怕是拖延一下組織調查波本威士忌的時間也行。
她跟降谷零來來回回,虛虛實實幾番對話,就是為了把む薇爾莉特是故意主動接近波本威士忌め說給組織的人聽,將所有嫌疑都往自己身上攬,撇清降谷零。
給波本威士忌身上潑髒水,可不是真把嫌疑帶給他,所以從她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要斟酌,連表情都不能露出破綻。
大腦不得已瘋狂運轉,精力高度集中,讓已經承受過一場審問並禁水禁食超過六個小時的綺月頭腦脹痛,眼前隱隱發黑。
可這個過程對降谷零來說同樣是痛苦的。
讓他將嫌疑全推到tsuki身上,全力保全自身,甚至必要時候要傷害tsuki……
哪怕降谷零知道這是最佳方案,心裡又怎麼能好受?
所以才會兩次沉默、回避,對她「舊情難忘」的話不予回擊。
直到綺月說出「逃」的字眼。
作為波本威士忌,要是再沒有反應,就太可疑了。
降谷零知道這是來自綺月的「催促」,而當他觸摸到綺月的頸動脈,察覺到她的身體狀況虛弱後,也知道他不能再抗拒了,這才說出「薇爾莉特」的事。
當斷不斷,反受其害。
與其讓其他人來審訊綺月,他動手反而還能控制局面……
監視器無聲無息地工作著,記錄著波本威士忌沉郁的臉色,和青筋蹦起的拳頭。
就在氣氛凝滯到一定程度,監控室裡的幾人擔心波本要怒而發作,並准備出門阻止他的時候。
金發青年突然嗤笑出聲,直接伸手解開了Dita脖子上的鎖拷,染上浮怒的面容也很快恢復了平靜,反而用手掌撫摸著女人脖子上勒出來的紅印,感受著她因為豐裕氧氣吸入而咳嗽的震動,好整以暇地道:「你說得對,反正你現在跑不了,我看你還能耍什麼花招。」
伏特加松了口氣,不禁嘀咕:「這都能忍住,不愧是波本威士忌……呃。」
然而看到接下來的畫面,他猝不及防噤聲,差點噎住。
綺月咳得眼前直發黑,忽而感覺被人單手箍住了脖子,拉著她微仰頭,下一秒唇齒就被有力地啟開,清甜的水液隨著長舌粗魯的頂入湧進口腔。
然而她的咳聲並未停息,此刻飲水,與清水潤澤的舒適同來的是痛苦的嗆咳,好不容易艱難咽下一口水,下一口便隨之而來,她本能地搖頭躲避,卻被大手摁住腮邊,靈巧地捏開牙關。
強硬的姿態完全容不得她拒絕。
喂完大半瓶礦泉水,起碼有三分之一都被綺月嗆了出來,下巴、脖頸連帶著鎖骨處的衣料全淋濕了。
金發青年也沒好到哪裡去,但比起黑發女人的狼狽和難堪,他顯得格外肆意坦然,只是隨手拎了拎濕掉的前襟,站起身,放下水瓶後,看了眼天花板上某個監視器,摸出手機。
監控室裡,被波本威士忌的舉動搞得或驚或呆或尷尬或耳紅的眾人,拼命維持著面無表情的模樣,似有若無地瞄向某個渾身陷入低氣壓的男人。
房間靜得連張紙被吹落都能聽見動靜。
嗡。
輕微的振動聲後,銀發男人拿出手機,快速翻看後直接徒手掐滅了煙蒂,將手機扔給伏特加,飽含戾氣道:「去准備。」說完轉身就走,純黑色的硬質衣擺憑空劃出凌冽的刀風。
伏特加手忙腳亂地接住大哥的手機,顧不得湊上來的庫拉索和基爾,匆忙查看信息。
むBourbon:我要重新布置一間房關押Dita,按我的要求來。め
大概是知道琴酒不會同意,下面緊接著又是一條。
むBourbon:Boss同意將審訊工作交給我 :)め
伏特加:「……」
窺屏的庫拉索和基爾:「……」
艸,這個/笑/就很有靈性。
挑釁之意快從手機屏幕裡鑽出來了!
再看監控屏幕,金發青年發完訊息就不管了,盤腿坐在黑發女人面前,一口一口給她喂三明治,神情和動作耐心細致到仿佛剛才惡劣喂水作弄Dita的人不是他一樣。
……就很可怕。
*
波本威士忌要求的房間跟禁閉室相比,只是多了一張床、毯子和簡單的浴室分割區,不需要改動太多。
起初所有人都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甚至還有人非議波本威士忌是還對昔日情人留有余念,所以才改善其關押環境。
然而等波本親自將Dita轉移進去後,隨著時間的推移,再也沒人敢說這話,知情人士的心底皆是不寒而栗。
是的,房間裡是多了一張床,可那一張床根本不是給Dita睡的。
那被波本威士忌關進去的黑發女人,平日依然是鎖鏈加身,要麼被鎖在床頭的牆邊,要麼就鎖在床尾的床腿上,行動範圍只限於床邊的地毯大小,那張床只有波本留宿時睡覺才會用到,Dita用到的次數寥寥無幾。
如果波本威士忌不來,Dita甚至連光都沒有,就只能待在這黑暗的密室裡,困於鎖鏈的長度;但更多時候,為了防止Dita自殘,波本連活動的余地都不會給她留下,一日三餐和洗浴換衣只能被動依靠他人,更不用提遍布房間的監控器……
期間波本威士忌忙碌其他任務的時候,基爾和庫拉索替他去過密室幾次,兩位女性的表情一次比一次難看。
Dita已經被確認具有實驗體的價值,醫藥研究組的人隔三差五就要對Dita抽血去做實驗,為了保證實驗體的最大價值,常規的刑訊方式都不能用在Dita身上,不能讓她受傷。
但在研究遲遲沒有結果的情況下,Dita早晚會被施以更過分的研究方式,這勢必會造成「價值」損失,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能讓Dita主動說出她身體的秘密。
波本威士忌采用的審訊手段更加溫和,也更加殘忍。
他不在的時候,留給Dita的只有黑暗、死寂、孤獨、飢餓和無法動彈直到僵直的身體;只有他的出現,才能給Dita光亮、聲音、食物、溫情擁抱……
斯德哥爾摩綜合症被金發惡犬用得爐火純青,他就是要馴化Dita,摧毀她的自尊,「打碎」她的骨頭,讓她心理崩潰,再也堅持不下去,只能全身心依賴他。
還不如讓Dita直接死了得好。
除了個別變態人士,其他旁觀者都忍不住這麼想。
曾經背後非議過波本威士忌的人,諸如基安蒂,如今在組織裡一看見金色頭發的人就恨不得沿著牆根走。
那就是個不擇手段、睚眥必報的瘋子!惹到琴酒大不了就是一梭子彈,惹到波本那是生不如死,誰他媽敢去招惹?!
Dita被他纏上真是倒了血霉!!!
基爾一開始還能保持鎮定,半個月後也坐不住了,她有心想問問Dita還能不能撐住,但針對Dita的監控實在是太密了——審訊工作是在波本威士忌手裡,然而監控室卻是其他人輪班值守,很明顯,組織也在防備波本威士忌——她根本找不到機會與Dita溝通。
問波本威士忌?
公安警察的那張臉比鬼還難看,得知二人是真實情侶關系的基爾默默無言,面對青年逐日攀升的怒火與恨意,她還得改口勸說其一定要保持冷靜。
「我知道。」如今被連無惡不作的組織成員都忌憚的金發青年垂下眼眸,諷刺地扯扯嘴角,長時間未得到好好休息的大腦突然一下刺痛,帶動得眼角也輕微抽動,他卻面不改色,淡聲道,「我不會衝動的。」
「還有一件事……」基爾沉聲道,「Dita可能要被醫藥研究組帶走了。」
降谷零當即眼神一厲,「消息肯定嗎?」
「不確定。」基爾掩下憂心忡忡,「你知道的,醫藥研究所那邊的情報都是絕密,我這也算是道聽途說來的。但既然有這個風聲,就不能不提前做好准備。」
畢竟組織的Boss烏丸蓮耶實在是太老了,不管過去有多少的耐心,到了面對生死的時候就不可能不急切。Dita身上有「長生」「返老還童」的秘密,偏偏研究進展緩慢,很難說烏丸蓮耶還能耐著性子等多久。
時間的緊迫性壓在組織頭上,也壓在紅方頭上,如果不能盡快破獲黑衣組織,一方面Dita性命堪憂,另一方面,「返老還童」的秘密會有被破解的可能,到時候世界就亂套了。
這也是哪怕情報不一定准確,基爾也要告訴波本的原因。
降谷零使勁閉閉眼,轉瞬間作出決定:「我會想辦法讓Dita生病,拖延時間。」
基爾張張嘴,也提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能提醒道:「監控室今日輪值的人好打發,但琴酒或許可能去巡視,你們要小心。」
「嗯。」
*
當金發混血青年提著蛋糕盒子進入監控範圍時,已然是波本威士忌的模樣。
但進入密閉的禁閉室,打開燈,那一剎那,察覺到黑發女人循聲看來時,茶紅色眼眸不自覺散發出的欣喜光芒,屬於降谷零的部分仍是心口陣陣沉悶發痛。
嘴角習慣性地彎起,他走過去,屈膝盤坐在地毯上,伸手撫摸著女子的側臉和頭發,對她方才的反應不吝誇贊:「tsuki好乖。」
這是每天相見時固定的流程。
-今天有乖乖的嗎?
-好乖。
-不聽話哦,tsuki。
類似的話語像裹著蜜糖的咒語一樣,一日一日得潛移默化刻在黑發女人心裡,想要她乖順聽話,變成被金發青年精心豢養的寵物一樣的存在。
等黑發女人回過神來後,當即瞳孔微縮,一臉冷淡厭煩地別過頭去,不願看面前這張臉,隱隱的,厭煩中又夾雜著對自己的煩躁。
金發青年拍了拍她的頭,笑意不變,似乎不為女子的態度而生氣。
作為波本威士忌,他的確是不用生氣的,因為Dita的變化一步步都踩在他的預想中:從一開始的完全抗拒,到產生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初期的自厭自棄,接下來就是否定自我,最後到失去自我……
可作為降谷零,只能生生咽下發酵的苦澀,聽心髒滴答、滴答在淌血,不敢細看自己的戀人,又硬逼著自己去觀察。
金發青年低頭捧起打開的蛋糕盒子,趁機掩飾住外露的情緒,哄著自上周起已經產生厭食反應的女人:「今天給你帶了蛋糕,吃一點嗎?」
神情懨懨的黑發女人毫無回應,一直沒有躲開、坐在原地,全是因為鎖鏈固定住了她的位置,避無可避,索性不避。
波本威士忌也不意外,兀自說著帶來的蛋糕有多好吃,手上同時進行著他這段時間最常做的事:硬喂。
作為實驗體的Dita隔三差五就要被抽血,為了保證其體質,一日三餐都是醫藥研究所送來的高營養餐,時不時還要吃補品,雖然營養方面面面俱到,但味道不可恭維,再加上環境因素……
Dita會有厭食症實在很正常。
降谷零只能找機會帶些不出格的零食甜品給她改換口味。
至於另一位當事人。
剛咽下奶油,偏頭表示不想吃了,又被金發青年捏著下巴轉回來,一叉子蛋糕硬塞進嘴裡,綺月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降谷零是怎麼回事啊……
曾經重傷昏迷在醫院那四年,綺月一直重復「看著」自己的上一世,從各種角度「觀看」自己的死亡,這都沒有崩潰沒有瘋,而且重生過後的精神世界也比普通人強大,她怎麼可能現在被關半個月就堅持不下去呢?
雖然這段時間她的確在外人眼中過得很慘,但實際上很多情況都是綺月為了在組織成員面前表現得更加真實,而自己半推半就造成的。
比如說厭食。
拜托!她每日每夜被困在方寸之間,活動量幾近於零,連前段時間好不容易練出來的肌肉都快沒了,她怎麼可能還會保持原有的飯量啊?
不想吃那麼多東西是真的,但還沒到厭食的程度,只是為了少吃那些無味的營養品,而稍微稍微誇大了一下自己的反應而已……降谷零怎麼還當真的了呢?!
有一下沒一下咬著嘴裡的蜜桃塊,壓根不餓的綺月被那雙紫灰色眼眸緊迫盯著,無奈地加快了咀嚼速度,深刻意識到「哪怕是推理能力超群的公安先生也會關心則亂進而忽略客觀因素」的事實。
再比如疑似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情況。
明面上波本威士忌是審訊者,可這個男人實際是她男朋友啊!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出現,她高興不很正常嗎?
當然,要說這半個月的封閉生活綺月完全沒受影響那是不可能的,但一想想實施者是降谷零——
綺月瞄著青年眼底混血帥氣都壓不住的黑眼圈,想到正直如對方,此刻的內心必定是痛苦萬分,想到他這段時間肯定沒有休息好,一定是在加班加點工作……
嗯,降谷零對她造成的心理傷害可能還比不過這屋裡遍布的監控攝像頭。
綺月深吸一口氣,果斷揮開再次遞來的叉子,「夠了。」
金發青年一愣。
就這樣吧,綺月心想。
她營造出一副む快被波本威士忌馴化,即將說出秘密め的姿態,不過是為了讓組織降低戒心,也為了不讓降谷零遭受更重的懷疑。
但既然這種做法讓降谷零感到難受、痛苦、自責,甚至心亂到分辨不出她半真半假裡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那她也沒必要再偽裝下去了。
不過是前路更艱辛些。
就算是去實驗室當純粹的實驗體,她也不是全無後手。
而且波本威士忌對她持續了這麼長時間的「折磨」,有全天候的監控攝像為證,誰也不能說是假的,這足夠讓降谷零身上的嫌疑減到最低了。
所以,到此為止吧。
他們的處境危險,保持時刻冷靜思考的頭腦很重要,她不能帶給降谷零太多負面壓力。
蛋糕叉被無情地摔到幾米外,粉色奶油掉落在毛絨絨的地毯上,金發混血青年看了幾秒,眼眸微眯,好似沒有聽懂女人的話,「……什麼?」
黑發女人歪歪頭,長久不見陽光的蒼白臉上綻開燦爛的笑顏,仿若好脾氣地重復道:「我說夠了,我不餓,不想吃,說幾遍你才懂?你是聾的嗎?」
金發青年凝視著一掃厭煩、冷漠、煩躁、懨懨等神色後的女人,觸及到她茶紅色眼眸中惡劣的嘲笑,他深呼吸一口氣,輕而柔地咬齒問:「你這段時間,都是裝的?」
黑發女人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悠然挑眉,「你猜啊~」
金發青年聞言捂臉低下頭,半晌,肩膀突兀地聳動幾秒後,倏而拍著大腿哈哈大笑起來。
「竟然是裝的?哈哈哈哈哈竟然是裝的!哈哈哈哈——」
青年爽朗的笑聲聽起來充滿了愉悅因子,在房間中久久回蕩。
監控室裡,兩個本來昏昏欲睡的輪值成員卻陡然驚醒,之後面面相覷,只覺得背後絲絲發涼。
「糟糕,波本大人不會是被氣瘋了吧……」一人不禁喃喃道。
另一人冷不丁打了個寒顫,狠推了把同事,「快!這事要趕緊上報!」
不管是むDita這段時間的表現竟然都是在偽裝め的重要信息,還是為了阻止氣瘋的波本威士忌接下來可能掐死Dita的舉動,都不是他們能處理得了的!
在隔壁兵荒馬亂的同時,禁閉室裡的事態發展在極速變化。
聽到降谷零的笑聲,綺月知道む她很好/她壓根沒事め的信號已經被他接收到了,暗自松了口氣,心想,這下公安先生應當不用再愧疚自責了,但是要如何應對接下來她作為實驗體的局面,他們還得抓緊時機交流一番。
恰在此時,綺月聽到一聲如釋重負的感嘆:「很好,那我也不必顧及什麼了……」
她竟一時分辨不出這話是金發青年單作為波本威士忌在說,還是同樣有降谷零的表達存在。
綺月難得有一瞬間的茫然。
失去重要情報的她壓根不知道,在來禁閉室前的一路上,公安先生一直在思考要怎麼才能讓精神狀況不好的她順理成章且平安得生一場病,卻始終找不到合適的辦法,總覺得不論采用什麼方式都會傷害她。
擔憂、為難至現在,得知她其實狀況尚好,降谷零不得不說安心許多,心理壓力稍稍減少。
而看到綺月為了不讓他擔心自責,寧願放棄這麼長時間以來的偽裝,降谷零既心軟得不行,又感到酸澀。
如果他足夠強大,如果他再謹慎一些,好好保護她,tsuki就不用遭受這些……
念頭剛剛升起,降谷零立馬闔眼,掩去無用的「如果」。
多想無益,重要的是當下,他絕對不能讓那些醫藥研究員帶走tsuki!
思即此,他緩緩起身。
看著金發青年放開她四肢鎖鏈的長度,綺月眼神微動,拖著長長的鏈條慢慢活動著僵硬的胳膊,自以為明悟了降谷零的意思。
是了,從組織的角度看,Dita這段時間的偽裝對波本威士忌而言是戲耍和欺騙,所以接下來的戲碼就是「波本懲罰Dita」,而她要做的就是配合好降谷零演完這出戲。
想到這兒,綺月一秒進入狀態。
「你又想做什麼?」黑發女人睨著面前的男人,諷刺地道,「死心吧,無論你費什麼功夫,你想知道的,我都不會說的。」
「別這麼倔強啊。」
被故意挑釁,波本也不生氣,長腿幾乎貼著Dita坐於床邊,在她皺著眉頭要挪開的時候,笑著握住她身上叮呤當啷隨便哪個鏈條,硬是將人拉拽到兩腿之間困住。
「你!」
「你看?」波本晃了晃手裡的鏈條,勾唇欣賞著女人氣惱的樣子,狹昵地揉著她的雙唇,將粉色的唇瓣揉按得殷紅,「你現在還被掌握在我的手中,嘴硬對你有什麼好處?嗯?說點好聽的?」
「滾!」
黑發女人皺著眉使勁掙扎,見波本威士忌絲毫沒被激怒,始終掛著一張笑吟吟的虛偽面孔,她氣得口不擇言:「我殺你、騙你,結果你就只會搞這些不入流的手段,連打我都不敢。」說到這兒,紅眸透出一股惡意的調笑,「波本你該不會是真喜歡我吧?你怎麼這麼——唔!」
聽著女人愈發過分的話,金發青年唇邊弧度不變,只是眼底逐漸暗沉,在某一時刻突然伸指探入她的口中,深深壓住舌面,將未盡之語攪成含糊一團。
Dita剛要狠狠咬上一口,就聽波本輕描淡寫地道:「不乖一點,就喂你吃別的東西哦?組織能讓人聽話的藥物不少……」
她眉心一跳,不敢再咬,壓在舌上的長指很快抽走,似是安撫地揉揉她的腮邊,磁性的嗓音哼笑道:「別怕,我還不想弄壞你。」
緊接著,一股熟悉的拉扯力拽著她向上。
綺月被摔得一懵,出戲了。
自從被關進來以後,她能上床的次數寥寥無幾,無一例外全都是被波本威士忌拖上去的,不過對Dita而言,也就是從鎖在地上變成了鎖在床上。
但這應當不算是懲罰吧?
往日都算獎勵的。
床鋪肯定比地毯好睡啊。
她疑惑地心想,難道「波本懲罰Dita」的戲碼結束了?
一片陰影遮上來,越來越近,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金發青年將長腿橫跨在她腰腿兩側,頎長的身軀隨之覆壓在她之上,遮住了燈亮,一種自上而下的壓迫感油然而生,投視而來的紫眸泛起粘稠的笑意,像迷惑捕捉獵物的蜂蜜樣粘稠,屬於波本威士忌的氣息愈發濃厚,讓綺月沒來由得心一慌。
「……做什麼?」她問。
「你很緊張?」低低的笑聲愉悅地響起,波本單手撐著床鋪,另一手勾起她的長發隨意卷弄,不緊不慢地回答她,「沒什麼,只是覺得Dita說得對,那些手段都威脅不到你,對付狡猾的小狐狸,還是要來動真格的。」
不妙的預感閃爍著警報,綺月來不及想Dita會怎樣回應,又或者說,Dita本來就是她,這一刻她幾乎是憑借本能得出手,用手腕的鏈條果斷往波本的脖子上纏去,試圖勒住他,限制住他的行動。
哪成想金發青年根本躲都沒躲,伸手就掐住她的咽喉,身體同時下壓,吻向她的鎖骨,綺月一個激靈,手腕一抖,鏈條沒纏上去。
然而她也顧不得了,敏銳地察覺到金發青年意欲何為,她不禁脫口而出驚叫道:「你——咳咳咳咳!」
脖頸間的大手用力很有分寸,雖不窒息但氣管受限,黑發女人半句話卡在嘴裡化成了咳嗽聲,但不可置信和驚愕的含義已經表達了出來。
如果是單純的波本威士忌和Dita,前者氣急敗壞想要報復後者,那不管是侵/犯還是侮/辱,都合情合理。
可他們不僅僅是波本威士忌和Dita啊!
這個時間,這個地方……
這裡有監控!
難道是為了徹底撇清嫌疑???
是能說得通……
但一定要這樣嗎?!!
「為什麼要這麼驚訝?」
金發青年啞聲從女人被親得緋紅的側頸間抬起頭,目視著她氣惱、疑惑、慌亂而無措的雙眸,一張英俊的惡人顏浮上絲絲縷縷的邪氣,反問她,「你不是什麼手段都不怕嗎?況且我們又不是沒做過,幫你重溫一下而已……」
哪怕知道對方此刻維持波本威士忌人設是正確的,綺月仍是破功了:「你閉嘴!」
波本卻沒打算就此放過她,咄咄逼問著幾次三番要殺他騙他的可惡女人:「怎麼?難道是逃離組織後,遇到比我更讓你舒服的人了嗎?還真是無情啊,tsuki。」
「你個混蛋!我一定要殺了你!」
「這樣就受不了了?」金發青年挑挑眉,放軟聲音,柔聲哄道:「把tsuki乖乖把你的秘密告訴我,我馬上停下來好不好?」
「……」黑發女人氣得大喘氣,卻是閉上眼,緘口不言。
金發混血青年眯了眯眼,嘆了口氣:「真遺憾。」舌尖探出肆意地舔了舔嘴角,狀似好心地安慰道,「不過你放心,凡事都要循序漸進,這次不會讓你被看到的。」
什麼、什麼意思?
聽懂降谷零隱晦意思的綺月腦袋發懵。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寧願要這樣也非要做啊喂——
--------------------
作者有話要說:
給大家道歉,上個月有比較重要的考試,復習、培訓再加上因為學習和就業方向跟家裡有分歧,導致精神狀態不太好,腦子不太好使(真實意義上的),請假條大概是夢裡掛的,還好現在諸事皆休,我會盡量多更,不日萬也會多碼點,感謝支持。
感謝在2023-07-07 23:58:49~2023-07-11 03:23: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陶桃 3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49章 假戲I/真做
雖然不知道公安先生在計劃些什麼,但在身陷組織,被群狼環伺的危險境地中,綺月不會沒頭沒腦得跟他硬杠。
既然降谷零選擇這麼行動,那一定有他的理由,她只管、也只能配合……
以Dita的身份。
「放開我!」
意識到波本威士忌想要做什麼,黑發女子開始憤然反抗,哪怕被手腳上的鎖鏈拉扯得生疼也掙扎不休,想要從對方的控制下逃脫,茶紅色的眼眸如同燃燒著烈焰般,怒視著妄圖用這種方式達成羞辱、懲罰她目的的男人。
然而面對Dita那些故意刺激他的咒罵,波本威士忌仍然面不改色,嘴角含笑地看著她,仿佛不是在鎮壓對他殺意騰騰的背叛者,而是在陪一只撲騰不停的調皮愛寵玩耍——如果忽略他毫不留情將Dita細腕上的鎖鏈扣在床頭的舉動。
等Dita罵到快要詞窮的時候,他才施施然點按著她的唇珠,不緊不慢道:「你不必想著故意刺激我,至於'舊情未了''喜歡'什麼的……」
他停頓了一下,彎腰俯身,兩張臉龐逐漸靠近,俊美的容顏在Dita眼中不斷放大。
「tsuki的身體我確實很喜歡。」耳邊突然壓低的嗓音低啞磁性,狀似柔情,實則飽含戲謔地咬著字眼道,「到現在都難忘。」
「你!」
見Dita氣得臉頰陡然升起薄紅,波本放在她嘴唇上的手指一用力,壓住她即將出口的聲音,隨即稍稍抬身,一歪頭看著她。
「為什麼生氣?既然兩年前tsuki為了情報都能'委曲求全'留在我身邊,那現在為了活命也可以的吧?如果伺候好我,或許能讓你好過一些,嗯?這對你來說,應當不難吧,舊情人?」
金發青年一歪頭,下垂眼微微睜大,作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語氣迷惑,似乎只是單純的疑惑不解,順帶好心地提出建議,完全不知自己說了什麼糟糕的話。
可這幅姿態,比直白的辱罵還要可怕。
他就像是以負面情緒為食的惡魔,愉悅地品嘗著黑發女子的情緒波動。
氣憤、殺意、害怕……
甚至尤嫌不夠。
他側頭含住黑發女子的喉嚨,吻、咬、舔舐,大手悄然撫摸上她單薄的背脊,再向上滑落到後頸,帶著危險地輕揉,感受到她克制不住的顫抖,灰紫色眼眸緩緩透出惡劣而森寒的笑意,輕緩的聲音如同魔鬼低語般,絲絲縷縷纏繞上她。
「看吶,親愛的,就算逃離再久又有什麼用呢?你已經被烙下了我的印記,全是我的喜好和成果,哪怕你心裡不願意,也抗拒不了我。」
這話似是調笑,又似是某種暗示。
燈光越過青年的肩頭,耀得人晃眼,Dita的眼神隱約恍惚了幾秒,一種令她頭皮發麻的顫栗感順著脊髓攀爬而上,概因金發青年說話的那一瞬間,她分不清對方是「波本威士忌」還是「降谷零」。
但對危機的直覺及時阻止她深入思考下去,潛意識更告訴她「不要去深究」。
「……」Dita輕輕闔上眼。
這在外看來,便是背叛者知曉反抗無望,索性采取冷漠以對的態度。
監控房中。
鑒於Dita的研究價值,當前所有屬於Dita的信息都屬於「緊急且重要」的,在輪值人員將禁閉室裡發生的變故報上去後,監控房很快就迎來了高層干部。
從消息上報到上面來人,一共沒有多少時間,但兩名輪值監控的成員卻覺得度秒如年,等高層干部一到,他倆就立馬瑟縮在一邊,不敢多看監控屏幕一秒。
廢話!
他們只是平平無奇的中層成員,只比最底層成員好一點,他們得罪不起波本威士忌啊!!!
要是讓那個瘋子知道他們倆「不小心」看到了對方的活春……咳咳咳!
完了,他們會不會被波本威士忌扔進水泥桶,沉入東京灣?!
不不不不,以波本威士忌的作風,他肯定會讓他倆當某個高難度任務的炮灰,讓他們物盡其用還死得合!情!合!理!
嘶——
這種難題還是讓琴酒大人處理吧!
兩位輪值人員偷偷期盼著瞄向監控屏幕的銀發殺手,這一刻連對方沉冷血腥的背影都覺得親切許多。
然而「親切」是他們的,伏特加只覺得冷汗直冒。
發現禁閉室裡事態發展逐漸走向失控,伏特加也不敢多看,只能覷著自家大哥的臉色,小心詢問:「要,把波本威士忌……叫、叫出來嗎?」一句話說得磕磕巴巴。
琴酒抬抬眼皮,嗤笑出聲:「叫出來做什麼?」
伏特加一懵,連Dita是組織背叛者的事實都忘了,下意識地問:「那就看著波本對Dita……嗎?」
「他們敢做,還怕別人看?」琴酒冷聲說道。
伏特加:「?」
眼睜睜看著銀發男人趕走輪值人員,一把拖過椅子,大馬金刀地坐在屏幕前,神情自若地抽煙,他人都傻了。
這、這是要在這裡看現場?!!
等等!他大哥還有這癖好嗎?!
名畫《吶喊》剛在心裡速畫成型,猛然一道冰冷眼神掃過來,對上自家大哥不含感情的綠眸,伏特加一個激靈,沒等細想,兩條腿本能地向外走去,等他反應過來後,他已經站在了監控室外,連門都給「貼心」得關上了。
伏特加:「……」
行吧,他守門。
作為上司盡職盡責的小弟,伏特加站在原地呆滯了兩秒,嚴肅地想。
絕對不能讓別人發現組織Top Killer有這種癖好!
不過,要是讓波本威士忌知道大哥竟然看他的……呃。
伏特加冷不丁打了個寒顫,眼神飄忽地勸自己。
算了,沒事,波本又不能把大哥怎麼樣,而且大哥說得對,他都敢做了還怕別人看……
咦?
伏特加一愣。
剛才大哥說的好像是,「他們」?
然而很快,伏特加搖搖頭,一定是他聽錯了,Dita可是被迫的啊。
*
實驗體生病會影響研究進度,波本威士忌也只是要從精神上馴化Dita,除了讓其行動受限外,不會去刻意磋磨她,相反,要達成馴化的目的,波本還得時不時給「寵物」一點獎勵。
有心理上的。
光明、溫飽,適當的活動時間,今天可以睡床……
也有物質上的。
甜點、零食、珠寶……
當然也包括新衣服。
禁閉室裡有恆溫設施,但始終不見陽光,偶爾波本威士忌會給Dita准備有一定厚度的裙子。
這反倒是方便了他今日的作為。
雖然這是他基於當前形勢所能想到的,讓綺月「順利」生病的最合適的辦法,掌控欲過強的降谷零也忍受不了其他人會看到戀人情態的可能。
好在禁閉室裡所有的監控角度他已經了如指掌,只要要辛苦tsuki了……
波本威士忌是要羞辱懲罰Dita的,他不可能讓Dita有多好受。
降谷零無法做更多,只能盡量愛撫她,讓她盡快進入狀態。
起碼確保她不會受傷。
看著臂彎下的黑發女人,降谷零神色看似淡然,可是心疼得厲害,紫眸裡晦暗而深沉,翻騰的情緒裡夾雜著不易察覺到的潛藏恨意和痛苦。
低頭吻了吻她眼角暈染開的緋色,隨後坐起身,解開鎖鏈扣於床頭的那端,將她從床上拉了起來。
情侶間的吸引力是相互的,哪怕綺月記著Ditaむ被強迫め的人設,有心克制,也很難敵過「敵方」刻意的撩撥。
大腦一會兒迷迷糊糊的,被愛人的情意所俘獲,一會兒又拼命想從中掙脫、保持清醒,免得在這種親密相處中露出什麼破綻。
這種自我對抗的分裂在多巴胺的分泌和觸覺感知的作用下,很快讓她陷入混亂和錯亂之中,連反應能力也不免變得遲鈍,被一把拉起來的時候,因為潛意識裡對降谷零的信任,綺月毫無防備。
……
哪怕沒有機會商討,憑借情侶間多年的默契,公安先生成型不久的計劃進行得很是順利。
除了比較廢人。
……
金發混血青年只是微眯眼,喟嘆了一聲。
然而黑發女子的呼吸卻瞬間停滯了,表情陷入空茫,茶紅色的眼眸轉而浮上水霧。
在她停滯的那口氣咳出來之前,波本威士忌先一步握住她的後腦,用力將她吃痛的呼聲一股腦掩埋進自己的頸間,另一手按著她僵直的後背,將下意識要推拒掙脫的女人死死箍住。
如此過了好一會兒。
等到肩窩處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好像要喘不上來時,金發青年才狀似恍然,松開手上的力道。
黑發女子當先顧不得其他,揪著他的衣服,癱軟地靠在他的肩頭,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太突然了。
一時半刻根本放松不下來,渾身緊繃到眼前發黑,腦袋嗡嗡的,內裡釋放的信號已經拉成了如心髒停跳般的「———」心電圖。
簡稱,全然空白。
放在平時高低得給他一巴掌!
情有可原也不行!
然而這個男人對她來說終究是不一樣的。
身高差是熟悉的,擁抱的溫度是熟悉的……就連味道也是熟悉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為之,他特意噴了她送給他的那款男香,融合進他的氣息裡,被胸膛中蓬勃的熱意所蒸騰,隨著呼吸,悄然無聲得進入她的肺腑,極大得起到了安慰劑的作用。
心髒撲通撲通跳得飛快,緊張的情緒卻是緩和了下來。
戀人細微的變化瞞不過全幅心神都在擔心她的降谷零,他暗自松了口氣。
不過對於洞察力卓絕的波本威士忌來說,也只會用手指勾勒著懷中女人的側頸曲線,像逗貓一樣,曖昧地哼笑著:「tsuki這幅樣子,已經完全是我的……」
含糊過去的顯然不是什麼正經名詞,肯定是波本最想要的Dita的樣子。
被他臆想的人兒氣得磨牙,為報復而憤然出擊,張開嘴狠狠咬住波本威士忌的側頸皮肉使勁廝磨,同時握住垂落在手邊的鏈條,像握住了一根死神的鎖鏈。
是為泄憤,也是作為Dita該有的舉動。
尖銳的痛感襲來,金發青年幽幽嘆了口氣,語氣寵溺地責備著:「真不乖。」這才出手精准扣住她的下頜,一邊卡住她的牙關,另一手反握住她搭落在肩膀上的手腕。
幾滴鮮血自他古銅色的皮膚上流落。
波本仿佛感覺不到一樣,虛虛掐著Dita的脖子,指腹撫過她的唇瓣,順勢將上面沾染到的血珠均勻抹開,似笑非笑地問:「我的血,甜嗎?」
偷襲失敗。
聽到波本的問題,Dita不自覺地舔了舔牙尖上的血腥氣,她忽而揚起燦爛的笑容,甜軟的嗓音撒嬌似的,黏黏糊糊道:「甜啊,再讓我來一口吶?」
波本威士忌神色未明地打量著黑發女人。
頸項命門被他控制,她只能半仰著頭,被迫注視著他,眼尾略微拉長,看起來頗為無辜,茶紅色眼眸如水洗過一般清透,她跪坐在他的腿上,散開的棉質裙擺像盛開的繁花,顯得格外乖巧可人,又柔弱無害,撒嬌的時候更甚。
可這些都是假像。
但即便是假像。
波本威士忌噙著笑,在她耳邊戲謔地低語:「小狐狸,你知不知道,擺出故意挑釁的姿態只會讓你變得更……勾人。」
這些不懷好意的調情Dita只當耳旁風,然而金發青年邊說邊收緊了手臂,身上充滿攻擊性的氣勢愈發高漲。
察覺到他眼神中燃起的異樣暗色,她臉色微變。
*
好暈。
頭好暈。
眼睫輕顫,視野模模糊糊像蒙著一層水膜,綺月搖搖頭,掙扎著努力睜眼,想要看清戀人。
他好像是溫柔而貪婪的,會哄她,會注意她的需求及時喂水,會安撫她,當黏膩的吻細細密密地落下來,連指尖都不會放過,一舉一動都表現出對她迷戀深重。
他又是強勢過分的,哪怕她體力瀕臨耗盡。
可他又是極為清醒殘忍的,在纏綿悱惻裡,仍然捕捉到了她每次控制不住聲音的時候,然後用放在脖頸間的手指無情地用力阻隔、掐斷要溢出的低鳴和泣音,或者將其悶死在他肩頸裡。
汗水劃過棱角輪廓,淺金色的碎發濕粘在他的臉上,顯出凌亂的性感,混血兒深邃眉眼中充斥著危險的欲-色。
綺月努力去看,看到了他清明的眼神,以及深藏的歉意。
但再一晃神,又被濃重的占有欲,和不加掩飾的情動所覆蓋。
……
低頭舔舐掉戀人委屈的淚水,降谷零看著黑發女人迷離的眼神、泛著潮紅的臉頰,和嫣紅微腫的嘴唇,只遲疑了一秒,就摁著她的後腦往懷裡壓去。
他知道tsuki不好受,本來白皙的脖頸已經被他掐出了可怖紅印,再繼續下去可能會造成缺氧。
但是他也不能讓綺月這幅樣子暴露在監視器之下,除了心裡不舒服之外,也是因為他沒有那個信心去挑戰組織成員的道德觀。
不過也的確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降谷零仔細整理著戀人的衣服。
長裙雖然能起到遮蓋作用,但打濕後作用就減弱了。
而且他來禁閉室的時候也沒想到要用這個辦法讓綺月生病啊!
臨行前,基爾說過今日會是琴酒來例行巡查——就算不是,也會想辦法引他來。
這樣的話……
眼神輕飄飄略過屋裡的監視器,降谷零暗自計算著時間,暫時也只能按下隱憂。
*
監控室。
伏特加敲了敲門,小聲說道:「大哥,有新的情報。」
「進來。」
得到同意,伏特加才敢進門,恭敬得將紙質信息遞給正坐的銀發男人。
這期間,他實在是難忍好奇,於是謹慎而倉促地掃了一眼,發現自家大哥仍然是一臉淡漠。
「……」
就,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嘶,這定力,不愧是大哥。
伏特加肅然起敬。
隨後又匆忙掃了眼監控畫面。
光瞄見一個金發背影。
這時銳利的目光從一旁直射而來,伏特加打了個哆嗦猛然驚醒,見琴酒面色不善,他不敢再看,急忙退出去。
……
「嗯?」
察覺到一些異常,波本威士忌忽然停下動作,從懷裡挖出黑發女人的小臉,發現Dita已然快要昏厥,他不禁嗤笑出聲。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沒用。」
隨意擺弄了兩下,發現女人真的毫無反應,金發青年看起來也頓時沒了興致,手臂發力,一把托住Dita的臀腿將她抱起,一起下了床,但走到半途中,他像是想起了清醒時的黑發女人是如何的氣人,不禁諷刺一笑。
「希望這般能讓你聽話點,不然真去了研究所……」
這番低語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
微闔眼調整好氣息,波本威士忌隨意看了眼顫抖不息的懷裡人,便毫無顧忌地松開手,轉頭就往浴室走去,任由前一秒與他情意綿綿的女人失去支撐後滑落,癱軟在地上。
完全就是一副用完就扔的無情姿態。
波本威士忌在浴室衝洗了多長時間,就讓昏過去的Dita在沒有地毯鋪蓋的地面上躺了多長時間。
直到十幾分鐘後,金發青年圍著浴巾一身清爽地走出來,才拉拽著Dita手腕上的鎖鏈,將人生生拖進了浴室。
……
等伏特加再被自家大哥召進來時,就看見這一幕。
這要不是確信波本威士忌目前很清醒,不會失手弄死Dita,伏特加都覺得這幅畫面像極了毀屍滅跡。
但自家大哥的態度也讓他看不懂。
「要不我去找基爾……呃,照顧一下Dita?」
在波本威士忌徒留Dita躺在地上五分鐘時,伏特加就小心翼翼地提議道。
然而銀發殺手只是淡淡看他一眼,放下手裡的資料,否決道:「別多管閑事,備車,晚上有任務。」
「……是。」
伏特加不敢多言,但滿腦子疑惑。
這怎麼算多管閑事呢?
這要是讓Dita有個萬一,正在進行的研究要怎麼辦?
六個小時後。
彼時正在忙碌別的事的伏特加聽聞Dita發燒生病的消息,不禁拍大腿嘆息。
看,他就說Dita得生病吧!
但給伏特加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琴酒有錯,只能給自己找理由——像自家大哥這種體質強到出奇的男人,估計壓根就沒有生病的意識吧!
*
基爾找到波本威士忌時,一臉復雜。
她沒想到對方說讓Dita生病就生病了,但他用的方式也實在是……有些過分。
想到她在Dita身上看到的幾乎遍布全身的指印,露在衣服外的吻-痕,以及脖子上紫紅色的掐痕,要是不說Dita和眼前這個公安是真實情侶關系,她一定認為是波本威士忌虐待了Dita。
……不,這種情況也絕對算得上是一種虐待了。
基爾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陳述事實:「Dita發燒了。」
「嗯。」
降谷零聽完後神色平靜,並不感到意外。
禁閉室有控溫系統,地面溫度不算低,但那要看跟什麼比。
綺月那時候大汗淋漓、缺氧頭暈,幾近昏厥,身體熱度也還沒有平息,在這種缺乏抵抗力的狀態下躺在地板上十幾分鐘,不感冒是不可能的。
更不用提他在浴室的時候根本沒給她用熱水。
如今雖然是發燒,但Dita始終處於組織監控監測中,她一生病就會被人發現,還有醫藥研究所那群醫學「精英」做治療醫生,降谷零雖然心疼戀人,但對她的病情並不擔心,相反,為了不讓Dita那麼快被研究所帶走,他說不定還要想辦法控制她病情好轉的速度。
降谷零反而想起另一層隱患。
事情來得匆忙,他准備不全。
在浴室清洗的時候直接把昏厥的綺月弄哭弄醒,降谷零是真狠了心了,但可一點點風險也是風險。
所以,應該沒那麼「幸運」中獎吧……
降谷零摁摁酸脹的眉心,放下無用的擔憂,回到眼前。
「以我、波本威士忌的態度,要去看望Dita需要合適的機會,只能麻煩你傳話了。」他拜托基爾道。
基爾點頭道:「我會找機會跟Dita提的。」
有基爾幫忙照顧綺月,降谷零暫時不擔心。
他還要去處理一件更重要的事。
*
當金發混血青年踏進組織訓練基地時,嘴邊掛著的微笑一如既往得看似親和,實則疏離冷淡,仿佛只是日常來做訓練。
但若仔細看去,那雙下垂眼中顯現的灰紫眸色隨光線悄然轉深,隱藏在衣服下的渾身肌肉都緊繃著,維系著發力的最佳狀態,單只插在衣兜的右手觸及冰冷的配槍,一時分不清哪個更涼。
——他已經做好了面對危險的准備。
因為他今天剛進行了一場豪賭。
皮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幾近無聲,然而降谷零剛進入靶場站定,一股陰涼細微的氣息襲突然來,他強行克制住反擊的條件反射,任由對方施為。
「咯。」
機械的聲音在腦後響起。
降谷零微微垂眼,看著地板上的反光。
不是第一次被槍頂腦袋,但自他如惡狼般撕咬下朗姆的勢力,並逐步成為組織無可替代的高級干部後,這支伯-萊-塔還真是……久違了。
他勾唇,「Gin。」
「Bourbon。」對方回應道,低啞聲線似是自帶血腥氣,開口就是要人命,「算計我,你竟然還敢出現?」
--------------------
作者有話要說:
組織:絕對!不能惹波本(震聲——
警校組:(銀手銬)(拘留證)(搜查證)(逮捕令)
感謝在2023-07-11 03:24:53~2023-07-12 23:23: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荷緣 71瓶;Eiersalat 49瓶;淺染 28瓶;LoveU 17瓶;xx睡不飽 13瓶;52赫茲 10瓶;Camellia 5瓶;一世南城 3瓶;50631749、小羊寶寶 2瓶;時間沙漏、joyalli、雲曦YX、66231036、Zero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50章 琴酒I/波本
降谷零能感受到腦袋上槍-支陡然加大的力度,下意識心一緊,但面上還是毫不緊張,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拉大了。
「啊啦,不愧是Gin,什麼都瞞不過你。」
「那份資料是你故意安排人送來的。」
伴隨著肯定的話,漆黑的身影轉到降谷零面前,手裡的武器始終沒有放下。
「說出你的目的。」墨綠色的冷眸直盯著最近」風頭正盛「的惡犬,鋒利的眼神像是要割開他的面皮,看清內裡真面目。
「我的目的?」金發青年卻一改方才的坦誠,故作疑惑地挑眉,在槍口威脅下懶洋洋地笑,反問道,「只是一份調查報告,Gin覺得我有什麼目的?」
琴酒嗤笑,對這番鬼話一個字都不信。
調查報告是不假,但調查對像卻是針對「薇爾莉特」,而且通篇看著是專業分析,其實沒甚新意。
「這可不符合你情報專家的能力。」他淡淡地道。
這話聽起來是陳述事實,再仔細一品又似乎意味深長。
降谷零笑而不語,眼珠輕微顫動了一瞬,便恢復了淡定,似是答非所問道:「情報專家只收集別人的資料,可沒有被人收集情報的癖好。」
這話落地後,兩個男人相繼沉默了半晌,氣氛不算凝重,偏又暗藏洶湧,隱隱讓人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琴酒率先收了武器,抬腿就走。
降谷零沒有阻止,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銀發殺手與他擦肩而過。
直到一句似有若無的留言從空氣中飄來。
「監控已經處理了。」
「……」
金發青年半低著頭,在空無一人的靶場站了許久,確認銀發男人徹底離開,周圍無人後,才緩緩吐出一口氣,允許自己泄露出一絲半點情緒。
胸腔中的心髒肆意跳動,呼吸變得紊亂。
幾乎僵硬的手指從配槍上挪開,他抽出口袋,輕握成拳,將汗津津的掌心掩藏。
賭對了。
降谷零後怕地想。
這段時間靠著戀人之間的默契,他和綺月在嚴密監控下艱難交換了幾條情報,其中就有綺月被琴酒抓回組織後,對方從一開始就「提醒」她【組織發現了她身體的秘密】。
這很重要。
這代表著無論琴酒是抱有怎樣的態度將Dita抓回組織,他都不希望她淪為實驗品。
降谷零冒險以讓綺月生病的方式拖延醫藥研究所帶走Dita的時間,也並非有十足的把握,起碼他不敢賭琴酒一定看不出他的意圖。
就如綺月曾擔心的那樣:一對真正的戀人,真的能在細枝末節中隱藏住對彼此的愛意嗎?
雖然這麼形容有些奇怪,但琴酒的推理能力不亞於偵探。
他是組織對內對外的一把尖刀,是擁有野獸般直覺和敏銳度的Top Killer,他還曾經與Dita朝夕相處,對她有一定了解……
起碼降谷零毫不猶豫地肯定,如果他在對方面前露出一絲屬於臥底的氣味,等待他的絕對是最慘烈的下場。
那麼,如果在他沒有暴露臥底身份的前提下,單從Dita這件事上出發……他們兩個成為共犯呢?
降谷零送過去「薇爾莉特」的調查報告,就是提醒琴酒,Dita隨時都有被醫藥研究所帶走的風險。
但波本威士忌可不能只表露出這種意思。
波本威士忌不是善人,他做什麼事都是有目的、要回報的。
【贊助】不是波本的本色,【交易】才是他的行事法則。
如果將他和琴酒的這場【交易】完整翻譯成人話就是:
「我讓Dita生病,拖延醫藥研究所帶走她的時間。作為交易,你幫我把今天的監控處理掉怎麼樣?」
然而不過聰明人不需要說太多,一份「薇爾莉特的調查報告」足以。
你看,他都沒有明說,琴酒就已經把監控處理掉了。
至於「合作對像」為什麼是琴酒。
誰讓他過去是Dita的監護人呢。
從組織的角度來看,論關系遠近程度,琴酒和貝爾摩德才是Dita最親近的人,現在貝爾摩德不在,可不是只能找他了嗎?
方才他說「沒有被別人收集情報的癖好」,不過是再一次隱晦得向琴酒解釋為什麼不希望監控錄像被其他人看到。
作為秉持神秘主義的作風波本威士忌,他的行為合乎邏輯。
然而作為降谷零,只能是憑借對琴酒行為邏輯以及當前組織形勢的分析,去賭一把。
Dita背叛組織,作為關系人的琴酒和貝爾摩德難辭其咎,換做其他人,恐怕早就被Boss下令處理了。
「幸運」的是,Boss年老體衰,朗姆半廢之後,已經無人能與聯手起來的琴酒和貝爾摩德抗爭,而且這兩個人是在組織長大,與Dita不同,他們手上鮮血無數,反水幾率太小,所以Boss半推半就,沒有追究他們的失察。
但這不代表Boss不懷疑他們,相反,越是感知到死亡的召喚,像烏丸蓮耶這種人就越是容易行事偏激、瘋狂。
如果站在琴酒的角度,看到前有「容顏永駐」的貝爾摩德,後有Dita被作為實驗體研究,他是否會擔心自己的處境?
降谷零對此拿不准。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如果Boss掌握了「長生不老」的秘密,就意味著他有足夠的時間去培植新的親信、得力干將,那麼如今身有嫌疑的琴酒和貝爾摩德會怎麼樣?
琴酒或許對勢力強大的黑衣組織忠心、忠誠,但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是會坐以待斃、把自己性命輕易交給別人處置的「忠犬」,哪怕那個人是Boss。
換言之,哪怕拋開個人感情不談,阻攔醫藥研究所破解Dita身上的秘密,對琴酒而言也是有利的。
但如果琴酒真就是對組織「死心塌地」,對烏丸蓮耶忠心耿耿,又或者對等同於也背叛了他的Dita毫無感情,甚至憎惡……那事情就麻煩了。
琴酒的態度是這場交鋒唯一的變數。
降谷零忍不住苦笑。
不過這世上從來沒有萬無一失的計劃,作為臥底搜查官更是要膽大心細,每一次的看似瘋狂,都是基於前期大量的計算,和對自己、對同伴的自信。
降谷零整理好思緒,走出組織訓練基地,望著已經黑漆漆的天空。
接下來就是爭分奪秒的時刻。
快天亮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3-07-12 23:23:00~2023-07-13 19:44: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裡行舟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星下白狐 10瓶;LoveU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