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8
失蹤十天,淺井千尋終於在放下了心中的擔子後,開始意識到自己埋下了多嚴重的禍端。雖然松原悠河已經把她的情況簡單地向LME事務所、西園寺妙、《DARK MOON》劇組和神山己風解釋過,可十多天毫無預兆的翹工還是讓很多人抓了狂。後知後覺開始害怕的淺井千尋在看到輕井澤大宅外面等著的、面沉如水的西園寺妙大姐時,幾乎恨不得抱著松原悠河的大腿,期望他能夠使出魔法,讓自己瞬間消失在這位瀕臨失控的金牌經紀人面前。
結果當然是不能如願了。
出乎意料地,迎接她的並不是經紀人往日在她犯錯時的大吼大叫失心瘋,而是一張佈滿了燦爛笑容的精緻的臉。西園寺妙那完全無法傳導到靈魂的虛假笑容看得淺井千尋整個人都驚悚異常,大氣都不敢出地就在對方燦爛耀眼的笑容威脅中,無聲地上了車。好在松原悠河終究還是不忍讓她承受那麼多怒火,在少女眼巴巴的期待中承諾陪她一道回去向各方道歉,這個舉動獲得了西園寺妙大大的一個白眼,卻在接到了淺井千尋試探的目光後,毫不掩飾地給了她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
「我不跟你生氣。」金牌經紀人聲音極盡溫柔,甚至是擺出了安慰的姿態,「因為你接下來有的哭。」
淺井千尋徹底頹廢。
回到東京後的第一站,西園寺妙就把她帶到了位於LME事務所頂樓的社長辦公室,寶田羅利一改往日的變裝癖,穿著西裝正襟危坐在辦公桌後。
這樣的情形直接嚇破了淺井千尋的膽子。
作為LME一員,尤其是平日裡還頗得社長喜愛的當紅藝人,淺井千尋當然知道自家社長平日裡的德行,那種極盡誇張的出場方式,平日裡銷金鋪張的排場,可以說從當初她進LME開始到現在的四年裡,她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正常」的社長——而這正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求助地看了一眼身後的西園寺妙和松原悠河,兩人一個無動於衷一個無能為力,淺井千尋的心頓時就涼了大半截。
「大人,您找小的有事?」少女欲哭無淚。
寶田羅利嚴肅地看著他,周身都散發著無人能及的強大王者氣場,僅僅是這持續了幾秒的對視,就讓少女最後半截熱著的心也涼了。「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嗎?」他冷冷開口。
淺井千尋不知道點頭還是搖頭,乾脆保持沉默。
下一秒,社長就爆發了。
「就是因為你!!就是因為你!!我最近沒有一天睡過好覺!每天都被人騷擾得精神衰弱!緒方啟文在我面前哭了好多天!神山己風搞得要死一樣我還得去開導他!最上京子每天來我這裡報導!就連敦賀蓮都來湊熱鬧!電視臺的人找我!記者找我!雜誌社的人找我!還有你的經紀人也找我!凡是認為我能找到你的人都來找我!!千尋少女,我黑眼圈都出來了好嗎!我瘦了五斤好嗎!漂亮衣服都沒有心情穿了好嗎!」
淺井千尋:「……」
「你知道我穿這一身西裝坐在這裡有多煎熬嗎!就是為了罵你!」寶田羅利一把鼻涕一把淚。
「……」
「如果這段時間你不用生命去工作的話我就每天穿著西裝去見您!」
「……」
面無表情地從社長辦公室出來,全身低氣壓的少女木然地看向西園寺妙,「下一站是哪裡?」
從LME頂樓到《DARK MOON》劇組,從富貴電視臺到亞曼迪公司,從《VIGUE》雜誌到松內琉璃子MV攝製組……淺井千尋一圈轉下來,整個人都憔悴成了渣沫沫。各種違約責任書,各種賠禮道歉,各種補償拍攝……正如西園寺妙說的那樣,她真的沒必要罵自己,因為有無數的人會替她罵,替她埋怨,替她哭訴委屈。
好不容易見完了所有人,夜幕逐漸降臨,西園寺妙擺了一整天的□臉終於覺得累了,揮了揮手乾脆俐落地選擇了告辭,臨走前告訴淺井千尋,希望明天早上她能夠如願在事務所看到她乖乖地來打卡通勤。淺井千尋望著她瀟灑離開的背影,再一想自己的最後一站,忽然覺得自己前途無亮,暗淡無光。
想來想去還是謝絕了松原悠河的繼續陪伴,兩人在《絲絨》拍攝地分手。悠河少爺想來想去還是沒有說點什麼安慰的話,拍了拍她的肩,決定回頭再告訴她自己最近的布網成果。而淺井千尋則收拾了收拾心情,邁著沉重的步伐,幽靈般地飄向了劇組。
她的劇組。他的劇組。
女主角缺席的《絲絨》劇組裡依然熱火朝天,只是每個人的臉上都有著極度的疲憊。淺井千尋失蹤的這些日子裡,除了前幾天神山己風給眾人放了假,之後的時間裡幾乎可以稱作水深火熱也不為過。
為什麼?因為導演變成了工作狂。
比從前更加嚴肅的工作氛圍,比往日更加嚴厲的態度,神山己風在找不到淺井千尋的這段時間裡整個人都化身為了可怕的奴隸主,不把劇組所有人的精力榨幹誓不甘休。通宵工作已經成了常事,演員稍有不到位立刻NG,哪怕對方是敦賀蓮也毫不留情。排班的進度表改了又改,場記幾乎要對著那張表放聲大哭,全劇組所有人從來都沒有如此期盼過淺井千尋趕緊歸來,收了那個不要臉的魔王,最好是就地正法,讓他不要再為禍人間。
所以當淺井千尋走進攝影棚時,所到之處猶如摩西分海,每一個注意到她的人幾乎都在一瞬間熱淚盈眶,激動得半晌說不出話來,以至於這一路走來,沒有一個人上前和她打招呼,更是走到哪,哪寂靜如雪。
淺井千尋被這奇怪的氛圍搞得越發忐忑不安,簡直無法再邁步。她停下來深呼吸,不遠處就是坐在顯示幕後的神山己風的背影,他拿著導筒說話的嚴厲勁見所未見。她不知該不該打斷人家的拍攝過程,只好安靜地等在那裡,不遠不近地看著。
第一個發現淺井千尋的,是敦賀蓮。在看到少女的臉時他忽然就定住了視線,緊接著他旁邊的琴南奏江也發現了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兩個演員都愣在了鏡頭前,饒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神山己風也發現了異常。順著兩人視線的方向回過頭,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放空半天才總算把焦點下意識地對準在了某個熟悉的身影上。
咣當一聲,導筒掉在地上,神山己風倏地站了起來。
淺井千尋尷尬地張了張嘴,在對方燃燒如火的目光中雙手無措地不知放在那裡,最後直接泄了氣,扯出一個乾笑,「那個……今天有我的戲碼?我需不需要去化妝?」
神山己風怔怔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少女,向前走了兩步,淺井千尋看到他一動,刷刷地退後兩步。
他向前走,她就後退。
一來二去,神山己風深深地皺起了眉,想到自己父親不小心害死了她叔叔,眼中閃過一抹挫敗和自嘲。
淺井千尋看出他好像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左右一掃發現沒人幫自己,只好硬著頭皮開口,「我怕你打我……」
劇組人齊刷刷一愣。
不知是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旦開了個頭,周圍人都跟真著笑起來。神山己風在短暫地怔愣後也意識到自己想多了,不禁揉著跳疼的太陽穴,無奈地笑起來,「還不給我過來。」
淺井千尋癟了癟嘴,不情願地挪到他面前,還沒開口解釋一下,人就已經落入了一個乾燥而溫暖的懷抱。
少女全身一滯,而後徹底放鬆下來。
「神山先生……」她把頭埋在對方肩窩,目光穿過一大堆的攝影器材和佈景,落在一臉溫暖笑容的敦賀蓮和琴南奏江身上,忍不住勾起嘴角,「我們結婚吧。」
chapter 119
金井是最近剛進《絲絨》劇組的一名場務。
他非常愛這個工作,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平日是和最崇拜的導演神山己風以及敦賀蓮和千在一起工作,可以隨時近距離接觸大神和心目中的女神,金井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幸運了。他把這件事當做值得自豪的事情講給朋友們聽,毫無疑問地得到了大家的熱情捧場。
可當朋友們想知道一些更進一步的八卦,比如說神山導演是什麼樣的人啦,敦賀大神是不是真如傳說中那麼敬業啦,千女神鏡頭前更美還是真人更美之類的時候,金井為難了。
其他的答案都好回答,就是「神山導演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個簡單的問題,他猶豫了。他覺得神山導演最近心情不是很好,常常時不時就會在工作的時候走神,尤其是在片場休息時,自己無數次瞧見他看著千女神的目光中包含了無數複雜的情緒,臉色也會變得鐵青轉紫紅又轉蒼白。
金井場務進組時間才一個星期,所以並不知道組裡最近詭異的氣氛是怎麼回事,然而又忍不住好奇,只好私下悄悄地問了自己的前輩,第一場記藤原大哥。
「不是我不想說,實在是這件事有點太……讓人同情了。」中場休息時,藤原捧著盒飯和金井蹲在角落裡,邊吃邊忍不住八卦。他已經想和人探討八卦很久了,只可惜當初事發時組裡人不多,而有幸知道事情來龍去脈的又為了保存導演的面子而避而不談,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想聽的,藤原自然知無不言。
「其實……」藤原吐了口濁氣,「老大和千小姐要結婚了。」
金井腿一軟,差點倒栽蔥從臺階上摔下去,「你說什麼?!!」最崇拜的人要和自己的女神結婚了?!
「噓,小聲點。」藤原瞪了他一眼,看他安靜下來這才繼續開口,「你知道是誰提出求婚的嗎?」
「那肯定是老大啊。」金井從善如流地跟著藤原這個老資歷喊了神山己風在組裡的稱謂。
藤原白了他一眼,「如果是老大求的婚,他最近能變成這種古怪模樣?」
「……你是說……」金井在震驚中了悟了,「怪不得……」
「如果只是這樣就好了。」藤原放下盒飯,點了根煙,憂鬱地遠目,「先不說老大老早就想求的婚被對方搶了先,其實這也沒什麼不一樣的,關鍵是……當老大喜極而泣,覺得自己功德圓滿的時候,事情走向拐彎了。」
金井呼吸一緊,緊張地湊進,「什麼意思?難道千小姐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呸呸呸,說什麼呢。」藤原又瞪他,「你看棒子劇看多了吧。」
「那前輩你不要賣關子了快說。」金井捉急死了。
藤原歎了口氣,頓了頓,幽幽道,「唉,也是老大運氣不行。你說求婚沒求成就算了,好不容易覺得事情定下來,都開始興高采烈籌備婚禮了……對方卻說,先不急。」
「……」金井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到底怎麼回事?」
藤原吐了口煙,「聽說千小姐雖然求了婚,但還是想以事業為重,婚禮什麼的以後再辦。老大一腔熱血變成了冷的,你說能不變態嗎?」
………………
…………
且不說在聽到事情真相後金井對神山己風的同情,這場風波八卦的主角,神山己風,此時正例行公事般地把即將要出門的另一位八卦當事人淺井千尋堵在她世田穀的公寓門口。
「今天天氣大好,我們去市役所?」一向被業界稱為【無可挑剔的完美紳士】的神山己風,懶洋洋地往門上一靠,非常無賴地把出路堵了個嚴嚴實實。
裹著厚棉襖帶著墨鏡準備出門的黑髮少女抽著嘴角看眼前人,腦子裡想像了無數次自己用球棒砸他臉的畫面。
「我要通勤,快遲到了。」少女不滿道。
「據說寶田社長終於受不了自己每天穿西裝,今天一大早去了羅馬……沒人盯著你了。」神山己風不為所動。
「現在市役所沒有開門。」
「沒關係,我們可以先一起吃個早餐。」
「我吃過了。」
「陪我吃啊。」
「不想陪。」
「那就去市役所吧。」
「……都說了還沒到上班時間了!」
「我們可以等啊。」
「…………神山己風!」
徹底敗了的淺井千尋一屁股坐到了鞋櫃上,「我說了要先忙完再去入籍嘛。」
神山己風收起了嘴角的笑容,可憐兮兮地看她,「你已經剝奪了我求婚的資格,現在還想耍賴不入籍嗎?說過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淺井千尋大小姐,求你跟我一起去領婚姻屆好嗎?」
「你這是逼婚。」淺井千尋鼓臉頰。
「是你先出招的。」神山己風已經不吃她這一招賣萌了,「是誰阻止我準備婚禮的?是誰說不想現在就昭告天下,可以先提交婚姻屆先入籍的?」
淺井千尋心虛地低頭,「……也可以先不入籍嘛……」
「你說什麼?」己風假裝自己沒聽見。
「我是說……哎呀我去就是了。」少女洩氣地答道。
定定地看著眼前的淺井千尋,神山己風歎了口氣。當他聽到她趴在自己耳邊說「我們結婚吧」的時候,他震驚得幾乎心臟都要停止跳動,原以為因為上一輩的緣故她至少很長時間都不想再看見自己,沒想到失而復得的感覺是那麼幸福。所以被求婚就被求婚吧,只要物件是淺井千尋,哪怕讓他丟掉所謂的男人的堅持也無所謂。
可後來當自己興致勃勃地開始著手準備婚禮時,她卻又說不想大肆鋪張,只想悄悄地先去領婚姻屆把戶口辦了,至於婚禮就等以後再說。神山己風也同意了,雖然有些可惜,想在結婚時給她最盛大最美的婚禮,但兩人都考慮到雙方的家庭背景以及自身在業界的影響,婚禮不辦就不辦吧。
只是沒想到來來回回拖了一段時間後,那姑娘大概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開始當鴕鳥,不敢見自己,不敢提結婚的事,不敢去市役所……
天知道他有多想在她的名字上牢牢地印上屬於自己、屬於神山家的印章。
「千尋。」神山己風調整了一下呼吸,儘量心平氣和,「實在勉強就算了。結婚是大事,你再考慮考慮。」
鞋櫃上坐著的少女抬起了頭。
「考慮好你是不是想結婚,想與之結婚的物件是不是我。要知道婚姻這種事,邁出去就很難回頭了。我不催你,你慢慢來。」神山淡淡說著,絕口不再提市役所三個字,「走吧,送你去LME。」
怔愣地看著二話不說讓開路,並率先出門去拿車的神山己風,身後的淺井千尋張了張嘴,忽然不知該說什麼。
她有些恐慌,下意識就去拉對方的袖子,「你不想娶我了?」
神山己風怔了怔,苦笑,「是誰一直拒絕我的?不過沒關係,我可以等你。」
「我只是……」淺井千尋想不出形容詞,婚前恐懼症吧,俗稱。
「沒事。我既然能等你三年,就能繼續等一個又一個三年。」神山己風對她露出了笑容,「快走吧,不是說要通勤嗎?」
少女一個沒拉住,對方就已經先走了。
默默地看了一眼神山己風的背影,淺井千尋拿上棒球帽鎖了門快步跟上去,悶聲道,「你說社長去羅馬了。」
神山己風不為所動,「然後呢?」
「我好像不用這麼早去通勤。」少女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
「嗯。」
「那個,你餓不餓,我陪你吃早餐?」
「隨便去便利店買飯團和牛奶就好了。」
「呃……」
幫她拉開車門,系好安全帶,神山己風回到駕駛座。在發動車子之前,看著欲言又止的淺井千尋,己風歎了口氣,開口,「現在市役所沒有開門。」
「哦。」少女說不下去了,乾脆低頭。
「不過如果你真決定好了,我們可以去旁邊的咖啡廳邊吃早餐邊等。」
「嗯……」
「決定要去?」
「嗯,長痛不如短痛。」
「什麼?」
「呃,我是說擇日不如撞日。」少女抬起頭,黑漆漆的眼睛就像兩潭深水,「我沒有反悔。」
神山己風挑了挑眉,心底的小人已經開始提前慶祝勝利,嘴上卻仍淡淡道,「如果你覺得早,也無所謂的。我說了我可以等,催你結婚什麼的以後都不會發生了,放心。」
「不,我們今天去吧。」淺井千尋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低頭,「我之前是因為緊張……一想到去了市役所入了籍,從此就要從淺井千尋變成神山千尋……」
說到【神山千尋】這個名字的時候,己風明顯地看到少女臉紅了。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心底的小人高聲歡呼著倒下了——慶祝吧,他已經贏了。
「神山千尋,」他笑著咀嚼這個名字,不知為何這四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就像有著一種魔力,讓人忍不住就會覺得,它美得像他的聲音一樣,「很不錯的名字啊。」
然後他如願地看到了少女更紅的耳根。
「既然如此,我們就快去快回,免得生出些多餘的事端來。」導演先生如願以償,聲音也比之前溫暖了不少。
其實他也知道淺井千尋的顧慮在哪裡。如今《DARK MOON》正在熱播,她作為主創團隊之一收到的關注度簡直可以稱之為狂熱,任何一點點蛛絲馬跡都會被有心人看到並爆出來。而隨著《絲絨》的重新開拍,人們也已經把目光再一次聚集到這裡。原本打敗藤江真以後淺井千尋心裡已經沒有多少負擔,但上次被人推下樓的事情一直在她心裡橫亙著抹不去,如果這時候公開結婚的消息,絕非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所以他才會同意悄悄地先辦手續,至於婚禮,就放在《絲絨》明年上映之後。
自己這一招先揚後抑的手段可以說完全戳中了淺井千尋的軟肋。她這個人就是吃軟不吃硬,一看自己示了弱又被拒絕而傷心,立刻她就忍不住了。這樣也好,總是要做出一個決定來,而神山己風所欣賞的淺井千尋,正是那種不論何時做出決定,都一定是經過冷靜考慮的人。
就是不知道婚後他們倆如果有分歧,都這麼強勢的話該聽誰的了。
誰對就聽誰的,不過……老婆永遠沒有錯!
開車的己風握緊方向盤,從現在開始,他要默默地在心裡催眠自己了。
到達市役所的時間剛剛好。兩人頂著大大的墨鏡走進大門,找工作人員,領取表格,然後回到車上填寫。就在兩人已經填寫完畢,準備重新返回市役所時,淺井千尋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緊接著神山己風的電話也如法炮製。
兩人都有些詫異,隨即己風便拿了手機下車。淺井千尋接通電話,西園寺妙的聲音就急匆匆地傳了出來。
「千尋,接下來可能要出事,你不要慌,一切有我。」
淺井千尋被這劈頭蓋臉的一句給說得有點懵,「妙姐,發生什麼事了?」
「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無非就是幾個到手的廣告沒了……」西園寺妙在電話裡說道,「總之你先來事務所。這幫可惡的人,偏偏挑了社長不在的時候!」
電話被莫名其妙地掛掉,淺井千尋一臉迷茫地望著手機螢幕發呆,神山己風開了車門坐進來,臉色很不好,看到她在發呆,隨口問,「誰的電話?」
「妙姐。」
「怎麼了?」
「沒什麼。」淺井千尋回答,「談好的幾個廣告沒了。」
想了想,她開口道,「你臉色不好,是電話的緣故?」
神山己風點點頭,決定告訴她,「《絲絨》贊助商要撤資。」
「全部?」淺井千尋驚訝地瞪大眼睛。
「全部。」神山己風緩緩答。
chapter 120
結果也沒能再回市役所把表格交了,神山己風就載著淺井千尋去了LME事務所。路上,黑髮少女看著身邊人那沉水如潭的臉龐,感受著他身周散發的冷氣,想了想還是問道,「你缺錢嗎?」
神山己風回頭看了她一眼,不屑回答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反問道,「你缺廣告費嗎?」
「不缺。」淺井千尋誠實地搖頭。
「我也不缺。」神山己風道。
「那你臉色這麼差。」少女撇嘴。
「你知道原因。」男人面不改色。
「……」
不就是沒交成婚姻屆麼,至於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操心那些投資贊助呢。
淺井千尋心裡默默吐槽。
「你說這會不會是誰故意的?」吐槽歸吐槽,她還是願意動一動腦子的。兩個人同時出事說是巧合也有些過了,就算是她這樣平時不關注這些伎倆的人都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氣味,「會不會是大怪獸或者我嬸嬸在考驗我們?」
神山己風想了想,搖頭,「不至於。你別總把淺井先生和花夫人想的這麼可怕,不是說過嗎,如果他們想阻止我們,就不會提前去我家給你打頭陣了。這事估計有點蹊蹺。」
「說的也是。」得到了他的肯定,淺井千尋也覺得自己父親不會這麼無聊。沉默了一會,她突然想到了最近這一陣子忙得腳不沾地卻又怎麼都不告訴她在忙什麼的西園寺妙,忍不住開口,「我覺得妙姐肯定知道點什麼,她最近總對我說她戰鬥在前線。」
神山己風這次沒有答話。
猜不出個頭緒,淺井千尋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上,「既然你不缺錢,為什麼還要找贊助商呢?」
「多的是人搶著想掏錢,我總不好拒絕。」神山己風的臉色稍緩,怒氣逐漸平靜下來,涼涼道,「我從開始拍電影起就沒有自己掏過腰包。」
瞧這話說的多狂妄……淺井千尋悄悄地撇了撇嘴,她出道以來也沒有墊進去多少好不好,她一開始就是白手起家的。看神山己風的樣子也沒有躲擔心,放鬆下來後她也開始開玩笑,「如果他們真的撤資的話,你要不要讓淺井重工來借你名打個廣告?」
神山己風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聲音中帶著笑意,「還沒接手呢就開始操心了,全國人都知道的名字還需要再宣傳?」
「我這是擔心你血本無歸,養不起我,必須提前為自己打算。」少女辯駁。
神山己風一聽,徹底樂了,「好啊老婆大人,到時候就拜託你多多提攜多多幫助了。」
「沒問題。」某人豪氣萬丈。
被她這麼一鬧,神山己風最後一點的怒氣也沒了。雖然沒能達成今天的目標,不過既然淺井千尋心裡已經同意,改天處理完手邊的事再回來交表也是一樣的。他現在只想去搞清楚到底是誰在這時候給他下絆子,耽誤結婚相當於破壞姻緣,這種人真是不可原諒。
到了事務所,淺井千尋和神山己風告別後就直接上了四樓去找西園寺妙。她有預感事情肯定不止如此,有人要整她,光是破壞幾個廣告合約遠遠不夠,也許才剛開始也不一定,但最後目的肯定是要讓她在這個圈子裡混不下去。
倒不是淺井千尋不在乎。如果是剛入行那會,也許她會非常緊張害怕又無措,但如今她已經不是那個全身只有80岡、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她已經站穩了腳跟,又和大怪獸恢復了和諧的父女關係,作為全日本排的上號的富二代,她還真沒把什麼陰謀詭計放在眼裡——拼實力她不怕,拼爹她更是巴不得。
推開演員組辦公室門,淺井千尋一眼就看到了臉色很不好的西園寺妙和松島部長。
「怎麼回事?」她坐到兩人面前,開始詢問事情緣由。
「千尋……」西園寺妙神色複雜地看她,隨即愧疚地歎氣,「是我辦事不利。」
「幾個廣告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淺井千尋不甚在意地擺手。
西園寺妙和松島對視了一眼,松島醞釀了一下後,決定告訴她最新動向,「千尋,不光是幾個廣告,還有走秀,電臺通告,報紙雜誌平面……剛才我接到了緒方導演的電話,《DARK MOON》那邊有人要求夭折你的戲份,否則就撤資。」
「很明顯,」緊皺著眉,松島下了結論,「對方打定主意要封殺你。」
淺井千尋怔,纖長的手指點上自己的鼻子,「封殺我?你確定?」
她看向西園寺妙,後者點點頭,倒是沒有露出和松島一樣憂心忡忡的表情,就是有些陰沉。
事情真是有趣了。
望著又去忙的松島部長的背影,淺井千尋指關節不緊不慢地敲了幾下桌子後,抬起頭慵懶地看向西園寺妙,慢吞吞地喊道,「妙姐,現在是不是該告訴我你最近在忙什麼了?」
西園寺妙面色僵硬。
「和這些事有關吧?」少女說得慢條斯理,「我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了完全無法確定目標,唯一明確戰過的就是藤江真了,可她還不至於有這麼大的能量封殺我吧?」
西園寺妙低聲地嘀咕,「誰說的,她借刀殺人的本事大著呢。」
淺井千尋習慣性地眯起了眼,「繼續。」
自知開了頭就無法停下來,西園寺妙無奈地歎了口氣,攤手,「我也只是猜測而已。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局早就已經布下了,雖然後來《絲絨》試鏡的時候你正大光明地打敗了她,可誰敢保證她就此對你放開心結了?千尋,別忘了推你下樓的那個東歐丫頭。」
提到墜樓事件,淺井千尋的臉色不太好,「你的意思是這事和藤江真也有關。」
「很明顯。」西園寺妙聳肩,「多得是人看不得你好,隨便一拉就是一個同盟者。你如今風頭正健,光明和陰影成正比,也許哪天藤江真振臂一呼,還真能集結出一隊恨不得你死的隊伍呢。」
「……」淺井千尋不爽了,「神山導演真是禍水。」
「不光是他的原因。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在哪裡都一樣,嫉妒是原罪。」西園寺妙說著,忽然笑起來,「你怎麼只想神山導演,不想想還有敦賀蓮呢。」
「和前輩有什麼關係?」淺井千尋吃驚地看自己經紀人。
「你們是公認的螢幕情侶好嗎!私下關係又那麼好。」西園寺要翻白眼了,「不要有了神山己風就完全不再關心別人了好不好。」
淺井千尋徹底無語,半晌才小心翼翼問,「我和前輩真是……公認的?」
西園寺妙點頭,「公認的。」
「太可怕了。」少女毫不掩飾地打了個寒顫。
她和全日本最黃金的兩個單身漢一個是螢幕情侶一個是真•情侶……被嫉恨這種事,可以理解,真的。
「不對,話題收回來。」少女重新板起臉,「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最近在忙什麼。」
西園寺妙乾笑了兩聲,硬著頭皮回答,「在打仗。」
「跟誰?」
「一幫以紈絝為代表的人渣。」
「理由。」
「他們想要你陪他們吃飯……之類,種種,等等。」
「……」
感覺到周身氣溫驟降,西園寺妙連忙拍著胸脯邀功,「你放心,全部被我擋回去了!任何回扣紅包賄賂統統沒要,不論是誰來找我都只有一個答案,沒門。」
看了一眼面色已經陰沉到底的自家藝人,金牌經紀人頭皮發麻。她一開始不想說這種事就是知道淺井千尋肯定會生氣,所以就想著把所有的事端全部在自己這裡滅掉,絕對不會讓任何人過界……結果她現在還是壓不住了。
死寂。
雞飛狗跳的演員部門大廳裡,部長桌前坐著的兩個人之間卻彌漫著死一樣的寂靜。西園寺妙看著平靜的淺井千尋,清楚地知道這姑娘是徹底怒了。
歎氣。事情果然還是鬧了出來,她幾乎可以肯定這次針對淺井千尋的封殺是那些人耐性用盡的不擇手段,可憐她只是一個小小的經紀人,在演藝圈這個地方雖然有著一席之位,但出了圈子,就真的什麼都不算了。至於這些人選擇對淺井千尋出手,其中有沒有人在側旁煽風點火或乾脆選擇合作,就不是她查得到的消息了。
說來也是淺井千尋家裡做的太過順從她的心意,自從這姑娘流露出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背景的意思後,就真的沒人能查出她的真實出身了。如今所有能查到的履歷都是被做過假的,淺井這個姓又很普通,淺井千尋入行時一窮二白誰都知道,幾乎沒人把她和淺井重工這種大型怪物聯繫在一起。
西園寺妙也很清楚大小姐的身份對千尋來說並不適合曝光,甚至會給她帶來困擾,可有些時候,適當顯露實力也是必要的。
這就要看淺井千尋要怎麼處理這次封殺了。
「妙姐。」沉默許久的淺井千尋終於開口,聲音冷冽得如同深海冰山,語氣卻又平靜得可怕。
「在。」西園寺妙不自覺地坐直。她家的藝人,氣場永遠就是這麼強。
「給我一份名單。」黑髮少女面色平靜,仿佛在說最輕鬆的話題,「現在就要。」
西園寺妙突然就血液沸騰了。
幾分鐘後,淺井千尋不緊不慢地點了點手中列著一行名單的薄薄的紙,撥通了國際長途。
在等待電話接通的短暫時間裡,她問了經紀人一個問題,「這些人……出價多少?」
西園寺妙怔了怔,說出了一個數字。
淺井千尋難得地嗤笑一聲,豎起了一根手指,「你去跟他們說,至少這麼多。」
「這是多少?」西園寺妙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淺井重工在東京地區一天的成交額。」少女說得慢條斯理,「具體數位你可以去問松原悠河,他會告訴你……早上好,爸爸。」
後一句是對電話裡明顯有著暴躁起床氣的淺井潤說的。
大半夜被吵醒,淺井潤憤怒得想摔東西,結果在聽到電話那頭淺井千尋一句「爸爸」,火氣忽然就消失無蹤了。
「哈,太陽西邊出來了。」淺井潤懶洋洋地靠上床頭,對於自己女兒的德性那是知女莫若父,一聽這個稱呼就知道她有事要說了,「說吧,又怎麼了。」
「兩件事,你想先聽哪個。」淺井千尋說著,補充道,「兩個都和你有關。」
「說來聽聽。」電話那頭的人輕笑。
「第一……」黑髮少女說得慢吞吞的,「今天早上我和神山己風去了市役所,領到了婚姻屆的表格。」
噗——
噗——
兩聲噴水聲同時響起,淺井千尋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西園寺妙,後者乾笑著擦了擦嘴。看來淺井先生和自己一樣反應啊……這倆小情侶還真是……
雷厲風行……
面無表情地等到電話那邊的動靜消失,淺井千尋總算把一開始就拿遠的電話放回耳邊,「我可以說第二件事了嗎?」
「說!」淺井潤沒好氣地開口。
淺井千尋看了一眼桌面上薄薄的一張紙,嘴角詭異地翹了起來,「有人出了高價,想跟你女兒我喝一杯……爸爸,你有興趣圍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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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拼爹誰不會啊!
打臉誰不會啊!
我們家千尋別的不會,專治各種不服的本事大著呢。
……突然好同情藤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