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三劍客位面70
當叛軍大軍壓境,將領地團團圍住的時候,領地周邊幾個重要的鎮子裡,平民百姓早就嚇破了膽。
「鎮長,要不,我們……先投降?」
有人向鎮長建議:「叛軍的目標是在甜水鎮朝聖的國王陛下,和我們有什麼干系?」
「不行,聽說叛軍裡有不少是比利時來的雇佣兵,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家伙。咱們就算是投降也沒用,別說這幾年辛苦積攢的家業,連小命都要丟了。」
關於比利時雇佣兵的傳說早就在領地上傳遍了。他們都被描述成海盜的樣子,戴著眼罩,手臂上裝著恐怖的鐵鉤,見人就殺。幾個鎮子上各家各戶的孩子們,聽了這個故事之後,沒有一個夜裡敢哭的。
鎮長左右為難,只管支吾:「國王陛下、領主夫人他們不會放著咱們不管的吧?」
領主夫人確實不會放著他們不管。甚至早在數月之前,領地上就開始著手進行各項戰備,在鎮子周邊修了各種工事。
如今,鎮上的婦孺都被送去了事先修好的安全屋。余下的男人們則都留在鎮子裡,猶豫著要不要與叛軍作對,保衛自家的財產。
「好消息,好消息!」
這時從甜水鎮傳來了好消息:「國王陛下派遣火~槍手和禁軍來幫咱們守衛了。」
鎮長精神大振,抖擻地起身,問:「他們來了幾個人?」
傳消息的人想了想,回答:「有十幾個禁軍!」
十幾個?只有十幾個禁軍?
鎮長臉色忽變,連聲音都抖了:「那……那有多少位火~槍手?」
「一……一個!」傳消息的人也終於意識到這恐怕不是那麼回事兒。
一個火~槍手,十幾個禁軍?
鎮子外面是一片又一片的叛軍營帳。
鎮長含淚默念:國王陛下、領主夫人……感謝你們的心意!
這天從甜水鎮上來了十幾個穿著制服的男人,中間還混著一個普通平民服飾、瘦瘦的高個子。
十幾名制服青年中,領頭的那個向小鎮鎮長的慢悠悠地鞠了一躬:「我是國王麾下的火~槍手,我的名字叫達德尼昂。是領主夫人安排前我來,帶領大伙兒保衛你們的小鎮,保衛各位的生命與財產。請各位放心,有我們在這兒,各位實在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
鎮長身體顫抖著,上下牙輕輕相叩,發出的的的響聲:「怎……怎麼能不擔……擔心?」
達德尼昂立刻向側面滑開一步,露出他身後那個瘦高個兒。
「拜托,就衝著有這位在,你們也該對我們多點信心呀!外頭那些叛軍,壓根都不是事兒。」
鎮長帶頭,鎮上的人們都瞪著眼盯著這個人,半天,誰都不敢相信:竟然是這一位,來到了他們鎮上。
奧爾良公爵是一個身材不高的青年,面目頗為英俊,但多年來沉溺酒色已令他的臉孔略顯浮腫。
此刻,奧爾良公爵正威風凜凜地站在陣前,任憑風將自己的鬥篷向身後揚起。
站在他身邊的是謝芙勒茲公爵和比維斯將軍。他們占據了一座地勢較高的位置,得意地觀察面前的小鎮。鎮子只在交通要道上布置了寥寥幾座工事,都是石頭房屋改建的,看不出有什麼特別。
「我以為兄長會逃去哪一座大城市,至少也該去一座城堡,哪知道兄長竟這麼『虔誠』,跑來了甜水鎮。」
「這樣的小鎮,有兩位麾下的精兵強將,還有那些比利時雇佣兵在,恐怕十分鐘不用就能拿下來了吧?」
奧爾良公爵望著眼前的小鎮,他身邊的公爵與將軍聞言同時得意地笑起來。
最為貪婪的雇佣兵最先攻了上去,這些人慣於恃強凌弱,見到眼前的小鎮不見有重兵把守的樣子,頓時先行一步,准備衝進鎮子之後大肆劫掠一番。
奧爾良公爵不再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小鎮上,相反,他和另兩位一起暢談起對未來的暢想,美滋滋地幻像自己已經坐在了王座上。
誰知沒過多久,眼前的陣地上忽地響起一陣大喊。奧爾良公爵再將視線轉回,發現那些比利時雇佣兵們竟然紛紛逃了回來。
「他們人很多嗎?火力很強大嗎?」奧爾良公爵連忙派人去問。「如果都不是,跑什麼跑?」
誰知這些雇佣兵們瞬間跑得一個都不剩,頭也不回。唯有那位稍有些「職業道德」的頭領留下一句解釋:「這仗……沒法兒打!要打你自己打!」
叛軍出師不利,奧爾良公爵臉色鐵青,立即下令,步兵列成方陣,迅速發動進攻。
這次他也不敢將視線移開戰場了,他凝神望著通向小鎮的道路。
步兵們扛著武器,慢慢向小鎮靠近。鎮上卻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只是在步兵漸漸靠近之後,一座拆去了風車的磨坊上空,升起了一面禁軍的旗幟。
奧爾良公爵頓時被氣笑了:「那些雇佣兵這樣也能被嚇跑?王兄帶了多少名禁軍前往甜水鎮?兩百名有嗎?」
過了幾分鐘,叛軍離小鎮更近。而磨坊上空的禁軍旗幟撤下,又重新升起了一枚火~槍手的旗幟。
奧爾良公爵「嗐」了一聲,剛想說:那火~槍手的人數就更少了。
誰知劈裡啪啦,槍聲響起,道路周圍的幾處工事紛紛向四處射擊。叛軍四散躲避,狼狽不已。
「堅持住,他們人少!」奧爾良公爵拔出腰間的佩劍,做出一個衝鋒的姿態。但他現在置身於後方的後方,根本沒人聽見他的號令。
很快叛軍也穩住了陣腳,試圖用大量的火力壓制住那幾處防御工事,一舉衝進鎮子。
誰知,叛軍中忽然有人驚恐萬狀地大叫出聲:「那是,那是……」
「是聖人!」
「聖希刺克厲夫!」
奧爾良公爵愕然:聖希刺克厲夫?
聖人也願意出面干涉俗世的爭權奪利嗎?
「啊,他又一次死而復生了!」
「你們誰搖搖我,我是不是在做夢!」
小鎮跟前的叛軍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些人抱著手中的火銃發愣,另一些人干脆放下了武器,老老實實地跪在地面上,開始大聲祈禱。
甜水鎮的「聖人」希刺克厲夫之名,在法國境內流傳甚廣,即使是叛軍,也有不少人聽說過。
奧爾良公爵無能狂怒:「不可能,這不可能!」
「不可能有人能死而復生。」
他無意中暴露了自己的信仰——只信權力,不信上帝。
「那是巫術!是障眼法!不要相信。」
謝芙勒茲公爵趕緊提醒他的士兵,並且命人趕緊上前增援。
「千真萬確——」
第二批逃回來的叛軍衝他們的統帥大喊。
「不是什麼死而復生,是對方根本就不會死——」
「是呀……明明看見他剛剛被擊中,然後就慢慢消失在空中。下一刻他就又衝出來……」
「這一定是上帝,是上帝在阻止我們進行這場愚蠢而不義的戰爭。」
第三批叛軍逃了回來,進一步散步了不利的消息。
奧爾良公爵的佩劍卻兀自指向空中,他大聲喊:「一個人又怎麼能左右得了戰局?所有人一起衝過去,只要五分鐘,這場戰鬥就結束了!」
第四批逃回來的叛軍驚恐萬狀:「不止一個聖人!」
「上帝是在保護這裡所有的人。」
「每個人都是這樣,明明看著已經打倒了,一轉眼又衝了出來,舉起槍繼續打咱們……」
奧爾良公爵搖搖晃晃地向前走了兩步。比維斯將軍遞給他一副最時髦的單筒望遠鏡。
奧爾良公爵將鏡筒抽出,托在眼前,向小鎮的方向看過去。
他真的看見一個身穿禁軍服飾的男人,剛巧被火~槍打中,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那具身體就此倒在塵埃中,漸漸消失於無形。
奧爾良公爵驚疑萬狀,手中的望遠鏡一抬,就見到剛才倒下去的那名禁軍又愉快地跑上前,撿起此前落在地面上的武器,叫喊著向前衝鋒。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叛軍都有精神錯亂的風險,奧爾良公爵覺得自己也是這樣。
第五批……奧爾良公爵心想,他自己就是第五批逃跑的叛軍。
於是他收起望遠鏡,也不顧身邊將士環繞,轉身就跑。
謝芙勒茲公爵大為驚愕,倒是比維斯將軍顯得鎮定些,發號施令:「暫時停止攻擊……撤退、撤退!」
「不要留下來祈禱,除非你們想被俘虜!」
小鎮的居民們做夢也沒想到,甜水鎮的聖人,聖希刺克厲夫,竟然親自到他們鎮上幫助他們防御叛軍。
不過想想也是,希刺克厲夫當年正是在守衛甜水鎮,保護紅衣主教不被刺殺的時候,獲得了上帝的眷顧,擁有了「不死之軀」。
希刺克厲夫一到,頓時誰也不怕了。
沒人再懷疑那個火~槍手和那十幾個禁軍,有聖人在,誰還怕叛軍?誰還怕雇佣兵?
但是奇跡發生了,有聖希刺克厲夫在,那十幾名禁軍竟然也同時擁有了「聖人」的屬性。
他們面對叛軍的槍林彈雨,毫無畏懼,動不動就衝鋒。一旦被擊中,他們就像希刺克厲夫一樣,慢慢變透明,消失在叛軍眼前。下一刻,他們又像是神兵天降一樣,衝到叛軍面前……
鎮上的男人們心想:他們這還有什麼好怕的?
這些在一個小時之前還在懷疑人生的男人們,此刻都覺得是時候展現自己的男子氣概了,紛紛抄起家伙衝了上去,卻被那名叫達德尼昂的火~槍手攔在了一條線後面。
「伙計們,」達德尼昂鎮定地說,「危險的事就都交給這些受上帝眷顧的人去做!」
他耳邊聽著前頭希刺克厲夫在反復教導後輩們「輕傷不下火線,重傷趕緊下線」的十二字真言,雙眼則誠懇地望著眼前這些激動萬分的「土著」們。
「連我自己,都被他們強制留在後方,不讓上前呢!」
作者有話要說:
祝童心未泯的大家兒童節快樂(▽)
第197章 三劍客位面71
達德尼昂從巴黎帶來的一百多名「禁軍」,在保衛甜水鎮的戰役裡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他們很快在當地居民之中得到了一個外號,叫做「准聖人」。意思就是他們和希刺克厲夫一樣,不懼槍炮,有著起死回生的神奇能力。
連羅蘭在莊園裡開自己人內部會議時都這麼說:「我們的『准聖人』總人數在三百人左右,加上各城鎮事先建好的工事,安德烈公爵建的作坊能夠提供充足的彈藥,足夠我們抵擋一陣子。」
理論上,所有進入位面的「觀眾」都是「准聖人」,擁有隨時隨地「死而復生」的能力,但是像安德烈公爵、日瓦戈醫生這樣人物需要另有安排,不能一股腦都派到戰場上去。
「准聖人」們相互看看,都是面露欣慰——這兩天他們被人感激慣了,在位面裡的得到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是不可比擬的,甚至令他們飄飄然。
「爽,太爽了!」
人人都這麼說。
但是羅蘭依舊眉頭深鎖,頗有幾分憂色。
達德尼昂關切地問:「親愛的妹妹,怎麼了?還有哪裡不放心的,說出來大家一起商量。」
人們紛紛扶額:所有人都覺得達德尼昂大言不慚,把年紀比他還要略長一兩歲的米萊迪稱作「妹妹」。
羅蘭卻早已經習慣了達德尼昂/安德烈亞的脾性,直接將稱呼問題略過,一邊思考一邊說:「如果我是叛軍的領袖……」
她頓了頓,心說如果這場叛亂和那位謝芙勒茲夫人沒關系,那就真見鬼了。
「我的軍隊已經團團圍住了整片領地,但卻沒辦法突破邊境上任何一個戰略要地,無法控制道路,無法前進一步……」
這幾天來,叛軍的境遇確實如此,無法前進半步,又是雙方打著打著其中一方會突然跪下來祈禱——這仗,確實沒法兒打呀。
「那麼我會選擇封鎖,避免與對手的直接衝突,控制對方的物資進出,憑借我的兵力優勢將對方完全圍困。」
參加內部會議的人大多認可地點頭:「是有這個可能。」
「畢竟領地才是缺乏物資的一方。」
羅蘭原先估計領地上儲備的糧食只能夠供應兩周,但是進一步清點之後發現,安德烈公爵動手動得早,包括甜水鎮在內的幾個大鎮儲備比較足,現在估計所有的糧食可以供應三周。但再長就難了。
此前達德尼昂和他的禁軍伙伴們還遇到過叛軍當場跪地投降,要求前往甜水鎮朝聖的,最後達德尼昂還是婉拒了,勸那些投降的叛軍各自回鄉,在家鄉的教堂祈禱就好——主要是糧食供應跟不上,填不飽那麼多肚子。
「就整個法國來看,白金漢公爵在清教徒問題上遇到了點小麻煩,因此英國人被阻在雷島;西班牙人和奧地利人因為王後的表態,現在都在觀望;比利時和尼德蘭表示法國內戰不管他們什麼事,除了雇佣兵之外,暫時沒人對法國有興趣。」
「所以我們唯一的對手就是圍住我們的叛軍。」
「但現在的局面是,我們被四面封鎖,圍在一小片領地上。對方很有可能從此避免與我們交戰,只是一味封鎖,不讓物資進入領地。試圖硬生生困死我們。」
「各位有什麼看法?」羅蘭征詢意見。
進入位面的觀眾們難得體驗一把軍事決策,頓時七嘴八舌商議一通,好不容易得出結論,竟然是:「必須要有援軍。」
——援軍?
羅蘭頓時想起,國王那邊一直在期待著紅衣主教能給他們帶來援軍,對在本地緊急征兵並不抱希望。
領地上固然有十萬民眾,但是去除婦孺和老人,能上陣的青壯最多只有兩三萬人,而且未經訓練,不能熟練使用各種武器,不能作為精兵使用。
對領地上這些普通「土著」,羅蘭和達德尼昂意見一致,他們希望盡最大努力保護平民的安全,危險的事都交給進入位面的觀眾們來做。
如此一來,援軍就成為他們最大的希望。
可是上次紅衣主教只身到訪甜水鎮,竟爾連國王夫婦的面都沒見,就匆匆離開了。他還曾留下話,希望羅蘭能夠「相信」他。
她當然相信他,然而她也隱隱約約有預感,事情可能並不會像人們所希望的那樣發展。
果然,不出幾天,消息送來:紅衣主教與奧爾良公爵結盟了。
謝芙勒茲夫人在一座屬於丈夫的鄉間別墅裡反復踱步。門外傳來說話聲,奧爾良公爵與謝芙勒茲公爵兩人並肩走進來。
「公爵夫人,恭喜您,您每一件事都說中了。」
奧爾良公爵向謝芙勒茲夫人行禮,謝芙勒茲公爵在一旁顯得很得意。
「這麼說來,紅衣主教大人確實已經將他手中的那些重要力量都交給您了?」謝芙勒茲夫人並不理會丈夫,她只管盯著眼前這位王弟,也是她心目中,法國未來的國君。
很快歷史就要被改寫了——這個時刻因此而令人激動。
「可是夫人,」謝芙勒茲公爵不太甘心被無視,提醒一句,「紅衣主教在政見上一直支持國王陛下,突然倒向公爵,會不會有問題?」
謝芙勒茲夫人搖搖頭,胸有成竹地說:「不會,紅衣主教確實支持國王,或者我們也可以說,他支持的是王權,他要建立的是一個王權高於教會的社會,而不會在意王座上坐著的具體是哪個人。」
兩位公爵一聽:有道理,紛紛稱贊起謝芙勒茲夫人冰雪聰明,見識通透。
「紅衣主教致力於建立的,叫做『絕對主義』。」謝芙勒茲夫人故弄玄虛,丟下一個十九世紀才第一次出現的名詞,就讓那兩位自己去琢磨。
這樣高深莫測的學問固然為謝芙勒茲夫人再次贏得不絕於口的稱贊。但是奧爾良公爵最終還是將問題拋向這位他所仰仗的「女謀士」。
「之後該怎麼辦?」
「我們的士兵在甜水鎮『聖地』跟前就像是著了魔一樣,根本無法攻入半步。現在兵營裡的士兵對於告解神甫的需求極大,他們都很擔心進攻甜水鎮是違背天主的意願,將來會墜入地獄。」
「這很簡單,不要讓他們攻擊。只要在原地駐守,封鎖道路,卡住關鍵物資的運輸,甜水鎮是紡織中心、是香料中心,但是不產糧食。」
「圍困一段時間,他們自己就會崩潰了。」
謝芙勒茲夫人極有把握,「不過,你們可得安排人看好那些周邊的城鎮,打擊走私——畢竟現在運糧進去獲利極其豐厚。對了,還有所有可以制造槍械和彈藥的材料,都要嚴格封鎖。」
「沒問題,只要不是進攻甜水鎮,士兵們再沒有理由不肯拿槍!」
奧爾良公爵愉快地回答。
「到時候王兄恐怕會嘗試試圖突圍,夫人能否神機妙算,算出他們會從哪個方向逃亡?到時候我安排重兵把守。」
謝芙勒茲夫人這時已經起身,准備離開了。聞言她回過頭,盯著奧爾良公爵,美目流轉,輕輕地笑了一聲:「到時候必然會通知兩位的。」
奧爾良公爵面露興奮,大約在想他的「女謀士」果然了得,神機妙算,一切盡在掌握。
而他身邊的謝芙勒茲公爵卻突然面露陰郁,輕輕地哼了一聲。
紅衣主教與奧爾良公爵結盟的消息傳到甜水鎮的時候,人心陡然發生了變化。
希望破滅了——沒有力量會來救援甜水鎮了。所有人都背棄了國王。
驚懼、憤怒、哭泣、咒罵……各種各樣的情緒頓時在絕望到來的時候完全爆發出來。
教堂成了人們寄托希望的唯一去除,本堂神甫弗勞倫在教堂裡點亮了長明燈,供人們晝夜祈禱。
羅蘭走在甜水鎮的街道上,耳邊四處回蕩著哭聲。她突然聽見有人大聲喊:「米萊迪,米萊迪,我們該怎麼辦?」
她只能回身向聲音來處頷首致意,用開朗的聲音說:「會有辦法的,能找到出路的。畢竟聖人就在我們身邊。」
還能怎麼說呢?——為了穩定人心,她自己必須先表現出勇敢與堅定。
然而她內心也確實是堅定的,並未受到新來的壞消息影響。
她甚至認為,上次紅衣主教深夜來訪,只見她一個人,就是為了這一天,為了這個消息到來的時刻。
為此他特別地說明了一些話,挑明了一些事。總之從那一晚之後,一切都不必再說,兩人甚至不需要再聯系——默契這種東西就是很神奇,羅蘭似乎覺得從那一刻開始起,他們的想法完全同步,甚至她想到他有一天會和奧爾良公爵結盟。
果然,她這樣一表態,周圍的哭聲漸漸轉小,問問題的人轉而開口:「米萊迪,我們都聽您的。」
教堂的鐘聲響起,羅蘭算算時間,知道國王召見各統領和領主夫婦的時間到了。她快步趕去屬於國王的那座新式小樓,一進客廳,就聽見特雷維爾先生在唉聲嘆氣。
「這是我們第六次打通運輸通道的努力失敗!」
路易十三面帶悲憫,問了一句:「有人員損失嗎?」
人員損傷是一定不會的,因為出發嘗試與附近糧食產區聯系的,都是「准聖人」,因此安全無虞,只是運不進糧食而已。
埃薩克先生一抬頭,剛好見到羅蘭進來,順口問了一句:「糧食供應還剩下多少天?」
「三到四天。」羅蘭平靜回答。
小客廳裡所有人,包括國王在內,眼神都是一窒。
羅蘭在一個角落坐下,問特雷維爾先生:「六次失敗,都是在同一個方向上嗎?」
特雷維爾搖頭嘆氣:「米萊迪,我們真的沒有那麼執著。我們只是在每一個方向上嘗試。誰知道這麼不巧……」
羅蘭馬上接口:「也有可能是太巧了。」
她聽特雷維爾先生說起,頓時察覺一點,火~槍隊和禁軍之中,很可能有內奸。
羅蘭:竟然有內奸?……這可真是太好了。
第198章 三劍客位面72
按照特雷維爾先生先生的說法,甜水鎮六次嘗試打通運輸通道,將領地外的糧食運進來。
六次嘗試,由不同的人,在不同時間、不同方向,選取了不同的道路,毫無例外都告失敗——這就不由得人不聯想了。
特雷維爾先生聽了羅蘭的意見,雖然他極不願意承認,可又不得不表示同意:「確實有這個可能,國王的火~槍隊裡出了內鬼。但也有可能是埃薩克先生那裡,甚至是鎮上的人……」
羅蘭卻笑著一拍雙手:「太好了!」
所有人都詫異地抬眼:太……太好了?
於是羅蘭環視一周,確定面前幾位都是與路易十三利益直接相關的核心人員,她將自己的計劃緩緩說出。
眾人聽得面面相覷,誰也沒想到,羅蘭提出的計劃,竟然是「斬~首行動」。
當路易十三本人親耳聽到這個計劃的時候,自己也非常驚訝:
「特雷維爾先生,我最值得信任的統領,你說的竟然是……『突圍』嗎?」
特雷維爾先生:「陛下,請原諒我的加斯科爾口音,但是我們確實建議您『突圍』,從領地西北前往阿爾薩斯。在那裡,一直向您效忠的德·奧涅金伯爵可以幫助您,將您送往神聖羅馬帝國,在那裡,您的王後可以庇護您……」
路易十三鐵青著臉。
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火~槍隊統領,建議的竟然是讓他隨同王後一起逃亡,然後將自己置於妻族的庇護之下。
他當然不可能滿意。
但是局勢迫使他不得不如此。甜水鎮所在的整片領地上糧食殆盡,百姓眼看就要挨餓了。運糧的途徑卻又都被叛軍掐住——這種時候必須盡快決斷,遲則生變。
誰知特雷維爾先生湊到路易十三耳邊,小聲說:「陛下,真實的情況是,目前我們的一切作戰安排,都會被對手事先『預知』。在您『突圍』的時候,奧爾良公爵一定會親自來攔截您,到那時,我們就借『聖人』的力量,出其不備,一舉將公爵擒獲。」
路易十三:……
他剛剛還覺得自己的手下太懦弱,只知道庇護他逃亡,現在才曉得竟然是這麼冒險的一個計劃。
特雷維爾先生「先抑後揚」的手法果然奏效。
路易十三一向是個羞怯、不善言辭的君主,多數時候缺乏主見,不敢拿主意。但現在聽見火~槍隊統領這麼說,他竟然心頭熱血上湧,點了頭說:「好——」
計劃就這麼拍板了。
准備工作立即鋪開。
因為是「假裝」逃亡,王後也需要與路易十三一起上路。羅蘭原本建議由擁有「准聖人」特質的依娜或者戴假扮王後,王後卻不肯。
「國王都敢於冒這個險,我又有什麼不敢的?」
王後向羅蘭下令:「伯爵夫人,你帶著博納修太太留在你的領地上,該承擔的責任,由我來承擔。」
羅蘭不得不暗自感慨:從叛亂發生至今,王後的反應,著實比國王更加堅定,也更加勇敢——難怪這一位王後在歷史上曾經作為太後攝政,保護了年幼的路易十四。路易十三應該感到幸運,他竟然能娶到這樣一位王後才對。
甜水鎮的物資供應這時已經接近告罄,糧食快要見底,伙食開始實行配給制,人們能夠分到的糧食都只有前幾天的一半。
安德烈公爵所主持的作坊,產出的槍械與彈藥,在過去的防御戰中也消耗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原材料與制成品僅夠支撐一次大規模的「突圍」。
因此這將是路易十三和甜水鎮的最後機會。
誰知就在這時候,羅蘭聽說了壞消息。
「聖希刺克厲夫」和達德尼昂手下那批「禁軍」,前來告知羅蘭與達德尼昂:「制作方又出『么蛾子』了。」
羅蘭一問,才知道制作方竟然開始限制進入位面的觀眾「重新登入」的次數。
「聖人」和「准聖人」們,之所以能夠在位面內發揮重要作用,正是因為他們擁有「不死」特性。在戰鬥中受到傷害,他們只要下線登出,過一會兒再重新登入就行了。
這不僅給他們提供了永遠掉不完的生命值,還給對手的士兵帶來了巨大的精神震懾。
雙方對峙到現在,叛軍裡早有一多半的士兵認為他們是在進行一場「不義」的戰爭,告解神甫的數量供不應求,每天都有人偷偷潛入甜水鎮,為的只是在甜水鎮上的教堂跟前「懺悔」。
在甜水鎮上,無論是「選手」還是「觀眾」,大家都覺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勢在必得。可誰知這節骨眼兒上,制作方突然改了規則。
羅蘭的貓貓露娜對這背後的原因門清:「蘭蘭,這是因為你的對手向制作方『投訴』了。她認為這是不公平競爭,憑什麼她手下都是會『死』的土著,而你手下都是『不死』的觀眾。」
羅蘭很想反駁:那你也想辦法多招募一點觀眾呀!
她當初是努力用美食和改善的生活條件,才招攬了這麼多「觀眾」到她身邊,讓「觀光團」進入位面的時候給她帶來各種各樣的物資。
達德尼昂想必也是如此,憑借他獨有的特質才吸引了那些「驢友」們進入位面。
他們前期做了這麼多努力,現在比對方有優勢,對方就投訴了?
這不是誰弱誰有理嗎?
達德尼昂他們和羅蘭一樣憤憤不平,可制作方的規定一經推出,就不會更改。他們雖然同樣提出了抗議,但在制作方回應之前,只能接受現實。
新的規則是:在位面中的觀眾如果受傷,可以選擇下線。但是下線之後在三十分鐘之內不能重新登入。可登入的總次數也設置了上限,每人只剩3次。
這意味著,這些觀眾們無法再表演「當場復活」的絕活。
「制作方這不就是要和我們對著干嗎?」
達德尼昂的「驢友」們紛紛埋怨。他們早就習慣了那種「百無禁忌」的作戰方式,任何力量他們都不放在眼裡。
可現在每個人都只剩三條命,大家一時都愁了起來。
達德尼昂勉勵他的伙伴們:「我的朋友們,你們想想看,大家進入位面,是想體驗到真實的戰場,真實的人生。」
「這樣一來,我們的生命對於自己將更加寶貴,更有意義,我們再也不能隨意揮霍了,不是嗎?」
大伙兒相互看看,紛紛點頭:「達德尼昂說的有道理。」
羅蘭則面對身穿禁軍服飾的年輕人:「而我能夠向大家承諾的是:三次登入機會,絕對夠用了。」
「我們只有這一次機會,但是我們要利用這次機會取得勝利。」
「是啊!」不知什麼時候,希刺克厲夫、安德烈公爵、奧涅金他們也都一起來到會議現場,來到羅蘭和達德尼昂的身邊。
「請算上我們,在必要的時候,我們也是你們的一份子,會和你們在一起。」
「不管怎麼樣,大家每人都還有三條命不是嗎?那麼這三條命我們就要用在刀刃上。來,讓我們好好商量決戰那天到底應該如何安排吧……」
國王夫婦打算「突圍」的消息很快在小範圍內傳開,事實上,所有得到消息的人都在密切監視之下。
他們與什麼人接觸,是否傳遞了信件或物品……所有消息都彙總到羅蘭這裡。
傍晚時分依娜匆匆找到羅蘭,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羅蘭點點頭,告訴依娜不需要再聲張。依娜應下,羅蘭則按照依娜說的,徑直前往甜水鎮鎮中心的教堂。
在那裡,她見到了在教堂前廣場上喂鴿子的阿拉密斯。
甜水鎮的人有喂鴿子的習慣,在噴泉一旁稍微灑上一小把谷物,成群的野鴿們就撲扇著翅膀撲過來大快朵頤。
即便是如今,戰事期間,糧食緊張,但是人們還是多少保留了些良善之心,見不得盤旋在廣場上的鳥兒們挨餓,有時會硬生生地省出一口口糧,到廣場上喂鴿子。
阿拉密斯就是時常在噴泉旁喂鴿子的人之一,時不時與其他「好心人」交談幾句。
這次他將手中最後一把谷物灑出去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天邊的紅霞映襯著一輪紅日慢慢沉向地平線,甜水鎮的小廣場上籠罩著一層玫瑰色的光。
阿拉密斯觀賞了一會兒落日,正准備離開,回頭忽然見羅蘭正站在他身後,衝他盈盈微笑。
「米萊迪,」阿拉密斯很紳士地行了一禮。
「您很聰明,知道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傳遞消息。」
阿拉密斯臉色略變,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被對方識破了。
於是阿拉密斯淡然地嘲弄一句:「消息已經送出去了,米萊迪,您難道還不快追?」
羅蘭頓時笑容更盛:「不必,不必!」
阿拉密斯一驚,腦子轉得飛快,瞬間已經明白:那是一個故意要讓奧爾良公爵知道的消息。
羅蘭等到消息送出去再來與阿拉密斯見面,是不想讓阿拉密斯對叛軍那邊後續有所提醒。
「您還記得我在亞眠曾經對您說過的話嗎?」
羅蘭問阿拉密斯。
她在亞眠曾經旁敲側擊地提醒過一次阿拉密斯,點醒他效忠的對像不應是謝芙勒茲夫人。
阿拉密斯頓時躬身,恭恭敬敬地牽起羅蘭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輕吻一下——這和他當初在亞眠時表現得一模一樣,他果然沒有忘記。
隨後,阿拉密斯揚起頭,對羅蘭輕聲說了一句話。
羅蘭頓時錯愕,旋即低頭思考,她的面部表情似乎被凝固,浸入她自己的世界裡,久久沒有回過神。
第199章 三劍客位面73
由於叛軍的圍困,甜水鎮漸漸陷入困境。這時候國王提出「突圍」,被認為是英勇之舉,是路易十三為了避免百姓受到傷害,避免「玉石俱焚」而做出的重要決定。
除了隨同國王陛下出行的火~槍隊和禁軍之外,甜水鎮還有很多「重要人物」決定陪同國王陛下一道突圍。
這一批人有男有女,多數身居高位,或者出身不凡,什麼公爵、伯爵、王子之類的頭銜,可以數出來一大堆。
甜水鎮的鎮長一向熱衷,見狀認為這是向上獻媚,爭取加官進爵的好機會。他一心鑽營,想在國王侍從的隊伍裡謀得一個位置。他甚至還動員了鎮上的青壯,打算不惜生命危險,護送國王陛下離開甜水鎮。
誰知卻被羅蘭勸住了。
「鎮長大人,你的職責是保護好甜水鎮,保護好鎮上的百姓。」
鎮長:……這哪兒行?
羅蘭補上一句:「您帶著百姓在天主面前好好為國王陛下祈禱,等到陛下脫困,自然會封你官職。」
她強調了「脫困」兩個字。
鎮長頓時清醒:對哦,國王陛下還未脫困。萬一這一次突圍之後國王依舊無法掌權,將來法國變天了,他們那些跟著突圍的人豈不是前途無望。
鎮長立即收起熱衷,老老實實地說:「那,那我就留在鎮上,與弗勞倫神甫一起,為國王與王後祈禱。」
羅蘭點點頭,心裡暗松一口氣。這一次她和達德尼昂集結了所有進入位面的「觀眾」一起出發,但是卻盡量避免帶上位面裡的「土著」,以避免無辜平民的「傷亡」。
他們選擇了一條特別的道路:沿著領地上開鑿的運河,順流而下,在下游的一座碼頭棄船登岸,再沿一條往西北方向去的大道前往領地邊境,預計將會在那裡遇上圍困領地的叛軍。
為此,甜水鎮的百姓們一起動手幫忙,將大批裝備裝載上船只,甚至還包括國王夫婦乘坐的馬車。馬匹們則歡快地躍入水中,帶著它們背上騎乘的火~槍手或者禁軍,一起沿河而下,在約定的地點跳上河岸,集結在樹林中。
羅蘭和博納修太太一起,陪伴著王後一起乘船抵達碼頭。
這時王後的馬車已經備好,王後一行人上車。羅蘭看看王後,見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臉色堅毅,並未流露出過分恐懼。
她們三人在馬車內坐定之後,車夫正要驅車前行,忽聽阿托斯的聲音在車廂外響起:「尊敬的王後陛下,我是國王的火~槍手,也是本地的領主,德·拉費爾伯爵。」
王後聽他自報家門,頓時扭頭看著羅蘭。
「我自告奮勇,想要來保護您的車駕,順便……保護我的妻子,希望您能恩准。」阿托斯在外大聲請求,聲音雄壯,言辭懇切。
王後頓時望著羅蘭笑了。
羅蘭頓時嘴角一抽。
她和阿托斯上次差點兒在弗勞倫面前動手,相互都想著把對方干掉。沒想到這種時候阿托斯還是趕來保護她?——這時候不用顧忌米萊迪那聲名狼藉的過去,不用考慮她胳膊上那朵百合花的烙印了?
但她根本來不及評價最近這段時日阿托斯的心態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出發在即,他們共同面臨的,是一場相當冒險的旅程。
王後默許了阿托斯的請求。
阿托斯立即默不作聲地登上馬車前面駕車的位置,坐在車夫旁邊。他手持兩管火銃,腰間佩劍,如臨大敵。
而羅蘭的情形和他差不多,她腰間佩著兩柄小巧玲瓏的手銃,博納修太太那裡還有兩柄,而王後手中,則握著一把長劍,還有一柄鑲著寶石的匕首。
——一場「假」突圍。
策劃者們確知叛軍將會得到消息,必將守在道路的另一頭堵截。
但依照奧爾良公爵的個性,想必會親自帶著叛軍前往,享受這一「力擒」王兄的大好機會。只要他能夠出現,這一場豪賭,羅蘭這一方就賭贏了。
果然,整個「突圍」的隊伍沒有走出多遠就遇上了叛軍,揚著屬於奧爾良公爵的旗幟。
奧爾良公爵騎在一匹高大的白馬上,得意洋洋地大笑:「多虧有謝芙勒茲夫人的神機妙算,王兄就這麼撞在我手上……」
陣地的另一邊,進入位面的「觀眾」們已經做好了准備,整摩拳擦掌,隨時准備衝鋒。他們的目標,就是那面屬於奧爾良公爵的旗幟,和旗幟之下那個蠢貨。
羅蘭從馬車裡探出頭,飛快地與達德尼昂商議,全然無視了阿托斯的一臉陰沉。
離開甜水鎮、假裝「突圍」的人數有限,加上國王與王後的儀仗,也只有六百人左右,在道路中央被人一堵,一旦有人從身後包抄,馬上就會陷入絕境。
但是這支勢單力孤的隊伍裡,卻有超過半數的人,相信他們一定能夠獲得勝利。
「伙計們,拿出你們大無畏的精神出來!」
希刺克厲夫大喊一聲。
「沒什麼好怕的,萬一中彈了就先回去看半小時位面直播,然後就又能回來了!」
「各位,千萬要珍稀這最後三次登入機會。真要『死』了三次,就沒辦法和大伙兒一起歡慶勝利了。」
羅蘭則囑咐達德尼昂:「你自己要千萬小心,你是……你是和他們不一樣的。」
她的意思是,達德尼昂是個選手,不具備觀眾們那樣的「待遇」,要是在戰場上掛掉那就真的得馬上退出。
但是這話聽在阿托斯耳中,就有點不入耳。
這名火~槍手坐在車夫身邊,悶悶地哼了一聲,「咵嚓」上了槍栓。他似乎真的吃了達德尼昂的醋,雖然達德尼昂一直堅稱,羅蘭只是他的「妹妹」。
誰知道這時候阿拉密斯和波爾多斯來了。
「阿托斯,怎麼,都到這節骨眼兒上了,終於開始憐惜你這位如花似玉的妻子了?」
阿托斯拋下妻子,一個人躲在巴黎的事,早就成了朋友們口中的笑柄。這樣一說,阿托斯立即感到十分郁悶。
誰知達德尼昂豪爽地招呼:「來吧,阿托斯,我們需要你!」
正黑著臉的阿托斯:……?
達德尼昂:「我認識阿拉密斯和波爾多斯的時候,他們都說你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因此在我心裡,就已經把你當做一個好朋友,一起結交了。」
波爾多斯大笑著稱是,阿拉密斯則只是溫文地點點頭,表示實情確實如此。
達德尼昂繼續向阿托斯一伸手,說:「來吧,大家既然都穿上了這身制服,就不能對不起我們發過的誓言和心中的信仰。讓我們抹去先入為主的偏見,放下那些捕風捉影的恩怨,向我們共同的敵人衝鋒吧!」
「伯爵大人,您和大家一起去吧。人人為我,我為人人——這句話你難道忘了嗎?」羅蘭柔聲說。
她明白達德尼昂的用意,阿托斯、波爾多斯和阿拉密斯這三位火~槍手,本身就是極有默契的伙伴,再加上心思靈活,作風頑強勇敢的達德尼昂,他們四個人聯手,原著中最為英勇而智慧的團體即將在這個位面裡重新出現——他們的默契將讓他們所向披靡。
為了那最重要的目標,羅蘭可以毫不猶豫地放下所有個人恩怨。
阿托斯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點點頭,對達德尼昂說:「那麼,告訴我你們的打算——」
在火~槍手們動身之前,希刺克厲夫已經帶領著他的團隊最先衝向奧爾良公爵所在的方向。
他們和叛軍最大的區別在於「不畏死」。而在今天,人們在「不畏死」之外,又多了一層謹慎小心。
他們冒著槍林彈雨,借助道路兩邊的工事與掩體,向奧爾良公爵面前的陣地發動進攻。
剛開始時,他們的火力很猛,似乎勢不可擋。
但在這過程中也會有人受傷,受傷的人會漸漸消失不見。
甚至叛軍裡有經驗的士兵一看見這情景,就做好了跪下禱告的准備。
但是這次和以前不同,被上帝所「眷顧」的人們,消失之後,竟然沒有馬上重新出現。
穿著禁軍制服和其它光鮮衣飾的隊伍,在交戰中人數越來越少,顯得越來越單薄。
奧爾良公爵頓時哈哈大笑,說:「她果然說得對……她果然有辦法!」
謝芙勒茲夫人早就說過:這不是什麼死而復生,只是障眼法而已。她還說了她會有辦法。
果然,這一仗打響,甜水鎮這些奇奇怪怪的人們,終於不再頻繁地「死而復生」了。
奧爾良公爵坐在馬背上,得意地仰天大笑。他心頭已經在描繪王兄成為他的階下囚,而他自己登上法國王位的情形了。
這種喜悅令他衝昏了頭腦,以至於沒有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對面衝鋒而來的隊伍人數漸漸穩定,雖然不斷有人消失,但是隊尾漸漸又有新援加入。
禁軍和甜水鎮的「雜牌軍」們,一時間迅速向奧爾良公爵的陣地靠近。
奧爾良公爵一來欺他們人少,二來心裡有底,知道眼前的對手不再是什麼「聖人」,不會死而復生。再者為了他自己在叛軍將領面前的顏面,奧爾良公爵努力控制住了韁繩,阻止座下的大白馬後退。
奧爾良公爵的旗幟也在他身邊繼續飄揚。
誰知一直跟在不斷「犧牲」伙伴們身後的達德尼昂忽然扔出一只小小的圓球。那只圓球骨碌骨碌,一直滾到奧爾良公爵面前才突然爆開,釋放出一片煙霧,瞬間遮天蔽日。
等到煙霧散開,人們再看。只見奧爾良公爵原先所在的地方,只立著那匹高大的白馬。他的衛士們也才剛剛發現不對,突然緊張起來,四下驚慌。
再看一直小心地把身形掩藏在陣地最遠處的路易十三——這時他腰板已經挺直,下巴揚起,臉上掛起虛偽而不失禮貌的笑容:他已經做好准備,要和他的好王弟敘舊了。
第200章 三劍客位面74
須臾之間,局面已變。
奧爾良公爵被擒,叛軍群龍無首。
路易十三這邊,國王的火~槍手和禁軍士兵們士氣大振。不少人將頭上的帽子拋向空中,歡呼出聲。
這是王弟發動的叛亂,現在他自己已經被國王的火~槍手擒住。
叛亂結束了!法國重獲安寧!
大伙兒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叛軍的陣地上,謝芙勒茲公爵目瞪口呆地望著面前馬鞍空空的戰馬。不久之前,奧爾良公爵還端坐在這匹馬上指揮。
而現在,王座的順位繼承人,反叛的號召者,卻被國王擒住。
這已然是一場結不出果實的反叛。
謝芙勒茲公爵望著遠處,他親眼看見奧爾良公爵被三個身穿火~槍手服飾的男人脅迫著來到路易十三身邊。
在那裡,奧爾良公爵滿臉尷尬地向王兄打招呼,而路易十三則得意洋洋,甚至滿臉掛著笑,回頭望向王後所乘的車駕那裡。
王後則由羅蘭陪伴著從馬車中走出來,與路易十三並肩而立。
很顯然,這場叛亂令這對夫妻開始擁有相互信任的基礎,過去的誤會與齟齬正在慢慢消除。
奧爾良公爵被擒,叛軍們都眼巴巴地望著謝芙勒茲這個二號人物,想看他想要作出什麼反應。
一瞬間,謝芙勒茲公爵腦海裡已經轉過十七八個念頭。
他想到了被推上法庭宣布叛國,他想到了被流放……他掙扎糾結於應該垂死掙扎一回,還是馬上向國王單膝跪地,乞求寬恕。
誰知這時候,身後馬車車軸聲吱嘎作響,一座寬大的廂式馬車停在謝芙勒茲公爵身後。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用命令的口吻對公爵說:「下令繼續進攻。完全不必顧惜對面人的性命。」
謝芙勒茲公爵聽到這樣膽大妄為的命令,連臉色都白了。
那女人卻還在繼續:「只有對面的人都死絕,才能在王室旁支裡,再扶植一個傀儡。」
「公爵,這才是能給你帶來最大利益的決定。」
謝芙勒茲夫人坐在廂式馬車中,雖然被那一路顛簸折騰得臉色慘白,但是這番話還是說得冷酷而堅決。
謝芙勒茲公爵一凜,轉過身,舉起手想要下令。但是他的手臂舉在空中,甚至微微顫抖,但就是沒辦法下這個命令。
他甚至已經想像到自己身後,史書會給予他什麼樣的評價——冷酷無情的弒王者、全無信義的叛國賊……
「窩囊廢!」
謝芙勒茲夫人冷笑一聲,扶著一名侍從的手,從廂式馬車中款款走出來,來到謝芙勒茲公爵身邊,站定了,先向國王和被俘的奧爾良公爵那裡眺望一陣,而後才笑著對丈夫說:「公爵,我給你找了一位絕妙的幫手。」
一匹瘦馬被人牽上前。
馬背上是一個身材高瘦、頭發灰白,披著紅袍的中年男人。他時不時將右手握成拳,放在嘴邊咳嗽兩聲——
謝芙勒茲公爵與紅衣主教黎舍留對視一眼,公爵的眼神有點無奈,似乎在說:主教大人,原來您也被那個女人控制住了呀。
與紅衣主教一同前來的,是幾名將領,此前正是由他們隨同紅衣主教一起出發,前往平息拉羅謝爾叛亂的那幾位。
有他們在此處,法國的優勢兵力幾乎全部集中在附近。
路易十三身邊只有數百人,等於是插翅也難飛了。
紅衣主教被幾名侍從扶下馬,半是簇擁半是脅迫地來到謝芙勒茲公爵夫婦面前。
「有紅衣主教大人在場,一切都是可以向教皇解釋,同樣的,一切也都是可以向全法國,向天下人解釋的。」
謝芙勒茲夫人得意洋洋地說。
謝芙勒茲公爵覺得自己的妻子著實瘋得有點兒厲害,但又想不出什麼可以反駁她的地方。
而紅衣主教則面帶憐憫,衝謝芙勒茲夫人微微搖頭。
謝芙勒茲夫人笑得越發得意:「您不同意也沒辦法。現在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
忽而一個身穿火~槍手服色的男人被叛軍押解過來,說是剛剛在陣前擒住的。
謝芙勒茲夫人見他便微笑:「阿拉密斯,我的朋友,你終於來了。」
她念出「阿拉密斯」的名字,謝芙勒茲公爵明顯流露出強烈的嫉妒,但卻依然是一副拿妻子沒有什麼辦法的樣子。
阿拉密斯快步上前,捧住謝芙勒茲夫人的小手輕輕地吻了一下,說:「夫人,我一直在為您效勞。」
謝芙勒茲夫人點頭笑道:「是的,我的朋友,多虧了你。」
很顯然,此前甜水鎮的種種消息,都是阿拉密斯暗中送出來的。
「把他的武器都換給他,這位是朋友。」謝芙勒茲夫人吩咐,叛軍士兵便馬上照辦了。她在這片陣地上儼然成了發號施令的唯一一人。連她的丈夫在內,都直如一枚傀儡,她指東,公爵絕不敢往西。
阿拉密斯便伸手檢查了一下他的火~槍,並且十分響亮地拉上了槍栓。
這聲音驚動了謝芙勒茲夫人,她轉過臉,望向阿拉密斯。只見對方衝她笑了笑,然後就舉起火銃,對准了謝芙勒茲公爵。
「喀啦」聲齊響,謝芙勒茲公爵的衛隊齊齊地舉起火銃,對准阿拉密斯,但只要阿拉密斯持槍對准了公爵的腦瓜,就誰也不敢開槍。
「親愛的謝芙勒茲夫人,」阿拉密斯將手中的火~槍托得穩穩的,柔聲笑道,「其實剛才我想說的是,之前我一切都在為您效勞。但現在不了。」
謝芙勒茲夫人吃驚不小,她顯然沒想到阿拉密斯會臨陣反水。之前他送了那麼多要緊的消息給她,每一件都准確無誤,由此贏得了謝芙勒茲夫人的信任。她堅信阿拉密斯已經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阿拉密斯會忠於對她的愛情。
於是她用一種軟軟的聲音開口:「阿拉密斯,我知道你只是想要嚇嚇我對不對?」
「放開謝芙勒茲公爵吧,有我在,他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夫人,所以您到現在還堅信著我對您滿懷愛情,會對您永遠言聽計從,說一不二嗎?」
阿拉密斯捧著他的火~槍,繼續笑著說:「其實,我是一個打算做主教的人。」
謝芙勒茲夫人聽見「主教」兩個字,渾身一震,扭頭看向身邊的紅衣主教。
只見這位只是輕輕地抬手,抖了抖身上的紅袍,他身邊的侍從已然調轉了手中的兵器,護住了紅衣主教,對准了那些持槍對准阿拉密斯的人。
羅蘭一直陪在王後身邊,看見對面陣地上的變故一樁接著一樁發生,就像是套娃一樣。
押著奧爾良公爵趕回來的達德尼昂告訴羅蘭,阿拉密斯原本已經和他們一道撤了回來,但是看到謝芙勒茲夫人出現,立即趕了回去。
連達德尼昂都以為阿拉密斯是個「戀愛腦」。
羅蘭心裡忍不住感慨:如果只看《三個火~槍手》這一本原著,確實可能會認為阿拉密斯是個戀愛腦,可但凡對那兩本續作ヾ稍有些了解的,就該知道:阿拉密斯,是個心機多麼深沉的人物啊。
就連她,也是一直到阿拉密斯在甜水鎮教堂跟前的廣場上,復述出了紅衣主教當初對她說的那句話,她才確認阿拉密斯已經投靠了紅衣主教的。
當初得知阿拉密斯投向紅衣主教,羅蘭並沒有感到多奇怪。
她現在好奇的只是一點:紅衣主教會怎麼做?
憑借人心之間一直存在的那點默契,她已經大概能猜到紅衣主教會怎麼出招,只是還得不到印證。以及,謝芙勒茲夫人恐怕還有後手。羅蘭卻一分一毫也幫不上,竟然只能在旁袖手旁觀。
她不由得手心出汗,恨不得立即縱馬上前,結束這場危局。
達德尼昂也和她一樣。
叛軍跟前,謝芙勒茲公爵被阿拉密斯控制住,紅衣主教不再受人控制,謝芙勒茲夫人卻依舊笑得如春花般嫵媚。
「我的朋友們,你們還記得我們當初是怎麼商量的嗎?」
美麗的公爵夫人紅暈上臉,似乎記起了什麼溫柔甜蜜的,卻又難以言說的往事。
而她面對的,卻是紅衣主教麾下的那些將領。
「國王陛下也曾經吩咐過你們,紅衣主教大人沒有那麼可信,你們應當聽從巴黎來的命令。」
「而我,就代表著來自巴黎的力量。」
「現在我需要你們,請站到我身邊來。」
謝芙勒茲夫人的聲音自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她話音剛落,幾名將領就向前邁上一步,距離她更近了些。
謝芙勒茲夫人對這個進度很滿意,她繼續溫柔地說:「來吧,告訴你們的紅衣主教大人,告訴他,你們會聽從我的指示,即使沒有奧爾良公爵,沒有謝芙勒茲公爵……也都沒關系,我也能贏得這場戰爭。」
「因為有你們,」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顯得愈發嫵媚,語氣也愈發蠱惑,「有你們,會站在我身邊。」
如果謝芙勒茲夫人確實贏得了這場所有將領的支持,即便阿拉密斯把謝芙勒茲公爵一槍擊斃也於事無補。謝芙勒茲公爵的手下會繼續聽這位「遺孀」的,而紅衣主教麾下的將領則會聯手把紅衣主教架空——
這恐怕就是謝芙勒茲夫人安排下的勝負手,她最大的賭注,既不是在奧爾良公爵或是謝芙勒茲公爵,也不是安排阿拉密斯做內線暗中傳遞消息……
她的勝負手是紅衣主教手下的力量。
她早就架空了紅衣主教。
恐怕早先傳出紅衣主教與奧爾良公爵「聯手」的傳聞時,主教大人就已經身不由己了。就算阿拉密斯一直是主教的人,可紅衣主教也很難在現在這種局面下扭轉乾坤。
這時原屬紅衣主教麾下的將領們已經來到謝芙勒茲夫人面前。
他們並沒有像這位夫人想像的那樣,單膝跪地,向她效忠,而是一個個地摘下了頭上的帽子。
謝芙勒茲夫人不明所以,直到她在這些人頭上看見了顯示的「代號」。
這位夫人終於滿臉土色,意識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所有紅衣主教麾下的將領,都是進入位面來的「觀眾」。
身為選手之一的紅衣主教黎舍留,招攬進入政界的「觀眾」並不多,但這些「觀眾」,全部由他精心培植,並且用在了刀刃上。
作者有話要說:
ヾ《三劍客》的續篇是《二十年後》和《布拉熱洛納子爵》,在這兩部續篇裡阿拉密斯都是不簡單的人物,相比之下,第一部 裡阿拉密斯更像是個神學院出身,但是又不願受約束的中二少年。本文中阿拉密斯的人設更接近後兩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