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燎原 27
充滿死亡的沉寂夜晚，東京市中心的街道忽然發出喧囂聲。
無數咒靈尖銳的聲音，發出呼喝、吶喊。
嘈雜的尖叫此起彼伏，卻又詭異地統一，如同贊歌聲。
「它們在呼喚新的王。那是我最寵愛的孩子和作品呀！」
那女人對著夏油傑笑了。
咒靈們的聲音突然停頓。
萬籟俱寂。
而後下一秒，新的節奏響起。
如同潮水澎湃，又如同洪水漫流。
空氣都溫度開始緩緩升高，變得潮濕，似乎擰擰衣服就能出水。惡劣的環境下，四周的屍骸發出的腥臭味道更加濃烈。
「我是女巫，伏都教的瑪芮。」那女人展開雙手，自我介紹，「羂索告訴我，在這遠東之地，我生前從未聽說過的小島，有比我更強的操縱詛咒之人。」
在這新的背景音裡，女巫瑪芮拉芙冷笑著發問道。
「就是你嗎？可我看不出你一絲一毫的能力，實在令人失望。優柔寡斷，首鼠兩端。能聯系到如此多的詛咒力量，卻偏偏會在意那些提供咒力的養料。明明……那都已經是死人了啊！」
夏油傑不知道敵人的路數，只是握緊了三節棍游雲，提高了警惕。
羂索的能量可比總監會大得多，今日出現什麼離奇的敵人都在預料範圍內。
「屍體無意義，但對活著的人意義。而且，他們還沒死。」
「死去的人有何意義？！這是什麼可笑的問題？哈哈哈，你是咒術師，難道不知道人最大的價值就是死前放出的咒力嗎？死得越多，難道你不就越強嗎？殺了他們，你不會開心嗎？
除此之外，人類和花肥、隔夜的飯菜有何區別？普通人是素的，而咒術師是葷的？難不成你是『素食主義者』？」
女人伸出右手，做了個用棍子攪拌液體一樣的動作。
「你與我的差別，只不過是命好生在了有如此豐富養料的土地上！現在就由我來告訴你，死人只有價值，沒有意義！」
「……」
日式禮貌長年累月的訓練告訴夏油傑，他必須回應些什麼。但十年詛咒師的生活和本能都在叫囂——跟這種不同路的人，有什麼好說的？！
懷念也好、祭奠也好！
無論生死，人總有存在價值。
夏油傑想。
他過去的人生裡，無論是選擇成為咒術師，還是詛咒師，甚至踉踉蹌蹌地再回頭……整個過程中，他從未拋棄人類的含義和價值。
總覺得徹底拋棄最後一絲底線，就會連最後的光芒和救贖都拋棄，徹底淪為黑暗的傀儡。
可那女人不一樣，她已經瘋了，開始肆無忌憚地獰笑。
「那你就來看看吧！死亡的意義何在！」
她的身後湧起黑色的潮水。帶著恐怖的溫度。
不，那不是溫度，是詛咒的熱力！
是焦灼、是煎熬、是靈魂在銷魂蝕骨的坩堝裡所遇到的苦痛！
用溫度計測不出來，可是卻足以將人類連軀體帶靈魂煮熟的高熱！！
潮水來到那女人身後，停滯下來，變成一片黑色的泥沼。但很快，泥沼裡伸出了手，攀附在煉成詛咒的池邊，用力，向上攀爬。
那不知名的怪物動作甚是粗暴，帶得黑水四處潑灑。
漆黑的泥沼裡不知蘊藏了多少猛毒和詛咒，在蕩漾出來的瞬間，周圍的一切建築和地面便在嗤嗤聲裡盡數融化。
然後，一個龐大的暗影緩緩升起。
伴隨著一陣陣詭異的惡臭，一只只令人驚悚的巨眼不斷的浮現，陰冷的望向了敵人的所在。
一顆兩層樓高的猙獰巨大的頭顱，轉了轉脖子，盯住夏油傑的方向。
不得不說，羂索選敵人是真的會選。
每一個對手都對我方的某些能力有天克。
夏油傑的【咒靈操術】無法對有主從契約的咒靈使用，可羂索卻偏偏找出個會煉成強大咒靈作為式神的敵人。
「你不是想救他們嗎？附近幾英裡的人都在這裡啦。我本想按照地獄三頭犬的方式來煉成，死亡、痛苦和絕望，正好三個要素。但是如今在日本，三頭犬因為文化差異不好用。」
女人笑著說。然後她向後一仰，整個人沒入了詛咒的泥沼中。
只留下最後的話。
「幸好我這個身體有點兒神秘學和民俗的知識，所以煉成的是百目怪啦！」
日本傳說中的百目鬼可是迷人的女妖，專門誘惑男人奪人雙目為己用，如果被她奪滿一百只眼睛就會變成無法收服的大魔頭。
夏油傑腹誹。
這種下水道淤泥成精一樣的東西，和百目鬼差了十萬八千裡吧！！
不過，腹誹歸腹誹，該打的還是要打。
夏油傑舉起了武器。
面對撲面而來如小山的怪物毫無畏懼。
比這更大的玩意兒他沒見過，但比這更無解的對手他倒是熟悉得很。
大個頭可不意味著強大，還有可能是——笨拙！
緊接著，便有慘烈的尖叫聲從淤泥裡想起。數十顆巨大的眼球在瞬間爆裂開來。
輕巧地，自空中，瞬息之間，劃過了一個詭異的弧度之後，游雲搗入了咒靈的面孔。
貫穿了無窮盡的淤泥，帶著主人從它的腦後穿出。
沉悶的巨響中，巨大的頭顱層層爆裂，紛紛揚揚的灑落！
然後再度彙聚，恢復原型。
暴怒地呼號。
可緊接著，造成如此大破壞的罪魁禍首又忽然一個詭異的轉彎，再度反向折身而來！
咒力強化身體，帶來巨大的力量，再由咒具【游雲】化為更恐怖的咒力和力量衝擊。
一下，兩下，三下！
沉悶的聲音傳開，宛如春雷。
緊接著灑下的卻不是雨水，而是無窮盡的淤泥和咒靈的殘骸。
「百目怪」長滿眼睛的頭部徹底崩潰。
即使是怪物級別的自我修復能力，咒力也難以及時回復並維系龐大的軀殼，形成了惡臭的暴雨。
只是短短幾秒鐘。
就讓躲在咒靈身體裡的女巫面露驚恐，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這玩意兒是式神使？！
號上錯了吧！
恐懼從心底滋生出來。
很顯然，曾經靠死人煉成咒靈的絕技登頂區域王者的馬芮·拉芙沒見過天元結界內的高端局玩法，難以想像擁有如此天賦可以躺贏的選手，竟然還要卷到格鬥冠軍的地步才能避免被人一刀爆頭。
如果憐子在，肯定會感慨這份普高主動轉入省重點尖子班的覺悟，並且報以深切的同情。
在式神的保護下，馬芮·拉芙定了定神。
東京核心地段的死亡還充盈著，困頓於此難以安眠的靈魂尚未釋然，她的大釜還在！
源源不絕的咒力就是她的信心——只會拿棍子敲人的，不過是猴子而已。
「我才是這個地獄的女王！！」
她咆哮。
於是那巨大的「百目怪」也跟著怒吼。
聲音響徹天際。
「地獄之王？」
夏油傑復述了一遍，冷笑道。
「你看來還沒理解文化差異。」
哪怕是獲得了肉/體所有的知識和體驗，咒物受肉也有其極限。
作為東亞文化圈的一員，日本人對「地獄」二字的理解與這位美國外籍人士的理解有本質不同。
所謂西方的地獄，說白了是信仰篩選信徒的工具。信我者升入天堂，異教徒墮入地獄。無所謂包裝多麼鮮亮，歸根結底就是「跟我老大就有肉吃」和「不跟老子干的明天就滅你滿門」的邏輯。
色厲內荏，但在此刻，蒼白而又無力。
「這才是地獄。」夏油傑說。
隨著他的話語。
熔爐一樣的火光將黑暗的夜空和陰雲燒成赤紅。
岩漿發出咕嘟嘟的冒泡聲，卻平白令人內心生出恐懼。
自地獄再造地獄。
馬芮拉芙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座山。
而非向下的深淵。
由無數灼熱咒力所鑄就的鋼鐵之山！
在層層虛幻的岩石擠壓下，數之不盡的熔岩層層堆疊。或是晦暗，或是明亮，尖銳的黑曜石如刀鋒般摩擦著，發出刺耳的聲音。所散發出的灼熱氣息，沉悶的沸騰聲，令一切活物都感受到來自靈魂中的顫栗。
難以呼吸。
以特級咒靈【漏瑚】的生得領域為原型，投入一些相性相近的咒靈作為養料。
混合的詛咒中，日本人所恐懼的【富士山】和火山岩漿即將迎來蛻變。
「損公肥私，行賄受賄，偷雞摸狗，搶劫錢財，放火之人，死後將打入火山地獄。被趕入火山之中活燒而不死。另外還有犯戒的和尚，道士。也被趕入火山之中。我記得，梵語叫做『末都干直呼』吧。」
灼熱的地獄蔓延，瞬間取代了昏暗光線下的現代化都市。
第十六層地獄裡，曾經手染鮮血，犯下殺人大罪的和尚獰笑著，對著怪物舉起武器。
地獄諾大，它早已經無路可逃。
「你是死亡嗎？如果死亡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那就太好了。」
地獄沒有王。
只有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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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已然落下。
如果在高空中向下俯視，東京市的燈火暗淡。
可若是在咒術師的視野中，無數或明或暗的咒力燈火仍在頑強地燃燒著，照亮地獄一般的暗夜。
而遠方，更多的火光開始加入進來。
——從現在起，羂索在東京布置的戰力大概已經都明了。
有特級詛咒師活動的幾個危險區已經畫在了地圖上。
幾個特別難搞的硬茬子目前都有人盯著。
借這個機會，經驗豐富的一級咒術師們開始入場。
——在宮川智預判大規模襲擊即將發生時，五條悟已經聯系了所有他能勸說的力量。
冥冥坐在高架橋的護欄邊上，搖搖欲墜。
「我還在操控烏鴉進行引導呢，你們先走？憂憂，你呢？」
「姐姐，我可以先跟著其中一個人。」
「那我們一起行動吧。」
無視被鄙視的目光，高專二年級教師日下部篤也迅速說道。
論安全系數，哪有一起行動高呢？
校長夜蛾正道猶豫了兩秒，還是點頭同意了。
如今和平時的救人問題完全不同，拼得是持久戰的能力、
「七海呢？」他問。
「他好像說過今天要去試試麻布十番店的牛排放題……」
「那不是在東京港區中心嗎？！」
作者有話要說：
舅舅散步：關於猴子
傑哥：看不見咒靈的都是猴子。
女巫：只會拿棒子敲人的都是猴子。
憐子：你怕是不知道猴子和棒子的組合有多厲害……
關於十八層地獄的傳說各地如有不同，請勿深究。
下一章就是大家期待的憐子大師姐對戰來棲華，重要的戰鬥盡量押到最後嘛（狗頭），剩下的重要場次也不多了~
以及預祝大家五一快樂！（並不是要斷更的意思）
第212章 燎原 28
七海建人當然沒有去吃什麼現烤牛排自助餐——雖然一周前有計劃，但今天的東京核心區，別說什麼牛排現烤，人都給你做成烤排骨了。
但他又確實在東京港區附近。
東京港，海面，一艘小型偵察艇甲板上。
七海建人迎風而立，旁邊還站著安全部門和自衛隊的兩位高官。
三個人都皺著眉，恨不能用眉毛夾死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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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皺眉的內容各不相同。
七海建人的煩躁來源相對單純一點。
狗屎的敵人！制造無謂的工作量！
天殺的五條悟！越來越會給壓榨人了！
還有，哪個混蛋給五條悟建議讓我來干這種活的？比HR還會使喚人！
去TMD的「七海你有自考本科，是咱們學校的希望」，哪裡來的PUA話術！！
正事不干，全是公司政策導致的雜活，有力沒處使的感覺有多難受，有人懂嗎？！
比起當「外交官」迎來送往，時刻看旁邊這兩張重要的橘皮老臉的眼色，他寧願和咒靈大戰三百回合。
抬眼望向遠方的東京。
群孽四起。
災厄遍地。
【墳墓裂開了口，放鬼魂出來；凶猛的騎士在雲端裡列隊交戰……戰鬥的聲音在空中震響。人們聽見馬的嘶鳴和瀕死者的呻1吟，還有街道上悲號的鬼魂。】
若是他上次見到的，京都咒高那位莎士比亞愛好者學生看見今日的東京，大概會做如此感言吧。
比起站在船上隔岸觀火。
七海建人更喜歡和同伴們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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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旁邊兩位政府高官要發愁的事情更多。
以往也有聽說咒術這種神神叨叨的東西，但還只停留在一些傳聞和預算報表裡。所有政府官邸會有人定期頻繁清掃，幾乎從未有高等級的咒靈出現，詛咒什麼的，根本輪不到大人物們操心。
所以他們也從未把這個小道的「服務行業」放在心上。
但是，今日所見。真的把人的眼球震下來。
這根本不是什麼服務行業！
東京那些一個個垮塌的高層建築在哭啊——軍工行業還差不多！
什麼咒術高專……聽起來不起眼，但索馬裡海洋軍事大學都得跪下來叫大哥啊！
自衛隊長官摸起身旁的眼鏡。
那位提著大砍刀的咒術師及時地給出客套地提醒。
「為了您的安全，請按照說明操作。」
「我已經試過一次了。「
「為了安全起見，建議您最好不要連續嘗試太多次。「
「我知道了。「
他敷衍地答道。
很顯然作為大領導，他已經很少接收此類的規勸。
但他還是照做了。
畢竟是完全超常識的領域。
還生死攸關。
不得不謹慎。面子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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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上眼鏡時閉上眼睛。
然後瞬間睜開眼。
看到咒靈的存在，但迅速游移視野，不要聚焦到某個個體。
時間不要太久，十秒內為佳。
這樣既能建立與詛咒相連的視野連接，又能不惹上某個硬茬子。
——也不知道是誰想出這麼投機取巧的主意。
目前沒什麼戰功的，但仍然盡職盡責手握大刀的七海建人在內心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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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的景像和烏雲一樣的詛咒，比任何語言都有勸服力。
第一次看到的人，都在內心印下了深深的恐懼。
「七海先生，你覺得東京今日的戰況會如何發展？我們何時能解決掉破壞者？」
「抱歉，敵人很強。在下的眼光不足，恐怕難以給您具體的定論。」
七海建人以謹慎的態度回答了第一個問題。
一聽這話就知道什麼肮髒的心思——戰況搖擺的時候就動了首鼠兩端的心思唄。
又瞄了一眼不知道在飄什麼心思的問話人，他補充道。
「但是，我絕對相信，以五條悟先生為首的幾位特級咒術師能解決一切敵人。您所見到的，只不過是敵人鑽了一些空子的結果罷了。不多久就會結束的。」
雖然七海建人沒接觸過這種高層人士，但經驗都是相通的。
——不了解具體專業知識的客戶，提出問題不代表他們想了解什麼詳細指標，而是他們內心存在猶豫。
而解決的辦法，就是自信、果斷，又不顯得自大地……畫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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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建人在拼命挖掘自己過往的工作經驗，忽悠客戶。
而兩位臨危受命，來親身犯險的高官在思考另一個層面的事情。
也就是一周前，東京即將遇襲的情報和推測傳到了他們面前。
說實話，一開始情報的預警等級並不高，但直井家和醫藥行業控股的幾家大老板使了一點點力，為情報的可信性做了背書。
——老金融大鱷都信了，那……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對不對？
誤信假情報，讓皇室、政府高管傻乎乎地撤離一次，總比等人死了再被追責好多了！
前者弄砸了還可以發揮日式躬強精神，一撅道歉泯恩仇。
後者那就實打實地要命了啊！切腹都不足以平領導之怒啊！
今日，情報成了真。
東京遇襲，平民大部隊撤離來不及，但重要部門基本保全。
功績有了，可後續呢？
後續可就是千百倍地復雜了。
遠到造紙、火藥。
近到計算機、互聯網……
任何一種新力量和新概念的力量進入大眾，乃至全球各國眼中。
都有可能在未來引起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些，還只是剛誕生時籍籍無名，經歷過多年發展的技術。
但咒術的力量可是一上來就炸了東京——天皇居所估計都不保。
這種可怕的現身方式意味著什麼？
是騰飛的機遇？
還是災難來臨的第一聲警告？
詛咒的力量上限有多高？對未來社會究竟有什麼影響？相應資源、利益和知識如何分配？
現在那些反應快的大國高層，是不是已經收到情報，開始緊急的會議？
亦或者有些勢力會後知後覺，在東京遇襲的消息傳出後，才會火急火燎地找答案。
無論如何。
蠻橫的新力量之手今日插入牌桌，攪動風雲。
這將造就新的機遇和困境，也將成為未來幾十年中改變世界的力量。
此時此刻，誰也不知道世界將會何去何從。
未知的時代即將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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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
飛舞著怪物的夜色中。
黑發的少女和白發的少女在空中互相追逐。
不僅視各種奇形怪狀猙獰可怖怪物於無物，甚至讓那些怪物感到本能的懼怕，避之不及！
「你在逃避什麼？」
追在後面的來棲華問。
「逃？我哪裡逃了？「被人追著打，還躲來躲去的憐子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含義，反問，」該逃的人，是你才對吧！「
來棲華挽起長劍，放在身側，瞬間提速。
「你不必再帶著我往東京中心去了。這裡已經進入中心，千代田區已經幾乎沒有活人了。」
「我又不是看人頭選擇戰場的。」
憐子哼了一聲，勉強躲避光劍的斬擊。
「咒術之戰，不得選更有宗教意義的場合嗎？你，一只鳥毛天使；我，一個喜歡惡魔附身的幽靈，找個神社決鬥，豈不風雅？」
來棲華是天使，特傳統的那種。
一千年前的古典派，和一千年後被沃爾瑪購物袋洗禮過的漂亮國文化差異簡直是天上地下，恪守的教義更是與未來紅及一時的作品《好兆頭》、《傳教士》這種偏了十萬八千裡。
簡直是火刑架之上與火刑架之下的差距。
所以他更難理解憐子的腦回路。
「你若是再往前，我便不再手下留情了。」
來棲華的聲音漸冷。
神降的禱言開始訴說殺戮前的宣判。
「我知道你的行為，你勞碌、堅忍、嫉惡如仇。
我知道你的行為，你只是徒有活著的虛名，實際上卻是死的。
你要悔改，也要回想以前所領受和聽見的教訓，又要遵守。你若不醒覺，我就會像夢魘，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忽然來到……」
然後，極速向前。
舉手，握劍！
這是主的仁慈！！
那一刻，憐子感到汗毛直豎。
與此同時也聽見了來自耳邊令人顫栗的低吟：「哈利路亞……」
下一瞬，鋼鐵呼嘯的聲音驟然迸發！
血色自劍刃下噴湧而出，染紅了那一張蒼白的面孔。
憐子的聲音虛弱下來，但她的臉仍然是笑著的。
「沒能在某個有鐵管子工業風的鳥居的神社裡決鬥，使出點兒拆房大招，我真心覺得遺憾。」
「……」
能窺見未來的來棲華沉默了，只是奮力，再度舉劍。
「你會後悔的。」
「我確實後悔呀！」
憐子狂笑著，愈合那道傷痕，咧嘴對來棲華露出了猙獰的笑。
然後，不退反進。
她伸出雙手，去擁抱來棲華握劍的手。
帶著笑容和興奮——不是狂妄，而是為了贏。
笑容只是欺騙性的表情，可意識卻變得無比冷靜，像是拋入了深海中的冰鐵。
來棲華的劍鈍了。
好像飲鴆止渴那樣。
但天使仍然有能力應對這突發狀況。
那就是咒術的極致——
【領域展開·神之座下】
神明的天光響應他的聲音，但卻一閃而逝。
憐子冰冷的手握住了他。
【極之番·破妄】
詛咒遇到詛咒。
轟然爆發！
卻在下一瞬間詭異地歸於沉寂。
高空中，兩個緊緊糾纏在一起的少女身影——齊齊墜落！
作者有話要說：
舅舅散步：
娜娜明：哪個混蛋給五條悟建議讓我來干這種活的？比HR還會壓榨人！
憐子：……
娜娜明：……
憐子：等等，你要相信我們是一伙的！！再說了，在領導面前露臉也是一種機遇啊！只要把握好了……
娜娜明：不必了，職場的餅已經吃膩了。
憐子：呃……咱咒術廠裡不是缺人嗎？沒辦法啊，非你莫屬啊。
備注1：
【墳墓裂開了口，放鬼魂出來；凶猛的騎士在雲端裡列隊交戰……戰鬥的聲音在空中震響。人們聽見馬的嘶鳴和瀕死者的□□，還有街道上悲號的鬼魂。】
——《裘力斯·凱撒》，莎士比亞
因為這段兒感覺太像所以放上去了。
備注2：
千代田區很小，但是東京的最核心區。對憐子來說，無辜平民傷亡固然遺憾，但是某些建築物被損毀其實是樂見其成的。手動狗頭。
第213章 燎原 29
【神之座下，上帝的榮光中，不可有任何污穢！】
【這個世界可以沒有神奇魔法，更不需要神明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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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津美紀在上一節物理課。
老師講了小球的運動和慣性。
她拼命想要記住知識點，但那些語句像流水一樣，聽過後又瞬間從腦海裡脫離掉。
我……為什麼會走神呢？
她又忽而記起弟弟昨天被風紀委員點名批評的事情，回家得再好好說說他——他們姐弟二人能上國中純粹是因為五條先生心善，為他們交了學費。
阿惠和同學聚眾打架，惹出麻煩實在對不起五條先生。
然後突然，她又想起了同班同學要去八十八橋探險的事情。
作為咒術師的姐姐，她意識到這種做法可能會有危險，但是……她該怎麼阻攔這些熱衷於獵奇的熱血青少年呢？
跟過去？
阻止他們？
然後呢？
記憶和思考斷在這裡。
剩下的回憶，就像腦袋埋在使人混沌昏迷的泥沼裡聽人說話。
只余片段一樣的隱約呢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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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
無邊的黑暗中，一個聲音在問。
「我依舊想不通，到底是什麼樣的信仰促使你走到這一步。」
雌雄莫辨，又十分熟悉的聲音。
稍遠處，回答的少女聲音有些沙啞，語氣中飽含嘲諷的意味。
「十分鐘前我剛剛說過，我沒有信仰。純粹的利益至上主義。」
「山田小姐，作為術士，順從羂索帶來的時代變化，難道不更符合你的利益嗎？你能更自由地使用術式，無所顧忌，你的力量能讓你擁有比現在高得多的地位，無需考慮繁文縟節帶來的約束——就我所見，你似乎還很討厭這一點的。」
少女的聲音笑了，嘲諷的意味更濃了。
「論述利益的多寡，難道不應該先確定目標嗎？評價工程的時候，還有經濟價值、環境價值、人文價值……那麼多維度呢！
目標不同，利益緣何能同？你這只傻鳥什麼都不懂，還大放闕詞。」
被人惡意嘲諷，可第一個聲音依然沉靜，似乎不為所動。
「原來如此。你的目標是什麼？或許我們可以求同存異呢？」
「目標？你不都在預知裡見到了嗎？」少女發出嗤笑，「好吧，一直以來，我確實有一個目標，至少今生規劃如此。」
她的聲音低沉下來，但變得更加鏗鏘有力。
「我要過健全的人生——努力學習，試試原本想走但有些遺憾沒能走的路，看看世界不一樣的風景。或許，還會遇到合適的人，結婚養個自己的小孩試試。體驗三十歲以後的社畜生活的酸甜苦辣，陪伴父母老去……最後提前寫個遺體捐獻協議，做好心理准備，和該道別的人說再見，用最不讓他們傷心的方式結束我的一生。
如果要說有什麼夢想的話，這大概就是我的夢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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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這樣想的啊！】
伏黑津美紀想。
比起記憶裡自由放浪，又死得毫無征兆的繼父。
她更希望作為咒術師的阿惠不要去做什麼英雄，能平淡但幸福地過完一生。
普通人，固有酸甜苦辣的人生，但比起用生死逞英雄，豈不是好得太多！
帶著強烈的要開口附和的心情，她沉寂已久的思維漸漸開始運轉。
如同從睡夢的深海中醒來，靈魂漸漸上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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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太渺小了！】
來棲華發自內心地感到疑惑。
作為如今預知能力最強的咒術師，他窺見過許多未來。屬於天元的、屬於羂索的、屬於五條悟的……還有屬於別人的。
在那些頗具誘惑力的答案中，他產生了巨大的困惑。
他想要見見那個叫做山田憐子的女孩兒，了解他最大的敵人。
與她來一場對話。
可對話的結果……
這樣的理想，這樣的夢想？！
和路邊賣餅的、鄉下種地的、地裡放羊的……今日東京千千萬萬，被碾成塵埃的普通人有什麼區別？
她何德何能，讓未來變成那般模樣？
「你在侮辱神賜予你的才能！」
「我很容易滿足的，這輩子薩莉亞和食其家自由就算是通關，偶爾打打牙祭。」
少女回答的聲音既輕浮，又散漫。
她環顧四周，然後把充滿殺氣的目光投向來棲華。
「我喜歡吃的好幾家私房菜都在市區，所以你知道我有多憤怒嗎？！總監會也好，羂索也好……
是你們逼我的。」
來棲華突然想通了。
大衛王也曾是個籍籍無名的牧羊人。
而掃羅王的懦弱無能和層層逼迫，才是造就大衛和所羅門兩代聖王、創造歷史的關鍵。
「總監會是腐朽的，但我們的目標也是創造新的未來。以神之光明，遍灑大地，世上將再無詛咒之污穢！或許之前我們有些齟齬，但你現在還不能理解嗎？」
「呸！少畫大餅了。如果你一定想要我給出什麼歐美式的信條，那就給你一個。」
憐子對來棲華斬釘截鐵地說。
「Nothing in life is to be feared, it is only to be understood.」
【世上不存在未知的恐懼，只有待解之謎。】
「我不喜歡你和羂索賣安利的宣傳語，僅此而已。快點吧，你不也想著爽快點，生死見真章嗎？」
「那就只能這樣了。」
來棲華說。
他仰頭望望天，看那空中的諸神神殿。
世界光明遍照，仰賴神威。
他又低頭看大地，平平無奇的，充斥死亡和苦苦掙扎的，屬於凡人的大地。
誰能救他們呢？
只有神明啊！
眼前胸無大志的小鬼，她所期待的未來，毫無榮光。
這樣的人，只能渾渾噩噩地，在地獄裡尋找更好的地獄而已！
「來，舉起你的劍！讓我們用盡最大努力，擊敗敵人！這樣才能得償所願！讓我們決定世界的未來吧！」
這是神明對我的考驗，我一定要贏。
來棲華已經了悟。
這是命運安排的一戰。
而憐子也抬起手，然後放出最後的嘲諷。
「呵，說出這句話的你，真悲哀。」
她在內心嘆息。
——如果世界的發展不是由千千萬萬的人的意志與時代的洪流決定，而是取決於兩個黃毛丫頭和隔壁兩個暴躁青年的互毆勝負，那麼這個世界一定是有毛病的。
病得還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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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街道上，空氣在細管內極速膨脹，然後迸射而出的爆破聲響起。
驚醒沉睡的夢中人。
伏黑津美紀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了高高的寫字樓和天空之上倒懸的無數塔尖。
白到發光，纏繞著雲霞和聖歌的哥特式風格建築，從藍天上雲層中生長而出。尖銳的塔樓指向大地，有星星點點金色光芒的小人兒影影綽綽地自建築的窗戶裡飛進飛出。
天空上的，那是什麼？
是天堂？還是神域？
她在做夢嗎？
還是已經死去了？
環顧四周。
她看到自己坐正在東京鬧市區的大街中央，四周是鱗次櫛比的高層建築。
那些建築雖然有些破損，像地震後的模樣，但無疑是她熟悉的世界。
地面空寂，路邊橫七豎八停了一些車輛。
可是，路邊櫥窗、停下的車輛，大街的人行道上……站起身來，放眼望去，數不清的人面色蒼白，表情無比驚恐，一動不動，看上去已死去多時。
只有她一個人還能動，還能站著。
這是地獄？
她死了？
可下一秒，汽車輪胎發出的尖銳摩擦聲和隨即而來更大爆破聲喚醒了她。
條件反射地，她看向剛才響聲傳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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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鐘前。
在十字路口。
一個金發雌雄莫辨的年輕人，正用手掐著憐子的脖子，把她狠狠地按在地上，試圖掐死她。
「你逃不掉了！」來棲華說道。
他能用術式封印所有詛咒的效果。
放在咒術師身上，就是所有術式都無法成立——這一殺招，完克所有依賴術師的咒術師。
但沒想到敵人也有類似的做法——甚至連咒力都封禁了，只能和普通凡人一模一樣笨拙地互毆！
怪不得他看不到相關的未來，這等詛咒效果簡直前所未有！
不過作為代價，山田憐子也喪失了所有的「超能力」，變成一個有過鍛煉基礎的普通女孩。
在天上神明的注視下。
來棲華和山田憐子兩個人，只是普普通通，既沒有咒力也沒有術式的肉體凡胎。
他們都成了普通人。
如今，公平公正地。
確定覺悟。
理明信念，
角出勝負。
這確實是神明愛看的方法。
所以剛剛談崩之後，他們經歷了幾分鐘的「你追我逃」活動。山田憐子不愧以狡猾著稱，竟是用路邊障礙物當作掩體，逃了很長時間。
但是，現在來棲華已經快要贏了。
論體格，一個瘦小的十四歲日本女孩無論如何都無法擊敗一個健壯而勻稱的青年人。
盡管來棲華因為【天使】帶來的天與咒縛沒有性別，但是……能贏一分是一份。
可是，在生死攸關的角逐中。
一聲槍響。
這家伙竟然帶了槍？
來棲華下意識地捂住傷口，整個人都是懵的。
但下一秒，另外的劇痛襲來。
山田憐子一記撩陰腿，然後追加拳擊鎖喉……
趁人病，要人命。
我喜歡用中華兵法。
作者有話要說：
5t5：哈哈哈，這波是你們兩個都想給對方上禁魔buff，結果撞一塊兒了！這什麼鬼效果？
憐子：老師，小心別被削到內褲都不保，反轉術式修不好破衣服的！
5t5：哈哈哈，老子不怕被看光。身材好不？
傑哥：悟！你到底在得瑟什麼！快管好你的爛攤子！
Nothing in life is to be feared, it is only to be understood. Now is the time to understand more, so that we may fear less.
——瑪麗·居裡。專業技能所限，蠢作者的翻譯有那麼一點點不太信雅達
第214章 燎原 30
雖然膝蓋上中了一槍，但來棲華絲毫不畏懼。
格開向他眼睛插來的左手。
在憐子反轉槍的方向抵住他喉骨的瞬間，抓住槍身和憐子的手腕，用力一擰！
奪走了它。
雖然不能召喚出光焰之劍，也不能飛行，更不能用咒力加持力量。
作為千年前就頗有名望的咒術師，來棲華的戰鬥經驗可遠勝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
剛剛只是被突然喪失咒力的環境坑了個措手不及，但現在他已經適應。
無論是體力還是耐力，他仍然有優勢！
第一槍在他極速反應下打偏了，根本沒有傷到胸腹要害。
但這小鬼不自量力，竟然還想和他近身纏鬥。
簡直是自找苦吃！
在來棲華奪槍都瞬間，山田憐子面露驚恐。
然後縮身，用了個極為古怪的動作。
像脫衣服一樣，趁著他松勁的瞬間，翻身甩脫了被來棲華抓住的運動服。
然後，毫不猶豫，彈身而起，轉身就跑向附近的一輛轎車。
似乎要將它作為掩體。
但是，太慢了。
人怎麼跑得過子彈呢？
來棲華舉槍。
復生以來，他雖然沒有吞並伏黑津美紀的靈魂，手/槍也沒有用過，可射術都是相通的。至今接觸的現代知識已經給他足夠多的參考。
手感就像弩箭一樣。他的准頭可比山田憐子這小鬼高到不知哪裡去了！
十米之內，彈無虛——
沒發。
只有「哢噠」一聲。
再扣扳機。
還是一樣。
哢噠哢噠的聲音簡直實在嘲諷他。
竟然只有一發子彈！
來棲華終於反應過來。
——這家伙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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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我找各種對手練了多久？】
不懂咒術但精通搏擊和心理戰術的警察叔叔。
突然不能用咒力有些懵圈，但格鬥經驗豐富的咒術師。
最多國中畢業，不了解高級現代機械和物理化學知識的老牌咒術師。
他們的思考方式，戰鬥邏輯，都已經被摸清。
戰鬥不單單是肉/體上的見招拆招。
山田憐子的身體是弱勢。
不能痛擊敵人的軟肋，那麼就進攻他的思維盲點。
不能用什麼虛晃一招，那麼就層層鋪墊，設下心理陷阱。
無論是只有一發子彈的手/槍，還是滑溜溜滌綸面料的運動服外套，甚至是後續一環套一環的上百種可用陷阱……都是在無數經驗中推敲出來，然後精心設計的！
【理論上，這可是給詛咒之王的待遇！】
雖然五條老師評價這招是雞肋。
但是這也是山田憐子唯一能用來拼命的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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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手對決，心思皆如電轉。
來棲華的反應不可謂不快。
射擊不成之後，立刻用力一甩，直接把手裡射不出子彈的鐵坨扔了出去！
幾步之間，兩斤重的暗器無論是打在哪裡，都夠人喝一壺的。
憐子也沒能完全躲過。
擦中她的肩膀，偏了一下，擊穿身旁的車窗。
但是沒有來棲華預料中的玻璃飛濺帶來二次傷害。
——和電影、漫畫場景裡不同，實際上的汽車玻璃大都是鋼化夾層，沒有碎片，只留下一個「隕石坑」和中間的破洞。
吃了一擊的山田憐子露出呲牙咧嘴的笑容。
借機伸手進車窗的洞裡，打開了車門。
【老庚兒，車借我，我替你報仇。】
她無視駕駛座上的屍體，直接鑽進車內，行雲流水地發動、掛檔，然後踩油門。
倒車，轉向。
輪胎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音。
在馬路上拉開衝刺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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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不遠處漂移掉頭的特斯拉。
來棲華突然發現自己即使站起來，也走不遠。
此時此刻，射中膝蓋都那一槍，比射中腹部還麻煩一點。
他不由得懷疑：第一次射擊真的是兩人奪槍時打偏了嗎？
還是山田憐子一開始的目標就是「破壞行動能力」，而非「有效殺傷」？
這還真是，處心積慮啊……
打到這個地步，他不得不感慨。
不愧是預言中改變未來走向的勁敵。
但下一瞬間，四處掃視之時，來棲華看到了手足無措的少女站在十幾米開外的屍骸當中。
一臉茫然，手足無措。仿佛不知道自己緣何在這裡。
那是在場第三位「活人」。
伏黑津美紀。
突然，一切的不自然和異常都說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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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發現自己恢復到千年前青少年的樣子，還以為是山田憐子在自己領域裡追加了特殊的束縛要素——比如雙方都必須拋棄神的賜物以本真面貌戰鬥，僅憑技藝，公平對決。
這可以解釋受他領域影響的天空，也可以解釋為什麼他們所處的環境都無比接近於真實世界。
這也確實是神喜歡的方式，如此才能選中更勇敢和純粹的信徒。暗中增加這樣的束縛對付他的能力，的確是相性良好，事半功倍。
直到他看到了伏黑津美紀。
原來如此！
一切都是假像！
這裡根本不是領域【神之座下】展開失敗的現實，也不是領域展開與山田憐子招式對衝後引發的奇異變化。
這裡是更原始的地方！被入侵的，是沒能展開的術式原型，是他的生得領域在腦內的形態！
詛咒尚未脫離肉/體，才能容納在身體裡的伏黑津美紀的靈魂！
但外界的，無論是活人還是咒靈，都沒有被帶入其中。所能復現的，不過是周圍靈魂已消散殆盡的死屍。
來棲華還是主場！
他受的傷固然妨礙行動，但絕不代表絕望。
在這樣的心靈之海的戰鬥中，靈魂只要不是徹底被摧毀，就不會死亡！
「我看穿你了。「
來棲華笑了。
正在掉頭的車輛已不再是威脅。
模糊他判斷的槍擊和子彈都不再有意義。
他找到了自己被層層假像遮蔽的咒力和術式。
現在又回到咒術師的場合了。
於是，蒼穹開始震動。
倒垂的神殿開始生長，向下侵蝕大地。
勢要把充滿凡物的人間，吞噬干淨！
那速度比掉頭開始加速的汽車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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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棲華的判斷沒有錯。
但是在他的腳下，是山田憐子耍「小機靈」金蟬脫殼甩下的外套。
平平無奇的外套，商場裡運動專櫃隨處可見。
除了吸水性，在戰鬥中，與咒術高專的制服的性能差了不知多少倍。
只是……帶拉鏈的口袋裡，延時爆炸的迷你設備計時走到了盡頭。
口袋裡放著鑰匙，這很正常。
鑰匙扣上，掛著個流行的兔子吉祥物也很正常。
但是，外表軟萌的小小兔子玩偶也可能變成可怖的爆9炸6物。
預言中沒有提示，也完全不在普通人經驗內。
卻是無比真實的。
現代化學合成藥劑，只要幾十克，就能把包裹在周圍的堅硬金屬殼化作音速飛行的金屬破片。
然後，輕而易舉地，為幾十平米區域內帶來平等的死亡。
轟鳴的雷霆巨響、重擊和氣浪剎那間中斷了肉體凡胎的思維。
來棲華是天使，但現在不是。
天空中瘋狂生長的神殿剎那間偃旗息鼓。
如同冷眼旁觀。
這不是神明的拋棄，但看上去真的很像。
山田憐子向來對宗教意義的像征沒有任何興趣。
她只是對准前方那團綻放的「煙花「，在平直的路上，找准位置，油門踩到底，開始加速。
「不愧是加速推背感強的電車！給馬斯克點贊！」
副駕駛的溫柔卷發女性以及後面安全座椅上的男孩因為加速和顛簸而點了點頭。
於是憐子改口了。
「呸，馬斯克不就是賣車的嘛！首先還得感謝你們的贊助喲！」
感謝諸位借我一臂之力！
——死亡與我同行。但那不可怕，因為都是我的友軍。
而來棲華你，還有羂索那條鐵線蟲，舉世皆敵！
【吃我泥頭車居合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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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只有伏黑津美紀見證了既屬於咒術師，又毫無咒術浪漫的生死決戰。
【為什麼咒靈的形像總是那麼醜陋呢？】
【因為人的惡意與詛咒，即使沒有具體的形像，也是狼狽而醜陋的呀。】
不值得歌頌，不值得欣賞。
毫無美感。
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個目的——冷酷地，消滅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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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酷的火與鐵，不僅是現代工業革命的鑰匙，也是公平擊敗咒術師的法寶。
「你會後悔的！」
來棲華仍然在掙扎。
盡管已經面目全非，說出的語音無人能懂。
但作為領域的入侵者，憐子通過咒術的鏈接聽懂了。
「我會後悔，但絕不是因為今天。」
山田憐子從周圍走了幾圈，收集了很多有用的東西。然後緩緩地把它們堆在已經難以行動的來棲華的身邊。
「你該感慨東京的商鋪很密集，我要的東西都能在百米內找得到。而且根據咒術發動的理論，此時它們會完美再現，包括破壞力。」
野營用木炭、消毒用高濃度酒精、燒烤用丁烷氣罐……
堆在合適的角度，讓爆炸和高溫的威力釋放到該去的方向。
「你——」
「但是，這還不夠。我覺得不保險。」
憐子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瓶子，金屬色的粉末搖來搖去。
現代制造危險物品可比一千年前容易多了，老僵屍不知道也很正常。
投入活性金屬，她還能制造更高的高溫。直到讓敵人上方的車裡的蓄電池變成最大的煙花。
只要來棲華沒有精力再度催化咒術，那麼勝者就是山田憐子無疑！
凡人的規則已經被凡人研究透徹，論花樣絕對不輸給咒術！
然後她退後，小心地點燃防風火柴。
無情地扔出火源。
然後謹慎地躲開。
「放心，我會幫你死絕的。」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原漫畫裡的天使太可憐了這章我都不好意思寫（捂臉）
最小的瘦溜蛋只有乒乓球大小，裝藥36g，死亡半徑五米。僅科普，球球別再高審了……我又不賣。
全場打架最不擇手段的兩個人：憐子和腦花。
憐子：我們的優勢就是兼容並蓄，有容乃大。日式居合是乙骨憂太的強項，但是咱還有美式居合和中式居合全險半掛嘛！雖然我就是個「接化發」的水平，但還是鬥膽學學陳老師！
好久沒用驚悚片的片名當章節名了，雖然這部不能算嚴格意義上的恐怖片，但制片和《驚聲尖叫》好像是同一個人。
以及，祝大家節日快樂。
第215章 燎原 31
伏黑津美紀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像隨記憶裡模糊不清的父親在充斥著香煙和酒精味道的客廳裡看了一夜冗長又低級的、充滿血漿和暴力的R級片。片中內容很多，但影影綽綽，光怪陸離又混亂無稽。
當她睜開眼時，又一次發現自己躺在似曾相識的混亂街道上。
為什麼是「又一次」呢？
混亂的記憶逐漸回籠。
充滿著燃燒焚灰和血腥氣味的夢中世界跌入現實，融合在一起。
亦真亦幻，卻不分彼此。
還沒來得及細想，下一秒，她瞳孔驟縮。
天上那烏壓壓的東西，不是飛鳥，或者其他障礙物，更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密密麻麻的怪物！
不是志怪，也不是傳說。
這是她從未見過，但已經在小惠的口中聽過無數遍的……·咒靈。
她和它們對視了。
糟糕了，要被吃掉了！
她幾乎已經能想像到下一秒，這些怪物撲向她的樣子！
可是……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被她直視的咒靈只是滿懷惡意地四處徘徊，逡巡，卻不靠近。
真的好奇怪。
它們是怎麼了？
明明最大的咒靈個頭堪比小轎車，面目凶惡，卻像看到人類的護仔流浪母貓一樣，只敢在她周圍四五十米開外保持距離，呲牙咧嘴，賣弄凶相，但不敢靠近半步。
它們在害怕什麼?
四周望去，只有屍體和殘垣斷壁。
唯一不同的是，不遠處的牆角坐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正是剛才夢裡見到的那一位。
與夢裡猙獰凶狠的樣子不同，現在她懶洋洋地靠在破爛不堪還濺上鮮血的牆壁上，把一只手架在膝蓋上刷手機。
和周圍慘烈的景像比起來，十分荒誕。
伏黑津美紀猶豫了一下，終於鼓起勇氣提問。
「那個，打擾一下……請問……」
她本不抱太多希望。
但那個女孩瞬間抬起了頭，漆黑而銳利的眼光看向她。
然後微微撇出一個笑容。
「伏黑小姐嗎？很高興初次見面。」
「您認識我？」伏黑津美紀驚訝道。
她的記憶斷斷續續，在完全沒預料到的環境中，能得到陌生人的正面回應簡直是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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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同學介紹過你。」
憐子看著面前手足無措的女孩兒，嘆了一口氣。
她剛剛干完架，腦子思路還在氣頭兒上呢，說什麼都是衝的，這語氣特別不適合日式禮貌對話。
所以她只能生硬地咳了兩聲，面對這張曾給她帶來過不少心理陰影的臉，強行壓下與來棲華對答的冷硬而客觀的語氣，硬拗著換成另一種更加溫和的語氣。
「我是咒術師，標准意義上的，是伏黑惠的同學，我倆的關系還不錯。」
對面的人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您……是小惠的同學？真的很榮幸認識你，小惠之前承蒙您多關照了。」
不得不說，同一張臉，還是溫婉又堅定的少女氣質比較養眼。
但憐子也看到了，伏黑津美紀欣喜表情的背後，藏著憂慮且不安的眼神。
這不奇怪。
眼睛一閉一睜，就從校園風片場到了末世靈異片場，還不知道前因後果，任誰都會害怕。
「這裡是東京御所附近，具體哪裡我也搞不清，之前跑路已經昏頭了。抱歉，如你所見，目前東京一團糟，不過你也別太害怕就是了。周圍的咒靈其實威脅也不大。喏！你看它們都不敢靠過來，還算有點智商和眼色，懂得害怕我們呢。」
繼續說下去，大量廢話讓憐子終於找回了平時的感覺。要是可以發emoji，她絕對還會加個微笑狗頭活躍氣氛。
「小惠他在哪裡呢？請問您知道嗎？」
伏黑津美紀竟然首先想到的是伏黑惠。
真不愧是伏黑哥一直以來崇敬的長姐。
她完全值得他的尊敬。
憐子敲了敲自己的肩膀，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這樣能用更柔和的語氣說話。
「接下來我可以把你送到戰場外圍，伏黑同學他們現在北千住車站附近，剛剛已經問過了……放心，你弟弟和其他同學們在更安全的地方，不會有危險的。」
顯而易見地，少女聽到弟弟的消息，立刻放輕松下來。
她踉踉蹌蹌地向前走了幾步。
眼睛裡有些生理性的淚水，但她並沒有真的哭出來。
這比預知中來棲華的樣子養眼得多嘛！
「別怕。」
憐子努力坐直，安慰道。
「剛干了一票大的，容我再喘口氣歇歇……然後就可以去找伏黑君他們了。放心，東京的事件過不了多久就能結束，已經有人去解決這麼多咒靈的源頭了。」
說到這裡，憐子語氣未變，但實在有些心虛。
該發的消息都發了，剛剛她這個信號中轉站被偷塔也沒辦法，延遲是應有的事。至於後續能打成什麼樣，主要還得看玄冥二老的進度。
安慰的話已經說滿了，希望五條老師、夏油傑、九十九由基還有乙骨憂太這些人形bug再給力一點。
「我不害怕。」
伏黑津美紀柔柔地笑一下，微微鞠了一躬。
「有您這樣咒術師在保護我們——」
憐子打斷了她的日式禮貌。
「現在我可沒有保護你。我就在專注玩手機呢。」
對著一臉茫然的伏黑津美紀，她有些狡猾地咧嘴笑道。
「咒靈害怕的……為什麼不可以是你呢？畢竟我的咒力可不太多了。」
「我？」
伏黑津美紀這才反應過來。
她的身體前所未有地輕盈，跨越地上的殘磚碎瓦毫不費力，如果她向上輕輕一躍，差不多就能在學校的跳高比賽裡拿個不錯的名次。
這樣的感受她只在幻想和夢中有過。
而且，如同本能地，她也感受到體內正流淌的不知名的力量。
哀傷、憂愁、焦慮——那似乎是遭遇不公的憤恨之力，又似乎是被壓抑至極限的瘋狂。
如同火山下即將噴發的岩漿。
只要她不再用理智限制，似乎它們就會奪取她的身體，用這份負面情緒焚山填海，毀滅一切。
如同嬰兒手中握住了神兵。
——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且突兀擁有龐大咒力的少女的感受。
而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伏黑津美紀自蘇醒後終於意識到的最大的異狀！
「我這是怎麼了？！」
她才發現，自己的皮膚幾乎是白到發光。垂下的發尾變成了燦爛的金色，
背後，兩道展開的小小羽翼，在她回頭看時輕微地抖動，像布娃娃的裝飾物。但身體卻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多余的贅生物——她的肩胛骨，似乎已經適應，就像天生就有能飛的翅膀。
「簡單而言，你之前被詛咒侵蝕了。錯過了一年多的時間，回去得加緊補課才能上好的高中了。」
憐子回答道。
「而且很遺憾，我只能殺死詛咒原本寄托的意識，剛剛你也看到他了，對嗎？」
「我看到了。」
女孩蒼白著臉說。
「謝謝。」
「謝就不必了，我和他有仇。但是我本事有限，不能殺滅詛咒的本質。所以……它現在還在你的身體裡……是屬於你的了。」
詛咒是雙刃劍，既是有用的力量，也是地獄的召喚。
一旦行差踏錯，詛咒可以把咒術師變成毫無理智和良知的「非人」。
但是憐子認為，這位在伏黑惠口中，熱心、正直、溫柔又善良的姐姐，應當能駕馭這份力量吧！
所以憐子這樣回答她。
「這對健康沒有影響，但你可能需要慢慢習慣……你新獲得的咒力能力。」
咒力還好說，但術式、或者說詛咒，會引起身體的變化、外貌的變化……就像人突然加了一套外骨骼，即使伏黑姐姐不用咒力，在日常起居各種細微之處，也會觀察到明顯的特征。
這種變化偶爾會帶來一些麻煩。
比如讓人不能很好地看清東西，不能隨意說話，不能像普通人那樣跑跑跳跳……
那就是所謂的天與咒縛。
但即使是不屬於咒縛的方面，有時候也讓人困擾。
憐子一開始很不喜歡自己視野與其他人不同的事情。但她很快憑借金手指解決了這個問題。
可其他人呢？
只是能看見咒靈而已。
只是發色奇異，或者身上有些小紋身……
聽上去沒什麼，但往往是日常的小麻煩會讓人難以接受。
成為那讓人厭惡並憎恨咒術的原因。
「抱歉，我沒有能力讓你恢復原本的樣子。」
「不，這已經很好了。」
伏黑津美紀輕巧的走到憐子面前，蹲下身來。
「已經很好了，我從未覺得自己有這麼好過。」
她似乎已經鎮定下來，用柔和的語氣答道。
「我從未如此親身理解過小惠。也未能感受過他的煩惱和追求。
感謝您的幫助。如果接下來有什麼我需要做的、遵守的，請您隨意吩咐。」
「女生可不要隨意說這種話啊。」
憐子真心感慨日式教育在服從性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包括咒術師。
除了特級咒術師經常出刺頭，其他還都是『順民』居多。
上輩子的她還是個剛剛憑借努力賺上正職的社畜，從沒當過領導，更沒遇到過這樣順從的下屬——
死亡預感突如其來。
憐子帶著驚恐和心悸，迅速地站起來，然後撲倒了伏黑津美紀。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缺席了一陣子，這兩三周實在太忙了，我的畢業班要畢業找工作、畢設要改，研究生論文要改，還馬上要答辯……總之各種畢業相關事宜搞到頭疼……下周應該會好點吧。希望大家諒解。請放心我絕對不坑——大決戰都過半了。
另外真心想跟高中生和大一的書友們說一聲，不要相信你們高中老師說的「上了大學就輕松了」，這是畫的餅！！是餅！！請千萬別躺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