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地鐵站不遠處的樓頂上,池內久泉一邊躲閃著眼前詛咒師的攻擊,一邊手執□□,精準無誤的命中目標。
眼前的詛咒師顯然也不是弱小之輩,就詭異的角度躲開了攜帶著濃郁咒力的咒具,池內久泉一人對抗三人,尚且有餘力望向下方,卻發現那邊的戰場似乎已經結束了。
無論是咒靈還是自己的同期都已經不在那裡了。
他站在原地,一個後空翻躲過眼前的攻擊,那張冷漠的臉微微垂下,似乎在沉思些什麼。
……那邊都結束了啊,看來這邊也要加快速度才行了。
他抬眸望向眼前的三人,那灰白眼眸中祖傳的精明一閃而過,一個側身躲過攻擊後,手上動作不斷,迅速完成換彈,再度舉槍,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日禪院晴御用自己的肩膀架槍的模樣。
臉上浮現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那個外行人……
單眼閉上,不過瞬息之間就完成了瞄準。
「砰!」
迅速飛出的子彈在空中微秒之間完成了蛻變,迅速完成了解體重新組裝,在咒力的作用下,攜帶著迫人的氣勢,以勢不可擋的速度直接突入眼前詛咒師的血肉之中!
「嗤」的一聲,隨後是炸裂開來的咒力火花,那人甚至無法發出一聲慘叫,整個被命中的上半身直接炸裂開來。
同伴愕然回頭,看見的就是剛剛睜開了閉著的那隻眼睛的池內久泉,後者後退一步,嘴還作著模擬槍響的口型,看到擊中後,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身邊的詛咒師,對著冒著硝煙的槍口吹了一口氣。
「可、可惡!!」
似乎沒有料到這個看上去文弱的遠程狙擊手的近戰會強到這種地步,詛咒師怒不可遏的低咒一聲。
忽而,他發動了術式,雙手交叉,對著面前的池內久泉的背後凝神,一股咒力攻擊迅速朝著後者的背部襲去!
池內久泉微微挑眉,感受到背後的壓迫感,一個轉身就要擋下攻擊的時候,一枚攜帶著幽綠色的釘子忽然在他眼前掠過——
他灰白色的眼眸映照出釘子的樣式,微微一愣,就看到出擊的那個詛咒師被一擊擊中了頭部,毫無徵兆的向後飛去——!
低喝的少女音隨之響起,急促的少年音帶著擔憂:「池內久前輩!您沒事吧!」
虎杖悠仁從天而降,一拳打飛那個試圖殊死一搏的詛咒師,一臉擔憂的看向身後面色冷淡的池內久泉,彷彿對於後者的冷漠已經習以為常。
伏黑惠的身邊,一條玉犬和他一起迅速朝這邊轉移著。
看著比自己率先到達的三人組,池內久泉的雙眼中閃過一抹暖色,矜持頷首當作回復虎杖的話。
野薔薇晃了晃手裡的錘子,一臉好奇的看向幾l人身後那個原本被打倒的詛咒師:「話說回來,那傢伙怎麼回事,就那麼弱嗎,一擊就無法動彈了?」
池內久泉聞言向後瞥去,雙眼卻是一凝。
嗯?這傢伙,剛才是長這樣嗎?
在他凝神的間歇,那邊地面上的健壯男人低咒一聲,單手撐著地板,毫無障礙的站了起來,那雙墨綠色的雙眼落在這邊的眾人身上時,一股詭異的熟悉感忽然襲上所有人的心間。
這、這雙眼睛……
——禪院前輩!
和禪院前輩的眼睛好像!!
所有人的內心不約而同的響起這句話,唯有伏黑惠皺眉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那個男人。
被暫時召喚上身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
【伏黑甚爾。】
似乎是虎杖剛剛的那一擊,讓原本召喚上身的伏黑甚爾因為宿主過於虛弱的緣故,直接提前覺醒了自我意識。
他低咒了一聲,捂著自己的額頭,一雙冷冽的雙眼掃視著眼前這些陌生的小鬼,只是看他們的樣子,也猜出他們的身份了。
目光在伏黑惠的身上停頓了片刻,又悠悠的轉移開了。
嘶啞的聲音在他嘴裡發出來:「……禪院晴御那小鬼呢?」
眾人的表情不約而同的變得怪異了起來。
禪院前輩……
……小鬼?
他們打死也想不到,這樣的稱呼會是出現在禪院前輩身上的存在。
伏黑惠深吸一口氣,不知為何,他隱隱有了一種無比強烈的預感,上前一步,直視著眼前的伏黑甚爾:「……前輩在另外的地方戰鬥。」
伏黑甚爾的目光重新落到伏黑惠的身上。
沙啞的喉嚨發出一陣無意義的聲音,忽而,他沒頭沒尾的挑眉看向眼前的伏黑惠:「你現在……是姓禪院了吧?」
對方的問話讓伏黑惠一下子堅定了內心的猜想,他腳步晃了晃,深吸一口氣,抬起頭,雙眼隱晦的帶著一些堅定的情緒,面無表情的望著眼前的男人:
「不是。」
伏黑甚爾意外的歪頭。
「……姑姑的確成為了禪院家的家主。」伏黑惠低垂著頭,沉聲道:「只是她說過……」
「伏黑這個姓氏……很好。」
他的話音剛落,伏黑甚爾的表情罕見一空。
下一刻,他的嘴咧開,單手擋住自己的上半張臉,一陣意義不明的低吟聲在嘴中發出來。
「那傢伙啊……」
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女人在自己最後的記憶中,雙眼通紅的半蹲著看著自己的眼神,伏黑甚爾的笑容微微斂下。
……算了。
他抬起手,作勢就要給自己最後一擊。
對面的幾l人愕然,沒有想到對方會毫無徵兆的做出這樣的舉動,最前方的池內久泉皺眉,注意到身邊呆滯的伏黑惠,直接抬手就要嘗試阻止那邊人的動作。
雖然肯定也是來不及了的……吧……欸?
所有人的動作一頓,他們茫然的看著伏黑甚爾忽然停在了半空中的手,後者的眼角抽動了一下,隨後一臉煩躁的落下了手。
通過對方落下的手,眾人忽然看到了一條若隱若現的透明絲線。
下意識的望過去,門口不知何時已經站立了兩個人。
高大健壯的久留米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爽朗一笑,用大大的手操縱著掌心細到可憐的透明絲線,朗笑著:「哎呀,差一點來不及了。」
他身旁的禪院杏子從縫隙中走了出來,面癱的小臉側面帶著乾涸的血跡,襯得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幾l分殺氣。
就連池內久泉都露出了愕然的神情:「……久留米你……」
「術式在木原老師的長久引導下覺醒了,已經挺久的了,因為你在尋親,就沒打擾你。」禪院杏子言簡意賅的說完了這段話。
久留米空出來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寸頭,頷首。
池內久泉的臉色卻是驟然一黑。
……尋親什麼的……
——「喂喂,這是什麼意思。」
伏黑甚爾不爽的沙啞嗓音打斷了虎杖的驚嘆聲,眾人下意識望過去,看見的就是一臉無語的抬起雙手,一副被操縱的木偶樣子的健壯男人,他殺氣騰騰的看著那邊的罪魁禍首——久留米。
「啊。」久留米似乎才反應過來一般,落下了雙手,原本聚集於伏黑甚爾手臂上的絲線此刻也轉移了位置,在伏黑甚爾轉頭望向自己身後的動作中,眾人才發覺,絲線轉移到了他的背部。
「不想被那個詛咒師操控吧,已經被我接管了哦,沒事的。」久留米爽朗一笑,靠在身邊的門框上,落下了雙手,眼前的伏黑甚爾依舊自如。
在後者的臉色變黑之前,他補救般的說出了後半句話,瞬間將對方的黑臉變成了饒有興致的挑眉:
「好啦好啦,想見阿、想見禪院前輩這麼好的事情,不要輕易放棄嘛。」
對著伏黑甚爾若有所思的表情,池內久泉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來不及阻攔久留米,就看見對方對著眼前的後輩三人豎起了大拇指:
「放心哦,崇拜禪院前輩的人的願望,我都會滿足的!」
「……」看著久留米一副不二家的笑容,池內久不止一次懷疑幼年的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和這樣的人一起長大。
「喲西!我也會加油的!」也就只有虎杖會附和這樣的話了。
眼前的緊迫氣氛莫名被兩人弄得搞笑了起來。
伏黑甚爾倒是可笑的冷笑一聲,只不過不知想起了什麼,竟然破天荒的沒有反對,反倒是雙手抱胸,大有一幅要跟著他們一起過去見禪院晴御的架勢。
不遠處的伏黑惠眉頭微微皺起。
忽然,一股濕熱感在自己的右手上感知,茫然低頭,看見的卻是無聊舔著自己手的玉犬。
忽而,一陣記憶襲上他的腦海——
——得知玉犬失去了一隻的禪院晴御一臉接受不能,滿臉灰白的跪倒在地,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下抱著僅剩的一隻一臉茫然的玉犬乾嚎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承受了怎樣大的打擊。
結束了回憶的伏黑惠抬眸看向眼前一臉躍躍欲試,按著自己脖頸處的男人。
……只是玉犬被融合都讓前輩那麼傷心……
此時,站在對面一臉殺氣騰騰的伏黑甚爾在他眼中似乎變成了一隻健壯的大型黑色狗狗。
原本內心的擔憂也被他壓下了。
……見到他,前輩會心情好一點嗎?
*
在黑色的地獄景大幕將臨整片天地,將被冥冥和憂憂摧毀的帳替代之後,站在地鐵站中的高大男人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以最快速度趕到的五條悟昂頭看著那恐怖到彷彿要吞噬整個世界的地獄景。
「喔……前輩生氣到了這種程度嗎……」
「真少見啊……」他扯了扯嘴角,腿一抬,直接進入了眼前被地獄景籠罩的地界,周圍的地面上只有昏倒在地的乘客和行人。
在這種場合,遠處那個速度不慢的直立身影就無比清晰了。
快速前進著的後者顯然也注意到了不遠處這個突然衝入前輩界內的咒力波動,這股咒力波動熟悉的讓他渾身一緊的同時,又產生了立刻逃走的欲望。
五條悟倒是訝異的看向那邊昨晚剛剛見到的「天內理子」。
本就對於直接放走對方心有疙瘩的他比起旁人都要複雜許多的大腦以最快的速度思索著。
脫離了最初的震撼的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眼鏡後的雙眼死死的盯著那邊的身影。
夏油傑剛剛打算抬腿繼續前進的動作被後者喃喃的一句話徹底擋下。
「不對。」
五條悟:「……不可能。」
第197章
——的確如此。
——太沒禮貌了。
的沉了下去。
【悟。】
……
…………
……
算要瞞著我多久啊?
不、悟……
……只是他怕。
前輩最會騙人了。
*
「轟——!!
「……哈……
「好感動~
「嘿,騙你的。
第198章
堪比惡鬼現身的畫面,讓身為咒靈的漏瑚發出了尖利的尖叫,只不過不是驚恐,反倒是種種情緒凝聚在一起的怒火,尖利的聲音讓擋在了列車前的禪院晴御不耐的挖了挖耳朵。
「你再看下去,老子就死定了——!!」
它尖利的聲音彷彿動物嚎叫,其中的個人情感毫不掩飾,而對方口中的「你」顯然也十分清晰了。
別說是用對方身後的乘客桎梏禪院晴御了,再過幾分鐘,它的死狀只會比花御悽慘百倍!!
只是,回應它歇斯底里的羂索卻依舊不慌不忙:
「別急啊,漏瑚。」羂索再度現身,它雙手交叉放在寬大的袖口裡,笑吟吟的開口:「你這不是還沒事嗎。」
至於花御,它在當初承受了禪院晴御最初「試探」的隨手一擊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戰鬥能力,除了伏在地面上哀嚎承受痛苦什麼也做不了,倒不如說,這樣利落的死去,反而是一種解脫。
羂索垂眸看向地面上不斷游動著的地獄景,眼底冷芒一閃而過。
……這就是當初讓真人神志不清、直至最後變得沒用了的痛苦嗎。之前只是聽說,但是能將花御這樣的咒靈折磨成這副樣子,還真是不簡單啊。
他瞬息間瞥向了黑髮女人的右手,看著那僅僅一點點就讓花御生不如死的地獄景此刻攀升到了女人的肩膀,而女人除了表情中多了幾分掙扎之外,沒有任何影響到動作。
……是、在施術者身上會被減弱痛感,還是說……
——這女人就是一個怪物呢?
漏瑚眼看著又要大吼大叫起來,這邊的羂索率先抬了抬手,徐徐道:
「畢竟我們的敵人,可不只有眼前的『地獄小姐』一個哦。」
似乎是照應他的話一般,地鐵站的另一個站口發出一陣劇烈的爆炸轟鳴聲,禪院晴御抬眸瞥了一眼。
漏瑚低咒一聲,原本的恐懼此刻也因為幾個呼吸變得平息了些許,只是還是臉色難看的低聲喃喃著:
「……老子可不想下地獄。」
不料此話一出,對面原本如冷漠的劊子手一樣站立的女人表情忽然變得好笑了起來,彷彿剛剛漏瑚講述了一個怎樣可笑的笑話一般:
「哈啊?開什麼玩笑。」
她一邊隨手掀下已經被景崩裂了一條手臂的西裝,只露出下面那件無袖的黑色戰鬥服,說話間,含糊著一口咬下纏繞在右臂上方的繃帶,伴隨著清脆的「撕拉」的聲音,綁的緊緊的繃帶直接撕裂。
與此同時,被繃帶束縛著蠢蠢欲動的黑色紋路光芒大閃,恍惚間,羂索似乎看到了那煙霧一樣的景一邊獰笑著,一邊組成了一張又一張惡鬼的面龐。
「你這種雜碎的話,就算是地獄……」
——「也無法洗清你的罪業。」
她隨手將被火焰燒掉的西裝丟到了地面上,右手整個抬了起來,而對面的漏瑚因為後者的這個動作又是心神一跳。
此時此刻,禪院晴御的右臂整條露出,簡直像是入魔了一般,上面已經很難看到原本的肌膚顏色,除了不斷攢動組合成各種樣式的地獄景以外,再無他物。
而禪院晴御的臉色也微不可察的泛白了幾分,她看著壓迫感越強,也就象徵著她此時承受的痛楚越強烈。
想要在漏瑚他們接近自己身後列車前震懾住他們,禪院晴御沒有絲毫的留手意味,一心想著不讓力量波及到普通人,也就無暇顧及自己堅持了數十年的景的釋放量與管控。
每一個死去的景都在自己的手上留下重重的烙印。
她相信,現在自己即使不發動術式,惡鬼的紋路也已經攀升到了自己的脖子。
她右臂沐浴在黑暗之中,臉上除了冷漠的殺意再無他物。
【禪院西原預言中那光明無比的人,正是眼下這片天地最為『黑暗』的存在。】
*一滴血雨從天而降,落在了禪院晴御的眼角,她下意識的眯了眯眼睛,乾乾淨淨的左手輕描淡寫的按了按自己被侵蝕的眼角,一股明亮的生命力從指尖竄出,迅速修復了傷口。
她半眯著雙眼遙遙看向天空,透過漸漸稀薄的景屏障,那些景大多回到了禪院晴御的右臂上,她並沒有失去理智到直接無限量的開啟地獄景大門,因此在一次次的嘗試進攻之後,上方的景也急不可耐的加入了戰鬥。
她甚至已經能通過漸漸稀薄的景看到正中央的太陽。
嗯?那裡不是正中央吧。
應該不會有乘客被景波及到吧。
她雙眼微眯著,面無表情的想著。
——「為了那些廢物這麼狼狽,值得嗎。」
就在禪院晴御習慣性思考的時候,一道溫和的嗓音無比清晰的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表情臭了幾分,皺眉看向不遠處站在吊著一口氣的漏瑚身前的羂索,方才那句話,正是從對方的嘴裡吐出來的。
此時的他渾身被地獄景撕咬著,額頭上也起了一層淡淡的薄汗,可以說如果不是對方還使用著傑的身體,現在已經被身邊遊蕩穿梭的景吞吃入腹了。
聽到了對方荒謬的話,禪院晴御剛想冷笑,讓對方看看自己的「狼狽」在何處,後者就忍耐著痛意,就這麼強笑著,一臉誠懇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繼續道:
「你這樣的人,本不該這樣活著的。」
禪院晴御愕然。
這種說教的感覺,讓她感覺彷彿一下子回到了自己年幼時尚在禪院家,臭著臉面對那些高層時的畫面。
她咧了咧嘴,不等她發作,面前的羂索顯然十分明事理,十分輕鬆的轉移了氣氛:
「你該得到任何人的尊敬。」
禪院晴御兇鷙的表情一滯,她表情古怪的看著忽然變得話語間帶著討好的羂索。
順著對方身後,看向那已經被打的沒了人型,依舊沒有選擇逃跑,還在拖延時間的漏瑚,禪院晴御因為疼痛漸漸混亂的大腦竟然開始替後者打抱不平。
有這樣一個合作伙伴,還真是不幸啊。
禪院晴御表情古怪的看著眼前羂索的同時,後者對於前者彷彿已經辱罵出聲的眼神毫不在意,只是自顧自的垂眸向著眼前的禪院晴御走出一步,伸出了手,用著夏油傑的臉一臉真摯:
——「這是擁有這種實力的你應得的。」
禪院晴御一怔。
*而遠處,一眾一邊祓除路上的咒靈,一邊朝著這邊的站台疾馳而來的人群中,粉髮少年的側臉上緩緩裂出了一張嘴。
它放肆的哼笑出聲,腦海中浮現出那日羂索麵對自己時說出的那番話。
——說實話,現在的它對於掌控禪院晴御的身軀沒有絲毫的興趣。
簡言之,它清晰的知道,到底怎樣的身體是適合自己的存在。
它不會做出可能會反噬自己的愚蠢行徑。
至於後者所說的所謂「拉攏」……
宿儺更是覺得可笑無比。
從那日見到禪院晴御身上的力量的時候,它就知道了。
——禪院晴御,本身就處於黑暗之中。
她已經是非人的存在,即使現在佯裝和人類無異,可它清晰的明白,黑就是黑,永遠無法變成白。
就像人類與詛咒,涇渭分明。
明明就沒有軀幹的人,即便在這個世界上遊蕩,又怎麼能獲得實感呢?
不用去管,她自會回歸黑暗。
——只不過,它當初沒有直接對羂索表達不屑,倒不如說,它也十分好奇。
一個黑暗本源的人選擇正義已經足夠好笑,那麼到了避無可避的地步時,你又會怎麼選擇呢?禪院晴御。
是權力,還是你一直堅守的、那份可笑的責任?
*
眼前的羂索依舊做著伸出手的動作,笑吟吟的看著眼前的禪院晴御。
後者在羂索說出那番話後,就低下了頭。
忽而,一陣平和的笑聲在壓抑的環境中突兀的響起。
羂索臉上穩操勝券的溫和笑容在面前這個低垂著的發頂傳出來這樣笑聲的同時,隱下了幾分。
那雙彎起的雙眼也緩緩的露出一條縫隙來。
「啪。
清脆的響聲之後,羂索愕然的看著眼前那近在咫尺的面龐,那張臉上還帶著尚未蒸發完畢的咒靈血跡,墨綠色的雙眼笑吟吟的看著他。
羂索臉色大變,它愕然,完全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對於對方出手沒有任何的反應和知覺。
原本主動靠近的羂索此刻被一條纖細緊實的手臂按住頭,被迫和眼前這個高挑的女人彎腰對視,縫合線與女人臉上那「嗤嗤,作響的景相觸,強烈到恐怖的痛感襲上大腦,痛到幾乎麻木,只是那隻泛白斑駁的左手還死死的按住它的後腦,讓人壓根兒無法後退半步。
彎起的雙眼此刻微睜,愕然的看著眼前那雙含著嘲諷笑意的墨綠色眼眸,壓下對痛感的心悸,它強行讓自己的呼吸平息下來,不讓自己在靠近強大時露出怯色。
禪院晴御笑吟吟的看著眼前的羂索,附著黑「手鐲,的左手在發動的那一刻為自己的手纏繞上生命力,正因如此,眼前的羂索才會沒能拒絕自己的觸碰。
倒不如說,是夏油傑的身體,對於生命力天生的渴望,讓它沒能躲閃。
兩雙眼眸相對,恐怖的壓迫感直擊羂索眉心,宛如被槍指著一般讓人窒息。
「喂喂……我沒聽錯吧?
禪院晴御低啞的聲音彷彿在羂索耳邊炸裂開來一般,甚至後者胸腔內因為悶笑而震動的幅度都傳入羂索的感官,它不動聲色的後撤一步,隨時準備脫離禪院晴御並沒有使用術式的靠近。
——「你不會……是在拉攏我吧?
禪院晴御直接明瞭的開口,她眼神怪異又可笑的看著眼前的羂索,五指按壓在後者的後腦,看著對方急劇收縮的瞳仁,似乎看到了什麼極其好笑的畫面一般,忽然大笑出聲,笑容中除了爽朗的愉悅就是濃濃的嘲諷。
在禪院晴御鬆開桎梏的同時,羂索的腰也直了起來,雖然外表不顯,但是那雙瞳仁中寫著的震顫足以表明它那不平靜的內心。
它笑容消失,靜靜的看著眼前捧腹大笑的惡劣女人,後者笑得東倒西歪,似乎羂索做出了天下第一丟人的好笑事一般。
在後者愈發黑沉的注視中,禪院晴御一邊扶著身後被自己保護的嚴實的列車大門,一邊捂著自己的肚子,哎喲哎喲的叫著,毫不嫌棄的用滿是術式、讓即使無痛感的她都有種麻木感受的右手擦掉眼角的淚花。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聲,她扶著柱子站直了身體,耳墜上的草綠色耳飾隨著動作跳動著,和女人美麗的容貌相得益彰:
「怎麼了,不是你選擇靠近的嗎?
她呼出一口濁氣,笑吟吟又嘲諷無比的盯著對方:
「你知道嗎,你這樣的行為,在種花有一句成語可以很好的形容。
——「葉公好龍。」
第199章
最為繁華的商店街地鐵站中,列車安靜的立於軌道中,彷彿陷入了永久的沉睡之中。透過窗戶,一個個乘客安然的坐在位子上,頭輕輕瞥向一個方向,輕微的呼吸聲彰顯著生機。
地面上東倒西歪的臥倒著男女老少的行人,他們同樣安然。
只是在這樣靜謐的地鐵站中,卻讓人感受不到任何寧靜的意味。
尖叫、哭號著的地獄景四處奔竄著,前所未有數量的景被釋放的結果就是主人無法精準的控制,加之天空中那道人工製成的全黑屏障,不過幾刻,整個地鐵站就變成了地獄幽魂肆虐的場景。
——只要那個女人站在那裡一日,這裡的普通人就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
即使這些惡鬼再想,只能將欲望化為肆無忌憚的奔竄,撕咬在那同樣被大量釋放的咒靈身上。
*站台
女人隨手執著鬼無慘的一段,帶有玩偶裝飾的那一段被她牢牢抓在手裡,雙截棍樣式的咒具被揮舞著,她單手放在腰上,看著對面那個臉色難看的男人。
兩人正處於整個地鐵站咒力最濃郁的區域,無論是禪院晴御身上的地獄景,還是羂索身上的夏油傑的咒靈。
只是兩人對於周圍的術式和咒靈都視若無睹,它們也只是盤旋在周圍,根本不敢靠近漩渦中央。
羂索皺眉的表情一僵,它盯著眼前禪院晴御的表情也是一變,那雙狹長的瞳仁中充斥著恐懼和愕然的情緒,單手緩緩撫上自己的右半張臉,不敢置信的將帶有黏膩觸感的手拿下來——
看到的就是上面不知何時附在其上的地獄景,後者彷彿詭異的嫩芽,拚命的向自己的身體內部鑽動著。
……什麼、時候?!
不敢置信的猛然抬頭,不出所料的看到了那個女人「溫和」的笑容,那張成熟的面龐彷彿在看什麼不懂事的稚童一般,只是中流砥柱的頭腦被地獄景入侵了幾縷,羂索清晰的感受到了那一股詭異膨脹的強烈負面情緒。
它腦中某根苦苦維持的弦,在對面的女人泛白的唇一張一合,無聲無息的吐出一句「bake」的時候徹底繃斷。
於是,在禪院晴御的視野中,後者就這麼使用著夏油傑的臉,對自己露出了飽含殺意的破防兇惡神情,聲音也毫不客氣,直接吐出了被深藏的心聲:
「什麼地獄小姐……不過是荒唐到無藥可救的聖……!」
——「喂喂?難道你是想說……」話音未落,對面的女人猛然間打斷了它的話,一臉受寵若驚的將一側的耳朵探過去,甚至那張臉上都帶著喜悅的笑容:
「聖母嘛?」
望著禪院晴御的笑臉,感受到那燦爛笑容下,一張居高臨下好笑的垂眸看自己的壓迫性面龐,羂索忽然收回了手。
它站定,臉上的瘋狂也瞬間消失,變回了冷漠的面龐。
一根黑色的嫩芽從它額頭的縫合線處掙扎了幾秒,彷彿見到了什麼髒東西一般,拚命的向外鑽著,被男人輕而易舉的扯了出來,帶出一陣黑色的黏膩液體。
混亂感恍惚間消失,那張被掌控著情緒失控感的消失,讓羂索雙手交叉放在寬大的袖口中,無視著半張臉帶來的腐蝕的「嗤嗤」聲,面無表情的盯著眼前的禪院晴御。
……是啊。
她才不是聖母。
盯著那張墨綠色的雙眼,早就已經生死不容的兩人在此時此刻居然達成了同樣的嘲諷笑容。
它們都在嘲諷著彼此。
盯著禪院晴御那難以定義的嘲笑,羂索唇角的笑容染上了幾抹瘋狂,就連眼底都有些發紅。
——聖母,這女人也配?
她只是一個自大狂罷了。
羂索放在身側的拳頭攥了攥,又豁然間放鬆了下來。
不過一個照面,清醒過來的羂索就恍然驚覺。她之所以會選擇擋在這群普通人面前,只是因為她想這麼做而已。
沒錯,就只是「她想」。
換言之,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念之差,無論是保護還是殺戮,她只在乎自己的決定到底有沒有人能夠破壞。
歸根結底,這傢伙分明就是個自信到了爆棚程度的□□罷了。
只是湊巧,這個□□選擇的任性道路,恰好是最難達成的保護。
兩人對視著,時間彷彿被放緩了,可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兩人的心思居然不約而同的不謀而合。
最後,羂索臉上的嘲諷消失,它發自內心的遺憾搖頭,手再次撫上面龐,掌心一抹,半張臉上的景被它盡數驅逐抹除。
【真可惜啊,要是她選擇的是咒靈方就好了。】
並不知道羂索那邊在可惜著時運不濟,剛剛嘲笑完不過片刻的禪院晴御此時表情一變。
她彷彿喜怒無常的惡棍,此刻笑容毫無徵兆的消失了,皺眉不悅的盯著眼前嘆息的羂索,整個頭腦此刻都被半解放的被景充斥著,只能強行壓下腦海中的煩躁情緒。
她不顧自己已經情況越來越危機的右手,倒不如說只有現在這種沒有後輩在的情況下,她才會做出這般出格的行為,幾乎將自己和敵人同時放在了火架上炙烤。
繼羂索,腦海中景的含量只多不少的禪院晴御緊隨其後被影響了。
一股奇妙的思想在被景擴大的負面情緒內核中產生,她沙啞的嗓音失去了笑意,反而有些詫異的開口:
「還是說,你只是在否定我?」
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對面的羂索皺緊了眉頭。
不怪羂索對於禪院晴御的行為十分關注,實在是觀察了對方這麼多年,深諳人心的羂索還是無法想通禪院晴御的想法。
她能在上一秒祓除咒靈後,下一秒用無比精神的身體直接站在原地睡著,又能一瞬間驚醒,彷彿能在極度睏倦和精神百倍之中任意更換。
她拋了拋手裡的鬼無慘,隨意揮出,擊碎身旁一隻摸向自己身後的咒靈,後者連慘叫都沒能發出來就歸為一團碎肉,好奇的開口:
「你是想說……我的決定是錯誤的?」
——看吧,只有她會這麼直接明瞭的說出破壞氣氛的話來。
羂索再一次堅定了自己對於禪院晴御的定義。
這傢伙,壓根兒就是一個完全無法用常理來推斷的存在。
而在羂索煩躁不已的同時,對面的禪院晴御卻是自顧自的陷入了沉思。
如果能夠透視,能夠看到她的大腦此刻大半都已經被難以控制的地獄景充斥,原本的思維大半都變成了奇特角度的思考。
而這種思維會讓她的思考方式異於常人。
一面天才、一面瘋子。
在自己吐出那句話之後,禪院晴御的大腦就自顧自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一直做的、都是錯誤的嗎?
她眉頭緊鎖,左手按著自己的下巴,右手握著鬼無慘,腳步輕移,低垂著頭的同時根本沒有過度關注,就將眼前愈發靠近的咒靈盡數祓除,如此數量的咒靈,在她面前宛如殺雞一般簡單。
嗯……我都做了什麼決定呢?
——「嗤」的一聲,鬼無慘的刀尖割破了一個咒靈的軀幹。
我好像、救了人?
——鐵棍「砰」一聲擊碎一團霧狀咒靈。
嗯,的確如此,而且還東跑西跑,保護普通人不受傷害來著。
——一腳踹中咒靈中央,後者嘔出一口黑血,下一刻被撲上的景啃食了個乾乾淨淨。腦海中浮現出一道道回憶中的臉,那一個個後輩的笑臉、一個個平凡的人的側臉與淚水。
老婆婆、村長爺爺……
還有沒救下來的,慘死的孩童和男男女女們。
忽而,他們的聲音不約而同的傳入自己的腦海中。
她看到了坐在房中捧著老人熱茶的自己,也看到了和村口的村長告別的自己,亦看到了沒有轉頭,和身後後輩揮手告別的自己。
一陣詭異的暖流最終被景吐了出來。
充斥著禪院晴御的整個心房。
於是,在祓除了又一隻咒靈之後,這不過瞬息的思考已經百轉千回,在這樣危機的時刻,面對著眼前面無表情的詛咒師,她忽然露出一個溫暖而又滿足的笑容,雙眼彎彎。
在後者皺眉的注視中,她恍然含笑,聲音充實又滿足:
「我沒錯。」
眼神忽然一變,她習以為常的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一股黑色的氣體從她的耳朵中竄了出來,她不甚在意的望向眼前,那雙墨綠色眼眸再度變回了從前的狂放和冷漠。
注意到羂索難看的臉色,她笑容重新回到了臉上,只不過變回了對方最常見的那種嘲諷的笑容:
「蠢貨,你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嗎。」
她的聲音帶著嘲笑,只是無人察覺到,那聲音之下隱藏著淡淡的慶幸。
——幸好,我沒有錯過。
抬手握住半空中還朝著自己大腦竄來的景,用指尖碾了碾,不甚在意的鬆開手,任由其中的幾縷進入自己的軀體。
她恍然間明白了,原來不是景會讓人變得低氣壓,它們只是讓你的大腦以一種全新的理智方式思考,至於表現出來的是哪方情緒被擴大,全看你自己是怎樣的人。
黑髮女人歪頭,柔順的黑髮隨著她的動作向側面歪著,笑吟吟的表情彷彿在模仿著方才的對方:
「也是,異端本來就是異端。」
她用著一副「果然如此」的陰陽外表面對著羂索,無視後者後退的腳步,笑意更盛。
忽而,她搖頭輕嘆一聲,吐出來的話語讓自認從不會受到影響的羂索腳步停住了:
「人類的快意,你這種怪物看來是永遠無法理解了。」
——「真可憐啊。」
他的腳步猛地頓住了。
那張冷靜的面龐破天荒的露出了訝異的神色,似乎沒能料到對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空中的巨鷹咒靈此時朝著下方的禪院晴御唳叫一聲,彷彿嬰兒哭號一般,俯衝而下,後者只是輕輕的瞥了一眼。
唇角的笑容勾起。
終於下來了啊,麻煩的小鳥。
右腳豁然間後退,握著鬼無慘的手猛然一揮,她右腳使力,就這麼於平地中凌空而上!
她在半空中一個旋轉,身子輕盈無比,只是那揮下的手卻宛如千鈞重,鬼無慘在半空中被景操縱著迅速進行著重組,和提供給池內久泉子彈的技術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嘿,看來還真是打了右臉,左臉就不會疼了啊。」
「不乖的小鳥。」
女人泛白的唇一張一合,聲音帶著微弱的笑意,手上的動作卻毫不含糊,一切都只發生在瞬息之間。
「砰——!!」
於羂索視角,就是禪院晴御放任後者遠離的腳步,似乎除了身後的普通人沒有什麼東西能入她的眼。
在那之後,被他操縱著的巨鷹咒靈俯衝而下,動作快到令人髮指。
而禪院晴御只會比它更快。
眼前一道殘影閃過,根本無法看清女人到底是怎樣躍起的,當再一眨眼,後者的鬼無慘已經重重的砸在了特級咒靈的脊背上!
一聲巨大又沉悶的聲音響起。
咒靈的整個脊背徹底斷裂!!
隨之而起的,是一陣慘叫般的嬰兒哀嚎,聲音尖利刺耳,正面面對的禪院晴御卻恍若未聞,表情始終安然。
雖然面對著這樣幾乎不可能戰勝的存在,眼睜睜看著禪院晴御因為力量的解放攀爬到身上的景數量越來越多,也愈發變得宛如惡鬼一般恐怖,羂索麵色不變。
忽而,不知是喜是怒,它忽然用著就這樣咧開了嘴,露出一個囂張瘋狂的笑容,聲音依舊溫柔,只是那其中的誘導情緒早已消失的一乾二淨:
「這樣啊。」
「那我還真想看看,你口中如此偉大的人類,被開、膛、破、肚的樣子呢~!」
隨著後者手一抬,咒力從四面八方朝著禪院晴御身後的列車嘶吼著不管不顧的衝上來——
一隻並不大的泛白的手一抬,無比精準的罩在了模樣醜陋的咒靈臉上,感受到後者顫抖的動作,隨手一捏,爆裂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同時,咒靈飛濺出的液體在禪院晴御乾淨的左手臂上也染上了血,漸漸蒸發著。
此時的禪院晴御似乎也不急於立刻殺死眼前的夏油傑,她一面對抗著咒靈對自己身後狹長的列車的進攻,一面望著眼前這個總是藏頭藏尾的傢伙此刻現身的舉動,比起直接殺死它,她在考慮。
思緒也從把傑的身軀搶回來,變成了——
——能不能讓傑的靈魂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不慌不忙的處理著身前的咒靈,她望著眼前笑容消失的羂索,聽到對方那兇惡的話語也不惱,反而似乎因為對方的破防心情變得更美麗了。
連後飛踢踹碎身後咒靈的動作都變得靈動有節奏了起來,毫無壓力的處理掉身前的咒靈,她隱下眼中的思量,笑吟吟的看著眼前的夏油傑,忽然雙手合十——
她美貌的外表上嘲諷和兇鷙消失,眉毛靈活的低垂,一副歉意滿滿的看著眼前的羂索,合十的雙手上下擺動了一下,溫和的聲音簡直與方才沙啞的聲音判若兩人:
「抱歉抱歉~要開膛破肚的話,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哦。」
她學足了五條悟的那副模樣,女僕咖啡廳一般在眼睛邊比了個剪刀手,一個wink眨出了一顆愛心,模仿著五條悟那副黏膩的嗓音:
「這裡沒有你想要的那顆——」
——「黑心哦~?!」
第200章
澀谷站遠處的地鐵口,一拳轟飛眼前咒靈的虎杖悠仁一個騰躍,躲過後者的近一步,「砰」的一聲槍響,眼前上一秒還凶神惡煞的咒靈立刻被爆頭祓除,他下意識的回頭望去,對上的是一雙黑黢黢的槍口,槍口冒著硝煙。
露出後方瞄準的池內久泉那張冷漠的臉。
這邊的幾人一邊祓除咒靈一邊前進,這些咒靈阻礙他們前進腳步的目的顯而易見。
而愈是這樣,他們愈是明白,現在立刻趕到戰場中央的必要性,無論敵人的目標到底是誰,不讓對方稱心如意是他們這些無視野的人唯一的道路。
而在眾人之後,身上雖然帶著一根纖細的銀絲,但依舊行動自如的伏黑甚爾沉默著雙手抱胸跟在眾人身後,絲毫沒有出手幫助的意思。
在激戰結束之後,眾人繼續向前走著,虎杖悠仁的側臉忽然裂開一隻眼睛,那隻充斥著惡意的雙眼左右打量著,在正面對上外面的世界後,他更加確認了一個事實——
充斥著整個場景的地獄景大幕顏色正在一點點變得微薄。
而這副場景並不是代表著那個女人的力量被削弱了。
那隻惡意滿滿的眼睛中帶著果然如此的情緒。
如果外界的景都被吸引到戰局中央了的話,只會說明,那個女人對於自己身上那恐怖到需要壓制的力量的進一步釋放。
明明只要放縱自己,就能讓黑暗籠罩整個世界,她依舊選擇了克制,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壓抑著自己的能力,融入這無聊又枯燥的人類生活中。
明明就是個「非人類」。
宿儺在生得領域罕見的沒有仰倒,而是雙腿盤坐,單手拄在自己的膝蓋上,滿臉興味的看著外界的畫面,似乎對於事件接下來的發展十分感興趣。
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他曾藉著虎杖悠仁身軀,聽到那個名為九十九由基的當代咒術師的話,自然也就清晰的知曉了對方的構想。
他知道,恐怕已經沒有時間再留給他繼續拖延下去了。
赤紅的舌尖輕舔唇角,他的呼吸漸漸急促了幾分。
……既然禪院晴御不願意和他們站在一起……
——那就毀掉也無妨。
藉著虎杖的側臉,他忽然眯著眼睛看著那邊解決掉咒靈的伏黑惠的身影,生得領域的唇角緩緩勾起。
而毀掉禪院晴御的方法,實在是太簡……
「啪。」趕路過程中猛然間被「隊友」扇了一個耳光的虎杖悠仁身子一歪,一臉不解委屈的捂著自己被打的半張臉,大驚失色的看向罪魁禍首——伏黑甚爾。
後者面無表情的居高臨下看著眼前用眼神控訴著的小鬼,嗤笑一聲,不慌不忙:「哦,你臉上剛剛裂開一隻眼睛。」
虎杖悠仁恍然大悟,雖然還是對於平白挨了一巴掌的事情有些古怪,但還是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似乎對於伏黑甚爾制裁宿儺的行為沒有任何異議一般:
「這樣啊。」
最先無語的是另一邊的伏黑惠,他死魚眼盯著訥訥應聲的虎杖悠仁,平靜的聲音此刻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別這麼輕易就原諒了啊,虎杖。」
伏黑甚爾哼笑一聲,倒是沒有在說什麼。
*而在生得領域裡,被打的前一秒消失的宿儺也不惱,臉上的笑容甚至都沒有變化。
他剛才看向伏黑惠,自然不是單一的打算對伏黑惠做什麼。
他的意思是,只要這個世界有人類的存在,無論是普通人還是這些弱到極點的咒術師,他們還在,禪院晴御就永遠無法喪失她的弱點。
那個痴迷於自欺欺人的「前輩遊戲」的怪物,最好的方法就是放棄無謂的想法,認清自己的本來樣貌。
嗤笑一聲,單手拄腮,赫然一副安然看戲的樣子。
——可惜,她不肯。
*
時間倒流,那邊的虎杖和池內久團隊剛剛碰面之時,另一邊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也遇到了他們這一方的敵人。
猛地剎車,灰原雄面色冷凝的看著角落裡那道蠕動的龐大身軀,他雙手凝結著濃郁的咒力,拳頭上還帶著尚未散盡的咒靈的血跡。他身邊的七海則是利落多了,握著手裡的咒具,直接明瞭的對著眼前悄無聲息出現的咒靈露出刀刃,隨時準備發動術式進攻。
後者裹著一塊大布站在站台後,似乎感受到了身後人的來襲,它忽然間動了。
原本處於咒胎形態的特級咒靈緩緩直起了身子,原本圓滾滾的身軀也在頃刻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變成了類人的身軀,只是那詭異的章魚一樣的面龐以及赤紅色的身體讓人心悸。
七海建人握緊了手裡的咒具,死死的盯著對面特級咒靈的動作。
而電光石火間,陀艮先他們一步,赫然出擊——!
一股巨浪猛然間拔地而起,迅速遮擋了七海和灰原的視野,七海眉頭緊鎖,腳步卻是毫不猶豫的後退一步。緊接著,一道靈動的身影猛地突入,是舉著拳頭的灰原雄,後者面無表情,舉著的拳頭帶著濃郁的咒力,憑藉著多年的默契,幾乎是同一時間兩人的位置發生了巨變!
巨浪之中,他毫不猶豫的一拳砸下,與此同時,眼前的目標不再是條狀的壓迫感極強的巨浪了,而是一隻猛然間突破巨浪,張著大嘴,露出裡面沾染著血絲的鋸齒狀牙齒的劍魚!!
嗚啊!好大一隻!!
從未見過這麼恐怖的幽靈形態一般的劍魚,這一拳下去自己非得被擊穿不可!
大大的雙眼瞳仁微縮,他嘴一咧,咬緊牙關,滿臉慌卻不亂,一腳踏在眼前劍魚的碩大軀幹上,雙手迅速調轉了方向,猛地握住了劍魚那長長的喙!
「嘶」一聲,在劍魚衝刺的後擊之下,即使調轉了方向,灰原雄的雙手依舊在頃刻間變得血淋淋,火辣辣的感受在掌心轟然炸開,他卻恍若未聞,只是咬緊牙關的半掉在巨大的劍魚身上,扯著脖子大聲喊著:
「娜娜米!!」
——「別吵。」
回應他的是幾乎同時出現在他身後的刀光,伴隨著一陣鈍器擊中的悶響,一抹熟悉的金色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嗤。」
洩氣的聲音響起,灰原雄原本緊緊握著的那截尖刺豁然間被一刀斬斷,他驟然脫手,一個後空翻後退到了七海身邊,雙手垂落在身邊,血液順著掌心徐徐流淌,直至指尖,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小灘血泊。
灰原沒有去看,反倒是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的垂眸瞥了一眼,很快又恢復了過來,又是一刀,將那原本灰原打算打散的巨浪就這樣從中間斬開!
波浪出現了平滑的切面,簡直像血肉一般順暢,剎那間,浪花兩側炸開,宛如炸藥一般炸裂,將地鐵站的兩側柱子都炸碎。
灰原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如果真的用拳頭去接會是怎樣一副場景。
他後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又被掌心的傷口疼的呲牙咧嘴,只是那臉上不可抑制的浮現出一抹凝重的情緒。
——很棘手。
這一信息同時出現在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的心中。
只不過相比迅速在腦內模擬出對策的七海相比,縱使剛剛在情報不足之下吃了虧,灰原雄依舊上前一步,舉起拳頭,上面的咒力「嗤」的一聲燃燒起來,宛如紫綠色的火焰一般,在拳上熊熊燃燒。
滿臉堅定與自信的站在前頭,正面面對著眼前不知為何臉上浮現出怒火的咒靈,後者粗重的呼吸聲在灰原雄耳邊響起。
只是即便如此,他依舊不會退縮。
自始至終都是這樣,從那次和禪院前輩出過一次任務之後,七海在後方尋找機會,自己作為前鋒的戰鬥方式,似乎已經形成了定型,而七海從不會在這方面讓人失望。
他要做的,只有不斷進攻,為七海提供機會而已。
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灰原雄拳頭微微向後蓄力,看著眼前咒靈身邊再次激起的浪濤,感受著拍打在臉上的濕涼的水花,他身上的咒力反應豁然間炸裂開來——
「轟!」
一陣沉悶的聲音響起,灰原雄右腳點地,猛地騰躍而起,身上攜帶著數量巨大的咒力,朝著眼前的陀艮侵襲而去!
他的術式就是他自己,他不需要任何的咒具,他本身就是最強悍的武器。
*
數個回合,七海建人趁著灰原雄正面對抗咒靈的機會,數次發動進攻,對準陀艮進攻的薄弱處狠厲斬下,只是對方的咒力簡直像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般,即使面對著實力強悍的兩位一級咒術師,被七海數次進攻弱點破壞了攻勢,還能保持著源源不斷的咒力供給。
「啪。」
再次輕盈落地的灰原雄胸膛微微起伏,臉色也有些泛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滑落到了地面上。
源源不斷的全力進攻,就算是灰原,也比不得咒力怪物的五條悟和禪院晴御,這樣下去,總會到達盡頭的。
七海看著灰原隨手擦了一把流淌到下巴上的汗珠,臉上的表情愈發嚴肅了起來,襯托的渾身的氣息更加冷凝起來。
兩人陷入了困境。毋庸置疑,這樣的想法在七海眼中顯而易見。
——只是灰原似乎並沒有顧慮過這樣的事情。
他急促的喘息著,卻還是在間歇中「哈」了兩聲,滿臉寫著運動後的興奮情緒,簡直一副不當眼前的戰鬥為生死決戰,而是當成了一個普通的訓練一般。
大大的眼睛努力的盯著對面暴怒的咒靈,似乎對於後者的怒火從何而來感到困惑,而他也確實這麼問了出來:
「你在生氣嗎?」
在只有喘息和水流聲之中,灰原雄的聲音顯得無比清晰,最起碼傳入因為感知到花御的氣息徹底消失後,陷入了暴怒的陀艮耳中時十分清晰。
習慣了灰原意外滿分這一點的七海倒是沒有什麼表現,他只是專注於自己的思索,同時緊盯著咒靈的動向,防止灰原一個不備被咒靈傷害。陀艮雖然因為灰原的話陷入了微微的停頓,只是從嘴裡發出一陣近似於無的低吼聲,壓抑著自己的怒火,不讓自己的攻擊走形,在那邊的灰原還因為自己的話語而思索的時候,突如其來的攻擊無比強悍!
灰原雄咧了咧嘴,雖然一臉後怕,但是動作依舊靈活,一邊一手按著自己的胸口,一邊輕盈的躍起,衣角微微飄起,比鋒刃還要鋒利的浪花掀起,迅速將那抹飛起的衣角割裂,碎裂的衣角在空中存留了不過片刻,就被激起的浪花中的幾滴水摩擦的只剩下一縷飛灰。
後撤騰躍的灰原重新落在了地面上,他呼出一口濁氣,汗珠從額頭滑下,轉頭看向身邊的七海,對著後者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七海早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面色微沉,在灰原退後的一瞬間,他右腳輕踏地面,望著眼前的咒靈,手上咒具的咒力凝聚而起,在術式發動的一瞬間,上一秒站在原地低喘著的咒靈身上忽然毫無徵兆的被強行割裂製造出一塊弱點——
「嗤!」
刀劃破軀幹□□的聲音響起,雖然擊中對方,可是握刀的七海臉上沒有絲毫的放鬆,一個後空翻躲過了對方不顧傷勢的進攻,他看得出,不知發生了什麼,方才還在周旋著,阻止他和灰原前進的咒靈忽然變得暴怒無比。
目標也由最初的牽制變成了濃厚的殺意。
只是兩人之間的配合實在過於默契,咒靈非但沒有得手,甚至頻頻被傷到,專注於一人的時候另一人就會進攻,加之兩人的進攻都絕不弱,如果不是那堪稱恐怖無比的咒力儲存量,現在的咒靈斷然做不到現在這樣毫髮無傷。
反觀他們兩人,狀態就沒有那麼樂觀了。
七海眉頭緊鎖,看著眼前默不作聲的驅使著咒力將自己製造的溝壑傷口修復的特級咒靈,一種詭異的不安預感在他內心警鐘大作。
在獲得了短暫的喘息時間後,灰原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手臂,那上面赫然是一個撕咬後的痕跡,血肉模糊,是剛剛避無可避之下被對方召喚出來的巨鯊突襲後的結果,雖然一瞬後巨鯊就被七海斬殺,但他還是確確實實被咬中了。
可惜,和擁有數量詭異的咒力的特級咒靈以上換上,無疑是最划不來的做法,而很不幸
這在他們與對方周旋許久後才發現。
就在兩人盯著眼前的特級咒靈,背後一陣發涼的時候——
忽而,一陣無比和平的海浪聲在兩人耳邊響起。
平和又閒適的海浪聲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神寧靜,簡直就像是度假時空無一人的寧靜明媚海灘一般,讓人心馳神往。
只不過……這樣的場景,斷然不該出現在現在這種場合裡。
灰原腳下一軟,他緩緩一晃,穩定了身形,茫然的看著自己的腳下。
——大片的鬆軟沙灘伴隨著海浪的清脆聲響,順著兩人的腳下以一種堪稱恐怖的速度蔓延。
與此同時,一陣專屬於咒靈的嘶啞嗓音,飽含著無法掩飾的滔天殺意,在兩人耳邊無比微弱的響起:
「領域展開。」
「【盪蘊平線】」
在看到水波從陀艮的手臂兩側猛地激盪開來,迅速變成了無邊無際的大海的時候,對方那壓抑著怒火和難掩的悲傷偏執在他們的耳邊宛如巨鍾:
「傷害『家人』的人……」
「都給我去死。」
作者有話要說
200章快樂!呱唧呱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