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一滴雨水正好打在了她的眼睛上，一陣抽搐的疼讓她下意識的伸手揉著眼睛。周圍在下雨，很大的雨。簡直如同子彈一樣砸在她身上，將她整個小小的身體都打的濕透，並且生疼。
這是什麼地方，她並沒有任何關於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記憶，也不記得自己究竟是什麼人。
唯一知道的只有，那些不停扭曲流動的色彩究竟意味著什麼——那是人的情緒。
不可信任的色彩，拒絕的色彩，冷眼旁觀的色彩……都是討厭的色彩。她跌跌撞撞的在充斥著破舊房屋的街道中穿行，試圖甩掉一切，甩掉這不停的在腦海中，眼眶中炸開的屬於人類感情的色彩。
為什麼自己能夠看到這種色彩，為什麼自己能夠從色彩感知他人的情緒和想法，腦子一團亂麻，她不知道，也不明白，大腦中沒有任何可供搜尋的資料……急速的，幾乎將所有力氣都透支的奔跑中，她撞翻了一輛載滿各種廢物的小車，幼小的身體栽倒在地上。
驚慌失措的看著那個燃燒著敵意色彩的人對著她叫罵著聽不懂的語言。
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們在說什麼，聽不懂聽不懂聽不懂！她跌跌撞撞的爬起來甩開向自己伸過來的、繚繞著敵意色彩的手，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逃！
我是誰？我來自哪裡？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們在說什麼？！不知道，不明白，不了解太，聽不懂！一團亂麻撕扯著年幼女孩的腦神經，讓它們一陣陣的抽疼——為什麼什麼都不知道的自己，卻知道自己雙眼所看到的，感覺所感受到的那些燃燒著的色彩是什麼意義？
天空中炸起一陣雷鳴，暴雨從四面八方打擊著瘦弱而幼小的軀體，看上去像是缺少陽光和營養而發育不良的身體在經歷如同和死神賽跑一樣的狂奔之後，想要再移動一步已經非常的困難了。
想不起自己是什麼人的小女孩雙手扶著牆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去——都是討厭的顏色。一路走過來看到的，都是拒絕的色彩。她被淋濕的頭髮滴滴答答的滴著水，身上的衣服早就已經沒有了禦寒的功效黏在身上。
灰白色的頭髮和灰白色沒有什麼精神的眼睛，連指甲都沒有什麼血色。這讓她看上去比同樣年紀的小女孩顯得蒼白得多。只是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那雙灰白色的眼睛裡，那個被稱為「虹膜」的部分，偶爾會流動著紅色的光輝。
——正是這光輝，是她看到他人情感色彩的證明。
這彷彿是與生俱來的能力。
女孩終於走不動了，她突然摀住嘴跪在地上拚命的乾嘔起來，因為跑的太快，她的喉嚨裡泛起一陣難以忍受的血腥味。
這個地方，只有拒絕的色彩。
她這樣想到。
卻始終沒有辦法想起來自己究竟為什麼在這裡。
也許是被丟棄了吧。
女孩乾咳了兩聲，擦掉嘴角乾嘔而吐出的泛苦的膽汁，胃部空空如也，這注定除了胃酸和膽汁之外她吐不出任何其他的什麼來。
「必須得先填飽肚子。」這是她的第一個念頭。
「但是體力已經將近透支。」這是她對於自己現況的判斷。
隨後，她對於這個判斷感到了一陣迷惑。
——自己究竟是為什麼會判斷出自己的體力已經將近透支呢？這是大腦中沒有任何可以搜尋的記憶以及資料的她所想到的第一個問題。
於是，想不起自己究竟叫什麼名字的女孩再一次頹然的坐在了地上，濕透了的衣服讓她感到了一絲寒冷。
而體力透支讓她感受到了一陣難以抗拒的睏意。
但是並不能在這裡睡著，至少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沒有拒絕之色，沒有敵意之色的地方。
最好什麼顏色都不要有。
她這樣想著，如同一隻被拋棄的貓仔一樣，蜷縮在了偏僻處發現的一個剛好能將蜷縮起來的她容納住的，還算乾淨的倒扣著的垃圾箱裡面。
夢裡面，有人這樣叫她——「Canaan.」——迦南。
……從今天開始，你的名字，叫做「迦南」。
「我的……名字。」
終於頂不住鋪天蓋地壓過來的睏倦，女孩，或者說——迦南，閉上了眼睛。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頭頂上出現的是昏暗的燈光。空氣裡瀰散著動物的味道，嗯，確切來說，是犬科動物的毛的味道，「阿嚏。」她打了個噴嚏，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炸了起來——這倒不是因為狗毛過敏，而是因為她現在身上只裹了條破布，自己原來的衣服被掛在了一閃一爍的燈光下面。
「咕嚕。」迦南伸手摀住發出了一陣尷尬聲響的肚子，她的胃裡面空空如也，會發出這種聲音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她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但是這裡有很多的……狗。其中一隻的身上還綁著繃帶。繃帶上面，隱隱約約的殘留著一種讓人安心的色彩。
淺金色的。迦南伸出手去下意識的想要觸碰那淺淺的，溫柔的金色，指尖卻摸到了一個濕濕軟軟的東西——那隻小狗，舔了自己一口。
「嗚。」
「好癢。」她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
「……¥#%¥？」就在這個時候那種聽不懂的語言在她的身後想起，迦南轉過身去茫然的看著面前的男孩子，他比她大不了多少，身上卻縈繞著她看不懂的顏色——時而是淺金色，時而有變成了拒絕和游移的色彩。
聽不懂他究竟在說些什麼，昏暗的燈光下，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臉。
「%¥%¥#%¥%？」見她沒有反應，少年再次前進一步，又說了一句什麼。
迦南繼續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少年的顏色變成了一種接近焦躁的顏色，「%&%&¥*¥#@%？」
「咕嚕。」迦南蹲下身摀住自己發出尷尬聲音的肚子，抬起頭來看著那個散發著輕微焦躁之色的少年。心想，大概是自己給他惹麻煩了吧。
少年撓了撓頭，用食指指著自己的鼻子，「k-a-i——t-o。」他用力指了指自己，重複了那個迦南唯一能夠聽懂的發音，「k-a-i-t-o。」
「kaito？」
「……%%&%#@%¥。」少年又冒出來一句她聽不懂的話，顏色變成了……安心？這句話迦南聽不懂，所以她只能繼續一臉茫然的看著自稱為kaito的少年。
「真是的，至少說點什麼啊。」凱特長嘆一口氣，然後聽見面前小女孩的肚子再次發出了一身咕嚕聲，她裹著破布蹲在地上一言不發。
眼神……可憐巴巴的。
他只能揉了揉太陽穴，從衣服裡面掏出一個有點髒的麵包，「只有這個了。」
小女孩無動於衷，繼續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他把手上的麵包一掰為二，自己咬了一口手上的那一半——比較髒的那一部分，然後把乾淨的部分遞給了面前看上去像是個小呆子的女孩，做了個「吃」的動作，「吃。」他有些吃力的對著一臉茫然的女孩解釋道。
不像是不會說話，也不像是聾子，也就是說，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嗎？
真是……麻煩。
「你叫什麼名字？」凱特對著安靜在那裡啃麵包的女孩道，問完了才想起她根本聽不懂自己在說些什麼。
就在他認為自己不會得到答案的時候，女孩轉過頭來，艱難而生硬的用他能夠聽懂的發音道：「……Ca-naan.」
然後，他就再也沒聽見女孩說一句話。啃完麵包以後，她又一頭栽在了半濕不乾的稻草堆上睡著了。
……明明連自己和夥伴們都養不活，現在還撿了個營養不良語言不通的小女孩回來。
真是的。
第二章
迦南聽不懂凱特的話，凱特也同樣聽不懂迦南在說些什麼，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他們之間基本上只能指手畫腳的用圖畫來進行交流。
「我說……」指指自己。
「你的。」指指迦南。
「食物。」在地上畫了個麵包。
「你自己。」再次指了指面無表情一臉迷茫的迦南。
「去找。」用兩根手指做了個走出去的動作。
至於對方能夠聽懂多少，凱特完全沒有把握。迦南的身體就算是比起在平民窟長到現在的自己也顯得很瘦弱，如果自己出去尋找食物的話，估計很難得手，但是——自己撿她回來已經……沒有理由再繼續養著她了。
他連自己都養不活。
拒絕之色，糾結之色。迦南抱著膝蓋盯著他。嗯，不能光吃不幹活，他剛剛是這個意思吧？這樣想著，她站起來一言不發的往避身之處的出口走過去，她是完全聽不懂凱特在說些什麼的，之前的交流全部都用圖畫和指手畫腳。要說的話，大概還有她所能在凱特身上感受到的情緒之色。
目送著面無表情的女孩子走出去，「嘖……」凱特蹲下身摸了摸自己動物夥伴的腦袋，覺得有點苦惱。
不、現在這種情況，真的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其他人了。她看上去瘦弱成這個樣子，大概逃跑也不會跑的很快的。
就這樣放任那個丫頭出去，會死的吧。
……
到處都是討厭的顏色，迦南在平民窟髒亂差的街道上如同魚穿梭在到處是突出岩石的激流之中一樣，要在這裡找到食物對她來說說簡單也簡單，說困難，其實也沒有那麼困難。最大的問題是，她根本聽不懂那些人究竟在說些什麼。
但是至少她能感覺到顏色。她本能的知道只要追逐那藍色，必然會有敵人存在，但是她不是為了解決敵人而來到這裡的。
她想要找的是可以吃的東西。
只要抓準時機，應該能從那些人手上搶到麵包。紅色的光輝慢慢在嚴重積蓄——這個時候，只需要集中精神就可以了。
迦南撿起一塊小石子，盯著面前那個拿著一個麵包正打算啃上一口的男人，那個麵包夠她一天吃了。就在那人放鬆精神閉眼一口咬麵包的時候，太陽穴猛地一陣劇痛，頓時整個人都被這意外的打擊給弄蒙了一下，緊接著自己的腹部收到了重物的衝擊。麵包脫手掉在了地上，眼前模模糊糊一道身影閃過，眼睛裡被撒上了沙子。
當對待在體力上比自己強大的對手，重要的是出其不備——這彷彿是天生就被灌輸在腦子裡的東西，迦南對於戰鬥的鐵則瞭如指掌。
這下被搶走了食量的男人完全睜不開眼睛了，大聲疾呼著迦南聽不懂的語言，身上燃燒著憤怒和敵意的藍色，不止一個人，同樣的色彩還有兩個，迦南抱緊懷裡的麵包在對方聽不懂的大聲叫嚷中拔腿狂奔起來。
她人雖然靈活，但是畢竟年紀還小，腳程是絕對比不上成年男性的，所以盡挑選一些大人進不去的刁鑽角度和位置逃跑。
那些人還在叫嚷著她聽不懂的語言，唯有那藍色久久燃燒著。
同那藍色一起的，還有再某個地方，彷彿是在跟隨著，觀察著一般的淺金色。
那個人，在看著自己。
只要集中精神，視覺分辨距離，嗅覺感受位置，觸覺分析著空氣的流動，這種將五感共存共通的神奇感覺，只有她一人能夠感受。
——五感共存者，即使在共感覺者中也是少之又少，如同稀世珍品一樣的存在。
迦南抱著麵包從狹小的，不知道是誰家的狗鑽出來的狗洞裡爬出來，那緊追不捨的藍色已經小時，她抱著麵包喘著氣蹲在牆角邊上。
她的體力是嚴重不足的。跑的太快，路程太長都讓她有些暈眩。
這實在是太糟糕了。
接下來，該去什麼地方呢？她不知道自己從什麼地方而來，也不記得除了名字之外的任何東西，更加不知道自己應該去什麼地方，聽不懂這裡的語言，這本身就是最麻煩的事情。
所以她決定回到凱特那裡。
除了那裡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去什麼地方。
她在那裡等了很久，但是那個有著很漂亮淺金色的男孩子卻始終沒有回來，她抱著麵包睡在了堆起來當作被縟的柴草上，這裡很不舒服因為有的時候會有跳蚤咬得她一身紅色的小包。
等著等著，她就睡著了。
「那丫頭，沒事的。」這樣確認之後，凱特在迦南成功逃跑之後就沒有再跟著她，也就無從知道她究竟去了什麼地方。
這樣一來，即使沒有自己她也沒有問題的。
應該……可以不用去管她了。他承認自己其實是想把她丟掉的，儘管這樣想讓他覺得有些難受，但是他也是知道的，現在的自己其實連自己都無法養活，所以，不能留著她。
儘管這是正確的判斷，凱特的心裡仍然縈繞著罪惡感。
「嗚……」身邊的伯奇突然小跑起來，爪子在平時睡覺的草堆裡扒拉著，一個頭髮亂糟糟的身影突然從草堆裡爬出來，揉了揉眼睛——懷裡抱著一個麵包。
「你這傢伙……怎麼又跑回來了。」凱特有些意外的看著她。
迦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懷裡抱著的麵包，舉起來遞給凱特。
「啊，不，我已經吃過了。」凱特蹲下去摸了摸盤坐在草堆上的小女孩，「這是你找到的。」自己把她丟掉，她卻還要回來找自己……嗎？凱特突然覺得有點難以面對面前這個小女孩。
回答他的是迦南依舊迷茫的眼神。
……她根本完全聽不懂自己在說些什麼嘛。
凱特撓了撓後腦勺，指了指迦南手上的抱著的麵包，「麵——包。」他這樣拉長語調把每一個音節都清晰的拆分開來——必須讓她至少能聽懂自己所說的一些簡單的日常會話。
這是凱特這一刻明確的想法。
迦南歪過腦袋，一臉迷茫的盯著他，凱特只能繼續指了指她手上的麵包，重複了剛剛音節分明的教學。
……他在教自己他所說的語言。迦南在那一刻明白了凱特的意思，遲疑了一會，張開嘴，生硬而音節生澀的重複著凱特的音調：「咩、咆……」
……凱特的臉上滑下一滴汗，憋了半天終於笑了出來，「哈哈哈！沒事沒事……你再努力練習一下啦，是『麵——包』。」
然後他看到迦南的表情再次迷茫了起來。
凱特立刻明白是自己一下子說了太多話，「麵——包。」他伸手揉了揉小丫頭白色的頭髮。
「咩——包。」
「面= =||||」
「咩。」
「……噗哈哈哈！！！！」到底是小孩子，一點點的笑料就能笑出來。
迦南鼓起腮幫子，抱著麵包轉過去不理他了。
「……喂，這樣就生氣了啊。」凱特伸手從後面掐住迦南的臉。「沒事沒事，我慢慢教你。」
迦南轉過頭一臉迷茫的看著他。
「……還是從最基本的音節開始教起吧。」
其實……沒有一定要讓她離開的理由吧？
第三章
平民窟的冬天比迦南想像中的還要冷，因為要找果腹的食物，她和凱特以及凱特身邊的那群夥伴們之間的配合越來越默契，經常在外面跑的一身汗，又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他們不得不不停的轉換藏身的地點。
比如說現在他們就躲在下水道裡，這裡的味道對於迦南來說有些難受，即使摀住鼻子，因為五官共存的原因，她依舊能夠感受到那種讓她忍不住想要吐出來的味道。「你看上臉色很差，還是稍微休息一段時間吧。」
多雨季節是不能躲在下水道裡的，因為雨水會把整個下水道都變成激流湧動的危險場所，但是乾涸期的話，這裡卻實在是一個安身的……嗯，不能說很好，起碼還算比較舒適的地方。
和迦南相處時間久了，凱特就發現這個瘦弱的女孩子，事實上有著一個非常好用的性能——不論離得多遠，她都能準確的找到敵人和自己的位置，哪怕有人埋伏著，她也能第一時間指出前方的危險。
凱特問她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時候，她總是會搖搖頭，然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雙銀灰色的眼睛就在凱特的面前慢慢變成了灼目的，火焰般燃燒的紅色。雖然凱特不懂那雙眼睛為什麼會變成紅色，但是這絕對和迦南的能力有關係。
冬天的平民窟，非常的冷。迦南來到這裡之後身上的衣服不是穿凱特改小了的，就是她原來那一套，凱特會去撿一些別人丟掉不要的針線之類的東西回來，然後把自己不能穿的衣服改小給迦南穿，把她打扮得像個男孩子。
「男孩子在平民窟會比較安全。」他伸手揉了揉迦南的頭髮，雖然一開始想要丟掉她，可是後來卻慢慢的把她當作了同伴。
迦南還不能很熟練的使用這裡的語言，凱特的話也只能陸陸續續的聽懂一些，她點了點頭，蜷縮到一邊抱著胳膊——果然即使躲到下水道比較裡面的位置，也會覺得冷呢。這個時候，凱特的淺金色看上去總是顯得好像很暖的樣子。
如果實在是太冷，迦南也會和凱特還有狗狗們擠在一起相互取暖。
事情是在冬天某個早晨發生了變化的。迦南一臉迷茫的看著表情嚴肅的凱特，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表現出什麼樣的反應，他身上的顏色變成了憂慮和擔心——以前也偶爾會在他的身上看到這種顏色，但是這樣濃重卻是第一次。
凱特的擔憂，來自他之前撿到的一本殘破的舊書。
他多少能看懂一點，他在那本舊書上看到了一個叫做「窟盧塔族」的民族，讓他感到一陣陣的憂慮難以釋懷的，是關於這個「窟盧塔族」斷斷續續的描述——激動的時候，會變成火紅色的眼睛。
這是常人區分窟盧塔族和普通人的方法。
而他的身邊，正好有一個眼睛會變成紅色的女孩。
迦南……是窟盧塔族麼？凱特不由得懷疑，想起那雙彷彿如同火焰一樣燃燒著的緋紅的眼睛。那種叫做「緋紅眼」的顏色，聽說只要有一雙眼睛就能賣到很高的價格。凱特的第一反應是，絕對不能再讓迦南出去了，絕對不能讓其他人再看到迦南眼睛變成紅色的樣子。
他蹲在身材依舊顯得很瘦小的迦南面前，把手放在她灰白色的頭髮上，「以後什麼事情都交給我，我會好好照顧你的。」這裡絕對不少那種壞人，如果迦南落到他們手裡的話，只能是一個結局而已。
這種事情，絕對不能發生。此時尚且還年幼的凱特握緊了一側的拳頭。
憂心忡忡的顏色。迦南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一臉迷茫的望著他，吃力的問道：「為——什麼？」
「……迦南，有件事情要問你。」凱特盯著那雙銀灰色的眼睛，「你知道自己是什麼人麼？我是說，你記得你的親人是什麼樣子的麼？」雖然從眼睛會變成紅色這一點可以推斷可能是窟盧塔族，但是也不完全可能是。
迦南搖頭，安靜的看著凱特。
並不是不想回答他，而是她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來的這裡前究竟住在什麼地方，又被什麼樣的人養育，甚至一開始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
凱特只能揉揉她的腦袋不再繼續發問。
之前有多少人看到過迦南的眼睛會變顏色了？他忍不住去想這個問題，看來平民窟最好是不要再呆下去了，要是要尋找食物的話，最好還是到附近的山區去，說不定能弄到魚之類的東西。
「這幾天你好好呆在這裡哪都別去，我去那邊的山區裡看看能不能弄個樹屋，我們到那裡去住。帶上它們一起。」凱特指著身後的狗狗夥伴們說道，「這裡不能再呆下去了。」
「為什麼？」迦南皺眉。
「聽話。」凱特只能伸手揉揉小丫頭的腦袋。
迦南低下頭沒有再說話，他是察覺到什麼危險了麼？為什麼突然問自己有沒有來到這裡之前的記憶呢？「食——物——呢？」她吃力的分音節問道。
「我會想辦法的，迦南就呆在這裡就好了。」
覺悟之色……凱特身上的眼神再一次發生了變化，迦南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找不到相應的詞彙和他說自己想要說的話，只能伸手拽了拽他的小指，「小——心。」
「嗯。」凱特笑著像是拍狗狗一樣拍了拍迦南的腦門。
第二天，凱特出去了一整天，迦南蜷縮在藏身處閉上眼睛。
有人。
不是凱特。
沒有感受過的色彩。
她騰的站起來。
「哦……窟盧塔族的女孩麼？不，不對，這顏色沒有緋紅眼那麼鮮亮濃重……」
不是敵意之色，她看不懂這種顏色也看不懂那個擁有這種顏色的人，當然，他的語速也非常的快，一部分詞彙迦南並不懂得它的意思，比如說那個「窟盧塔族」和「緋紅眼」還有……嗯，基本上沒怎麼聽懂，所以她只能向後退了兩步，像是遇到了獅子的幼豹一樣繃緊身體。
「你和這群小傢伙住在一起嗎？」來人笑著蹲下|身摸了摸凱特留下來看家的盧奇，後者開心的搖著尾巴，「真是有趣。」然後他抬起頭來，看著整個人都快炸毛了的迦南，指著她爽朗的笑道：「你也很有趣呢。」
……這大叔……怎麼回事啊……
第四章
迦南完全聽不懂面前這個大叔到底在說些什麼，所以她只能站在原地，所幸的是，他的身上沒有敵意之色或者其他什麼不好的顏色，應該……不是壞人吧？她這樣想著，向後退了一步，雙眼依舊盯著來人。
「你——什麼——人？」她吃力的組織著語言，凱特優先教會了她簡單的人稱和疑問句，不得不說這確實是非常明智的決定。
這孩子才剛剛開始學習語言。一般來說聽到這樣沒有謂語的提問，常人都會做出這樣的判斷，這是剛剛在學習使用這種語言的初學者。對方也是這樣做出判斷的，「麻煩了……不會說通用語嗎？」那個人撓了撓自己的下巴，「小丫頭，『你』和『什』之間要加上『是』喲。」
他說的太快，迦南……根本沒聽懂。
意識到自己語速過快之後，他拍了一下額頭，「教小孩說話什麼的，好麻煩啊。」和不會說通用語的小孩交流，也好麻煩啊……女孩躲在下水道這裡，必然是需要出去尋找食物的，但是她卻沒有，如果只是和犬類一起生活她沒有理由學會使用語言，如果和外面的人接觸的話，她的語言使用也不會如此生疏——所以，一定有人和她一起生活，並且教會她說話。
「乾脆在這裡等那個人回來好了。」大叔這樣自顧自的說道，然後盤腿坐在了一句都沒有聽懂他說的話的迦南旁邊。
……怪人。一句話都沒聽懂，迦南眨了眨眼睛，不再擺出肌肉緊繃的緊張姿勢。
接下來一段時間幾乎都是她和那個怪大叔在大眼瞪小眼。大叔被盯的受不了，開口道，「你叫什麼名字。」他這次放慢了語速，迦南聽懂了，「Canaan。」只有在說這個發音的時候，她的發音流暢而自然。
這個女孩在學習通用語之前並非是什麼語言都不懂的，但是這也不是窟盧塔族的語言，事實上，他並沒有聽到過和這個相似的發音，要是用這邊的話來模擬一下這個名字的發音的話，就是「迦南。」
「哦……真是個奇怪的名字，應該有什麼含義吧？」這個女孩難道是從來沒有被發現過的人類種族麼？
迎接他的是迦南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麼的迷茫的眼神。
「……」沉默了半晌，他指著自己的臉道，「金。我的名字。」
迦南點了點頭，抱著膝蓋沉默不語。
「你的——名字——」金放慢了語速，「什麼——意義……嗯，就是——含義。」他模擬著女孩說話時候的語速。
迦南聽懂了，抬起頭來看著他，把手放在下巴上想了又想……「希望之地」怎麼說？凱特沒有教……
氣氛再次冷了下來。名為金的怪大叔卻沒有擺出失望的樣子來，雖然他猜測大概那個和這個小丫頭住在一起的人也不知道關於這個孩子的事情，他也能順著自己的想法來直接把這個小丫頭帶走，但是要說的話，他對那個和這群動物住在一起的人也並非毫無興趣。
只是這個小丫頭更加有趣而已。
凱特回到這裡的時候，看見的恰好是迦南和一個不認識的怪大叔對坐著，大眼瞪小眼。
「迦南，過來！」凱特繃緊了神經，這個人……
聽到凱特的聲音，迦南下意識的站起來往凱特那邊走，結果卻被怪大叔一把撈起來扛在肩膀上，「喲，你就是和這個小丫頭還有這些動物們住在一起的人吧？」
「放開她！」少年被他的行為驚到——難道說這個人是衝著迦南來的嗎？不對，如果只是衝著迦南來的話完全沒有必要等到自己回來。「快點放開她！」
「嗯……要我放開她的話，試試看到後山那邊來找我好了，找到了就還給你。」鬍子拉碴的怪大叔露出一個讓人很想一拳扁上去的笑容，凱特只覺得自己面前一整勁風疾行而過，等反應過來已經沒有了迦南和那個怪大叔的身影。
「可惡！」那個傢伙，不會對迦南怎麼樣吧！
迦南被一路扛到了後山，她的小胳膊小腿對於金來說完全不是什麼問題。她只是比較奇怪為什麼他要當著凱特的面把自己帶走……明明沒有什麼敵意，卻做出了這種奇怪的事情。金把迦南放在地上，「真是奇怪，」他伸手揉了揉迦南的腦袋，「居然都沒有反抗。」
迦南除了「奇怪」「沒有」之外都沒有聽懂。她低下頭想了想，猜測出他究竟說了什麼，搖了搖頭，剛想開口解釋，又想起……哪個……
——「敵意……」怎麼說？
她張了張嘴，最後烏雲蓋頂的蹲到了樹下不再發出一點聲音。
……突然間變得非常的消極了呢。「嘛，反正就看那個小鬼會不會照過來了。」金很不負責的往樹下面一坐。迦南聽不懂他所說的大部分話，也就是說自己和她交流基本上就是無用功。很多有趣的想法想要詢問也是徒然。金第一次覺得有點麻煩和困擾。
這份困擾來自名為「語言不通」的悲劇。
話說要是要教會某種語言的使用的話，不是應該給她看書麼？不過按照那個小子的狀況，估計要找到啟蒙教育的書是件很困難的事情吧。
書嗎……「不用半個小時就能找到吧。」
「喂，我離開一會，你自己在這裡等著。也不知道那個小鬼能不能找過來。」
迦南沒聽懂。但是她知道——凱特一定會找到這裡來的。
等到凱特一路找到這裡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迦南手裡拿著一本……幼兒啟蒙讀物？那個大叔卻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他特地仔細觀察了一下迦南的周圍，似乎並沒有什麼陷阱，而且要是如果有陷阱一類的東西——迦南不會表現的這麼安靜。
他快速跑過去，伸手揉了揉迦南的頭髮，「沒事吧？」
迦南點了點頭。凱特身上有好幾處衣服都被荊棘給勾破，臉上還有擦傷。她伸手放在凱特臉上受傷的位置輕輕的碰了一下。
「沒事的，不疼。」凱特微笑著揉揉迦南的頭髮，那個奇怪的大叔不見了。「那個人呢？」他問。
迦南抬起手指了一個方向。
蹲在樹杈上遠觀一切的金差點腳底打滑摔下樹，不對，自己明明已經是「絕」的狀態，那小丫頭怎麼找到自己的？！無意間看到？不，完全不會有這個可能。
先不說那個小子——天賦還算不錯，看上去很有資質——這個丫頭絕對有古怪。
排除掉巧合的可能性，這份他人處在「絕」的狀態尚且能準確指出位置的能力——何等危險而絕妙的天賦。
第五章
凱特最近又有了新的煩惱。
之前在他鍥而不捨的堅持之下，自己成為這個名為「金」的獵人的弟子，根據「金」自己的話說就是，他因為遇到了感興趣的東西所以打算在這裡呆上一段時間。雖然說是弟子……凱特默默地看著面前正在沸騰的一鍋魚湯——其實是免費勞動力吧。
迦南坐在一邊看著兒童啟蒙讀物，因為本身就是共感覺者的關係，她就看書都會有一種單詞上抹著色彩的感覺，比如說「剪刀」當她在思考這個詞語的時候，就會有一種銳利的鋼鐵色在面前閃過。
她現在只能說一些簡單的日常用語，有的時候發音還會受到凱特的矯正，凱特端著一碗魚湯坐到迦南的身邊，「給，喝吧。」呆在山裡比呆在到處是人的平民窟要輕鬆多了，雖然有的時候可能會遭遇到危險的猛獸，但是只要有迦南那種能力在，事實上這些危險都是能夠避開的，凱特稍微懂得分辨什麼植物有毒什麼沒毒，什麼又是解毒的草藥，這也虧金偶爾想起自己還丟在這裡一個「弟子」的時候回來看看。
沒錯，是一個「弟子」，金並沒有同樣讓迦南也成為自己的弟子，只是故弄玄虛的說這個小丫頭並不適合作為的自己的學生云云。迦南不在乎，反正她只需要跟著凱特就可以了，作為失去了之前全部記憶之後遇到的第一個人，凱特對她來說是特別的存在。
這種情緒，可以被稱為「雛鳥情結」吧。
如果凱特變強，那她也就一起變強，僅此而已。
「凱特。」迦南伸手拽了拽凱特的袖子，只見她指著一個音節，一臉認真的盯著他，凱特長嘆一口氣，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快要變成類似這個孩子保姆一樣的身份了？「這個讀『ta』，對，把全部的音節連起來唸……對……」他伸手揉了揉迦南白色偏淺奶黃色的頭髮，手感軟軟的。
迦南生澀而艱難的學習著這裡的語言，其實要說的話，她的學習進度已經算是快的了。
還有一件事情凱特需要頭疼，不知道是不是冬天時候一直和迦南擠在一起取暖導致的，這孩子形成了一種在他看來糟糕的不得了的壞習慣——喜歡鑽他的被窩。
這簡直糟糕的不得了。凱特算是平民窟長大的孩子，因為生活環境的問題，他的心智要比同年齡的孩子稍微早熟一點，起碼他知道男孩子和女孩子是不能擠在一張床上睡覺的。更加不能讓她抱著自己的腰趴在自己懷裡睡。
而對於迦南來說，並不是因為冷而想要鑽凱特的被窩，她其實只是想要理那種讓她覺得很舒服的淺金色近一點而已，最好是能夠抱住——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淺金色，讓她覺得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腦海中沒有可供質詢的信息，所以只能意味遵從小孩子的意願和本能——靠近自己喜歡的東西。
於是當天晚上，分歧就這樣出現了，凱特拉著自己身上蔽體的毯子對趴在他床沿因為被拒絕鑽被窩而可憐巴巴的小女孩大眼瞪小眼。
「不行。」他斬釘截鐵的拒絕，努力擺出一副不為所動的強勢表情。忽略掉那頭有點亂糟糟的銀色半長的頭髮和比起同齡人來因為之前營養不良而顯得太瘦的身體，他長得其實還是挺凶相的，要是故意擺出凶惡的神情來的話，估計也能嚇哭蘿莉。
但是迦南根本不怕，她所看到的只是他身上有著無奈的顏色，還有那讓人忍不住想抱一抱的淺金色。
所以她堅決不動搖的看著凱特，繼續自己的鑽被窩大業。
「我說了……不行。」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我說，迦南，男生和女生是不能睡在一個被窩裡的懂嗎？你也不能抱著我的腰趴在我懷裡睡了懂了嗎？」他伸手揉了揉太陽，刻意放慢了語速。
迦南聽得半懂不懂，一臉迷茫的盯著凱特，表情更加可憐了。
凱特只覺得不管是嚴肅的凶相或者堅定的態度都已經沒辦法在保持下去了，他無奈又頭疼的撓了撓頭髮，「冷的話，我可以把杯子讓給你，你蓋兩層……別再往我被窩裡鑽了，真的不能睡在一起……」他把露出一臉委屈表情的小丫頭從被窩裡面拎出來，「……要是養成習慣就糟糕了啊。」
迦南一臉委屈的看著凱特，眼神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凱特：……
對視了一段時間，凱特終於敗下陣來，「最後一次，以後不許了。」然後掀開了被窩，迦南乖巧的鑽進去一把抱住凱特的腰在他的胸口蹭了蹭閉上眼睛。
凱特無奈的長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可惡，明天開始絕對不能心軟了，不能讓她養成這種鑽人被窩的習慣。」凱特這樣想著閉上眼睛，明天還要早點起來，今天還是先睡吧。
第二天早上凱特起來的時候迦南還在睡，他鑽出被窩從樹屋上跳下來，等在和金約好的地方——說是約好的，其實也不是，只是金給了一個線索讓他分析，然後他自己找到這裡的而已，還特地囑咐他無論如何不許帶著迦南。
——之前的幾次實驗已經讓這位世界頂級的獵人注意到，無論怎樣隱藏自己的氣息躲藏，這個小丫頭總能發現自己的所在地——這絕對不是巧合，而是那個丫頭與生俱來的天賦。這種天賦，說是危險其實也不為過。
凱特把樹屋藏得很好，所以也不用擔心其他人發現迦南。
他深呼吸一口氣道：「金桑，我來了。」
回答他的是一陣樹葉的窸窣聲，人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打飛了出去。他擦了擦嘴狼狽的爬起來，看著某個雙手抱胸靠著樹看著他的大叔，搖搖晃晃的爬了起來，這一拳確實挺狠的。
「雖然說要做你的師父，但是這種事情果然還是挺麻煩的……」他這樣自顧自的說，凱特一言不發的聽著，金話鋒一轉，「相應的，你也要做好作為我弟子的覺悟。」
凱特點了點頭。
「可能會死哦。」
凱特愣了一下，隨後還是點了點頭，「我已經有覺悟了。」
金露出一個滿意的閃牙笑，「很好，你今年幾歲？」
「十二歲。」凱特回答。
「哦……年紀差不多。」金摸著下巴點了點頭，「那個小丫頭最多也就七歲……」他沉思了一會之後，像是確定了什麼一樣，「那麼，先是你嗎？」
凱特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恐懼壓倒，隨後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身體裡面源源不斷的往外流逝著，渾身發冷。
「不快點控制住自己的『氣』的話，會死哦。」
第六章
凱特回到樹屋的時候幾乎是倒頭就睡。迦南看著他，伸手幫他蓋上被子。然後試了一下他的額頭的溫度——奇怪了，沒有發燒啊。總覺得凱特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回來以後連東西都不吃就直接躺倒睡著了呢。
嗯……累成這個樣子，要是睡醒的話肚子一定會很餓吧？弄點吃的好了。
凱特是被食物的香味弄醒的，歷經了金給他強行開念加上之後的訓練，他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全部的力氣都被透支了，要是要他訓練完吃什麼東西的話，他一定吃什麼吐什麼。不過現在肚子餓的咕咕叫了呢。
他跳下樹屋。迦南正在烤魚，火上還架著一鍋野菜煮的湯，他走過去看看，嗯……沒有放什麼危險的未知植物進去。小丫頭抬起頭，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種「求表揚」的表情到底是……凱特頭疼的撓了撓後腦勺，嘆了一口氣微笑著伸手揉了揉迦南的頭髮。
先不說味道怎麼樣，總是先把肚子填飽了，收拾好碗筷之後凱特坐在樹下開始修習自己剛剛被金強行打開的力量，要說感覺的話，就像是自己的身體上流動著一層溫暖的，看不見的衣服，閉上眼睛仔細感受的話，甚至能夠感覺到這種名為「氣」的力量的流動。
迦南抱著膝蓋安靜的看著閉著眼睛不知道在做什麼的凱特，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和以前不一樣的顏色，要說的話，他的身上好像多了一點什麼，但是她又說不清這是什麼，只能乖乖的在一邊看著。
凱特到底哪裡不一樣了呢……？她歪著腦袋左思右想，嗯……應該和那個叫「金」的怪大叔有關係吧？那個人跑到什麼地方去了？用共感覺的能力找不到他了——應該是跑出很遠了吧？她坐在凱特的身邊抱著膝蓋閉上眼睛。
凱特在修煉一段時間之後睜開了眼睛，金桑說……做完這個之後做什麼來著？嗯，是弄一碗水然後放一片葉子在中間，對著碗用「發」對吧……他微微一動就碰到歪著腦袋靠在他旁邊睡覺的迦南，頓時哭笑不得——怎麼呆在這種地方睡覺了？
「喂，起來了。」他伸手搖了搖迦南，後者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伸手揉了揉，鼓起臉一副被吵醒很不開心的樣子，凱特只好哭笑不得的掐住她的小臉，「不能在這裡睡，會著涼的。」自己已經完全變成了這個小傢伙的保姆了吧。他忍不住這樣想到。
迦南點了點頭，手腳並用的爬上了樹屋，身手靈活，凱特扔了一個竹筒和一個水壺上去迦南伸手抱住，之後凱特隨手摘了片葉子也飛速的爬上了樹屋。將水倒在竹筒裡，他放上葉子，對竹筒使用了「發」。
這個方法好像叫做水見式，金桑把一些基本的內容教授給他之後讓他自己去參悟和練習——嗯，嚴格來說有點不負責任來著——對了，金桑好像還說過「先是你」這樣的話吧，還問了自己的年齡並且說迦南最多也就七歲……
凱特打了個寒顫——金桑不會也要像對待自己一樣給迦南開念……吧？
他鬆開手，竹筒裡面出現了一些奇特的棉絮狀的雜質。
水見式出現雜質的話，就是具現化系麼？
迦南抱著被子看著凱特，他剛剛五分鐘裡變了三四次顏色……
知道了自己念系的凱特長嘆了一口氣，金桑說的自己參悟到底是指什麼呢……但是不管怎麼樣還是要先練習好基礎才行。他這樣想著，轉頭看到了一直盯著他保持著乖乖的表情沒有動過的迦南。
嗯……金桑說過，念不僅可以強行開啟，還可以慢慢的修煉使用吧？想起自己被開念時候那種辛苦的不得了的樣子，再看看迦南比自己還要瘦弱的身體——嗯，算了，還是自己慢慢教她也行？反正金桑也沒有說自己不能教她嘛。
「迦南，要不要和我一起練？」凱特伸手對著迦南招了招，後者放開一直抱著的被子赤著腳跑到凱特的身邊。「？」她一臉好奇的看著凱特，後者被這個表情煞了一下，不好意思的別過頭去撓了撓臉，「和我一起練習『念』好嗎？」由他來教的話，應該會緩和很多吧？
「？」迦南一臉迷茫，對於凱特嘴裡提到的「念」毫無概念。
「要和你解釋很麻煩啊……」難得凱特準確的解讀了她迷茫的表情，「你連通用語都說不全呢……」
他嫌棄她。凱特的話迦南聽得半懂不懂的，但是她能看到他嫌棄她。於是小丫頭伸手，拽住凱特的頭髮用力拽！不許嫌棄她！
「啊啊……迦南，鬆手，鬆手……要拽掉了鬆手……怎麼突然生氣了……喂等等，」凱特奇蹟般的再次讀懂了那張委屈的臉，「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學的很快了，不嫌棄你真的。」
迦南鬆開了凱特的頭髮一個人蹲到一邊去抱著她的啟蒙課本去了。
……真是拿她毫無辦法。凱特嘆了一口氣背過身去自己開始修煉，念什麼的，還是等迦南能熟練的使用通用語之後再考慮教她吧，那個時候自己大概對於四大行也已經熟練了。
然而晚上睡覺的時候，兩個小傢伙再次發生了分歧，迦南一手抓著凱特的被子一角，努力的想往裡面鑽，凱特頭疼無比的拒絕著她，「都說了昨天晚上是最後一次，不行了，你得自己睡了！」
這要是養成習慣還得了！
迦南還想往裡面鑽。
這下凱特真的有點惱火了，「我說了不行！」他大聲斥責道。
迦南愣了一下。
這是真的「不行」——他身上的色彩無比鮮明而堅定的證實了這一點。
「真是的，你這傢伙怎麼說不聽呢……」凱特揉了揉自己的頭髮別過頭去抱怨，卻聽到一聲很細小很細小的呼吸聲，轉過頭去的時候卻看到……
那個永遠一臉迷茫的小傢伙。
在哭。
很難過很難過的，難過的不得了的哭法。
「喂——」不行，就算她哭了自己也不能心軟。「就算哭也沒用，你今天必須自己一個人睡。」他硬起心腸這樣決斷道。
迦南擦了擦眼淚，轉過身去回到自己的被窩裡，用被子蒙這頭，小小的一團微微顫抖。
凱特再次覺得自己充滿了罪惡感。
——但是這樣也沒有辦法啊，她總不可能以後一直都和自己鑽一個被窩吧？他擦了擦鼻子，滿心不舒服的躺回被窩裡，背對著迦南的床鋪。
只是大概半夜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被子被掀起一個角，一個小小的身體鑽了進來，抓住他後背的衣服，把腦袋貼在自己的背上蹭了一下，然後呼呼大睡。
……一點辦法都沒有呢。
要是連自己都養成習慣……要怎麼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