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買藥
潘金蓮拿到自己賺的第一筆小錢,拿著袋子掂了掂,兩眼開始冒光,一副從來沒有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樣,哎呀這可是錢啊,自己下半輩子可就靠著它活著呢。
將錢袋子和契約都用盒子裝好收到床鋪下剛剛挖好的磚塊底下,想了想,又挖出來,從那袋子錢裡拿出一些留在床鋪上,作為日用。以後還有許多要用錢的地方,武松武二爺回來更是不能再拿他們弟兄一文錢才成,不然以後才更是牽扯不清。
今日外面天清氣朗,看著都有些心裡癢癢,潘金蓮收拾好床鋪底下的地縫,洗過手換了件鵝黃碎花小襖,赭石斜格紋的腹圍,白地淺藍花長裙子,扎著松花腰帶提了籃子和油紙傘悠悠出門去了。隔壁王婆正是忙碌之時,倒是對面的柳嫂子已經吃過午飯正靠在門口邊繡著花邊靠著打盹。
潘金蓮笑著過去,輕輕拍了怕她的肩膀:
“柳嫂子,出門去不?”
“啊?哦,是你啊,這大中午的出門做什麼去?”
柳嫂子一個激靈挺直身子,揉了揉眼睛,渾身倦怠。潘金蓮晃了晃手中的籃子和小傘,一面笑著回道:
“正午出門的人少,想讓人陪著我出去采買些東西,家裡菜蔬都要沒了,還有許多零碎也要買,何況趁著這好時光也要出去逛逛才好,不然老悶在家裡要發霉了。”
柳嫂子現在跟著潘金蓮也長了些膽子,平日裡能打開門曬曬太陽,卻還從來沒有出過門。見到她如此雅興,猶豫片刻,再看看街上確實沒有多少走路的,便點頭答應下來:
“好,你等我換了衣服拿了籃子便出來。”
說完徑直回到樓上收拾一番,穿的卻是深灰深藍,頭上遮了掉色的一塊黑布,拎著籃子跟潘金蓮站在一處看上去卻像是母女兩個。
潘金蓮知道她能出門一趟不易,嘴上也刻意不說,只是拉著她慢慢出了巷子口,那裡,便是樓台酒肆十裡商鋪,金銀晃花了眼,叫賣震聾了耳的陽谷縣最是繁華之處。柳嫂子趕緊抓緊了潘金蓮的胳膊,兩人拖拖拉拉半日,才終於走到一處琳琅樓宇外頭,潘金蓮瞧了瞧那招牌,正是縣裡最出名的館子——醉仙樓。
“小二哥,勞煩你出來一下。”
隔著紅漆簾子,潘金蓮將門口看門跑堂的小二叫了出來。
“兩位娘子可是有事,我門店裡上頭有雅座,正是整齊又安靜沒有打擾的,若是兩位娘子想在店裡吃飯我這就讓人領你們上樓去……”
“小二哥,你這店裡的菜蔬我定下來能否到時候送到家裡去?”
潘金蓮笑著擺了擺手問道。小二立刻點頭如搗蒜:
“自然自然,只要在陽谷縣城裡,沒有我找不到的地方,娘子說個點,要什麼菜我們店裡都是擺了盒子一滴不漏的給您送過去。”
“那你這裡都有什麼好菜?”
潘金蓮挺滿意,原來古代的服務水准也不差麼,看來卻是比現代那些送餐服務還要好些。小二哥掰著手指頭給她們報菜名:
“但凡是路上走的,海裡游的,天上飛的,沒有我們這裡沒有的。什麼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兒,燒子鵝,鹵煮鹹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晾肉,香腸,什錦蘇盤,熏雞,白肚兒,清蒸八寶豬,江米釀鴨子,罐兒野雞,罐兒鵪鶉,鹵什錦,鹵子鵝,鹵蝦……”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愧是陽谷縣第一的大館子,看來是有些本事的。嫂子你要吃什麼?今日妹子請客,想吃什麼只管放開膽子要,咱們有錢。”
“這,這裡倒是破費,若是真想要吃的咱們買了東西回去做可好?”
柳嫂子瞧了瞧頭頂上高牌大匾,氣勢非凡,朱漆彩鍛圍的樓梯蜿蜒而上,便知道這裡花費不菲,不由得生出些怯懦之情來。即使花的是潘金蓮的錢,心裡也極是過意不去的。潘金蓮卻是鐵了心要吃上一頓北宋飯館子做的菜,見柳嫂子推脫不肯點,只得自己轉了轉眼睛,定了幾道菜:
“什錦煎豆腐、魚白糟蒲菜、黃河鯉魚兩吃還有冰糖肘花,另外再配上幾個你們店裡拿手的鹵味,若是有招牌菜再加兩道,晚飯時分送到我家裡來。”
潘金蓮讓小二叫人記下自己家裡的地址,才拉著柳嫂子走了,其實倒挺想進去瞧瞧這館子到底是個什麼模樣,不過若是遇到了不該遇到的人可就遭殃了,也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是跟柳嫂子相伴逛了逛繁華街市,兩人都是女子,自然是喜愛街頭小店裡花花綠綠的首飾和零食,今日潘金蓮下了心思要奢侈浪費一把,見到什麼可心的只要價錢還能承受便都買了下來放到籃子裡提著,不多時就攢了雜七雜八的半籃子東西。
“藥鋪……原來的藥鋪倒是開的挺大。”
兩人走到街市中間,潘金蓮一抬頭偶然見了那正中央的牌匾上大大寫了“藥局”二字,金漆黑底,占了大半個房子的地方。這間藥鋪開的恁麼大,裡面存貨想必不少,眼珠一轉,潘金蓮突然想起若是過幾日人家就要做酒——當然,現在自己的小麥飲已然成了麥酒——需要的蛇麻草還要自己早做准備。
“嫂子,你先在外面等等我,我去藥鋪裡買些東西來。”
潘金蓮對柳嫂子點點頭,讓她站在門口陰涼處老實等著自己,便進了藥鋪,佯裝東看西看一回,對裡面的小伙計笑著問道:
“可有蛇麻草賣?”
“有的,娘子想要多少?”
“嗯,先給我來一斤。”
突然想起電視裡說的這藥鋪的買賣似乎是西門慶的老本行,潘金蓮心裡突然有些驚嚇,還是一次多買些足夠半年用的,來的次數少了想必也不會如此倒霉遇到那個色狼。
藥鋪裡的小伙計瞪大眼,有些啞然,這買藥都是按幾錢算,還有成斤約的?不過小伙計也是見過世面,嘴裡沒說出來,只是拎著戥子到後屋倉庫裡包了兩大包的東西出來,笑著遞給潘金蓮:
“娘子這便是你要的藥材,只是是藥三分毒,可不要隨便聽信哪些赤腳大夫的渾說,沒有效果是小,耽誤了自家性命可就不上算了。”
說不准還要連累我們家藥鋪,小伙計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只是臉上那神情早透出了一股子頭發長見識短的勁。潘金蓮只是笑了笑,也不跟他多說,只是敷衍幾句告訴他這東西不是用來吃的,是拿來洗腳用的,便付了錢將東西放到自己的籃子裡,快步走出藥鋪。
正要出門去,卻沒料想突然外面急匆匆進來一個人,跟她撞到一起。潘金蓮趕緊扶住旁邊的柱子,正要抬頭看去,只聽那人也是穩住身子,已經大喊一聲:
“哪個不要命的敢撞到你西門大爺的頭上來?”
潘金蓮心裡頓時一涼,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命運的安排?她也不敢抬頭了,只是低著頭掐著嗓子使勁點頭:
“對不住對不住,當家的得了肺癆,急著買藥回去救命,我這就走。”
說完趕緊溜著邊出了大門,竟是連一眼都沒看到大名鼎鼎的西門大官人是何模樣。不過此人聲音倒是洪亮的很,隔著老遠還能聽到叫罵聲。
“剛進了鋪子就給我找晦氣,得了肺癆老實等死罷了還要出來害人麼!都是一群刁民亂賊!”
潘金蓮吐了吐舌頭,暗地裡翻個白眼,正是名不虛傳的西門大官人了。倒是柳嫂子在一旁納罕,拉著她問道:
“他這是罵誰呢,剛剛見你們撞到一起,怎麼的就成了肺癆了?”
“誰知道呢,不過是財大氣粗沒事干,罵人玩唄。”
往後看了看,那藥鋪已經遠遠的沒了影,潘金蓮才拉著柳嫂子快步往回走了。這地方原來恁是危險,還是少出來的好,若不是看武大的嘴巴不牢靠,自己倒是想著讓他來買這藥材了。
柳嫂子也著急回去繡花,兩人快步回了小巷子,各自開了屋門,招呼一聲便都進了家去。潘金蓮放下籃子,這才發現原來手上已經滿是汗水,背後也是濕漉漉一片,不由得松了口氣,狠狠啐了一口,暗自罵道:
“作死呢,什麼西門大官人,早晚得花柳病死在女人的床上!”
詛咒痛罵一頓,才覺著有點解氣,潘金蓮給自己倒了杯水,翻出籃子裡的零食坐在椅子上慰藉自己受傷的心肝肺。想著晚上還有一頓宋朝美食,心裡也漸漸沒了忿忿不平。
不多時武松和武大也都一前一後回到家中,兩兄弟趕巧似的一個衙門裡沒了事一個炊餅賣的快,卻都回來的早了。潘金蓮也沒瞞著兩人,將柴德之事都一五一十告知,一個屋簷下住著,還要靠武松武二爺給咱們當靠山,若是藏著掖著就有些不地道了。
所幸武大雖然是個賣炊餅的,卻也能湊活溫飽,至於武松總是不將錢財看重,兩人誰也沒沒打那分子錢的主意,潘金蓮也知恩圖報,傍晚時醉仙樓便送來盒子,她先拿出一個軟炸裡脊送到柳嫂子家裡,剩下的自己只是每樣嘗了點味道,都就著好酒給這哥倆消受了,一家三口人也是其樂融融,和氣的很。
潘金蓮看著挺樂呵,覺得這事算是圓滿,只是沒瞧見那飯館子的小伙計送來食盒時,正有一個灰影悄悄從隔壁閃過。
14柴記
過了幾日,柴德過來遣了人過來要配方,潘金蓮算算日子,估摸著是他自己找了人做沒做出來,所以不得已老老實實的過來了。她早就猜到柴德那性子若是得到自己的流程是必然要找工匠們蒙著門去先做出些樣子來,看看是不是合口味,更重要的是能不能省下三成紅利分子。只有他的野心斷了,自己的分成以後才能順利拿到。
潘金蓮並不著急,只是安心的在家裡等著人家上門,這正是手上有糧,心裡不慌。過來拿配方的正是那幾日跟著柴德過來斡旋的年輕人,據說是以前是柴家的三少爺,現在是掌櫃跟班,見到潘金蓮還是一副窘迫模樣,站在大門口低著腦袋說明了來意,潘金蓮笑著讓了座,見他執意不肯進屋,便讓他在外頭等一下,自己回屋子換了件繡花窄袖襖,藍底白花長裙子,搭了件對襟壓邊背子,拿了手帕和一包做好的粉末,鎖了門,卻突然頓住:
“這位小哥,請問你高姓大名?”
“哦,柴子瑜,我叫做柴玉,家父得我的時候正好得了一塊上好古玉,所以才給我起了這個名字,後來出來跟掌櫃的做生意顯著女氣,便托人起了字,叫做子瑜。”年輕人眨眨眼,又忙補上一句:“我在家裡排行第五,娘子可以叫我柴五就罷了。”
“柴五?這名字可不夠響亮,還是柴子瑜好聽些,也像個讀過書大家出身的人。不過咱們怎麼去,我跟著你兩人一同在大街上走讓人見了或是會說閒話吧。”
看看天色還早,潘金蓮也不著急,想了想,覺得如此貿然跟著男子出去在現代倒是平常,若是在這裡恐怕夠得上報官的罪名了。
柴子瑜點點頭,也早有安排:
“我已經雇了轎子,正在巷子口候著。”
“好,那我便跟你走一趟又如何。”
潘金蓮笑著瞧了他一眼,又到柳嫂子家裡說明白自己有個久未蒙面的親戚到了陽谷縣,請自己過去團圓團圓:“若是晚上還沒有回來就讓我加當家的和叔叔到柴記酒鋪去找我,一定記著告訴他們一聲,免得大家擔驚受怕,又讓那些碎嘴的說閒話。”
柳嫂子爽快的答應下來,潘金蓮便提著裙子跟柴子瑜出了巷子口,果然一頂小轎等在那裡。上下打量一眼,松花色的綢布轎身,墜這銀墜腳,旁邊是兩個中年轎夫靠在轎子剔牙。
原本早就想著坐坐這傳說中的轎子,不過一直沒得機會,潘金蓮心裡挺驚喜,慢慢進了轎子裡上下摸了摸,發現裡面的座位也是用木板子搭成的,上面鋪了寶石藍的棉墊子,因為坐的大都是婦人,所以並沒有看到經常所謂的窗子。
突然一陣搖晃,轎子離了地,開始啟程往柴記酒鋪去了。
***************************************************************
潘金蓮覺得自己不是下了轎子,而是從轎子裡被倒出來的,這東西坐過了就倆字能形容:悶,晃,於是從來沒有暈過船暈過機暈過車的潘金蓮大小姐竟然坐轎子坐暈了。
站在地上找了半日感覺,潘金蓮才終於看清前面的道路,看著旁邊似乎有些驚訝的柴子瑜,擺了擺手,提起裙擺往鋪子後面走:
“柴家小哥,後門在哪裡?”
柴子瑜的臉突然又莫名的一紅,指了指酒鋪旁邊一條小巷:
“從那巷子裡進,我帶你過去。”
說著竟然也不讓她,抬起腿趕緊走了進入,仿佛多少人在身後追趕似的。潘金蓮一時摸不著頭腦,也緊跟著他走進去,心想著這古代的男子倒是都挺含蓄,每每的都要臉紅耳赤一把。
兩人進了作坊,先進了一道月亮門,裡面是整整齊齊的兩進小院,收拾的干淨利落,牆邊一溜的美人蕉,兩道竹籬笆隔出個小園子,裡面種著不知什麼東西,綠油油一片,中央搭了個葡萄架子,裡面擺了些許籐編的桌凳。
“收拾的不錯,是你們掌櫃住的院子吧?”
潘金蓮窺眼瞧了一圈,笑著打趣道。柴子瑜離她五步遠,倒也聽的真切,忙點點頭答應道:
“正是,到這裡來時我們掌櫃的和店裡的賬房先生連帶我都住這院子裡,我看著有些荒涼,就種了這些東西。正房便是我們掌櫃見客的,他早就候著呢,我帶娘子過去。”
沒想到竟然是他整治的清雅小院,潘金蓮倒是有些驚訝,看這人雖然長得清秀俊雅,眉宇間卻總是一股子淡淡的自卑,想必在柴家不受寵的,所以才被發配到這地方來。只是沒想他到還有如此雅致閒情,不由得笑了笑:
“那就勞煩柴家小哥了。”
剛到了門口,果然柴德已經端坐客廳上首處,見兩人過來只是拱手行禮,招呼旁邊的小丫頭:
“來,給娘子倒好茶。”
“柴掌櫃的客氣了,我家還有許多雜事,也就不多客套,請柴掌櫃的暫且將酒坊裡的伙計安置到別處,我只要一點時間就成。”
柴德愣了片刻,對柴子瑜點點下巴,讓他出去安排,自己則是不緊不慢點了點桌子上的茶水,面上帶笑跟潘金蓮嘮家常:
“娘子家裡可好?”
“多謝柴掌櫃的惦念,我們當家的做生意,叔叔是衙門裡的捕快,都好的很,柴掌櫃的倒是每日為酒鋪子操勞了。”
潘金蓮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端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覺得這茶葉十分澀口,便又放下了。柴德正要說什麼,柴子瑜已經進了堂屋:
“掌櫃的,都安排好了。”
潘金蓮早已在路上打探好柴家此次用了多少麥芽,盤算出需要多少的酒花和桂皮生姜粉,也不跟他們再囉嗦,只是到了酒坊裡,大致看了眼,便將袖子裡藏著的粉末到了進去,再用旁邊的木棍攪了攪,拍拍手慢步走出來。
“好了?”
柴子瑜站在門口給潘金蓮守門,正四下裡踱步,見她出來的如此之快倒是意料之外,臉上還帶了一絲莫名神色。潘金蓮看看四周,只聽後牆咚的一聲,似是什麼重物落下,也沒在意,只是擺著手微笑道:
“好了,不過是放裡面放些東西,還要多長時間不成?哦,柴家小哥你去對掌櫃的說一聲,我就不再去叨擾他了,之前我讓轎子在後面小門等著,現在就回家了。”
“娘子請稍候,我去告知掌櫃一聲,馬上就回來。”
柴子瑜應了一聲,快步向著內院走去,過了片刻才回來:
“我們掌櫃的剛走路扭了腰,說是就不留娘子了,讓我將娘子平安送到家。”
潘金蓮一想有人跟著想必安全些,不由得對那柴德多了一份好印象,跟柴子瑜順著原路返回巷子裡,雖說是沒說什麼廢話,卻也用了半日的時候,到家時已經過了晌午。
送走柴子瑜,潘金蓮又將剩飯熱了些,炒了個素菜,填飽了肚子,便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休息起來。自從到了這裡還沒有出過門如此長的時間,竟然開始覺得累了,真是體力大不如前,或是這身子本來也沒有多少鍛煉,更沒做過粗活才如此嬌弱,若是拿出當初擠公交地鐵十分之一的精神頭來,想必現在也未必會如此呢。
潘金蓮突然覺得想笑,這現代說了多少遍的男女平等竟然最終是體現在公交地鐵站裡,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不過反正自己是回不去了,想這麼多也沒甚大用處,還是老老實實賺錢過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翻個身,開始接著盤算以後的日子,武大這裡雖好,不是長久之計,以後還要自己找個去處,只是這裡人生地不熟,到底該往哪裡走她到現在還是一籌莫展,只能靜待時機。而且若是走了,柴家酒鋪子的份子錢又要每年的過來討要,獨自一人恐怕不易。
思來想去,最好的辦法竟然是找個靠譜的人嫁了,才能解決一切的問題,只是這人到底在哪?
潘金蓮有點煩惱,起身到廚房決定先頓個百合蓮子羹給自己降降火氣連帶著美容養顏,省的想多了皺紋再冒出來可就不好了。
家裡還剩下一點冰糖,籠屜蒸了精心挑選的碩大蓮子,又跟百合枸杞一起燉了,坐到窗子前一面看著遠處熙攘行人一面吃過了下午茶,收拾好東西,日影慢慢挪到一側,晚霞也布滿天空,這時候該是武大和武松回來的時刻了,潘金蓮開始將這些有的沒的放到腦後,想著晚上給他們兩人做個什麼菜才好。
廚房裡還有點黃瓜和蘿卜,嗯,應該剩下點鮮筍,趕上容易的就做些炸醬面好了,正好雞蛋也是現成的,潘金蓮想著挪下窗台,卻沒料到手上一滑湯碗就這麼落到地上,摔成四瓣了。
看著白瓷碎片,潘金蓮的右眼皮猛的跳了幾下,突然心裡有些郁悶起來。
15禍事
作者有話要說:
於是,大名鼎鼎的武大郎終於領便當了……
PS:原來今天竟然是七夕,貓果然是沒有一點浪漫細胞的人啊☉﹏☉b<hr size=1 />
晚飯時分,武大和武松並沒有一個回家來,潘金蓮的右眼皮又開始亂蹦躂了,難道是出了什麼事?便是武大若出什麼事不能回來,武松這個做捕快的也不該讓人欺負了去啊。想了一會,潘金蓮解開剛剛圍上的圍裙,拎了門鑰匙出了大門。
“媽媽,你可見到我家當家的還有我家叔叔?這時候他們都沒有回來,我這心裡總有些擔心,好像是要出什麼大事。”
王婆的茶坊裡還亮著燈,零星幾個客人正磕著瓜子喝茶水,一面談天說地。見潘金蓮急匆匆進來詢問,王婆忙放下手中的針線,也是一臉驚訝:
“怎麼,武大和武松兩弟兄竟然都沒有回家麼?”
“正是如此我才出來問問媽媽,可是聽到什麼風聲了沒有。”
潘金蓮心裡有點慌,這兩人從未如此晚歸,也不在外面吃酒,每日按時按點的回到家裡吃了晚飯一個拎著茶水跟街市外的人閒聊一個拿著鋼刀在內院裡比劃比劃,都是老實實在人。王婆也是一驚,轉了轉眼珠,笑著勸道:
“這武二爺不是什麼都頭捕頭的麼,或是有了應酬不能回來,武大自然就是炊餅沒有賣完或者遇到熟人耽擱了時間。這兩個都是丈八的漢子,還有一個打虎的英雄,在陽谷縣裡能出什麼大事?娘子倒是多慮了不是,這裡有正好的降火菊花茶,我給你倒一杯。”
還未說完,那茶坊門口徑直闖進來一個人來,比劃著手大聲喝道:
“出事了,出事了,武二爺可是出大事了!”
兩人定睛一眼,竟然是日裡拎著籃子賣雪梨的鄆哥,穿了件漏風疊補丁的破舊衣服,臉上倒還干淨,滿是驚慌神色。鄆哥平日裡正午時分走不動了都到王婆茶坊裡歇息,也趁著茶客多時打邊做買賣,王婆看他嘴甜懂事又能給自己做點粗活,也就不計較,潘金蓮也是常常見的,所以大家還挺熟悉。
“出什麼事了你這猴崽子似的竄到我店裡,小心嚇壞我的客人,給你一掃帚打出去!”
王婆忙拉住他不讓他進到店裡,只是潘金蓮卻急忙問道:
“鄆哥,到底出了什麼事,快說!”
“武大,武大爺被縣城裡開藥鋪的西門大官人一腳踢死過去了!”鄆哥翻個白眼,近處抄起一個茶碗來將裡面剩下的茶水灌到嘴裡,才一五一十的說起來,“我今日剛剛走到縣裡靠東邊的小橋邊上,就看到一個男的過來拉住我,說是買幾個梨,我偷眼一瞧這可不就是當初王媽媽給柳家嫂子找的那個外地客商麼,就跟他套近乎想著能多得幾個賞錢,後來就聽他說了原來那武大爺不知怎麼得罪了西門大官人,讓他踹了一腳,當街就沒起來。”
“他不會是逗你玩呢吧?”
潘金蓮心裡一驚,面上恍惚顯出些焦急神色,只是拉著鄆哥問道。鄆哥見潘金蓮和王婆都是一副不相信的形色,指著天賭咒發誓:
“是真的,後來我還跑到衙門裡瞧了瞧,正鬧得厲害,說是武二爺一看到武大爺的屍首提了刀就沖出去了,幾個捕快都想著他是不是找西門大官人報仇去了,忙跟著過去,一時也是人仰馬翻。我這就回來跟你們報信來了麼,武家娘子也要心裡有個底才是。”
王婆瞧著潘金蓮的樣子倒是突然安靜下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媽媽,我素知道你人脈廣,在衙門裡恐怕也是有認識的,我想讓你帶著我到衙門口去一趟。”
潘金蓮沉默半響,覺著只有如此才能知道這到底是真是假,想來自己也是本分守己,王婆並無什麼越軌之舉,按道理武大總不該遭此橫禍才對,怎的竟然到了如此地步?渾渾噩噩回到家中,潘金蓮也顧不得換了衣服,只是穿著家裡做飯的灰藍長衣,布巾扎了頭發,手中拿著一袋子錢,將大門一鎖。
出了大門時王婆也將杏兒找了回來看家,自己則是拿著手帕等在門口。
“走吧。”
“好,老身我這就跟娘子瞧瞧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人加快腳步來到衙門口,卻早已人去樓空,還哪裡有多少捕快,不過是兩個把門的公差打著哈欠守在鳴冤大鼓旁邊,都已經睡眼惺忪。王婆仗著多吃了幾年干飯見識的多,上前細細問了片刻,那兩個公差見是打虎英雄的家人,倒也都挺客氣,對兩人拱手做個萬福:
“娘子也不必找了,武二爺正在衙門裡,只是現在成了階下囚,正關押在牢裡待審,我看你們在這裡瞎撞還不如到大牢裡打點打點才好。”
“既然如此,還要勞煩兩位,我們女人家哪裡知道什麼事體,還望兩人差爺幫我們周旋一番。”
潘金蓮拉了拉王婆的衣袖,讓她不要說話,自己上前行個禮,又將手裡袋子中的錢拿出些來給兩人買酒。那兩個也是有些將義氣的,並未要錢,卻還帶了兩人到衙門後門托了人進去。到了大牢,那牢頭也是武松相熟,看著也好說話,潘金蓮想著現在武松住在此處,便執意將帶來的錢全部給了牢頭,讓他時刻照應著,有什麼缺的吃喝給買些。
牢頭抹不開情面,只好拿了錢殷勤帶了幾人進了陰森森的小道,兩旁都是木頭籠子,裡面陰暗不堪,看不清關了什麼人。
“武都頭,有人來看你了。”
潘金蓮抬眼看時已經到了,武松的牢房比起前面那些干淨些,還有一扇小小的窗子,只是他臉色十分不善。
“叔叔可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日之間竟然死了一個又關了一個,讓我怎麼辦?”
“原來是你,”武松抬頭瞧了她一眼,拖著腳上鐐銬站起來走到木頭欄桿之前,“大哥的屍首還要收斂,我恐怕是出不去了,還要勞煩媽媽幫襯著我家,嫂子,不然她一個婦道人家應付不來。至於我不要擔心,衙門裡都是我的熟人,不會吃虧,只是光天化日之下殺人,便是報仇也不能沒事似的出去了,你們只要等,待到縣太爺過幾日升了堂自然有我的結果。”
“你大哥的事我自然盡力,只是你現關在牢裡,可是要我去走走門路?”
潘金蓮雖然有些著急,卻也清楚不管哪裡都是衙門大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的道理,好在家裡還有些錢,或是可以托人走門路將他弄出來才好。
武松搖了搖頭,一臉的凝重:
“這裡的事你們不懂,不要去白白花了錢,家裡的積蓄有限,先辦了大哥的喪事再說別的不遲。另外嫂子你也要每日小心,西門家那廝雖然被我殺了,家裡卻還是有人的,我怕他們報復來。”
“我曉得了,你放心,這幾日我讓王媽媽陪著我,不會出事的。”
瞧著他還是挺關心自己,潘金蓮點點頭,看看沒什麼說的,讓牢頭領著兩人出去了。那兩個差人看來平日裡對武松都是敬仰有加,不止護著潘金蓮和王婆兩人回到家中,第二日還幫著她們找到衙門裡的師爺,給了些銀子將武大的屍首領出來,又叫上幾個相熟的狀師、衙役分頭找來陰陽先生、棺材鋪的、做裝老衣裳的還有打執事的頭,潘金蓮倒是只管付了銀子,買了松木實心的棺材一口,全副紙馬和貢品紙錢,又請了幾個和尚道士念了一會子經文,才鬧鬧哄哄的將武大發送了。喪事辦完,還有許多的雜事要做,更是不能忘記將幾個幫了大忙的衙門差役請到王婆家中,借她的茶坊做了東道,也顧不得自己做飯菜,只在醉仙樓裡叫了酒肉菜蔬,王婆陪著請幾人大吃一頓,又包了些錢財分別送出去才算是完了一件事。
回到家中潘金蓮早已經腰酸背痛的厲害,揉著腰鎖了門,放下二樓的窗子,油燈之下攏了攏賬,原來自己的二十貫錢都花的差不多了,總共只剩下三貫掛零,而且剛剛聽了衙門裡差役所說武松那案子即可就要升堂,許多還沒有打點,柴記那裡雖然有自己的分子,不到年底是拿不出來的,現在手頭上倒是緊得很了。
正煩惱時,潘金蓮卻聽到似乎有人叩門,不由得又是心裡一驚,忙撐開二樓的窗子從縫裡偷偷瞧了一眼,才松了一口氣,下樓開門。
“柳嫂子,你這麼晚可是有事?”
“我,我來看看你,順手……”
柳嫂子紅著臉將一個繡花口袋塞到潘金蓮手裡,嘴裡低聲念叨兩句,並沒有聽清楚。潘金蓮打開袋子一看,竟然是些銅錢:
“這是你賣繡花帕子賺的,我怎麼能要你的錢呢。何況我這裡也還剩下一些,還足夠支撐些日子,柳嫂子……嫂子,你現在是不是一個人住?”
潘金蓮眼睛一亮,拉著她問道。柳嫂子點點頭:
“自然,這些年都是我一個住。”
“那就好了,該是誰的到底還是要還給誰的。”
潘金蓮心裡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