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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論紅樓的倒掉》作者:喝壺好茶嘎山糊【完結】

☆、正文 390不是好人

    林靖一眼掃過去,只見幾丈之外,有一高一矮兩人站著。

    粗粗一看,只覺得這兩人異常的眼熟,林靖仔細一看,大吃一驚。那高個的,身著一領青布長袍,看那相貌,約為三十四五的樣子。可林靖知道,這人頂多只有二十五六,只是如今這樣子,哪還有當初風流倜儻泛舟瘦西湖的樣子?

    而那高個邊上的那個,就更讓林靖心情激動了,這人微微笑著,好像還和當初一樣,只是那眼角如刀刻的紋路,哪還像只是個二十出頭二三的人?記憶中喜歡穿白衣的人,這會兒也只是穿著件藏色長衫。

    “白定文,汪令成!”林靖動了動嘴,把到嘴邊的大含,壓在了喉嚨中,只是滿臉的驚喜,還是把她此刻的心情,表露得一覽無餘。

    “多謝你還記得。”汪修汪令成笑著說,只是人卻還在原地未動,而他身邊的白瑞卻沒怎麼說話,不過臉上的笑,已經變的大大的了。

    林靖卻沒有計較這個,一扔了手中的韁繩,緊走幾步,來到這兩人跟前,“真是你們!太好了,這些年,怎麼也不知道來找我!你們,現在在哪兒,過得如何?”

    白瑞這時倒是開口說話了,“我們,這不就是來找你了嗎?說到這幾年,這可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得完的。你,這不是要出去?”

    被白瑞這樣一說,林靖才想起來,她是要趕著去衙門的。這兩日,戶部兵部會同一起商量核算著那個賠款事項呢,林靖雖然只是領著武庫司的差事,可誰讓那摺子是她上的,自然是逃不過這個差事的。

    這事情緊要,林靖自然是請不出假來的,這會兒不免有些為難。白瑞像是明白這個。又是一笑,“既然來找你了,就不會跑掉了。你有什麼要緊事情,就先去。回頭咱們再好好說話。”

    林靖一想,也是這個道理,忙點頭道好,然後就邀請這兩位去她府裡歇著。這回,白瑞倒是搖頭了,說是不太方便,而他們原本就只是來遞帖子的。正好看見林靖出來,心裡激動,才出聲招呼的。

    林靖一想,久別乍逢,自己不在家,他們待著確實會有些拘束,而金錚看著也不是那種會招呼人的,倒真別勉強人家才對,忙點頭道好。只是也不用什麼拜帖不拜帖的了,讓他們回頭再跑一次,笑著道:“那也好,你們現在在哪裡落腳?等我下了衙。就去看你們!”

    白瑞還想多說兩句,那汪令成卻稱好同意了,說了個地址,林靖默念一回。直覺得很是熟悉,但也沒多想,就要送這兩人先離開。這會兒白瑞倒是笑了。“幾年不見,你倒是跟我客套了。你有事,你先走吧,我們又不趕時間,車也停在了巷子口那兒。”

    林靖哈的笑了一聲,“那成,我先走了,下晌,等我去找你們去!”說著,又複述了一遍地址,揚了揚眉,看著不差,才笑著回到府門口,牽繩上馬,又沖著白瑞汪修拱了拱手,打馬先行了。

    一路上,林靖生怕忘了那位址,又讓罄兒等幫著一起記著。只是,她才又說了一遍那地方,就聽得餘望“咦”了一聲,嘀咕了一句,“怎麼是那兒?”

    林靖本也覺著那地方聽著耳熟,這會兒聽著那餘望這一句,忙問到那是哪兒?

    餘望躊躇了下,才回道:“大爺,您還記得那夜幟嗎?”

    林靖這才恍然,怪不得才剛聽著熟悉呢,那可不就是夜幟的地址嘛!

    要說,鐵網山之後,皇上雖然看著是和風細雨的,不過京中還是發生了些不小的變化。雖然林靖後來心焦急躁,可這些變化又怎麼會不知道呢?不說別的,那個小酒肆自然是沒了,而這家據說是北靜王爺是幕後老闆的夜幟,據說也關門大吉了。

    如今這白瑞汪修,怎麼就在那兒了?

    林靖心中雖然畫著問號,只是很快就丟到了一邊,反正等下午下班過去,就知道了,心中,還是充斥著重見舊友的喜歡。就算是汪修,林靖那時想著要避著的人,這會兒林靖見了,也覺得分外的親切。舊日種種回避的理由,早就時過境遷,只留下那些舊時泛黃暖烘的畫面,那春日蕩舟、酒樓說笑、少年時的高談闊論,在心中升騰出親切熏然。

    林靖心中高興,並沒有注意到身邊那倆小廝互相搗鼓著,像是有什麼話要說,只是卻偏又不肯說,所以一個推著另一個的。

    “你們倆,好好的,這成什麼樣子!”林靖沒注意,餘望可是看得清楚呢。

    自從鐵網山一回,餘望儼然就成了林靖身邊這幾個人的老大了。林靖明白其忠心,又因為是這身子血脈上的表哥,原本是想放他出去做個田舍翁的,可餘望只是不肯,說是要出去早就出去了,那會兒他爹余信走時就該走了。那會兒不肯,這兒也是一樣的。林靖也就由著他了。

    誰知餘望不肯走,連罄兒也不肯出去,不過林靖還是留了個話頭給他們,等日後他們改變主意,一樣也可以領著賞賜出去。

    這會兒,餘望說了這話後,鼓兒狠搗了一下罄兒,就調開眼,不說不看了。罄兒狠瞪了鼓兒一下,奈何人家根本沒看過來,這罄兒沒法子,只能硬著頭皮開口了,“大爺,那兩位,真是您的故友?”

    林靖含笑點頭。那罄兒支吾了一會兒,才熬不住問道:“那他們都是好人吧?”

    林靖這會兒才明白過來罄兒的不對勁,瞪眼喝斥了一句,“這叫個什麼話?自然都是好人!你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罄兒這時早就懊悔自己說得不對了,“大爺恕罪,小子不是那個意思,大爺的故交,自然都是好人,大大的好人。小子的意思是說,今兒個那位爺,身上都好吧?沒什麼不靈便吧。小子,小子看著,那個,好像,嗯,腿腳不太靈便。”

    “這是什麼話?”林靖這會兒真是吃驚了,忙追問道:“什麼叫做腿腳不靈便,扭傷了,骨折了?”

    (這個,那個,雖不好意思,但還是短小君冒頭了。明天,明天合格君就回來了~)

    (嘿嘿,好茶發現,童鞋們都是牛人真相帝啊,嚶嚶嚶,怎麼蒙住你們呢?)

☆、正文 391改弦易轍

    人已經到了衙門,林靖卻是安生不下來,總是有些恍惚。武庫司員外郎陳聆跟她這個上官招呼,她都沒看到。

    隨後不久,就是戶部兵部會商了。戶部兵部,這倆是老對頭,無他,只是一個是管錢的,一個是花錢的,卻偏常要商洽,而這商恰,時常就是吵得不亦樂乎。

    這會兒,等那幾個侍郎,以及幾個老資歷的郎中,口舌如刀、唾沫如箭,互相爭吵著,林靖這個上摺子的,倒是安分的在一邊並肆意妄談。

    這個樣子,落入幾個老成的人眼裡,倒讓人對林靖高看了幾分,原以為會冷不丁上這種摺子的人,必定是個持才傲物的,現在看看,倒不儘然。

    哪怕是兵部尚書,也對林靖的印像好上了幾分。原以為,林靖仗著救駕有功,就不把他們這些上官放在了眼裡了,有了想法,連頂頭上司都不稟報一下,就悄無聲息直接把摺子遞到了御前,定是個不服管教的,現在看來,還算是懂規矩。這樣一想,這幾個倒是把要狠狠磨礪林靖的心思,稍稍放緩了下。

    只是雖有了這樣的想法,兵部尚書還是看了眼身邊正和戶部侍郎爭得起勁的兵部侍郎錢大人。

    這位錢大人像是在身上裝了雷達,一下子就不接老對手的話茬了,轉頭找到那一隻直不出聲的林靖,說道:“林郎中,來來來,你來說說。你可是大才,咱們這些人如今這個差事。可是你向萬歲爺遞的摺子,自然是設想周密的,哪用咱們在這兒說得面紅耳赤的?”

    林靖忙道了不敢,可那些人的眼刀子,已經早就射了過來。林靖剛剛雖然有些心不在焉。只是被錢大人提到,自然也是收回了幾分心思,這會兒不由心中暗歎了一下,一句大才,一個周密,聽著是對自己的肯定,可這後面卻是個血淋林的大坑。難道說,這麼些個老資歷的大人。在官場上滾過多少圈的老油子,還比不上林靖一個少年,偏還要用上面紅耳赤這個詞。

    不說現在林靖沒心思在這個會商上頭,就算林靖這會兒全力以赴,也不見得有這些當差多年、熟知這個時代角角落落的思慮周詳,他們,不過是缺少後世那種比較直接的價值觀。以及資訊爆炸的眼界。

    林靖環視了一下,多多少少明白了些。因而笑了笑,道:“錢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林某能想到寫這個摺子,不過是想著南蠻下國,仗著咱們天朝大氣度,聖上聖明,往日不與他們計較,他們就把咱們天朝大國的氣度,當成了他們的福氣了。想著了,他們就鬧上一場。輸了就乖乖認輸,反正咱們自然是不同他們計較的,若僥倖得了那麼一兩手,也就是白賺了。林某年輕氣盛,不如各位大人多矣,只是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才向聖上遞了個摺子。”

    “聖上仁慈。不忍看我朝那些大好男兒,就因為這些把客氣當成福氣的不恥之徒,拋頭顱灑熱血,骨埋南疆,英魂無歸,這才要好好給那安南一次教訓,著戶部兵部共通辦差。”

    “只是說到辦差,林某才來戶部多久?自然還要各位上官大人提攜。林某在這兒多謝各位大人提攜。”

    說著,林靖團團作了圈揖,看似服軟,其實卻又進了一步,扯著聖上仁慈英明,只把那些挑釁的話說成了提攜,只是也沒有仗著些什麼指手畫腳,一下子就把個有才智、懂進退、知分寸、看似軟和卻又不是隨意能被搓揉的少年得志的樣子,給勾勒了出來。

    這一招太極推手,倒是讓人又多看了林靖一眼。莫欺年少,何況還是這樣的一個年少,坐在這屋子裡的又有多少個是實在蠢的,林靖把話說成這樣,這些人也就呵呵一笑,把這個事情給帶過去了。那錢大人等,自然也在心中點評了一番。

    林靖作了個團揖,坐下來後,就沒再說過話,心思,一半放在屋裡,一半又回到了今兒早上的事情上去了。

    白瑞!磬兒說白瑞不是個好人,並不是說那個品行上的好壞,而是指白瑞不怎麼康健。

    林府門房上的人,有人留心到了白瑞汪修的過來,見著白瑞不良於行,是汪修背著他走的,還沒靠近林府,就早早的停在那兒了。人家沒有過來,林府規矩也是不容下人霸道,自然也就沒有人過去趕人走,可哪想到是主子的舊識。

    林靖過去跟白瑞汪修說話時,身邊也有人跟過去了,只是鼓兒留在後面跟門房上打聽那兩人的路數,幾時過來的、怎麼來的、有沒有隨從或結伴的等等,那門房上的就把那話一說。

    鼓兒原沒有認出那兩人,只是覺著熟悉,後來知道了還大大的吃驚了下,就把那事給磬兒說了,這兩人才一路上推推搡搡的。

    林靖這會兒揪著心,白瑞到底怎麼回事?明知道現在想這些也是白搭,若想清楚明白,等下了衙過去問就是了,只是林靖還是控制不住地焦急分神。

    就這麼著,熬過了這一日,林靖到了點兒,就跟上官告退了。一路上,只是催著馬,緊趕慢趕,往夜幟舊址趕過去了。

    差不多到了地方,林靖差點兒都不敢認了,這,就是舊日酒幟高挑的地方?如今,哪裡還有舊日的模樣?除了那塊地皮沒變,往日的酒樓,一點兒影子都沒有了,只一個大大的鋪子,一排烏木門扇分兩邊開著,留當中老大一塊堂口,堂口外門楣上投,一塊烏木金邊匾額,上面幾個鎦金大字,書寫著:寧氏百草堂。

    感情兒,這酒樓改成藥鋪了,這改動也夠大的。只是,白瑞原是鄉紳家的少爺,只會讀書,而汪修雖然會行商,卻只是個鹽商,怎麼就做起了這藥鋪的勾當。

    林靖心中疑問太多,只是到了地頭上,索性也就不再自尋煩惱,一股腦兒全部壓下去,賣腳往裡走,沖著那個迎面上來招呼的小徒弟笑著說道:“我找白定文。”

    那小徒弟原本是笑嘻嘻的過來迎客的,這會兒忙抱歉的說道,“這位大人,咱們這兒沒有這個人。”

    林靖皺了皺眉,怎麼會?白瑞就是給的這個位址啊?想了想,忙又報了個名字,“那,汪令成呢?”

    “啊唷大人,咱們這兒也沒有這個人。”這下,連小徒弟也糊塗了,只想問林靖是不是搞錯了,可看著林靖一身官皮,也不敢說人錯了,只能連連抱歉道:“這位大人,我是新來的,對這附近的人,還真是認識不多。對不住大人,要不,您多走兩步,到別處打聽打聽?”

    林靖哪會計較這種事情,只是這會兒眉頭皺得死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白瑞汪修不可能在這事情上糊弄自己啊,可眼前這事情是怎麼回事呢?

    林靖只顧著皺眉沉思,倒把那小學徒給難住了,這到底是如何是好呢?就在這小學徒差點兒要哭出來時,林靖忽然道:“我想要見一下你們東家,你去問一問,就說我姓林的來拜訪。”

    林靖才剛細細一想,就覺得自己有些個相當然了,寧氏百草堂,自然這東家是姓甯的,白瑞等把約見的地點擱在這兒,也沒說一定是這兒的老闆。而且,白瑞汪修,以前匆匆出走,後來更是隱姓埋名躲避著,大概是不對人吐露真名的。那自己問什麼白定文,和汪令成,就這麼落空了。

    不過,白瑞既然能留這個位址,想來根這兒的老闆有些淵源的,所以,林靖這才痛快地把姓氏告訴了那小學徒,讓他去打聽一下。

    小學徒聽著這個,可真是喜出望外,連這位官老爺身邊的小管家塞過來的荷包都不敢接了,飛一般的跑開了。

    只是這小學徒才跑開,遮掩著通往後院門戶的布簾子,就被掀了起來,一人頭一低,就進來了。看著那人,林靖高興了,連那個小學徒也高興地跑了過去。

    汪令成一進來,一眼就看見了林靖站在那兒,也就顧不得那小學徒了,抬腳緊走幾步,就到了林靖跟前,一拱手作揖,道:“林大人,我才剛想著要出來迎您一下的,沒想到您就過來了。這邊情,快請。”說著,也不管哪小學徒,就把林靖往後頭讓,根本不理睬別人。

    林靖待人接物,可比汪令成的好上許多,忙沖著那小學徒笑了笑,才在汪令成的引路下,很快來到了後面的院子,又直往那正房過去了。

    進了正房,裡頭沒有一個人,林靖打量了下,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汪令成。

    汪令成輕輕笑了幾聲,也不多作解釋,只是把林靖往邊上的房子引。林靖也不多說,跟著進了偏屋,抬眼一看,就笑了。

    屋子裡頭,一邊是炕,另一邊則是那書桌、椅子,白瑞這時候就坐在那書桌後頭,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帳冊。

    “定文,林大人來了。”伴隨著汪令成的話,白瑞看了過來,然後扔了筆,笑眯眯的站了起來。也只是站了起來,並沒有走過來。

☆、正文 392別後種種

    白瑞站起身,笑眯眯的招呼林靖,並沒有上前來。

    林靖原不曾疑心過,這會兒才發現這有些個不合情理,眼睛就有些不受控制的打量著白瑞。

    “呵呵,表弟,沒什麼,只是一條腿而已。”白瑞倒是敏銳地發現了,話語中,好像充滿了豁達,“原也不想瞞你的。只是,不想咱們才剛一見,就說這些。”

    林靖聽著這話,心裡沉了沉,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初見舊時好友,自然是喜出望外的,可見好友如許模樣,就是這份喜歡,也染上了不少的沉重。

    只是,不管白瑞混不在意的樣子是真是假,林靖都不能再表現的異樣了,忙打岔到:“那行,那就給我說說,你們什麼時候來的,還有,我才剛向前頭那小徒弟打聽你們,怎麼就是一問三不知?”

    白瑞讓著林靖坐,自己也不避諱,讓汪修抱扶著在一邊的榻子上盤坐,又讓傳了茶水點心,才回頭笑著對林靖說到:“這話,可長可短。只是,先給你引見一人,來來來,林大人,這位是甯掌櫃。”說著,把手往邊上一指。

    邊上那人沖著林靖一作揖,躬身下去,接著白瑞的話,道:“在下甯修,見過林大人。”不是汪令成,還有哪個?

    林靖卻早有點兒心裡準備,倒是一點兒也不見詫異,也是一拱手,“甯掌櫃發財!”

    汪修道了聲承您吉言,也把手往白瑞那邊一比劃,道:“這位是在下的弟弟。甯瑞,字定文。”

    白瑞也一本正經的給林靖見了禮。

    林靖也捧場的回了個禮,心中暗歎,不過有句話還是要提一提。“表哥,汪,哦不,甯掌櫃,有個事情,不知道你們清楚不清楚。”說著。林靖就把前兩年皇帝在新年元日大赦天下的事情說了說。

    汪修插嘴道,“這個事情,我們後來也是聽說了。只是,咳,”嘴角掛著抹冷嘲,“當初白家的罪名,可是非同小可。這樣的罪名,就算是大赦,也不知道上頭會怎麼想,更別說那些一心奉承上頭的官兒。會不會怕我們這事給上頭填堵,因而瞞下來先把我們給哢嚓了?”

    林靖聽初這話是意有所指,只是自己卻說不出什麼來。白瑞卻搶著叫了聲大哥,看了眼林靖,垂下眼簾,“那時。我倆因應承了人一些事情,有所不便。如今,若有幸報答了人家的恩情,了結那些因果,再說這恢復本名之事吧。”

    林靖一聽這話,才算明白了些,大概是白瑞汪修被人所救,或是被人伸以援手,才有了這報恩啊因果啊的說法,只是。忽又想到一件事情,“我以前曾聽那話本說書,什麼賣身……為奴……”邊說,邊小心地打量著白瑞汪修。

    “噗,哈哈哈!”白瑞率先笑了起來。“若我們為奴,林大人可會把我們贖出來?”

    聽這話,林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臉上有些發燒,嘿嘿了兩聲。白瑞也不在打趣她了,笑聲歇下來,才道:“多謝表弟牽掛了。我跟大哥,並未到那個地步,不過是幫著人做事罷了。說來,這間藥鋪,我倆也算不得真正的主人,不過是掛在我們名下,咱們占著些股而已。”

    林靖再要多問,白瑞倒是含糊了幾句,只說了他們恩人想著京中繁華,想要把買賣開到京中,他們這才過來的。這話,也算是回答了林靖先前的問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林靖見他們不方便說,也就不再這上頭多說了,忙笑著道:“也好,不然,還不知道咱們什麼時候能再見呢。你們也是,這麼些年,也不知道給我個信,一直讓我牽腸掛肚的。”

    林靖在說完這個,白瑞面色一端,一本正經對林靖道:“說到這個,我還欠著你的恩情呢。救命之恩,不敢言謝,只是,也不知道此生能不能報答了。就讓我先厚顏,給你行個大禮道聲謝吧。”說著,就要掙扎著下炕。

    林靖哪裡肯,這會兒臉上真是掛不住了,說到底,這是,還是林如海做下的。她並不會把林如海做下的事情扛在肩上,可要她擔聲謝,也還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忙上前就按住白瑞只是不答應。

    林靖一女子,而白瑞又是不太靈便,一時間倒是誰都奈何不了誰,正在忙著,就聽見咚咚咚的幾聲,還有一個聲音說道,“在下替弟定文,謝林靖林大人救命之恩。”

    林靖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原來是汪修!這人趁林靖白瑞拉扯之間,已經跪下磕了幾個響頭。而正當此時,汪修又是三個響頭,“在下汪修,謝林大人救命之恩!”

    林靖按著白瑞,哪裡想得到汪修會這樣,再要阻攔,人家已經是磕好了,麻利的起身了。而白瑞見此,倒是不掙扎了。

    林靖擱那兒站著,有些個傻愣愣的了。白瑞像是看出了她的窘相,又笑著道:“不管怎麼說,咱們是又見面了。哦,對了,我還沒恭喜表弟呢,聽說你有了個兒子,我這兒見面禮都準備好了。”

    林靖這才緩了些,忙笑著道:“那是,肯定不能讓你免了這禮。你看你們什麼時候方便,我可在家等著你二位呢。哎?是不是二位啊,我都有兒子了,你們這兩人呢?我請的,可是你們兩家啊。”

    白瑞哈哈一笑,“一定一定。不過,說起來,我們倆可不比不得你,只有我有了個妾,至於兒女,現在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林靖大概明白白瑞汪修這是顧忌什麼,勉強一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反倒是白瑞並不想讓林靖多想,轉而又說道了這次進京的事情上來了。

    原來,他們是在大軍回師後進京的,可不算巧,那時候京裡人多,借住的客棧也不是那麼好找。他們倆人只能找個牙行賃個院子,實在不行,就租間物資先湊合著。這一租,就租在了這夜幟附近的小巷子裡。先暫時安頓下來,汪修就開始找店面了。這兩人進出就見這夜幟空關著,心下好奇也就多問了兩句。哪想到一回頭,就有人找上他們,這麼個大鋪子加上後院,價格卻是實在低。

    起先白瑞還不肯就選這塊地,總認為便宜沒好貨。可隨後汪修就打聽出來了,據說是這鋪子的老闆得了急症沒了,小輩無意經商,急著變賣了產業回鄉去。這樣,這暴病急歿的晦氣,在加上跳樓大拍賣,這才把價格壓得低低的。

    林靖聽這樣說,在少許放心了。

    眼看著時間不早了,林靖想要告辭,白瑞汪修豈肯?忙要留飯。

    林靖推託不得,又是故友重逢,心裡也惦記著親近,也就留下來了。

    白瑞高興,轉頭吩咐人讓楊姨娘過來一起,然後才對林靖道:“表弟,咱們也不用避諱什麼。”

    林靖明白這是親近之意,也就點頭了。只等這楊姨娘過來了,給林靖行禮了。林靖見了人,又是覺著依稀有些眼熟,只是到底是人家的女眷,林靖只瞥了眼就不再看了。

    白瑞見此,又時笑了一通。邊上的汪修也配合著問道:“怎麼,林大人沒認出來?”

    白瑞橫了眼汪修,才道:“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慣會於風花雪月中花功夫。”

    “天地良心,那可是早八百輩子之前的事情了,定文,你可不能這樣拿以前的事情來嫌棄我。”這話還沒說完,就又被白瑞瞪了一眼。

    林靖這會兒倒是沒怎麼聽清楚白瑞的嘀咕,只是汪修既然說了那樣的話,自然是有緣故的,不由仔細打量著那楊姨娘,一時上也沒顧得上禮儀了

    這樣一打量,林靖才發現,自己果然是認得這楊姨娘的,舊年瘦西湖畫舫裡頭的那個花娘,瓊花觀楊家的頭牌,有個有趣的藝名,玉環,加上這楊家,可不就是楊玉環嗎?

    要說林靖幾件慶倖之事,這其中之一,就是看到某個花娘的下僕進了某個門子,然後就聽酒肆小兒給科普了個知識,這才救了她和碧草的命,又因此早早治療,才讓她現在能有睿哥兒,更是因為那毒,才讓她橫下心設了局,手上染了紅,身上沾上了人命。這些,她怎麼會忘記呢?而當初那個花娘,就是楊玉環,眼前這個楊姨娘。

    只是,林靖雖然認出來了,但還是搖了搖頭並沒有說破。那些女子從良後,大概是不會願意聽人提起這出身之事的吧?林靖也算是占了人因果,那就舊事不提吧。

    林靖這一搖頭,這楊姨娘的笑就更大了些。而白瑞也沒說破,只說自己其實也欠著姨娘的恩情呢,姨娘也是他倆的救命恩人。

    這一頓飯吃了很久,又說了許多分別之後的事情。眼看著夜深了,都快要宵禁了,林靖這才告辭了。

    白瑞雖然腿腳不好,可還是讓汪修扶著,把林靖送出了屋子,再由汪修把人送出鋪子。

    月色下,白瑞就這麼依著門,看著林靖清瘦的背影,以及地上被月光拉得老長的影子,一動都不動。臉上的神情,在月影斑駁的投射下,也變得斑駁起來,半晌,才閉上眼睛,輕聲囔囔了一句,聲音極輕,依稀的,好似有著因果二字。

    而林府,金錚看了看手中那封信,就一臉不屑的丟在一邊,專心致志的等著林靖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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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93又生變故

    回到林府時,林靖興致還是挺高的。說了一晚上的話,林靖的嗓子有些個啞了,只是還拖著金錚說東說西的。

    林靖晚歸,金錚並不太樂意,只是先前說過不拘著林靖,也就把這份煩躁給壓了起來。這會兒林靖拉著金錚說個不停,也正趁了金錚的心意,仔細聽著林靖說著舊友重逢的點點滴滴。

    聽著林靖說到那白瑞汪修如今都改姓了甯,金錚不由皺了皺眉,只是很快的又展開了,直起身伸長手臂從邊上桌上倒了杯茶水。

    林靖說了好一會兒,都有些口乾舌燥了,不覺一杯茶就湊到嘴邊。

    “慢著點兒說,可沒人跟你搶話。”金錚的聲音帶著絲絲關心。

    就著茶盞喝了口茶,隨著茶水浸潤嗓子,林靖也稍稍平復了興奮,這才發現,今兒個因為跟舊友重逢,她實在是有點兒激動過頭了,一整天都沉浸在那個裡頭,現在又是說個不休,卻一點兒也沒有問問金錚今天如何。

    這樣想著,林靖不由有些個不好意思,忙喝幹了嘴邊的茶水,有些討好的笑著道:“這茶真不錯,我也替你倒一杯。”說著,就接了金錚手上的茶盞,往身邊桌子那過去,只是緊接著就“咦”了一聲。

    桌上隨意擱了封信,林靖並沒有去拿,只是歪著頭打量了一番,嘴上問道:“這是哪兒的信,你怎麼就亂擱在這兒啊?”

    金錚做了個請隨意看的動作,林靖嘴角擒笑,斜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盞,真拿起那信看了起來。隨著視線往下,林靖嘴角的笑消失了,眉頭慢慢的皺了起來,等看完了。才把那信折起,遞向金錚,“你是個什麼打算?”

    金錚雖把那信接過來,只不過換個地方隨手扔而已,“要什麼打算,她要來,那就來唄。反正,那兒,現在還是西寧郡王府,我還能攔著她?只是。這京城上下都知道我是個目中無人的,自然也不會在那兒陪著侍奉著。”

    那信,是西寧郡王寫的,內容十分漂亮,說是接到世子重傷的消息,十分憂心,西寧王妃自請回京照料世子安康,發信之時王妃已經啟程了,將日夜兼程不日到京云云。

    “這個。是不是不太好?她可是占著王妃名分呢,又是說來照顧你的,若是有人彈劾你不孝怎麼辦?”林靖愛屋及烏,自然也是不待見現在拿個西寧郡王妃。只是,還是為金錚的名聲擔心著。

    金錚卻不管這個,“那就讓人彈劾唄,我倒要看看誰會出這個頭。再說了。這信上說了,她可是來照顧我的,我這個後輩。怎麼忍心她操勞呢,就是因為孝順,才避著她呢。”

    金錚滿臉的不以為然,“你放心,我可是聖心眷顧呢。”說著看著林靖那樣子,才收斂了下,換做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又說道:“我才受傷,消息就送回西邊了,但凡有點而念著我,,那時派人過來,不用日夜兼程,這會兒早就到了。這回,是得了那日早朝的消息了,才坐不住了。只是,我倒想看看,他們怎麼做?”

    金錚開始說時,還只為了讓林靖多多顧念自己,可到了後來,金錚卻是冷笑連連了。

    林靖聽著心裡不好受,伸手把金錚的頭抱在了懷裡,一下一下輕輕搖晃著,順手,還輕輕揉著金錚的後頸,就跟哄著林睿一樣。

    金錚靠在林靖懷裡,隔著胸腔,林靖心臟博博的跳動,一下一下聽在他耳中,慢慢的不忿冷嘲,就失去可存在的土壤,此時心中溢出的,只有濃濃的滿足。

    順勢閉上眼睛,靠在林靖懷中,金錚臉上是恬淡的,可語氣卻是熱烈的,甚至帶著點兒快樂,“早在我娘過身時,我就可以算是沒了爹了。恨過怨過,只是後來我早就習慣了,後來,連委屈也沒有了。反正,有皇上在這兒支楞著,我可虧不了什麼,沒看,這世子就是我的,還不能弄死我。弄死了,誰知道皇上要不要他們寶貝兒子進京為質。只是,以前我沒了委屈,現在,倒是委屈起來。”

    這最後一句聽著矛盾,可更讓人心疼。以前,那時沒有知疼知熱的人,就算有委屈,又又誰來疼惜,不過是自己為難自己,那還不如不要這個委屈。現在,總算是有人疼惜了,就像是孩子因母親在邊上看著,所以跌倒了會哇哇大哭。

    林靖心疼不過,更是用力一摟,卻故意放輕鬆,帶著些調笑,“現在有姐疼你,乖,叫聲姐姐聽聽。”

    “姐,在這麼下去,那可是謀殺親夫了。”金錚故意臉沖著林靖的懷中說道。只是話音才落,耳朵就被林靖扯住了,忙又哇哇討著饒……

    林靖第二天去衙門前,還是關照金錚小心養著,而後,又讓人去了此百草堂,鄭重地請甯瑞甯修來做客。

    等回來了,察看了金錚的傷處,有問了百草堂的回話,再帶著兒子玩耍了一會兒,就聽人通報,黛玉過來請安了。

    林靖忙囑咐了下金錚,就回自己屋子見黛玉了。

    黛玉看著氣色略差,像是沒怎麼休息好。林靖見這樣子,心裡就歎了口氣。果然,不一會兒,就聽見黛玉說話,說是想去探望一下榮國府老太太。

    到底,還是說了,林靖並不意外,就因為黛玉不是那種刻薄冷血的,所以,明知道老太太有心算計,可也做不到絕情不顧。說到底,還是血緣上斷不了的親外祖母,小時候也真心疼愛過那幾年。

    林靖並不阻攔黛玉,只是叮囑她外事小心,身邊不能離人,林嬤嬤也一定要帶著。至於其它的,林靖相信,黛玉是有那個腦子的。

    只是,這邊才讓黛玉回去,林靖就讓人去朱先生府上送信。眼看著老太妃周年就過去了,這親事上的事情,也該有動作了。女方矜持,自然是不能現行提著個話,所以,又要勞煩朱師母,讓其示意一下男方,該怎麼辦的,就要辦起來了。

    第二日,林靖才回到府裡,還沒來得及進門,這門上的就稟報道,說是朱先生府上有管家過來捎了口信,讓林靖儘快去一次先生家。

    林靖一聽,連門都沒進,轉身就又上馬了。

    因著心裡有事請,林靖行色匆忙,沒用多久,就到了先生家。

    朱先生看著林靖過來,並沒有像往日那麼先是訓上一通,而是努力想要表示和藹。只是這位先生平時板臉的時候太多了,這一下子要笑,還是讓人犯嘀咕的。一會兒後,估計這位朱先生自己也覺得不像,遂又收了笑,讓林靖去後頭找師母說話。

    林靖恭敬的行禮,才去了後堂,心中,已經是明白不妙了。

    裡頭,朱師母見林靖來了,忙招呼她坐,又是點心又是茶的,一邊招呼著,一邊斟酌著,要怎麼開著個口。

    林靖一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也不為難老人家,率先開口道:“都是林靖不好,倒讓師母受連累了,林靖,心中有愧。”說完,就是行了個禮。

    朱師母忙讓林靖起身,歎氣說道,“這個,跟你又有什麼關係?是他們有眼無珠,出爾反爾!”

    林靖看著比自己還生氣的師母,原本的那點兒不舒心,這會兒也叫師母給熨燙掉了。原本,林靖還想問一下對方是因為什麼才悔諾的,這會兒看著師母氣成這樣,倒是不想再問了,反而在一邊跟著勸起師母了。

    林靖不問,卻擋不住師母自己要說。這會兒底話都扯開了,師母也少了些顧忌,就說起今日的事情來。

    昨兒個接到了林靖的懇求信,今兒個朱師母很早就出門了。到了那男家,忙被恭恭敬敬的迎了進去。只是,這府門到內院著幾步路,就讓朱師母知道,這當家主母病了,正躺在床上呢。現在,則是去這府上老太太那兒。

    朱師母皺了皺眉頭,倒是也沒多說什麼,就到了這老太太院子。倆人一見,開始還是說的挺熱鬧的。師母猶豫了下,想著那話,該當是跟對方太太提的,這會兒主母病了,說這個話不太合適。只是在一想到林靖那封信,師母咬了咬牙,還是張口了。

    原本以為是手到擒來的事昂情,哪想到朱師母一說,那位老太太臉上就不好看了起來。那位老太太長歎了口氣,道:“言而無信,實在是枉為人了。只是,這會兒,我老婆子不得不說這個話。”

    接下來,這位老太太就說了些話,說是實在是高攀了等等,但是齊大非偶,這門親事,就算了吧。

    這位老太太還真是把臉湊到師母跟前,說是實在是沒臉,讓朱師母啐。

    朱師母自然不會作出這樣的動作,只是什麼高攀不上齊達非偶,都不過是笑話,朱師母就讓老太太說說,是什麼讓他們家這麼做了。

    那位老太太這才歎了口氣,悄悄地說起了這其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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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94忽來命說

    實因想悔諾,那家老太太比當家太太說話更方便,所以那家太太才那麼巧病了吧?只是,林靖實在是沒想到,人家悔諾,是因為黛玉無父無母。

    林靖面上沒怎麼帶出來,心中卻知,這事情有點兒古怪。畢竟,一開始大家都知道林靖兄妹父母早逝了,若真嚴格卡著那個五不娶,就不會到了這個時候才想起來。

    朱師母歎了聲氣,實覺著林靖不容易,只是那些話,還是不能不讓著孩子知道,繼續把話說得透亮:“原先,你家這狀況,他們家也有些顧慮,只是看了你妹妹幾回,小試了幾下,覺著人品相貌心性都不錯,倒是不用擔心什麼喪母長女無教之話,就合了八字應了這事情。”更何況還有朱先生夫妻作保,不過這個,朱師母也就不提了,“只是,事情也有湊巧。前些日子,他們家有個什麼人,說有個相士十分靈驗,勸他們也去算算。要說起來,那家太太自是最關心兒子的,就又拿了八字,哪知那相士卻說你妹妹,命中帶煞,命硬刑克親人,實在是有些不妥。”

    林靖這算是明白了,林如海夫婦的亡故,黛玉幼弟的早夭,在那些人的眼裡,就成了黛玉命硬刑克的意思。這話,還真不好駁。

    林靖忍了忍,才道:“結親,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既然人家心中有了這樣的顧慮,倒還是真不能勉強,不然,就算成了,日後有個什麼風吹草動,苦的也是妹妹。只是,連累師母您受累了。”

    朱師母忙道不妨,不用著麼客套,想了想。說道,當初還有幾家看著也不錯的,也有對林家姑娘有心思的,她就再去試探一下。

    林靖一躬到底:“如此勞動師母,實在是不應該,小子心中愧疚難當!”

    朱師母忙讓林靖免禮。“你這孩子,哪用這麼著。記著,你好歹叫我一聲師母呢。”

    林靖也不再口中多說,實實在在行了大禮,心中牢記著這份情。陪著師母說了些話,又在先生處恭敬侍奉了一會兒,才告辭出來。

    回到林府,金錚並不在。

    這人,昨日口中雖那樣說,只是多少有些顧忌到林靖這兒。也就不能再這麼在林府待著著,就打算去莊子上住一陣。林靖看他傷處恢復的不錯,也就點頭了。今兒個一早,這人走的。

    林靖換了衣裳,在炕上坐了一會兒,又覺著煩躁。心中總覺得有些什麼,但細細一想,卻又沒什麼要緊事,隨手拿了本書,翻開了,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站起身。來回踱了兩圈,又覺得不是味兒,茫茫然的。

    正不知所謂,碧草就過來問要不要擺飯。林靖這才恍然,已經到飯時了,順勢點頭,又讓把睿哥兒的飯一起擺過來。

    睿哥兒過來自然是一陣子的嬉笑,只是看著兒子腦袋轉來轉去的樣子,林靖有些疑惑,“睿哥兒,你在找什麼呢?”

    睿哥兒這才轉回腦袋,往林靖懷裡一撲,湊到她耳邊,小手捂著嘴,一股神秘兮兮的樣子問道:“爹爹,那個爹爹呢?”

    林靖笑了,學著兒子的樣子,也神秘兮兮壓低聲音說道:“那個爹爹有事走了。怎麼啦?睿哥兒想他了?”

    睿哥兒連連點頭,還裝模作樣的歎了聲氣,看得林靖好笑。沒想到睿哥兒接下來又一句話,讓林靖呆愣一下子,只聽睿哥兒奶聲奶氣的說道,“那個爹爹不在,飯不好吃。”

    孩子,不過是喜歡熱鬧,那自己呢?原來,那股子不知由來的煩躁,飯桌上驟失一人的冷清,不過是因為,短短時日,自己已經習慣了金錚的存在。

    明白了過來,林靖不由笑了起來,不過,笑過之後,也有點兒明悟,有牽掛心相屬自然是好的,也不枉這人世走一回,但並不能因為這個,就丟掉了自己,不然,跟困乏在後院,又有何不同?

    林靖俯身摸了摸睿哥兒的頭,笑道:“睿哥兒好好用飯,等過些日子,那個爹爹來了,睿哥兒親口告訴他這話好不好?”

    小孩兒很容易哄,像是覺著這樣很好玩,忙一邊笑著一邊不住地點頭,然後又被林靖哄著專注起面前的食物來了。

    才用罷了飯,跟著睿哥兒玩了會兒,就聽外頭稟報,姑娘來了。

    碧草忙在林靖耳邊道,姑娘一從榮國府回來就問過大爺,只是那會兒大爺還未回來。先前又已經過來打聽過一回了,只是那會兒她看著大爺神色不好又快飯時,就跟姑娘那邊的人說了,等用過飯再來,沒想到姑娘這麼急。

    林靖心中明白,自然是榮國府有什麼事情了,點頭讓碧草去迎一下。

    說話間,黛玉就進來了,沖著林靖行禮請安。睿哥兒又叫了聲姑姑,黛玉逗著說了兩句,才在林靖的示意下讓奶娘抱著出去了。

    這會兒,屋內只剩下兄妹倆及身邊要緊的人,黛玉叫了聲哥哥,有些個為難。

    林靖看著黛玉這樣,也不難為她,問道:“可是老太太有什麼話說?”

    “哥哥。”黛玉叫了一聲,面上就通紅起來。

    黛玉知道老太太是疼她的,只是跟整個榮國府比起來,她就要往後站一站。這個她能明白,畢竟她不姓賈。可即便如此,老太太那日那些話也挺戳她心窩子的,所以實在不能不去。

    今兒個,老太太見了她,那個高興勁兒,實在是無法形容,拉著她的手一個勁兒的說著好,噓寒問暖了好一陣子,只說要留黛玉住兩日,又讓姐妹們都出來相見,又要往東府裡送帖子,讓四丫頭也過來熱鬧熱鬧。

    這麼說著,不一會兒,迎春探春就先過來了。黛玉看著這兩人,心中就覺著不妥。迎春神色上還好,只是人清瘦了些許,可這穿戴上頭就太過素淨。這是其一,而三姑娘探春,面上雖然笑著,可這笑是浮的,內裡隱著陰鬱,眼下一片青色,只用那粉敷著,人更是瘦了一圈。

    黛玉心中吃驚,但也沒有隨意相問,這段日子,榮國府的事情,她還是知道一些的,難道就是因為這個?

    老太太笑著讓姐妹們多親近親近,只是說話中,看著探春的神色隱隱帶著不忍。黛玉心中更是疑惑。

    而後,陸陸續續的,邢夫人的侄女邢岫妍以及珠大嫂子兩個娘家堂妹李綺李紋也過來了。看著一屋子的鶯鶯燕燕,老太太那個神色倒是收了起來,說笑了一會兒,就讓姑娘們一塊兒下去盡興玩樂,不用陪著她這老婆子了,還說趁著此時該怎麼樂就怎麼樂,日後也好有個念想。

    才說這話,探春的臉色就不好了,眼看著就有眼淚要上來了,可還是忍著,帶頭說了聲是,率先退下了。

    黛玉落在後頭,才轉身退到門外,就聽見身後老太太跟邊上琥珀說道:“我這個老不死的有什麼用!可惜了我的乖孫女!”聲近嗚咽,邊上的人忙勸著,只是也說不出什麼來。

    黛玉心驚,依稀聽著句南安太妃仗勢欺人的話。

    南安太妃?她想起前幾個月的那次相遇,以及哥哥對她的囑咐,不由更是驚疑不定。這南安太妃到底怎麼了?跟三妹妹有什麼關係?

    黛玉心中雖吃驚,但也不好久留,退身出來,斟酌再三,還是打算私下問一問三妹妹。

    等出來後,姑娘們坐一處,只是探春神色不好,迎春本就話少,另外幾個又是客居,一時間,就冷了場了。只等用了盞茶,探春像是下了什麼決斷,臉上鬱色掩了下去,大笑著道:“老祖宗說的是,是該快活快活,等日後也有個念想。姐妹們,我早有心思要開個詩社,只是總也不湊巧。今日林姐姐來了,咱們也不說詩社不詩社了,不如做詩玩上一回?”

    大家本就是無可無不可,探春有這個玩興,也就紛紛點頭了。探春自居社主,讓人去取來筆墨紙硯及香爐等物後,又讓一邊的小丫環隨意說了個字,恰巧是個“春”字,就以此為題,數著欄杆數限了韻,燃了香,以一注香為時限,大家四散開了。

    黛玉心思實在難放在這上頭,留在原處響了好一會兒,還是無法放下,就往探春的方向摸了過去。

    先前看著探春是在前面假山處轉彎了,黛玉帶著紫鵑也就過去了,只是才到假山跟前,就聽到了說話的聲音。黛玉不禁站住了。

    只聽到一人說道:“姑娘,就算你不顧念我這個把你生出來的人以及你兄弟,也好歹念著自己個兒。別聽著那是個郡主,又是嫁給什麼國的國王,若真有好事,那南安老太妃為什麼不把她自己女兒嫁過去?還是好好去去求求老太太吧!”

    黛玉聽出這是趙姨娘,又是說的這個,心中駭然,想要退開,卻聽到探春哭道:“老太太怎麼不知道這個,若有法子,早就使了。姨娘,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只是,這是沒法子的事情!”

    “不行,我,我這就去給老太太磕頭,哪怕跪死在那兒……”

☆、正文 395出頭椽子

    黛玉還來不及退開,一個人就沖了過來,差點兒就撞上了黛玉。

    紫鵑忙扶住姑娘,卻見那人一抬頭,見著黛玉,忽然就跪在了黛玉跟前,嘴裡道:“林姑娘,林姑娘,我知道您是個好心腸的,您跟我家姑娘一起長大,一定也捨不得她被害了這一輩子,求求您,求求您幫幫咱們姑娘吧!”

    那人,頭髮散亂,兩眼通紅,面色憔悴,臉上滿糊著涕淚,正是才剛那個趙姨娘!

    黛玉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哪想到那趙姨娘就是往上一撲,抱住了黛玉的小腿,嘴裡哭嚎著,“林姑娘,好姑娘,您就發發慈悲,救救咱們姑娘吧。我知道您哥哥,林大爺,是個有本事的,人都說他在萬歲跟前說得上話,讓林大爺幫著說說,別讓南安老太妃仗勢欺人,硬要人咱們三姑娘做義女,送她去和親啊!求您了啊!”

    黛玉經歷不少,卻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當下駭得臉色發白。紫鵑也顧不得身份,一邊撐住姑娘的身子一邊大聲呵斥,“姨娘可是撞了邪了,來人,快快扶趙姨娘邊上歇息去!”

    往日榮國府僕婦眾多人來人往,這會兒偏生就沒了人了。紫鵑要扶著姑娘,林家的幾個婆子丫鬟也不顧得別的只去拉扯著趙姨娘,可這趙姨娘又如瘋魔了般死抱著不鬆開,嘴裡只央告懇求著,林家僕婦又怕傷著姑娘不敢使力拖拽。

    正熱鬧著,探春也趕了過來,見此面上漲的通紅。“姨娘,您好歹給我留些臉面吧!”說著就去扶那趙姨娘。

    “命都要沒了,還要臉面做甚!姑娘啊,你怎麼這麼命苦呢?”趙姨娘哭嚎著。總算是放開了手,卻並沒有起身,反倒是推開探春的手,轉而跪在那兒。沖著黛玉一下一下的磕著頭,嘴上還是求著:“林姑娘,林姑娘,求求您救救三姑娘吧,求求您了!”

    黛玉被丫鬟嬤嬤們半架著離開,只是背後,還是聽得到那趙姨娘淒厲的哭嚎懇求。

    經此一鬧,黛玉也無心再吟詩作詞了,直接回了史老太君那裡。想著告辭回去了。

    老太太這會兒臉上帶著疲色。見了黛玉過來。忙問著可有嚇著之類的話,然後又說要好好處罰趙姨娘,給黛玉一個交代。

    黛玉想著趙姨娘那個樣子。雖然有些害怕,可那猶如母獸護子的眼神恰巧觸動了黛玉心底的那根神經。遂搖了搖頭,道:“趙姨娘,也是可憐,老太太也不用惦記這個事情,不然,倒叫我不安了。”說了這話,遲疑了一下,終究是張口問了,“只是她說的什麼義女之事,倒是從何說起?”

    史老太君面上馬上浮現出絲悲痛,拉著黛玉的手,拍了拍道:“這事,原本是不想跟你說的,小孩子家家的,怕你聽了心中擔心。只是,咳!”

    瞬間,老太太眼角有些濕潤,“你三妹妹怕是在家裡待不了多少時日了,算是外祖母求你,若是得空了,這些日子多來陪陪她,日有叫她也有個念想。總是,總是,我這個老不死的沒有用!”然後嗚咽出聲,嚇了黛玉一跳,忙著勸慰,告辭的話一句讀說不出口。

    老太太只是搖頭不說什麼,好一會兒才收住聲,讓黛玉出去找姐姐妹妹們玩,跟三姑娘多說說話,而老太太自己要歇一會兒。黛玉不敢有違,答應著出去了。

    才剛出來,黛玉還有些茫然,就碰上了老太太身邊的琥珀。自打鴛鴦給了大老爺後,琥珀就成了老太太身邊這些丫鬟中的第一人了。

    琥珀給黛玉行了個禮,四下一看,才引著黛玉行到僻靜處,才對黛玉道:“林姑娘,這些日子老太太心中難受著呢,且不說三姑娘還是在老太太身邊看著長大的,任誰,都捨不得自己的孫女跳火坑的。”

    黛玉已經隱隱明白了些事情,這回聽了琥珀這樣說,正好問個明白。琥珀四下看看,才把這裡的話說了歌明白,無非是南安老太妃硬要認了三姑娘作義女,然後去和親的事。

    琥珀很是氣恨,“南安郡王都在那兒沒了,這郡主,又有什麼好果子吃?就算性命上無礙,可聽人說那新王還是個幼童,這日子能有什麼好?”

    黛玉不忿,“既然老太太老爺他們不甘願,那就上摺子,讓聖上決斷好了,豈有強人只說?”

    琥珀搖了搖頭,“這外頭的事情,我一個小丫頭怎麼能知道?只是依稀聽著什麼封號沒了傳承什麼的,皇上要安撫南安老太妃什麼的。這個我可說不明白了。”說著,忽然眼睛一亮,“聽人說林大爺有個天大的什麼功勞,在聖上面前說得上話,要不,林姑娘您……”

    說著,這琥珀又猛地刹住話頭,有些自悔失言,尷尬的笑了笑。

    黛玉卻沒有說什麼,心裡也正較著勁兒。這事情,不知道哥哥知不知道,只是,哥哥極不願意沾榮國府的事情。可,那是三妹妹啊,年幼時一起作伴,互相友愛,真要忍心不聞不問,也實難做到啊。

    黛玉不出聲,琥珀也不出聲的陪著站著,好一會兒,終究是紫鵑不想僵站在這兒,輕輕地扶了黛玉的胳膊,道:“姑娘,這地兒背陰,咱們還是到別處去吧。”

    黛玉還未說什麼,琥珀倒是搶著說是,“正是我疏忽了。”只是又加了句道:“林姑娘,老太太不想讓林姑娘您知道,怕你心裡難受。我卻是多嘴了。”說著,尷尬一笑,繼續道:“唉,可惜了三姑娘,別說您姐妹們從小一處兒長大,就是我這個奴才,想著三姑娘也心窩子裡難受。才沒了規矩。”

    黛玉點頭,“我省得。”

    琥珀才像是松了口氣,又多說了幾句求林姑娘多來陪陪老太太,替老太太開解開解的話,才匆匆走了。

    後來又是說了什麼,玩了什麼,飯食有何花俏,黛玉都沒怎麼過心,只是在想著這些聽到的事情,時不時看看探春,心裡越加難受。終於,黛玉拿定主意,這事情,還是跟哥哥提上一提,自然,她並不是讓哥哥一定要如何,若是不難為的話,能伸上個手。

    只是,這會兒,黛玉在林靖跟前,總覺得這話無法說出口,哥哥實在是不喜歡榮國府的,那府上的種種算計,別說哥哥了,就是自己也寒了心,可一頭又想起了三妹妹,那可是一人一輩子的事情。

    林靖見黛玉這樣,倒也沒有為難她,看了眼邊上的紫鵑,道:“紫鵑,今兒個姑娘在榮國府裡遇上了什麼事情?”

    紫鵑看了眼姑娘,就把今日的事情說了一遍,老太太如是說,趙姨娘如此做,包括琥珀的多話,都說了個仔細。

    林靖心中早已經料到,只是在邊上聽著,一邊看著黛玉面上的不安。等紫鵑說完,黛玉一咬牙,接到:“哥哥,三妹妹也是可憐人。”

    林靖一抬手,阻了黛玉接下來的話,心裡一團火又燃了起來。這個老太太真是好本事,既要算計黛玉的出手,還要擺出個不忍讓孩子擔心的樣子,足足一幅高高在上的慈悲外祖母,放出個趙姨娘和丫鬟吠上一通,就想稱心?還什麼南安年仗勢欺人,什麼聖上安撫,真是狗屎!

    只是看著黛玉這樣子,林靖又不知從何說起。

    林靖沉吟了下,才開口道:“妹妹的意思我明白。能幫,自然是要幫上一把的。不過,我也力所不及,若捨不得三姑娘,也就只能是二姑娘頂了。”

    黛玉聽著哥哥願幫忙,臉上已經是笑開了,可聽到後頭,這笑就僵在了臉上,二姑娘,三姑娘,有何兩樣?

    林靖卻像是看不見黛玉臉上這般模樣,繼續說道:“這樣,明兒個你親自去一次榮國府,把我這話帶給老太君,請老太君速做決斷。”

    “哥哥!”黛玉總算是找到了聲音,“這又是怎麼說的?”

    林靖心中冷笑,就借著榮國府那套狗屎說法說道:“外頭的事情,我跟你說的少,唉,這也是我的不是。按你聽那頭的說,聖上要安撫南安老太妃呢,允她所求,只是有個事情你且想想,若三妹妹免了,那這事情落在京中哪家的女兒身上?哪家又肯?”

    這話,當場就讓黛玉愣住了,她想著自家的姐妹,那別人家的姐妹呢?

    林靖接著道:“榮國府宮中還有個賢德妃娘娘在呢。”

    這,這,林靖話中的意思太多了,黛玉一時間只覺得千頭萬緒,捨不得三妹妹,為何不讓娘娘出頭說而拐著彎兒讓哥哥出頭,就只因為哥哥救駕有功?京中誰家女兒肯……難道是讓哥哥作那個得罪人的?

    “哥哥!”

    黛玉這一聲哥哥,已經是驚疑不定了。林靖只不肯放鬆,“明兒你就去跟老太君說。”

    先前林靖的語氣還帶著商量,這下可是不容拒絕了,相信這一回下來,黛玉也算能徹底看清了,雖然有些殘忍,但成長的痛,總要有的。順便,也在榮國府點一把火。

    只是,想著那樁變卦的親事,林靖不由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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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96迷霧即起

    林靖是個多疑的人,是以,雖然黛玉親事上的那個說法,聽著是個偶然,但她卻要做出些打算。

    等黛玉走了,林靖想了想,就讓人去把林來康叫過來,轉頭又問碧草道:“我依稀記得上回讓人從南邊家裡選了幾尊佛像過來?挑個較小的烏木佛像出來。”

    碧草忙應著去辦了。

    等林來康到了,林靖指著那尊佛像,讓他明兒個到那家議親的府裡跑一次,求見他們家老太太。

    林來康一喜,“可是姑娘的事情成了?”

    林靖哼了一聲,“黃了,人家不樂意了!”

    林靖這話才落,碧草就先不幹了,“好好兒的怎麼就不樂意了?咱們家姑娘人品相貌才氣哪樣都出挑,難道還委屈了他們不成?”

    林靖苦笑了下,把事情大概一說,林來康瞪大了眼睛手握得嘎吱嘎吱的,而碧草二話不說,抱起佛像就要走。

    林靖忙道:“碧草你這是幹什麼?”

    碧草哼了一聲,“這可是烏木的,上好的蘇工,比那白玉的都名貴,給那樣的人家,明天老天爺就得哭著下雨了。”

    “胡說,快放下。”林靖這話是帶著笑說的,碧草這樣總算是娛樂了她一回,轉頭,林靖關照林來康道:“你就說,這尊佛像是請揚州高旻寺高僧開光的,那位高僧,曾修閉口禪。”

    這話一說,林來康馬上聽懂了,忙點頭。“老奴明白了。”

    “再一個,請教一下那位老太太,哪裡有比較鐵口的道長,小宅。有事要卜卦。”林靖繼續吩咐道。

    這下,連碧草也明白過來了,歎了聲氣,“還是便宜他們了。”

    林靖搖了搖手。不讓他們再說了,自己起身去了書房。

    進門邊放了個小桌子,是她仿著上一世的做法,用於普通的書信收發。林靖瞟了眼,從幾封信中一眼挑出了一封。信封上是光膀子,可林靖心有所感。拆開抽出,熟悉的字跡躍然于眼前,林靖迫不及待地看下去。

    兩張信紙,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細細看去。無非是分別後幾時到達。一路上平穩,卻總嫌路途遠長,莊子上靜逸。景色疏朗,他卻看出了滿滿的孤寂。茶飯如何,雖有妙手烹製,卻少了家常,等等等等。兩張紙,字裡行間,沒有一個想念的字,卻充斥著這個意思,看得林靖嘴角帶笑,心中又有些酸軟。

    快步走到書桌前,來不及坐下,即便磨墨揮毫,只眨眼工夫林靖就又放下了筆。一張紙上,只有兩個字。

    林靖是個謹慎仔細的人,只是一旦下了決心,卻又是大膽進取的。

    那封回信的兩個字,再直白不過:想你。

    隔日,林靖回府時,林來康就在府門口迎著。

    林靖交待的事情,林來康都辦妥帖了,只是那個道士,卻有些犯難。他派人去卻沒找到,說是出去雲遊了。這一下子,不用大爺說,林來康就知道不妙了,遂細細尋訪起來,何時來的,與何人交往過,平時做些什麼,有什麼習慣等等。雖然才大半天的功夫不一定問得很仔細,只是就目前問道的,就讓他有些個心驚,那個道士,像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然後又消失無蹤。

    書房內,林來康心中焦急地把這些稟報給林靖,“大爺,您看這,可是有人要對付咱們?”

    林靖原本只是出於謹慎,現在已經不作他想,基本肯定了。只是,到底是誰要來對付林家呢?

    或許是預設延續模式,林靖首先想到的就是榮國府,壞了黛玉的名聲,讓黛玉另行親事無果,就好來個雙玉佳話,圓它一個木石前緣?

    看著,是極有可能的。只是,這行事手法上,卻又有點兒不像。若是那榮國府行事,大概是會以下僕口舌相傳,慢慢宣揚開來,這樣一來,未免有些個拖泥帶水的,認真尋起來,也就是有跡可尋,哪像這回,如羚羊掛角,乾淨利索卻又杳然無出。

    只是,若說不是,要對付林家,又何必拿個小女子說事?什麼命硬刑克,直接說林靖不是更好?比之黛玉,林靖生母誕子即亡了,不是比黛玉多克一個?

    可林靖是個行走在外的“男兒”,用這種行克說法實在也沒什麼用。這樣想來,林靖也是無甚頭緒,只能關照林來康加緊著打聽,而後又讓找了林家福來,分人去盯著那家什麼親戚,既然是這親戚對那家太太提議的,或許有些手尾也未可知。

    作了這些,林靖心裡並不踏實,若是真有心壞黛玉姻緣,就不會只壞這麼一家。林靖想到了,就馬上出府去先生家裡。

    見著先生,林靖也有些羞赧,除了以往讀書的那段時日,林靖還真未走得這麼勤力過。

    先生倒沒說什麼,對著林靖還是那樣嚴肅的樣子,說了幾句,就把她趕去後堂師母處。林靖誠心行了個大禮才退了出去。

    師母看見林靖,還是很開心的樣子,只是以林靖現在敏銳的眼光,看得出師母的一些疲憊和無奈。加上先前自己推斷出的,林靖已經有些個明白了,“師母,到底是學生連累您了!”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朱師母是個爽快的人,聽林靖挑破,也就不打算再藏著了。林姑娘的婚事不順,朱師母也十分懊惱,所以一點兒也沒耽擱,今兒個就開始從新張羅起來了。

    只是,才剛上其中一家,話都沒怎麼說,人家就開始拐彎抹角的說著什麼命硬不硬的話。若是旁時,也不過是家長里短閒時瞎聊,可這會兒朱師母存了心思,幾句話稍稍往那兒女親事上一引,就聽人家極力的想岔開。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朱師母長歎了一聲,“我只是不明白,原來都沒這麼個說法,怎麼這會兒就忽然計較起來了。要說,原先那家是請人蔔算的,那這家,又是為何?”

    朱師母說不明白,林靖可是明白著呢。想來,忽然一夜春風雨,黛玉命硬之說就開花了?

    不過,因為朱師母與那家雙方顧忌著臉面,倒沒有像先前那家一般把話說透細究其裡,只是這樣,面子上是好看了,可林靖卻無法追查了。

    林靖還在想著這個,只聽一聲悶響,原來是師母拍了一下桌子,只聽她說到:“明兒,我上石家去!”

    林靖聽明白了,心中十分愧疚,“師母,其實……”

    “你別說了,”朱師母也不是沒想到什麼,可越是這樣,她心中越是不忿。這些年來,這個學生在自家進進出出,她也看得分明,這孩子或許不是外表那樣君子,或許有些個滑頭,但底子是正的,對自己跟相公,是十分心誠的,一聲聲的先生師母,讓自己夫妻早已把這個弟子當成了自家的孩子。所以,才會那麼爽快的幫著林姑娘,而這會兒,又怎麼會袖手呢?“我還就不信了!”

    林靖張了張嘴,勸說的話打住了,眼眶,再一次發熱。

    黛玉再次從榮國府回來後,人就不舒服了。

    這回,她在榮國府待的時間並不長,出來後,人都有些渾渾噩噩的。她記得,當她對著老太太說了,三姐姐的事情她求了哥哥。哥哥很是為難,思考再三,說是三姑娘的事情,他可以幫忙周旋一下,只是,這義女的名頭,怕是還是要著落在榮國府上。

    黛玉實在是說不出什麼不是三妹妹也是二妹妹的話,她只希望,這回,是哥哥猜錯了。

    老太太是個什麼說話呢?自然是悲痛的,說是不管哪個姑娘,都是她的心頭肉,怎麼捨得以此代彼。只是,黛玉也說不出為什麼,總覺得這些悲痛也好,不舍也好,有些個怪怪的。

    只是黛玉還是再努力一把,斟酌著提了提宮裡的娘娘。

    老太太這下像是更加難受了,說是娘娘那邊自然也是努力了。黛玉覺著,老太太那個難受是真的,只是這個難受到底為誰,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黛玉身上不好,林靖打朱先生那兒回來後就去看了她。看著黛玉這樣子,林靖默念著不破不立,還是按著昨兒個定下的計畫,追著來了一下,“妹妹,老太太沒跟你說,二姑娘,其實已經算是定了親了?”

    “什,什麼?”黛玉猛地一驚,等回過神了,徹底是明白了哥哥的意思。二姐姐有人家的,那老太太今兒個怎麼不說?

    若不是存了捨棄二姐姐的心思,這話有什麼不好說的?

    一樣的姐妹,一樣的孫女,為什麼他們捨不得三妹妹,卻能捨得用二姐姐替了三妹妹?

    老太太不太喜歡二姐姐?這個,怕是有點兒,只是,他們不會想不到,三妹妹比二姐姐性子上強了許多,若是那和親是三妹妹都陷不得的火坑,那二姐姐更是白填送死了!那,為什麼還?

    所以,就是因為二姐姐性子和軟......

    黛玉心中一片冰涼,只是卻如溺水之人抓著最後一根稻草,對著自己道,老太太並沒有應承!

    (第一更送上

    第二更大概在晚上八點左右。)

☆、正文 396通家之好

    黛玉的想頭,終究是落空了。

    隔日,榮國府的璉二奶奶就過來探望林姑娘了,話頭,自然是林姑娘身子欠安。

    王熙鳳因寶玉一事,吃了很大的派頭,就連賈璉也曾嚷嚷著要休妻,但好在因有兒有女,那話再不提了。雖然事後,賈璉曾跪著賠禮,說是不過是對付老太太及二房的藉口罷了,怎麼會真捨得如此的賢妻?

    王熙鳳面上看著是被賈璉給哄過來了,只是心裡卻愈發狠了,如今這璉二爺如何,竟漸漸不再放在她心上,憑他如何,只要沒弄出孩子來就成了,不過,就算有了賤/種,她也有的是辦法。

    而對於二房,王熙鳳更是揣著怨恨,就連老太太,鳳姐兒也有了些埋怨。只是,前事未歇,她現在也不敢有動作。

    她有兒有女,只要這兒子能平安長大,她就有靠了,若是者兒子資質好,那她更有盼頭。因而,她現在算是把兒女看成了眼珠子,生怕一不小心,就著了人道。只是對於這榮國府的中饋,她雖然割捨不下,卻還分得清輕重緊要,暫無餘力插手也不想往其中填嫁妝銀子,不過時不時挑唆大老爺和邢夫人給二太太添添堵。

    王熙鳳扒拉扒拉手指頭,榮國府這些個人,沒有能靠得住的,自己得給兒子另找靠山,雖然娘家也不錯,可她與二太太出於同源,總是犯難。再者,這爵位傳到賈璉這一輩兒,往下就沒了。她兒子要是想出頭,只有走科舉這一道。王家,可不是這樣的出身,想來想去。也就是林家著書香門第才能靠點兒邊,在說,這林家大爺,可是不容小看的。

    所以這樣想著。就格外存了心思。

    這回,因三姑娘的事情,王熙鳳是個伶俐會說話的,老太太派她出來,她卻是另一番打算。

    要說,若讓她從二姑娘三姑娘保一個,她自然是選二姑娘的。一來,二姑娘是大房,二來。三姑娘也是個眼裡揉不得沙子的。留著她幫著二太太日後給自己添堵?自己難道是傻子?

    只是。也不知道老太太許了大老爺什麼,大老爺竟不顧對人家做的承諾,竟然拿自己的姑娘去頂侄女。

    這會兒王熙鳳看著黛玉。說著要小心保養的話,接著就歎了聲氣。來完成老太太交待的事情,只是這話要怎麼說,就看她的了。不過她也不會說一個好話貶低另一個,誰知道最後到底怎麼樣呢。

    “昨兒你回家後,老太太心裡不順,哭了一場,然後也躺下了。家裡姑娘都在床前盡孝,也就知道了那個話頭了,自然少不得一場眼淚,唉,這也是命啊。”

    “今兒個早上,二妹妹倒是沒在老太太跟前盡孝。她那身邊嬤嬤卻上老太太那兒跪求,說是二姑娘自請這名分,若是老太太不依,她就去尋個繩子。”

    “老太太沒法,只能依著她了。”

    “哎,我看著她平時不聲不響的,怎麼就有這樣大的氣性了。前些日子,還隱約聽著大老爺是把她許給了誰了。如此孝心,真是天可憐見。”

    黛玉現在卻沒心思琢磨這些話,只一聽到那個話頭,她就明白了,手中最後一根稻草,也失去了。原先,她還說,即便老太太多有算計,總還是顧念著骨肉情,不過是她不姓賈,自然是要排在那個賈之後,幼時老太太疼愛她的那個心,不是假的。

    可如今呢,一樣都是孫女,只因一個看著比另一個性子硬些能幹些,就要如此嗎?

    親孫女,也不過如此嗎?

    林靖聽得王熙鳳過來了,哈哈一笑,黛玉心中對榮國府最後的那點兒念想,這回算是能徹底斷了吧?

    只是聽人把那位璉二奶奶的說話學了一遍,林靖又笑了,這位璉二奶奶,還真是有意思。字裡行間還真能引人遐想,只差說二姑娘讓人給看住了出不得來,這些個姑娘,哪個不是跟貼身大丫鬟貼心的,偏又使喚了個嬤嬤,最後那個親事的話,說得更妙。

    說來奇怪,黛玉自見了王熙鳳,身上倒是輕省些了,還親自寫了信給哥哥。信中,言及和親之事乃國之大事,不是她一個後院女子能添言的,只說是自己莽撞,給哥哥添麻煩了,向林靖賠了罪云云。

    林靖明白黛玉的意思,不過,這事情她本就是要插一手的,榮國府這樣,倒是稱了她的心。

    因金錚那日早朝的懇請,林靖對南安也重點關注了,前些日就在沈淑聽到了些話。和親,還是有的,不過,卻不是義女能頂的。

    南安郡王沒了,只是那邊終究是南安郡王經營好多年的地方,皇帝想要完全收復,總是失之於鞭長。駐邊將領也需要一些助力。如此,假借和親郡主之名,行方便之事罷了。

    自然,對於南安這邊,也是要有些安撫的,不然,雖然承襲之事是西寧世子以軍功求來的,可這一件接一件,也顯得皇帝吃相太難看了。所以,等和親之事一定,皇上還會賞那家個空心伯爵安撫一下。由著這些甜頭釣著那一窩子紅了眼的庶子。

    林靖既然知道這個,哪會讓榮國府白白得個義女美名卻不付出?雖然這義女不頂事,也得不了郡主封號,南安也看著落敗了,可架不住好聽啊。

    林靖必然是要攪上一攪的,如今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再一個,史老太君這樣做好坐歹,就不怕南安老太妃惦記?就算南安落敗了,可俗話說,破船還有三斤釘呢。

    卻說這事情先就這樣定了計,只說先頭兩三日林靖給寧氏百草堂送了請帖,請那白瑞汪修來家裡做客。那兩人自然是應允的,說好了,就定了個林靖休沐之日。

    林靖因惦記著白瑞說的那個救命之恩,索性把那楊姨娘一起請了過來了。如此,就是一個通家之好了。碧草也少不得出來拜見一下。睿哥兒自然是不用說了,自是得了幾件見面禮。

    說笑之間,林靖見著白瑞很是喜歡睿哥兒,雖他坐著不能行動,卻是把個睿哥兒圈在了身邊,那個愛煞的勁頭,讓林靖很是好笑,還沒見過個男子這麼喜歡孩子的,一時不留神,說了句戲話,讓白瑞自己去生個玩玩。

    只是這話才落地,就聽著碧草啊呀一聲,原來是楊姨娘不知怎麼的,竟然是一時手滑,打翻了茶盞。

    楊姨娘面色通紅,一個勁兒地道惱,碧草忙笑著說這又算個什麼事情,就請客人去更衣,自己親自去陪著。

    林靖心中有些個不解,這楊姨娘應該就是當年那花魁,這迎來送往,想是因見過不少場面的,怎麼就會這樣失措呢?

    而且,才剛汪修的臉色好像不太好看?想著上回自己在百草堂說什麼家人兒兒子的話時,汪修的面色也不太好,難道,自己是碰觸了什麼禁忌?只是白瑞倒是笑著一點無礙的樣子,這又是為什麼?

    白瑞還是笑嘻嘻的逗著睿哥兒。睿哥兒本就是個討喜的孩子,這會兒一口一個伯伯的,叫得很是親近。

    白瑞抱著不撒手,忽然對著林靖道:“表弟,我喜歡你這兒子,若是不嫌棄的話,結個乾親如何?”

    林靖腦子還在開腦洞呢,猛地被問,愣了下才回神,馬上應承,認個乾爹,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白瑞哈哈一笑,更是摟著林睿親了口,從懷裡掏出個物事,也不讓人看清楚就提睿哥兒套在了脖子裡,還仔細的替睿哥兒整理了下放進了衣裳裡頭。

    弄好了,白瑞轉頭對著汪修道,“令成,來,重新見個禮,這是我乾兒子,林睿。”接著低頭,顛了顛睿哥兒,指著汪修道:“睿哥兒,記住,這是你修大伯,叫人。”

    睿哥兒懵懂著跟著叫了一聲。白瑞呵呵兩聲,伸出一隻手,張開,掌心朝上,就伸在了汪修的跟前,笑眯眯地等著。

    林靖好像見著汪修咬了咬牙,再抬起臉,臉上也堆著笑,拿手上下摸著,卻道:“慚愧慚愧,今兒個只備了一份見面禮,回頭補上吧。”

    白瑞的手卻沒有收回來,想是開著玩笑,道:“哪有這個道理,不拘什麼,你身上找個出來。”說著,這眼神就在汪修胸口轉了轉。

    汪修遲疑了下,倒是沒有摸胸口,而是從腰間荷包裡頭摸出了個玉墜子,放在了白瑞手上。

    林靖並沒當回事,只是覺著白瑞這樣子有些古怪,像是在作弄汪修,本想開口打岔滑了過去,只是那白瑞不依不饒的樣子,林靖也就不開口了,畢竟她還是跟白瑞親一些,幫著白瑞擠兌下汪修也沒什麼,玩笑而已。

    可這會兒,等看清白瑞手上的那個玉墜子,林靖忍不住“咦”了一聲,這玉墜子,怎麼這麼眼熟呢?

    林靖看著那玉墜子,自然是沒注意到,白瑞見了這東西,狠瞪了汪修一眼,只是轉頭還是沖著林靖道:“這回,你可是要替你兒子收好了。”

    (再努力一章,但是估計要過十二點了,童鞋們明天再看也一樣的)

☆、正文 397王妃來襲

    西寧郡王妃到京裡了。

    這個事情到了林靖耳朵裡的時候,林靖正在衙門裡的簽房裡理事呢。已是下定決心,自然是要在這公事上頭用些心思的。所以,這會兒在這賠款事項核定上頭,戶部兵部雖時有扯皮,林靖卻還是仔細著核定著她所能涉及到的資料。

    不光林靖自己忙活著這事情,她所統管的武庫司下屬各科也沒閑著。當然,原本有閑有富的司科一下子忙碌起來,自然是有人不樂意的。林靖也沒管這茬,全採取自願原則,願意辛苦出力的,她歡迎。不願意做這個額外的事務的,她也不強求。

    開始之時,下頭人看著新來的上官帶著頭,都有些兢兢業業地,只是幾日過去,自然也有人鬆懈了。林靖都看在眼裡,也算是個考核。當然,林靖也不會一棍子打死,有些時候,有些事也不是勤勉的人就能勝任,油滑圓潤之人也是有用場的。當然,既然是油滑圓潤,就必是會來事之人,這些日子,倒也能看得出來。

    罄兒來報信的時候,林靖正琢磨著幾個資料之間的漏洞,核查核查,倒是查出以前不起眼的虧空來了。這自然也是意料到的事情。

    西寧郡王妃要進京,金錚回避出京,金錚那頭,倒是甩手不管,就算是昨日有快馬報與金錚,王妃今日到達,金錚也不管,自然更不會去迎接。他那話,聽著也有趣,王妃不是進京照料他傷勢的嗎。那又怎麼能讓受傷的人去接人,若真那樣,到底是照料人還是折騰人?他若去了,不是陷王妃于不慈嗎?

    林靖想著那人說這話時。人是懶懶的斜靠著,斜著眼,這些個字倒像是從鼻子裡哼哼出來的,那樣子。真正痞著呢,只是卻沒來由的讓林靖發笑。即便是這會兒,在這陰沉的簽房裡,林靖聽著罄兒說西寧郡王妃的事,腦子裡卻還是跳出了金錚的痞樣,依舊還是讓林靖的嘴角扯了上去,連帶著,這簽房的氣氛也浮動起來,就是那些光線中的細塵。也跳躍著生動起來。

    罄兒見大爺竟然在這會兒明晃晃的出神了。有些個傻眼。他還有話沒說呢,這西寧郡王妃,可不是一個人來京的。隨行的,還有個姑娘家呢。

    罄兒等人緊跟著主子。是真正的心腹,雖然主子沒有明說,可他們也是揣摩出了主子跟那世子殿下之間不一般。這種事情,說不得對不對錯,也說不得誰吃虧佔便宜。只是,這帶了個姑娘,還是要跟主子說的。

    不過,這男人之間的情誼,和各自的內院,好像也沒啥大不了的干係吧?咦,自己倒是在胡亂想著什麼呢?

    等他回過神來,就見主子正看著他皺眉呢。罄兒心一虛,忙一低頭,把那個姑娘的事情說了,而且這一說,就突突了,連帶著剛才自己不過腦子的話,也跟著出來了。

    這下子,罄兒真恨不得給自己來兩下了。

    林靖看著這罄兒臉脹得通紅,更覺好笑,只是還是給這個忠僕個面子,沒說什麼就讓人下去了。

    一個姑娘,這用意,還真是不用猜了。

    只是,金錚能被擺佈了?那才是見了鬼了呢!

    西寧郡王妃回京了,世子沒有迎接,這本就是意料中的事情,不管怎麼說,王妃面上自然是不會生氣的。等到進了王府,得知世子殿下並不在王府養傷,而是跑到莊子上去了,這惱怒自然是有的,可面上的,自然是焦急。

    王妃連坐下還未及,就要再次出京,去莊子上接世子殿下回府,若是世子殿下不肯回府,那她就在莊子上陪著他。

    這個,自然是會有人出聲勸阻的。出聲勸的,是王府長史官。說話也很樸直,無非是王妃才進府就要奔波,若是操勞狠了累出些什麼事情來,不是讓世子殿下過意不去嗎?

    王妃自然還是猶豫著的。那長史官自然更是狠勸,說道,世子殿下出城居在莊子上,可是有原由的,就是為了要回避王妃娘娘。王妃自然知道金錚會說些什麼,可沒想到這麼直白,眼皮子抖了抖,正要掛上些委屈隱忍,就聽得那長史官還在說話。

    長史官繼續說著,王妃過來照顧世子殿下的傷勢,這是王妃的用心。只是,世子殿下野不能因此而讓王妃操勞了,所以,就避在莊子上。這是殿下的孝道,還請王妃娘娘體諒。

    體諒,自然是要大大的體諒的,也省得自己看著他難受。只是,他以為避在莊子裡,自己就沒奈何他了。簡直是在發白日夢哦。

    王妃道,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世子殿下的孝心吧。只是,再怎麼說,王妃也是來京照看世子殿下的,於是,王妃就派人去莊子上見見世子,好好問問身子狀況,以及日常生活等等。

    既然不出城了,王妃就被簇擁著往王府正院行去。一路行來,這滿府的下人都要給行禮的,而王妃,也是努力維持著微笑的模樣,不讓自己笑得太舒暢。

    不一會兒,就到王府正院,王妃卻沒有馬上就進去。站在院門口細細的望了一回,雖然一路行來,這王府有些地方改了模樣,只是這個正院卻一絲未改。徐徐舒了口氣,王妃起腳踏了進去,慢慢的往正屋走著。

    院子,打掃得極為乾淨,正屋裡,也是纖塵不然,那些擺設,那些傢俱,還都在老地方擺設著。

    王妃心裡是越來越暢快,任你怎麼強,這正院正屋,還是自己才能住的。就算極力保留舊時模樣,可自己一個簡單的命令,就能讓這裡舊貌不存。只是,自己為什麼要改呢,就在這一模一樣的屋子裡,如今卻只是自己才是主人,這,怕是更能讓金錚心窩子裡難受吧?

    王妃細看了一圈,這才坐下來,早有人奉上茶,偏有一個姑娘擠了過來,從下人手裡接過茶盞,親自奉到王妃跟前,輕輕說了聲姑媽請用。

    (少了點兒,大家見諒,咱明兒見!)

☆、正文 398瑣事紛紛

    西寧郡王妃進京了,許多人都關注著。只是,大多數人,都是在看著熱鬧,當然,也有些許家中有閨女又有那麼些想頭的人就不是單純的看熱鬧了,除此之外,還有些有說不的心思的。

    王妃抵達當日,就像內廷遞了覲見的牌子,做足了規矩。而坤甯宮也很給面子,第二日,就宣王妃進內。這次宣見,停留的時間比較長,坤甯宮相當的給面子,竟然還賞賜了午膳,膳後方歸。

    王妃回王府時,嘴上的笑容還未收斂去。

    “姑媽,請用茶。”還是那個姑娘,一身粉紅綾裳薄衫,在這夏初之際,無風自擺,和著那鶯聲燕語,端得個窈窕淑女。

    “好!”王妃笑著應了,接過茶盞抿了口,才放下來,拉著那姑娘的手,道:“婉兒,才安頓下來,怎麼不好好歇著?這可不行,你可得把精神頭養得足足的。今兒個我跟娘娘求了。過幾日,興許就有坤甯宮下的宣旨了。”

    “姑媽!”那婉兒眼露喜色,只是片刻後微微低了下頭,羞聲道:“再怎麼著,都無礙在姑媽身邊服侍您。”

    未幾日,果然如王妃所述,宮中又來了宣旨,只是,倒是給西寧郡王妃的,宣她進宮陪娘娘說話。不過,這位婉兒姑娘,倒是得幸隨侍。

    這下,關注的人,就更加多了,只是閒話,也多了起來。皇上去年本就要選秀,只是不巧。眼看著,這一年已經快過去了,難道?

    這段時間,京中的話題分外的多,而跟這些話題有著明的暗的牽扯的林靖,這會兒卻準備在家中招待好友呢。

    那日,睿哥兒口頭上就叫了白瑞乾爹,白瑞汪修又重新給了見禮。

    汪修給的那個玉墜兒。不算是太好的東西,只是看他那放在荷包中隨身帶著的樣子,想是有些個來頭,可,林靖覺著奇怪的是,這東西,她怎麼看著那麼眼熟呢。

    這倒還罷了,那日白瑞給睿哥兒的東西,當時沒來得及看清楚。等林靖送走了白瑞等,再扒著睿哥兒的脖子看時,連碧草都驚呼了下。

    那絕對不是個名貴的東西。只是一個金鎖兒。看得出,當時打造的時候,是用了心的。這鎖兒,並不是鎖片狀,是兩面鼓起中空的,搖一搖還濛濛的發聲。鎖面上鐫刻著細巧的紋路。只是時間久遠,顏色已經不鮮亮了,紋路也已經有些模糊。連著這下面的絛子,都已經沉沉發暗,只能想像著原來的顏色。

    這東西。是個老物件,不過。連碧草都能認出來,這可是舊日白瑞不離身的東西。說是當年白瑞抓周時抓到的,他爹娘就給他帶在了脖子裡。即便那時白瑞已經是個少年,這東西也沒從脖子上解下來。當初,林靖碧草還打趣過他呢。

    舊時,這只是個玩笑。如今,家已不在,人,更是永隔。這小小陳舊的金鎖,就格外貴重起來,沉甸甸的,墜的林靖眼窩子疼。

    這麼個東西,怎麼就給了睿哥兒了?

    林靖有些心發慌,這裡頭,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僅僅是舊時好友?即便,即便那時林靖派人送信給了路引通行手令,如今再見,也不用給這東西吧?

    只是,林靖怎麼想,都想不明白裡頭的意思。可越是琢磨,那日的情形,都有些說不出的不協調。

    現在怎麼辦?退回去?

    “嗤!”林靖搖了搖頭,按她舊時對白瑞的瞭解,這東西既然送出來了,他絕對是不會再收回去的。就算隔了這些年,看那情形,白瑞這脾氣應該沒有改。

    林靖有些心煩,站起來轉了幾圈,就做了個決定,這些事情搞不明白,那就暫且放一放,只是,有件事,必需補上。

    這兒,認乾親,自然不是像後世那樣,嘴上說說,當個玩笑,或者是另有一種欲蓋彌彰的關係。當然,也是有那些個的,只是,一本正經的乾親,是要擺酒請客,有見證人,更嚴肅的,還要有文書。這做成了乾親,就跟真的親緣差不多了,有些個做得好的,還要侍奉乾爹乾娘,等老人故去,還能分到點兒產業。

    睿哥兒既然得了白瑞那東西,林靖就想著把這乾親認得正經些。而且,白家也實在太慘,這些跟林靖是無關的,只是看到舊友如此,想著那時風度翩翩的白玉少年,總是讓人唏噓。

    只是,白家獲罪,如今的寧瑞含糊著弄了個藥鋪,很多事情也混著不清,林靖雖然跟金錚說睿哥兒永遠姓林,這檔子事情,還是要告知一下金錚的吧?

    就這麼著,林靖就想著跟金錚通個氣,想著金錚,不由又想起上回從百草堂回來,金錚那不不太高興的樣子,歎了聲氣,仔仔細細把白家跟林如海的糾葛也寫了下來。

    信送出去了,林靖就琢磨著正經認親的事情了。雖說要擺酒,只是林靖明白,白瑞這身份現在尷尬著呢,又不良於行,可能不太願意出頭露面,也就沒有大操辦的意思,只想著把沈淑、馮紫英、衛若蘭、柳湘蓮請來也就好了,就當舊友新友一起吃個家常飯,大家見證以下就好了。

    事情是按排下去了,帖子也送上各府了,好友們也回信說一定過來了。

    這一日,天氣相當的好,早早的,太陽就出來了,看著,還真跟皇曆上寫的一樣,是個好日子。林府先前日子就上上下下仔細灑掃過了,今一大早,府門就大開,門上換了新衣裳守在門房裡頭,是不是探頭張望一下。

    卯末辰初,一駕青油布大車就向著林府這邊過來了,車頭前,那幾匹高頭大馬毛色烏黑油亮,讓人看著咂舌,這樣的馬怎麼就成了拉車的?只是這門子探頭張望到,便忙不及的奔出了門房,躬身在門邊伺候著。若是還認不出來這車駕,他都該去買塊老豆腐撞一撞了。

    等車停穩了,金錚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兒子的事情,他自然不肯漏過的。要不是開城門的時辰在那兒擱著,他還得再早一些呢。

    林靖正在屋子裡換著衣裳,心裡念叨著金錚,看著那一件件衣裳,一時間,總覺得哪件都有點兒拿捏不住,真個兒的,沒想到自己也有這樣的時候。女為悅己者容,這話,說著時並不覺得什麼,可應景時,卻能咀嚼出柔柔的情誼。

    聽著外頭說金大爺到了,林靖一時心發慌,這到底是穿哪件呢。慌忙中扯了一件穿上,卻又有些個臉紅,這一件,是去年那時,在馬車中,第一次……

    正想著再換一件,就聽見人說,“這件,你穿著好看。”

    不用去看,就知道那是誰?

    林靖猛然僵住,不敢回頭。現在再害羞,有沒有太晚點兒,可這是金錚打南邊回來,第一次分別後的再見。那次見面,兩人之間隔著那麼多的事情,又是傷,又是久別,又是擔心……林靖都沒顧得上害羞,依憑著心,反而相當的大膽,而這回,莫名的,卻跑出了點兒小女兒的羞澀。

    男與女的差別,盡顯於此。林靖是不肯回身,而金錚卻是幾日未見,顧不得別的,大步過來一把就攬住了林靖。跟著,這熱烘烘的氣息,就俯低下來了。

    良久,一聲歎息,分不出是哪個發出的,只是裡頭的欣然,卻不言而喻。

    林靖也到底不是一味只知害羞的小女子,喜歡了,就那樣吧。回身,林靖在金錚的唇上啄了一下,低頭笑道,“你喜歡看這件,那我就穿給你看。”

    說著,林靖就退開些身,整理著身上的衣裳,只是結著腰間絲絛時,手還是略略有些個事

    等掛好荷包玉佩這類的,林靖這才大方地拉著金錚出了內間,此時,才想起碧草怎麼不見了,而院子裡的那些下人怎麼就放他進來呢?只是,才一想,又明白了,這些近身之人,怕是都明白了。誰人,又能攔得住他呢?

    回頭,林靖狠瞪了他一眼,只是看著這人莫名其妙,然後又漏著白牙沖自己笑的樣子,不由也抿嘴偷樂了下。

    白瑞汪修,接著沈淑等一一都來了。

    說來,除了沈淑見著金錚時未有多大驚訝,只是略帶些冷漠的行禮,其他之人,都是大大的吃了一驚,那馮紫英更是半張著嘴有些閉不上,甚至把林靖拉到一邊,悄悄地盤問起來。

    等林靖坦認,這西寧世子,是睿哥兒另一個義父時,這馮紫英竟然狠狠地瞪了她半天,末了才大搖其頭的說道,“真搞不懂你,一位是世子,一位是商戶,上至勳貴親王,下至三教九流,你倒也算是真狂士!”

    而邊上的柳湘蓮卻哈哈大笑,說林靖這樣,還真合了他的脾性,真乃性情中人,怨不得當初一見就合契。

    這一日,還算是高興。等吃了過門酒,改了口,林靖把白瑞汪修給的東西讓金錚看時,金錚卻皺了皺眉,那玉墜子,他也有一個,是那年在戲院裡撿的。

    白瑞,汪修,甯瑞,甯修,寧?只是,這些日子打探下來,卻並不見異狀。

    (十二點之前應該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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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99始有轉機

    林府擺酒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這日來的,要不就是事主本身,要麼就是林靖的摯友,所以,幾個人都是閉口不言,外頭是一點兒風聲都沒有得。再加上金錚並沒有坐著有王府徽記的車子,所以,也沒人知道,如今吸引大傢伙兒眼球的西寧世子進了回城。

    西寧王妃回京,該有的應酬,就要辦起來。只是,這西寧王妃第一個拜訪的人家,就是南安郡王府。

    沒錯,還是南安郡王府!雖說,南安郡王已經歿了,後面,又沒了傳承,可這老太妃還在呢,因而這郡王府還在呢,也顯得當今聖上仁慈厚到。

    看的人有的大吃一驚,這西寧郡王世子不是把人給得罪死了嗎,這西寧王妃還去那家?而有的卻又點頭,這王妃不容易啊,世子得罪了人,王妃上趕著貼著熱臉賠禮,雖說是過往曾有些風言風語,只是繼母難為啊。

    可是,這南安郡王府的花廳裡頭,並不像人們想像的那樣,一個是冷著臉,一個是陪笑臉,這王妃老太妃,手拉著手,一個笑著親切,一個笑著慈祥,端的是其樂融融。

    說了些分別後想念的話,老太妃看著王妃身邊那個姑娘,笑著問道:“這就是你那個娘家侄女,好模樣!”

    王妃嘻嘻一笑,這一笑,有著些風情,更有些得意,“正是。婉兒,來,見過太妃。”

    其實,才剛已經見過了。婉兒並不明白為什麼又要見一回,只是王妃說什麼,她就照著做。

    老太妃忙讓人扶起婉兒,招手讓這姑娘近身,拉著手細細打量著,然後連連點頭,“好,好。可惜,我現在沒有個配得上的孫子。”

    婉兒羞紅了臉,忙把頭低下。而那王妃也上前來笑著道:“太妃這話太自謙了。要不是早有了那事,我這邊卻要上趕著求了呢。啊呀不說了,看您把我們家姑娘窘得。”

    老太妃也跟著笑,“得,倒是我為老不尊了。”說著,就意思意思詢問了下,讓人把婉兒姑娘送到郡主那兒玩耍。省得在這兒聽老古說舊悶壞了。

    等婉兒姑娘被送下去了,老太妃才看著王妃道:“你真捨得?”

    王妃笑了,“有舍才有得。再說。這也是她的造化。”

    老太妃看了眼王妃。追問道:“那,宮裡頭是肯了?”

    王妃皺了皺眉,這時才帶著點兒無奈,道:“這兩次,我也不過是摸了摸那裡的意思。您知道,咱們府。這可是多少年沒回來過了。不過,我也稍微透了點兒意思。”只是想到婉兒被宣,雖只是隨侍,大概也是有應允之意吧,臉上也放晴了。大朝上能允了那樣的話。多少總要給些安撫吧?

    老太妃度其意思,也不再多說了。只是不知想起了什麼,眼神轉厲,良久,才又壓了下去。

    這些,王妃自然是看見了,只是並不多言,就在一邊看著,嘴角有些個隱笑。等老太妃收斂了,她這才笑著道,“說起來,我這次還有個要緊事情求您老人家呢。”

    老太妃挑著眉笑道:“哦?你還有求我的事情?”

    “哎!”王妃裝模作樣的歎了聲氣道,“兒女都是債啊,還不是我那兒子!”說著還故意眨了眨眼睛,“我可是特別喜歡您家的郡主呢。不如,我們更加親香親香?”

    老太妃笑了,只是心裡卻是憋著氣。原本,她看著那金錚也不錯,雖然在西寧王府差了點兒,可好歹得了聖意,可沒想到那就是個小畜/牲!

    至於這次子,一直在西邊兒,她倒是所知不多。倒是不能貿然答應了,而且,至於這位謀劃的事情,還不知道成不成呢。她可不急著給這位送籌碼。

    想著,老太妃故意歎了個氣,“怕是沒那個福分,還不知道聖上的意思呢。”

    這回,王妃倒是真驚訝了,“您這是擔心什麼?不是說,您收了榮國府的姑娘?”

    聽王妃提到這事,老太妃倒也不瞞著,“是收了個。只是,這一日不定下來,我這心就懸著一日。”

    王妃也不好一直攆著,只能另找了個話頭,其中,自然也有些打探,笑著道,“我說,當初您怎麼就找上了榮國府了?我還聽說,原本您看中的是那賢德妃的親妹子?怎麼有又換了現在這個?”

    老太妃倒是不願再細說了,搖了搖手道,“咱們這幾家,跟那榮寧二公都有些交情。在我來說,都是榮公之後,沒啥區別。”只是話雖這樣說,心裡卻有幾分怒氣。先前,這事也是賢德妃牽頭,史老太婆上趕著求的,把個庶出姑娘說的花好桃好。現在卻又百般扭捏,還讓人借著皇上透著意思,只是對自己來說,哪個姑娘,還真是沒有差別。可這口氣,卻實在是難咽,要是王爵還在,哪容人這樣看輕?想著,又把金錚放在牙齒之間狠嚼著暗罵了幾聲小畜/牲。

    林靖這些日子還算不錯,只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黛玉的親事。

    自那兩家之後,林靖就明白,這事情恐怕難善了。先是家孝,緊跟著不久,就又是國孝,如今,黛玉年歲也到了,還真是拖不得了。什麼人針對林家呢?

    難道真是榮國府?好等再幾日,給寶玉求親?呸!就算黛玉命硬的說傳遍了整個京城,滿京中找不到個合意的人,林靖也不會把黛玉嫁進了榮國府,大不了,回江南挑妹夫!

    只是,雖這樣想著,林靖還是努力著,暗中被人算計,實在是讓人不爽,更何況被算計的,是林靖這樣小心眼的。

    朱師母連日的奔波,並沒有什麼好消息。恁這樣,弄得林靖這幾日都不敢去朱先生家了。她實在是覺著對不起師母,又擔心師母會錯了意。

    這一日,林靖還在衙門呢,那罄兒就過來悄悄說了件事情,說是朱先生府上來人了,讓大爺下了衙趕緊過那兒去。

    林靖心就是一陣狠跳,這又是出什麼事情了?遂那眼看著罄兒。

    那罄兒還真是個機靈的,忙悄聲說道:“那管家也沒說什麼事情,只是小子看著那人臉上神色不錯。”

    林靖聽著這話,心跳才算慢慢恢復正常,只是,也做不得准阿,不過是個送信的下人。

    雖這樣想著,只是總忍不住把事往好處想,林靖默想著一回,難道是黛玉的親事有了轉機?

    帶著這樣的想頭,林靖一到點兒就顛了。

    緊趕著,林靖就到了朱先生府上。依著規矩,林靖照例是先給先生請安。

    這回朱先生看林靖可是格外嚴厲,先是抽了幾句書考了下,然後又讓林靖作首命題詩。這書的抽考,就讓林靖起了頭汗,好在學問沒扔下,只是這個詩,就差強人意了,林靖本就不擅此道,更何況現在心中不定。

    朱先生大罵了幾句狗屁不通,才讓林靖滾去後堂跟師母說話。林靖諾諾,心情,卻真是見晴了。不是她有點抖m,只是算是摸出了先生的脾氣。就跟先前有壞事,先生會弄個嚇死人的笑一樣,若有了好事,先生必會如此嚴厲。

    果然,進了後堂,就見師母臉上帶著笑在等著她。

    林靖心中默念著阿彌陀佛,這可是多少回了,總算是見著曙光了,她真是擔心師母操勞太過,可師母都不聽勸,弄得她實在是愧疚。這回,就算黛玉親事再有什麼變故,她都不敢再勞煩師母了,上了年紀的人了,怎麼能這樣操心呢。

    朱師母臉上帶著喜氣,見林靖顏色輕鬆,也就直接笑了,“見了你先生,就知道是好事了吧?”見林靖要解釋,忙道:“得了,這多少年了,他的脾氣我還不知道?現在,不過是你也知道了而已。”

    也不等林靖再說什麼,朱師母直爽地道:“好了,知道你心裡急,這就跟你說明白。”

    “有一戶人家,只是原先考慮再三,覺著不合適,現在看看,倒是我淺薄了。”朱師母搖頭歎息了起來,接著,也不用林靖寬慰,就繼續說起來,“那孩子,也曾聽過你先生的課,只是不算正式的學生。”

    “說起來,那孩子也是個無父母緣分的。”說到這個,朱師母看了看林靖,歎了聲氣, “後來跟著叔叔過日子。祖業,還是殷實。只等他成了親,就可以正式分家了。” 這也是她當時不考慮那家的緣由。雖然,嫁過去,上頭沒有公婆,不用侍奉老人,聽著不錯,可其實,也是沒有人保護沒有依仗的。再說,跟著叔叔長大,又要分家,這裡頭的事情,怕是還有許多。

    “年幼時曾定了門親事,只是那女孩兒沒有長大。”說到這裡,朱師母臉都有些紅了,聽聽這找的人家,喪夫喪母喪未婚妻,當初她也是直皺眉。說起來,這命,比之黛玉,更硬了,若真有那行克的說頭,還不知道誰來克誰。

    “這次,是他嬸嬸來求的。”朱師母歎了聲氣,“說是原先給那孩子看了幾個,只是小門小戶的,怕委屈了侄子。前此偶然,看了林家姑娘,就十分喜歡,這才貿然過來打聽的……”

    (估計不足,過了十二點了,對不住。明天繼續!)

☆、正文 400都是親戚

    林靖微微皺了皺眉,看向了師母,她可以肯定,才剛,師母的語調有些個奇怪。

    朱師母本就不想跟林靖繞圈子,知道這孩子聽出來了,也就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跟著又歎了口氣,“那孩子我也見過,看著是不錯。只是這大房弱二房勝,這叔叔是怎麼樣的心思還不好說,那嬸嬸就是個內中曲折的。我也把不定主意了。你,可要好好想想!”

    朱師母的意思,林靖完全明白了。大概,若黛玉沒有行克的名聲,那家的孩子,也就是娶個小門戶的姑娘,甚至還可能是平民之女,如今看中黛玉,其實也只是沖著那行克的名頭吧?

    林靖冷笑了一聲,什麼命硬之說,林靖統統不信,宅鬥什麼的,倒是有些不妥,可若果那男子正氣可信,這些,在林靖眼中也真算不得什麼,退一萬步說,還有林靖在這兒站著呢。如今,只看那男子如何,當然,才行是一,品行才最重要的,鳳凰男孔雀男高嶺之花什麼的,還是省省吧。

    “師母說的是!所以,我先想找人去會會那家男子。”林靖把自己的想頭告訴了朱師母,然後就這樣殷切地看著。他不是不相信先生師母的眼光,只是,總要親自看過才好。

    “這是正理!”朱師母連連點頭,“那可是個好孩子。哎,只是身家之事太瑣碎,你可要仔細看過,也保不准日後會不會移了性子。”

    師母說的是大實話,不過。只要眼前看得好,至於日後,誰又能打保票?

    謝過了師母,又去先生那裡請辭,得了先生一通教訓,甚至還有每旬做詩多少首的功課,林靖這才離開了先生家。

    林靖是一刻都沒有停,才回來就把事情給交待下去了。那家的祖宗八代、來往親戚、家中人口、大房過往、二房現在,等等等等,都是要細細打聽的,當然,最重要的是大房那個兒子,品行什麼的,擺在明面上的是要打聽,可更加關鍵的是在家中日常的表現,甚至連身邊的丫鬟、有沒有什麼房中人等等。都在林靖的考慮之內。林靖甚至想著,是不是還要拜託金錚手頭的人。只是想到再一想到金錚如今也忙著呢,最後還是歇了這個心思。

    長話短說。幾日後。等林靖看著面前的東西,雖然還甚是粗糙,卻還是讓她皺緊了眉,她可真沒想到啊。

    初夏之際,天色晴好,又加上朝廷大勝。人心喜悅,所以,這京中賞玩之人也多了。真是個分花拂柳,但見姹紫嫣紅遍地,賞心樂事別家院。

    這一日。海子邊上一座名為東欄的酒樓中,二樓靠窗的座兒上。一少年公子獨坐著,面前一壺新茶,幾碟東欄出名的以梨花入料的小食,憑欄遠望,倒是幾分悠閒。

    忽然,一陣說話聲,引得少年往下看去,見那樓下來了一行四五人,說得煞是熱鬧,於是凝神細聽。

    樓下那一行人均是年輕人,大概先是其中一身材高大著雲紋錦緞的說了個什麼話,此時就見一個著月白的嚷嚷道:“謝三哥許是八精力都放在了行軍打仗上頭了,這酒樓的名字實是大有出處的。”

    說著,這月白色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吟起詩來,“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話音才落,這樓裡迎客的小二就叫起好來,“這位公子大才,當初咱們東家,確實是看著樓外海子邊這滿眼的梨花,才給咱們這樓定的這名兒。沒成想,這話,到您這兒給找到知音了。”

    話音才落,那月白色就哈哈一笑,隨手扔了個銀角子給那小二,又是迎來那一串兒的好話。

    那小二把人往裡頭迎,就要把人帶進包間兒,卻聽那月白色道了聲慢,對著一行人中一個身穿秋香色的說道:“二表哥,咱們今兒個是來看景兒圖熱鬧的,就不要拘在包間內了,靠窗擇座兒,也看看那東欄外一株雪,順便聽聽熱鬧豈不好?”說著,還擠擠眼睛。

    那秋香色點頭道:“鵠表弟說的也好。”轉頭看向另一個著緋色的男子問道:“鷗表弟的意思呢?”

    那緋色男子原本一直不曾出聲的跟在了眾人身後,這會兒聽問,“表哥說什麼就是了,我可沒什麼意見。”

    只是個座兒,只是首詩,就讓樓上少年聽出了趣味來了。

    也真巧了,這一行人落座兒,跟那先頭的少年就隔開了一張桌子。少年還是吃茶看景兒,耳朵卻是沒有落下那桌的熱鬧。

    那桌子的人,還別說,除了表面上的那個熱鬧外,還真有些有趣兒的。那謝三哥好像跟那月白色的鵠表弟關係相當好,那個月白色踩著他出頭,這謝三也不在乎,只是嘿嘿笑著。那月白色卻是十分針對那個緋色鷗表弟。而那個秋香色二表哥對著月白色和緋色看著是一視同仁,可卻時有維護緋色的意思,可再看看,也不知是不是有些隱隱的挑撥。

    少年聽著有趣,連面前的茶水都不動了。

    正熱鬧著呢,就聽見樓下一陣的胡琴聲,接著胡琴聲柔了下去,一個鸝音女聲就響了起來,樓下來了個賣唱女子。

    少年伸頭看了一眼,就縮回來,眼神只放在那桌人身上。只見那幾個都伸頭看著,那月白色眼睛一亮,看著就有些意動。那謝三就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只是這月白色看了眼秋香色,微微搖了搖頭,而那秋香色看了眼就靠坐著,閉上眼睛開始打著拍子。而那緋色也看了看,卻沒什麼動作,眼睛好像在月白色身上轉了一圈。

    他們這桌動作不大,卻有人在嚷嚷,讓那賣唱的上樓。

    這也沒什麼,無非是圖個樂子,只要不鬧事,酒樓也是肯的。

    賣唱女上來,一桌桌唱過來,倒也相安無事,有高興聽的,就賞點兒錢點個曲,有不樂意的就搖搖手,那賣唱的就行禮越過去。

    漸漸的,就到了後頭那桌。少年看得出那月白色的躍躍欲試,只是還是能忍著,請那秋香色先點。那秋香色也不推託,一曲兒《小登科》聽得大夥兒嘻嘻直笑。

    唱罷,那月白色就搶先點了個《相思調》,那賣唱女紅著臉,還是把這個給唱了。等完事了,還不等別人說什麼,那月白色就搶先道好。只是一回頭,又對著那秋香色道:“這樣聽人唱,我倒是覺得很好,只怕我大哥覺著有些沒意思了。”

    那秋香色“哦”了一聲,就看向那緋色。那緋色還未及開口,那月白色就來不及道:“不如,就讓這老者拉琴,大哥唱曲好的讓我們開開眼?”

    這事情,就很過了。實在是有點兒當眾打臉的意思,少年眼睛一亮,趣味更濃了。

    那謝三哥忙拍手叫好,那秋香色卻是皺了皺眉,正要說些什麼,哪知那緋色一拍桌子,笑道:“好,那做大哥的就教教你,這曲兒該怎麼唱!”這話,一下子就把事情給掰過去了。

    之見那緋色沖著那拉胡琴的道:“來個《哀江南》的調兒!”

    等琴聲響起,那鷗表弟放聲高歌:“俺曾見金陵玉殿鶯啼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風流覺,將五十年興亡看飽。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台棲梟鳥。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不信這輿圖換稿!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

    這曲兒本有些悲滄,可這緋色之人唱起來,卻格外高昂,生有種展翅高飛的意思。其實,並不合這曲詞原意,可林靖聽著,卻分外的契合,暗暗把這緋色看高了一線,年少有此心境,確實不錯。就是先前那種應對,也合了林靖的胃口,再加上暗地裡打聽出的那些事情,心中就有點兒肯了。

    那緋色的,正是朱師母給林姑娘看的那個男子,姓方,名鷗,字騰之。原按他年紀,還不到取字的時候,不過他父臨終床上給賜的。

    那月白色的,是他的堂弟,二房長子,方鵠,也是個好名兒。

    林靖今兒個並不是偶然來此,而是實現打聽出那幾個今兒個來此作樂,才在這兒候著的。

    原先打聽出了方鷗的為人,林靖還是點頭的,只是這家裡的一些事,讓林靖不樂。不過,最後還是想著再看看,才特意來此。

    讓林靖不樂的,就是眼前那幾個人:

    被那方鵠稱作謝三哥的,名鯊。謝鯊只是個有把子力氣的紈絝,沒什麼大不了的。可他卻有個堂哥,叫做謝鯤,又有個嫡親大哥,叫做謝鯨,更有個姑母謝氏,是方鷗的二嬸,方鵠的娘親,方家二房太太,向朱師母試探之人。

    著秋香色衣裳的那個人,姓萬名城字守拙,聽著沒啥,可卻是保甯侯次子。而保甯侯妻方氏,是方鷗方鵠姑母。這也沒啥大不了的,但這萬城,娶妻王氏,王子騰獨女。

    (老實說,曹泰斗太偉大了,花鳥蟲魚啊的給書中人取名,弄得我新華字典不離手。這些還算了,那四王,根本就是按五行來的:水,代表北方,所以北靜王水溶,連名都是三點水;木,代表東方,東平王穆蒔拜。所以好茶這書的楠竹,只能姓金,然後有個金字旁的名。金,代表西方。)

    (晚上還有,大概八點,童鞋們,大概啊,可能會早點兒,也可能會晚點兒。求~各種求~打滾求~)

☆、正文 401木石無緣

    那首曲子,並不是人人喜歡,只是這時候不喜歡的話,卻沒有人說出來。因為,那就是氣勢,那曲本身的氣勢,再加上這一桌人的氣勢。

    那一桌人,旁人看著就知道不是簡單的草民,那麼誰敢輕易去找不是,大家出來是玩樂的,不是存心出來找不自在的。

    而那桌人,也礙於這曲子本身的氣勢,不能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不是說這氣勢壓得他們無話可說,而是這會兒說什麼不好的話,顯得他們沒品沒味,連這樣的曲子都欣賞不來。

    一時間,本來是叫那賣唱女上來尋開心的,可這一來,再唱那些什麼《小登科》、《相思調》,就不合了。連那方鵠也只能訕訕搖搖手讓人打賞打發人去了。

    那賣唱的又走了幾桌,不過這回人都搖了搖手。那賣唱女子咬了咬下唇,漏了個委屈卻又忍耐的模樣。

    林靖見那方鵠眼睛一亮,有些轉不開,然後就這人就悄悄地對他身後的小廝說了句什麼,那小廝就下去了。林靖見著有趣,也對罄兒使了個眼色,暗暗指了指,罄兒也下去了。

    那女子走了一圈,有零星唱了點兒諸如《泛舟曲》、《晴光好》這類大路貨,也就下樓了。

    許是唱曲這一出有點兒敗興,那桌不一會兒也走人了。

    林靖看得差不多,也就腳跟腳的撤了。只是沒想到,跟下來。又看了出郎情妾意的好戲。

    原來,這行人下來,那賣唱女還未走,也不知怎麼的了。那女子好像被人一推,腳下失措,就跌倒了。可這一跌倒好巧不巧,正好摔在了萬城懷裡,惹得旁人大聲叫好。

    接下來的事也就順理成章了。

    那幾個就恭喜萬城。那方鵠雖然是一臉的晦氣,也忍著說了幾句好話。

    林靖輕輕一笑,聽著罄兒說的完整版,只覺得這事情真有趣。

    原來那方鵠派人下來,是讓跟那賣唱女說項的,方鵠對那女子有意,那女子也不是什麼三貞九烈,也低頭同意了。只是那小廝剛走,有一個人對她說了一句話。就是指點那秋香色的是侯府之子。

    “看不出來,那位方大公子,就這麼蔫壞蔫壞的。”罄兒說完。摸了摸頭。又補充了一句,因為,那後來指點的人,正是方鷗的隨從。

    蔫壞?好!

    若只會隱忍,或者有才幹有抱負卻不知低調,也不是個事情。此時。林靖才相信,這方鷗能平安長這麼大,並不是偶然,也不是二房慈善了。

    不過,這手段好像並不算太高明啊。

    林靖笑了下。也就算了,那方鷗也不過跟自己這身一般大。若是太狠了,自己又要不放心了。只是這個方鷗,倒也勉強算可以,看來能護得住老婆。若連這個都做不到,任再怎麼好的人,林靖都不會再看一眼了。

    林靖回府,琢磨著要給朱師母一個信兒,想當面跟那方鷗談一談。要知道,這門親事,是他那位二嬸求的,而就自己打聽的,這大房遺孤,和那看著是被依附的二房,這之間的說道,並不是外頭看的那麼親密友善。

    只是,林靖才想著明兒再去先生府上,府門門房就過來報信兒了,說是府外有位年輕公子,拿著朱大賢的書信,來府上求見大爺。

    朱先生的信,還年輕公子?林靖略略想了想,就明白了,沒想到,他倒是自己上門了。那麼,是來說明求親不是他本意?還是有其他的意思?

    林靖想了想,讓人把那位年輕公子引到了偏廳,自己整理了下衣衫,並沒讓人久等,就跟著過去了。

    偏廳內,一人正在客位坐著,並沒有動手邊放著的香茗,看著挺鎮定的,只是輕輕揉搓著的手指,洩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林靖進來,一眼就看到了這位客人,果然是那個方鷗。而方鷗見主人過來,一邊露出個驚訝的表情,一邊忙起身行禮。

    “在下方鷗,字騰之,白日在東欄孟浪了,還請林大人見諒。”方鷗是認出林靖了,嘴上說著道歉的話,又是作了個揖。

    林靖見此,也不想多繞圈子,搖手笑了笑,“公子客氣。師母提了提你,我總要看看才好。只是,不知方公子今日來所謂何事?”

    方鷗大概是沒想到林靖會這樣直接,臉上的驚訝之色一下子都沒遮掩掉,只是隨即就反應過來了,站立起來,整了整衣袍,對著林靖就是一個深揖,然後才道:“在下今日所來,是向林大人求親的。”

    林靖咦了一聲,這小子不按常規啊!

    那方鷗繼續說道:“想來林大人也是明白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在下二嬸雖已替在下向大人求娶過了,只是,她之本意,與在下之心誠,不可混淆。在下,誠心求娶大人家的姑娘。還請大人應允。”說著,又是作揖。

    林靖面色不動,心中卻笑了。

    那方鷗繼續道,“今次來貴府,在下是沒按規矩來。只是,在下只想向林大人剖知在下的誠意,若大人能看重在下之心誠,在下能有幸得大人首肯,在下當選良辰吉日,請官媒陪同,行求親之禮。”

    “世人嫁女,大多是指望姑娘在夫家日子安康,夫妻和美。在下雖不才,但也會不辜負了人,定會護著妻小,給一個和順的將來。這些,這會兒說來只是白話,卻是在下心願。另,在下起誓,三十無子方納妾,有子在下終生房內無他人,這些,在下是要寫進婚書中的。”

    林靖並沒有說什麼,就聽那小子當當當的說了個痛快。

    不過,這人能說這些,確實挺有誠意的。林靖又仔細打量了他一回。這人這會兒穿著一身天青色袍子,看著,倒是沒有穿緋色那麼亮眼,只是勝在沉穩。想來是想給自己一個靠得住的形象。

    這會兒說了那話,這小子著低頭,拱手過頂,等著林靖的回答。林靖在細細想了想,罷了,就他吧,能說出那話不容易,雖然日後時過境遷,那話並不一定就作準,就算寫在婚書上也不是沒空子好鑽,可總比沒有的好。再說了,還有自己呢。

    林靖輕笑了下,“罷了,我且暫信你。”

    “是!”那人方禮畢。林靖瞅著,方鷗的手還有些輕顫,臉上已經是一片紅,眉眼都帶著喜色。

    林靖收回這如x光的視線,耳邊聽得這人輕輕的松了口氣,心中好笑,才想起這人也不過是個青少年。

    讓人換了熱茶,閒話一二,一個存心打探,一個故意表露,林靖就知道眼前人的打算。方鷗幼學之年喪父,兩年後喪母,出了孝趕考,一場就得了秀才,確實有些資質,怪不得先生能給他寫信。聽著他意思,今年八月準備參加桂試,想來還存著蟾宮折桂,來年大小登科的美好願望。

    林靖適當的表揚了下,又約了上門提親的日子,這才端茶送客。只是,這方鷗踏出了偏廳,複又回轉,窘迫德遞了封信給林靖,正是那封做敲門磚的朱先生親筆!

    不管怎麼說,林靖也算是解決了件大事,雖然那些個親戚,林靖一個都不想沾,只是這方鷗,倒是還算可以,總比黛玉配給寶玉強。

    這事定得挺快的,那吉日也近。而後,這天才熱起來,那老太妃的周年一過,黛玉的事情也就定下來了。

    說到這個,林靖還有一件事情心中疑惑著呢。

    先前黛玉親事受阻,自然是有人在中作了手腳。這次,林靖就讓人盯著,沒想到卻格外的順當。那,到底是因為林靖盯得太緊,人家一時不敢妄動,還是有其他說頭?先前那個,又是不是榮國府呢?

    說來,那方家才請官媒上林府的門,榮國府老太太據說就病了。然後,就引人在外頭說林靖心黑,容不下嫡女妹子,就把這唯一的妹子嫁給那樣一個命硬的人,這不是生生要斷了姑娘家的命嗎?

    為此,賈政還特地讓人請林靖上榮國府商談。賈政是黛玉的舅舅,娘親舅大,他雖然沒有決斷權,倒確實可以說到說到。

    這回,林靖並沒有跟賈政多含糊,只把那婚書給賈政看,三十無子方納妾,有子終生房內無他人,這條,比什麼都有力地抽了賈政一巴掌。

    京中,確實也有人說道這門親事,只是不多時,就沒有人在意這個了,因為,有更新鮮的事情出來了。其中,就有幾件額外熱鬧的。

    這其一,就是安南國的事情總算是有了最後的說法。

    安南國這回要向天朝賠款一千三百二十萬兩。這數字出來後,連林靖也只能呵呵,回身,卻贊皇上好黑心,那安南國舉國一年賦稅能有幾何?只是明面上,這一條條都是有理有據,戶部兵部扯皮吵吵著,帳面做的倒是漂亮。

    安南能認嗎?不認又能如何!不過是討饒著說是分期付款,小屬國窮啊,還有那麼多戰後遺孤要養,能不能寬限些時日?

    這下,呵呵,又掉入皇帝的算計裡了,林靖那摺子上得真不錯。

    (好吧,這下八點過得有些狠,都九點半了~)

    (繼續努力~估計又得過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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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2捕風捉影

    安南國的事情,這賠償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就是和親了。

    賠款之事讓許多所謂君子暗中說皇上不厚道。於是,接下來,皇上也有話說,看著安南國誠心認錯認賠的份上,賜你們國王一位真貴女。

    這下,總有天朝大邦的氣度了吧?貞觀之治時,有文成公主,唐太宗親女和親吐蕃。而現在,南安郡王親女和親安南,為表大邦友善,特賜公主稱號,享公主全套儀仗鸞駕,連公主府屬官,都是皇上精心挑選。

    於是,南安太妃病倒了。正要乞憐,皇上又來體恤了,賞了個空心伯爵給南安郡王之子。這下,誰還去管那個原先的郡主姐妹現在的公主啊?連南安太妃也只能謝恩了,雖然只是個空心的爵位,但總比什麼都沒得強吧?有了這個爵位,說不得,還有將來,若沒了,什麼都沒了。

    而皇上還格外仁慈,南安郡王府,摘了門匾,換成了伯爵府,那逾制的老大一堆地方,皇上視而不見了。

    林靖又只能暗地佩服。這南安太妃活著,皇帝不想讓人說道,就不能讓人搬家,再者,以後估計也不會另封異姓王了,那王府也是白擱著,如此,倒不如依舊讓南安郡王的子嗣們住著。那些逾制的地方,皇上現在睜眼閉眼,其實也是給這些人個套子,什麼時候看不過他們了,也就隨便挑個轄制他們。

    要說,這些。都沒人看清嗎?不是,只是有誰會說?那南安府裡也高興著呢,只以為皇上仁慈,現在哪想到這個?

    皇上這一連串的恩賞,真是幾多歡樂幾多愁。

    榮國府裡,這會兒又是鬼哭狼嚎又有人嬉笑欲狂,而這些還都是出自二房。

    鬼哭狼嚎的,自然是趙姨娘。她肚子裡爬出來的姑娘,竟然就活生生就錯失了個好名頭,雖然只是南安郡王義女,沒有正式的郡主封號,可也是相當好聽的,可就這麼錯過了,還是她死乞白繞的磕頭求人的。

    而王夫人則是開心得很呢,那賤/婢那樣害寶玉,若是那賤/種和親。看著能給寶玉爭光的份上,也算了,現在。真是老天有眼。花了這些許心思,原來卻是把好事往外推呢。

    而老太太早已是氣飽了,姑娘不去和親自然是好事,只是現在看來,是那黑心肝的小崽子存心消遣算計她呢,真是失算了!

    老太太還寧願是義女和親呢!因為若是和親。就必須是有封號的,榮國府出了個郡主,怎樣說都是件體面的事情,寶玉也是郡主的兄弟了。再者,他們家舍了個閨女。聖上總要是有點兒補償吧,這個補償。不管是著落在兒子身上,還是寶玉身上,抑或是娘娘身上,都不錯得很。

    可現在看看,怎麼就這樣呢!說是不用舍個姑娘了,可這不舍,竟比舍了遭上千百倍,一點兒好處沒有,反倒添了個笑話。這二姑娘,是要嫁給個浪蕩子破落戶的。這親事,等爆出來,可要是被人笑話了。原想著二姑娘和親去,那柳湘蓮敢如何,那可是有皇上壓著呢。可現在呢?老大死咬著那銀子不送手呢!

    這樣橫想豎想,只恨不得能從林靖身上咬下塊肉來!

    老太太又想到,這回的事情,連黛玉也跟她生疏了,再一想到黛玉定了親,寶玉沒了著落,就更是氣恨。

    老太太強拉著寶玉黛玉,除了因為黛玉是她外孫女、寶玉現在名頭又不太好外,最主要就是想把林靖綁在榮國府這邊,讓林靖顧忌著黛玉不得不為榮國府出力。可現在這是不成了。既然如此,那賤/種對著榮國府只會做對構陷,那總要想辦法收拾這賤/種的。想當初,可真是養虎為患啊,只是現在懊悔也是無用!

    老太太閉了閉眼睛,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就讓琥珀把單大良家的給叫來。

    這單大良家的,人稱單大娘,時常跟著主子出門。舊日裡,也曾多次去林府,上次還給自己神神秘秘的說了個事情,只是那時她心思不在,一時上沒想到。

    這會兒因琢磨著林靖的事情,倒是讓老太太想起來了,現在把那單大良家的叫過來再仔細問問。

    這單大娘一聽老太太叫她,馬上就跟著琥珀過來了。等進了老太太房裡,打發了旁人,老太太就問道:“上回,你跟我說,那林家有個什麼事情,到底怎麼說的?”

    這單大娘一聽,就來了勁了,馬上笑著道:“老太太,說起來,這事情,老奴我瞧著,還真有些古怪呢。”

    這事情,也是有些日子了。那日,單大娘上林家給林姑娘送點兒東西,以示老太太的愛護。說來也巧,她繞過正門,走過邊門,正要去角門呢,就見林府邊門開著,那門子正在那兒罰站呢。她覺著古怪,就悄悄探頭張了下,就看見了林家大爺正在門裡面張望著呢。她差點兒跟林大爺打個照面,只把她嚇了一跳。

    只是嚇完以後,她實在是好奇,這林大爺到底再等什麼呢。於是,她也跟在那邊悄悄候著。正當她等的不耐煩的時候,就來了那麼一輛青油布大車。這車,她認識,以前看到過,說是西寧王府的。

    那車直接就駛進門了,然後那馬車門開處,裡頭依稀靠著個人,只是隔著遠了,馬車裡頭又暗,單大娘看的不是很清楚。不過,在邊門關掉前一霎那,單大娘看見林大爺上了那馬車。

    “這也太奇怪了,都在家裡了,這馬車上若是來做客的,該是下車吧,怎麼那林大爺還上車呢?老奴怕有什麼閃失,好歹是咱們府的外甥,就趴在門縫上看著。林大爺上了車,那車門就關上了。那車,走得極慢,就是老奴走路就比那車快。您說,這奇不奇怪?”

    奇怪,怎麼會不奇怪呢?只是,這又說明什麼?

    老太太瞟了單大娘沒有作聲。只是這一眼,就讓單大娘無法在擺噱頭,忙快快說下去,“老奴想著,那到底是什麼人?就向那林家下人打聽,只是都一問三不知,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存心糊弄咱們榮國府。”就這樣短短一句,這事情就變成糊弄榮國府了。

    老太太雖然聽出來了,卻沒有指正的意思,就聽見那單大娘繼續道,她打聽不出來,給林姑娘送了東西後,就侯在那兒等著看清楚。只是,她越等越晚,馬車沒有出來的意思。

    這一下,單大娘的關注,從看看那馬車裡是什麼人,變成了看看那馬車到底什麼時候出來。這樣一想,她就回去指使了個小子侯著,只是等到了入夜後,也沒見那馬車。

    單大娘雖然沒等到那馬車,卻是對這件事上了心。就讓人守在那兒,看那馬車啥時會再來。爾後,有一日那小子就來回話,說是看見西寧王府的馬車到了林府。真正的西寧王府的車,有徽記的車。下來的,是西寧世子,跟林家大爺分外親熱。

    單大娘想著,這林家大爺,還真有本事,跟西寧世子這樣熟識。單大娘忽然覺得,那日青布馬車裡的人,看身量,好像跟西寧世子差不多。這越琢磨吧,就越覺得是西寧世子。

    “老太太,您說,這世子殿下,怎麼就跟林家大爺那麼要好了。這裡頭,會不會出什麼事情?這情形,怎麼都說是不合適。”

    老太太還是一言不發,索性閉上眼睛琢磨著。看見老太太那樣,單大娘還是懂事的閉口了。

    不過,老太太也想太久。下一刻,老太太就睜開眼睛,哈哈笑了兩聲,沖著單大娘使了個眼色。

    那單大娘忙湊過跟前,仔細聽著老太太的吩咐,還沒等老太太說完,這單大娘就驚呼了起來,然後迅速的握住嘴巴。

    老太太皺著眉,也沒責怪單大娘沒規矩,只是問道:“都聽清楚了?”

    “聽,聽清楚了。”單大娘有點兒戰戰兢兢的。

    “那就快去吧。”

    “可,可若不是這樣,那……”單大娘哆嗦著問了一句,只是話還沒問完,就閉上嘴了。今兒個真是昏頭了,怎麼就這樣沒分寸了?老太太讓幹什麼,那就去幹!

    老太太讓單大娘去求見西寧郡王妃,把才剛的事情,再說一遍。只是那個看不清阿,依稀啊,統統不要,要一口認定是西寧郡王世子殿下。而且,不能說那青布馬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的,要引著西寧王妃相信,世子殿下是宿在林靖家的。

    這些,無非是讓西寧王妃去想,那西寧世子,和林家大爺,那什麼,有那個勾當。

    老太太看著單大娘退下,心中好久麼這麼暢快過了。就算捕風捉影,那又如何?難道那小崽子能見一個人就解釋一下,哈,就算那樣,人家也會認為他欲蓋彌彰。這名頭,還能不壞了?

    不過,這還只是一種可能。其實,最有可能的,就是來自那西寧王妃的“關心”。要知道,那西寧王妃可是相當“疼愛”西寧世子的,怎麼會錯過這個事情?

    (明天見~)

☆、正文 403別家辛酸

    林靖並不知道,榮國府史老太君打了她黑棍了。這會兒,她正在看著柳湘蓮好笑呢。

    雖然早沒人顧忌那位薨了的老太妃,可如今京中花紅柳綠才是理直氣壯。

    柳湘蓮也見識了榮國福大老爺的無恥,心想著快些把跟二姑娘的事情給定下來。只是這人看著方鷗上林府個提親的陣仗,這會兒卻鑽起牛角尖來了。

    說起來,方家別的也都有限,只是方鷗親手提來的那對大雁,確實讓人有說頭。其實,提雁只是個古禮,這會兒並不講究這些。可方鷗是個有點子講究的讀書人,家裡又是那個樣子,他早就下定決心,若能求得好女子,比誠心以待。他也知道嬸娘不會有什麼大出手,那點兒浮財實算不得他的誠心,所以他在未婚妻還沒影子的時候就為自己算計了,十六歲起就每年養那麼一窩雁在城郊一戶人家,大了老了派不到用場就吃了然後另尋了再養。這回就派上了用場了。

    當然這養著吃什麼的方鷗是一句都沒提,反正別人都看著他以古禮之鄭重待之。

    柳湘蓮其實也實在,這門親事是他合著林靖算計著來的,且又家中落魄,和國公府真是沒法子比,所以禮數上一定不能虧待二姑娘。就這麼著,這柳湘蓮就看中這個了。

    那看中,就去打雁吧,反正這時候倒是有。可沒想到這柳湘蓮過於求全,被箭射過的不要,要下活套,還過小的不要,太老的不要,不是一對的不要……就這麼折騰了好一陣子,竟然沒得。最後不巧,還把自己摔了個鼻青眼腫的。

    林靖看著這張臉,能不笑嗎?這又得多等個十天吧?

    正笑著呢。門房上來報,說是薛家大爺求見。

    薛蟠?這名字可是有好一陣子沒聽見了。這會兒林靖還真有種好久不見不知你賤在嗎的感覺。

    那就見一下吧。只是柳湘蓮卻不想頂著那張臉見那樣的人,另尋路告辭了。

    薛蟠樣子並沒有多大變化,見了林靖有點兒諂媚又有點兒畏懼。聽著這人一通的問好,林靖也笑著回了個禮,並不急著說話,反正這薛蟠是個藏不住的人。

    薛蟠果然沒讓林靖失望,坐著才裝了會兒樣子就忍不住了。才過了會兒。這薛蟠就湉著臉說道:“好兄弟,不,好祖宗,我薛蟠是個粗人。不會說話,若你聽了不合意,也別跟我一般見識,那什麼我只是想跟你打聽個事情。”

    林靖沒想到薛蟠未說話就先討饒了,只覺好笑。忙請他但說無妨。

    “那個,什麼,嗯,其實……”薛蟠支吾了一會兒,終於一閉眼嚷了出來。“要不你幫我在西寧郡王世子殿下跟前說個好話,讓他收了我妹子吧。你放心,我妹子可懂事了,絕不會給你們添亂的。若是日後我妹子有了兒子,更是個好事對吧?”

    這話著實古怪,就是林靖,也摸不著頭腦,只皺著眉看著薛蟠。

    這薛蟠本就膽寒著呢,見林靖這樣,更是哆嗦起來了,“那什麼,好兄弟,我可真是為你好。咱們講情義,人家未必,我瞧著,多半是圖你個好顏色。可若是玩玩,那也就罷了,可若是想長長久久,那可得謀劃啊。人家總是要成親生兒子的。你這兒怎麼辦呢?”

    林靖聽此話,這血差點兒當場就湧了上來,臉上是火辣辣了的。雖然,薛蟠還是沒敢直說,但那支吾的話,林靖已經是聽明白了。

    林靖並沒有指望一直瞞著人,只是沒想到會被人當面這樣說,還一幅替她打算的樣子,這說的人,還是薛蟠。

    林靖用力繃住身子不讓自己發抖,只是藏在袖子裡的手,已經是有點兒發顫了。

    不著痕跡用力吸了口氣,林靖努力自持,只等這點兒暈眩過去了,這才笑著對薛蟠道:“你這話,可把我說糊塗了。話說,你家太太,跟你家大姑娘,不是一直下定狠心要到那裡頭去的嗎?這會兒好容易過了一年,可以鬆動著辦了,我路子都找好了,你府上改主意了?是你家太太決定讓你家大姑娘嫁人?”

    薛蟠開始還想說什麼,可到後來這腦子就被林靖帶著跑了,聽林靖這樣問,忙搖頭道:“不是不是,他們都沒改主意,是我,我不忍心妹妹受苦,你不知道啊,那日我聽了這娘倆兒的說話,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我就這麼個寶貝妹子,怎麼捨得從此不見,又怎麼捨得讓我老娘為她牽腸掛肚的?”

    “哦,你家太太跟你家姑娘都說了些什麼?”非林靖如此好奇人家私下裡的話,她只是想知道,那些含糊的話,是打哪兒來的。

    “咳!那日,你妹子文定,我看著那大雁肥得有趣,回去後想跟我老娘說,我也要來這麼一對,哪知,到了門邊,就聽見我老娘哭呢。我怕進去尷尬,就站住了……”

    薛蟠不小了,可他的親事高不成低不就,也不是那麼好尋的。薛寶釵因打定主意要進宮,在這哥哥的親事上也添了些話,這也算是成全了薛蟠,讓他沒匆忙定了金桂夏家,因為這夏家,實在是讓薛大姑娘看不上。

    薛蟠雖然耽誤了些年紀,好在男子不怕大些,這細細尋著,這回倒是真找到戶人家。這家裡也是做官的,老爺是個五品,只是去世了,家裡的哥哥雖是個讀書人,可還沒考出來。姑娘家原本是都快成親了,只是老爺沒了要守孝,男家說是歲數不小了等不得了,就退了親。於是這家姑娘等守完孝年紀就耽擱了,再又加上去年太妃薨歿,也算是雪上加霜。

    就這麼著,被薛家尋上了。薛大姑娘看中那家是個讀書人家,老爺雖沒了但還是有些故交,那個哥哥也有些才學,姑娘本身也算不錯,若成了,自己進宮後家裡也算有個照應。再說句勢利的話,那家做官的,說不準日後還能幫著她。而那家怕姑娘真成了老姑娘嫁不出去了,而薛家雖然是皇商,可祖上也是有說道的,薛太太還是正經爵爺的女兒,舅舅是當朝大官,姨媽家還是公爺府,這麼著,也就應了。兩家只等過了忌諱的日子就把這事情給定了。

    只是,薛蟠對個讀書的郎舅,心中總有些不自在。那日看著方家文定之禮中有對大雁,又見人都讚歎,打聽了下才知道是古禮,就想這也弄這一對,不讓那郎舅小瞧了,自家也是懂古禮的。

    因這樣想著,這薛蟠就興匆匆的回家要跟學姨太太說。這一路興匆匆的,家裡也沒人敢攔他,這就來到了太太屋子外頭。正要進門呢,就聽見裡頭太太的哭聲,這下子,薛蟠就站住了。

    薛家太太知道了黛玉訂親的事情,又讓人去打探了熱鬧回來一說,這太太就愁上了。論姑娘還比自家姑娘小三歲呢,親事這就定下了,可自家姑娘呢?

    叫薛太太看來,自家姑娘比黛玉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可這命,怎麼就這麼坎坷呢?

    只是這薛家太太是個不太靠譜的人,腦子也糊塗呢,這種事自己想想也就夠了,非還要跟閨女哭訴。

    她跟她閨女寶釵哭道,姑娘已經這般大了,現在這進宮的事情還沒有說頭,這要是還黃了,這可怎麼好,黛玉,黛玉她都找到下家了呀。

    寶釵心裡也苦,只是還要安慰薛家太太,說是這事情林家大爺既然已經應下了,應該沒有太大問題的。

    這薛家太太繼續哭道,宮裡,那也是個見不得人的地方,姑娘啊,你恁大了,可比不過那些十三四歲的小姑娘家了,熬不起了呀,若是不能在聖上跟前顯現,那就是一輩子要埋沒了,這可怎麼好呢?

    寶釵“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天”的淩雲志未曾改過,只是終究因為年華蹉跎有些發虛,歎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說這些已經是晚了,咱們哪還有退路?母親,您看我那未來的嫂子,雖然家裡富貴比不上我家,親戚間也沒什麼顯赫的,可她家是正經讀書做官人家,若只論家裡,可比咱們家強些。您看,她這才幾歲,比我還小些,可不就只能嫁給咱們商戶人家?那您說,若我不進宮,還能如何,難道去給人家做填房?”

    那薛太太哭得更厲害了,口稱道:“都是我糊塗,沒早些想明白。要不,我去求求你姨媽,把你許配給寶玉,不是還有個金玉良緣嗎?”

    寶釵在那兒冷笑道:“別說我看不上寶玉那樣渾渾噩噩的,就那襲人還在咱們家養了那幾年,還鬧得那般大,我若再嫁過去,人家會怎麼想,恐怕這污水就潑在我身上了,說不得那孩子,就被傳成是我親生的了,我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何苦自己跳污水潭?再者,出了那事,榮國府恨不得吃了咱們,您當姨媽會善待我呢?”

    寶釵說到這兒自己也有些忍不住了,只是還是忍著說道:“母親,您就別再多想了。林家大爺,應該不是靠不住的,我且等等,不日定有說法的。”

    薛太太已經是哭昏頭了,聽著女兒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冷不丁聽到女兒提到林靖,忽然就叫了起來……

    (十點半左右還有一更)

☆、正文 404意指何處

    說是薛家太太正難受淌淚著,聽得寶釵那話,忽然靈光閃現,這下了顧不得哭了,拉著女兒的手,急切到說道:“說道林家大爺,聽我兒的說話,對他很是信服啊。這林家大爺可是相當不錯,我看著也眼熱。家事人品極好,人又出息,現在這官階,比你姨父還高。家中也簡單。唯有那一子一妾拖累了他,正經高門,恐不會把姑娘給了他。”

    “這兩年,咱們家跟林府倒也不錯,你又跟林姑娘要好,為娘舍了這張老臉,去探探他的意思,再讓林姑娘幫著說和說和,未必就不成,你看可好?我知道,你心中也是喜歡他的......”

    “母親!”寶釵終於忍不住地哭出聲來了,“求您別再說了,這事再不必提!”

    寶釵這一哭,總算是把薛家太太那點兒腦汁給哭回來了,當下羞愧自己跟女兒都說了些什麼,又為女兒難受,這就抱著女兒一起哭開了。

    薛蟠這時在外頭聽了個全,心中也是難受。只是這會兒他倒是不好進去勸慰,沒得讓妹妹更加羞臊難受了。

    薛蟠原本興興頭回來的,結果是添了一肚子煩惱出去了,哪怕現在只是在林靖面前複述著那日的事情,也成了愁眉苦臉的了。

    林靖皺著眉聽著,沒想到這薛蟠正是個扶不起的豬大腸,竟然連妹妹的那點兒女兒家小心思都這麼大咧咧的說出來了,也沒想到,薛寶釵竟竟然會喜歡自己。

    只是這些並不是她現在所要關心的,看著薛蟠沒了才剛的戒備,就順勢問道:“那你又在外頭聽到了些什麼,讓你覺著,今天可以對我來說哪些話?”

    薛蟠經過一陣子的突突突的說話。已經把才來時的小心和畏懼都到犄角旮旯裡了,這會兒說得順嘴,就接著把下半截子也吐露出來了。只等說了大半。才想起自己這不光是說著林靖的事情,關鍵還有位親王世子呢。可說都說了,還能怎麼辦?想要打住,只是被林靖那厲眼看著,又不敢停,最後眼睛一閉,索性都說出來吧,也許不久林靖就成了自己的妹夫。一家子親戚,說不得還得替自己擋刀子呢。

    薛蟠這人吧,不是個好人,吃喝嫖賭。好色無賴,欺軟怕硬,等等等等都占了個全,只是對老娘是真個兒的孝順,對妹妹也是真心的疼愛。往日只是糊塗,想不起關心老娘妹妹如何,也沒意識到妹妹的終身。那一天聽了那些個話,只覺得煩躁的慌。

    只是,這事情思來想去。他也沒法子,老娘妹子把事情都說得透透的,他沒本事,又能如何幫著妹妹弄個好前途呢?

    這人心中不好受,也不擱在家裡待著,就外頭喝酒散心,又去那煙花之地找人排遣。

    這一日,他在外頭跟一幫子紈絝喝得醉醺醺然後就趴在那兒了,那群人各找各的樂子去了,不過有兩人還留在那裡互相摸臉摸/屁/股說著些小話。

    薛蟠雖醉了但並不是意識不清,淫/心起了就存心留在那兒看白戲,說不得還能插上一腿,只是沒想到這二位說著些葷話就拿人做起比擬了。

    這一個說,啊呀沒想到那西寧世子原來是號那一口啊。嘖嘖,這麼些年來,只聽這人惹不起,倒沒怎麼聽說過他的風流話兒,沒想到這回這麼不謹慎,給漏了出來了。

    那一個就說,是啊是啊,平日人只說那西寧世子如何跋扈如何不給臉,倒真沒聽說過些什麼豔情史兒,哎你說,這到底是以前沒有呢,還是這回終於露餡了?

    這一個接到,指不定是以前沒有,不然總不會一點兒風聲都沒有的。再說了,你看那世子眼高於頂的樣子,哪看得起旁人,只不過這回那人不錯,那小模樣實在會勾搭人,這才引得世子上鉤了。

    那一個也說是,然後又說著些葷話,那腰如何,那眼睛如何,那笑如何,啊呀呀,這在床上不知道是個什麼風情。

    這一個就吃醋起來,說是你這麼喜歡,那你去找他啊。

    那個就說,啊呀呀說說而已,寶貝兒吃什麼醋呢。那可是世子的人,誰敢不要命了,再說,就算不是世子,人家還是個官兒呢。哎?我說,上頭那個,是不是也?嗯?不然年紀輕輕就當了這樣的官?

    這一個就說你要死了,這話也好亂說的,人家那可是救駕的功勞。快快住嘴吧,小心貨從口出。

    薛蟠原本是想看/活/春/宮/的,哪想到聽了這樣的一段風流事,只是這事情越聽越不對啊,救駕,年輕,長得好,臥槽,那不就是林靖嘛?

    當下也顧不得看戲了,只跳起來壓著人問。

    那兩個原本說著摸著樂著呢,沒想到薛蟠如詐屍一樣跳起來壓著他們,一下子嚇得都軟了。

    這薛蟠呆霸王的外號不是白給的,這一個對上他們兩個,也是完勝的按住這兩個,還威脅要是不牢牢實實的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邊,他就去告他們,才剛他可是聽見了他們還說升上如何了呢。

    如此威脅加武力,那兩人就屈服了,只是想起薛蟠那貨跟林靖是有些拐彎的親戚,就一定要薛蟠賭咒發誓不說穿是他們告訴他這事情的,別忘了,林靖知道了,西寧世子不也知道了?那他們還有命在?若不答應,他們就是不說,反正左右都是一條命。

    這時候薛蟠遇強則弱的毛病又犯了,只能罵罵咧咧地發了個誓,然後吧,那兩個人還真的就把事情給告訴了他,只是,也沒有多大的內容,無非是西寧世子不好好養傷,有人看見他喬裝住進了林家,跟林靖動作曖昧什麼的。

    其實,這些個事情,若不是有人往歪處引,看著還真不算什麼,若是至交好友,住在人家家裡有算個毛線?拉拉扯扯又怎麼樣,還有摟摟抱抱的呢。只是有人故意說些不著三四的話,林靖又確實長的不錯,廢話,一堆男子裡頭一個修長的姑娘,這姑娘父母本就長得好,妹妹還若世外仙姝,能顯不出來嗎?再加上金錚在外頭酷的很,於是,在一些引導下,這八卦就是這樣煉成的。

    只是這薛蟠分不清,再加上他自己以前也動過心思,其實現在心思也不小只是不敢罷了,這麼聽人講講,覺著還真是這麼回事。於是,他恍然大悟了,都說林靖根西寧世子交好,原來是這麼回事啊。說起來,上回還是西寧世子幫他妹子把名字編入名簿呢,這事就是拜託的林靖,這下想想,嘖。

    想到了這個,再想到妹子說什麼林靖能幫忙送她入宮,這會兒,薛蟠是一點兒都不懷疑林靖能辦得到了,不是有西寧世子嗎,這還真不算是件大事吧?

    只是,就算入宮了,這聖寵呢?這個,西寧世子大概是幫不了忙了,他總不能替皇上睡女人吧?

    其實,這個比喻還真是大逆不道、沒有人倫的,也只有薛蟠這樣無賴混不吝的會作這種比方。可這個比方,卻如一根針,挑動了他某根神經,讓他在麻了麻後,忽然就醍醐灌頂,任督二脈通了。

    西寧世子替皇上/睡/女/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可若是那世子為自己/睡/女/人呢?

    這話太粗俗,其實應該這樣表述:就算西寧世子跟林靖現在如何要好,只是早晚要成親的吧?女人都是小氣的,什麼管束挑撥這兩人的關係,也不是沒有可能的。林靖巴上西寧世子,定不想就這樣被甩了。

    那麼,就讓他想辦法讓西寧世子娶了自家妹子不就好了嗎?

    自家妹子喜歡林靖,定不會阻著他跟西寧世子的事情。這樣兩人一裡一外把持著西寧世子,讓別人插不進去,這才是長長久久的法子。這樣對林靖可是個大好事,想來林靖不會拒絕吧?

    而對於他妹子來說,也是個大好事,世子妃,日後的王妃,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就算沒有宮裡的娘娘那麼榮耀,可娘娘豈是那麼好當的?再一個,進了宮,家人十年八年見不著面那可是平常,就算是賢德妃,要省個親還那麼多麻煩,最後還沒成。若妹妹成了王妃,回娘家還有誰管她?他跟老娘也可以時常去王府看妹妹。這可是太好了。

    這貨根本就沒想過,西寧世子就一定會聽林靖勸?在他看來,在床上的男人都是很好哄的,不過旁人,就說他自己,那豔紅什麼的對自己發發嗲撒撒嬌,自己不就是大把大把的銀子花下去?要買什麼就給買什麼了。

    這事,只要林靖卻說去,一定能成!

    於是,這薛蟠回去後,整理一新,第二日就來求林靖幫忙了。

    林靖聽完這些,倒是暫時沒跟薛蟠計較,心中只想著,什麼人盯著自己家了?這事情,到底是爭對自己的,還是爭對金錚的?目的呢?

    林靖現在還來不及把那些人亂嚼的話往心裡過,只是更加擔心著金錚。

    西寧王妃可是伺機而動呢!

    (眼睛的焦距都有些對不准了,今天大概是寫不動了,我再試試。大家還是不要等了,或說十二點半沒有更新,那就是我沒力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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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婉兒姑娘

    西寧郡王府,府門大開,眾僕從正恭候著。一隊車駕徐徐行來,停在了府門處。

    才停穩當,就打第二輛車駕上下來一個婆子,眼睛一掃,見眾護衛僕從面朝外把車駕護在裡側擋了個結實,讓人無法窺察,這才撩開車門簾,輕聲道:“姑娘,可以下來了。”

    話音才落,一位姑娘就在丫鬟的攙扶下踩著車凳落了地。只是這姑娘下來後未作停留,直接就往前頭那輛格外華貴的車駕趕去,而後在僕婦的幫助下,把一位大裝貴婦扶下了車。

    貴婦笑著拍了拍那姑娘的手,攜著她一起進了府,而後又換小車進了二門,只等在正院下了車。

    入內,端坐,那姑娘忙著伺候貴婦梳洗換裝,又親自奉茶,只等那貴婦捧茗喝了一口,才笑著對這姑娘道:“好了,婉兒,你也累了吧?快回屋歇著,等飯時再過來吧。”

    婉兒姑娘笑著應道:“姑媽,我倒是還成,就是要回去換身衣裳。您不知道,每回見皇后娘娘,我這後背就濕了。”

    西寧郡王妃笑了,“皇后娘娘是仁厚慈祥的,只是身為國母帝妻,那身上的威儀總是在的。”

    婉兒聽了,做了個吃驚狀,“原來如此,我還說呢,我怎麼就那麼膽子小了呢。啊呀,姑媽,我先回去了。您要不也趁這會兒躺上會兒補個覺?”

    王妃搖了搖頭,“年紀大了,覺少了,這會兒睡了晚上可就睡不著了。”

    “這是哪兒的話,您哪兒老了?不信您讓人看看,您跟我在一塊兒,知道的說您是我姑媽,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我姐姐呢!”

    “這丫頭。就會說瘋話!快走吧,要不然這天都黑了,你這衣裳還沒有換呢!”王妃帶笑嗔了婉兒一下。

    婉兒姑娘這才笑嘻嘻的出來了。

    回房梳洗罷,婉兒靠在床上,只覺得這疲憊把她整個兒都浸透了。連骨頭縫縫裡都沒拉下。只是。就算是這麼累,這腦子裡,還是一片清明。哪裡又睡鍀著呢?

    這段時日的點滴,就這麼一段段在這位婉兒姑娘腦中過著,將來如何,自己所求的會不會得到?這些問題若擱在幾天前,她或許還會迷茫,可這幾日,姑媽的心情,卻讓她信心大漲。

    自來京後,她並沒有見到那位世子表哥。這位表哥甚至都不裝樣子。連請安問候的信兒,都不往姑媽那兒送一個。只是姑媽卻一直說,那事兒准沒問題。

    開始,她也是這樣想的,畢竟,連皇后娘娘都宣她入宮了。雖然這懿旨是給姑媽的,自己只是個隨侍,但也是那個意思。她都想著,皇后娘娘相看過了,會不會就直接下賜婚的旨意了?別怪她沒羞沒臊的。連姑媽都是這麼暗示的。

    可誰曾想,皇后娘娘倒是誇獎了自己一句,可接下來,就沒有下文了。不管姑媽如何婉轉示意,皇后娘娘都沒有答茬。

    這一回兩回的進宮,都是這樣,別說她急了,連姑媽都快忍不住地急了。而姑媽直接求的話語還未出口,就讓皇后娘娘給堵了回來了。接著,也有段日子不宣她們入宮了。姑媽一天比一天急,而自己就更別說了,只是這心情,卻不能在人前顯露。她是姑娘家,得莊重。

    而後,就是聖上一連竄的旨意,南安老太妃的病倒,她去陪了郡主幾回,見那郡主如木胎泥塑一般,哪還有前些時候的靈動?這些,都讓她難受!姑娘家的親事,實是和投胎差不多重要。

    只是,前幾日,姑媽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起來。不但不急躁了,反而拉著自己說著將來如何如何,引著自己在府裡閒逛,說著這處軒室那處亭台的過往,甚至有幾次還說自己喜歡什麼樣的,日後由得自己讓人改,這全是一幅把自己當成這府裡的主人一樣。

    而後,就是昨天,宮裡又允了姑媽的求見。今兒個,皇后娘娘還親自說了,這段時日和親之事忙著那位公主的事情。姑媽就笑著說皇后娘娘辛苦了,卻一句沒再提世子表哥的事情,心情也是極好的。

    姑媽這態度,莫名給了自己信心。只是,姑媽怎麼會有這樣的變化呢?

    婉兒擰眉苦思著,忽然間,想起一件不太突出的小事,好像,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姑媽的心情就轉好了呢。

    那次,是個婆子拿了某個大人的名帖來給姑媽請安。

    姑媽是西寧郡王妃,連年不在京中。此次回京,總有些人來拜見的。只是那個婆子卻稍有點兒不一樣,她沒帶拜禮。雖說,也不是稀罕那什麼禮,只是這麼些年未回來,然後人家空著手上門,總讓人覺著有些個奇怪。

    姑媽原本只是想讓管家媽媽見過那婆子,打發走了完事,只是聽了管家媽媽幾句耳語,又看了看那名帖,才親自見了那婆子的。

    後來,自己好奇,還特意拐著彎兒打聽了,那婆子拿的是京營節度使王子騰大人的名帖。王家的啊,怎麼規矩這麼差。不過,四王八公,好像是因該走的比較近的。對了,那八宮中的榮國公家,有位姑娘在內廷被封了妃,要不要回頭跟姑媽提提,去走動一下呢?

    婉兒沉思著,然後,終於展開了那擰著的眉,用力握了握拳。

    這王府,終將是她的,她,定會成為這王府的女主人,比她那姑媽,更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婉兒姑娘左思右想的睡不著,豈不知,她那姑媽,西寧郡王妃,這會兒也並沒有歇著。

    等婉兒退出正房後,這位郡王妃看了眼那姑娘,垂下眼,吹了吹茶水,又是抿了一口,才伸出手去。

    邊上,一個婆子忙伶俐的接過杯子,放在桌上,嘴裡,還笑著說,“表姑娘就是個孝順的,也不枉王妃娘娘您花這些許苦心思提她張羅。”

    “是啊,是個孝順的。”王妃眉眼也沒抬,“只是,我卻有些個擔心,這樣算計,日後錚兒知道了,會如何待她。她又會不會怨恨我。”

    那婆子忙笑著說,“娘娘這是什麼話。表姑娘感激您還來不及呢,如何會恨您。若不是您替她操勞,她如何能嫁進這王府來?別說她了,就是舅爺一家,都要對您感恩戴德。”

    王妃搖了搖手道:“自家哥哥,說那些幹什麼,怪沒意思的。”

    “是,是老奴說岔了。”這婆子又神秘兮兮的對王妃道:“不過,不是老奴說嘴,舅爺也是真真的心疼娘娘,您看,這回京中的人手,都替您弄得妥妥的。為了不招眼,還特意弄了些生臉的,拐了幾個彎的關係呢。”

    說著,還遞了個眼神,道:“還別說,這回的事情,還真辦得妥貼得狠呢。”

    王妃皺了皺眉,看了那婆子一眼。那婆子忙自己輕輕打了自己一個嘴巴,“老奴多嘴了!”

    這會兒功夫,就另有一婆子進來,在王妃的眼神下,那先頭的婆子才忙退了出來,眼神中,卻是不怎麼甘願的。

    “娘娘,老奴讓人盯著林家了。只是世子如今並不在那家。那家主子許是因為年紀不大,竟然什麼人都能往來,有勳貴,有破落戶,還有商戶什麼的。說是他不成事吧,在衙門中又能穩得住。”說著,就把這些日子打聽來的吧拉吧拉說了一大串。

    王妃一邊聽著一邊皺著眉,這林靖,倒一時不知說他什麼好。只是,這樣的人,真能跟那討債鬼作一處?這到底是真是假?要不,就是為了他的權勢?

    只是,管它真假,現在風聲已經放了出去。正好,借著這事把那討債鬼的親事捏在手裡。不然,還真不好下口呢。只要這親事成了,這謀劃的事情,也就成了一大半了!

    而婉兒,這孩子倒是有眼色很會服侍自己,說來,自己倒是真心喜歡她,只是,誰讓她眼神不好呢。自己,也是沒辦法,捨得捨得,有舍才能有得。至於哥哥那裡,哎,也不能怪自己。不過,想來哥哥也不會捨不得一個女兒。畢竟,只有把這王府的現在、將來,都牢牢的捏在自己手上,自己的兒子手上,他們的富貴,也才能更長久。

    至於這個林靖,最好能收攏過來……

    不說這西寧郡王府的是非了,這會兒,榮國府裡史老太君正一肚子氣呢。

    今兒個,她把老大叫到自己跟前,再三苦口的勸說了一回,二姑娘的婚事,不能就那麼答應了,這柳家,實在是不像話。

    這些日子,還是有些人家托人上門打聽二姑娘的。雖然這幾家,若擱在以前,她根本不會看上一眼,只是現在她也明白,府裡的名聲有些鬧得慌,就這樣幾家,已經是不錯的了。可就算再怎麼不好,也比那破落戶強上許多。而且,銀子的事情,總是有辦法好想的,可別只顧著眼前。

    可哪想到老大說了件事,真讓自己氣得只頂心,自己怎麼就生了個這麼笨的兒子?

    (後面應該還有一更)

☆、正文 406尋由問蹤

    史老太君氣得就差捶胸頓足了,真恨不得把這麼老的大兒子再塞回肚子裡重新生一遍。不,塞回去再也不生出來了。

    老大不好,老大媳婦更糟,眼睛只盯著錢看,姑娘那邊的人卻不知道管束,弄得奶娘竟然敢偷姑娘的東西!

    這老大也不會處置,說什麼那人拿著那金鳳說是私定終身的表記,要她說,伺機拿著那奶娘的兒子,逼著那奶娘認了偷竊,再反告那賴人一個夥同訛詐,說不得,就是那欠條也能讓人吐出來,哪會像如今這樣吃癟認了。再看那奶娘母子,說是趕了出去,哪還找得著?

    史老太君氣恨得直哼哼,林靖,林靖!當她不知道呢?這柳項蓮,可跟這小賤/種要好著呢,說不得,這些事情,都是那小賤/種給謀劃的。

    是了,定是這樣,不然,這老大不是說,欠條本應該在那小賤/種手裡的,怎麼就跑到那破落戶手中了?

    這賤/種,准是在報當初老大悔諾的仇!二姑娘原是跟這賤/種議過親,只因老大後來後悔了,這小賤/種就這樣作踐人,就算後來她都想把三姑娘配給他了,他都不鬆口,反弄個破落戶來算計了她的孫女!

    老太太想一陣氣一陣,只是後來又想到最近做下的那件事,才緩過來,哼哼,任憑你奸詐似鬼,要跟自己鬥,還是少吃了幾十年的鹹鹽。這回這事情出來,這小賤/種的名聲怕是毀了吧?

    公子哥兒之間要好,那不算個什麼事情,你情我願的,就是個情誼篤厚,富家少爺弄幾個小廝,也不過是讓人說一聲風流。只是那被弄的小廝呢,恐怕要被人說一聲諂媚巴結,更有難聽的要被罵一聲賣/屁/股。

    那賤/種跟西寧郡王世子在一起。可不就像那個小廝嗎?不知等這事情鬧出來後,會不會有人罵那賤/種一句小人佞幸?就算不到這個份上,估計以後那高門婚事,也是難成的。

    想想這些,老太太心情就好多了。忽然就問道:“單婆子一家也不知道現在到了哪兒了。”

    邊上的琥珀忙笑道。“老太太不用惦記著,單大娘也是辦差辦老了的,我估摸著。他們一到了地兒,就回讓人捎信兒進來的。還是說,老太太又想起什麼要緊的要關照他們?”

    史老太君搖搖手,“這倒不是,不過是白問一句罷了。”

    琥珀笑嘻嘻的試探道:“看來單大娘辦事極得老太太的心意,這才這麼惦記著呢。”

    琥珀記得清清楚楚的,前些日子,老太太就差了單大娘辦了個事,而後老太太就心情不錯。隔了幾日,又指了個金陵一個田莊副莊頭的差事,讓單大娘一家都過去了。這下,可是樂壞單大娘了。琥珀想著,想是前一個事情辦得極好,老太太才提拔了他們一家。只是。那先前一個,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老太太沒搭這個話,只是一雙眼睛冷冷的在琥珀身上掃了一遍,這下,就讓琥珀膽寒。瞬間低頭不說話了。

    史老太君真是白問一句而已,這琥珀,還真是用不趁手,看來還得另挑人。

    那日,老太太讓單婆子去到西寧王妃那兒送消息。只是,王妃又豈是說見就能見的。要是沒有個好法子,這單婆子哪怕磕破了頭,都未必會見得到。

    老太太還是有些法子的。府裡可是有兩位出自王家的媳婦,往日裡的來往,老太太私下藏了王家的名帖,正好,這回就用上了。王子騰那塊京營節度使的招牌還是挺管用的。王妃果然見了單婆子。

    事情辦好了,榮國府還躲在了後面,不管王妃日後算沒算計成,都不會牽扯出榮國府來,老太太甚為滿意。

    只是這份好心情,等過了一夜,就有被另一件事給打散了些。

    柳湘蓮差官媒上門提親了,榮國府大老爺賈赦還允了,直接就議起日子來了。

    這下,還真有許多人都搞不明白了,這榮國府,怎麼就把個姑娘,嫁給了那樣的人家。這門婚事雙方家世差太多了,不由讓人多想起來。

    林靖也知道會如此,只是也管不了這許多了。她只是催促著柳湘蓮把好日子定得近一些,省得夜長夢多,而薛蟠上次那番鬼哭狼嚎,也讓林靖想起來,迎春的歲數,在周邊人眼裡看著實在是大了。

    薛蟠那番請求,林靖自然是不會答應的。不過,她還是讓薛蟠回去好好問問寶釵,志向是否依然遠大?

    這些瑣事,還是好說。只是那薛蟠帶來的消息,倒是讓林靖枯坐良久。

    自己被說上兩聲,這只是其次,關鍵是,這消息誰弄的,西寧王妃又打算怎麼用這做文章。

    其實,西寧王妃如何做,這個很好推算。

    王妃進京的時候,身邊帶著一個娘家侄女,這有何用意,只要眼不太瞎,就都能看得出來。至於前些日子因為皇后娘娘的宣召,傳說什麼留在宮中,這才是不靠譜的猜想呢。

    如今,金錚跟自己的這回事一起來,接下來,王妃怕是就要求宮中把那侄女指給金錚,以遮掩“醜聞”?不,不光這樣,估計是以此為“勸說”金錚,讓他自己求娶那姑娘,估計,還會找上自己,“勸說”自己也在金錚跟前說話。

    這只是個簡單的推想,稍微動動腦筋就可以知道了。只是,這王妃為什麼要把自己的侄女嫁給金錚呢?

    西寧郡王府的事情,林靖知道的並不算太多,金錚偶爾會說一說,只是舊事說得最多的,還是先王妃的事情。只是,就算如此,林靖也知道金錚跟現在的西寧郡王夫婦實在是部對付。

    謀奪爵位的事情,林靖聽得多了。可大朝上金錚的請求,就讓王妃的兒子一點兒指望都沒有了。王妃,能甘心?

    都這樣了,還把侄女嫁給金錚,難道說,就是因為沒有了爵位,才一定要爭取那個世子妃的位置?

    要不到未來的郡王職位,也要一個未來的王妃職位,是這樣嗎?

    呸!侄女,哪有兒子重要?

    這樣為侄女爭取資本,定是有後手!

    連日來的種種,一時間,讓林靖只覺得身處迷霧中。針對黛玉的,針對自己疑惑金錚的,都是誰,為什麼?

    (少了點兒,童鞋們湊合一下吧。明天見~)

☆、正文 407此乃吾願

    朝中大事漸漸平息,武庫司的忙碌也已漸漸消了。

    這一日下衙時分,林靖無心多多坐簽房,正準備喚了罄兒等家去,卻聽罄兒在門外邊輕呼主子。

    等進來了,就見著罄兒一臉的急樣,林靖手稍微緊了緊。自從鐵網山一行,罄兒已經少有這種模樣了,就像是看過錢塘八月十八,極少再會為其他日子的潮汛動容一樣。

    只等罄兒在林靖耳邊說了些話,這位平時看著穩重的林大人,這會兒臉上也是異色連連。

    林靖急忙站起出來,也顧不得什麼就往外疾走。直等著走出了一丈多地,林靖複又慢了下來,罷了,已經如此,就算現在匆匆趕過去,看到的都已經看到了,反倒是自己這樣急匆匆地樣子,更讓人有話說。

    想著這個,林靖按著平日裡的模樣,不緊不慢的朝著衙門口的方向走去,沿途,還跟遇上的人點頭笑著招呼著。

    及至衙門外頭,林靖不用張望,就見一輛格外惹眼的車駕停在了那兒。

    那車駕,林靖很熟悉,熟悉到裡頭的陳設,外頭的徽記,林靖閉著眼睛都能畫出來。

    車外廂壁上,西寧郡王府的徽記清晰耀眼,車頭一側,一人挺身站裡著。

    夏日下半晌的日頭已經收了暑氣,只是還是燦爛亮眼的,只是卻帶著層淺淺的金紅,不那麼灼人,卻又帶著和煦的暖。如今,這亮暖的霞光,灑在這人臉上,映得這張並不十分英俊的臉,生動異常,再也不只是冷漠剛硬。

    這人一直注視著這邊衙門口,遠遠的,目光其實並不能交會,可林靖就是覺出了其中的情誼。猝然不防,就這麼敲在了心上,讓林靖其實焦急的心瞬間晃了一晃,臉上也展出了自己都沒有料到的欣然。

    看著林靖笑了,金錚也回以一記笑臉,雖沒有什麼豔若春花,卻也讓那臉上的晚霞。更亮眼了一層,讓林靖更喜歡上了夏日的晚霞。竟然不經意間。想起了那一世,自己偶爾浪漫的幻想:不用他腳踩五彩祥雲,只希望在鋼筋水泥的叢林中,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帶著一身疲憊走下辦公樓時,在那匆忙行走的人流處,有個人能安靜的等著自己,然後拉著自己的手,一起慢慢的回家……

    此時,再多的心急都放在了一邊,林靖帶著自己都不知道的柔軟微笑。走向金錚,像是再一次幻想著彼世的浪漫,卻又知道此刻無比的真實。

    車廂內,兩人並沒有做什麼,只是就這麼靜靜的靠著。車外。過了靜默的衙門區域,過了人聲鼎沸的街市,再次漸漸變得寧靜,拐上了那條府門前的路。不遠處,那就是他們的家。

    隔世的幻想,今日竟然成真,在這個沒有鋼筋水泥、沒有“浪漫”這個詞的時代。

    西寧王府的車馬,就這樣大大咧咧的,從兵部衙門到了林府,坦蕩。

    金錚是收到了林靖的傳信,也知道了一些極低的留言。原本離開京城,只是不想讓林靖出現在那王妃的眼中。倒不是金錚怕了那王妃,只是不想林靖被打擾。

    現在,既然已經避不開了,躲躲藏藏又有何意思?

    秘密,只有是秘密的時候,才能成為拿捏人的把柄。一旦這秘密袒露曝曬在大日頭底下,世人怕也是會懷疑,如此坦蕩,大概並不是有什麼不對吧?

    於是,只不過是互相投契的至交吧?

    只等陪著睿哥兒玩耍又用了飯後,金錚和林靖才坐著說那些事情。

    “沒跟你商量,今兒個就來了。”金錚早已經習慣牽著林靖的手,“還是給你添麻煩了。”

    原來林靖只是身在霧中,又因為情急,不免有些看不清楚,所以在給金錚的信中提及暫先不來往,以及小心謹慎的話。而現在金錚如此,一邊讓她欣然,另一邊也讓她恍然明白了和小心是因該的,但卻不能讓人牽著鼻子。遮掩,永遠是辦法中層次較低的,陰謀,也永遠及不上陽謀。

    所以,這會兒林靖橫了金錚一眼,卻引來了金錚的笑。順勢把林靖圈在懷裡,天一日日的熱了,這樣兩人緊靠著,其實有點兒烘熱,金錚卻很喜歡。

    有這麼一個人,開心,也陪著你,難受,也陪著你,冬冷,夏熱,好也罷,壞也把,都能陪著你,想想,都讓他喜歡。

    “這才是我要的日子。”俯在林靖頸邊,金錚低聲嘟囔了一句。林靖眼光柔了柔,不知,聽沒聽見。

    金錚傍晚的這一出,西寧郡王府未及晚飯時就得了消息。

    婉兒姑娘正幫著擺飯,看著管事進來有事稟報,就懂事地推了出來。隔著窗,就聽見屋裡一陣瓷器碎裂的響聲,讓婉兒姑娘的眼睛也跟著眯了眯。姑媽這會兒發火,定是世子表哥的事情,只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已經在面上不太會動聲色的姑媽這樣發火?

    婉兒捋了捋鬢角,順勢摸了摸耳邊晃蕩的耳鐺。這副東珠耳鐺可是難得的好東西,她還記得初戴之時那個婆子垂涎的神色。好東西,自然是不會給這麼個婆子,只是也讓她得知了讓這婆子開口的方式,這些年來也屢試不爽。

    好一陣子,西寧郡王妃才讓人進來重新收拾了。這一頓飯,雖精緻無比,但各懷著心思,只一個味同嚼蠟。

    王妃確實是氣恨無比。她才想著用那醜事拿捏著金錚,然後,再給個糖,說是替他遮掩讓他娶了婉兒,同時再拉攏那林家小兒,可誰知金錚就給她來了這麼一出!

    如今這把柄已經是用不上了,明日,她再遞一回牌子。這回,見了皇后娘娘,她就直接把話挑明。自己原不想走到這一步的,蓋因,皇上“喜歡”金錚,這幾回娘娘都對她的暗示恍若不知。挑著聖駕生氣,不管是沖著誰生氣,都不太好。可如今,她挑明瞭,再佐以外頭的那些話,如此“喜歡”金錚的聖駕,必也無法顧左右而言他了。

    第二日,王妃果然向坤甯宮遞了牌子,恰逢坤甯宮中無事,就准了。

    行了跪拜之禮,皇后娘娘才讓免禮,賜坐。聽幾句奉承話後,皇后娘娘才問道:“今兒個你怎麼一個人來的?你家那個侄女呢?本宮看著她倒是有些個喜歡。”

    王妃正等著找話縫兒呢,這會兒心中一喜,忙起身跪下,臉作憂傷道,“今兒個臣妾有件大為難的事情,不方便姑娘家聽著。這實在是,哎!”

    說著,也不等皇后娘娘說什麼,就把京中那些不好的話說了一遍,漸漸的,這眼淚,就在眼眶中轉啊轉的,就扮相上了。

    “臣妾聽了那些個傳言,魂都嚇飛了,那可是姐姐唯一的兒子,王府的嫡長,日後的承襲的孩子,怎麼就被傳成了這樣?”

    皇后倒是真嚇了一條,怎麼就有這樣的事情?只是看著王妃,也不想多說什麼。西寧世子,得了兩代皇帝的寵愛,她是知道當今對那位元世子深藏涵義的,不過到底是什麼她不敢問也不能問。既然如此,她又怎麼會對這世子的事情多嘴伸手呢?

    只是,皇后娘娘才一句話,王妃就像是得了助力,哀哀淒淒著,“是啊。臣妾真實恨得不得。只是,如今已是這樣了,總要想給補救的法子。”

    “世子年紀也老大不小了,臣妾估摸著,興許就是因為他老不成親,才招了那麼些話。世子一向得萬歲爺的青睞,萬歲爺也對他深有看重,定受不得他蒙如此之名。若是把親事定上一定,也算是洗刷那些滿城的那些混話。”

    皇后娘娘眼皮子跳了跳,怎麼就又說這個了,還說得這樣直白,看來蘇氏這會鐵了心了。

    “西寧王跟臣妾商量過,要把臣妾娘家侄女定給了世子,這回帶著進京,也是想請皇后娘娘相看的,如今能得皇后娘娘的一個喜歡,臣妾也是放心了。只是,世子素來就忠於皇上皇后,一心盡忠衛國。是以,臣妾也想替世子求個榮耀,求皇后給道賜婚的旨意。若是如此,臣妾日後去地下見了姐姐,也算是有個交代了。還請皇后娘娘看著世子一向勤勉忠心,賜予這孩子一份榮耀吧。”

    王妃說得懇切,言辭又是挑不出碴子,皇上,前頭死了的王妃,都被她拿住了,就連皇后娘娘的一句客氣話,也被她咬住了。

    皇后娘娘哪裡肯接手這個事情,只是這王妃的話,卻也讓她為難,真是,不能對不客氣地人客氣阿,也算是吃了個空螺螄殼。正想著呢,忽然靈光一現,皇后娘娘看了看王妃,笑了。

    “西寧王妃說言甚是!”聽著這話,王妃心中一喜,接著,聽著皇后娘娘繼續說道,“說起來,錚兒的親事,早就該定下來了。前些年,本宮就聽著他上摺子請旨了。”

    “只是後來,又有些變故。這孩子死裡逃生,第一個求的就是,他的親事,他自己相看。”

    王妃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還有一更,要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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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8富貴逼人

    西寧王妃沉著個臉端坐在正堂上。邊上,婉兒姑娘小心的服侍著,看著姑媽這樣子,這姑娘就明白了,事情,准沒成,所以也不用開口找不自在了。

    飯後,稍坐了會兒,王妃就讓婉兒回房歇著了。而後,王妃讓人準備一份禮,道:“送到武庫司郎中林靖林大人府上,說是王爺感謝他對世子殿下的照顧。不日,去府上拜訪並探望世子殿下。”

    才還有所謀劃。

    他不想跟自己處在一個府內,那她就偏要,還要日日讓他天天來請安,也解解自己這口惡氣。

    才剛婉兒姑娘陪伴了會兒王妃,再一次被王妃勸回了房。這會兒,她也不像往日那樣倚靠著床想心思了。她坐不住了。

    昨兒個從那婆子那裡打探來的話,就讓婉兒姑娘心中如長滿了草。今兒個姑娘這幅模樣,就讓她心中更不安了。

    她得想法子見見世子表哥。姑媽的那些法子大概派不上用場了,她得自己想法子!

    林府內,林靖讓在書房外頭廊下放了一張寬大的榻子,上頭支了個個小矮桌,跟著金錚兩人一邊下著棋,一邊抬頭看還不明亮的星星。傍晚的夜風,攜帶著屋角那處丁香花的淡香,偶爾撲入鼻端。半晌,才聽到一聲輕輕的落子聲,而另一個,卻抬著頭看著次第跳出來的星星,渾然不知自己的這一片棋,早已被人動了個眼,堵成了個死劫。

    愜意,就是這麼回事而已。

    只是,總有凡俗之時紛擾。

    “大爺,西寧王妃差了個管事過來,說是送禮的。”林來康匆匆趕了過來,看了眼西寧世子。複又低下了頭。

    林靖微微皺了皺眉,才要說話,就聽見邊上原本看著星星像是已經睡著了的傢伙說到:“不見。東西也請他帶回去。就說我說的,素無往來。不用客套。”

    金錚完全是不走禮儀路線,完全是暴力摧毀。

    “這……”林來康被噎了一下,這位爺好本事,還夠坦陳,只是那可是王妃派出來的,就不怕人說不孝?

    林靖卻知道金錚的意思,若是這回軟和了一下。後面定然會連綿不窮。可是這不敬不孝,該怎麼辦?

    林靖轉頭看著金錚,金錚也正好看過來,“沒事兒。明日我進宮。到皇上那兒鬧一陣子就好。”說是鬧,其實是被鬧,大概會被罵上兩句,只是,自己這般處事。皇上卻是樂見其成的。

    林來康不敢說什麼,只是看著林靖,見自己家主子半天後也是點了點頭,這才提了顆心出來。這差事,不太好弄啊。那話,不能說得輕,不然人家不走,可也不能重,那頭可是王府啊。

    只是再一想,忽然想起一人,金無傷,找他去回了那管事才是,反正,那話也是他們家主子說的。

    第二日,林靖早早的上了衙門,卻在中午前刻得了個消息,皇帝把史家兩位侯爺給宣進了宮了。

    這一宣近去,好久都沒出來,宮門外頭守著的史家管事都沒打探出來什麼。

    史家太太是急了,一邊讓人盯緊了,一邊又托人想辦法打聽,連林靖這兒,都差了管事過來請教一下。

    林靖猛一被問,還有點兒愣神,待又仔細問問了問當時的情形,以及那傳旨太監的口吻,心裡隱隱有些明白了。

    離史湘雲進宮有段時日了呀,雖不知道她到底出了多少力,但如今,安南那邊也消停了,老太妃的周年也過去了,倒是可以有個說法了。想著,林靖微微說了兩句好話,讓史家太太放寬心。

    那管事也忙連聲感謝,還說姑老太太也是這麼說的,只是消息一時不明,府裡就不安心。

    林靖聽著姑老太太的稱呼,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再一問,原來史老太君已經去了史家,給人家壓陣去了。

    林靖知道那位老太太腦子好使,定然也是猜到了,這會兒卻上趕著表演雪中送炭的情節,嘖!

    果然,午後,就有頒旨的太監去了史侯府,史湘雲被為帝妃了,封號為“慧”。這一下子,從擔心到喜極之間的急升,都能讓人沸騰起來,史家太太都差點兒哭出聲來。

    一時間,磕頭謝旨,相互恭賀,然後按品大裝入宮磕頭。

    按說,史侯家的姑娘成了好事,該是史家和它的親朋好友的好事,可現在,林靖冷眼看著,卻像極京中許多人家的好事。好些人都面帶著喜色談著這事,實在是讓林靖有些意外。只是再想想,卻又明白了過來。

    皇上登基以來,內廷皆是潛邸舊人,還沒開過一次後宮之門內。如今,平地起了個“慧妃”,卻是個新從外頭進來的女子。這是不是說明,內廷的大門已經打開了呢?

    這樣的事情,怎麼能不讓那些盤算著鳳飛路的人家狂喜呢?快了快了,應該是不久的事情了。

    林靖倒是沒在意這個,只是冷不丁的,就笑了起來,想起日前的一樁有趣事。

    那日,林靖把薛蟠那個提議當成了個笑話來解悶了。只是她才說到薛蟠的打算,金錚的臉都拉得老長了。這傢伙氣了好一會兒,忽然就讓人給薛家送了封信,說是定能幫著薛寶釵入宮,讓薛家不必動些亂其八糟的腦子了。

    等人走了,金錚又後悔了,才剛那話,說得還是太軟綿,應該更狠一點才對。

    林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會在這個時間想起那個事情的,臉上的笑收也收不住。

    只是,林靖未曾想到,史家幾位女眷覲見後,回到府裡更是歡喜以極的。這個由頭,史家也沒有要保密的意思。過不多久,京裡都會知道了,慧妃娘娘已經診出有了身孕了。

    這可是個太大的好消息了。要知道,皇帝雖然是在盛年,可膝下並不茂盛,即便是有了極為皇子,生母出身也不太高。若這位新封的慧妃娘娘,史侯家的姑奶奶,生下的是一位皇子的話,那可將是最貴重的一位皇子!

    榮國府內,後堂,老太太滿臉堆著笑,手上卻握得死緊。

☆、正文 409明敲暗打

    四大家族,賈史王薛,一榮共榮,相互扶持。

    是這樣的嗎?是的。

    只是,當某極端利益出來的時候,還會是這樣嗎?

    更何況,如今說什麼四大家族呢?薛家已經眼見著不行了,而原為四大家族之首、八公中占了兩席的賈家,也已日漸凋零。反倒是史家,先是有了兩侯,現在又出了位慧妃娘娘,娘娘還身懷龍胎。而那本是賈家原先念著的翻本的機會!

    林靖手指點著桌案,細細想了一會兒,不由笑了起來,當初,她可就是用那送子的噱頭,擺佈得王夫人團團轉的。所以,看來,不用多久,這四大家族裡面就翻天了。

    只是不知道這個時候史湘雲有孕,是皇上的恩寵,還是帝心冷硬?

    只是那薛寶釵……若趕在這個當口進宮,倒真是危險與機遇並存啊!

    林靖想了想,吩咐罄兒記著話,等回頭家去時跟林來康提下,派人給史侯家送份賀禮,普通的就行。不送不行啊,金錚走的是暴戾路線,可林靖卻沒有這個本事,而且林家一向是書香門第,講究著呢。

    這不過是個小事,林靖提了下,罄兒記住了,也就完事了,手上的公務才是正經。

    雖說所謂的賠款核算一事已經是完結了,可林靖手頭的假借核算的查帳還沒有完結,只如今那個虛頭做完了,林靖這兒也不能那麼興師動眾的了。

    這會兒林靖翻看了些個節略,眉頭就皺了起來,正如前些日子看的,俸糧科的核算稽查,有幾處不太起眼的地方,看著無關緊要,帳面也平整。無非是多了好幾處無關緊要拆借而已。為什麼要有這樣的拆借?

    林靖看著那幾條的發生日期,正是對南邊用兵之時,不由沉吟起來。俸糧,開戰?要是放在平時。大概根本都沒有這幾處拆借,可正因為打仗了……

    林靖看了看這些東西,最終,還是合上了卷面。這些東西,都是在她來這兒之前發生的,如今帳目也是平了,若是她把這些個翻出來。還不知道是扯出什麼樣的東西呢。新來者,來翻舊帳,侵犯了別人已經到手甚至消化了的利益,甚至還不知道這舊賬背後的利益集團……怎麼聽。怎麼都是這新來者在自尋死路!

    林靖其實一直知道自己的本性,她來這兒,並不是做鬥士的,所以為了還這些事情的真相而拋頭顱灑熱血,她做不到!

    只是。她也不是同流合污的人。

    所以,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讓這件事畫上句號,不,或者是休止符號。她來以前的。她一概不論,她走以後的,也是聽任為之,只是她在這兒的一天,就不能讓人在她鼻子底下伸出小黑爪。

    林靖想得明白,又再次翻看了那些卷宗,把那幾處都攤在了書案上,用指甲在下頭細細的刻了橫,然後,就讓人把外頭簽房的一個老油子筆帖式喚作孔正知的叫了過來。

    那孔正知立馬就進來了,對著林靖行禮。林靖並沒有起身,更沒有讓人坐,只是笑著問了這孔正知幾個家常話兒,什麼幾時入武庫司當差的,歷任了幾位武庫司的郎中,各位前輩的辦差行事上有何不同等等。

    那孔正知眼中有些驚訝,只是很快的就掩下去了。只是這位不愧是老油子,就這些散漫無稽的問話,他都一個個的對答如流,甚至,還說了幾個小笑話,來說明各位大人的不同之處。笑話很恰當,全是褒義,沒有一點兒別的意思,卻又能說明不同人的不同脾氣。

    林靖也像是聽得很高興,還輕輕敲擊著桌案,桌案上的那幾個卷宗,就這麼大咧咧的翻攤著。

    林靖注意到,那孔正知原本只是不經意地順著自己的手看了下,然後就又看了一眼,再一眼,漸漸的,落在那上頭的時間越來越長,說話,也開始乾巴巴的起來,額上,盡然漸漸有汗了。

    林靖原本只是看著這人是個老油子,想要點播一下替自己放出點兒風聲去,可現在看來,卻有些瞎貓死耗子的感覺。

    林靖猛一拍桌子,掌沿,就正好壓在那指甲縫兒劃過的下麵,就看見那孔正知身子抖了抖,汗,更多了。

    “說這麼些時候,孔大人也累了,唷,都出這麼多汗了,倒是林某的不是了。”

    “哪,哪裡,哪裡!”孔正知抖身應著。

    林靖卻笑著道:“孔大人說了那麼多列位大人的,那我就說說我的。”

    林靖盯著孔正知的眼睛,板著臉慢慢的說道,力求聲音清晰,“我這人不管以前,只看現在。以前的事情如何,我不管,不過在我眼皮子底下,卻不能容人這樣的錯兒。”一邊說著“這樣的錯兒”,林靖一邊像是無意的點著那幾行。

    孔正知眼睛也跟著林靖的手指尖來回移動。

    林靖又笑了,“拖著孔大人說了這半天話,勞累孔大人了,這就出去吧。不過,還請勞煩孔大人替我跑個腿兒,替我把俸糧科的錢道明錢大人給找過來。”

    孔正知連連搖著手說不麻煩不麻煩,然後跌跤似地忙著離開了。

    林靖看著那人的背影,冷哼了一下,孔正知,錢道明,可都真是好名字。

    錢道明可是沒有孔正知來得那麼快,這也是正常。

    林靖看著錢道明泰然自若自持鎮定的樣子,輕輕笑了下,怎麼總覺看好似有種假裝的堅強?

    是因為林靖新來?年輕?還是這手筆後頭有更大的頭?

    只是,不管這人哪來的底氣,林靖這態度也是要表達得剛剛的。看著錢道明,林靖的客氣還是沒有丟,讓人坐下,然後自己卻又把那卷宗推了推,正好能讓這人一伸頭可以看清楚。

    等人坐下,林靖也沒有繼續說什麼行事方式了,只是笑著問錢道明,如今寇里的事物可否忙碌,正忙些什麼等等。

    錢道明不知林靖深淺,見沒有牽涉到那卷宗的事情,態度也挺端正的,有一句就答一句,有時見林靖不太明白,還要解釋兩句,正想著這位林大人到底是何意思,是不是也要分一瓢湯水,才故意對著孔正知說那些個話的?

    正想要試探,就聽見林靖道:“聽錢大人的話,如今這些差事倒還算好。倒是前些時候,和安南那場仗,才讓錢大人那兒格外辛苦了些。”說著辛苦,林靖終於在卷宗那幾處上頭輕敲了起來,這意思很明白的給隱喻出來了。

    錢道明忙道:“不辛苦,不辛苦!”眼睛裡卻閃著莫名的神色。

    林靖輕笑了下,“不辛苦?就這樣?我還以為錢大人會說,‘都是屬下職責之內的’這樣的話呢。”語氣甚是嘲諷,卻是仔也不看錢大人,也不等人接話,繼續道:“我卻希望,我在這兒一天,就不要有這樣的辛苦。想來,聖上也不喜歡看到這樣的辛苦。”

    林靖這話,其實已經是直白的威脅了。年輕?新來者?不管怎麼樣,林靖身上還有一份救駕的榮耀。聖上,就目前來說,還聽得進林靖的話的,就比如說,這些日子隱約在傳的,那個關於賠款的摺子。

    等著錢道明離開後,簽房內變得安靜無聲。林靖閉了眼使勁兒往身後一靠,心中期望,這番暗示明示能夠管用。

    讓隨從進來收拾了一下,看著時辰也差不多了,林靖也無心繼續耗在這兒了。

    林靖出了衙門,上了馬準備回府。一路走,林靖心裡盤算著,今兒個,金錚一早就進宮了,比自己走得還早,今兒個皇帝新封妃,宮裡必定也有些事情,想來他也不會在宮中久留,這會兒,大概是在家裡等著自己了。

    這樣想著,心中就熱了起來,不免有些急切,急著想回府,明明早上才見面的,現在竟然有些想念。而家中有人等待,更是讓人欣然。

    正想著快些呢,就聽見有人招呼,“林大人,林大人!”

    林靖住馬,往那發生的地方看去,罄兒等眼睛更是厲害,忙在林靖跟前輕聲地說道:“那人是百草堂的夥計。”

    百草堂?白瑞還是汪修?

    林靖停著,那夥計就急急忙忙的趕到跟前,先是一行禮,才說到:“我們爺眼睛真好,說是林大人,還果然是林大人。林大人,我們爺就在那邊茶樓上頭,看到您高興著呢,只是腳程不快,先讓小子下來給您請安,請您過去坐一坐呢。我們爺正下樓呢。”

    林靖聽著腳程不快這話,理所當然就認為是白瑞了,忙點頭道好,“那就快些過去吧,省得你們爺上樓下樓的。”

    那夥計忙笑著連聲應著,一邊快步在前頭引著路,一邊還回頭奉承著林靖。到了那茶樓,進了門,那夥計正回頭對林靖說著好話,林靖一抬頭,就看見汪修一瘸一拐的過來了。

    林靖驚訝了一下,才明白自己想當然了,才笑著搶過去,“快別動了,修大哥這是怎麼了?”

    汪修搖了搖頭,自嘲道:“昨兒個多喝了幾杯,一腳踏空了,等回頭弄支拐再加個酒葫蘆,我也就成了鐵拐李了。”

    (八點半左右還有一更)

☆、正文 410內廷供給

    這話說得有趣,林靖哈哈笑了會兒,才道:“既然傷著了,怎麼不在家好好養著,就這樣出來了,表哥怕是要擔心的吧?”

    汪修聽著這話就有點兒垂頭耷腦了,“林兄弟,你可別在我心窩中扎針了。文成可是說了,看著我這樣就讓人生氣,怎麼不索性把腿給摔斷了拉倒呢。我也不在他眼門前讓他不舒服了,就這麼著,我就出來了。”

    林靖撲嗤笑了下,道:“表哥只是心疼了,氣恨你不知保養而已。”

    汪修哈哈一笑,“我當然是知道的,才剛跟你鬧著玩兒的。今兒個是約了人說事情,跟人說改天不太好,這才出來的。林兄弟,要不一起喝一杯?”

    林靖聽說汪修是跟人談生意的,再加上其實她跟汪修也沒有那麼多的話,就出言拒絕了,說了些抱歉的話,約了回頭再聚。

    汪修笑道:“成了,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等改日,我們兄弟幾個再聚吧。”

    林靖笑了,也不再客套,拱了拱手,就此分別。走遠了些再回頭看了眼,見身後,汪修目送著她,不由一笑,又揚了揚手。

    林靖以前跟這個汪修並不太熟,又覺得這人功利心重,也就更不願意走動了。汪家確實有些不乾淨,只是落得如此下場,怕是也有林如海的功勞。那時自己只是想救白瑞,這汪修還真是命大巧合。這些其中的恩恩怨怨,也是說不太清了。這人,能護著白瑞這些年,總還是個好的。而現在,物是人非,自己心中卻還是對他有些隔閡,這就不太應該了。

    汪修只等林靖走遠看不見了。才回身往樓上走去。只是這時候的汪修,行走間並不見一瘸一拐的。上了二樓,進了一間包間兒。汪修滿臉的抱歉,對著裡頭的人拱著手道:“馬大人。罪過罪過,讓您一個人在這枯坐著,寧某實在是太不應該了。寧某自罰三杯。”

    就見裡頭空坐著的那個馬大人臉上並無不耐,這會兒見汪修回來,反而笑得很開懷,點了點他道:“甯掌櫃的,你也太客氣了。畢竟才剛是我提的頭,我等這一會兒怎麼說是你的罪過呢。倒是馬某有眼不識金鑲玉了。”

    才剛這兩人坐著說話喝酒,忽然間,這個百草堂的甯修就叫了一聲林兄弟。馬獲峙原本不悅。順著這人的眼睛看了過去,見到一行人,當先那個,就是林靖,年少得志的兵部郎中。領一等侍衛銜。

    這馬大人心中冷笑,林兄弟,這話也是你這個商人叫的,卻只聽汪修道,“馬大人見諒見諒。寧某見了一舊識,一時忘情。”

    這位馬大人是內務府採買,品階不高,手上的權可是不小,今兒個能坐在這兒,也是因為了某人一個面子。只是那個打招呼的人現在還沒來,這馬大人臉上雖然沒做出什麼來,心裡卻已經有氣了。這會兒見甯修如此,認定是他在打腫臉沖胖子,就有心要耍弄他,道:“既然甯掌櫃的見了舊識,何不請上來一起坐坐呢?”

    甯修臉上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這個兄弟,有些個內向,不太喜歡在外頭喝酒。而今日,是在下請馬大人的,怎麼再請別人?。”

    只是這馬獲峙一定要讓甯修難看,就是說無礙無礙,然後還揚聲把在外頭伺候的人叫進來,點了點甯修的夥計,指著行進過來的林靖道:“下頭來了你家掌櫃的一個舊識,你先去給人請安,說你家掌櫃的隨後就到。還不快跑?你家掌櫃的好友就要走過去了。”說著,轉頭對著甯修笑了一下,那笑容說不出的惡毒,“既是舊識好友,一定高興見著逆的。我馬獲峙一向喜歡成人之美。”

    這馬獲峙打定主意看甯修如何討饒,沒想到甯修卻沖著那夥計點頭了,那夥計說了聲是轉頭出去了。這下,反而是馬獲峙坐不住了。那林靖是誰,那是一等侍衛,兵部郎中!若甯修只是打腫臉沖胖子,不認識人家硬湊上去,這人不過是個卑賤的商戶,可自己卻保不定要受到連累。

    這馬大人就想著要撤,可這會兒甯修卻拱手說著失陪,自己要下去迎上一迎。這馬大人腦子一轉,原本想要離開的,轉眼就改變了主意,要不,自己就在上頭看著,斟酌著下頭的情形,若林大人實在生氣,那自己就開溜,若不然,自己就下去給那林大人解圍,說不得還能討林大人的好。

    只是,這姓馬的哪裡想到,這甯修還真是跟林靖相識,雖然聽不見具體都說些什麼,可這說笑交好的樣子,卻不是作假。這樣一想馬獲峙對甯修不由重新思量起來了。忽然一拍大腿,自己怎麼糊塗了呢,今兒個這個中間人,不久是兵部武庫司下頭的嗎?

    看來,是林大人自己不太好出面,才讓手下牽了個線,是了,定是這樣的!

    等甯修再上樓,這馬獲峙已經改了張臉,只是做他們這樣的,識得分寸,並沒有提林靖。不一會兒,另一個來遲的也到了,沖著馬獲峙一個勁兒的抱歉,這人,正是俸糧科下的主事。

    接下來就是吃喝玩笑,氣氛恰好。趁此,甯修也露出了他的意思,他那個百草堂,想入內務府供給名簿,給太醫院供藥。百草堂在京中時日相當短,一下子要入供給名簿,確實資質欠妥。不過,不等馬大人說什麼,那俸糧科主事就笑了起來,說道這事情,他們可以作保。這京中百草堂確實是新開的,只是這個卻是老字型大小的分號。這百草堂在蘭州那段兒,可是有十好幾年了,跟駐邊西軍也打交道,這大軍草藥的當地供給,有許多分額就是從百草堂走的。

    說著,這人還壓低聲音道,先頭的事情,馬大人也看見了,且不說這個,如今這京中擺草堂,還有別人的股,這話,你知道就行,如今內廷裡頭最熱的是誰?

    那姓馬的就張了張嘴,就見那主事湊到了馬獲峙耳邊嘀咕了一下。

    那姓馬的更驚訝了,看向甯修的眼神,竟然有些個諂媚了。馬獲峙心中級快的盤算了下,就算後面說的都是假大空又如何呢,反正每次供貨,都不會委屈了他馬獲峙的荷包,就給他們點兒份額又如何。

    於是,這事,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林靖渾然不覺中回到了家,只是,金錚卻還沒有來。等到掌燈時分,金錚還是沒回來,不光如此,連個消息都沒有。林靖知道宮中往外送信不容易,皇帝又是寵著金錚的,不太會出什麼事情,可,有了情,就有了牽掛。

    只等到了宮門下鑰時分,金錚這才出了宮。

    林靖見金錚回來,臉上神情還不錯,才放了點兒心,可緊接著,就又提了口氣,金錚走路的樣子有點兒怪。

    金錚知道瞞不過林靖,忙笑著解釋道:“沒什麼,就是跪狠了點兒。”

    林靖面色一變,就要去拉扯金錚的褲腳,卻被金錚一下子就握住了手,調笑道:“急什麼,咱們還沒行過大禮呢。等那以後,你想看哪兒,就給你看哪兒,愛什麼時候看,就什麼時候看。可現在,奴家羞澀,怪不好意思的。”

    這行大禮的話,是有說法的。金錚雖然一直跟林靖牽手摟腰什麼的,只是除了他還不會動的那幾個夜晚,都是各回各屋的。心意相通又揭開謎底的兩個人,平時耳鬢相接,總有意動情湧的時刻。林靖會害羞,但其實並不會不肯相好,在她看來,兩情相悅,發生點什麼自然是可以的,而且她也不會跟金錚拜堂成親什麼的。

    反倒是金錚,每每總是極力的克制自己。在他看來,現在已經是很委屈林靖了,雖然不能昭告天下做夫妻,可也要選個日子,祭告一下他的母親,在母親見證下兩人行禮,這才算是正式的結成夫妻。

    林靖聽著,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感動。只是想著意亂情迷中,自己心中同意了卻被別人往外推,臉上還是有些羞赧的,所以在金錚詢問何時行禮時,林靖挾裹著羞氣,直接說了等除夕祭拜。哪想到這金錚聽了,還真是同意了,說是鄭重一點兒也是應該的,他已經不能給林靖一個大宴賓客,廣受恭喜的婚禮,那麼,就讓這普天同慶的時刻,請“年”為他們見證。

    而這會兒,聽著金錚這樣的話,林靖哄的一下就脹紅了臉,“你這人,何時變得這般沒臉沒皮的了,這話,可真虧你說得出口!”只是嘴上雖這樣說,心中卻是明白,定是那膝蓋青腫得不像話了,這人怕自己看著難受。

    金錚既然如此心意,林靖也不強爭了,一邊讓人打燙熱的水找傷藥出來,一邊讓金無傷等人過來,自己避到外間,聞著那一股股的跌打傷藥水的味道,隔著一到簾子兩人聊天。

    金錚笑著說,這回跪得還真不算怎麼久,他原本都以為都要跪通宵了,沒想到皇上還是放他出宮了。

    金錚笑著說這些,卻沒有說,今兒個西寧王妃給皇后娘娘遞了份表,言辭懇切,而後又傳出欠安的話,還請了太醫。

    (這回可真是晚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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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11蚊蠅之擾

    金錚知道,這回還真是讓西寧王妃給趕巧了。

    西寧王妃上表,說是自責未曾好好看護世子身體,其實說白了就是告狀,然後身體欠安,也就是被不孝氣病了。這些早已在金錚預料中,可他沒想到,皇上今天會封妃。

    皇上封妃與西寧王妃暗訴委屈,其實八杆子打不倒一處,可架不住皇上思慮過深啊。

    出身不錯的侯家嫡女被封妃了,且還有著身孕,偏生皇上看著還要更寵著那位慧妃,而皇后卻是無子的……

    這時候皇上總要給皇后一些臉面,而西寧王妃的事情是到了皇后那兒,比起其他各有輕重的事情,還是皇上呵斥金錚幾句比較容易。

    不過,罰了一回,這事情也就過了,畢竟皇上也不是真心要讓金錚跟西寧郡王修好。幼年即出入宮中,金錚對這些明白得透透的,也並不當回事,當然就更不必特意對林靖提起了。

    只是,金錚不當回事,西寧王妃可是很樂呵呢,這一樂呵,不免又生出新的事情來。

    且說,金錚這會兒被林靖安置在內間,由著人熱敷泡腳還在其次,連金無傷都被林靖叫過來替金錚上藥酒,蓋因這金無傷習武之人力氣大,跌打藥酒是要搓紅搓熱效果才好。

    可林靖就在一簾之隔的外間,金錚被金無傷使勁搓揉推拿著,連雪雪聲都不敢作,還得跟林靖說話,只憋疼得一頭的汗。好容易收拾好了,林靖進來,見金錚臉上紅撲撲的,連眉眼都有些水潤之色,覺著氣色相當好,才複又放心。

    金錚一邊小呼小吸緩解著才剛緊繃的神經,一邊看著林靖的笑臉。只覺得這番遭罪值了,忽又想到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只為搏美人一笑,幼時聽著只覺得厭惡以極,現在卻有些個能明白了。而後又一想,即便自己真的昏聵如此,林靖怕也是不允的。

    金錚只覺著自己好笑,看著面前林靖的臉,忍不住伸手過去捧住,身子也跟著向前,須臾間就含住了眼前之人的雙唇。吮吸,研磨,侵入。齒間的柔軟,已經徹底把才剛的緊繃驅散得一乾二淨。只是隨著呼吸漸急,某處卻又緊繃起來……

    史侯家出了位慧妃,榮國府史老太君咬著牙笑著說是件天大的好事。隔天,正逢十五,史老太君就遞牌子求覲見了。回來後,史老太君就讓把她內室隔壁給收拾出來。在王夫人咬著牙的情形下,讓三姑娘探春住了進來,時時侍奉著老太太了。

    這樣的好事,史侯府自然是要宴請一下親朋好友的。而賈、王、薛這幾家不比別人,自然是不會漏掉的。

    東府裡是賈珍夫婦帶著賈蓉夫婦,四姑娘惜春卻是不肯去,賈珍夫婦也不敢勉強;西府裡的人就多了。老太太自持身份,自然是不會去的,大老爺賈赦也端著呢。所以是邢夫人與賈璉夫妻,而迎春作為榮國府的羞點自然也不會被帶著出去,二老爺卻是要忙著公務,於是就是王夫人帶著珠大奶奶以及寶二爺,三姑娘原本是根本不會被嫡母帶著卻因老太太發話也一起去了。

    王家家主王子騰是個有盤算的,連著他夫人也沒去,只推出了王子勝並王仁兩個。

    而薛家,則是一家三口上全了。

    至史侯府,前院爺們處倒還太平,無非是多鬧一些酒罷了,加上史鼎喝酒是個爽快的,於是就更是熱鬧喜氣了。至於後院女眷處,看著也是熱鬧非凡,只是女子多了,免不了,這口舌也就多了。

    其他人先且不說了,這王夫人見著薛家母女是火氣不打一處就上來了。只是到底是要顧忌著在別家做客,王夫人也沒有怒目相視,不過那言語間的擠兌,時時地就紮上一下。

    這會兒一回頭,王夫人正好看見探春跟寶釵在一處說話,眼中更是厭惡,差點兒連面上的和藹都裝不住了。老太太打宮裡回來後就跟她說過了,說是跟娘娘細細剖析過了,還是得送三姑娘進去,怎麼說,都是血脈相連的骨肉,如今慧妃娘娘聖眷正旺,榮國府不能落在後頭。接著老太太就把這賤/種帶在身邊調/教著,只等尋個恰當的機會送進宮了。

    只是,王夫人怎麼肯?這還在府中呢,就算計著她的寶玉了,若是真把那賤/種送進宮,一旦有她出頭之日,這府裡還有寶玉的份兒?說什麼骨肉血脈,若這真管用,那大老爺怎麼會想盡法子把他們一家趕出榮禧堂?

    老太太壓著她,容不得她說個不字,可王夫人也有自己的打算。等下月初一她就去看娘娘,把這裡面的道理給分說明白了。若娘娘真有借用他人的想法,身邊得信的宮女不拘挑一個都行。不聽話弄死了也得了,若有個得幸有了身孕,去母留子也罷,當然,最好的就是娘娘自己能有喜信。

    這會兒王夫人看著探春寶釵,簡直是看仇人似的,只是現在不要拿探春出氣,只把眼神落在了寶釵身上。好不容易臉上掛上了個假笑,王夫人道:“寶丫頭跟這丫頭在說什麼好話呢,說出來讓大家都樂呵樂呵。”

    眾人眼睛都看過去,寶釵微微一笑,說了些面子的話。別人看著這寶釵一派端莊的派頭,言語不亢不卑,進退得體,倒是點了下頭,只是想著這姑娘的出身和家境,暗中又搖了搖頭。

    王夫人只是笑著說寶釵好姑娘,如此如此,真叫自己喜歡的很,只是說著又歎了聲氣,“只是時運不濟,去歲本就待選了,偏又,哎!若不然,說不得也有份際遇。可現在,哎,若今年聖上大開內廷之門,不是在這歲數上有沒有什麼憂榮。”

    這話,薛寶釵不好接,作為一個姑娘家,怎好談論這些東西?可薛家太太不是個硬氣的人,更不知道怎麼回話,就這麼僵坐著,差點兒就要冒淚了。

    這下,人都知道了,這老姐妹倆之間不對付,只再一想,就明白過來了,京中那場拐賣兒子的笑話,人家還沒忘記呢。

    王熙鳳在邊上看著,心中就一樂,薛家不得臉,可這位二太太就有臉面嗎?只等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她這才過來圓場,“我們二太太慈悲,這是心疼外甥女了。只是,兩位姑媽寬心,各人都有各人的緣法,說不得,明兒個就有什麼好事了。”

    王夫人恨趙姨娘等母子,恨薛家,但最恨的還是這個內侄女,見王熙鳳跳出來,更是火大,差點兒連面上都遮不住了,冷笑一聲道:“璉二媳婦說得真好。說到這個,我倒也想起個主意,咱們二姑娘的未來女婿可是個交遊廣闊的,不如托他打聽打聽,我這外甥女是個好的,可不能就這麼拖下去了。”

    這下,王夫人是連大房的臉也一起打,誰不知道大房的姑娘莫名其妙的許配給了個破落戶?還有,讓那破落戶打聽,這不就是說這薛家姑娘也只能尋這樣的人家?

    這一下,連王熙鳳也一時有些不知說什麼了。

    接下不必細說了,史侯夫人忙出來圓場,原本是親近的親戚家人,這會兒卻被笑著帶著分開幾處了。

    薛家太太坐了沒多久就帶著姑娘告辭了。還在車裡,薛王氏就抱著姑娘寶釵痛哭起來。寶釵面上看著沉靜,手指甲可已經在掌心裡留下了深深的扣痕,一邊安慰著依靠不上的老娘,一邊更在心裡狠狠的發誓!

    慧妃的出現,讓許多人看見了許多事情。既然已經有了慧妃,自然也會後更多的妃嬪。

    因而,過了沒幾日,朝中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有人上摺子,懇請皇上以皇嗣為先,廣開內廷之門,行選秀之事。

    皇上把這摺子留中不發,轉身當夜留在了坤甯宮。

    第二日,又有更多這樣的摺子了。

    這一回,皇上依然不做批復,照舊留在了坤甯宮。

    而後,連坤甯宮皇后娘娘也只能懇請了。皇上無奈,點頭同意了。

    消息出來,上下鼓噪。

    金錚林靖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也無甚迫切要關注的,除了把薛家姑娘的名字加入其內,餘下只是閑來說笑一下就好了。

    可偏有人看不得他們這樣的悠閒。這一日下朝回府,林靖就接到一張相當華麗的拜帖。

    帖子是寫個林家姑娘的。用詞相當懇切,說是西寧世子與郎中林大人交好,西寧王妃心悅,及請林大人之妹過府做客。

    林靖皺眉,這位王妃娘娘還真是個勇於作戰的人,這回,又把主意打到了黛玉身上了。

    自然,一句簡單的不去,就好把這事情推掉了。可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總是很煩。

    不等林靖想出些什麼來,就有人來報,說是方家大爺來訪。

    方鷗?林靖一挑眉,忙讓人把他請到花廳,自己也收拾了一下過去了。

    方鷗見著未來的妻兄,當先行禮。林靖笑道:“騰之不在家中溫書,怎麼有空過來了?”

☆、正文 412難以承受

    方鷗有出頭的志向,今年八月是要下場的,現在也沒兩個月了,正是埋頭溫書的時候。林靖確實好奇。

    那方鷗在林靖跟前也沒有做戲,只是歎了口氣,道:“今兒個,西寧郡王府給我家送了帖子,請的是女眷。”

    林靖一下子就明白了方鷗的言外之意。請的是女眷,也就是二房太太,因而方鷗是無法左右的。至於為什麼王妃會給方家下帖,想來方家也明白,如今,西寧世子在林府住著呢。再於其他的,則各人各思量罷了,但不管怎麼說,對某些人來說,接到王府的帖子,是件有臉的事情吧?

    林靖硬是把那句歎氣給壓在肚子裡了,沖著方鷗微微一笑,道:“多謝你跑這一次。無需放在心上,我只等著你桂榜飄香。”

    雙方又客氣了下,林靖留人用飯,席間又談論了些書上的學問,而後,這才讓人把方鷗送了回去。

    回到裡頭,金錚也已經用了飯,正在跟睿哥兒玩呢。見林靖回來,三人一起樂了一回,才讓奶娘把睿哥兒抱了下去。

    林靖才一回身,金錚就拉住了她的手,有些愧疚的說道:“今兒個這事情,我已經知道了。要不,我就去住幾天,倒要看看,她能耐我何?”

    林靖沉著頭細細想了想,“不用。如今,是她急著亂出招,我們只不應著,她又能如何?她就算把人都請遍了,又怎麼樣呢?與我交好的,自然是會推託的,若是上趕著去奉承她的,我又何必念著他們?再一個,你今兒個退了一步,她當真就會收手?定要你應下那門親事,才趁了她的意。不。說錯了,是給了她王爵才好。”

    林靖其實還有些沒說,如此糾纏,自己名聲怕是有損了。原先,她是挺著緊這個的,古人重名嘛。只是現在,比起別的來,也沒什麼了。不過,林靖嘴上說著不用管,心中卻在想著。該怎麼用個蒼蠅拍才好。

    林靖說的這些,金錚怎麼會不明白,只不過看著林靖被騷擾,心中難受罷了,這會兒,也打定主意,必要想個好法子。

    且說,這一日,也不知怎麼回事。賈政被點了直隸學政。等賈政收到消息後,真是喜出望外了。要知道他可是在員外郎上頭留守了多少年了。這學政雖然沒有其他二政管用,可也是個肥差。再說了一方學政,那些考子出來。就都是他的門聲了。這種既得名聲又得實惠的差事,可真是上趕著求也不能求出什麼呢。

    賈政忙著交接手上的差事,忙著讓人收拾行李,忙著高興。林靖卻知道,這榮國府又往敗落那頭走近了一步。

    這一日,林靖休沐。她並沒有在府中歇著。而是按著前幾日的約定,去了寧氏百草堂。

    天氣已經很熱了,林靖這一路下來,到了百草堂,林靖也已經濕了一身了。汪修忙讓人伺候著林靖梳洗一番。林靖是不用旁人的,自己動手,然後又把自己帶的一件衣裳給換上了。

    等收拾好了,林靖出來沒在見到汪修,想了想,就自己往後頭去了。許是夏天炎熱,一路上並沒有見到太多的人。

    避過在院中攤曬著的藥材,林靖卻聽到有人在前頭廊下說著話。林靖開始並沒在意,只是等無心聽到幾句話後,林靖不由呆愣住了,只想停下來聽個仔細。

    那是兩個婆子躲在那兒歇息,只是不免說些嚼舌八卦的事情。

    只聽一個說道:“聽說楊姨娘才剛把喝下的藥湯都吐了?這可都是第幾回了?這些天這樣茶飯不思,又時常嘔吐,你看,可是有喜了?咱們家是開藥鋪的,堂中還有好幾位供奉,怎麼不請人給好好看看?”

    另一個聲音聽著有些老,“噓,你要死了。主子的事情,也要你來說?快快閉嘴吧!”

    先前一個就說道:“這話又有什麼不好說的?要是診出了個喜脈,不是件喜事?說不定啊,咱們幾個還能多領些月前作賞賜呢。”

    那年紀大的就說道:“叫你別說,你還來勁了。這要是被主子們聽見,給你一頓好打,還真是個好賞賜!”

    年輕的那個就驚訝極了,“這可怎麼說的,姐姐,你教教我吧。”然後就是討饒啊央告啊的。

    那年長的只是不說,歎了聲氣,道:“你到我們家也有些日子了,你可看見咱們家可有孩子,又聽到誰提過這個話?趁早別找不自在。”

    林靖忽然想起那次在自己家中,提到孩子的話題時,那個楊姨娘突然的變色了。這會兒,林靖皺了皺眉,也跟著琢磨開了。

    那個年輕的不死心,一個勁兒的央告著,那年長的終於吃不住了,道:“好了好了,我說了,你可得管住你那張嘴,再不許往外頭說的。要不然惹出事情來,可不就是一頓板子了。”

    “好姐姐,我省的,勞駕您快說把。”

    那年長的就道:“我只提你一句,咱們那個二掌櫃,難道就只是腿不行了?”

    那個年輕的愣了愣神,忽然就叫了一聲,而後就被捂住了嘴。

    “你要死了,鬼叫鬼叫的。”那年長的恨恨的說。

    “對不住對不住,我只是太吃驚了。”頓了頓,才有繼續道:“二掌櫃溫溫和和一個人,卻不想竟然這樣。哎,真是老天無眼!”

    林靖也早就驚呆了,她一向只是以為,逃亡中,白瑞傷了腿,卻沒想到原來更重。

    對男人來說,這可是件極重要的事情,有些人寧願去死。不知道白瑞傷到那種程度,是不能那個,還是不能有孩子?轉而,林靖又搖搖頭,把這些都拋開,只想著,白瑞已經是白家最後一個了,白瑞又是這樣,白家算是斷了嗣了。也虧白瑞堅強!

    林靖只覺得心中發酸,站了好一會兒,才克制下去了。

    只是這會兒林靖卻不知道去看白瑞,她得緩緩再說。同時,也不想驚動別人。

    林靖輕抬腳,悄悄轉身往外頭走去,腦子裡,還是有些七葷八素亂糟糟的。身邊跟著的,也早已經驚了,就算不驚,這會兒也不敢叫她。

    林靖就這麼如打著飄兒一樣的又回到了前頭。店堂裡,汪修正在跟人說著話,見林靖出來了,忙就過來對她說話。

    汪修把林靖請到邊上,請她坐了,才笑著道:“林兄弟,還請你等一會兒,我這有個事情,等一會兒我跟你一起進去。”

    林靖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胡亂著點了點頭,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辦著臉坐著一動不動。

    汪修又說了句什麼,才轉身跟那先頭之人說話了。

    那先頭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內務府採買馬獲峙馬大人。

    這位馬大人來得比林靖稍晚一會兒,他原本是想壓一壓那甯修,讓自己荷包先一步鼓起來的。

    可這會兒見林靖從後面出來,她已經是驚訝的張開了口,心裡不住盤算著,如何在林大人跟前賣個臉討個巧,那些什麼壓一壓的念頭,早就已經在見到林靖的時候灰飛煙滅了。

    此時,馬獲峙見甯修過來與自己說話,忙表示那點兒不急,他該是去給林大人請個安的云云。

    汪修是聽懂了馬獲峙的意思,只是卻不想就這麼讓他跟林靖接觸了,忙笑著對馬獲峙道:“原本是該請馬大人過去,跟我這好友見上一見的。只是,現在,您也看見了,我這個好友現在並不想見別人。我想,還是等會兒再把你哥送回去。你放心,林靖是我好友,你總會見到的。今日,就委屈馬大人一下了。”

    那馬大人再看了林靖一眼,只得可惜的搖了搖頭,那林大人虎著一張臉,生人勿近,確實不敢現在去招惹,看來,還是得再日後想辦法了。

    這樣想著,不免有些個遺憾,只是還是拖住汪修天南海北的聊著。除了貪點兒,馬獲峙今兒個確實是來辦正經事情的。

    馬獲峙一邊跟汪修討論,能供些什麼藥品,要多少,占多少份額,標價幾何等等。一邊說著,一邊不免又在歎氣,今兒個的價格,可不能亂了。

    寧願少要點兒,給林大人一個面子,也不能因為眼前小利而得罪人。

    就這麼著,這一場公事洽談意外的順利。好容易等這些事情都了結了,這汪修還趁機多敲一下,說是日後這些藥品的價格,就都按著這個來,還有還有,這多久送多少東西進去呢?

    那馬獲峙聽著這話就是一皺眉,汪修說的這個,真有些太過了,今兒個是因為看在林大人面子上,所以才把價格壓得低低的,若以後都這樣,東西又不一定就可靠,指不定那太醫院要鬧起來。

    只是想要拒絕,馬獲峙又看了看一邊端坐著的林靖,又有些拿不定主意,恰逢這時候,林靖一睜眼,往汪修之處看了過來。林靖本是無心,只是兩眼放空的轉了轉頭。而那馬大人卻像是看到了希望,一發狠,心中決心已定,點了點頭。

☆、正文 413惜取眼前

    金錚坐在書房的偏榻上,快速的翻看著手上的信紙,等從頭到尾看完一遍後,才掉頭嫌棄地看了看小幾上一個木盒,不肯用手,只用那信紙撥了撥盒中之物,驗查無誤,才住手。

    起身把信紙扔在案腳銅盆裡,金錚揮了揮手,榻前伺候著的金無傷馬上引了火摺子,金錚卻已經背手走開了。

    站在洞開的軒窗前,金錚遙望著遠處,那個方向,就是那個方向,應該是有著幾棵粗壯的銀杏。

    小時候,他一心盼著長大,長得如同王爺一樣高大,能輕易合圍住那樹身,王爺知道後哈哈大笑,把他舉過肩,就這他的手在樹身上刻著王爺的身量,然後王爺又把他放在地上給他刻著身量,指著那兩道刻痕,說是每年刻一回,等有十三根,還是十五根,錚兒就跟父王一般大了。

    只是,最後刻了幾回,兩回還是三回?他已經不去記憶了,連最初的那些,到如今大概也沒有了吧?

    早已經不去看了,就算那幾棵樹如今還是茂盛。

    收回眼神,不經意的劃過廊下,假山前頭,幾株鳳仙花開得煞是熱鬧,粉豔豔的,一大簇一大簇的,如同一群群蝴蝶棲在綠玉上頭。

    他原本是不喜歡這樣熱鬧豔色的草花的,可看似清雅脫俗的林靖卻讓人在廊下石頭前種了一大片,笑著跟他說,這個又叫指甲花,小姑娘們喜歡用這個染紅指甲。小丫鬟們不敢明目張膽的去掐,總等傍晚飯後圍著那邊轉。

    金錚想到這個,又笑了,想起林靖昨兒個讓人掐了幾大捧,撿好的送去了後頭她妹子那兒,剩下的全賞了那些小丫頭。他看著她喜歡的勁頭,也跟著笑了,只是卻有些心疼,林靖,大概從小就沒有染過指甲。她是不是也喜歡?

    遠處的那幾個銀杏,隔著院牆樓閣花樹假山,其實,站在這兒是一點兒也看不到的,而眼前的鳳仙花,卻在日頭下,格外的妖嬈。所以,何必再念記那些呢,自當惜憐眼前景,以及陪著他看著這些的人……

    金錚又站了一會兒。盯著那鳳仙花看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走回了榻前坐下。對著金無傷道:“把那盒東西給那頭送去,別漏行藏。”

    金無傷方應了,才把那盒子收拾起來,就聽到外頭隱隱有聲音傳過來。這是林大人回來了?悄眼看了下主子,果然,主子坐不住了,立時就站了起來……

    林靖回來了,又是一身汗,只是這樣一蒸,到把先頭的心情激蕩給蒸去了不少。

    先前,在百草堂,其實等汪修跟人說話時。她已經坐不下去了,只是還按住了心思。

    等到了後頭,白瑞見了她自然很是高興,還埋怨汪修,早就聽著人報林大人到了。怎麼拖了這麼久。汪修也坦率,說是前頭有要事一時脫不開身,跟林兄弟也無需那麼客套,就讓林兄弟稍坐了片刻。

    白瑞瞪了汪修一眼,道,為何不先讓表弟進來?說著又對林靖笑著抱歉。只是忽然皺眉,問林靖是不是哪兒不舒服,看著臉色有些不好。

    林靖忙搖頭,笑著說,只是天熱了,沒什麼其他的。

    聽了這個,白瑞忙張羅著要讓前頭去請位老供奉來。林靖忙阻止了,天熱而以,一點兒不妨。白瑞再勸了兩句,看林靖只是不肯,才罷了,回頭又數落了汪修一回。

    林靖因著那些聽來的話,那會兒只是暗地盯著白瑞仔細打量。可是,這種事情,看臉又看得出些什麼?白瑞神色不錯,倒是沒有那種憤世嫉俗的樣子,不過,林靖也不知道,男人遇見這種事情該是什麼樣子。

    林靖看不出來這些,倒是發現另一樁事情,白瑞如此瞪汪修數落汪修,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白瑞對林靖還是親近的,也很體貼照顧,就像才剛那樣,只是對汪修這樣,林靖說不上那是一種什麼味道。不過瞬間,又讓林靖壓下去了,二人一起逃亡,甘苦與共,自然是比旁人更親近些。

    心中藏著事情,勉強坐了一會兒,林靖就告辭了。因她神色有些欠安,白瑞只當她身上不爽,也體貼地沒有留人。

    林靖回房,才進內間梳洗,就聽到金錚已經到了外間,忙忙地加快了手上,出去就見金錚正站著等著,不由笑道:“怎麼不坐著?”

    金錚沒做答,只是有些抱怨道:“外頭熱得很,才休上這麼一天,不在家鬆散鬆散,偏要頂住大日頭來回跑。”邊說著,便細細打量著,“可有熱壞了?”

    林靖笑著搖了搖頭,“我又不是雪人,又是坐著車,車上還有冰盆,怎麼就熱得壞?”

    金錚卻叫上勁兒了,“你本就比別人穿得多了些。可那冰盆子,其實你也原不該用。如今只是勉強罷了。”只是才說了這樣一句,金錚就收口了。

    天熱對林靖來說確實更加難挨,本想趁著休沐讓林靖解了那些勞什子,可林靖說了,怕這鬆散了一日卻要吃幾日苦頭。

    至於那冰盆子,前兩日林靖小日子,因貪著用冰,痛得面色發白。金錚沒經過這個,嚇得顧不得穿幫就要去綁個大夫蒙眼帶過來。雖然後來被林靖給攔住了,卻也記住了這些忌諱,後面又不顧顏面,偷偷在外頭尋個大夫討教了,只想著回頭怎麼管著林靖。

    只是,這些卻做不得口頭說,生怕林靖羞惱。

    這會兒金錚住了口,停了停,卻問道:“有什麼事情?”

    林靖知道金錚其實很心細,只是,這事情,倒不是林靖想要瞞著,不過是一時不知怎麼開口,放在現代,一個小姑娘也不見得可以跟男朋友說她男性朋友那方面的事情。

    斟酌了半天,林靖卻問了一句:“若一個男子,無後代成嗣,心中會是怎麼個滋味?”

    金錚看著林靖,細細品了一會兒,笑道:“我有兒子了。”

    林靖有些愕然,金錚說這個做什麼?

    金錚此時已經欺身過來,輕輕在她臉上印了一下,“還是說,你還想替我再生一個?”

    金錚又低低地笑了,還不等林靖作何反應,再次在林靖臉上印了一下,“我很喜歡,只是這事情現在急不得。”

    隨著那一下一下,林靖的臉猛地就熱了起來。像是要細細感覺唇下漸漸升騰起來的熱燙,金錚就這麼貼著林靖,慢慢的用唇撫摸著頰邊耳鬢。原本只是一句戲話,這會兒卻真切地盼望起來了。

    再一個也不夠,還要好幾個!或許,將來,帶著林靖一起去西邊兒,在自己的屬地?

    西寧王府,正院內,正房外頭,婉兒姑娘正蹙眉站著,對著身邊的一個婆子輕聲問道,“姑媽今兒個是怎麼了?”

    那婆子笑著應道:“姑娘真是心細。王妃昨兒個未曾安歇好。老奴一定把姑娘的孝心跟王妃說。姑娘還請先回去吧,等回頭王妃定會讓人找姑娘過來說說話的。”

    婆子卻不能說,王妃昨兒個接到了西邊的信,一夜翻騰著沒怎麼安睡,今兒個說了,誰也不見。

    婉兒忙笑著對婆子道,“不敢有勞嬤嬤。”嘴上說著不敢,身邊丫鬟的手卻沒有閑著,一個荷包已經塞了過去。

    婉兒見那婆子收了起來,才繼續說到:“那我就先回去了,等著嬤嬤的消息。”

    正屋內,王妃靠在床榻上頭,並未梳妝,跟往日那雍容華貴判若兩人,手上撕扯著絹帕,心中只在發狠。

    這些日子,她做了不少事情,現在卻無任何進展。自己傳言也好,請人做客也好,等等等等,那小崽子就當不知道,倒讓她有點兒在唱獨角戲的感覺,而原本想要借重的天家之言,除了第一次,皇上把金錚狠狠罰了,後面就再也不曾說過他什麼。

    這些生生讓她覺著沒處下手,可昨天,又接到西邊的信兒,她不在的這些日子,王爺,竟然很是看重一個小賤/人,竟然讓她日夜服侍,還進了書房!

    一接到這個信兒,就讓她心裡抓撓得慌!

    王爺的寵愛看重,是她安身立命之所在。就連她的兒子,也因此成了王爺的愛子,在沒有那嫡長一點兒的餘地。所以,她得回去?

    不對,她是王妃,她的兒子也是嫡子,有個把小賤/人,還能把這些都推到了?就算立時要生兒子,也得等個十個月。而,自己兒子的前程,可是差不得一點兒的,現在正在要緊關頭,怎麼能回去?

    只有她兒子能成了這王府日後的主人,將來的西寧郡王,自己才能真正立於不敗。至於其他的,好像都可以等一等?

    王妃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足足翻騰了一夜,就便是現在,也沒有狠下心拿定了主意。

    終究,對於未來的預期,打跑了心中的嫉妒,西寧王妃咬咬牙,決定繼續留下來。至於那個小/賤/人,有的是辦法收拾他!

    王妃打定了主意,亨了一聲,就要揚聲要人進來服侍她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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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14莫名之物

    西寧王妃正要讓人進來服侍她梳洗,就聽見外頭婆子報,西邊兒又有東西送過來了。

    昨兒個才有信送過來,今兒個怎麼又有東西了?王妃皺了皺眉,讓人進來。

    外頭的人應了聲,進來後躬身施禮,然後把一個包裹舉托過頭。

    王妃眯眼看了一下,道聲拿過來,那婆子就把那東西放在了榻子邊的矮幾上,自己卻是快手快腳的扶娘娘起身。

    王妃起身,打量了這包裹一眼,示意身前人把包袱皮打開。三下兩下間,一個木頭匣子就顯露了出來。

    王妃咦了一聲,就讓人把那匣子拿到眼前。

    仔細看看,不過是一個貧賤的東西,上頭貼著封條,怎麼就送過來了?

    “打開!”王妃也不想多費腦子,直接就想看看裡頭到底裝的是什麼。

    “是!”那婆子應了,也是檢驗了下封條,才輕輕扯了,輕輕打開,並不敢往裡頭位看,就雙手捧到了王妃跟前。

    王妃往匣子裡頭一看,驚叫出聲,“這是什麼東西?”

    原來,匣子裡頭無它物,只是一小撮黑亮的毛髮之物。

    那捧匣子的聽了娘娘這驚叫,也顧不得別的,抬頭一看,也是嚇了一跳,怎麼就有這樣的東西?

    “送來的人呢?可有別的話?”王妃心中驚懼,只是瞬間就沉住了氣。

    “還在呢。是舅老爺家的人,就是昨天送信的小子。”那婆子怕擔著什麼,忙嘰裡咕嚕都到了出來,“昨兒送完信打發他回去了,沒成想今兒個又過來了,老奴多嘴問了句,說是才出城,就碰上了西邊府裡往這兒送東西的。只是那人貪涼壞了肚子,手中東西又急,怕耽誤事情。就把東西教他先送過來,那人隨後就到。王妃娘娘,您看,要不去找找?”

    王妃點點頭,只是,心裡也有些明白了,只怕是有人假手了。這樣一想,不由對這撮東西更是懷疑。昨兒才得信王爺有新寵,難道是?

    “你看看這是什麼東西!”王妃按捺住心跳,若是那賤/人的頭髮。說明什麼?是表示踐/人已除。還是說這東西是那踐/人不要臉給王爺的。抑或是栽贓陷害?

    王妃心急,催促著。那婆子也是害怕,只是主子有令,不得不從。抖著手拿住那撮毛,小心的拿到跟前細細的瞧了,好一會兒才道:“老奴愚昧,實在是認不住,只是這東西不太像女人的頭髮,比女子頭髮硬許多。”

    硬?那自然不可能是那賤/人頭上的騷/毛了。只是,這到底是什麼,又為何送到自己跟前?

    王妃忽然短促地驚呼了一聲,馬上又忍住。憎惡地瞪著那小撮東西,乾巴巴地說道:“拿走!燒了,快快!”

    那婆子驚跳了起來,連聲應著,連那匣子包袱都顧不得。這就急著要出去。只是剛到了門邊上,就又聽見王妃喚她回去。她期期艾艾地蹭了回來,半天沒聽見動靜,才小心的抬了下頭,卻又馬上嚇得低了下去,王妃娘娘那眼神,實在是滲人。

    把這個東西燒了就行了嗎?不,不行!既然這人能送第一回,那自然就能送第二回!所以當前之計,就是要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王妃死盯著這東西,眼睛一眨不眨,人已經從剛才的驚懼中稍稍鎮定下來。半天,才吩咐道:“再細細盤問一下,使人去找人,找那原本送東西的。至於這東西,”王妃頓了頓,眯了眯眼,抬眼看著那婆子,那眼神就如同冬眠才醒的蛇正瞪著一隻青蛙,輕聲道,“你替我好好收著,它在,你一家老小在。再去想法子叫人辨識了來,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

    那婆子抖著聲應了,見娘娘揮手,忙就要退出去,卻又聽到娘娘叫道她回來,只覺得腳都軟得沒有力氣,娘娘這又是幹什麼?

    婆子壯著膽抬頭看了看,只見娘娘指了指,才發現原來是拉了東西,這才回轉過來,抖著手把那黑毛放在匣子裡,包裹好,捧著東西腳上打著飄兒得出去了。

    王妃心中也是忐忑著,強忍住心慌,又找人進來,顧不得梳洗,就讓一心腹往西邊去探消息。

    王妃原本昨兒個沒歇好,先前想著勉力起身,只是出了這樣的事情,一時間,就又不自在了,就又窩著等著外頭的回話。心裡,一樣樣一件件的盤算著,可又不知道這事情從何而起,又奔何而去。

    就這麼忙了一陣,前頭審那小子的人回來稟報,那小子並不知道什麼,真是遇見了府裡的人,得了人三百錢,才替人跑這麼回的。

    而出去尋人的,到現在還未回來。

    落了人算計了,這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了,只是,是誰?西邊那些賤/人,還是京中的小兔崽子?

    都有可能,只是,也都無處可查,如今,也就落在那撮東西上頭了。

    王妃這兒因這突然的幾件事情,讓原本就壓著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起來。

    婉兒從王妃那兒出來,並沒有如往日那樣直接回自己住處,而是在王府花園裡散起了步。

    王府裡本就鬱鬱蔥蔥,雖值盛夏,可這暑氣卻被這滿眼的枝繁葉茂遮擋著,再加上這傍晚的涼風,倒是有股子爽氣。園子裡,三步一轉,五步一繞,各色花卉像是並不據這熱天,竭力伸展吐豔。

    婉兒眼望著這似錦的繁花,卻是想著那屋軒高巍,威厚氣凝,這就是王府,哪兒都比不上。所以,她不甘心只是成為一個客人,借著別人的光稍住幾日,還要像僕婦一樣小心服侍著。她,要做這兒的女主人!

    昨兒個西邊來信,婉兒怎麼會不知道?那送信的,就是她家裡的,而信中的內容她也知道——本來就是她爹爹寫的,這樣看來,王妃有可能是亂了陣腳。這樣看來,很可能就指望不上了。她要早做準備才是。

    婉兒隨意的看著,腳步散漫,迎面碰上了個灑掃的婆子。那婆子見姑娘路過,忙低首行禮。

    “免了。”婉兒看也不看得往前走過去,錯身,走遠。只這樣,那婆子就被塞上了一封信。等出園子,自然會把這信送到京裡的人手上。

    她得想法子見上世子。她知道,因為她是王妃的侄女,世子不耐煩她,甚至根本是厭惡她。她得當面跟世子剖白了才好,得讓世子明白,她並不跟王妃一路。

    隔了兩日,林靖下衙匆匆回府。今兒個家裡將有客人,方鷗將來府裡。

    方鷗將去直隸趕考,打算這幾日就上路。天氣熱,只能兩頭趕路,白日歇息,這樣一來,路上時間就花費多了。林靖知道這樣行路必然難受,可若是等過了這暑熱蒸人的時候再出發,那日子就有些趕,萬一有個什麼差池耽誤了就不好了。

    方鷗要上路,自然是要向林府拜別,林靖今兒個就是給他餞行,順便也有東西給他。那時昨兒個晚上紫鵑送過來的,就大方地攤在炕桌上一件件細點給林靖看,人丹、十滴水、金瘡藥等等零零總總做了一包,除此之外並無它物,哪怕那藥名合著主治、用法,都是小丫鬟們寫的。

    林靖看了回,笑了,黛玉既表示了上心,卻又依足了規矩。看著這樣的林妹妹,想來日後可以放心了。

    林靖正記著趕,倒是沒怎麼留心身周,然後一拐彎,還真得勁兒,馬頭就跟人撞上了。

    林靖忙下馬,指使隨從快去看看對面迎面撞上的這人怎麼樣,是不是要喊大夫,快快把人扶起來。

    長隨錢強忙去扶人,等把人扶住站穩,卻不想就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那人還一邊罵罵咧咧的,說什麼老子讓那你怎麼就怎麼樣,今兒個可不能白白被人撞了一回的。

    林靖本是對人有歉疚的,總是因為自己沒看路才讓人摔倒的。只是這會兒看著錢強挨了罵遭了打,倒把林靖的歉疚給摸下去了不少。

    林靖皺了皺眉,也不繞彎子,對著那人道:“那你待打算如何?說個法子出來吧。”

    沒想到林靖一開口,那人就猛地住聲了,這會兒丟開手裡拉扯著的錢強,扭過頭來看林靖。然後,這人就跟看到親媽死了似的,滿臉苦相,對著林靖深深一躬,嘴裡喊著,“林大人,沒想到是您,真是多有得罪,還請林大人原諒小子胡說八道。”說著,就開始往外倒那不要錢的奉承道歉等等等等。

    林靖聽著這些諂媚的話,真是膩煩,微微皺了皺眉,“敢問這位先生怎麼稱呼,跟在下是認識的?”一邊問,一邊心裡嘀咕。

    那人聽林靖如此說,忙點頭哈腰到:“是是。在下認識林大人,大人也該認識我,前些日子才剛見過呢。大人許是忘記了?啊,也是也是,大人貴人事多,難免的難免的。既然如此……”那人頓了頓,整理了下衣裳,對著林靖兜頭就是一拜,開始自報家門了。

    林靖聽得迷迷糊糊的,好半天才聽明白。聽那人的潛臺詞,林靖應該是見過他,只是林靖無論如何想不起來這是哪裡的事情。

☆、正文 415妹婿手段

    “下官馬獲峙,見過林大人。”

    馬獲峙?林靖還真沒聽說過。這人前倨後恭,林靖心中很不喜,只是自己有錯在先,撞了人,還好沒把人撞壞,現在這人這般恭敬,身在官場,林靖深知也不好太直白了,只能點點頭,禮貌一句,“有禮了。”

    那馬獲峙見林靖有禮,才剛忐忑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又是一通好話,話裡話外的透著交情。林靖雖聽著有些納悶,只是這會兒也不想跟這人歪纏,只是淡笑地點了點頭,等這人喘氣的功夫,才道:“林某有要事,先行一步。才剛撞了馬大人那一下,若有甚病痛,可找林靖。”

    “啊,不敢不敢,下官好得很好得很。才剛得罪這位管家,改日定當賠禮,林大人有要事,那就先請,請!”馬獲峙相當識趣,連對著錢強也說了句好話,又是行禮恭送,林靖再不耐煩,也只能回禮才走。

    林靖一路行去,只是這回因有了前車之鑒,倒是注意上了許多。眼看著就要到府門了,就聽那罄兒“啊”地大叫了一聲,聲音突兀,害得林靖手上一緊,扯緊了韁繩把馬脖子給拽住了,幸好林靖這馬溫順,現在速度又不快,並沒有作人立狀,不然,非得把林靖給掀下來。

    邊上余望錢強等手疾即刻把馬穩住,見主子無礙,餘望火大地沖著罄兒呵斥道,“鬼叫什麼?主子若是驚了馬,活剝了你的皮都不夠罰的。”

    罄兒性格一向跳脫,所以有時確實有些把不住,只是為人機靈,忠心護主,還會給林靖解悶,所以林靖往日並不太拘束他,是以也更慣得他了。

    這會兒罄兒臉漲得通紅。低頭向林靖請罪求罰。林靖揮了揮手,“行了,這會兒在外頭,收斂些。回去自己去林來康那兒去。”說著示意繼續前行。

    只是走了會兒,林靖眼睛一瞟,就見罄兒臉上有些糾結,嘴巴努動著,要說不說的,不由一皺眉頭,只是看了看路上兩旁。沒再說什麼。

    到了府中,林靖這會兒也沒功夫跟罄兒多說什麼,傳水沐浴,才換上乾淨透爽的常服,就有人報未來的姑爺,方大公子來了。

    這回,林靖並沒有讓人在偏廳等地,直接就讓把人帶到園子裡。

    林靖這府是從金錚那兒接手的,雖然並不是十分浩大。但勝在精緻,哪怕是一個小巧騰挪,也有風景。這會兒方鷗雖然因為這毛腳的身份還有所拘謹,但步步行來。還是看了個飽,心中也暗自感慨,想拿林靖不過是比自己還小些月份,如今已是如此這般。不由生出股不服輸的氣性來。

    林靖倒未料到如此,只不過是園子裡涼爽,等會兒到坐的幾個歲數都不大。不用那麼嚴肅的非得在廳裡坐著。

    這會兒,林靖跟金錚都在園子裡山石上個一個翼亭裡坐著呢,這翼亭盤踞著山石半腰一則突起,倒真的符合了這個翼字,亭上石簷刻著“聽風”二字,卻是林靖後加上去的。

    金錚這會兒半閉著眼,陣陣涼風從臉上拂過,仿佛真如這風在耳際輕喃,“好一個聽風。”睜開眼,金錚拉著林靖的手道。

    林靖倒是有些羞赧,這兩字算不上多好,只是她知道,因為是她說的罷了。

    金錚正再要說些什麼,就看見那方鷗在下人的帶引下已經到了山石腳下,遂趕忙放開了林靖的手。林靖挑了挑眉,並沒有說什麼。

    等方鷗上來,才給林靖見過禮,林靖就一指金錚,道:“這位是我的密友,姓金名錚。”態度隨和神情親昵,看上去,並不避諱。

    林靖早已拿定主意,金錚在她府裡,只有他不願意見外人,並沒有他要避著人的道理。況方鷗將是她的妹夫,林靖自然是要坦然的。

    方鷗到底修行不夠,臉上已經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忙向金錚行禮,“在下方鷗,見過世子殿下。”

    金錚因林靖如此,心中正甜蜜著呢,況有林靖在,怎會還會端著一副冷心冷臉的樣子,也微微笑了笑,點頭道:“無需如此客套,我年長,就居兄吧。”

    方鷗還是有些回不過神來,也有些不太敢,林靖哈哈一笑,解圍道,“在我這兒,你就稱他金兄吧。”

    那方鷗口中稱是,只是到底沒有叫出來。

    林靖也不勉強,只是讓人入座,先茶後酒,閒話起來,有說這一路行走當心,有說那兒不好走,也有說考前靜心等話。其間,林靖態度坦蕩,方鷗也漸漸放開了。

    上了幾回菜,加了幾回酒,林靖看著方鷗,忽然笑著問道:“前兩日,聽說貴表弟府上出了點故事?”

    方鷗聽了這個,忙放下手中的筷子,道:“讓大哥見笑了。表弟人還不錯,只是有些人不風流枉少年罷了。”

    林靖抬眼一笑,並不說說什麼話,只是尾音向上像是反問般的“哦?”了一下。

    見林靖如此,這方鷗忽然一擊掌,像是明白過來了,“人,各不相同的。”暗示著自己並不會那樣。

    林靖這是才不跟他打啞謎,“這且日後再看吧,反正……”林靖故意頓了頓,等方鷗恭敬德言了聲是,林靖才繼續道:“我說這個,倒是想贊一聲,你好本事!”

    林靖說到這個,方鷗臉色也有些變了。

    林靖說的這個貴表弟,就是那日看到的保甯侯次子,王子騰的女婿,萬城萬守拙。這話,還得從那日說起。

    那日,原本被方家二房的方鵠看中的那個賣唱女,最後倒在了萬城的懷裡。萬城也就笑納了。只是這樣的女子,身份不乾淨,萬城也就沒帶入侯府,而是置在外頭成了個外宅。

    可前兩日,這萬城的嫡妻,王子騰的姑娘王氏就帶著家奴把那個外宅給抄了。王家姑奶奶的手腕還是比較能耐的,給了那女子三條路選,一是壓入大監之她個淫/賤之罪,無媒無聘無納妾文書跟人苟合,自然是可治這罪,若說是女表子,卻又沒有官府發的執照,那就是私/娼,更是能治這個罪;二是簽下賣身文書成了奴才;三就是給她點兒銀子滾蛋,在不許出現在京城,若是讓人再見了她就捆進牢獄。

    第一條自然是不肯得,而第二條,那女子見奶奶如此厲害,賣身為奴說不定轉身又給賣到骯髒地裡去了,當然是只能走第三條路了。

    原本王氏輕輕巧巧的解決了這事情,該是悄無聲息的,可沒想到還沒過夜就讓人宣揚得沸沸揚揚的,又因為她娘家堂姐,榮國府的璉二奶奶也曾消滅過外室,一時間這王家女轉抄外室的“美名”就宣揚開了。

    有好事者又仔細打聽了,就又翻出更多的說嘴兒趣事,說是那賣場女是方鵠萬城同時看上的,還有鄰居作證,說是方鵠也去過那外宅,有好多次,那萬城根本就不在,於是,這萬城的頭上就有些綠油油的了。

    這事情一出來,方鵠萬城都不出來走動了。

    只是,林靖還知道,這方鵠本來跟萬城挺要好的,這事情一出來,這兩人就掰了,應該說是萬城單方面對方鵠咬牙切齒的了。據說,連保甯侯夫人方氏都跟方家二嬸謝氏起了隔閡。有奴僕透露,那是因為方家二嬸把萬城外宅的事情告訴了萬二奶奶王氏,才有了王氏抄外宅一事,而謝氏卻沒有告訴侯夫人方氏這個方家姑太太。

    林靖聽了這個故事,覺得這事情並不想看起來這麼簡單,方鷗那日做的,只是為了讓萬城得個女子,搶了方鵠的喜好?看看如今的結果,方鵠萬城掰了,對誰有利?方氏對方家二房有了意見,又是對誰有利?明年,方鷗成親後,可是要分家的。這會兒,就出了這麼些事情!

    林靖看著方鷗臉色變了幾遍,也不言語,就這麼笑嘻嘻的看著。

    那方鷗忽然一攤手,長歎一聲,“沒想到大哥眼神這麼好。”這就是承認了。

    林靖依舊笑嘻嘻的看著,並不接話。那方鷗也是個明白人,既然已經承認了,就把裡頭的事情吐露了個乾淨,他是設了個局,但也不敢保證能成。

    方鵠雖然有些好色但也不會真那麼糊塗,其實並沒有如何。只是因為他先對那女子動了心思還派了人下去說和,這就能讓方鷗抓住了。先是買通了個婆子把外宅的事情給二嬸謝氏說了,又假說方鵠的心思,提點著拷問方鵠那隨從。然後借著謝氏擔心方鵠真犯糊塗的心情,讓人提點她去跟王氏說破那宅子的事情,只要那宅子不在了,方鵠也就沒有犯糊塗的地方了。然後,自然是放消息借人口以訛傳訛。

    林靖雖然早就猜到,只是這會兒聽方鷗說來,心裡還是翻騰的,方鷗才多大?跟自己這身子差不多。自己那是因位新瓶裝老酒,可方鷗呢?選這樣的妹婿,真的大丈夫?只是這方鷗若沒本事,也沒法長這麼大,日後還能護著妻兒。

    林靖面上不顯,只是笑著把這件事帶過了。而方鷗卻因為袒露了這些秘密,態度上卻跟林靖這個舅兄更親近了。

☆、正文 416漸漸清晰

    好容易宴罷送客,林靖又讓人把黛玉準備的東西拿了出來,說是府裡給準備的,雖知道方鷗定有更好的,不過,總是份心意,讓他不要嫌棄。

    話說得簡單,聰明人一聽就知道內中意思,方鷗也就謝著接過去了。不過,林靖見著發現這人的手有些細微的顫抖,再一瞧,連眼窩子也有點兒紅了,心中不由一歎,也是個缺愛的孩子。因見他這樣,林靖才剛興起的不確定心思,又淡了幾分,望他日後還能記著此刻的心情吧。

    金錚今兒個大概是高興,稍微喝多了些,林靖忙打發他先去躺著。金錚喝了醒酒湯,又張開嘴,讓林靖把塊醒酒石給他壓在舌根下頭,卻不肯躺下來,只是靠著榻上,拉著林靖,呵呵的笑個不停,一副傻樣,哪兒還有往日的一絲的精明?

    林靖沒法兒,只能坐在他身邊陪著,用空著的那只手一下一下的輕拍著。慢慢的,金錚也不笑了,整個人往她這兒一滾,把頭埋在她懷裡,酒後熱燙的臉貼得她緊緊的,而後,隨著那輕輕的一拍一拍,這傻人的鼻息漸漸悠長起來。

    等林靖脫身已近亥時。

    夜色深沉了,天地間整個白日的熱喧,這會兒也已經沉澱下來。林靖站在屋外院子裡頭,像是融入了這靜逸沉澱,靜靜地聽著草蟲的唧唧,只等心腔中的雜囂也像是隨著呼吸吐露一淨,才轉身走向了書房。

    書房外頭,罄兒早就站在那兒,此時的他規矩著呢,大爺沒說話,他就如木頭樁子似的一動不動。主子路過他身邊,眼睛都不帶掃他一眼。他也只是低著頭,再沒往日的滿嘴的討饒。只等書房裡頭主子的一聲“進來”。他才偷偷松了口氣。

    林靖看著下頭老老實實的罄兒,“說吧。”

    這一句,像是開啟了木頭人身上的機關,罄兒瞬間就活了過來,“哎!大爺,今兒個那位馬大人,您還真是見過。只是,那日您沒搭理那人。”

    白日裡那事,罄兒十分看不上那位馬大人,聽著馬大人那口口聲聲的跟主子套交情。他心裡就在琢磨著,到底是哪兒跟這位馬大人油牽連了,這想啊想啊,還真給他想起來了,才叫了出來。

    林靖嗯了一聲,示意罄兒說明白,這罄兒本來就是過來交待這事情的,得了主子的點頭,馬上就開始往外倒了。“主子,您還記不記得那日,您去百草堂?”說到這個,罄兒不由緊張地咽了咽唾沫。

    他跟著主子。那日的那些話,他自然也是聽見了,也如同被雷劈了似的。只是他到底是做下人的,還得分出精神來看這主子。

    那日實在是太心慌了。又著緊著主子,所以對那位馬大人並沒什麼印象,不過看還是看見的。所以今兒個使勁想使勁想。也虧得他記性好,還真是想到了。

    “百草堂?”林靖皺了皺眉,沉吟了一下,“你去打聽一下,那人是在哪兒當差。”遲疑了下,終究還是說了,“跟百草堂又是怎麼個交情。”

    才說了這個事情,第二天,林靖就又接到汪修的信了。那日林靖臉上不好,坐了會兒就走了。所以那次也就沒有好好說上話。這次,汪修出面請林靖一聚,還請林靖連金錚一起給請了。信上說得好,說是以前一直說是要請林靖吃酒,只是每次都沒成,這回,就讓林靖賞他一個面子,完了這心願。

    如此小事,竟然上升到心願這話了,林靖看著都笑了,回信就應了。於是這汪修高高興興地選了日子選了酒樓。

    這回,汪修選的地方是京郊某山坳的一處私園子,在那私園子裡包了處水榭。那私園子原是前朝的一位王爺的消閒山莊,後來幾經轉手,成了如今這樣個去處。園子景致不錯,那一處處的亭臺樓閣,就成了一處處迎客的地方,又雅致又私密,頗有林靖上一世花園會所的味道,只是比那個更精緻一些。

    林靖聽說汪修約了那個地方,心中點頭,景致好還是其次,因白瑞是那樣的,金錚又過招眼,還真是那樣的地方才更合意一些。

    金錚一時也來了興致,又是體諒林靖,那園子花木繁多又是山裡定比京裡爽快些,想著趁早涼快,不若早些出發,省得路上很曬。

    所以,金錚林靖到了那兒,才巳正。那莊園的掌櫃也不覺著稀奇,一向是有客人早到在其中遊園的。

    兩人一路賞玩,慢慢到了那處水榭,讓人退開,自己兩人就選了個臨水的敞軒,靠坐在那欄杆座上,憑著風,看看池中荷葉田田荷花亭立,喂喂水下的錦鯉,煞是愜意。

    林靖這會兒心中舒爽,不由就笑得多起來,手中掐著一點點兒的糕點逗著那幾條貪吃的肥魚,看著那魚爭先恐後只知道吃不知道怕人,笑著說不如撈兩條宰了吃吃看,又說這兒不錯,該把睿哥兒帶來玩。

    正說著熱鬧,這敞軒裡就進來一個人,林靖回頭一看,吃驚地挑了挑眉。

    只見這進來的人,身量不高,眉目如畫,頭上束著發冠,一身月白錦緞長衫,身上也沒許多零碎,只在腰間別著荷包,腰帶上系著壓袍角的玉佩。

    這一身打扮,跟林靖實在是相似!

    這還算不了什麼,那些收斂的世家公子也常作如此,只是,這人雖一身男裝,卻沒有掩去胸前的隆起。

    這是個女子,一個漂亮的女子。只是,怎麼會有個女子?難道這兒還提供這種特別的服務?

    林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金錚一聲怒斥,“出去!”

    林靖一轉頭,就見身邊的金錚滿面陰沉,怒目瞪著眼前的那女子。

    而這突然闖入的女子也是個倔強的,身子因那一聲吼而簌簌發抖,仔細看,眼中已經是含著水,只是還是挺立在那兒,就是不出去,也不讓眼中的淚輕易滴下來。

    原本的愜意就這麼被破壞了,而此時此刻,京中西寧王府裡,也是兵荒馬亂的。

    因著那個詭異的木盒子以及那撮毛髮之物,王妃這兒的氣氛是壓抑了許多,人人都緊張了起來。

    那送信的婆子也叫苦不迭,弄了個這樣的東西在身上,不敢丟不敢藏,有時時擔心被當成替死鬼推出去,沒幾天,這人就生生地瘦了幾圈。

    只是這東西到底是什麼?王妃說是使人辨認,可哪有那麼容易?那婆子易裝出去,偷偷拿了兩根那黑毛去找了個修面的,在那人仔細辨認下,總算是讓那婆子稍微安了點兒心。

    因為,那東西,不是男人的頭髮。

    得知這個時,那婆子激動得差點兒哭了,總算是不用擔心王妃娘娘被人陷害那什麼了。

    消息傳到娘娘那裡,那一貫端著的王妃娘娘竟然沒有忍得住,哈哈的大笑起來。

    只是,這笑,也就到這兒了。因為接下來,再無一絲的進展,那個鬧肚子的送信人,就跟冰化了水似的不見了,不,冰化了水,還有水在,水變成水蒸氣,還看得出白騰騰的。這人,簡直就像不存在似的。其實,知道有這個人的,也就那麼一個人,興許是那人瞎編的呢?於是,這嚴加盤問,就升級成了嚴加拷問。可任怎麼盤問拷問,就沒得一點點有用的。這下,娘娘當然笑不出來了。

    今日,還是一籌莫展呢,王妃就聽見人報,說是西邊家裡使人送信來了。

    還送信?王妃娘娘咬牙切齒地說著讓人進來說話。而那傳話的婆子卻偷偷松了口氣。

    按以往正確的節奏,應該是安排人先帶人去洗臉什麼的,而那信因該由他轉交的。只是現在,還有誰敢這樣?那婆子索性就把人給帶來了,讓那人自己說。現在看來,還真給她料到了。

    那送信的不知道原委,這回進來,恭敬的磕了頭,才從懷裡把信取出來高舉過頭頂。

    王妃使人接過那信,卻並不急著先在就拆開看,而是跟那個送信的人聊起家常來了,什麼幾歲,從哪裡來,現在在府裡當什麼差,等等等等。

    而後,又像是不經意的問著,在他之前那送信的可曾回到西邊王府?

    那送信的迷惑了,怎麼就沒聽說過這件事情呢?

    王妃見這樣子,知道這人是沒有說謊,這也更進一步說明王妃現在在人算計之中。

    只是這人一問三不知,王妃也是失去了打聽的意思,就把眼睛落在了手中的信上頭。

    王妃展開信,先是一目十行,然後才放慢,細細看了起來。

    這一看,王妃娘娘忽然驚跳了起來,連聲叫著要回西邊去,讓人快點兒收拾了細軟就要出去了。

    正在亂哄哄的呢,忽然間,王妃娘娘又像是想起什麼來了,讓人忙去找福婆子出來說話。這福婆子也就是那個收這那木頭匣子的人。

    邊上僕婦聽了,有一個忙應承說是的出去了。只是這人才走,王妃就坐不住了,隨後忽然一拍額頭,自己怎麼就忘了呢,忙叫身邊人:“你去跟福婆子說,把那東西拿給馬房養馬的人看去!”

    (ps:因三次元的忙碌,好茶沒有及時紅樓強拆辦工作日志,十分對不起,感謝許許多多給本辦公室的支持的朋友,感謝你們的粉票、、、打賞、評價、留言等等,謝謝!

    同時,恭喜珊瑚蟲某童鞋的升級!沒有第一時間恭喜,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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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17對你負責

    原來是這樣嗎?王妃心驚膽顫的想著,也不顧那平日家王妃貴勳的儀態,只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的兜著圈子,步履急促,使得環佩叮噹,哪有往日裡什麼行不動聲的說法了,也更趁得屋子裡的寂靜,連呼吸聲,好像也只有王妃她自己那聲聲的鼻息簇簇。

    “還沒有來嗎?福婆子呢?”王妃的聲音更是暴躁,只是那有人敢搭腔?正當王妃要大發雷霆,就聽見外頭福婆子的聲音傳了進來,屋內人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皇天菩薩!

    “進來!”王妃不等外頭求見的話說完,就大聲地叫道。

    眼見那婆子如滾一般進來,王妃只瞪著她,眼睛紅紅的,如沖了血一般,那婆子腳下一軟跪下,連聲音一下子都找不到了,用足的力氣,才勉強點了點頭。

    這看似勉強的點頭,如同一記猛擊,擊斷了王妃身上那根強撐著的骨頭,讓她猛地癱坐了下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王妃喃喃的,心中卻生出了無限的恐怖。

    先頭那封信,確實是西邊府裡送過來的,說的是一件可大可小,卻又讓人無比慶倖的事情:

    那一日,府中二爺,王妃的親身兒子要去騎馬。可不知怎麼的,就在二爺讓人把自己的愛馬牽出來,那畜牲就如瘋了般的躥了出去,最後還活活撞死在府裡的假山石子上。若是二爺騎在上頭,那簡直不敢想!二爺好像也被這血淋淋的事情嚇住了,當夜就發熱了,好再請醫及時。

    王妃一看到那信,當下就急了,兒子如何了,這信在路上走了幾日,那邊可有好全了。接著。王妃就想著,這馬好好的怎麼就會瘋了?說不準,就是有人動手!

    這樣一下,不由就想到兒子的那匹馬,兒子那匹愛馬是王爺費了心思替他找來的,兒子愛惜無比,取名為踏雪,只因為那匹烏椎馬通身漆黑,偏四蹄是白色的。

    黑的,黑的……王妃醍醐灌頂。忽然就想起那撮黑毛來,難道那毛髮,竟然就是那馬上的?

    若是真那樣,那馬早幾日就被人動了手腳!兒子貼身心愛之物,就這樣輕易被人得手了。而且,這麼些日子還就沒人發現,只等出了事情,還不知道原委,直知道慶倖?那該是慶倖的嗎?

    這回雖然是慶倖沒出了事情。可兒子周身所處的不安,怎麼說得上慶倖?

    不敢抱有太大希望,可還是讓福婆子去找馬房那兒確認,那撮子東西。是不是馬身上的。

    可現在,這一點點的希望,也給掐了。

    王妃想著兒子身邊不知所在的危險,心就涼了。只恨不得回去好好的盤查。只是,等自己回到西邊,黃花菜都涼了吧?

    是誰?是誰!

    金錚!一定是他!除了他。還能有誰?府裡雖然還有些踐/人,只是這些年來,自己把持得好,連個庶子都沒有長大,那些踐/人,就算算計了自己的兒子,又有何用,況且如今的世子,可不是自己兒子。

    所以,除了金錚,再沒別人!

    王妃忽然生出一股憤怒,如今世子已經給了這小兔崽子,怎麼還要來算計自己的兒子?一定要告訴王爺,讓王爺想法子!

    只是,下一刻,一絲苦笑爬上了王妃的嘴角。若是王爺能想出法子,自己這會兒怎麼會耗在這兒?又怎麼會想著舍了個侄女兒繞那麼大的圈子?

    這一刻,王妃忽然明白,那才不是什麼慶倖呢,那是金錚的警告,那是金錚的炫耀和嘲笑!

    兒子沒有出事,那是因為金錚那兔崽子根本沒把自己兒子這條命放在眼裡。所以,才這麼早早的就把那馬毛送到自己手中。

    而自己留在京中,總總動作,已經讓那兔崽子煩了,這是告訴自己,若再不識相,下一回,就不是一撮馬毛,一匹死馬了。

    只是,自己怎麼能如了他的願?憑什麼?在西邊跟著王爺受苦的是自己的兒子,而這兔崽子在京中吃喝玩樂,受著聖上的榮寵?

    王妃坐在那兒一動都不動,怎麼想怎麼不甘,只是,若不回去,又著實擔心兒子。

    罷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更何況,王爺康健著呢,哪怕再個二三十年,都說不得呢。

    “去把婉兒找來。”王妃聲音嘶啞得要命,終於做了抉擇,只是侄女那兒還得好好說說,還有好些事情要接著兄上的力道。

    身邊一婆子忙應下了,然後逃一般的出去了。

    王妃這會兒總算是冷靜了下來,只是還是沒有如往日那般,只是懶懶的靠著,一邊還左右攪盡著腦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先前出去找人的那婆子回來了,臉上顯著驚慌,心裡卻直罵,才剛自己怎麼就這麼多事,幹什麼應的那麼快!這下可好了,只求王妃娘娘別太生氣了。

    “娘娘,姑娘並不在自己屋裡。”那婆子小心的說著。

    “那就去找!”王妃正眼也不看一下抄起身邊的一個物件,也不管是什麼,就砸了過去。

    “是是,娘娘,已經找了,可是,沒找到。”那婆子都快哭了,“老奴使人查了,說是,說是,姑娘出府了。”

    “出府了?”王妃不置信的反問了一句,滿臉驚訝的看著那婆子,等了一會兒,才忽然那明白這話的意思,心中一股邪火就又冒了出來。

    這算什麼?往日那些個乖巧,原來全是裝的。自己這兒事情不順,她倒是出府了。出府幹什麼?別想用貪玩來唬弄自己,她那點兒小心思,還不夠看的。

    只是,再一想,王妃忽然笑了,原本自己心中還有點兒疙瘩,好歹是自己的侄女,總有些惻隱。現在好了,不用再想那些了,現在就敢明一套暗一套,還保不定日後如何呢,所以,自己大可那般去做,毋庸愧疚於她了。

    金錚私下做的這些,林靖並不知道,這會兒,她只是安靜的坐在那兒,看著眼前這位“女”公子,心中琢磨著,這位是誰。不過,想來是性別上天然的敏感,林靖琢磨了一下,就有點兒明白了眼前這人的身份,該不是那位傳說中的侄女吧?

    “表哥!”那公子極力忍著淚,力持鎮定地開口道:“有件事情想同表哥商量,還請表哥容我一下。”這柔花帶雨卻又兀自堅強的樣子,不得不說,確實十分吸引人。

    金錚卻是像是少了根神經,一點兒都不解風情,“好不要臉,誰是你家親戚?還是說,是這私園子裡慣常的攬客手段?恁地不堪!”

    林靖還真沒想到,金錚還能如此毒舌,攬客手段……這不是罵人嗎?

    那公子像是也沒想到金錚竟然會這樣說,臉一下子就白了,這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撲簌簌的掉了下來,如梨花滴雨,我見猶憐。

    “還不出去?沒得髒了我眼睛!”金錚卻是一點兒憐惜的心思都沒有。

    只是,那公子雖然抖了抖,卻並沒有被打倒,忽然也不看金錚的,面孔朝向林靖,一拱手,道:“林大人,您就忍心我世子表哥為您汙了名聲?”

    這下,金錚火氣是更大了,猛地站起來,“人呢,都去哪兒了!”說著,就大踏步要向那公子走過去。

    林靖原本並不想多說什麼,這會兒見金錚這樣,卻不能幹看著了,忙從後一把拉住金錚的胳膊,“別叫人,讓我來!”

    說著,林靖搶在了金錚的前頭,擋在了那姑娘跟前。

    也不知道林靖打哪兒摸出了把摺扇,在手上把玩著,嘴角一咧,掛著的歪笑,活脫脫一個紈絝樣子,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那公子,最後,停在了那女公子胸前隆起處。

    那公子再怎麼樣,被人這樣看著,都有些瑟縮了,抖著聲音,說道:“林公子,請自重。”

    “哦?”林靖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這話,不是該我說的嗎?”

    林靖哈哈笑了一下,忽然對著眼前之人道:“這給姑娘,今兒個,你這般如此,是想著給我做妾嗎?”

    “胡,胡說!”這女公子在如何堅強,聽林靖如此說,也忍不住尖叫出聲。

    “輕些個,輕些個。”林靖作勢攏了攏耳朵,“別把外頭的人都招來了,到時候,你就是不想做我妾,也沒法了。”

    “你,你!”那女公子抖著聲,一時間有些個茫然,不是說,林靖是個溫文爾雅的讀書人嗎?怎麼會如此不堪?他跟世子表哥情切深厚,不是最該護著表哥的名聲嗎?

    “我什麼?”林靖忽然覺得這也挺好玩兒的,“這裡,雖然說不上孤男寡女,倒還真是人少了些,別人看了,總是會有些說頭。若你再一個不小心,倒在我還裡,我不就得對你負責了?”林靖回過頭看了眼金錚,再轉頭對那公子笑了,不知才剛這人是不是做此打算呢?

    “我這人最遵禮法了。若這樣,一定會對你負責的。”林靖笑了,只是,這笑,在眼前這公子的眼裡,卻是帶著說不出的惡毒,讓這人的心一下子就往下掉了下去。

☆、正文 418八月桂榜

    林靖並不等眼前這人深思自己這話的意思,接著笑道:“娶妻,娶賢。按禮法,你這怕是當不得個賢字。明媒,才能正娶。像你這樣無媒,卻得讓我負責的,按禮法,我只能納你做妾吧?實在是對不住你了。”

    那公子抖著嘴,卻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反駁。

    “我原以為林公子是如松竹冬梅般的品潔志高之人,卻沒想到!”這女公子總算是抖著聲說出話來了。隨著說話,這人倒也鎮定下來,“這且不論,我只看著我表哥的情分上,也不與林公子你計較了。”

    “我只問你,我表哥與你交好,你可有為我表哥做過打算?你可有想過你們將來?難道,表哥就真能一直如此下去,把祖宗傳承扔在腦後?就算他能,你就忍心?”

    “今日我來找我表哥,原本只是想告訴我表哥,我敬重他,也體諒他,不會,一點兒都不會插手他外頭的事情,只要他想的,我總聽他的。”

    “我並沒有其他意思,還望林公子體諒,也希望林公子能體諒我表哥。”

    這位是越說越順,說到後來,竟然還偷看了林靖身後那邊,然後低頭,臉紅,一幅佳人含羞,別有風情,卻偏偏碰上了林靖。

    林靖自然是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思,“說完了?想好了嗎?要讓人進來了嗎?”

    “你這人,怎麼這般不可理喻?”

    林靖臉上帶笑,再也不跟這女子說什麼,張口就預叫。

    那公子“哎”了一聲,見林靖真不依不饒,而金錚確實不管不顧,只是笑著看著這林靖,也不知道該如何了,可時辰卻差不多了。若再耽擱下去,保不准還真成了這無賴小人的妾了,只能一跺腳,出去了。

    等人出去了,林靖這臉也沉下來了,今兒個這是鐵定被人算計了。自己是不喜歡人在屋子裡伺候,可守在外頭的人呢?

    未及多想,卻聽著外頭還真有聲音傳來。原來是白瑞汪修來了。

    白瑞是被竹榻子抬進來的,汪修就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互相見了禮。幾人坐下,汪修對跟著進來的人吩咐著上茶上酒上菜,轉頭又對著林靖金錚笑道:“今兒個,是借了你二位的光了。你們可不知道,這兒有多難定。還有定文,要不是打著請你這表弟的名頭,你這表兄,是定不肯出來的。怎麼也得出來透透氣,看看景兒吧?”最後一句。汪修卻是轉頭對白瑞說的。

    白瑞笑了笑,沒說什麼。林靖倒是在邊上點頭,“也是。”

    “看看,看看!”汪修湊在白瑞身邊嚷嚷著。“你看你林表弟都這麼說。我勸你你不聽,可你林表弟的話,你總要放在心裡的吧。”說著,就看了眼林靖。

    這話。說到後來有點子怪怪的。而林靖卻一點兒都不知的樣子,只是招手把那小二叫到身邊低低地說著話。

    白瑞瞪了眼汪修,輕聲說道:“又胡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不聽你勸了。只是這天怪熱的。懶得出來走動。等涼快下來了,你若要出來看看,只要不嫌我麻煩,我總會陪你的。”

    “我怎麼會嫌你麻煩。”汪修哈哈一笑,“這可是你說的,我得找人作證。”說著,就要找林靖見證,卻被白瑞拉了一把,“好了,你鬧個沒完了。”

    汪修像是聽白瑞說,嘿嘿笑了下,卻忽然揚聲,“林表弟!”話音才出,就嘶了一下,像是哪裡吃痛。

    林靖聽喚,轉過頭來,面帶問號。汪修張口,卻是問道:“你拉著小二說什麼呢?”

    “哦。”林靖歎了聲氣,“聽說我家拉車的馬踢傷了人,我在問到底如何,可要緊不要緊呢。”

    這話一出,連白瑞都扭頭看著那小二。

    那小二忙一作揖,把事情說了,原來就是金錚拉車的馬。金錚那馬有點兒烈,原本兩匹拴在一馬槽上,並沒有什麼。後來又加了一匹別人家的,那兩馬比較獨,就欺著人家,被那馬的主人家看到了,有點兒護著自家牲口,就被金錚那馬踢上了。跟車的金無傷就去處理這事情了。

    “客人家的管家去看過了,想來應改無大礙吧?”那小二殷勤著。

    “哦。那就好。若是要用到什麼草藥,儘管到我櫃上提。”汪修忙到。

    金錚搖手,不想再提。

    開始屋內雖然沒什麼氣氛,但汪修卻很會來事,慢慢這氣氛倒也炒熱了。

    林靖面上也跟著說笑著,心中,卻有點兒不自在,再沒有才來的心情。

    好容易酒足飯飽,看著差不多了,林靖就要告辭。汪修有些個不舍,說是好容易來了,正該多玩玩看看。卻被林靖笑著說正該讓汪修好好陪著定文多轉轉,也不辜負了此中的景致。這樣一說,汪修哈哈大笑,才不留人了。

    汪修送客,林靖也不推辭,一路也隨便扯著話題,眼看著就要到前頭了,林靖忽然笑問道:“有一位馬大人,不知令成可認識?”

    “認識,怎麼會不認識,這位元大人,上回你來我那小鋪子裡也見過。那位,官兒不大,管的大,內務府採買。”汪修聽問,連忙一氣兒說到。

    林靖看了眼汪修,也點頭,“怪不得呢,他說他見過我,我是一點兒也沒想起來。”

    “哦?”汪修倒是問上了,“怎麼就聊上了?”

    “偶爾路上遇見的。一個勁兒的跟我套交情。”林靖看不出汪修有什麼不對,心中的疑問卻沒有放下。這百草堂才開了多久,就能上內務府供給的名簿?

    汪修哈哈一笑,“那你就讓他套唄,也好便宜我一下。早點兒把找人打點的那些銀子給賺回來。”說著還沖林靖眨了下眼,說話倒是坦蕩。

    林靖哈哈一笑,暫時放在一邊了。

    回了府,林靖是回屋收拾梳洗,金錚卻沒有休息。林靖也不多說,知道這是為今日之事呢。今兒個也怪林靖兩人大意,只帶了金無傷及林靖身邊的兩個小廝。然後,金無傷被調走了,林靖身邊那倆個卻是壞了肚子。別說金錚生氣,連林靖都生氣了。只是,就因為金錚生氣了,林靖也不能再火上澆油了,反而得勸著些。

    只是才剛到傍晚,林府上就有西寧王妃送過來的信,說是西邊府裡出了點兒事情,王爺身體欠安。王妃因放心不下,連夜趕回去了。因擔心路上日夜兼程,姑娘家身子弱吃不住,只能把王妃那侄女先留在京中。

    只是姑娘家也不好單獨留著,王妃實不得已,只能拜託了宮中的娘娘。幸得娘娘恩典收留暫時照看,王妃才得以立時回去。

    最後,王妃還寫道,實在因為牽掛王爺,所以沒法當面跟世子告別了。原本進京是來照顧世子的,這會兒世子大安,倒是也不好就留了,世子只要照顧好自己,王爺和王妃就安心了云云。

    整篇信說的都不錯,只是隱隱就說金錚不孝,無法服侍父親床前,這先且不說,卻是連心中都沒有孝心,只顧著自己。

    金錚看了哈哈一笑,隨後就扯了,“她也是走得快,不然,有她好看的。”

    林靖也不勸,“只是沒想到要與我做妾的那個,還留在皇后的身邊了。這是心事未止啊。”說著,還瞟了金錚一眼。

    時間過得還是挺快的,一時間,就過了中秋了。這天,倒是漸漸涼快了下來,因被暑熱折騰著的林靖,總算是透了氣了,連著胃口也好了起來。她這一好,金錚也鬆口氣了。要知道林靖日子不舒服,金錚是最急的。

    先不說金錚心心念念這養胖林靖的打算,也不說這位幾次三番愈綁架個大夫來給林靖切脈,只說說這個方鷗。

    那日告辭,方鷗第二日就動身了。一路上停停歇歇,還算好,並沒有拖很長的時間就到了地頭。尋到了落腳處,稍加修整,就給林靖去了封信。然後這人就虔心讀書,並不呼朋喚友的。閒時,還把這屆主考官的喜好給研究了下子。自己有才學是一樁事情,可若不得主考官的支持,也是無法的。

    這一研究,才發現當屆主考官,竟然是有些個親戚關係的,真是自己那未婚妻的舅舅。這一下,倒讓石鷗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那位可是自己未婚妻的二舅舅,不知道便罷,知道了還不去拜訪,就是有點兒不遵長輩了。可若是去了,偏右敢在這節骨眼上,好像是故意攀扯關係似的。

    方鷗左右為難了好一會兒,還是去拜見了下賈政。只要心中無愧,實在也算不得什麼。

    方鷗這一上門遞貼,可把賈政高興壞了。眼見著跟林家越來越生疏了,這回林家的女婿送上門,自然是要好好說話籠絡的。所以這一拜見,兩下都盡歡。

    不過,方鷗並沒有其他什麼意思,拜訪過後,就閉門讀書了。

    眼看著就,就是下場考試,封門,散場,判卷,張貼紅榜。

    而林靖身在京裡,這會兒也是聽說了,那紅榜之上,方鷗之名高高在上,乃直隸省桂幫頭名。

☆、正文 419嘎然變調

    林靖得了這消息,很是喜出望外,卻又矛盾地有點兒本因如此的鬆口氣,林黛玉在那書中是如何才華出眾的人,若自己給黛玉找的夫婿連個舉人都考不上,好像也有點兒太不象話了。

    林靖是松了口氣,拿起邊上的茶盞吃了口茶,想了想,起身出了書房,往後頭黛玉那兒去了。

    自給黛玉定下了這門親事,黛玉除了去朱先生府上,幾乎就不出門了,連榮國府老太太再三再四的邀請都推了,一心在屋子裡繡起了嫁妝。

    林靖曾看到黛玉坐在窗前穿針引線的樣子,不由有些惶然。上一世她也曾憧憬過穿上白色的婚紗,挽著心愛的人的胳膊,當著廣大來賓大聲地說“yes , i do.”,可惜那永遠是幻想了,就是這一輩子,她也沒法穿上紅色的嫁衣,更無法像黛玉那樣待著對未來的期盼臨窗繡嫁。

    只是下一刻,她就把那些東西給擠出了頭腦,遺憾,自然是會有的,只是,這些是她的選擇。既然不想如別人一樣安心於後院的生活,那就不該再迷惑於那樣的生活裡的一點兒美好。

    不過,林靖雖然鐵定這自己的選擇,可也對黛玉的婚事更為著緊,或許是有那麼點彌補心中遺憾的意思在內吧?

    這會兒林靖才到了黛玉屋子外,紫鵑就打著竹簾兒把大爺給迎了進去。

    黛玉在門內給林靖行了禮,兄妹二人坐下,林靖笑問了句,“妹妹在做什麼呢?”

    黛玉面上一紅,忙道:“並未做什麼,只是看了會兒書罷了。”

    林靖哦了一聲,說了句看書無妨,只是小心別傷了眼睛。看會兒就要起來走動走動之類的關懷。

    紫鵑給大爺捧來了盞新茶,聽聞不由“撲哧”的笑了。

    “可是我說了什麼笑話?”林靖挑了挑眉,就見黛玉狠狠地瞪了紫鵑一眼,而紫鵑卻竭力忍著笑。

    “哪兒啊,哥哥說得很是,不過是這丫鬟今兒個瘋魔了,哥哥別去理她就好。”黛玉臉上有些紅,慢慢的,這紅色還越來越深。

    林靖看了眼這主僕倆的啞謎,微微一笑。也不去多問了,然後關心了下黛玉的生活起居,才笑嘻嘻的說道:“今兒個我得了個消息,不知道妹妹有沒有興趣聽。”

    這笑著調侃的樣子,一下子就讓黛玉明白了什麼,好不容易才退下去的紅色複又爬了上來。

    “哥哥說什麼呢,愛說不說。”黛玉極力忍住羞赧,白了林靖一眼,只是卻又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

    她身邊的紫鵑又笑了。然後頂著黛玉的瞪眼,對著林靖道:“大爺,不知道能不能說與我聽聽?我們姑娘不愛聽,她呀。只喜歡看書,還是倒著拿書那麼看呢!啊唷,姑娘,饒了我吧。”

    這話一說。林靖算是懂了才剛她們的啞謎,看著跟紫鵑鬧在一處的黛玉,心中微微感慨。都說紅樓中黛玉敏感孤傲,其實但凡活得滋潤,哪個年輕姑娘不愛玩笑?

    看著那裡鬧得差不多了,黛玉帶著期盼的看過來,紫鵑沖著大爺說著好話,林靖才笑道:“才剛的了消息,方家那位元中了,頭名。妹妹,恭喜了。”

    這話一出,黛玉身子微微顫動,一時不知反應,倒是紫鵑高興地叫出聲來,也跟著林靖給黛玉道著喜。

    黛玉終於忍不住臊,跺了跺腳,叫了聲哥哥,嬌嗔地躲進了內屋。

    林靖回到前頭時嘴角還帶著笑。寶黛配是很多人心中的期望,只是林靖一點兒也沒有成全的意思,但雖然如此,心中也是有點兒遺憾的,為了年少時初讀紅樓時流的那點兒眼淚。但如今看著樣子,也好放心了吧?

    才到了前面,林靖遠遠就看到了兩人,是金福和金無傷。自從京郊私園子後,沒有跟去的金福就特別的不待見金無傷起來,這會兒,也不知道金無傷哪裡又得罪了金福,正被金福踹呢。原本碰上這樣的情況,金無傷仗著人高腿長,會繞著圈兒的遛金福,可現在,金無傷只敢傻愣愣的站著挺踹。有來回看見的,也只是笑著捂著嘴樂,並不上前去勸。

    見林靖過來,那兩人才消停,忙迎過來問好,說是他們家大爺也已經回來了,正等著呢。

    金錚現在已經又開始辦差了,只是大多時候很空,顯得很悠閒。這會兒聽林靖在外頭的聲音,忙自己過來打起門簾迎了出來。

    林靖一邊進屋一邊笑著道:“今兒個怎麼這時候才來?還以為你今兒個不過來了。”

    自從西寧王妃回西邊以後,金錚也不好一直住在林靖這兒,時常做做樣子的兩邊跑跑。

    “有些事情給耽擱了,才回來晚了。”金錚跟著林靖身後,只是說話前打了個格楞。

    “用過飯了?”林靖看了看天色,半明不暗,說晚不晚,但也說不得早了。

    “在裡頭,皇上賜了一同用禦膳。”金錚跟著林靖,也不在椅子上坐,直拉著她往涼榻子上歪。

    林靖就勢把他推了上去,自己一抖手,又回身往門處,隔著門吩咐了幾句。金錚聽著,那是林靖在叫著幾個菜點,插口道:“怎麼了,都這時候你還沒用?”

    林靖沒理他,吩咐完了,才回來在榻子一頭邊的直背椅上坐了,道:“用了,只是那時有點兒沒胃口。現在到有點兒饑了,等下你也陪我再用點兒。”林靖聽著跟皇帝一起吃飯,那能吃的好?估計到現在還是空著胃呢。

    金錚知道林靖體貼,忙笑著點頭道:“可正好,正巴不得呢。”只是,臉上雖然笑著,心裡卻在發愁,這話要怎麼說呢。

    金錚的樣子瞞不過林靖的眼睛,林靖想了想,道:“皇上這又給你派差事了?”

    金錚忙點頭,“這回要出趟差,明兒一早就走。”唉,這話還是吃完飯再說吧,不然怕是林靖用不好,金錚心思一轉,笑著問道:“不說這個,才剛你去哪兒了,睿哥兒都跟我抱怨了,說是原本答應跟他一起認字的,怎麼你就翹課了。”

    林靖聽著這話,腦子中不由就想起兒子鼓著臉歪頭抱怨的樣子,不由好笑,“是我不好,才剛去妹妹,給她說了個事情,倒是忘了睿哥兒這兒的時辰。”

    金錚聽林靖提起黛玉,心中不免一揪,忙刻意放鬆,笑著道:“這話你別對我說,快跟你兒子說去。”說著,又故意描述著睿哥兒多委屈的樣子,聽著林靖忍不住一邊兒可樂一邊兒心疼,“得了得了再說下去,我都成了天下大惡人了。”

    金錚看著林靖這樣子,才松了口氣,不妨林靖接下來就一句,“才剛得了消息,方鷗那人中了,頭名,解元啊,哈哈,不錯。”說著,就看著金錚,並不見他有什麼驚喜,只以為他早就知道了,這傢伙的消息肯定比自己靈通。

    可再一想,林靖就有些疑惑,若是金錚早知道了,剛剛怎麼沒跟自己提呢?

    皺了皺眉,林靖正要開口問,就聽外頭道,點的宵夜已經齊備了,是否現在就送進來。林靖這才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罷,先填肚子吧。

    等幾碟涼菜,幾盤小炒,一大碗麻醬涼麵,一大碗白糖桂花粥放置開來,聞著香味,林靖還真有點兒食欲。忙用小碗夾了大半碗的涼麵放在金錚跟前,眼前卻是小半碗的桂花粥。

    金錚把碗擱在林靖跟前,收回手,笑道:“也不知你怎麼就這麼愛吃甜粥。不過,今兒個這桂花倒是挺香的。”

    “八月桂香,這會兒用它正應景兒呢。”林靖笑嘻嘻的說著,一會兒又把這扯到秋闈桂榜上了。

    金錚也不怎麼答話,只是一個勁兒的給林靖夾菜,林靖沒法子,也不怎麼說了,只也給金錚添著,一時間,兩人都好像比著吃似的。好一會兒,林靖噗嗤笑了,“你再給我夾,我可真吃不動了。”

    好容易等用完了這個早早的夜宵,林靖作勢摸了摸金錚的肚子,齜了齜牙,又拉著人,去吧睿哥兒從榻子上挖出來,放在金錚懷裡,然後催著人滿府溜達消食。

    睿哥兒本是要睡了,這會兒被爹爹弄到父親的懷裡抱著滿府竄,就來勁了,一家三口算是一路走一路笑著,桂花,月亮,背影,滿園香。

    好大一會兒,月已上中天,睿哥兒也已經睡著了被金錚解開自己的衣襟裹在懷裡,四周已經是安靜下來,連草蟲都不在唧唧。林靖滿足地籲了口氣,這才問道:“明兒個去哪兒,多久回來?”

    “直隸。”金錚咽了下唾沫,“還不知道得多久。”

    林靖原就覺得金錚有些不對,這會兒聽到這個,一下子想到了什麼,“這榜可是出了什麼岔子?”金錚點了點頭,組織著語言,想著怎麼把話說得柔和些。

    可林靖是個什麼人,一見金錚這樣子,脫口就追問道:“賈政?不,他是學政,一定脫不了干係,還是說,方鷗,他給捲進去了?”話音到了最後,竟然已經有了些抖。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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