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20雞蛋菜梗
金錚是第二天一早就走的。
那夜,林靖聽著金錚的說話,只覺得心中有些個苦,事情,怎麼會這樣!她是相信,方鷗是有才學的,這點上,就算自己看錯了,可朱先生總不會也看出吧?她也不相信方鷗會做出那等事情來,只是現在這樣,豈是一個相信,就能解決的?
更何況,這事情一出來,黛于那名聲,唉!
林靖有點兒後悔,那時聽著賈政放這一科的直隸學政,也想到了那人沒准要出點兒茬子,怎麼就沒想到攔著方鷗一些呢?就算是攔不住,這樣隱晦的意思,憑方鷗那人的性子,也定會猜出來些什麼,見著賈政也會繞道走吧?
林靖揪心了會兒,就又自我開解了起來,就算方鷗繞著賈政走,只要他考這一科,出了事也是躲不掉的。只要被人翻出方鷗、黛玉、賈政之間的關係,他總是躲不掉的。
林靖重重歎了口氣,吩咐下去,裡外守緊了,這事情沒多久准在京中傳播開來,別讓外頭的那些話,傳到黛玉跟前。
果然不出林靖所料,這才隔天,直隸的事情就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了。
說是直隸放榜後,這看榜的就噓噓出聲了。原來,當地一些素有才名的,竟然榜上無名,皆做了“我在孫三後”,而有些個高中了的,確實當地出了名紈絝無賴,還有一個混混更是好笑,傳聞他大字都不認得幾個,有次賭輸了打欠條都寫不全,只寫了個銀兩數按了個大手印,因那次寫了五千兩,所以就有了個“五千兩”的諢號。
竟然發現連五千兩都赫然在榜,那自然是這榜有了舞弊了。
那些氣憤地讀書人紛紛聯絡,就要上書抗議。隔日。還真就鬧到了學政衙門前。
賈政吹鬍子拍凳子的生氣,他自詡為讀書人,卻不是科舉出身,因而心有遺憾。這回點為學政,自認為是兢兢業業,何曾受過人銀子,就連外甥女婿來拜訪,都沒有透題,卻不曾料到過這樣。他也想過,是不是身邊人搗鬼。可那幾個賭咒發誓的說著沒有,竟然要一頭碰死以示清白,想著這些人往日對自己的服侍,以及那忠厚老實的樣子,他也姓了。指定是讀書人中的敗類在作怪,書讀不好,考不上,卻誣賴別人。
只是他雖然生氣,也不敢出去面對那麼些個敗類。只讓師爺待著衙役出去趕人。
那師爺話說得也有趣,說這些人都是胡攪蠻纏,要再不散去,就都抓了起來。聽著那些讀書人說榜上人的名不副實。這人就笑了,說了個榜首方鷗,道,那人也是名不副實?人家可是有才名的。聽說,還是京中大儒朱先生的子弟。
這下,倒真讓有些人啞了啞。只是也有人說,他這一個不是,並不代表別人不是。
這話原也沒錯,可人群中忽然就有人搬起履歷來了,正如同林靖的猜想,把方鷗才定親的未婚妻子就是賈學政的外甥女的事情翻了出來,還說當初定親親提了一對大雁,說是鄭重,其實也是鄭重,只是這功效,就在這兒了。
一下子,人群中噓聲大起,說什麼的都有,不一會兒,就有人把方鷗考前拜訪過賈政的事情也拿出來說嘴了,人人都覺著這其中有事情。
學子們再怎麼激動,都只是口舌燦燦,原本應該是沒有動手什麼的,可沒想到的是,人群中突然飛出了幾個臭雞蛋爛菜梗什麼的,就砸在了那師爺的身上。
那師爺也被砸蒙了,這還了得?忙叫著衙役拿人。這一下,事情真就是越鬧越大了。面對著如狼似虎的差役,那些文弱書生哪裡是對手,於是就有被打傷的,有被抓的,也有被驅散的,當然最多的是見勢不妙先撤的。
這些書生見如此有辱斯文,還有些正義人士被抓有些同科受傷,士可殺不可辱的勁頭就冒了出來,回去一商量,就要有所行動,於是,翌日,有進京請願的,有告到布政司那裡的。
其夜,也不知是哪個,竟然在看守紅榜的衙役眼皮子底下,把那榜文給撕了,這下,更是了不得了。
而其中,有個人名,更是在人口舌中翻滾,那就是方鷗,此人竟然下落不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出了那樣的事情,在學政衙門前鬧成這樣,自然也有人去方鷗的落腳處找方鷗討個說法,可卻撲了個空。有人說是畏罪潛逃了,有人說是被人打了,也有人說是被學政大人藏起來了。這些先不說,沒多久那方鷗的隨身小廝就冒出來了,也哭到了衙門上,求官老爺救救他家公子,他家公子被人抓了,他被打昏扔在了路邊,醒過來就來求大老爺發慈悲救人了。
就算方鷗不是今次的頭名,憑他的家世那官兒也不敢怠慢,可卻哪裡找得著?
林靖也正為這個事情堵心呢。也別管什麼名聲不名聲的了,只要這人能完好無缺活蹦亂跳的回來,就是阿彌陀佛,燒了高香了。
如今,黛玉命硬的說法,又在京裡悄悄地抬頭了。看看,這才定親沒多久,那方鷗就死活不知了,那方鷗也是個命硬的,只是碰上這林家姑娘,還是差遠了。以後,說不得得繞那林姑娘遠遠的,省得一不小心被她給克了。
這樣的話一出來,連榮國府裡都有人附和了。
王夫人是不要說了,這些年來的不順,寶玉的遭遇,如今老爺的前程,都被算到了黛玉的身上。就是因為這姑娘行克,因在他們府上住了這麼些年,寶玉又時時照顧她,才落得今日的下場。所以,王夫人一邊擔心著老爺,一邊把黛玉恨得牙癢。只因實在是做不得什麼,就刻意縱容那些舌頭長的在那兒顛倒是非。
史老太君是最操心的人了,科場舞弊,那可是多大的罪名?如今直隸鬧成這樣,她不由深恨起來。自己的兒子是怎麼樣的,她還是知道的,雖然有些小心思,可聽話,孝順,為人最是老實,說白了點兒,還是膽小怕事的,怎麼會膽大包天做出那樣的事情來?她可是老於人情世故的,自然是明白,定是替人背了黑鍋了。如今,史老太君是一心想著如何替愛子脫困,哪裡還顧得上林黛玉?而王夫人那些小心思雖然看在眼裡,此時也沒功夫搭理她。
老太太想來想去,也只能想到宮中的娘娘。
賢德妃娘娘的聖眷如何,老太太隱隱是明白的,所以再三再四的勸著娘娘拉拔著自家姐妹。上回娘娘明明點頭了,怎麼那名簿出來,連薛家超了一歲的寶釵都在上頭,卻沒有三姑娘的名兒,這裡面到底如何,她想過,不敢想得太深,卻又不得不想。
如今,史老太君要救兒子,卻也不能明晃晃的把孫女搭進去,好在,四大家族嘛,在宮裡的可不止她賈家一個姑娘,還有一位得了榮寵身體貴重的史大姑奶奶。由她出面,自然是最好的了。
若慧妃娘娘能求得皇上開恩,自然是最好的,若不能,自然也掂量出這位的分量。而,政兒出了事,賢德妃娘娘殊守宮制,雖是其生父,也不敢添言,而惠妃娘娘仗著聖眷……
史老太君想得明白,不由深深吐了口氣,明兒個,就遞牌子。
史老太君如何老謀深算先不去說她,只說林靖這兒。如今,她這兒,也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林靖雖然看重名聲,卻也不強求,若實在是沒法,舍了也罷。所以,他人怎麼說,她並不放在心上,可方鷗到底如何了,她還是記掛著的。
時而,她還能自娛一下,幸好去的是金錚,一定會全力搜救方鷗,若是別人,還真難說了。只是,方鷗他到底現在是不是還活著。有人綁了他,就只因為科考的事情洩憤?
這會兒,林靖雖然對著卷宗,腦子卻飛在了外頭,只是猛地,卻聽見外頭的叫聲,是罄兒。自從那次京郊私園子,罄兒著了道壞了肚子後,這人就不再如往日那麼脫跳了。今兒個這是怎麼了?
而那次,林靖等也不好聲張,不然那姑娘就真套在她手上了,她可不想真的再納房小妾。估計,人家也是拿捏著這個才敢如此的。
不過,金錚林靖等不好聲張,卻不代表不能出了這口氣。一回頭。金錚就派人去砸了一通,理由也是現成的,就是那家黑心,東西不乾淨,管家吃壞了肚子了。這還不算,金錚還使人把這消息放得到處都是,那兒的生意是一落千丈。然後不知托了多少的關係,那處的東家才求到金無傷跟前。後來再怎麼樣,林靖就不知道了,也沒仔細去問,只知道後來確實查出有小二收了人好處。
不說舊話,只說林靖現在聽見外頭罄兒叫聲,皺了皺眉,揚聲讓他進來。罄兒忙進來,也顧不得別的了,一邊行禮,一邊就說開了,“大爺,不好了,府裡使人送信過來了,說是,說是,”罄兒使勁兒地咽了下唾沫,才把那個格楞給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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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21方家退親
罄兒使勁兒咽了下口水,這才把話說出來,“說是方家來人了!”
林靖猛地站了起來,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罄兒。
方家來人了,送信來了?方鷗找到了,還是?
“如何?”林靖自己都覺著聲音有些個抖。
“那什麼,沒如何,”罄兒恨不得給自己一下,怎麼這會兒就變得笨嘴拙舌了,“是二房太太,說是要,要退親!”
林靖一聽,嗡的一聲,腦袋就大了。她只想著方鷗的下落,卻忘了這家二房也是個會蹦躂的。
原來有這樣親戚的,林靖是萬萬看不上的,像榮國府這樣的,給她找的麻煩還少嗎?怎麼在未來還給自己弄這樣一家來?
只是因為京中那時的謠傳,方鷗那時的誠懇,于心有戚戚,才點了頭。
可現在,在這鬧得歡的時候,這方家若真退了親,黛玉日後還能如何?
林靖甚至有些冷血地想著,若方鷗就此不見了,也罷了,若退親後,方鷗又找到了,這不是就成了那些謠言的鐵證了?看看,遠離了那個命硬行克的,方家公子就找到了。
林靖腦中亂紛紛的,深吸了口氣,叫來外頭簽房的筆帖式關照了幾句,就帶著人急急往林府裡趕。
一邊疾趕,一邊把那送信的叫到身邊來問明白,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這回,來送信的竟然是林來平,林靖見著他就知道情形一定很不好,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忙問到:“那家,可是那位二太太謝氏,親自過來的?”
“是!”
壞了,真是百密一疏!林靖光想著讓府裡上下緊閉著嘴,不許把消息捅到黛玉跟前。卻是忘了外頭的人了。
不管方鷗心裡怎麼不待見二房,怎麼在暗中給他們使絆子,可這位二太太總是占著長輩的身份的,她去林府,黛玉豈有不見的道理?想是,黛玉現在也已經知道了。
真實糟糕至極!
“姑娘現在如何了?”
“老奴不知。回大爺話,也不知道那位二太太怎麼說的,姑娘立時就暈了過去。”林來平臉上帶著憤憤,恨聲說道,“我被我家那婆子叫到二門。說是姑娘昏了,讓人去請大夫,讓我過來請大爺回去。”
邊說著,林來平邊咬著牙,“我那婆子說了,那家二太太很不像話,見姑娘昏了,扔下庚帖就要走。我那婆子不許,說是那二太太把我家姑娘給氣昏過去了。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二太太就是殺人兇手,豈能就這麼放人回去。她就膽大妄為,把那二太太供在花廳裡頭看著了。”說完。這林來平還偷看了下大爺,自家婆子這回真是太大膽了,雖然他覺得這樣做沒錯,可不知道大爺是何想頭。這可是實實在在的以下犯上啊。
林靖聽了這個,非但沒有責怪,反而大聲叫了個好。也沒管現在正在街上。要不是還擔心著黛玉的身子,她這會兒准能笑出來,林來平家的,果然還是頂事兒的。這回若真是被那謝氏溜脫了,這親事還真算是退了一半了。
林靖帶著人急急趕到家中,連口氣都沒顧得上喘勻,先去看了看黛玉。只見她躺在床上,雙眼緊閉,臉色蒼白,眼角有淚痕蜿蜒著。林靖眼尖,看著她那兩邊的頭髮都有些濕濕的了。
“妹妹,你別怕,我這就替你去教訓教訓那老虔婆。千萬別胡思亂想,壞了身子,那才是最不值當的呢。”林靖也不知道該如何出言安慰。
只是黛玉猛地張開了眼睛,輕聲問著,“哥哥,那些說的都是真的吧?我就是個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夫,但凡跟我接近點兒的,都要被我克死……”
“混說,簡直是亂七八糟。什麼命硬行克,那就是愚民的話。”林靖不等黛玉說完,就反駁道:“若真這樣,怎麼不見你克我啊。若按他們說法,沒准這天煞孤星還是我呢,我連生母都克死了,方鷗他自己也不咋地。所以,這些話都是鬼扯!”
“你且安心養著。世子在那邊,正想著法兒找人呢。別等妹夫回來,你卻瘦得不成樣子,連那嫁衣都撐不起來了。”
黛玉看了看林靖,勾著嘴笑了笑。黛玉的樣子自然是美貌的,這一笑更見淒然,連林靖都深為歎息,心中有句話,卻是問不出來了:黛玉想不想要退親?
退親,林靖才剛是不肯的。只是,後來又想起個事情,若方鷗真的那什麼了,林靖雖然不會讓黛玉守什麼望門寡,可這一到三年的孝卻是要守的,那時黛玉的年歲就大了,就算林靖在江南給她擇親,也是不容易了。
是以,這還真是個不好做的選擇,選哪邊,都帶著賭博。林靖不想擅自決定,本來想問問黛玉自己的主意,可現在,這話怎麼問得出口?
罷了,是好是壞,都有自己定吧。
林靖閉了閉眼,深深吐了口氣,“黛玉,你要聽話啊。我說了,方鷗一準兒沒事。只是等他回京,到了我府裡,這就保不准了。我一定揍得他滿地找牙,誰讓他害我妹妹哭成這樣了!”
黛玉嘴角抖了抖,從緊閉著的眼睛裡,又是兩行眼淚掛了下來。
林靖還有許多事情呢,也不好在這兒多說,回頭對著紫鵑道:“紫鵑,我知道你一向是個好的,妹妹交給你,我也放心,你且多開解開解她。”
說著,林靖再看了眼黛玉,這才出了屋子。
林靖並沒有馬上就去花廳那兒見二太太,而是就坐在了院子裡,先讓人把那大夫請過來,好好的問了問黛玉的身子,拜託大夫給開了個方子,這才便讓人給了個大大的封賞,好好兒得給送出去,又派人去買藥回來利索的熬上。
然後,就讓林開平家的等黛玉身邊的人,仔仔細細把頭裡的事情給仔細講明白了。而林靖越聽,這心中的火,就越來越旺。
只等都聽完了,林靖也不急,冷笑了一聲,回前頭換了件在家穿的常服,慢慢的喝了盞茶,還用了點兒點心,才施施然,慢慢的往內院花廳踱了過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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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22謀財害命
林靖慢悠悠地踱向花廳,遠遠地就見幾個粗壯的婆子堵在那兒。到了門口,林靖並沒有聽見預想中的叫喊,反而是空寂寂的鴉雀無聲,稍有些驚訝,轉瞬就又明白過來,到哪兒,都缺不了欺軟怕硬的貨色。想來是林嬤嬤這一手,太出乎她們意料了,就算謀劃著要鬧,也等離開了林家的地頭。
進一步知道了這起子人的底性,林靖心中冷笑,理了理衣裳,才端著儀態走了進去。
一進裡頭,林靖就看到一個中年婦人坐在一邊的客座上,人有些瑟縮,邊上幾個婆子正圍著她,警惕地打量著林靖。
林靖當下就沖著那婦人過去,像是沒看見那婦人把自己更往椅子裡縮了一縮似的,唱了個喏,“方家二太太來了?怎麼不事先說一聲呢,林靖也好在家恭候。哪像現在,倒是讓二太太久等了。”
隨著林靖的說話,眼見得那位就慢慢的挺直了身子,想是林靖的好態度給了她們莫大的勇氣,這會兒倒是端起來了。
這會兒,林靖話音剛落,那二太太就打鼻子裡哼了一聲,“哪擔得林大人的話啊,如今這般待客,原來是你林家之道。哼,回頭,我定當要好好跟人理論理論。”言下之意,就是要好好在外頭說說。
林靖也不急,只是笑了下,“二太太這話,林靖倒是挺不懂了,這兒,哪裡來的客?”
“你!”二太太心中一滯,差點兒發彪,只是又忍了下來。
林靖嘖嘖搖了搖頭,“二太太這禮儀還得好好學學才行。哎,外頭聽了些二公子的事情,原來根子在這兒。”
林靖依舊是不急不躁和緩著說話,只是那言語毒辣,連這位二太太也差點兒受不住。幾欲昏厥。
“二太太上門,我妹妹把你當長輩侍奉,你卻欲謀財害命,氣昏我妹妹,難道不是嗎?”
“你,你!聽說林大人也是位讀書人,怎麼如此紅口白牙顛倒黑白。看來,你家家教也是有限,這樣家的姑娘,就算不是個行克的命。我們方家也是擔待不起。這回,也甭費勁了,把我們家老大的庚帖拿來,廢了婚書,以後再不相干,也是個清靜!”方家二太太也一口氣說了個透,有心把話說得很難聽,就是想讓林靖一氣之下點了頭。
哪料到林靖哼了一聲,“哼。原家裡人來說,二太太謀財害命,我還有些不相信,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妄說我妹妹名硬,當初可是你求著到了朱先生府上,親口說不論這些的。這可是有著人證的!”
“我妹妹與方家大公子的親事,有媒有聘。有中人有婚書,還有那許多人都看著呢,豈是你說退就退的?”
退親。其實確實不是一家之言,特別是有了婚書的,若要解除這樣婚約,必要雙方都點頭了,所以這也是二太太今兒個說話特別難聽的原因,她想那讀書之人,大多講究的是個氣節,她這邊說這麼難聽的話,這林靖倆人才多大,一氣之下,定是能叫她如願的了。
林靖也不管她,繼續說道:“我林家乃書香傳世,先父文正公教導,做人就要講究個氣節。我妹妹說了,方家大公子,只要他歸來就好,這次科考的事情,再不與他提起。若是,若是方大公子有什麼閃失,我妹子也會按著禮法,替他守孝。日後,是替他過繼個嗣子傳承,還是別的,也會跟宗族好好商量。”林靖說得相當好聽,把那些含糊的掩在其中,只是這會兒那幾個人心頭激蕩,哪裡還聽得出來?
“可二太太你是做了些什麼?且不說這退親之事不是你一張口就做得了主的,且說你這回急赤著眼來我家鬧事,噢,退親,你是打算著,若那方鷗有個三長兩短的,先把這親給退了,大房也就絕了戶了,這大房的一干家私,都落在你手裡了。你還生怕我妹子不肯退親,說出那樣難聽的話來,想要把我妹子氣死了事!你這個,不是謀財害命是什麼?”
林靖這番話,其實正戳穿了這家二太太的謀劃,她還真是打著這樣的主意。存心氣死林黛玉倒是還沒到這個份上,她就是想著,方鷗沒了,可這林家姑娘若是一本正經守起寡來,倒是難弄了。而且她認為林家這個行克的還真是會守寡的,且不說這讀書人家的臭毛病,就那林姑娘得名聲,怕是再也找不到人家了,與其落到那樣的地步,不如安安分分守寡還有個節婦的名聲呢。只是那樣,大房就不算絕戶了。她原打算著,就算要給大房過繼嗣子,日後她就把自己孫子過繼過去,又養在自己身邊,什麼都在自己掌握裡,豈不是再也沒有什麼大房了?可有這麼個寡婦,過繼誰給她當兒子,自己就不定拿捏得住了。再說這大舅子也是個當官的,還挺有些能耐的。
思前想後,這位二太太才打聽著林靖不在府上,特意過來欺欺那掃把星的。
這會兒面子裡子都被人扒了,二太太在也坐不住了,“胡,胡說!你這是一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倒要讓人去評評理去,讓人聽聽你都說了些什麼!還有,你家家奴以下犯上,你要是不給個交待,咱們走著瞧!”
看著這位二太太外厲內荏的樣子,林靖就是一笑,“誰是小人,誰知君子,也不是由你說得算的。你要評理,好啊,我也正愁沒地方說理呢,來人,拿我的帖子,請沈府、衛府、馮府,把沈淑衛若蘭馮紫英都給我叫來。哦,對了,別忘去定城侯府、保甯侯府、京營節度使王家,那可是二太太家的親戚,都把人給請來,大家好好說道說道,再去一次京兆伊那兒,狀告方家二房欲逼死大房侄媳婦侵吞大房家產。”
這會兒的風氣,都講究個家醜不外揚,且不到不得已也不會打官司。這二太太打得是個好主意,認為讀書人要臉,妄圖以此反擊,拿捏林靖不敢在外宣揚,更甚,她還想著偷偷搬弄口舌,往林家扣屎盆子。
卻沒想到,林靖從來是不怕那些的。
而今林靖這個態度,已經讓她膽戰,再一聽林靖請的這些人,就更慌了,沈家衛家馮家跟自己沒有交情,不用說,定是這無賴小人的人情,可那些人,都是如今有講究的。
這一想到紅人,二太太就懊惱起來,這林靖也是能抱上萬歲爺大腿的,怎麼就忘記了?原還想著記著的,只是才剛那個婆子帶著人守著花廳門不讓出去,這事情,一下子就失控了。
再說了,這林靖說到另外幾家,讓方二太太也是嘴裡心裡發苦。
說到謝家,如今也是小心謹慎過日子,娘家侄子的差事全都給擼了,就是那個二等男,也已經落在旁支頭上。現在哪還有什麼定城侯府?而保甯侯府,也跟自己不對付呢。就是那個王家,雖然自己看著是幫了他們家姑奶奶,可說不得,現在也怨著自己呢。
且不說這些,二太太根本就不想鬧出去,說什麼評理的話,只是嚇唬林靖罷了,現在人家不吃嚇唬,自己倒是騎虎難下了。
這邊林靖吆喝著要請人,那邊二太太差點兒急得上房,眼色一使,終於有個機靈的婆子往前一僕,就要抱住林靖的腿。
林靖險險讓過,卻見這婆子嗷嗷就哭開了,“使不得啊使不得,這自家親戚的事情,怎麼能張揚到外頭去呢。林大人,就算您不看著您家姑娘,也得看著的大公子。可憐大公子下落不明,家裡就鬧出這樣的事情,等大公子回來,該多傷心啊。他這才中瞭解元呢。”
“哦?這不是你家太太說要評理的嗎?難道是我聽錯了?”
“是是,您聽錯了,不不,我家太太沒這個意思。只是一時心疼大公子罷了。”那個婆子倒是有膽敢說她主子呢!
“那以下犯上呢,我只知道謀財害命!”林靖可是不依不饒的。
“哪有以下犯上,我家太太跟您說笑呢,是貴府的老姐姐們待客厚道。”
這話,簡直是不要臉了。那二太太一蒙臉,都不敢聽了。偏林靖哪肯這樣放過,口稱了一聲二太太,“真是這樣的話?二太太也是這樣想的?”
那二太太只得點了點頭,心裡卻羞煞了,只把林靖恨得牙癢,偏又沒法子,轉眼間,她一下子就無比盼望著林家那病秧子嫁過去,哼,在自己手裡,好好搓磨搓磨!
林靖笑了,“原來都是誤會。只是,我這人比較較真,若日後在外頭聽到什麼一句半句的,到時候,就別怪我不講究親戚情分!”
聽得林靖松了口,方家人這才松了口氣,媽媽呀,這林大人,真是個煞星!怪道這樣看著單薄的,卻能救駕呢。
心中害怕,方家二太太哪還坐得住,就要告辭出去。
林靖溫柔的一笑,“方二太太,您急什麼?”
林靖這一笑,看著像春花乍開,煞是好看,恍惚中連風都柔了起來,可方家人心裡,卻是瓦涼瓦涼,這個煞星,還不能放過她嗎?
☆、正文 423宮內秘聞
林靖和煦地笑著,只是嘴裡吐出來的那些話,卻一點兒也沒讓方家二太太覺著溫婉
深吸了一口氣,方二太太努力穩定著聲音:“林大人,還有何見教?”
林靖撲嗤的笑了一聲,“見教可不敢當。您怎麼說,也是舍妹的長輩,今兒個來看她,難道是空著亮手來的?嘖嘖,不會吧?”
方二太太臉上充血,有見過比這個更無賴的嗎?可自己偏偏還不能聲張,忙點頭笑道:“這些天日日掛著鷗哥兒的事情,倒是疏忽了這個,回頭,我就讓人把這個禮給補上。”
林靖還附和著點了點頭,“那成,我讓人等著。哦,還有件事情,”林靖又笑了下。這回方二太太真想說,你就別笑了,有什麼就快說吧。
林靖想是聽見了方二太太的心思,也不能再問,就道:“這方鷗的事情,我原本死死瞞著我妹子呢,就是怕她受不住。結果您看,”林靖雙手一攤,“您說,這怎麼辦呢?”
方二太太當然聽出這言外之意了,小心翼翼試探著說道:“回頭我就去請位上好的大夫過來,我們家還有些上好的藥材,一併送過來,看看林姑娘合不合用。”
林靖打鼻子裡嗤了一下,“我這妹子,可是被人氣病的,你就不怕人知道?”這話一下子就堵得這位二太太直噎氣,“什麼樣的大夫,你請得我就請不來了?再說了,哪怕是宮中的太醫,我也總有法子的。前些日子我還聽管家說,我這府庫裡的百年山參,白收了都要黴壞了。”
方二太太實在是跟不上林靖的思路,就這樣看著他。
林靖這會兒也嫌煩了,“算了,我看你除了那銀子。也拿不住什麼稱手的來了。那就拿個伍萬兩吧。”
什麼?這下,別說方二太太,連那些奴僕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林靖,又一次打破了方二太太的認識,不管是世家高門還是清流,面上,都是恥于談錢的,可眼前這人怎麼就能這麼無恥?這會兒,心中的後悔,已經滿滿騰騰的淹沒了她。能這樣直接談錢的無賴,是最難纏的。可惜,她知道晚了,早知道就不過來了。不,早知道的話,當初就不該給那小短命鬼尋這樣一門親事
這人如何想,林靖現在已經是管不著了,這時代遵從孔儒,厭談孔方。可其實誰真正不談銀子?
林靖只不過是不想讓這方家二太太白鬧一回,總要索取點兒賠償吧?這還已經不止是精神損失費了,還有醫藥費,誤工費。後世這些都是平常的。林靖有什麼說不得的?
最後,方家二太太是打了個伍萬兩的欠條,讓林靖帶著人很禮貌的把人送走了。
林靖拿了這欠條,其實一點兒都不高興。黛玉病倒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想得開。而現在林靖的這個賭博,不是到會不會贏。
再說了,這些娘們兒欺負上來。自然是要回擊的。可也不能老跟娘們兒鬥嘴皮子呀?
這兩天,林靖就在琢磨方鷗的事情。
說實在的,方鷗能高中,就林靖看,也確實有肯能是沾上了賈政的緣故。這話,倒不是說方鷗作弊了。林靖覺著,方鷗不至於作弊,就連這頭名,說不得也是他該得的。只是,可能是因為他是黛玉的未婚夫,賈政的准外甥女婿,讓那些舞弊的人沒有動他,把他的名次給別人頂了。
這事情,她能這樣想,別人也能。所以被人鬧將出來也不稀奇,稀奇的是,為何有人要綁走他?
說到底,鬧事的都是讀書人。他們鬧事,他們不服,也犯得找綁架一個考生?再說了讀書人往往動嘴皮子利索,晃筆桿子也行,可說到想出綁架人的事情,還是不太可能的。
因此,林靖總覺得這回的事情,不是很純粹。
這想法,昨兒個林靖就在信中告訴了金錚。也不知道金錚那兒會查出些什麼,而方鷗最後又會如何。這些東西,林靖想想就頭疼,可是又不能不想。
也正因為想煩了,她有時候還弄點兒稀奇古怪的聯想,來讓自己放鬆,自我娛樂一下,就像是上一世小學時的抽紙條遊戲一樣,誰,在哪裡,幹什麼,她曾記得,她抽到過,“爸爸”“在床底下”“吃雞腿”、“媽媽”“在廁所裡”“挖鼻孔”,那時她笑得很開心。
這回也一樣的,只不過沒那麼三段式,而是把看著沒可能的事情搭配起來。
於是,不可避免的,林靖把黛玉身上的事情,跟方鷗身上的事情,搭配起來一起看。
於是,這樣看看,看看,就讓林靖產生了一個推測,這個推測,完全沒有證據,也有些牽強,可林靖卻真覺得,這裡頭或許是有點兒意思。
一條一條的,順序如下:
黛玉被壞了名聲,起因是因為有那麼個老道,於是,親事擱置。
方鷗求親,黛玉親事解決,因為行故禮,還有那個婚書上的事,黛玉被羡慕,名聲的事情暫且壓下去了。
方鷗下落不明,黛玉親事成疑,行克名聲有被翻了出來了。
因此,林靖覺著,方鷗的事情,說到底,還是因為黛玉。有人還是處心積慮的要毀了黛玉,讓她嫁不出去。甚至借那混亂綁架方鷗。因這樣想著,再回頭想想通過金錚的書信寫的那時的情景,林靖忽然覺著,連方鷗那時成了活靶子,也是有人刻意為之。
只是,所有的疑問,也就到此為止了。當初,那老道的事情,就如風吹青煙一樣,再無跡可尋,而這回,也一樣,甚至比上回還高明,已經變臣下的私事,變成的朝廷的大事。就連追查,也得小心翼翼點兒。
到底是誰?若說,原先林靖還疑心過榮國府,而現在,榮國府基本上可以剔出了,當然,這不是說榮國府的人不很林靖,而是因為,老太太再怎麼厲害,也不會拿賈政的事情來玩。
那人,藏的夠深的!
有這麼個處心積慮對付林家的人,林靖還是免不了煩躁的。
這一日早晨,天還沒透著亮,榮國府裡就已經是活動開了。老太太早早起來,這會兒已經用完了早食。爾後,等過了半個時辰,沐浴更衣,按品大妝起來。
等這麼一套全都弄完之後,這太陽,早就升起來了。此時,榮國府正門大開,老太太進宮去了。
史老太君很有幾分算計,這回,她雖是想著要見慧妃娘娘的,可牌子卻是遞給了賢德妃娘娘了——若給了慧妃娘娘,娘娘不想見她直接回了,她也就白費了這樣許多的精力。不如求見自己家姑娘,然後讓賢德妃娘娘領著自己去見慧妃。
老太太的心思果然沒有白花。那位慧妃娘娘其實並不想見她,只是,因為有著賢德妃過來,只能含笑的讓人快快請進。
因為慧妃娘娘有孕,所以也不在正殿中坐著,而在該在正殿邊上的暖閣裡。史湘雲見了老太太,忙讓人看座兒,又是一疊聲地想念,只是那斜靠在榻子上未動分毫的身子,讓人明白,這些,只是口頭客氣罷了。
老太太見慧妃娘娘如此,就不再兜圈子。等才禮畢,老太太就直接的把自己所求說了出來。
史湘雲像是被老太太這樣的直白給驚住了,好半天沒回過神,其實不過在想著如何拒絕得委婉漂亮一些。不過,到最後,還是直愣愣得說了去“祖訓,內廷不得干政。”
老太太其實從開頭,就知道以往是白疼這個娘家姑娘了,這會兒不過是勉力一試罷了,所以,也並不見多少失望。
等再說了會兒話,賢德妃娘娘就說這不打擾慧妃娘娘養胎,帶著老太太又會自己大殿。老太太倒是沒有嫌什麼,拉著娘娘的手,說了好一會兒話。
隨著老太太的話,賈元春有些白了臉,只是最後,還是猛一下點了頭。
老太太看著這位家裡希望懸於她一身的娘娘,還是歎氣說了些勸慰的話,“不是我心狠,她總是我娘家侄孫女,小時候也是我帶著的,我怎麼會巴不得他家不好呢?可今天這樣子,你還看不清楚嗎?”
“她既然不能把你把我當成親戚,咱們又何必姑念她呢?這樣一來,她那肚子,就是你最大的敵人了。”老太太越說,臉色越冷。
“能不能救了你父親,也未可知。只是總要試上一試的。”
聽老太太提及賈政,元春自然已經冷了下來。
這一日,賢德妃娘娘在慧妃娘娘那兒小坐了片刻,用了點點心,就覺得人不太舒服。慧妃娘娘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賢德妃娘娘只抱著肚子說難受。
慧妃忙讓人去扶著賢德妃,又一個勁兒地叫太醫太醫。就在這手忙腳亂的時刻,忽然,抱琴“啊”的驚叫起來,然後就哭了起來,“娘娘,娘娘,您可要挺住。”
忙亂中,只見一抹深色,從賢德妃身下暈染開來。
這一下,整個屋子裡都亂了套了,就是史湘雲也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