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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梅花烙)惡女難馴》作者:霧矢翊【完結+番外】

58.直接廢了他!

  

今天是十五,天上的月亮很圓,像圓盤一般,皎潔的清輝灑滿世界,一片亮堂。

  “啊哈∼”

猛然間打了個噴嚏,才發覺身上的衣服單薄得可憐,在夜裡覺得挺冷的。

手心裡的血漬已經乾涸了,血肉模糊的傷痕觸目驚心,陣陣尖銳的刺痛從手掌心蔓延至腦袋的神經,卻依舊沒有得到主人的一絲絲關注,只是扯了乾淨的布隨意的包紮了事。

不是所有的女兒都懂得自愛自惜的,有的女人啊,不喜歡的東西,即便傷害自己也不能讓它們發生,徹底的滅絕它發生的可能性。所以,她不喜歡甚至是厭惡的事情,她可以對自己夠狠,完完全全截斷它發生的可能性,即便代價是自己無法承擔的慘痛,她依然敢為。

女人,在很多時候,並不是完全的弱者。

遊魂一般晃蕩在空曠的房子裡,在徹底的明白自己真的被人給囚禁了自由後,羅衣恨不得直接踹門去將那對偽母子給滅了,可惜被下了藥的身體很不中用,手軟腳軟的症狀一直沒有消失。

一陣翻箱倒櫃,弄出刺耳的聲音仍不見有人來後,羅衣咬咬牙,不解氣的上前,一腳踹倒了房子中央的實木桌子,可惜用力過猛,身體慣性的向前傾,就要撲倒在地上一堆雜物上時,身體險險的閉開了地上碎裂的劣質瓷製品。

曉是這樣,她還是摔得七葷八素。

  “哎呀、哎呀,小心啊!”

男子調笑的聲音很突兀的響起時,羅衣正姿勢不美的撲倒在地上,與地面親密接觸的手肘腹部麻辣辣的痛著,讓她禁不住呲牙咧嘴的。羅衣聽到這熟悉又可惡的聲音,身體猛的僵了僵,然後抬起看似很虛弱又的臉兒,不敢置信的看著趴在窗前正準備爬窗進來的某男。

某隻瞅著她,眉目彎彎,笑嘻嘻的,可惜那張本該算英俊的臉孔看起來更邪惡了。

  這男的天生就是一大反派啊。

不過,這炮灰反派的出現,讓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裡是挺高興的。好吧,她是新世紀女性,沒什麼好彆扭的,就承認自己確實是很高興也很欣喜會在這兒看到他。

  “你怎麼在這兒?”

羅衣驚訝的問,這一折騰,又去了她大半的力氣,索興不掙扎了,就在地上坐著吧。瞄瞄緊閉並且被從外頭拿鐵索鎖住的房門,羅衣記得外頭還有兩隻身材高大得可比猩猩的侍衛看守著呢,這人怎地就這兒大咧咧的來爬窗了?也不怕被誤認為刺客被人趁機滅了麼?

“當然是來拯救小爺心愛的女王殿下的啊……”嘻笑的聲音,討好又搞笑,“怎麼樣怎麼樣。衣衣看到我有沒有很感動?哎,衣衣怎麼會這麼笨呢,你讓我很擔心啊……”


聽到某男的耍嘴皮子,實在是很想將某隻拖出去□了,某女的杏眼凶光乍現時,待聽到最後那聲無奈的感嘆,讓她的心猛的一揪,悶悶的不高興起來,當下也沒有了什麼計較。見他利索的爬窗跳進來,熟悉的彷彿爬的是他家牆頭一樣的自然,讓羅衣嘴角一抽,突然很想笑,也釋然。

多隆三步併兩步走過來,雖然表面上還是一臉的輕浮兼痞子樣,但卻可以感覺得到他心底的不平靜,用一種以他外表和語氣不相襯的輕柔憐惜的力道將地上的女子抱起身,直接走向房內唯一算整齊的床,然後挪著屁股坐了上去,還很順便的將乖得像只綿羊一般的女人抱放在懷裡。

羅衣臉上染上了陣陣狼狽的紅雲,臉皮一抽一抽的。

“哎,如果你能一直都是這麼乖巧的話,該多好……”

某男得瑟的感嘆惹來了羅衣氣惱的怒瞪。她乖巧?抱歉,這個詞一向不在她的意識範圍內,若不是身體被藥物控制住,她早就翻臉了,還由得你一臉的享受還嘴賤的感慨?

伸出手狠狠的在他腰上掐了幾下。

“餵,放開我,我只是手腳無力罷了,又不是癱瘓。哼,等藥效過了,我自個也可以走出這裡。”羅衣倔強的說,強烈的自尊心令她不肯輕易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即便本質上,她應該是個女人,屬於的個體。

伸手推了推男人的胸膛,見他巋然不動心裡有些挫敗。幾次交峰,看似是她氣勢凌人,卻是他將她吃得死死的,只要這男人想做的,絲毫不給她機會反抗,骨子裡真是霸道得可以。

再強硬的人,碰到那麼個軟硬都可以將你吃得死死的傢伙,你能怎麼辦?

這男人,有心機有手段——雖然表面看不出來,相處久了便可以接觸到,實在是個不折不扣的兩面派,大腹黑,千年修練成精的鬼狐狸,並且能屈能伸,對自己想要的東西,花樣千百,絕對會緊緊抓住。很不幸的,自己莫名的便成了他想要的“東西”,細密的撤開了一張無形的網,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想明白了這點,羅衣已經對這個崩壞的世界徹底的絕望了。

有力的手臂箍在她的纖腰上,多隆聽而不聞,只是感受她的存在,懸了一天的心此刻才安下來,眼尖的瞄見了包裹住她手心的布條,多隆臉色乍然一變。

  “誰弄的?”

握住她的手,解開了那布條時,當那摳了層皮的傷痕血淋淋的呈現在面前,狂怒驚痛在心裡氾濫蔓延,理智的線崩緊。

羅衣看不出他平靜的表現下的心思,只是瞄了一眼,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她覺得那是很丟臉的事情,為了自救而自虐這種丟臉的事,她怎麼可能說出去?此乃攸關面子問題。

說白了,這女的就是一個愛面子的惡女,可以囂張的炫自己的得意,卻不會將自己失利的一面給別人瞧見,這就是那啥的“人前風光人後辛酸”的寫照吧。

  所以,她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下一瞬,一隻手驀地扣住她小巧的下巴,臉被迫抬起,映入眼簾的俊臉已斂去了輕浮的邪笑,在昏暗的燈光下線形輪廓柔和俊逸,神色卻是平靜得嚇人,一雙黝黑幽深的眼睛看不到底,似乎正醞釀著狂風暴雨。

“嗯?”疑問的哼聲,有種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

  見鬼了,這人是誰啊?假裝的吧,還是被外星人附身了?

很不爭氣的暗暗吞嚥了口唾沫,羅衣不承認自己被此人嚇得有些膽怯了,只能咬著牙悶悶的說:“我沒力氣了,總不能就躺在床上任人魚肉而不反抗吧?只能出此下策了。”

她討厭那隻色膽包天、心裡扭曲的耗子,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敢對她露出那種□的眼神,更沒有男人敢對她做這種不顧她的意願的事?下藥、擄劫、強佔?虧那隻耗子想得出這麼陰損齷齪的辦法,連想想都覺得噁心想吐。沒直接廢了他、讓他絕子絕孫是因為她那時力氣未恢復,並不是真的手下留情。

她從來不是什麼好人,在法制社會活了二十幾年,傷天害理的事雖沒幹過,卻見得多了,心裡早已不是那種不更事的小女生,只要越過她的底線,再殘忍的事情她一樣做得出來。

只是,看得出來,那母子倆有志一同的將她給軟禁起來,大抵是各自有想法,不願公開這件事情罷。公開了,完顏皓禎便是一文不值的平民百姓,完全否定了他二十年來理所當然的一切,這樣巨變落差,讓一向以皇公貴族自稱的他怎麼忍受得了?而倩柔也會被扣上混淆皇室血統的名義獲罪入獄,甚至是——死罪,身份、權利甚麼都會成了空。

也許現在的完顏皓禎還是不知道,以為就如倩柔表面說的,白吟霜是倩柔的親生女兒,而他們是親兄妹?

  可能嗎?那男人就是再nc,也不會往這方面想的吧?

  嘴角扯出冷笑,羅衣眼神驟冷。

“真是笨蛋,你的下策笨死了。”

想得入神間,聽到“笨蛋”二字下意識的點頭附和,等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時,不禁柳眉倒豎。然而,當看到不客氣的罵了自己的男人竟然執起自己那隻受傷的手,放在唇邊輕輕的傷口周遭的肌膚時,點點的溫熱帶著某種憐惜與溫情烙在手掌心上,也烙進了心底時,將她滿腔的彆扭化為了一團綿花。

羅衣額角一抽,很不華麗的憋紅了臉。

這男人……真是可惡至極,就會把握時機擾亂人心。


59.無眠

  

雖然羅衣說的含蓄,大抵的意思身為男人的多隆又豈會不懂?

“好個完顏皓禎,這筆賬,且記下了——”

陰狠之至的聲音,酷烈得令人打從心底,曉是羅衣向來膽大妄為慣了,都忍不住背脊生寒。她知道這男人並不如外表的紈絝無能,反而將心思藏得很深很深的兩面派,十足是個滿腹墨水的腹黑份子,若可以,相信羅衣絕對不會想知道這男人可以殘酷到什麼程度。

無論心裡怎樣的不平靜,表面上他都可以將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不是真正理解他真面目的人還真會被那副刻意經營出來的表相給騙了。

  “餵,很不衛生耶!”

手心癢癢的,羅衣滿臉不自在的抽回手,臉蛋很不爭氣的紅了一遍,頗為不習慣這男人剛才擺出來的柔情。他可以是邪氣的、猥瑣的、可惡的、紈絝的、黑心腸的,卻不應該是這般的溫情,害她的心很不爭氣的漏跳了幾拍。

“有什麼關係,反正都是衣衣。”輕佻的聲音是再包容不過的理所當然,很滿意於懷裡的女人此刻難得的小女兒嬌態,實在是讓男人欣喜啊。

其實單就白吟霜的外表而言,實在是個很似水的江南女子,似乎梨花帶雨的模樣更能激發男人天生的保護欲,只可惜,某女天性倔強頑強,惡女一枚,從來不懂得何謂軟弱,比較崇尚直來直往的暴力,白吟霜好好的皮相就這麼被她給糟蹋了。

所以,難得看到惡女嬌羞無措的一面,倒真讓男人給有些把持不住了。

聽到多隆厚臉皮的話,羅衣實在是惱啊,不禁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卻見他不為所動,朝她皮皮的一笑,然後朝窗外叫了聲“唐禮”,在羅衣的石化中,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掠了進來,昏暗的燈光中,那張臉不是唐禮是誰?不過,卻是另一個唐禮,冷峻、嚴肅、本份。

  “主子,這是傷藥和繃帶。”

唐禮辦事很穩妥細心,早已準備好了藥,然後如隱形人般又從窗口翻了出去,從此至終看也不看床上姿勢曖昧的兩人一眼,一臉面癱的沒情緒。此時的唐禮,完全是勤郡王府裡的侍衛,不再是羅衣熟悉的那個可以嬉皮笑臉的酒樓小弟了。

很好很多強大,這回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羅衣僵著身體,直到唐禮消失了,仍是那根石化的木頭。

  “衣衣,真笨呢……”

“胡說,本姑娘哪裡笨了?”柳眉倒豎,脫口反駁,某女完全不接受自己碩士研究生的腦袋竟然給人說成笨蛋,簡直是侮辱她的智商。爾後一抬首便瞧見多隆執起她的手,開始上藥,神色很認真嚴肅,微垂的眼瞼,濃密纖長的睫毛蓋住了烏黑的眼睛。


  認真到讓她很不習慣。

  多隆……

羅衣張了張嘴,卻叫不出他的名字。

  “好了!”

熟練的纏好繃帶,多隆再纏暱著羅衣一會兒,終於依依不捨的起身。羅衣用另一隻未受傷的手扯住他的衣擺,忍住氣怒問,“我說貝子爺難道不懂得送佛送到西麼?您今兒不會只是純粹來碩王府夜遊的吧?”難道這傢伙只是來尋她開心,並不打算將她這可憐的受害者拯救出狼窩的?她可沒興趣和那對神經不正常的偽母子上演什麼狗血的對手戲啊,那會讓她忍不住想直接廢了他們的。

“衣衣今晚就在這兒好好休息吧,明兒,我一定會親自到碩王府,風風光光的將你迎回家。”

  “誒?”羅衣傻眼了。

  什麼什麼?這男人說什麼呀?

  風風光光?可能麼?這男人的腦袋到底在想什麼啊?這種事能風風光光的麼?先不說那盼女兒盼得魔症了的腦殘福晉,再看看那隻會咆哮的腦殘耗子,恐怕這兩人不會讓她風風光光離開吧?就不怕鬧得滿城風雨?她在裡面又扮演什麼角色,有什麼立場?

“就是要鬧得滿城風雨才好啊∼”

滿含無辜的聲音響起,羅衣才發現自己竟然將心裡的疑惑給說出來了,不過,聽見某男完全是興風作浪的調調,只讓她覺得古代好黑暗。

羅衣心情沒有隨這句話而放鬆,反而有些緊崩,抿緊了唇直勾勾的盯著他,“你不問我……為什麼嗎?”

為什麼碩王府的人幾次三翻同她一介平民百姓過不去,為什麼倩柔福晉會將她軟禁在這裡?他明明查得一清二楚,為什麼就不問呢?

多隆低眉笑了笑,雙手背在身後,一派無辜無趣,“有什麼關係,我只要衣衣罷了。”

  一瞬間,怔忡無語。

是感動罷,是複雜罷,連她自己也分不清了,畢竟活了那麼多年,從來沒有一個人這樣對她說過,即便是欺騙的也沒有。

見她傻愣愣的可愛模樣,害得多隆又心癢癢的想她抱在懷裡磨蹭一翻了,不過看看天色,該去做別的事了,只得再趁機揩些油過過癮,方果斷的轉身離開——依舊是跳窗的,未了,還很盡職的幫她將窗戶掩上。

良久,窗外傳來了細微的聲響,羅衣眨眨眼,從床上跳起衝到窗前,扒拉開窗戶,便見月光下,某男一臉陰險的站在不遠處,陰森無情的目光漠然的看著倩柔安排來看守她的那兩名大塊頭侍衛很可憐在地上,唐禮一拳就將兩名侍衛揍暈了過去,然後又將之揍醒,如此反复著。

  實在是惡劣之極。

羅衣翻了個白眼,很想說拿個無辜的侍衛出氣算什麼英雄好漢?但想到自己也一向很小人,和那腹黑男可謂是半斤八兩,便覺得自己沒立場說什麼。


不過,她從來不知道唐禮的武功這麼厲害啊,怨不得多隆這廝敢三更半夜夜闖王府,不是膽大包天,而是有這個資本,只要一聲令下,可憐的侍衛便可以帶著某男飛天遁地打家劫捨去了。

不再看地上受了重創的兩名可憐侍衛,身為主子的男人一甩馬蹄袖,滿臉的森然傲氣。

  “唐禮。“

  “爺!”唐禮退到一旁。

“帶路,今兒月色不錯,咱們該去會會某個膽大包天的垃圾了。連小爺看上的女人也敢動,實在​​是活得不耐煩了麼?”

月光在他瞇起的烏眸中折危險的詭光,平靜得似聊天一樣的語氣,沒什麼起伏,連那張輕浮的笑臉依舊如昔,只有那雙蟄伏在黑暗中的烏眸,凶狠的盯著遠方的院落。

當人們打從心裡不願意相信的某件事情時,便很快學會了自欺欺人。

完顏皓禎是如此,所以,他最終沒有逼問倩柔什麼,任由倩柔忐忑不安的看著自己,欲解釋無從下手,欲訴不敢。

“額娘,吟霜,是我的妹妹?”皓禎自認為平靜的問,卻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是多麼的小心翼翼,甚至是帶著顫抖。

只有他心裡知道,不管是妹妹或是其他,都足以讓他的世界崩潰得一踏塗地。

倩柔看著他,目光是哀傷的、愧疚的、悲痛的,欲言又止,“……不是。”

  皓禎突然不想听下去了。如果是過去,發生了這樣的事,他一定會打破沙鍋問到底,認為該自己知道的,絕對不含糊。可是現在,他能感覺到心底的顫抖,很多種可怕的臆測在他腦海裡翻滾不休,可怕得讓他甚至不敢去揭開那事實的真相。

所以,他需要倩柔的一句話,“額娘,我是你的兒子麼?”

倩柔沉默了好久,久到皓禎的心都冷了,比冬天的雪更讓他覺得冰冷,在他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倩柔最終猶豫的、堅澀的說:“皓禎,你是我養了二十年的兒子,是王爺寄予了深切厚望的嫡子,是將來要繼承碩親王爺的貝勒。你要相信這點。”說到最後,倩柔終於又是一臉堅定。

  只是養了二十年的兒子麼?原來,這才是事實。為什麼自己還能這麼平靜,為什麼自己還可以站在這兒與叫了二十年的母親面對面?若是以往的他,恐怕是早已忍不住的質問甚至是不願相信吧?然後,會親自去向所有的人質問,不管後果。

可是,現在的他很清醒,甚至能清醒的計算出這其中的得失。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見不得光的醜陋,公開了,一切就變了。

皓禎鬆了口氣的時候,心裡覺得難過。

“……那吟霜算什麼呢?額娘口口聲聲說的話,兒子還記得……”

“不……吟霜,我的吟霜。”倩柔的心亂了,“我不知道,但是,我好不容易盼到了她,我……我想留下她。皓禎皓禎,你一定要幫幫額娘啊,我……”


“額娘,你放心吧,兒子會幫你的。”皓禎忍住身體的痛,說著保證的話,然後將倩柔送了出去。

羅衣的那一踢有多狠,沒有人知道,但皓禎確確是在所有的事情止息後,只能由小寇子揣扶回書房躺著,臉色灰敗,似乎微微一動,身下的某個部位便是一股​​子鑽心的疼。

  “杏兒,為什麼?”

  沙啞的聲音,痛心疾首。

被人秘密喚來的杏兒原本揣著一顆惶惶的心,在看到歪在床上病怏怏的皓禎時,心安定下來,垂首跪在床前不說話。

皓禎面上的肌肉一抽,看著杏兒的目光裡盡是陰鬱,“杏兒,別讓我問第三遍。”語氣的轉變,顯示這男人心態的幾翻轉變。

“爺,奴婢……不願見爺被那女人給生生毀去,只要與那女人扯上,爺哪次不是受傷就是遭遇到不好的事情?那女人不該存在的,奴婢……”

“住口!你懂什麼?別以為你是額娘身邊的丫環我就奈你沒輒!”滿骨子的恨意鋪天蓋地,無論是來自倩柔的欺騙,羅衣的身份,以及這段走錯了經途的感情,都是他心底的傷痛。而這些傷痛卻無法訴諸任何人,只能化為滿腔有怨恨,在深夜無人的時候釋放出來。

皓禎看著杏兒的目光是深濃的憎恨,憎恨於心底深處一直認為的美好的女子,為什麼要如此陷害自己?若沒有杏兒的通風報信,倩柔不會出現;若倩柔沒有來,他就不會知道那些隱秘的所謂真相;若不知道,他還心安理得、理所漢然的可以做他王府尊貴的嫡貝勒、王府將來的繼承人;若是不知道……

杏兒看見他的眼神,心徒然一驚,然後滿目哀痛,脫口而道:“爺,奴婢已懷有您的骨肉了啊!”

皓禎機械的看著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爺,是真的,您要當阿瑪了。”杏兒甜蜜的笑著,直視他,“這孩子有三個月了。

  這一夜,注定了太多人的無眠。


60.煩心事多多

  

雖然一夜無眠,兩隻黑眼圈可以媲美國寶,但倩柔沒有疲憊的感覺。

一夜的輾轉反側,發瘋般的翻箱倒櫃的找出那支梅花簪子看了一夜、笑了一夜、想了一夜、也愁了一夜。

  她不甘心!

老天爺啊,你怎麼能如此對待她這個可憐的母親呢?

她盼了二十年的女兒,好不容易尋回,卻視她這親生母親如仇人,讓她情何以堪?當年,她不是真心要將女兒換走的,可是生活中有太多不得​​已,讓人身不由已啊,為什麼就沒有人體諒她呢?想起羅衣像看陌生人一樣厭煩的眼神來瞅自己,倩柔便覺得心如油煎般痛苦難受。

“福晉,您別擔心,總有一天白……姑娘會知道您的苦衷,會原諒您的!”秦嬤嬤不忍見到她太傷心自苦,安撫著。

  “真的?”倩柔充滿希望的問。

秦嬤嬤堅定的點點頭,一副絕不欺瞞的模樣,只是想起羅衣那雙沒有一絲感情的杏眼,心裡猛的打鼓,有幾分不自信。那雙眼眸與福晉多相像啊,卻又冷靜到令人心頭打顫發冷,看他們的眼神,更接近看一件無趣的死物般厭惡。

倩柔當下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然後憶起了白吟霜的身份,猛的皺起了眉頭。當初查得很清楚,鉅細靡遺。白吟霜幾時來到京城,幾時遇到皓禎,幾時離開龍源樓,這些都查得一清二楚,說白了,白吟霜現在的身份就只是一個低下的江湖女子。想到這些,倩柔又是心痛又是悔恨。

天啊,本該是錦衣玉食、身份高貴的王府格格,竟然會淪落到如此田地,她可憐的吟霜啊……

  倩柔想要補嘗白吟霜。

  可是要怎麼補嘗呢?

或許,若還是原本的白吟霜,定會感激涕零的接受,但是內在已經變成了羅衣,姑娘她生活得好好的,幹嘛要接受她的施捨?還要接受他們時不時的騷擾?很抱歉,姑娘她沒這必要同他們這群腦殘分子打交道,根本不必理會,更不需要。

倩柔當然不知道這些,她只是很單純的想補償,彌補自己當初做的事,讓煎熬的心好過一些罷了。想了一夜,思了一夜,倩柔知道自己不想再讓女兒過那些低賤的日子,想將女兒留在身邊好好補嘗她。可是,現在是不可能將白吟霜的身份公諸於世的,這世界的人都知道,皓禎這王府嫡子已是鐵板釘釘死定了的事實,將來是要繼承王府的唯一繼承人,斷然不可以再將這一樁陳年往事給揭露出來,王府丟不起這個臉,她也經不起這個險。

即便她很想認回女兒,卻也明白當年做的事可是一樁“欺騙”,碩王爺最恨的就是“欺騙”了,她不能冒這個險啊。

秦嬤嬤見福晉一宿沒睡,面容憔悴,心痛不已,便挑明了道:“福晉,你可還記得咱們第一次去見那白……姑娘的事情麼?”


  倩柔黯然神傷。怎麼不記得?如果當初沒有那麼武斷,沒有走潛龍樓一趟,就不會有她視自己未曾謀面的親生女兒為狐媚子之事,也不至於母女倆一言不合成了仇人……若時間可以倒流,倩柔願意用自己的壽命去換回那些讓她悔恨的事,她絕對不會再對羅衣說那些話,也不會因憤恨而派人去傷害羅衣,更在皓禎向她禀明他的感情時,成全了他們,將白吟霜(羅衣)迎入府……

倩柔眼睛一亮,喜不自勝的站起身來。

“對對,怎麼忘記了還有皓禎啊。快,秦嬤嬤,咱們去瞧瞧皓禎起了沒,同他商良件事兒……”她這次,絕對不會再讓女兒離開她身邊了。

秦嬤嬤一聽,便知道福晉想明白了,便樂呵呵的為她重新梳妝打扮一番。主僕倆雖然一夜沒合眼,精神卻因心情大好而不覺得困乏。

剛要出門,就見敏柔帶著她的貼心嬤嬤,慘白著俏臉走進她的院子,對著驚詫的倩柔哭訴起來,“額娘,您可要為敏柔做主啊!”

敏柔一向要強,能這樣梨花帶淚的哭出來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兒了。倩柔雖然一心想去找皓禎商良一番,此時不得不耐下心來聽聽。

誰知敏柔的話令倩柔失態的差點站起來,也全盤打亂了她的計劃。

“額娘,那杏兒竟然懷了皓禎的孩子了,而且還快三個月了。皓禎要納杏兒那小蹄子為妾……”

三個月,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時間剛好是皓禎和敏柔大婚前的那幾天,倩柔仔細一想,臉皮僵硬住。敏柔趁低首拭淚的時候,面上掠過憤恨,簡直要氣極而笑了。看看,這就是她嫁的男人,大婚前同低賤的下人胡搞不說,還整天一副爺兒們的脾氣,不容人侵犯,只落了個笑柄。若不是她近來院子裡規矩立得好,冶家甚嚴,她還真會被蒙在鼓裡,而讓那對不要臉的男女背著她這正妻亂來。

杏兒本就是不安於本份、一心想踩低爬高的主,這種女人敏柔在榮王府見多了,雖然不足為慮,但卻不好親自動手除去。所以,她要藉助倩柔的身份來將那女人給解決了。

“這這……皓禎怎麼這麼糊塗……”倩柔面色鐵青。娶杏兒為妾?若是以前她一定沒這麼抵觸,讓皓禎自個決定自己院子裡的事情,只是個丫環罷了,做個通房丫環便成,無可厚非,但現在——吟霜還在府裡,皓禎明明說過自己的真情有多深,對白吟霜“情不自禁”才會將人擄回府裡,怎麼轉身就可以做出這等糊塗事?這不是讓人齒寒心冷麼?

  而且成婚才多久?怎麼就輕率的說納妾?敏柔好歹也是王府郡主,才新婚兩個月,就要納新妾,豈不是讓人看笑話?榮親王府又會怎麼想?這皓禎要鬧多久才甘心?


倩柔咬牙切齒,氣得發暈,直覺為自己的女兒白吟霜不平。見敏柔一臉委屈的看著自己,又不好在媳婦面前數落自己養大的兒子,更不可能將心裡的想法讓她知道,只得冷著臉,說會為敏柔做主,將敏柔勸了回去。

  “來人,去將杏兒帶上來。”

敏柔還沒有走遠,聽到倩柔生氣的呼喊,便知道倩柔還是會賣榮親王府面子的——畢竟她的身份擺在那兒,皓禎也得給幾分面子。雖然不知道倩柔為何比想像中的生氣,但敏柔達到了目的,便不多糾結了。做夫妻,是一輩子的事情,她還不想和皓禎鬧僵,這齣頭鳥必須得是這府裡能說得上話的女主人了。

倩柔疼痛的太陽穴,一時沒了主意。

“秦嬤嬤,我想將吟霜光明正大的留在府裡,可是用什麼藉口呢?”倩柔嘆了口氣,疲倦的說,“原本我想,當初,皓禎說他的感情,想皓禎用情之深令人動容,必定會好好對待吟霜的,讓皓禎娶了吟霜,吟霜便可以留在這府裡、留在我身邊了……可是,怎麼就弄出杏兒這事來?皓禎糊塗,杏兒這狐媚子一定是早有預謀的接近皓禎,我也是見她聰明伶俐,皓禎院子裡伺候的丫環少,便讓她過去伺候,沒想到—— ”

  說到最後,倩柔已是恨聲切齒。原本她想讓皓禎娶了白吟霜,這樣便有理由讓白吟霜留在王府了,白吟霜嫁了皓禎也是要叫她額娘,這樣多好。

“福晉,咱們還是先觀察會兒再下決定吧,而且這事兒還是先壓著,不能讓人知道。”更不能被那位現在被軟禁的主儿知道。秦嬤嬤暗忖,嘆息不已,知道這回杏兒那丫頭是闖禍了,明明是個挺聰明的姑娘,怎麼會做出這種沒臉沒皮的事兒呢。

然而,主僕倆等來的不是杏兒,而是王爺身邊的貼身伺候的小廝福壽,似乎福壽每回來倩柔這兒都是神色張皇,讓人不由得也緊張起來。

“福晉、福晉,王爺請您去前院會客廳,富察家的公子帶著一批侍衛闖進府裡來討白姑娘……”福壽驚喘萬分的說,神色惶然。

  “什麼?!!”

倩柔的心驀地沉到了谷裡,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討白姑娘?是白吟霜,我的親生女兒,他們來“討”什麼?有什麼理由?

  是那個“富察”家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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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質問

  

  福康安是誰?這大清朝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不只是當今皇后內侄,大學士傅恆之子,身後代表的更是整個煊赫的富察氏一族。

  身份是大大地有來頭滴∼

雖然目前只是個御前侍衛,卻頗受皇寵,連碩王爺也得禮遇三分,福康安身後所代表的的勢力,沒人會腦殘的想與之硬碰。

倩柔並不知道富察家的三公子此舉為何,她心知肚明白吟霜(羅衣)的身份,所以福康安此舉頗耐人尋味,也讓不知情的倩柔心涼了半截,直覺今天不會有好果子吃了。

忐忑不安的來到前廳,便見到福康安與碩王爺兩人神色皆不是很好的對峙著,福康安寒臉不說話,碩王爺面帶著怒容,據理力爭。倩柔來的時候剛好聽見碩王爺很生氣的質問福康安“……簡直是欺人太甚……富察公子別含血噴人,我家皓禎是怎樣的人本王清楚得很,絕對不像你所說的那般幹出此等羞辱門風有失風度的事情……”

福康安背著手冷笑,直接而不客氣的迎視碩王爺,“哦,若是如此王爺怎不敢讓在下進去搜查一翻呢呢?”

“……後院住著本王府裡的女眷,豈可由得%f6%df%be%98%a0%d8%84">人隨便亂闖?未免太不將我完顏一族放在眼裡了。 ”碩王爺強硬的說道,心裡有些動搖,卻絕對相信這是福康安的一面之辭。

倩柔覺得心驚肉跳,勉強定了定神,方走進來,軟聲問道:“王爺,怎麼了?”

碩王爺不煩耐的看了她一眼,沉聲問道:“皓禎呢?好幾天不見他了,近來都做了什麼?”

昨兒是皓祥與蘭馨公主大婚,皇上早就親賜了一幢公主府給公主和額附,昨兒拜堂洞房什麼的,都是在公主府裡進行,碩親王府雖然也張燈結彩,但也只是做個形式罷了,所有的皇恩天寵都賜予了公主府。

所以,這會兒皓祥不在是正常,可是都日上三更了,竟然不見皓禎來請安不說,還碰著了福康安不分清紅皂白的闖進來,怒氣洶洶的向碩王府質問討理,還扯上了一向令碩王爺驕傲的兒子皓禎,怎不教他窩氣煩躁?

碩王爺這才想起,皓禎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沒向他請安了,似乎是從皓祥被皇上賜婚起,皓禎就開始躲著不見人了。

倩柔勉強笑道:“王爺,皓禎這幾天感染了些風寒,身體微恙,所以……”還未說完,就被福康安一句似笑非笑的質問打斷了。

“哦,是麼?看來完顏貝勒爺也是勇猛得緊,都感恙了,還能​​幹起當街強擄良家女子的事兒來啊。”

倩柔面色微變,乾巴巴的笑道:“富察公子恐怕是誤會皓禎了……”話中止在福康安那雙森然凜冽的眼眸裡,倩柔心虛的低下頭顱。


不愧是功勳顯赫的福康安,十九歲開始的戎馬生涯至現在雖然只有短短十年,卻令他浸染出一骨子令人膽顫的鐵血將帥之氣,令人不敢造次。倩柔覺得自己被這人盯住的感覺如同被冷血惡毒的蛇纏身一樣恐怖。

  碩王爺眉頭一抖,心下懷疑。

“倩柔,老實說,昨兒府里大宴時,皓禎去哪兒了?還有你,昨兒失踪去哪兒了?”碩王爺厲聲喝問。

倩柔心跳如雷,以為事情暴露了,轉念又想到白吟霜明明是他們的女兒,這府裡的格格,與富察家何干?富察家不管是基於什麼理由來這一趟,都沒有理由質問他們,更沒有理由管這樁閒事,因為白吟霜是嫁定皓禎了,皓禎也娶定白吟霜了她絕對不會讓這些人帶走她的親生女兒,再也不能。

只短短的一忽爾時間,倩柔憶起了當初女兒被迫送走,又親耳聽到妹妹說女兒“死”時的心情,簡直是痛不欲生她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再發生一次。

“王爺,皓禎昨兒是真的生病了,是​​相思病。皓禎思慕一名女子已久,昨兒皓禎恰巧遇到她,他們兩人本是互相傾心,只因身份懸殊,妾身也一直不讓他們見面,可是這感情之事向來是不由人,也管不住。王爺,妾身敢說,他們倆的感情比這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真摯感人……balabalabala……”一通“感人肺腑”的肉麻的詠嘆調後,倩柔自信滿滿的看著碩王爺,“王爺,妾身是個女人,更是個母親,有什麼理由阻礙那對癡兒女呢?皓禎就算再不是,也是一時情不自禁罷了,我們應該諒解他……​​”

  “……”

倩柔沉浸在自己美好的說辭中,認為這是最兩全其美的事情了,富察家沒有理由阻礙那兩個“真愛”的人兒,卻沒看到碩王爺氣黑了的臉,和福康安明顯的嘲弄目光。

福康安看著說謊說得如此顛倒事實的女人,心裡感慨碩王爺一生英明,竟娶了這種愚蠢至極的女人,實在是可嘆可笑。也明白了多隆讓他走這一趟的原因,若沒有一個強而有力的說辭,恐怕他們要帶走人非要鬧到皇宮裡去才能解決了吧?

“住口——”碩王爺咆哮,臉色鐵青,氣得哆嗦不已,“原來竟是如此——你、你竟然為了那逆子編排此等不實的謊言,你實在是令人寒心。你可知道那被你們擄回府裡的姑娘是誰?那可是富察家的女兒,是勤郡王府多隆貝子的未婚妻,好好一個貴族格格,怎會與那逆子有什麼'真情'可言?簡直是胡鬧——”

“不可能——吟霜絕對不是富察家的女兒!她是……”倩柔尖叫,那刺耳的聲音宛若被掐住脖子的鴨子一樣難聽。

福康安皺起眉頭,冷冷的問道:“不知碩親王福晉為何如此肯定,質疑富​​察家的格格的身份?”


“什麼不可能?”碩王爺失望至極,沒有發現倩柔的異樣,只是憤怒的噴火,“你養的好兒子,竟然做出這種令祖上蒙羞之事,他到底有沒有將完顏家列祖列宗放在眼裡?眼裡還有沒有本王這個阿瑪?皓禎糊塗也算了,可是你這做額娘的不只沒有管好兒子,反而隨著他一起胡鬧,你的禮儀規矩學哪兒去了?你簡直不配做這府裡的主母,更不配做個好母親——”

倩柔被震怒的王爺喝呆住了,只能傻傻的看著碩王爺痛心疾首的模樣,心裡驀然緊崩:什麼叫“不配做這府裡的主母,更不配做個好母親”?這二十年來她委曲求全,不緊要盡心盡力的打理好王府上下,還要時時刻刻忍受女兒“死”了的事實,卻又不得對任何人訴說,夜夜獨自咀嚼著那份傷痛,王爺卻只是用了一句話便全盤否定了她所有的努力和淒苦。

“王爺,你怎能如此說妾身?妾身哪點做不好,哪點不配做王府主母……”

  ……

  ……

  balabalabala……好不熱鬧。

福康安對這夫妻的掐架沒興趣,只是站在一旁冷觀,暗暗計算著時間。

不久,終於聽到一陣喧嘩聲由遠及近,待所有的人——包括怒氣洶洶的碩王爺和委屈落淚的倩柔皆不敢置信的看著富察家的兩個高大嚴猛的侍衛捆著一個人走進來,後頭還有幾個侍衛押著兩個碩王府侍衛浩浩蕩盪而來。沿途不知道發生什麼的下人僕役嚇得遠遠的躲開了。

倩柔剛認出那兩個被富察家的侍衛押上來的侍衛正是昨兒被她叫去看守羅衣的那兩個侍衛時,還來不及驚叫,卻被走在前頭的兩名侍衛丟下的東西給驚回了視線,仔細一看,倩柔尖叫一聲。

  “皓禎——”

那被五花大綁扛進來的人形粽子正是面色慘白又憤怒的完顏皓禎,仇恨一樣的眼睛惡毒的盯著敢對他放肆的幾名富察家的侍衛。

倩柔撲上去,拼命的扯著捆住皓禎的麻繩,憤然扭頭嘶喊道:“王爺,皓禎好歹是碩王府的貝勒,您怎能讓一些的侍衛如此糟蹋他?”

倩柔的嘶喊讓碩王爺驚醒過來,怒火早已去了大半,看到皓禎被如此對待,也是憤怒不已。皓禎再不是,也是碩親王府的嫡貝勒,將來的碩王爺,豈可由得下人欺了去?

碩王爺剛想吩咐下人去給皓禎鬆綁,卻聽到一聲森冷嘲諷的嗤笑。

“哼,難道堂堂富察家的格格、勤郡王府未來的郡王妃便可以由得爾等糟蹋?還有沒有王法了?”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是勤郡王府的唯一公子多隆貝子煞著臉面出現在大廳門口,一改過去沒用的紈絝子弟形像,森寒陰鷥的看著客廳裡的眾人,懷裡抱著一個用薄披風裹得嚴實的女子。


62.質問(二)

  

“哼,難道堂堂富察家的格格、勤郡王府未來的郡王妃便可以由得爾等糟蹋?還有沒有王法了?”

眾人俱是驚疑,特別是碩王爺,看到多隆出現的那一刻,瞳孔急促緊縮,瞪著多隆抱在懷裡的女人,可惜披風裹得嚴實,除了一撮烏溜溜的頭髮,就沒看到其他了。

這時,又見一個奴婢裝扮的丫環從多隆身後急步走進來,很乖覺的撲跪在福康安面前,聲淚俱下的痛訴道:“三爺(福康安為傅恆的三子),小姐她好可憐啊……這些人竟然、竟然……”間歇適時的打了個悲痛至極的哽咽,“……給小姐下藥來逼迫羞辱小姐,害得小姐手腳不能動彈。小姐為了自保維護清白,不惜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嗚嗚,三爺,小姐她銘記您和老爺夫人的教誨,沒有做出對不起富察家的事,也沒有讓勤郡王府蒙羞……可是、可是,小姐卻受傷過重而昏迷不醒……”

很好,幾句話便為自家格格開脫了所有的責任,輕易保存了女子的清白不說,還狠狠的定了碩王府的罪——擄人、逼那啥的奸,任何一樁都足以令碩王府蒙羞。碩王爺火辣辣的目光盯在陳述痛哭的丫環身上。

“怎麼了?”福康安很上道的擺出一副痛心的模樣,急步上前搶問,緊張與關心溢於言表。

  碩王爺的臉色已經變成黑禍了。

倩柔一臉迷惘,並不知道羅衣受傷,認出了那婢女是伺候在羅衣身邊的丫環香綺,聽她如此說,然後失態的驚惴出聲,關懷而心疼的看著被多隆貝子抱在懷裡不知生死的女子。

她是真的關心羅衣(白吟霜)的,想上前查看,卻又懾於多隆一身凜然煞氣而不敢上前。

“嗚嗚……奴婢不知道,奴婢跟著貝子爺找到小姐時,小姐已經昏迷不醒了,而且身上流了好多的血……好可怕。”香綺一幅嚇壞了的模樣,兢兢戰戰的說。

“多隆貝子?”福康安望向一身煞氣的男人,眉稍擰了起來。這是他不悅的預兆。

多隆臉上掠過絲恨悔,冷聲道:“小爺素不知,咱們大清朝有身份有臉的王爺貝勒也會擅長一些民間的巧技,竟拿些禁藥來迫害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如此德行,實在令人心寒,究竟將咱們皇家的臉面置之何地?還眼裡還有沒有皇上?簡直是、簡直是……”

  怒到極點,無法訴諸言語。

碩王爺知道今天的事難息了,原本生氣於這些人硬闖王府搜人,竟沒想到人是真的在王府裡,還受了傷,不說富察家,就是皇上或任何一個官員知道後皆會關注此事,不能就此輕易罷休了。可是,聽到多隆如此不客氣的訐問,碩王爺還是生氣了。不是氣皓禎,而是氣多隆質問找茬的語氣。皓禎怎麼說在京中向來是頗有美名(被蒙的鼓裡的可憐王爺啊),總比個臭名在外的紈絝子弟強,此時聽到這個向來為他所不恥的多隆貝子如此譏謾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兒子,怎能不氣?


福康安臉色繃緊,一身氣勢更甚,氣勢逼人的質問道:“碩親王爺,這下人證物證俱在,您還有什麼話可說?我富察家的格格,就算是個不受寵的庶出小姐也是姓富察氏,豈可由得爾等如此輕慢?”

“這……”碩王爺畢竟老了,閒賦了十幾年,那沙場馳騁、朔風染沙的日子已遠去,京城的繁華慢慢蝕了這個男人年輕時的雄心志氣。在這個年輕氣盛的男人咄咄逼人下,碩王爺有些力不從心,沒了氣勢。

“碩王爺,富察家需要一個交待!”福康安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冷冷的說道:“畢竟令公子其心不詭,綁架的可是富察家的格格,而且還是勤郡王家未來的郡王妃。單綁架這一罪名,就可讓令公子進宗人府審理了。不過,在下相信碩王爺的為人,您也是清楚這件事,定不會徇私的。”

“不——”倩柔尖叫,走上前,“王爺,皓禎是無辜的!您一定要救救他,皓禎是您的兒子啊,這件事妾身可以解釋,並不是特意的,皓禎沒有冒犯富察家的格格,皓禎只是為了所愛啊……”

此時的倩柔什麼也不知道,她不懂他們為什麼口口聲聲說她的女兒是什麼富察家的女兒,她只知道皓禎是她養了二十年的兒子,是她一輩子的依靠,王府的將來還要交到皓禎手裡,絕不能讓皓禎扣上罪名送進宗人府……

“皓禎、皓禎,快告訴你阿瑪,事情不是他們所想的,我們並不想傷害吟霜的,這完全是個誤會,吟霜與你相遇相愛,你們的感情那麼真摯,沒有人可以讓你們分開…… balabalabala……”倩柔胡亂的嚷嚷著,急促的聲音裡卻沒有一句強而有力的可以讓人信服的說詞,反而讓全大廳的人沉默以對,投以她詭異不信的眼神。

完顏皓禎仍舊被綁縛著,沒有命令所以沒人敢給他鬆綁,所有的人看他的目光如同沒有品德的罪人,完顏皓禎垂下臉,像個木偶一般沒有反應,也沒有人看得見他的表情。

  像是認罪一般。

  碩王爺心裡涼了半截。

多隆臉上一陣不耐,小心翼翼的抱住軟綿綿的任他抱在懷裡的女子,狀似柔情萬千的攏了攏披風,實則是製止某個不安份女人的掙扎,讓她繼續乖乖的當她的“受傷的病人”。

多隆看著完全在狀況外的女人——倩柔,聽她句句不離“真情”,表達出來的意思不外乎是皓禎是真心喜歡白吟霜,他們沒有做錯云云,一個勁兒的將責任往外推,心下鄙夷,很懷疑皓祥之所以不在意自己同他混出的“好名聲”一定是受不了家裡有這麼個大娘,寧願天天往外躲……

碩王爺心里當然不願皓禎出事情,從倩柔嚷嚷的話茬儿裡聽出些端倪,心下起疑,遂向福康安問道:“富察大人,本王似乎未曾聽過富察家有個格格與勤郡王府有婚約啊?”富察家年長的格格早已出嫁,只剩下幾個未成年的格格,根本沒聽說過還有這麼個格格,剛才突然遭到福康安咄咄逼人的訐問,太突然了,以至於沒細想。


福康安很淡心的回道:“王爺不知道是應該的,她是在下家叔綬磧的女兒,二十年前,家叔與其妻衛氏攜剛出世不久的女兒出京遊玩,因一些意外使得尚在襁褓中的幼女失踪了,直到前一陣子家叔與衛氏認出了她,一家人方能團聚。”福康安的嘆息聲很有感情,“本來昨兒是蘭公主與王爺的二公子成親的大喜日子,吟霜帶著丫環去廟裡上香,卻不料會發生這種事……昨兒一晚,家叔和衛氏為了這妹妹的不歸而一夜未眠,險此驚動了宮裡的皇后娘娘……”

一時之間,碩王爺還真不知道綬磧是誰,經福康安提及才隱約記起富察家據說還有這麼位老爺,是大學士傅恆同父異母的弟,同一血脈,因其年歲最小,在富察家有舉重若輕的地位,沒什麼存在感,世人也是略去不提,十幾年前聽聞這綬磧攜妻離開了京城,更讓人將之遺忘不記了。

福康安的意思很清楚,不惜抬出了當今皇后。皇后的母族是富察氏,傅恆是當她的親弟,若這事鬧大了,皇后自然是要幫有理有據的娘家,碩王府又算得了什麼?

碩王爺再次面色灰敗,這一瞬間,家族地位在碩王爺心裡的地位甚於要保下皓禎的意念。

“不可能,你說謊,吟霜不是富察家的女兒,你憑什麼說吟霜是富察家的格格——”倩柔怨怒的問,仍是沒看清楚事實,只覺得福康安在欺騙大夥,她很清楚的知道白吟霜正是當年她遺棄的那個可憐的女兒。她不能讓這些人含血噴人,欺騙了世人,用心險惡的陷碩王府於不義。

倩柔要阻止他們,更不能讓他們將她好不容易才盼回的女兒帶走。

“不知碩親王福晉一再質疑在下的話是為何?吟霜的身份是衛氏認出的,天下哪有母親認不出自己的女兒呢,是吧?”福康安別有深意的說。

“這、這個……”倩柔目光閃爍,吶吶不能成言。

被這一攪和,碩王爺突然覺得滿心疲憊,甚至不願意看到那大廳上被五花大綁的兒子,他不能讓這沒見識的婦人鬧下去。

“來人啊,將福晉送回房裡,今後沒有本王的命令,不准她踏出房門一步。至於這逆子……”碩王爺看著福康安,“富察大人,你看著辦吧。”只希望宗人府看在碩王府的顏面上,判決輕一些,讓完顏一族不因此而遭殃。

他現在只能保住完顏一族安好無事,幸好,皓祥娶了蘭公主,雖失去了皓禎,他還有皓祥。碩王爺心痛皓禎的不懂事,竟在自己弟弟成親當天做出這種醜事來,陷王府於不義。

福康安彈彈袖子,“碩王爺,在下是晚輩,本不應該管你的家事,今天是在下得罪了。只是,吟霜是我富察家的格格,她受了委屈,原本也沒甚麼,但女子的閨譽重於一切,在下需要個交待!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在下也難以拿捏,相信這種事也不好傳揚出去。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就由宗人府來定奪吧。”相信宗人府會賣富察家這個面子的。

碩王爺的臉色白了白,一瞬間彷若蒼老了幾歲。

福康安一襲話,讓一切成了定數,值得安慰的是,他們似乎沒有將之鬧大或告到皇上那兒的意思。也是,發生這種事,吃虧的向來是女人,女子的名聲勝於一切,能避免便盡量避免,只是富察家又怎能忍得下這口氣?隨便編排個罪名都足以令一個王府貝勒吃不完兜著走了。

正當窒息般的沉默在大廳上漫延時,一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須臾間,便見一個老嬤嬤老淚縱橫的滾進來,無視在場的眾人,張皇失措的嘶叫道: “王爺、福晉,我家郡主……就要死了——”

  說 著,嚎啕大哭。

  驚雷一聲,眾人驚恐不已。


63.質問(三)

  

“怎麼回事?敏柔今兒一早還來給本王請安,好好的,說什麼死字!”碩王爺已經夠煩了,乍聽到這老嬤嬤的話,心里火得直想殺人。

“張嬤嬤,你胡說什麼!”倩柔也嚷道。

“是真的,郡主流了好多血,特別是下、下面,止也止不住礙……啊,我可憐的郡主啊,都是那賤人害的,她毒害我家郡主——”張嬤嬤聲俱淚下,哭得好不淒慘,然後用一種惡毒的眼光緊緊盯住被綁成一團粽子的皓禎。

碩王爺本人是很喜歡敏柔這個媳婦的,當下一聽,便急了,“張嬤嬤,你仔細說說,敏柔怎麼了?請了太夫沒有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人要害敏柔是不是?”碩王爺說著想去瞧瞧,轉眼便看到在場的人,只能作罷。

張嬤嬤跪在地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道:“王爺,郡主今兒一早還好好的,給您請安以後,便欲去福晉那兒請安,可誰知在路上卻聽下人說,貝勒爺要納新妾……”

“納什麼新妾!胡鬧!”碩王爺大喝一聲,臉色難看至極,“成婚還一個多月,他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阿瑪?”這是家醜啊,敏柔的身份擺在那兒,納妾可以,起碼要等半年後啊,不然豈不是給榮親王府難堪?

張嬤嬤怨懟的看著一旁的皓禎,全無一絲對主子的尊重——這種人,不配得到尊重,“是杏兒那賤人懷了貝勒爺的兒子,快三個月了,昨兒杏兒親自去同貝勒爺禀明,原來是貝勒爺在成親前就與那賤婢不清不楚了。這也不要緊,我家郡主不是這麼小肚腸的主子,也不會計較這些,畢竟自古以來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可是,千不該萬不該的是,那杏兒竟然為了爭寵,對郡主下了密藥,從郡主入門的那天起,杏兒就有預謀的秘密的在郡主的飲食裡下藥……那藥是不知是杏兒從哪兒買來的,大夫說是極危險的密藥,輕則會讓女人終身不孕,重則有性命之堪……王爺,您可要為郡主做主啊,郡主自嫁進了這府裡,一心伺候您和福晉,哪點做不好了,使得杏兒那賤婢如此害她?”

碩王爺眉頭已經死緊了,看向神色張惶的倩柔,“福晉,那杏兒可是你房裡的丫頭?”

“王爺,杏兒是妾身撥給皓禎伺候的丫環,妾身並不知道她是如此歹毒……”倩柔簡直是六神無主了,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令她措手不及,樁樁無能為力。

“嗚嗚……福晉,大夫說那藥是女人的致命毒藥啊,您是女人又是個母親,哪裡會不懂得一個女人被下了這種藥的後果,將來可怎麼辦啊?可是要了我家郡主的命礙……”張嬤嬤為了敏柔郡主的事,幾乎失去理智,撲上去捶打著不言不語的皓禎,“都是你、都是你,若不是你讓小寇子天天給郡主送什麼補藥,郡主會弄成這樣麼?你們都是兇手,是你讓杏兒給郡主下的藥——”


“張嬤嬤,你發瘋了,皓禎怎麼會害自己的妻子?”倩柔想拖住張嬤嬤,不讓她傷害不能動彈的皓禎,可惜張嬤嬤現在悲痛不已,力氣大得出其,一下間便將爪子撓上皓禎的臉,抓出兩條血痕。

“來人,將杏兒給本王帶上來……”

碩王爺氣得大叫,只想先處理這內院的事情。福康安早已退到一旁觀看,看大夥如此激憤,想是現在不能將犯人帶走了,就先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吧。福康安想著,撇首望向早已退到一旁的多隆,見他雖然面無表情,但眉稍眼角那幸災樂禍的痕跡倒是一清二楚。

一會兒後,惶惶不安的杏兒被帶上來了。杏兒是倩柔身邊的大丫環,向來得寵,所以下人們也不敢對她用粗。杏兒瞧見廳裡的情景,又看到被綁縛住的皓禎和老淚縱橫正拿一雙仇恨的眼睛看著自己的張嬤嬤,一下子懵了,心裡有些發怵。

碩王爺首先發難,斥責她最毒婦人心,膽敢爭風吃醋危害王府貝勒福晉云云,杏兒當然失口否認,一口咬定她不知情。然後是小寇子被侍衛押上來,小寇子嚇得面無血色,直嚷嚷道他每天奉命給貝勒爺和敏柔福晉端茶倒水,但從來不會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更不會加害貝勒福晉……

場面亂成了一團,喳喳呼呼,碩王爺聽得頭都大了,還是不知道是誰要害敏柔,直到外頭有一個侍衛又押了一個婆子上來。看到那婆子,杏兒的臉色瞬間慘白慘白的,一臉驚恐,卻又極力使自己鎮定下來。

這婆子是廚房裡打雜的一個粗使奴才,夫家姓劉,大夥都喚她劉婆子。這劉婆子平素為人有點小問題,有些貪財吝嗇,但有點小精明,在奴僕間混得不錯。見到她出現,這些高貴的主子當然不會認識一個廚房打雜老奴,只是奇怪為什麼侍衛要將她押上來。

劉婆子的模樣不算好,可以說是糟糕透了,粗布衣服沾了灰塵皺巴巴的,略微灰白雜亂的頭髮蓬蓬散散的,臉色灰敗驚恐,瑟瑟發抖的撲倒在地上,大聲嚎叫著。

“王爺、夫人,奴才冤枉啊,奴才可不敢毒害郡主啊,奴才冤枉……”劉婆子拼命磕頭,語無倫次的,一副被嚇壞了的模樣。杏兒怨毒的瞪著她,很想將這壞事的婆子捏死,但現在的情況卻讓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抱著肚子跪在一旁。

無論事情變得怎麼樣,這孩子將會是她的救命稻草,她絕對要好好保護他。

碩王爺搶步上前,踢了劉婆子一腳,喝問道:“劉婆子,你老實交待,這是怎麼一回事兒?”

“你這刁奴,給我老實說,你是怎麼殘害敏柔的?敏柔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加害於她?”倩柔厲聲質問。

這時,張嬤嬤撲上前,聲俱淚下的控訴:“你這該死奴才,是你和杏兒那賤婢聯合起來加害我家郡主,我和你拼命了——”


眾人趕忙拉開失控的張嬤嬤,碩王爺當場質問,一臉凶橫之相,然後是劉婆子驚惶害怕之下,哆哆嗦嗦的將一切告知,包括杏兒曾經用錢收買她去民間尋找一種能讓女人終身不孕的密藥,和在皓禎貝勒與敏柔郡主新婚之夜發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老老實實的在極度驚恐中交待了。

似乎早已預謀好了一樣,在劉婆子訴說時,侍衛也已在劉婆子和杏兒房中搜出了證據,還將劉婆子那負責去買藥的遠親也拖來了,這下人證物證齊全得讓人不得不懷疑其中有什麼貓膩,只是現在人人被這一連串的事情弄得心惶惶的,早已經濟又驚又怒,哪還有多餘的心思去追究其他?

碩王爺大怒,恨不得立即殺了這幾個刁奴。倩柔暗暗鬆了口氣,至少這不是皓禎指使的,皓禎不用擔上“寵妾滅妻”的惡名,但眼角瞄到還未離去的福康安等人,倩柔又愁苦焦急起來。

她的女兒還在這些人手中,因皓禎的事情,碩親王府還要給富察家一個“交待”……

杏兒在地上,知道大勢已去,木木呆呆的看著依舊沒有反應的皓禎,皓禎竟然不言不語的任他們捆綁著,這一異相讓杏兒害怕極了。至少昨晚她告訴貝勒爺她懷了他的孩子時,雖然皓禎臉色極為難看,至少皓禎還是願意接受這孩子的,為什麼現在他不救她?她是真心愛他,願意為他生孩子啊?杏儿知道現在只有皓禎救得了她了,她一個丫環的命,與親王郡主相比,根本不值錢,可是,她不甘心這一輩子只做個低人一等任人隨意使喚差譴的丫環……

“貝勒爺、貝勒爺,您要救救杏兒藹—貝勒爺,杏兒已經有了您的骨肉藹—”杏兒瘋了似的撲向皓禎,拼命嘶叫著。

碩王爺大怒,咆哮如雷:“來人,將這丫環拖下去關著,若敏柔有什麼三長兩短,便讓這丫頭陪葬——不、不止陪葬,還要將她一家一起為敏柔陪葬——”

福康安見事情差不多了,沒心思管別人府上的家務事,正欲提醒碩王爺一聲時,卻見那皓禎在杏兒的哭叫之下,突然有了反應,拼命的掙扎著,抬起赤紅的眼睛凶狠的盯著面前的人。福康安有些吃驚,經年遊走在官嘗沙場和民間攪反賊的高危險事業中,他知道這代表什麼。

福康安不禁又望向依舊沒什麼表情的多隆,心情有些不好。

“皓禎,你幹什麼?!”碩王爺被他赤紅的眼睛瞪得心裡發毛,雖然這個兒子讓他失望心痛,但他這一生的希望都寄託在他身上,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優秀的、孝順父母、仁愛下人的兒子這副樣子過。

皓禎冷笑,“不准這樣叫我,你有什麼資格?!杏兒懷了我的孩子,誰也不許傷害我的孩子!”


“皓禎,我是你阿瑪!”碩王爺氣得頭腦發暈,差點噴血。 “那不是你的孩子,完顏家絕對不承認這等孽障,本王也不會承認!”

“阿瑪?哼阿瑪!”皓禎喉嚨咕咕的發出一種似悲似喜的聲音,難聽至極,又像笑話一般。 “若是我阿瑪,會這樣對待我麼?若你是我阿瑪,會讓人將我送進宗人府受盡刑苦嗎?你知道我有多痛麼?他們每天每天上刑,不給我水喝,吃的都是剩飯,豬狗都不願吃的東西——那時你這阿瑪在哪裡?你說藹—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你——”皓禎哆嗦著身體,牙根咬得咯咯作響。

“皓禎、皓禎,你怎麼了?你胡說什麼?你是碩親王府貝勒,沒有人會這樣對你的!”倩柔撲上去,滿心惶恐害怕,心臟一度停止跳動,幾乎以為皓禎瘋了,自己陷入了可怕的幻想中。連碩王爺也以為皓禎魔症了,胡說一通,特別是他滿臉的猙獰,根本不是他那爽朗正直的兒子。

血色佈滿了皓禎的雙眼,滿臉猙獰的兇殘使得他俊朗的臉變形得可怕,然後呵呵大笑起來,如癲如狂,不知所謂,怒吼著:“原來我什麼都不是,根本不是真正的皇親國戚、不是王府貝勒,只是額娘為了鞏固地位抱養而來的棋子!我的存在有什麼意義?你們連我的孩子也不放過——”

仇恨的眼狠狠的紮在震驚的碩王爺身上,然後,皓禎如同一個歷盡滄桑孤苦無依的孩子般痛哭失聲。

倩柔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面無人色。

眾人都呆呆的,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所有的人都以為完顏皓禎受不了刺激而瘋了。

角落裡,某個應該很虛弱的“病人”,悄悄的拉開蒙頭蒙臉的披風一角,眼睛在氣氛詭異的大廳上溜了一圈,然後抬眸,與某雙若有所察的而俯視的眼睛相視,深沉的黑色無邊無際,清楚的看見了那一掠而過的殘忍的、漠然的微笑。

  黑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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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眾說紛紜

  

碩親王府一夕之間,從極寵至衰微,只不過短短幾天,讓人不勝噓唏。

這幾天來,全京城的百姓,無論是達官貴人或是平頭百姓,說得最多的話題便是曾經的碩親王府。

  是的,曾經。

僅僅三天,京城大街小巷被瘋狂的流言八卦卷席,沒有人會去質疑流言的真實性,事實上,這也是從府衙里傳出來的某些真相,第上手的可靠消息。

剛至午時,某間叫潛龍樓​​的客棧裡用餐的人不多,多是點壺清茶和幾碟點心聽戲唱曲的平頭百姓,大家聚在一起聊些京城最近的大事當作茶餘飯後的佐料,也算是一種娛樂。殷勤的店小二忙著給人端茶倒水。櫃檯後,沒什麼表情的掌櫃雷打不動的撥著算盤記賬。

“聽說,那假貝勒其實是個□薰心的偽君子,某次在大街上巧遇去廟裡上香的一位達官貴人家的格格後,便朝思暮想,不能自己,終於忍不住在蘭公主與完顏二公子成親的第二天,趁亂將那​​和丫環去上香的美貌格格強擄回府了……”

這實在是沒什麼奇怪的戲碼,古往今來,這種強搶民女的事兒屢見不鮮,眾人也就見怪不怪了。只是,若被強擄的只是個沒身份的民女,或是沒落貴族家的格格,大夥也只會是睜隻眼閉隻眼而已,感嘆下那姑娘祖上燒了高香,得到皇家子弟的親睞,將來就算不是個姨太太,也是貴華富貴少不了的幸運兒。

可是,也是有例外吧∼讓矚目的就是那被擄的格格的身份上,所以才會鬧得如此之大。

“那格格是誰啊?”客棧裡有人好奇的打斷了話題,皆知道若只是個普通的姑娘,相信就沒有這幾天的滿城風雨了。

其中一個衣著整潔,一看就知道是某戶大富人家裡的小廝洋洋灑灑的說道:“噫,說出來可會嚇死人哩!那格格姓富察,可是當今皇后的母族富察氏家綬磧老爺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啊!聽說,是從小和勤郡王府上多隆貝子訂過親格格,傳言今年尾就要成親了。綬磧老爺和大學士傅恆是同父異母的胞弟,二十年前攜妻女出京到南方上任,前陣子才帶著女兒回京,順便準備女兒的婚事。誰知道才回京不久,唯一的女兒就遭遇這種事情,幸虧發現得早,富察家的三公子福康安大人馬上就帶人上門質問了,要碩王府給個交待,沒有受到侮辱。只是,那富察格格還是因驚嚇過度,病倒了,聽下人們說那格格至今還纏綿病榻無法下床呢,可急壞了綬磧老爺和多隆貝子……”

“也是,幸虧發現得早,不然那格格的一生就要這麼毀了,實在是太不值了!”

“是啊是啊,這格格也是富察家的高貴格格,就算是庶出,也不是一個外姓王府貝勒可輕易欺侮的。”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干出強擄良家婦女的勾當,可是大罪啊,而且什麼人不好挑偏偏欺凌到富察家頭上,誰人不知道富察氏一族與當今皇手的關係?碩王府這回可慘嘍∼”

“可不是嘛,我還聽在富察府裡的下人們說,那時聽到這個消息傅恆老爺子真真是震怒如雷,福康安大人一怒之下說要將那膽大包天的假貝勒送去宗人府關押。嘿,別說,那天,真是刺激又熱鬧呢,又是假貝勒□薰心強擄良家女子,還敢明目張膽的為了個懷孕的小妾幹出寵妾滅妻的大罪來,可憐那榮親王府的敏郡​​主,才嫁去兩個多月,竟然被丈夫和小妾下藥毒害,幾乎活活去了半條命……”

眾人不勝噓唏,為那郡主可憐,大罵那禽獸不如的貝勒完顏皓禎,一個假貝勒,平白享受了二十年的皇親國戚的蓉寵不說,還不知足,竟敢還妄想得到不是自己的身份權利財富,實在是……讓人嫉妒。

突然,一個剛進京不久的客人莫明其妙的問道:“請問,你們說的'假貝勒'是怎麼回事?這年頭難道還有人膽大包天的膽敢假扮皇親國戚不成?”

“可不是嘛!”有人嘲諷的大聲說:“聽以前在碩王府裡伺候的奴才說,那天的情景實在是可怕,假貝勒強擄富察家的格格回府不過一刻,馬上被那格格身邊的丫環帶人上府問罪了,富察三公子親自出面質問,要將完顏皓禎押至宗人府定罪,還沒審完又聽說那敏郡主被人下藥,命在旦夕,十分危險,搞得碩親王府亂成一團,最後,經審察,竟是完顏皓禎與一個小妾鬧出來的毒計,那小妾懷孕了,不自量力的爭寵爭瘋了,竟然慫恿那禽獸不如的貝勒一起毒害郡主。事情敗露後,那完顏皓禎還是不知死活的要護著那該死的小妾,不讓人將那惡毒的小妾拿下,而且還衝要將小妾關押的碩王爺大吼大叫,指責碩王爺不配作一個父親,情急之下竟然抖出了當年的一個陰謀,原來那完顏皓禎竟然不是碩王爺的親生兒子,而是碩親王福晉當年為了恐固地位抱養來的,其實就是個西貝貨,虧得碩王爺還那麼寵愛他,為了這假貝勒還不曾待見自己的親生兒子完顏皓祥……可笑碩王爺白白為別人養育了這麼一個逆子,還曾想將碩王府交給那假貝勒……只可惜的是那完顏二公子,剛得聖恩,娶了皇上心愛的蘭公主,前途一片光明,竟然受那碩親王福晉和假貝勒拖累了,想來他的未來是沒有出頭之日了……”

“老碩親王也真是可憐人一個吶,我也聽說,其實當年那碩親王福晉生下的是一個格格,那時,一個剛進王府的一個舞女的妾氏懷孕了,碩親王也是個沒分寸的,竟然封一個舞女為側福晉,碩親王福晉更是個腦袋不好使的女人,竟然會認為一個舞女會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也不想想那舞女一不是滿人,二就算生了兒子那孩子還不是要叫她額娘的,有什麼好怕的,竟然在極度失望之下,親手捏死了剛出生的女兒,然後讓人隨便去外頭買了個男娃來當兒子養。”


“虎毒尚不食子,何況是人呢。那碩親王福晉的做為實在令人心寒。”

“這是欺君之罪啊!”一個客人模糊的嘀咕一聲,小小聲的問:“那個,這種事實在是古今難有,皇室的顏面都被丟盡了,朝廷怎麼處置他們?”

這種事情,實在是丟盡朝廷的臉面,能搞到京城所有的百姓當成茶餘飯後來笑談,不僅朝廷的面子不好看,估計乾隆也會鬱悶個半死,但這種事情,朝廷再怎麼打壓隱瞞,單就碩王府那天的事情早就悄悄走漏了,不足一天,便傳遍了京城大街小巷,朝廷對這種事情最敏感了,定會作出表態。

“這個啊,聽說第二天朝廷就查明了所有的事情,很快便下旨了,聖旨上說念在碩親王爺乃皇親國戚,特免死罪,監禁兩年,降為庶民;碩親王府其餘人等,一概軍府第歸公,擇日遷居。完顏皓禎並非碩親王所出,實為抱養之子,卻謊稱子嗣,承襲爵位,此等欺君罔上,污衊宗室之舉,已紊亂皇族血脈,動搖國之根本,罪行重大,碩親王福晉倩柔混淆皇室皇統,罪不可赦,兩人當處極刑,擇日問斬……”

“碩親王府這回可算是毀了……”有人感嘆,“可憐完顏一族就敗在這麼一個假貝勒和女人手上。幸好,那完顏二公子實是個不知情的無辜者,又因剛娶了公主,太后和皇上皇后心憐蘭公主新婚,罔開一面,沒有剝奪那完顏二公子額附的身份,但怕仕途也由此毀了。”

這其中的牽連面之廣,無不讓人可笑可嘆。這幾天,眾人多為不知情卻無辜受牽連的碩王爺和額附感到可惜,所有的怨責皆指向關押在牢裡的完顏皓禎和碩親王福晉倩柔,這兩人幾乎沒成為人們口中的千古罪人,沒有人可憐或同情他們。

“喲,聽宗人府裡的一些獄卒們說那假貝勒瘋了,每天在牢裡瘋言瘋語的亂叫著,叫得聲音都嘶啞了,還不肯消停,說自己是被人陷害之類的。可笑他的一切都已查明,連碩親王福晉都承認自己做的事情了,他還不肯認清事實。”

“瘋了?怎麼會瘋了?”有人很好奇,更多是幸災樂禍。

“哼哼,能不瘋嘛,原本以為自己是個高高在上的皇親國戚,平白受了二十幾年的錦衣玉食,到頭來發現自己只是個為了恐固地位的棋子,一個不知哪裡買來的野種平民,什麼都沒有了,怎麼受得了?”

“不,不只是​​這樣,還聽說啊,那是因為那假貝勒受到了刺激才瘋的。假貝勒和一個叫杏兒什麼的丫環,在敏郡主嫁過去前就搞在一起了,後來發現那丫環懷孕快三個月了,就想要納她為妾。原本也沒什麼,誰知道那妾竟是個惡毒的主兒,為了爭寵,竟然敢毒害敏郡主,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很厲害的毒藥,害得郡主差點失血過多而死。榮親王聽到這個消息,氣憤不已,馬上和榮親王福晉到碩王府探望女兒,當看到敏郡主被那對狗男女弄得形削骨立、不成人樣時,榮親王氣得立馬讓人將女兒帶回府裡,然​​後又是進宮向皇上痛陳假貝勒的罪,又是帶人闖進宗人府里關押著的那對狗男女的牢房中,將那妾當場處罰了,使得那妾不慎流產……假貝勒親眼看到自己的寵妾流產,又目睹自己孩子沒有了,一時受不住瘋了,整天大喊大叫,瘋瘋癲癲的喊著什麼'吟霜'的……”


  “活該!”

  “這叫報應!”

“人在做,天在看!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

人就是這樣,事不關已,高高掛起,或耍下嘴皮子,當作笑話看,不時應景的感嘆兩句,聽到不平處,也會在口頭上湊趣兒罵兩句無關痛癢的,完全當是局外人。

潛龍樓裡熱熱鬧鬧的,眾人繼續說著,當然,不只是這裡,所有的客棧,都在談論著這件事情,翻來覆去的說著。

然後,眾人又可憐起被牽連的碩王爺,找了那種女人做老婆,還替別人養了二十年的兒子不算,那假貝勒完全沒有一絲感恩之心不算,還不知死活的抖出這些事情,做足了無情無義之事,將整個碩王府陷於不義;還有腦袋被門擠了的碩親王福晉,和可憐的被牽連而毀了無量前途的完顏皓祥,當然,還有最初引發了此事的那位被無辜驚嚇的富察家的格格……

一時眾說紛紜,恐怕好長一段時間,京城的百姓都很有話題聊了。

  ……分割一下……

富察大學士府裡,一間書房裡,兩名男子麵對面的喝茶聊天,窗外是風和日麗的景緻,角落裡焚著檀香。

“聽說,外面的流言很精彩吶,竟然惹得皇上震怒不已。今兒皇上還下死令,讓宗人府徹查暗中放出流言的人。”

“哪裡是流言了?這是事實嘛!”某人優優雅雅的抿了口香茗,笑得魅態叢生,“放心吧,過幾天,假貝勒和那沒腦袋的福晉就要問斬了,等到結束了,京城自會恢復原本的平靜。你不覺得那些流言很有趣麼?”

“一點也不覺得!”能者多勞的富察公子要管著宮裡的事情,私下還要為某皇上分憂剷除一些民間的反清勢力,根本沒那閒功夫湊那熱鬧。不過,看到某人每天那麼悠閒的溜鳥泡妞,心裡不禁就來氣。

手指無意識的叩敲著桌面,福康安瞇起眼眸深深的盯著對面的人,“那天的事情,是你早就安排好了的吧?至於完顏皓禎,明人不說暗話,會那麼不知死活,這[無全沒有理智可言的行為,應是你給他下了藥吧?那些事情,你知道多少?”

若說先前只是為了報救命之恩而出力,順便圓了自家叔叔綬磧的心願才答應幫忙的,那麼在經歷了那天的事後,福康安再也無法起一絲僥倖的心理。福康安是個果敢魄力的男人,一直深得皇上寵幸,年紀輕輕的就練就出慎密的心維與非凡的心智。一直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人能讓自己折服或害怕的,可是,在經歷了那件事後,方發現自己曾經錯得離譜,也看走了眼。對面的男人演技一流,才是深沉得可怕,表面是玩世不恭的紈絝子弟,卻不料一切事情盡在他的算計掌控中,在沒有人知道的時候,設計出了這麼一出精彩的戲,輕易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
“嗯,其實小爺知道的也不算多,有些事情嘛,純屬是巧合哦。”某人笑得天下太平,人蓄有害——邪氣橫生,人鬼避之。

福康安一臉擺明了不信,但也不是非打破沙鍋問到底不可,有些事情,讓它沉寂比攤在陽光下更好。不過,他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這個讓全京城的人誤會的男人,不容小窺,也值得爭取。

“其實,朝廷很需要你這樣的人選,你想不想為皇上分憂解難?上回你們湊巧救了我一命,應該知道民間的一些反清勢力很讓人頭疼。不過我想,你應該很適合……”

“得,甭說了,小爺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不可能去趟那渾水,若不是上回他們敢惹到了小爺的女人,小爺也不會去管。反​​正嘛,小爺也只是個不成器的廢材,相信皇上和我阿瑪對我是不抱任何希望的。”

看到某人笑瞇瞇的嘴臉,福康安實在是被噎得無法反駁,更不甘心就讓某人逍遙在外——憑什麼自己就得為了朝廷累死累活,這傢伙就可以閒得發霉?實在不爽。況且這傢伙不久以後還是自己的妹夫呢,拒絕得這麼快就不怕他當絆腳石給他下絆子讓他娶不到​​老婆?

福康安看了他好一會兒後,有些陰險的笑了。

“哼,我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人,不過,我家那妹子,現在還臥病在床吶,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痊癒完婚了。而且,富察家嫁女兒,也是要皇上御筆親批的吶∼”


65.完結

  

羅衣醒來的時候,以為自己再次穿越了,心裡是說不出的悵然若失。

“格格,您醒了麼?太好了……”

一張清秀的臉蛋出現在眼簾裡,驚喜不已的聲音讓羅衣疑惑的眨了眨眼。這是個十四五歲的小丫環,模樣兒清秀伶俐,就是聒噪了點,見到她睜開眼睛起,一直叨唸不休著表達自己的喜悅,話不著邊際。

羅衣想起身,卻發現只是微微動了下,又軟綿綿的躺回床上,全身的骨頭無力,像是跑了幾百公里長跑的乏力疲憊,全身上下的骨頭無一不叫囂著難受。

  額……怎麼了?

身體不正常的虛弱導致腦子有些不好使,直覺發生了什麼事情。抬眼環顧周遭,精緻奢華的房間,無一不透著貴族的華麗雅治。視線回到床前只顧著說話的小姑娘,明明一臉的伶俐相,卻表現得有些馬大哈。羅衣也不理,心頭千迴百轉。

看周遭的人與事,慢慢的僵化的腦袋才回到正常思路。看樣子,這兒依舊是清朝,自己應該沒有再次穿越。可是,為什麼她會在這麼呢?最後清醒的記憶似乎是在碩親王府,聽到完顏皓禎失去理智的揭露了所有的秘密後,碩親王府掀起軒然□,最後訐問治罪咆哮吶喊哭泣……混亂成一團,然後——便沒有了。

  記憶空白一片。

腦海裡想起那雙烏黑而明亮的瞳眸裡,淡漠的殘忍的微笑,頓時有些明白,這一切,恐怕是出於他之手,而自己,也在他的算計範圍了。

  憤怒麼?傷心麼?卻是未必,連基本的訐問她也懶得做。

羅衣轉首,盯著床邊喜極而泣的丫環,看著她逼真的演技,心頭無一絲波瀾,很平靜的問:“你是誰?我睡多久了?”

小丫環睜著圓溜溜烏黑黑的大眼睛回望她,對羅衣漾起一抹甜美的笑容,“回格格,奴婢是秀荷。您已經睡了五天了呢,二老爺和三爺擔心了好幾天了,今兒早上還來瞧過您醒了沒有​​呢……”

秀荷清晰的說著,扶著羅衣起身靠坐在床上,在她背後塹了只枕頭,然後嫻熟的為她按捏僵硬的四肢。

羅衣表現得很平靜,既便是陌生的地方和陌生人,仍保持著她魯莽下的理智。說魯莽惡劣以及野蠻之類的來形容羅衣,也不盡然是正確的。一時衝動的任性與蠻橫,是因為在拳頭主義的環境裡不需要太動腦子,但不可否認羅家姑娘能活這麼大,理智與冷靜智慧也是不缺的,只是生活缺少必要的表現罷了。

所以,現在的羅家姑娘很冷靜理智,在秀荷端來一碗黑漆漆的藥勸她喝藥時,羅衣的思路大概已整理得差不多了,然後很聽話的喝了藥。這舉動讓秀荷有些驚訝,但小姑娘顯然是個聰明人,或者是大戶人家裡的丫環一向不簡單,沒有太明顯表露什麼,甚至在羅衣的問話中,應對得體,可是就是沒有露透一些明確的有用的線索。


喝了藥,羅衣接過秀荷奉上來的茶水瀨了口,對古代的中藥心裡一陣噁心。

在秀荷伺候羅衣穿妥衣裳時,門口進來一個人,羅衣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人的身份。

  是香綺。

羅衣鬆了口氣,不知為何,這讓她心裡一陣的好笑與怔忪。

“小姐,太好了,您終於醒了。三爺今天又譴人來問過好幾次了,還有貝子爺……balabalabala……”又一個喜極而涕的丫環開始喋喋不休的表達自己的喜悅之情。

秀荷福了福身,便出去了,大概是去通知眾人她醒來的消息。

香綺是羅衣的丫環,比秀荷更了解多羅,伺候起羅衣來比不認識的秀荷更讓羅衣放心,即便香綺一開始出現時羅衣就沒有信任過她,卻也沒有防備過她。

香綺伺候羅衣吃了些東西,又扶著虛弱得像隻貓兒般無害的某女坐到窗前的鋪著貂皮的炕榻上,方開始向羅衣解釋一切。

很好,平白不省人事五天,外頭鬧得轟轟烈烈,連宮裡也被驚動了,可以想像某個風流皇帝的勃然大怒,待查清一切屬實,便是一系列的定罪問刑。而她,當事人之一,因為被“無辜”牽連,被一個無恥無德的冒牌皇親國戚用藥控制加驚嚇過度,損傷了心肝肺脾,差點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從此纏綿病榻——

  口胡!姑娘她怎麼會這麼弱? !絕對是陰謀陽謀,鬼扯一通。

羅衣面色沉沉,沒有打岔香綺的話,也很有耐心的聽著香綺的自圓其說,告訴自己:她,羅衣,是怎麼成了富察氏傅恆之弟綬磧老爺的唯一,怎麼脫離了虎口,怎麼病倒,怎麼讓富察氏家震怒,為她討回公道云雲。

聽說——官方說法,她羅衣是綬磧老爺二十年前剛出生不久便被歹人擄走的格格,失去女兒的打擊讓綬磧夫婦傷心欲絕,於是請旨離開了京城這個傷心之地。直到二十年後,憑著信物方找回失去的女兒,原來女兒被一戶好心的人家收養長大……

真是三流的狗血劇,偏偏編得有根有據,還真是那麼一回事,竟然沒有人提出懷疑(只是個庶出的富察小姐,也沒有人會這麼考究,某女多心了),羅衣點頭:這個世界果然被qy大神架空了。

香綺說完後,欣喜的看著羅衣,“小姐,奴婢一直知道小姐的身份必定不凡,沒想到小姐會是那個富察家綬磧老爺的女兒,奴婢能伺候小姐真是三生有幸…… ”

羅衣冷眼瞟之,不為所動,好假,令她反胃得想吐。羅衣還不至於沒腦子到不明白一個明正言順的貴族身份在這個時代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情。所以,她很自私的聽之任之,服從他們的安排。

“香綺,你……的主子是多隆吧?從一開始出現起,就是了吧?”羅衣不理會香綺驚慌失措,徑自說著:“一開始你的說詞漏洞百出,你自稱孤女,穿著破舊,但五指乾淨,沒有做粗活的繭,觀察你一陣子後發現你沒有惡意,便將你留下了。”是她自以為是了,也不將區區一個小說的配角放在眼裡。幸好,香綺的動機雖不純,卻沒有傷人之意。


香綺滿臉惶恐的跪在羅衣面前,有些猜不透她平靜的面容下的心思,“小姐,奴婢從來沒有傷您之意。當初,奴婢也是受爺的命令去照顧和保護您和白老爺的,請您千萬別將奴婢趕走啊。”

羅衣揮揮手讓她起身,平靜的說,“我沒有說趕你走的意思,也不是忘恩負義之徒。你待我好,我自然記得。你喜歡怎麼做就怎麼做,我沒資格管你,或決定你的去留。”要生氣也找某個心黑腹黑的男人算賬,找個女人算什麼?羅衣一向恩怨分明,那男人敢派人盯梢自己,就預料到她總有一天會知道。

“小姐……”香綺欲言又止,急得團團轉,顯然知道若羅衣真的生氣了,倒霉的可是她家主子啊,咋辦?

不過,香綺的擔憂很快被出現的福康安給打斷了,福康安揮手示意香綺退下。

羅衣暫時沒有力氣動了,也就這麼坐在炕榻上看著他,渾身透著一股懶散的氣息,沒有說話。

“阿羅,身體好些了麼?大夫說你今天會醒,果然沒騙人。”福康安徑自挑了張椅子坐下,打出溫暖牌,自然而然得彷彿他們真是的一家人。

“很不錯,能吃能睡!”羅衣點頭,神色平靜得彷彿她天生就合該是這副樣子。福康安很滿意她的淡定從容,畢竟富察家不需要膽怯無知和不識大體的子孫,老實說,除了某女間歇性的抽風,在潛龍樓那段日子,福康安還挺欣賞羅衣的。

福康安失笑,“香綺和你說了一些了吧?”見羅衣點頭,依舊沒什麼表示,福康安挑眉,“怎麼,不習慣?還是同情?”

羅衣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有些想翻白眼。他的意思是不習慣身份的轉變,同情碩親王府的遭遇。她很想假惺惺的說自己確實很同情碩親王府,畢竟那與她的性格不合。

羅衣撇撇嘴,直道:“說吧,你和多隆約定了什麼陰謀陽謀,會如此不惜血本的幫我?”

福康安樂了,啪的一聲甩開手中的折扇,搖啊搖的一派風流倜儻,“你倒是信任他。我以為你比較相信是我感動於你曾經的救命之恩和因為你是富察家的格格,護犢之心大起,​​不惜為了妹妹衝冠一怒。”

羅衣自己也樂了,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這名在歷史中頗具名氣的年輕的將軍,“嘿,希望富察家的三爺,現在名義上的哥哥能縱容妹妹的嘴拙及冒犯。說來,連我自己都覺得那所謂的救命之恩真是不靠譜,區區一些財物都可以打發掉了,何必要攬上這種麻煩?至於你說的富察家的格格,你我是心知肚明的啦,只是被我撿了個大便宜了,你們富察家算得上得不償失吶。”

某女自嘲的說詞實在是令人汗顏,福康安第一次發現女人直拗起來,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福康安輕咳一聲,打算給某女做思想工作。

“阿羅,你要記住,你是富察家的女兒,是如假包換的。”福康安不容質疑的說,待見羅衣認真的點頭後,臉色緩了緩,繼續說道: “衛廚子夫婦其實是富察家的人,衛廚子本名為綬磧,是我阿瑪的最小的胞弟,不過因綬磧叔叔向來深居簡出,京城裡認識他的人不多。二十年前因一樁禍事,牽連甚廣,使得衛嬸嬸剛生下的女兒被人偷走了,追查了大半年都沒有消息,衛嬸嬸傷心欲絕病倒了,綬磧叔叔向來是個癡情人,無能為力安撫傷心的妻子,便帶嬸嬸離京下江南居住離開這傷心之地。這些年來綬磧叔叔同我們聯繫很少,若不是誤打誤撞,我還不知道他們已經回京了,而且還找著了失踪二十年的親生女兒……”

羅衣憶起完顏皓禎成親那天,衛家嬸子同她說過的話:“說來,若我的女兒還在,應該也有吟霜你這麼大了呢!時間過得可真快啊,都十多年了……”

原來,這個富察家的格格倒是有其人,只怕是早就遇難了吧,才由得自己頂替了。

  真是巧合啊。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是,白吟霜是《梅花烙》遺落民間的碩親王府的格格,卻不是富察家的。

羅衣瞥了眼一旁滿眼喜色的福康安,見她瞅過來,福康安很是高興,“妹子,綬碩叔叔和嬸嬸為你傷心了二十餘年,你可要孝順他們呀。”言意之下別不小心露出什麼馬腳,讓大夥一起傷心了。

羅衣明白他的言意之下,覺得這傢伙和多隆真是大膽,竟敢拿這種事情來欺瞞世人,相信這事兒他們早就打點好了,連宮裡都有了個完美的說法,只要自己小心點,應該不會露出馬腳。

羅衣想了想,又問,“那個勤郡王府未過門的媳婦是咋回事?”羅衣瞇起眼,很清楚的記得那時發生的事情。

她是絕對不相信什麼從小指腹為婚這種胡話連天的說詞,因為在這個時代絕對是不合理的,富察氏是八旗,旗下的女子必須經過選秀才能婚配,絕對沒有私下定親一說,而且多隆是下一任的勤郡王,婚配哪由得他來自主選擇。她以前之所以那麼不待見多隆,原因之一便是知道他嚷嚷著要娶自己的話只是放屁,兩人身份雲泥之別,自己根本不可能嫁得了他,心里便討厭他總拿這些不可能的事情來搔擾自己。

“呵,阿羅果然也是擔心的呢。”福康安促狹的笑著,“其實,還真是確有其事,這可是連皇上也無法否認的事情,畢竟這樁親事,是當年皇上親口應允的。”福康安挑起唇角,笑得很愉悅,“哦,忘了告訴你,你額娘(羅衣抖了抖,還無法自動定位,將衛嬸子當成母親)和勤郡王妃是堂姐妹,自小交好,後來各自成親後有了孩子,便在某次進宮時同皇上皇后提了下,帝后感念她們姐妹情深,便私下允了這樁婚事,這是很少人知道的事情,相信皇上他們也忘記了,不過,君無戲言,相信皇上會成全你們的……”這就是皇帝跟前的紅人的特權吧,萬惡的封建社會啊。


羅衣黑線,這是什麼狗血劇,果然不愧是qynn的世界,實在是雷人。

新上任的無良又無辜的兄長很高興她明白了,“妹妹,乖,多隆貝子敢欺負你,哥哥我給你撐腰!”

  “……”

福康安萬分得瑟的離開了,留下羅衣撫額。她不想依他們所說的,今年年尾就嫁人啊。

不一會兒,秀荷丫環引了衛廚子夫婦——不,應該是現在的富察家的綬磧老爺和他的夫人衛佳氏進來,柔若似水的衛佳氏看到她,立馬紅了眼眶,將羅衣摟進懷裡,輕輕的啜泣哀憐。

“吟霜,我可憐的孩子,你受苦了……”

羅衣木然,很想讓她換個稱呼,“羅衣”“阿羅”“衣衣”都可以,就不要是那小白花的名字。

羅衣可以感覺到衛佳氏是真心實意的,她真的當自己是親生女兒了。突然心裡有些愧疚,覺得自己欺騙了這個真正愛她關心她的女人。從第一次見面起,羅衣就對衛嬸子有種莫名的感覺,就如同母親一般。羅衣對母親的印像很淡很淡了,不是不渴慕母親,而是沒有女性可以給她那種感覺,但溫柔卻剛強的衛夫人給了自己這種感覺。

羅衣是個識時務者,別人給她安排了這麼好的路子,她自私的不想辜負,特別是衛夫人的母愛,她同樣不想推開。羅衣心中澀然,伸手攬過衛佳氏纖柔薄弱的身體,吞吞吐吐的囁嚅了聲“額娘”。

  衛佳氏嗚咽著,將她摟得更緊。

羅衣苦笑,抬頭望向依舊沉默的男人曾經的衛廚子現在的富察?綬磧,對上綬磧那雙沉斂的眼睛時,心臟不受控制顫抖了下。一瞬間,綬磧(衛廚子)的眼神令她明白,他知道她並不他們的親生女兒的,而綬磧的沉默,是為了衛夫人,如果,她剛才拒絕了衛夫人,那麼後果絕對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想明白這點,羅衣臉色有些難看。以前,她一直覺得衛廚子不簡單,定有自己的故事,也一直謹慎的與他們交往,沒有想過衛廚子的身份來頭這麼大,更沒有想過衛廚子為了衛夫婦而甘心潛伏在民間做一對貧賤夫妻,掩人耳目。若不是為了安慰衛夫人的心,衛廚子根本不會回富察家吧。

“吟霜,我的女兒,你終於回來了,是額娘不好,當年沒有照顧好你,讓你被人擄走了……初次見到你,我就很喜愛你,我想,若女兒回來了,應該有你這麼大了,一定是個美麗的姑娘,長得像我……”

衛佳氏絮絮叨叨的說著,在羅衣醒來的這天,幾乎拉著羅衣說了半天的話,若不是羅衣身體還虛弱,估計衛佳氏會一直呆到天黑。

  *

羅衣很感激衛佳氏的母愛和富察?綬磧的沉默,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對他們也比較熟悉,並不排斥。羅衣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唯一不足的是——


“為毛我要在中秋節時後就成親啊?誰規定的?我這當事人怎麼不知道?”

羅衣想掀桌,無法在這幢到處是心眼的大學士府發飆,只得趁機將福康安叫來發洩。不是說今年年尾麼?怎麼提前那麼多了?

偽兄妹倆摒退了左右下人,在花團錦簇的庭院“友好”會晤。

前天,曾經的碩親王府裡的假貝勒完顏皓禎與混淆皇家血統的碩親王福晉倩柔斬首刑場,羅衣因病體虛弱,足不出戶,只從香綺口中知道個大慨。聽說行刑那天,刑場空前熱鬧,很多百姓都去看了,一陣叫好,沒有人同情他們,而那叫杏兒的婢女,被流放西北,充當軍妓。碩王爺被貶為庶人,逐出碩王府,完顏皓祥因蘭公主逃過一劫,卻也失去了在朝的官職,暫時閒賦在家。

那天,羅衣坐在庭院裡,一坐便是幾個小時,沒有說話。

  她只是羅衣。

即便倩柔是這具的母親,是白吟霜的娘,但又與她何干?她們一來沒有生養之恩,二來無一絲感情,羅衣很難對她產生同情憐憫之心。倩柔如她,就如​​同一個陌生人。

《梅花烙》在她穿越來這個世界後,已然不復存在。

福康安恪守為人兄長的責任,偶爾會抽時間來看羅衣,白老爹作為養大富察家女兒的恩人,已被福康安安排進了富察家別院養老。

“這是衛嬸嬸和勤郡王妃向皇上請求的呀,你不知道?”福康安好不驚訝的說,無視羅衣的臉兒,笑容柔和了男子臉部剛硬的線條,“阿羅妹妹,我們皇后姑姑挺擔心綬磧叔叔的,知道你們一家子好不容易團圓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便想盡快為你完婚,省得你老得……”在某女凶狠的必死目光中,福康安厚道的轉移了話題兒,“說來,你身體也快好了,皇后姑姑挺想見見你的呢,皇上傳旨了,改明兒,你和衛嬸嬸得進宮拜見皇后姑姑。”

福康安能理解幾位長輩的心情,更能理解某個急著娶老婆的男人在幕後的挑唆。說來,羅衣病這麼久,和那個愛計較的男人也脫不了關係,相信等那男人出現後,羅衣絕對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福康安幸災樂禍的暗忖,等著看好戲。他這新上任妹妹的彪悍,他可是從丰紳殷德那兒聽過一些的。

羅衣呆滯了,不敢置信的看著福康安,福康安笑瞇瞇的對她肯定的點頭,讓她別妄想。不過,福康安想看羅衣失態恐怕要失望了,只一會兒,生性囂張的某女已恢復鎮定,若無其事的喝茶,暗暗安撫自己:

不就是進宮面聖嘛,都是一群早已作古的人,不怕不怕。

  *

成了富察家的格格,羅衣在身體好些後,便拜會了富察家幾位有身份地位的長輩和平輩,大夥還算客氣,沒有給她這個丟失了二十年的民間格格難堪。當然,羅衣不得不開始了與皇親國戚們的友好交往,前來拜會的朝廷命婦貴夫人和格格很多,大夥是捧富察家的面子,​​不然只是個庶出的格格,她們還不放在眼裡。羅衣只跟從宮裡來的的嬤嬤培訓了兩開禮儀,便上崗了,陪著衛佳氏拜訪或接待遞上請貼的府里夫人格格,做足賞花喝茶與宴的高雅累人之事。


幸好以前的世界,她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不然還真會被這些東西弄得神經質掉。

其實,羅衣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有很多疑點,只要有心人去查一下都會知道以前白吟霜的事​​情,不過礙於富察家與皇后娘娘,估計沒有人會自討沒趣的無聊找事,只能當作羅衣就是富察綬磧因病在別院休養的女兒。現在的羅衣是富察家的格格,是無庸質疑了。

過了幾天,蘭馨公主夫婦和丰紳殷德等人秘密拜訪,羅衣在福康安的安排下接待了他們。面對這些朋友,羅衣是真心歡喜的,讓她不滿的是,從醒來到現在,所有的人都來看自己了,就只有某個男人一直沒有出現過。

羅衣怨懟,決定見到那個笑容邪氣的男人,一定要狠狠扁一頓消氣。

蘭馨夫婦明顯比上回見面要消瘦了很多。也是,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可謂是一夕之間,翻天覆地的巨變,讓人身心受創。美男子皓祥變得清緘多了,眉宇間捎上淡淡的傷感,蘭馨已退去了少女的青澀嬌憨,尊貴中帶著雍容穩重。

不過,當摒退了下人後,蘭馨的表現,讓羅衣知道她仍是那個說要和她做好朋友的可愛公主,誠心待人。

蘭馨拉著羅衣的手,和她絮絮叨叨的說著一些女兒家的私體話,還有成親後的感想。兩人很有默契的對碩親王府的事情絕口不提。其中,蘭馨很隱晦的同羅衣提及,她和皓祥將老碩王爺和翩翩一起接回了公主府伺候,即便他們已是庶民,依舊是皓祥的親爹娘,皇上皇后也知道他們的舉動,私下允了他們,畢竟百善孝為先,這種事情,老乾一般是大加推崇和讚許的。

皓祥和蘭馨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很相愛,從他們的眼神舉止中看得出來。羅衣看著那對俊男美女的夫婦組合,心裡很高興。

朋友難得,羅衣很珍惜他們的友誼。

蘭馨公主是個好姑娘,羅衣真的很喜歡,以前兩人身份懸殊,羅衣不敢與他們太接近,主要是怕給彼此添麻煩。現在這個顧忌沒有了,羅衣將來會是勤郡王妃,沒有人會阻止他們的交往。

  皆大歡喜。

但是,這只是表面,某個死男人還是沒有出現。若不是福康安和丰紳殷德等人時不時的故意漏嘴洩露了某人的信息,羅衣還以為他已經被外星人捉去當壓星夫人了呢。

這一次的病,讓羅衣做足了傳說中的體弱多病的富察家格格。羅衣很鬱悶,雖然說對身體沒有傷害,但她對完顏皓禎和多隆這兩隻給自己下藥的事情很憤怒,那隻死耗子自有惡人磨(反正已經成為歷史了),羅衣沒辦法報仇,但後來再給自己下藥的某貝子還尚在人間,羅衣滿身怨懟絕對有處可發。


那個總是對她動手動腳吃心豆腐的、總在她耳邊說要娶她、笑容邪惡到讓人有暴力衝動的的死男人,從自己醒來後,一次都沒有來看過自己,連以前被派來當眼線兼保鏢的唐禮也不見了。羅衣知道,那傢伙一定是讓唐禮幫他做壞事去了。

羅衣絕對不承認自己會這種生氣鬱悶是因為自己想他了,只是對他敢將一切弄成定局,都不和她商量一下、不給自己一個解釋而生氣。

至於解釋什麼的,當然是見仁見智了∼

  *

  午時,起風了。

天氣漸涼,已是入秋了,過幾天就是中秋佳節,中秋過後,某女就要嫁人鳥。

香綺挑了簾子進來,便看到自家外表惹人憐惜的小姐懨懨的趴在鋪著貂皮的竹榻上無精打采,不禁掩唇輕笑。自從小姐生了場大病(這是對外說法,除了寥寥幾人,無人知道某女生病的真相,及拖了這麼久還未痊癒的真相),氣色一直不怎麼好,花兒般的臉蛋清瘦下來,下巴變得更尖了。無疑,羅衣有一張我見猶憐的美人臉,稍微收斂一下做做戲,在外人看來,實在是一個纖細的姑娘,與衛夫人的氣質同工異曲,越來越有母女相了,所以說她們不是母女,還真是沒有人相信。

羅衣懶懶的抬眼瞥了香綺一眼,沒有說話。

天可憐見,古代貴族的大家閨秀的日子是多麼的無聊無趣,成天無所事事,比起繡花撲蝶,羅衣還比較願意和衛夫人一起去應酬,至少還可以看看戲兼做做戲、賞賞美人。

“小姐,外面的菊花開滿了院子,可美麗了,您若真感到無趣,可以去邀幾個格格夫人來府裡賞花喝茶嘛,可好?”

香綺建議道,主子鬱悶,做丫環的只好盡心盡力的討主子開心了。

羅衣瞥了她一眼,不認為自己現在有心情去應酬一堆高貴的很會作派的夫人格格們,也不認為一個人對著一群花有什麼好賞的,也沒這個浪漫細胞無病,但這樣悶在房裡快發霉了,也許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深居簡出的日子過多了,羅衣幾乎以為在潛龍樓那段時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而自己竟然能耐得住性子做個古代的大家閨秀,只能說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吩咐香綺和秀荷不用跟在後頭作跟屁蟲,羅衣獨自一個人在院子裡漫步,這是富察家撥給她住的院子,能工巧匠的設計,結合了自然與人文的景緻,實在是有夠奢華美麗,無一不透露著貴族的品味。

穿過一叢叢盛放爛漫的金色菊花,羅衣百無聊賴的跳上迴廊間高高的欄杆上坐著,雙腳盪在空中悠晃,遠遠眺望滿庭院的花開。幸好這是她的院子,平時極少人進來,不然看到她如此沒形像的模樣,估計衛夫人就要尖叫昏倒了。


一陣風吹過來,拂亂了瀏海,羅衣抬手將覆蓋眼睛的瀏海撥至一邊,不經意抬首,便看到不遠處的假山旁,一道頎長的身影,一張帶著不變的邪氣笑容的臉龐,眉間掩不住的欣喜與柔情。

羅衣有些恍惚,怔怔的看著那人,青色的長衫,外罩淺杏色的褂子,青衣朗朗,笑意邪肆,雖然因天生邪惡的笑容稱不上玉樹臨風,但好歹也是俊男一枚,有幾分翩翩佳公子的味兒。

  果然是距離產生美感啊。某女感概萬端。

“衣衣。”男人貌似很深情的喚道,如果臉上的笑容能收斂點會更有效果。

  羅衣瞇起眼,恨恨的瞪著他。

好傢伙,終於出現了,姑娘她現在手癢癢的很想揍人啊。

“衣衣,這兒風大,你怎麼可以如此輕賤自己的身體?”男人義正詞嚴的教訓,走近她,站在迴廊前,雙手扶住她的腰身,有些擔心她會跌下欄杆。

羅衣的回答是,雙手以一種讓人無法閃躲的速度探向前,揪住他的前襟,惡狠狠的將他揪向自己,怒火染上杏眼,氣勢洶洶的瞪著他,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相信這廝已經死過一百回了。

羅衣想狠狠的咬他幾口洩恨,更想做些什麼事撫平這些日子以來心中莫名的煩躁焦慮,惡女總是愛記仇的,特別是知道這男人對自己的心思後,有了仗持,可謂是有勢無恐的囂張。

“說,為什麼給我下藥?我哪裡惹到你了?我又什麼時候成了你的未婚妻,嘛時候要嫁給你了,我這當事人怎麼一點都知道?”

對她的怒氣沖天,某男就顯得鎮定自若,然後擺出一副不勝憂傷的表情,眉眼煩愁:“衣衣,你仍是那麼討厭我,不想嫁給我麼?”

羅衣張口結舌,不明白明明是他的錯,這無恥的男人竟敢擺出一副受傷了的表情,而​​自己……也該死的吃這套。

反了反了,她氣得想撕了這男人。

她是女人好不好,就算平日囂張,也有女人的矜持和自尊。即便她知道自己的質問不過是虛張聲勢,心裡是明白他們的安排的,給了她與他在一起的機會,可是,她想听他親口說出來啊。

明白這點,某女霎時滿臉通紅,神色有些狼狽,想放開他走開,卻被他捉住不放,男人的雙手扶在她的上,沒給她逃避的機會。

“衣衣,當時完顏皓禎給你下的藥並不是普通的軟筋散,他被人當了槍使,那藥不只會讓人手腳發軟不力,若不及時解救,也許就是殘廢了。”多隆輕描淡寫的說,眼中寫滿了陰鬱。完顏皓禎死一千次都是他活該,可是,他竟敢勾結一批江湖人士——而且好巧不巧的還是老乾和福康安極力要剷除的民間反黨,還敢對他的女人出手,實在不可原諒。


這段時間,多隆被福康安拉下水忙著解決這事情,以至於沒有時間來看她,結果,某個小女人的怒火比想像中的熾漲,應該高興,表明她也挺想念自己的。

  某男笑瞇瞇的想。

羅衣噫了聲,遲疑的問道:“你是說,我有可能會癱瘓,而這一切是那該死的耗子下的藥?完顏皓禎一個不諳事的王府貝勒怎麼可能有這種民間害人的藥?或者是他……”

未競的話被多隆及時掩住了口,“噓,衣衣,這種事情不可亂說喲,皇上和富察大人自有定奪,咱們要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羅衣沉默了會兒,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衣衣,想我了麼,這些天,小爺很想你了。”

聽到他滿口甜言蜜語,羅衣皺著緊頭,惡狠狠的在他皮粗肉​​厚的手臂上掐了一把,多隆很配合的呲牙咧嘴,露出疼痛的表情,搞怪得讓人忍不住發笑,羅衣也崩不住的笑了。

某男趁機將她摟進懷裡,低低的說,“衣衣,其實我還是有私心的。我怕你難過,所以才……讓大夫開給你的藥中加了些料,讓你在床上多躺幾天——嘶,好疼。”果然又得到某女一記狠狠的掐,“你別多想,你只是富察家的格格,沒有人會懷疑的。”

早就應該知道他會查出白吟霜的真實身份,畢竟她在他面前露出太多破綻,只從只言片語便可以推敲出來,不得不說這男人的腦袋聰明得令人髮指。完顏皓禎是必定要除去的,即便多隆不設計出這麼齣戲,皇上也會查到完顏皓禎竟然會私下與民間一些江湖勢力有接觸,必定不會放過他。多隆是怕自己傷心吧,所以才會讓她病榻纏綿、足不出戶。

真是的,她比自己想像的更沒心沒肺多了,壓根兒就沒想過要為那隻耗子和白吟霜她娘傷心什麼的,反正又不是她的媽,有什麼好傷心的?最多最多,只是悵然一下罷了。

“我沒傷心。”羅衣說,抬起頭與他對視,“你可以說我沒心沒肺,鐵石心腸,惡毒自私,沒有一點……呃……”

自嘲的聲音消失在男人的湊上來的唇齒間。一手扣住她的腦袋不讓她掙脫,他堵住了她的話,吻上思念了好久的,直到彼此氣喘吁籲方結束這一吻。他喘息著,將額頭抵在她額上,專注的凝視她嫣紅美麗的臉蛋。

“衣衣,我承認自己從來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在眾人眼裡,我更不是個好人,若不是額娘和福康安支持,也許皇后娘娘還不答應這門親事哩。”畢竟富察家怎麼說也是皇后的母族,自家的侄女怎麼能許配給一個京中有名的紈絝子弟嘛? “所以,你可以省了這些了,小爺的本質你也是知道的∼”

拋了個媚眼給她,羅衣看得眼抽筋,也想笑。

  怎麼今天都是他來安慰自己了?自己何時起這麼沒自信沒膽識了。

想明白這點,羅衣點點頭,拉開他的腦袋,“哼,本姑娘早就知道了,你丫的本來就不是好人。”

羅衣想起一句話說:我知道你不是好人,沒想到你連壞人也不是!頓時噴笑,幸好這傢伙還佔了個壞人的身份。

多隆嘿嘿的笑著,將她抱離欄杆,牽著她的手漫步在庭院中,走過綻放如熾的菊花。

羅衣睇了眼被他執在手中的手,抿了抿唇,沒有掙脫。

沒有意外的話,過不久,他們就要成親了,自己要嫁人了。

明明好遙遠的事情,但卻到了盡頭。

“衣衣,我們很快就成親了,小爺會疼你愛你,這一生會像我阿瑪那般,只有一個女人,將來會疼我們的孩子,不會拋棄他們,不會讓他們感到孤單。衣衣,我想給你一個家,一個可以全心全意信賴的家,衣衣……”

好吧,她暫時就听聽這男人不要錢的甜言蜜語吧,反正未來的事很遙遠,一切有待考查。


66.番外(二)

  

杏兒原本不叫杏兒,也不是王府裡的一個丫環,在那些幾乎不可能記得的記憶裡,唯一留在杏兒心裡的是曾經伴隨過她幾年的名字——妍眉。

杏兒的爹是江南一個小地方官,杏兒的娘是她爹買來的妾。由於杏兒是庶出,又是個女娃娃,所以在那個家裡一直不受寵。在杏兒出生幾年後,杏兒的娘身嬌體弱,沒有意外的撤手人寰了,留下年幼的妍眉小朋友,然後被不待見小妾之女的正室眼不見心不煩的發配到了冷清的偏院,除了賞口飯吃和調了個耳聾眼瞎的老嬤嬤保證小妍眉不至於死掉外,漠不關心了。不過,至少在那個時代,正室的做法還算仁慈,杏兒爹又是個典型的封建社會爺們,重男輕女,有了幾根苗子保證了後代及老年時有人送終後,對於沒什麼用處的女兒,便聽之任之了。

杏兒五歲的時候,一時貪玩,趁著又老又聾的嬤嬤不注意時偷跑出了別院,然後,很狗血的被人拐子給拐騙走了,輾輾轉轉了大半河山,被賣到了京城,然後很幸運的進了碩親王府成了其中的丫環之一——撇開妄想逃跑的不乖時遭到的打罵餓肚子,當時的小妍眉後來的杏兒丫頭確實很幸運。

杏兒已經不記得家人長什麼模樣了,那幢在小時候看來很大很冷清的院落,自己又是怎麼從一個小官員之女成為王府丫環,統統都不記得了。似乎打從有記憶起,代表著這世間最高皇權之一的碩親王府已成了她安身立命、步步為營的生存之地。

杏兒遺傳了她娘的江南女子秀美婉約的好模樣,靈秀聰慧,做事伶俐幹練,很會察顏觀色,這些都讓一個女人擁有極大的優勢,很快就在如同染缸般的王府後院混得不錯,沒有受到過什麼刻意刁難傷害。後來,因她模樣子生得好加之聰慧伶俐,碩親王福晉倩柔挑選了自己為嫡福晉府裡的貼身丫環。很多姐妹們羨慕杏兒的好運氣,甚至暗中使絆子。杏兒表面上不動聲色,嚴謹恪守自己的言行,私底下,將那些給自己下絆子的奴才們一一修理得讓她們不敢再動歪腦筋,這是大家後院裡的女子所必須擁有的手段。

而這些由來,全是為了碩親王府的嫡長子,蔭封貝勒的未來的碩親王爺的完顏皓禎。

完顏皓禎的身份擺在那裡是無庸質疑的,又因傳說中一則極富傳奇色彩的“捉白狐、放白狐”的事件,在京中名噪一時。完顏皓禎就如同一塊上好的香孛孛,惹得多少渴望飛上枝頭變家禽的丫環們趨​​之若鶩。在碩親王府裡,豐目俊朗、文武雙全(?)的貝勒爺完顏皓禎是所有人憧憬的對像,年輕的丫環們談及府裡的貝勒,總是眉眼、言語曖昧,無一不透著有一天能得到貝勒爺垂青的痴心妄想。


杏兒當然也不例外的對前途一片大好又有才有貌的完顏皓禎抱有臆想,但杏兒更理智,更有目的性。杏兒的心裡,不只渴望得到一個男人的寵愛,更要得到男人所附帶而來的地位權利。不可否認,杏兒是個很有野心的姑娘,她不甘心做個只是個供主子們隨意差遣的丫環,或是恣意的近侍。杏兒要做尊貴的主子,是自己可以隨意擺佈安排他人命運的主子。

杏兒為這個目標努力著,甚至允許自己愛上皓禎。有時候,所謂的愛情更像一種生活的消譴品,不只讓女人犯傻無知,更會令聰明的男人更變原則。若女人是天真的動物,男人天真的時候也是一種痴傻(針對耗子的說法)。

杏兒很有手腕,一步步的取得碩親王福晉倩柔的信賴和倚重,漸漸的在碩王府下人中有了一定的地位。因為倩柔的倚重,有時連皓禎也須禮遇幾分,給自家額娘一個面子,不是麼?

在杏兒看來,碩親王府很古怪,這種古怪又潛藏著無限的可能性,給了別有野心的人一個希望。

相對於別的王公貴族複雜的人口和嚴謹的身份制度,碩親王府的人口很簡單,所謂的身份制度更是簡單到不可思議。王府裡有一個王爺,一個嫡福晉,一個側福晉。嫡福晉育有三女一子,三個格格早已出嫁,嫡長子皓禎沒有意外的會是將來的王府繼承人。側福晉翩翩夫人是個回族女子,聽說是二十幾年前,碩王爺壽誕之日,被多事的某兩位大人,當作“壽禮”送進府裡來的,後來因育有一子被扶為側福晉。

杏兒覺得碩親王爺的腦袋有些不好使,竟立一個低賤的舞女為側福晉,即便如杏兒這等丫環也明白這不合規矩,不過,此舉無疑給了她們這些身份低下的丫環們一個願想。

連一個低賤的回人舞女都可以成為主子,而丫環出身的下人,相信也可以做到。

杏兒以為只要時機成熟,福晉就會將自己許配給貝勒皓禎為妾,然後憑她的心機手段,一步步接近她想要的目標。這是杏兒想要的人生,不甘一生淪為奴,然後只能等著主子心情好,將她許配給一個奴才。她要做主子。皓禎貝勒對杏兒很好——事實上某人表面上對任何人都很好,沒腦子的不分主僕、不顧身份差距,沒有一點皇親國戚的派頭,說好聽點是待人與善,隨和,難聽點就是沒有貴族教養——所以,杏兒一直以為會這麼下去,直到一次,貝勒又趁機偷溜出王府,回來後似乎有什麼東西改變了。貝勒開始變得天天往府外跑,並且一去就是一整天,後來連阿克丹也跟著出去,然後回來後阿克丹的臉色不怎麼好,小寇子那沒腦袋的奴才總是一臉洋洋得意,貝勒爺的心情更是好得笑容不離。杏兒心中疑惑,很快便從小寇子那兒套出了話。


原來,貝勒爺有一次去天橋的龍源樓“透透氣”時,遇到一個叫白吟霜的江湖歌女。

不久,貝勒爺明顯的沉溺於“愛情”中了,一顆心全系在那個叫白吟霜的女人心上。於是,事情彷彿朝著一種被命運安排好了的軌跡運行,皓禎被純潔、傲骨風仙的白吟霜吸引了,愛白吟霜愛得近乎愚蠢的做出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甚至大咧咧的跑去懇請碩親王福晉倩柔讓一個江湖歌女進府。福晉表面上仁慈善良,對兒子極力安撫,不忍心兒子受苦,其實早已動了殺心,杏兒對此是樂見其成,見福晉為皓禎傷神,偶爾也進進饞言,句句說到福晉的心坎去。

因為不忍怫逆了兒子的心,碩親王福晉倩柔決定帶著幾個心腹去潛龍樓會會那個白吟霜,期望能在不傷和氣的情況上將白吟霜驅離皓禎的世界。

後來的事情,著實是混亂又出人意料。福晉以為的一心想進府做主子的歌女其實對她們不屑一顧,出口成諷,句句帶刺,還有對皓禎明明擺擺的唾棄。

  最後,不歡而散。

只一眼,杏兒便知道自己憎惡白吟霜,沒由來的。

白吟霜長得很有江南女子的韻味,不說話的時候, 天成、楚楚動人,很能激起男人心中天生愚蠢的衝動保護欲(某耗子的行為充分錶現出這一點),美麗更甚自己。唯一讓人覺得受欺騙的或許是她眉宇間不相襯的凌厲果決,本是多情的杏眼裡,掩藏著火焰般的生命力,似乎只要一個不小心,這名女子就會對侵犯了她的地盤的人施以雷霆萬鈞的手段。

這不是個純潔無辜的小兔子,而是一頭壓抑著本性的猛獸,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有被獸撕碎的危險。

杏兒沒有緣由的憎惡白吟霜(當時的羅衣),只不過是一個低賤的江湖歌女,連自己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憑什麼那麼囂張,憑什麼讓皓禎貝勒傾心,為她要死要活?憑什麼讓福晉對她又恨又愛,幾次不忍心下殺手?憑什麼輕易可以得到自己汲汲營營的東西,卻又不屑一顧,憑什麼……

杏兒憎惡白吟霜,又慶幸白吟霜識時務,沒有肖想皓禎(?)。這個暫時沒有威脅的敵人杏兒可以先放到一旁,要對付的是皓禎將要娶的女人——榮親王府的郡主,一個皇家真正的高貴的格格。杏儿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當上嫡福晉的,且杏兒的目標也不是嫡福晉。她要做的是得到貝勒爺的寵愛及貝勒爺授予的權利,嫡福晉只是個對外的擺設。

杏兒決定要一步步的對付同樣極有心機手段的榮親王郡主,兩個女人同時有自己的優勢,不過杏兒更勝一疇。杏兒是在碩親王府長大,了解碩親王府,與下人間交情甚好,可以很隱秘的做一些事情。敏柔郡主比杏兒想像的還要聰明,杏兒無法接近她,或捉到她的把柄,只能先保證自己在未成為皓禎的妾和未生出孩子前,也讓郡主當個不會下蛋的母雞。杏兒在郡主的膳食裡每天下一點藥,只一點點不會死人,卻會讓女人不孕不育。敏柔郡主在愛情面前也是個傻子,自以為是的想接近皓禎、夫妻和睦,所以對皓禎院裡的丫環奴才很和善縱容,甚至對小寇子完全沒有防備,每天吃下小寇子送來的加了料的膳食。


杏兒在皓禎成親後,發現皓禎開始一點點的變了,或許腦子仍是有些直白衝動,性子卻從原​​先的沒心機變得陰沉。這一切全都因為,向來不重視的碩親王府的庶子完顏皓祥突然入朝出仕,讓碩親王開始面上有光,不久,皓祥因救駕有功被皇上賜婚,在眾人的不敢置信中,皇上將寵愛的蘭馨公主​​許配給皓祥。

這是天大的榮寵,碩親王府上下樂顛樂顛的找不到北。只有兩個人完全沒有一絲笑容,福晉倩柔面色陰沉得可怕,皓禎漸漸的學會了嫉妒,嫉妒以前不受寵甚至名聲不好的弟弟得到了本該屬於自己的殊容,完顏皓禎認為皇上瘋了,不將天家尊貴的公主指給自己這個王府貝勒,竟然許給一個出身不好的庶子。

杏兒發現,皓禎開始不愛笑了,整日將自己關在自己的院子裡,不然就是偷偷的出府,和一些穿著古怪寒磣的人見面。杏兒原本覺得沒什麼,以為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直到一次不小心偷聽到他們的談話,方知道那些不是什麼民間的普通老百姓,而是別有心機的江湖人氏。

杏兒覺得心驚肉跳,為皓禎竟敢膽大包天的同那些人往來而暗暗焦急,可是又不能告訴別人,以免給皓禎引禍上身。

  古諺有云:人在做,天在看。

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百密無一疏,杏兒自認為自己做的事很隱秘,不會輕易讓人捉住把柄,知道她給未來的碩親王妃下藥的事情。可是,所有的事情偏偏在某一天全被擁了出來。杏儿知道自己不會自不量力的要弄死敏柔郡主,這對她沒好處,所以知道自己根本沒有給敏柔下那麼大量的藥,致使敏柔郡主失血過多,命在旦夕。杏兒直覺這是個陰謀,一個佈置得很精密掌控了一切的陰謀。

一夕之間,碩親王府風雲巨變,杏兒經營的夢想付之一炬。

皓禎被人指責□薰心,強擄了富察家的格格入府——得罪了那個富察家;敏柔郡主突然昏迷,命在旦夕,張嬤嬤一口咬定完顏皓禎和杏兒就是殺人兇手,將所有的人證物證搜刮出來,指證完顏皓禎為了個惡毒的妾不惜“寵妾滅妻”。最後,是完顏皓禎魔症了,瘋狂的向眾人抖出二十年前的一樁偷天換日的陰謀。

原來,完顏皓禎不是碩親王爺的兒子,只是碩親王福晉為了鞏固地位,殺死了自己剛出生的女兒,不知從哪裡抱養而來的平民。

事情發生得讓人措手不及,杏兒的世界在一夕之間崩潰了。

碩親王府所有的人皆被投進了宗人府。杏兒和倩柔被關押在一個牢房,對面是假貝勒皓禎,碩王爺在另一面牆之後。

翌日,憤怒的榮親王爺為女兒討公道,怒氣洶洶的帶著人衝進了看押犯人的牢房裡。最後,牢裡一片血色,隔壁的完顏皓禎眼睜睜的看著牢一片血色,杏兒肚子裡剛滿三個月的孩子沒了。

流產使杏兒的身體極其虛弱,差點撐​​不下去,白色的囚衣一片悚目驚心的紅。杏兒的人生似乎走到了盡頭,在人生的賭博上,杏兒押錯了對像,徹底的輸了,最後,為了一個假貝勒將自己置於如斯境地。

在陰暗的牢房裡,杏兒面無表​​情的看著曾經慈愛的母子倆一開始隔著冰冷的鐵欄杆互相安慰,天真的以為他們罪不該死,他們會平安無事,到後來定罪後互相埋怨憎恨,上演著人性的倫理道德之變。

每天每天,皓禎瘋狂的咆哮,說著一大堆無意義的話來為自己辯駁,不甘心自己失去了那些東西,有時會痴痴的叫著“吟霜”,痛苦的流下淚。倩柔失魂落魄,整天喃喃的念著自己不是故意的,她罪不至此,要皇上網開一面,有時也會在聽到皓禎的叨唸白吟霜的名時,會眼神迷離的出神,彷彿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聽說,完顏皓禎看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這樣沒了,一時受不住刺激瘋了。

杏兒已經不在意這些了,因為,他們的判決很快下來了,碩王爺被貶為庶民,碩親王府其餘人等,一概軍府第歸公,擇日遷居,完顏皓禎與碩親王福晉倩柔,罪不可赦,當處極刑!丫環杏兒,殺人未遂,謀害皇親國戚,被判決流放西北,充為軍妓……

人生,如一齣戲,就這麼走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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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番外(三)

  

當聽到太監撥著又尖又細有人妖嗓門拖曳著喊出“送入洞房”時,身穿鳳冠霞帔的新娘子腳下一拐,差點跌倒,還是眼疾手快的嬤嬤揣扶她一把。

於是, 看不見的怨念從今天的主角之一的新娘身上向四周蔓延,在場參加婚儀的所有人突然覺得一陣發冷,只有某新郎官笑得春花朵朵開,於是,眾人覺得更冷她。

踩著甚比現代高根鞋的所謂皇家女子必穿的寸子,新娘子由喜娘嬤嬤們揣扶著送入洞房她,不一會兒,新郎官被人拽她出來灌酒。這是當時古代很平常普通的一場皇家婚禮,相比半年前曾經的碩親王府貝勒與榮親王的聯姻,還有幾個月前乾隆嫁蘭公主的仗勢,這場婚禮實在是不出彩不出挑,唯一讓人們上她點心的是,這次的新娘的身份是富察家的格格,新郎是名滿京城的紈絝子弟罷她。

  富察家的格格所託非人啊!眾人在心中慨嘆,若不是皇上親自指婚,又看在忠心耿耿的老大臣勤郡王面子上,相信這場婚禮是無法舉行的她——這是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所有人的心聲。

當笑容邪惡的新郎官被一干豪邁的滿族兒郎拼命灌酒時,今天的新娘子——羅衣姑娘,忍住要掀桌的衝動,乖順無比的頂紅蓋頭端莊的坐在喜床上,聽著富察家派來的老嬤嬤嘮嘮叨叨的念著吉祥賀詞,及新婦守則。羅家姑娘在進行人生大事的今天,充分發揮她她人生中最大的忍耐力度,無比忍耐的按著古代的禮俗完婚,某些人所擔心的惡女掀桌的事情以至於沒有發生。當然,羅衣姑娘也明白再多幾千個自己,也沒有那個能耐去動搖這個時代的封建準則,所以,今天一天安安份份的聽之任之,受他們擺佈。

不一會兒,微醺的新郎官被一干丫環奴才簇擁進來,羅衣感覺到自己寬大的福晉朝服被人扯起,然後同身旁的人的衣裳打她個同心結,心咚的響她下,某女死不承認自己竟然​​會緊張。

多隆和羅衣共有的朋友就那麼幾隻,而脾性溫和無害的丰紳殷德和皓祥是不會沒眼色的做出鬧洞房這種給新人添堵的事情,蘭馨公主一介女流兼自持公主身份,也不會鬧騰新人。富察家與舒穆祿家的宗族少爺格格們,根本不屑於參加名滿京城的紈絝子弟的婚事,所以也不會來鬧洞房——這種時候,某男無比慶幸自己那“偉大的好名聲”,讓他擁有一個不受人打擾的洞房花燭之夜。

“你沒醉?!”某女扯開某男湊過來的鹹豬頭,鬱悶的問。

“一點酒就想放倒小爺,未免太便宜他們她∼”某男眉飛色舞,含情脈脈的對已成為自己的老婆的惡女說,“衣衣,他們太不識相她,也不想想今天是什麼好日子,所以小爺不介意和他們比拼下酒。”


沒有說出口的是,那些傢伙已被某個男人反放倒她,還特地使唐禮去安排她一齣戲,社絕她任何人來新房打擾的可能性。羅衣雖然不知道這事,但依自己對這男人的理解,想來那些敢瞧不起京城紈絝子弟的人和灌酒的人應該沒什麼好下場。
所以,洞房這一晚出乎意料的很順利。
  
“衣衣,起床她,我們該去給阿瑪額娘請安敬茶她。”
 
“呯”的一聲,某男被積她一肚子火氣的勇猛的“ 老婆”一拳揍飛她。
很好,還有力氣將自己揍飛,想來是昨晚自己不夠努力,今後可以再過份一點——掛屍在床前小桌上的某男暈暈然的暗忖。
 
 
更衣完畢,讓下人進來收拾,瞄見年老的嬤嬤們曖昧的眼神,羅衣嘴角一抽,垂下眼瞼作嬌羞狀,掩藏住凶光橫溢的杏眼。某男笑得邪氣橫生,趾高氣揚。
兩人用完早膳,昨夜飽受摧殘的女人在沒有人的時候,依舊不給涎著臉湊上來獻殷勤的男人一絲好臉色。多隆看她看,吩咐一群丫環嬤嬤跟著,然後志得意滿的執著羅衣的手往正廳走去。礙於面子問題,某女不得不讓自己的爪子乖乖放在某男的鹹豬手裡,克制將爪子撓上那張笑得春花朵朵開的俊臉上的衝動。
多隆很大方的容忍她惡女的挑釁及惡劣心情,畢竟昨晚是自己不顧悍女一直嚷嚷著的“不要”當成她“要”,而自己因為心上人在懷,又難得惡女展現出的風情,一個興奮按捺不住的一直做她下去,咳咳咳——好吧,男人的第一次能這麼勇猛,某男心裡得意多於愧疚。
因為富察家的格格在外頭的形像是:纖細、 、楚楚動人的一朵花兒,所以,即便羅家姑娘​​強壯得可以徒手打死一頭公牛,也不得不先收斂起本性過日子。當然,這是在外頭而言,回到屋子關她門,想怎麼折騰就是自己的事情她。

勤郡王府的人口簡單得令羅衣驚奇,舒穆祿氏一族人丁稀少,勤郡王爺只有個正室老婆無妾,兒子更是只有多隆一隻,一家三口子,人口簡單得習慣她富察家的多妻多妾多子多孫的盛狀的羅衣覺得實在是寒磣得緊。

“嘿嘿,知道她吧,小爺會向阿瑪學習的。”多隆趁機在羅衣耳邊說,給某女灌輸自己的信念,免得某女莫明其妙的不相信自己——其實是不相信男人的忠誠度。

給老勤郡王爺和郡王妃敬她茶,嚴肅認真的勤郡王發給她這對新人頗有份量的紅包後,很嚴肅的告訴他們,希望他們早日為舒穆祿家添後,讓他們老人早日抱上孫子。

羅衣臉蛋扭她扭,很理智的低下頭作嬌羞狀實則掩飾自己的臉。多隆這不肖子樂呵呵的對自己阿瑪響亮的回答她一聲“好”。

溫和雍容的郡王妃給他們一句話:好好過日子,未來是你們的,沒有人能幫你們過。

羅衣很喜歡郡王妃的實際理性,溫順的點點頭聆聽教誨,做足她戲——她是溫良恭勤的女子。

新婚夫妻回到房,摒退她左右,惡女拉下晚娘臉,不用再做戲她,直接朝多隆貝子甩去一隻枕頭,指著房內一張梨花木臥榻喝道:“一個月內,那就是你的床!”現在才新婚第一天,不好趕人去睡書房——不只會丟自己的面子,也會惹來富察家某些人的關心,只好折衷她。

“衣衣,不要吧!”多隆苦著俊臉,咸豬手暗暗摸上某女的纖腰,一臉委屈的說:“昨晚才洞房花燭夜,今天就讓夫君獨睡,太不人道她。”

“相信我,你昨晚所做的事更不人道!”咬牙切齒的說,若不是她骨子頑強,今早一定爬不起來拜見長輩,那不就丟臉丟到大清朝來她?

“可是,會被人笑的啦……”採取哀兵策略,某心機深沉的腹黑男步步蠶食鯨吞,成功的軟化她惡女的怒火,正當要得寸進尺的進展為吃豆腐時,被察覺的某女一拳pia飛她。

暴力惡女與隱性腹黑男在一起的生活,不可不謂之熱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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