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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紅樓之賈家邊緣人》作者:簡梨 【完結+番外】

  
  第88章
  
  再次回到熟悉的白色空間,張麗有些茫然,她招手把屬於賈元春的靈魂瓶子拿過來,發現這個瓶子裡的靈魂,已經是純白色了,不因為自己使用的空間而略顯灰白,看著這樣可喜的成績,張麗卻沒有想想中的高興。
  用別人的名字和身體生活了上百年,已經不太習慣用“張麗”這個普通大眾的名字來稱呼自己,張麗心中悵然若失。
  她突然不想在空間裡待下去了,想快些進入下一個輪回任務。在這之前,張麗大聲喊道:“白袍,白袍,你在嗎?你在嗎?”
  溫和的白光在牆壁上閃現,白袍的身影顯現出來,問道:“何事喚我。”
  “我把空間還給你。”張麗把代表空間的那團光暈,飄道白袍身前。
  白袍也不說廢話,直接收下,又疑惑的看了張麗一眼,示意,還有什麼事兒嗎?
  張麗搖搖頭,重新選了一個任務,消失在了空間之中。
  白袍對著自己的右邊發呆,好像在和什麼地方什麼人交流,道:“過了三輩子,還沒有絲毫長進,豈不是質疑我選人的眼光”
  “合理的叫鍛煉,不合理的叫磨練,真是玻璃心∼現在不是流行毒舌嗎?”
  “哈哈哈,說的是!我的任務是培養兩個繼任者,我對他們可愛惜了。現在已經成了一個,眼下這個眼看著也長起來了,我解脫的日子不遠了。”
  “這世上哪兒有這麼多定律,天賦優秀的有自己的路,天資不夠勤奮來補的也有自己的路。”
  “放心,放心,女人情感細膩一點,有好有壞,現在看來試試好處多一點,不是嗎?”
  “嗯,我真是個好引導人,比那些主神、系統靠譜多了!”
  聽不見正和白袍交流的人?(也許不是人)說了什麼,白袍也沒有在純白空間多留,很快就消失了。
  ……
  “且讓我過過有父母疼愛的日子,但願父母順心如意,安康長壽。”這是原身的託付,當然說是託付也這語氣也太弱了些,大概她一生最大的勇氣,就是在臨死前,向老天許了個願望,用自己所有,換一個實現願望的機會。
  賈迎春的一生幾乎都是一個悲劇,出嫁之後的家庭暴力就不用說了,就是人人羡慕的大觀園閨中生活,她也過得淒慘無比。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兒,甚至比旁人看的更清楚,可這有什麼用?依然阻止不了事情往壞的一方演變……還不如看不清楚,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呢,至少自己心裡舒坦。
  賈迎春,嗯,或許現在還不能稱之為賈迎春,因為她還在娘胎裡,產婆在產房裡急得滿頭大漢,只怕難產。
  “輕塵,你振作些,太太已經同意了,你誕下孩子,我們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你振作些啊!”外面是賈赦的呼喊,能讓土生土長的大男人,在產房外等候,只能說明,這位“輕塵”在賈赦心中地位之高。
  嬰兒的腳先出來了,這十有八九是要難產啊!好在產婆是個有經驗的,又事先得了賈赦百兩銀子的大紅封,此時十分盡力。產婆先把嬰兒推回去,希望她能在娘胎裡翻個身,讓頭先出來。
  嬰兒發現臍帶纏在自己的頭上,腳已經能感受到空氣了,卻不敢自己動作,生怕被認為是妖孽。等到產婆發力,把腳推回來的時候,嬰兒也就順勢縮了回來,順著肚皮外產婆的手勢力道,把纏在脖子上的臍帶繞開,讓自己頭朝下。這樣艱難的工程,不是先天靈魂強大,有自我意思的人辦不下來。
  產婆揉了揉產婦的肚子,發現這次好像很順利,裡面的嬰兒已經被她調整好了位置,對著產婦道:“用力啊,再來一次,聽我的,一二三,用力!”
  這次嬰兒很快就生出來了,產婆剪斷臍帶,在嬰兒的屁股上拍了拍,響亮的哭聲就想起來了。嬰兒發現有些生理反應是控制不住的,比如她想哭兩聲意思意思就行,但一直哭得停不下來。或許那也不叫哭,只是在娘胎裡用臍帶呼吸,現在正式到了人間,不許改用口鼻呼吸,在通氣呢。
  產婆把嬰兒包好,抱給一直等在產房外的焦急父親看,道:“恭喜大爺,賀喜大爺,是個千金!”
  “好,好,女兒好,女兒好,和輕塵一般,好,好。”賈赦揭開搭在嬰兒臉上的繈褓,看著這個粉紅色的小猴子,歡喜極了,只知道說好。
  賈赦仔仔細細的看著,想抱又不敢,產婆可沒有善解人意的心思,直接道:“孩子吹不得風,先抱進去了。”
  賈赦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問,“輕塵怎麼樣,可還好?我都沒聽到呼痛聲,是不是暈過去了,啊?”
  賈赦疊聲問道,產婆卻已經自顧自的進去了,一個大丫鬟打扮的人從產房裡出來,離得遠遠的給賈赦請安,道:“產房污穢,不敢近大爺的身。小姐如今產後脫力,已經睡過去了,大爺放心,產婆看了,說是無大礙,只是累了。”
  “好,好,累了就讓她先睡著,先睡著。”賈赦道,歡喜的不知所措,只在嘴裡念叨著,好,好,好,還是身邊的小廝劉大拉了拉他的袖子,道:“大爺,是不是該賞人啦。”
  “是了,是了,都有賞,都有賞,接生嬤嬤辛苦了,賞一等紅封兒,院子裡的人賞一個月月錢,房裡伺候的上三個月,貼身伺候的賞六個月。不管府裡的賞賜,這份單獨從爺的賬上走。”賈赦豪氣道。
  “謝大爺,謝大爺!”劉大連聲道謝,又巧著嘴,不住的誇讚小姐生的好,老爺慈父心腸,連產房外的貼梗海棠也被他誇了又誇,“這滿樹紅花,不這預示著老爺的日子紅紅火火,小姐如花似玉嗎?”
  高興地賈赦扯下腰上的玉佩賞給了他,雖然是家常玉佩,但也比那半年的月錢還值錢了,劉大歡喜不盡,更翻著花樣兒的奉承。
  嬰兒並不知產房外的情況,只是走了一個過場,就睡過去了,期間大約醒過幾次,每次醒來都是吃奶,排泄之類的並沒有感覺,可能在睡夢中發生,又被照顧的丫鬟婆子換了乾淨衣裳。
  吃了睡,睡了吃,好歹她已經過了一世從嬰兒開始長大的生活,對大家子的生活習性比較熟悉。滿月大辦,嬰兒也只是應景的哭了幾聲,連女眷們的讚美都沒有聽全,就又睡過去了。
  等嬰兒過了周歲生日,在她母親扶正的宴請上,她被抱著展示了一回,又縮回屋子裡睡覺,聽著外面鐘鼓齊鳴,人聲鼎沸,才靜靜的躺在床上,思索起自己的處境來。
  嬰兒此時還沒有學名,只一個大姐兒、大姐兒的排行叫著,就是這個排行也讓府裡鬧出了一樁事故。太太堅持要叫二姐兒,說是已經有大福氣的元春大姐兒了,這個孩兒只能叫二姐兒。
  賈赦不幹,只說“男丁也是分開排行的,當初太太為什麼一力主張叫珠兒單獨排行,現在不過是聽太太的。”把太太氣得仰倒。
  好在如今府上還是老太太最威嚴,老太太發話了,“各方排各房的。”才平息了這場爭端。
  大姐兒不知道自己日後會不會還叫迎春這個名字,但是很明顯因為她的順利出生,她生母沒有難產而死,她的身份發生了最大的轉化。生母被扶正,她成了嫡出。
  最大的蝴蝶效應已經出現了。
  現在賈赦的原配張氏已經去世了,賈瑚也已經死了,賈璉正在老太太膝下教養,日後說不得會移交給太太或者她生母。大姐兒的生母,是老太太娘家侄女,在前朝也是赫赫有名的世家。歷經戰亂,毀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做著五品小官兒,因府中婆媳爭鋒,被迎回來做了貴妾。
  當然,這個貴妾也就是說說,並沒有落在文書上,不然此時想扶正都沒有辦法。就是如今規避了律法,也有無數人說嘴,只說日後賈赦襲爵,定然會降等很多。
  賈赦卻好似找到了真愛,誰說都不理。事關爵位承襲,賈代善也是發了好大的火兒,奈何賈赦有老太太撐腰,賈代善也拿他沒辦法。如今木已成舟,賈代善對賈赦的觀感卻跌到底了,在太太的勸說下,已經有了改換襲爵人的想法。
  當然這也是賈代善一廂情願的想法,就像賈赦一廂情願的認為,自己扶正表妹不是什麼大事,家裡人不說,皇帝陛下如何曉得,又和爵位有什麼關係一樣。賈代善也一廂情願的認為,爵位是他的,他愛傳給誰就傳給誰。
  所以說,國法規矩在這裡就是個浮雲啊!
  大姐兒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想心事,奶娘進來了,看見大姐兒眼珠子軲轆軲轆的轉,可沒有覺得孩子在思考人生,只以為還睡不著。直接解開衣服,喂了奶,希望大姐兒喝了奶,趕緊睡覺。
  大姐兒還想著晚上的時候要說幾句簡單的吉祥話,好好恭喜母親,也恭喜自己的新命運呢,沒想到嬰兒的本能太強大,喝過奶,眼皮就越來越沉,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奶娘輕手輕腳的把孩子放下,安靜的退了出去。
  三年之內,大姐兒估計都只能充當這樣的背景板。
  新院,新房。
  賈赦穿著大紅色的新郎袍,喝得醉醺醺的讓人扶了進來。等扶他進來的小廝一走,賈赦就立馬精神抖擻起來了,看來是裝醉了。
  賈赦激動的走到床邊,靜靜的看著坐在床上的新娘。揭蓋頭之類的禮節已經過了,現在輕塵挽著一個飛仙髻,頭上幾枚簡單的紅玉裝飾,襯得烏髮更嫁濃密了。輕塵人物其名,一直都是清新淡雅、飄逸出塵的人物,如今做這樣的盛裝打扮,賈赦直接看呆了。
  “恩侯∼”
  “輕塵∼”
  “恩侯,我嫁給你了嗎?你掐我一下吧,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傻丫頭,我們成親了,你是我的妻子了。我小時候就說過要娶你過門,如今遲了這些年,你怪我嗎?”賈赦擁著新婚妻子表白道。
  “上蒼總不辜負癡情人,我們努力了這麼久,總算修成正果了,高興還來不及,又如何會怪你。”
  “嗯,總不辜負。我以後不會讓你再不能穿大紅,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裡,哪兒都不能走動了。”賈赦道。
  “有你就夠了,我知道你不會負我的。”
  “嗯,等過些日子,我就把璉兒接過來,我們一家四口,好好過日子吧。太太不喜歡我,我也不傷心了,我有你們幾個呢,還有老太太。”賈赦抱著輕塵動情的說道,這次的婚禮不僅是他迎娶心上人的大喜事,更是他和太太博弈中,自己唯一勝利的一次,老爺也默認了。
  “嗯,說來我進府的時候,姐姐就已經去了,倒沒見過她的姿容。前些日子,見過璉兒,白淨漂亮,想來姐姐也是一位絕色佳人。”
  “嗯,她很好。”賈赦簡單的評價道,“你也好。”
  “我日後會越來越好,與恩侯共進退,還望夫君不棄。”
  “夫人多慮,必不負。”
  兩人相視一笑,這兩年心中酸甜苦辣都淡去了,只留脈脈溫情。
  第二天的見禮,大姐兒也有幸出席。賈璉如今已經六歲了,賈赦原配在生下賈璉後一直身體不好,拖了幾年,在賈璉四歲的時候去世。榮國府的兩位太太圍著賈赦的繼室人選大打出手,最後便宜了輕塵。
  輕塵依禮給老太太、賈代善、賈史氏、賈政行禮,賈珠、賈璉、元春、大姐兒也依次給輕塵見禮。老太太對輕塵很好,褪下自己手腕上的單鐲子道:“輕塵,我這一雙鐲子,一個給了璉兒他娘,如今已經陪她到地下了,這個給你,盼著你好好幫扶赦兒,夫妻和睦,再添子嗣。”
  “謝祖母,孫媳謹記。”
  輪到賈史氏的時候,賈史氏讓輕塵跪著多端了許久的茶杯,到底礙著老太太和賈代善都在,不敢做得太明顯,接了茶,沾了沾唇,道:“萬氏,你既進了賈家的門,日後就要稱賈萬氏了,當以夫家為重、以丈夫為重,日後要謹守規矩、謹言慎行才行。”
  “謝婆婆教導,兒媳謹記。”
  “嗯,多向你弟妹學著。”賈史氏又補充了一句。
  王夫人應景的對著輕塵笑了笑,輕塵亦回以微笑。
  賈璉上前行禮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對繼母的仇視,這可能和他被老太太養著,明白道理,也許是因為他明白,不知這個也會是那個,早有心裡準備。這讓一直提心吊膽的大姐兒都松了口氣,不出么蛾子就成。
  大姐兒一個一歲的孩子,被奶娘抱著教說了兩句吉祥話,喚了聲“爹爹、娘”就算完了。
  賈珠、賈元春都是二房的孩子,中規中矩,無可贅言。
  賈赦和萬輕塵的婚禮過後,賈璉就搬到了賈赦的院子裡,由萬氏教養,這是老太太偏心娘家侄女,也是老太太身體不濟,給賈璉找的後路。
  大姐兒終究還是逃不過迎春的名字,在賈代善的壽宴上,賈史氏當場提出了大姐兒一歲多了還沒有名字,也不雅,當場賜名迎春。老太太身體不適已經退場,賈代善表示同意,迎春的名字就這樣定下來了,賈史氏特意點明,是跟著“元春”的名字排下來的。
  賈赦本就因為老太太的病萬分焦灼,現在生母又明顯的偏心二房,心裡更加窩火。萬氏勸道:“恩侯,到底是母親,血脈相連,不生氣了,啊。迎春不過一個小名兒,家裡人叫叫就是了,難不成還能傳到外面,不打緊,不打緊。”
  “如何不打緊,日後她的夫君讓我喚你輕塵一樣,也要喚她迎春。一想到迎春這個名字是順著二房那邊來的,我就不舒坦。”賈赦氣道。若是他此時沒有祖母疼愛、沒有嬌妻安撫、沒有稚子愛女的濡慕,他可能就抓著母親施捨的一點溫情不放了,如今他被溫情圍繞,生母算計一般的溫情,就微不足道了。
  “好了,好了,要不你再給大姐兒取個學名就是,日後出嫁了,用學名。如今在府裡,還是不要惹太太生氣了,不然又生是非,祖母還病著呢!”萬氏勸到。
  賈赦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敏妹你沒見過,如今已經跟著林海外任了,她尤其得父親喜愛,名字都是跟著我們兄弟排的。我也要給大姐兒……好吧,迎春,娶一個好聽的學名才是,不比敏妹差。”
  最後,賈赦翻來覆去的想到半個月,期間翻看了無數經典,最後定下了“玨”字。用賈赦的話說“兩重玉,再也沒有我的寶貝女兒貴重的了。”
  賈赦和萬氏夫妻和睦,萬氏雖然家道中落了,但承襲子母親的教養沒有丟,入府後,老太太也教導了不少,倒是能勸著賈赦上進了。賈赦如今還不是那個只會玩古董、玩女人的紈絝,他如今在女色行只鍾情于萬氏,有幾個妾室通房,都不愛去了,也抽時間在校場跑馬,多翻看經史。
  只是最近幾個月,賈赦和萬氏都沒有時間蜜裡調油了,老太太病重!
  依著老太太的年紀,就是現在去了,也是喜喪,只是賈赦和老太太祖孫情深,一直在床前衣不解帶的伺候,這份孝順,倒讓賈代善高看了他一眼。萬氏是這兩年才接觸老太太的,感情不如賈赦那般深,但老太太是他們大房在榮國府的靠山,若是這個靠山垮了……萬氏不敢想像,如今已和賈史氏交惡的大房,在賈史氏掌家之後,如何過活,倒更盡心盡力的伺候老太太了。
  老太太油盡燈枯的身體,並不因孫子和孫媳的照顧多活幾天。
  迴光返照的老太太把家人都叫到了自己的床邊,道:“老大,我要去找國公爺了,你這些年做的很好,國公爺看見了,也該欣慰了。”
  “母親……”賈代善泣不成聲。
  “家裡的事情,我早交給你了。日後你要輔佐老大,慈愛子孫,讓榮國府傳承下去啊。”老太太對著賈史氏道。
  “老太太放心,兒媳會的。”
  “嗯。”老太太環視一周,最後拉了賈赦的手道:“赦兒,祖母走了,你要好好的。”
  “祖母……祖母……”賈赦哭倒在地上,跪在床前,伏在床頭上痛哭。萬氏忙上前安慰。
  老太太摩挲著賈赦的頭,輕聲道:“我的嫁妝分成了四份,老大你拿一份做念想,剩下的都分給赦兒、政兒和敏兒三個孩子,敏兒我是見不到了,代我……”
  “母親放心,母親放心!”賈代善連連保證道。
  “剩下的梯己就留給赦兒了,好讓他睹物思人,不忘了我這個老太婆才是。”
  “祖母,您別說了,您別說了,我不會忘了您的,我怎會忘了您呢?”賈赦滿臉涕淚,語無倫次道。
  “好孩子,好孩子,祖母這輩子有你,不虧了,不虧了。”
  老太太交代完遺言,就昏睡過去了。外間的太醫來看過了,搖搖頭,連用老參吊命的話都不說了,不到一個時辰,老太太就在昏睡中走了。
  榮國府中,頓時哭聲響成一片。
  老太太是榮國公的原配夫人,也算是開國重臣遺孀了,她去了,皇帝親自賜了冥器,又命禮部治喪,一切煊赫非常,老太太死後哀榮。
  賈赦這些天一直在靈堂上做孝子賢孫,給老太太哭靈摔盆,最後扶棺送了老太太最後一程。
  萬氏接手了老太太的梯己私房和四分之一嫁妝,老太太跟前的老僕也過來了,連帶著賣身契一起,很好的彌補了萬氏家世不顯,沒有得用家生子僕役的缺憾。
  老太太做了這麼些年的國公府人,梯己已經是一個十分龐大的數字了,梯己私房和嫁妝比起來,就是大象和螞蟻的差別了,怪不得這麼疼愛賈赦的老太太,隨意的把嫁妝分成四份,公平分配了。萬氏如今掌著這些財物,對日後的生活,總算稍稍有了些底氣。
  等賈赦扶靈送葬回來,焦急的萬氏拉著賈赦的手道:“恩侯,我們怎麼辦?”
  
  第89章
  
  剛從壓抑、悲傷的送葬現場回來,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妻子就來求救了,賈赦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道:“怎麼了?”
  “太太剛遣人來吩咐,讓我們搬到外面東院去,說是現在的院子,要起花園。”萬氏苦笑著說到。
  “什麼?起花園,哪家會在中軸正院上起花園?那個營造大師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賈赦怒道。
  “這和營造有什麼關係,太太說了,東院地方大,對應著從正門一直到榮禧堂的位置,整個東面的地盤,都劃歸東院,也方面恩侯你外出交際。”萬氏把賈史氏的話重複了一遍。
  “東院和正門又不通,出門還要繞路,又靠近馬棚,中間隔著甯榮二府的夾道,這哪裡能方面出門了!”賈赦怒駡兩句發洩,他不是在提問,這些道理正常人都看的出來,他又豈能不懂,不過是說給自己聽的。
  賈赦一直以為自己和母親雖然關係不好,但也不至於到了如此劍拔弩張的地步,老太太的五七都還沒過,就這樣迫不及待了嗎?
  賈赦閉著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聲音低沉的問道:“老爺知道了嗎?”
  “知道了,什麼都沒有說。”
  “是嗎?”賈赦輕聲問道,不知在確定什麼,語態悲涼。看來,連父親都放棄自己了啊,這是要排擠自己,讓自己邊緣化的意思嗎?
  “恩侯,你別傷心,其實住東院也沒什麼,至少地方大啊,不是嗎?你以前總說想要一個跑馬場,現在有地方了,咱們就在東院起一個練武場,你怎麼跑馬都跑得開,好不好?”賈赦大了一個踉蹌,疲憊的癱坐在椅子上,萬氏蹲在他面前,撫摸著他的手背道。
  “東院只是第一步,若是我們搬到了東院,離搬離榮國府就不遠了,太太一心想把爵位傳給老二,至於老爺……老爺……”
  “恩侯,恩侯,你別灰心,老爺怎麼會這麼做,嫡長子襲爵乃是正統,國法在上,老爺不會這麼做的,不會的。”萬氏疊聲安慰道。
  “這世上的事情不是按道理來的,按道理應該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可我如今不久沒按著道理來嗎?老爺不講道理一回,我還能如何做?”賈赦呆愣愣的看著窗外的天空,那深沉的灰色,還有不斷聚攏的黑雲,本以為祖母去世已經是最大的不幸了,沒想到……果真是禍不單行啊!
  “恩侯,那我們怎麼辦?”萬氏淚眼朦朧的問。
  賈赦把蹲在他身前的萬氏拉起來,自己也站起來,抱著她道:“輕塵,你怕吃苦嗎?”
  “不怕,只要你我夫妻同心戮力,又有何懼?”萬氏語調溫柔,但話卻斬釘截鐵。
  “這就好,這就好。”賈赦喃喃。
  “恩侯,你有辦法是嗎?”
  “我能有什麼辦法,只一拖字訣。”賈赦疲憊道:“祖母去世,我本想回來就稟明父親,為祖母守孝三年,我是承長孫,做這樣的事情也合適。如今,不過是換個地方守孝罷了。輕塵,我們搬到城郊家廟去守孝,好不好?”
  “好,我聽你的。”
  “嗯,那你先去收拾吧,祖母給的東西,我們自己的私房,璉兒生母的嫁妝,不論粗苯傢俱還是金銀細軟都收著,對外就說,我們要搬到東院吧。我會找機會和老爺稟明的。”賈赦語氣毫無起伏的說到。
  萬氏低低的應了一聲,靜靜的靠在賈赦的肩上,夫妻倆沉默相擁。
  ……
  這些,賈迎春都不知道,大人的事情,就是比她大幾歲的男丁賈璉都沒有資格知道,賈迎春又如何得知。只是,賈迎春敏感的發現自己今生的母親,心情很是低落,還夾雜著患得患失,賈迎春只以為是在傷心老太太之死,經常在父母面前說些童言稚語,逗他們開心。
  在賈迎春看來,老太太的死對大房來說是個很大的打擊,賈迎春也發現,此生的人和前世早已不同。老太太不曾粗鄙,反而是真正的世族貴女,對她為何把賈赦教導成日後的紈絝,賈元春也百思不得其解。
  日子就這麼平淡無奇的流逝,只是在老太太七七冥會上,賈赦幹了一件大事。
  頭七、五七和七七都是仙去之人的大日子,榮國府正當興盛,老太太作為開國第一代元勳遺孀,喪禮也必須辦得煊赫,這日來赴會弔唁的貴人很多,賓客滿堂。
  在和尚道士走完既定程式之後,賈代善作為孝子親自上香,輪到賈赦這個賢孫的時候,賈赦上了香,卻不退回,對著賈代善直愣愣的跪了下去。
  “你這是做什麼,老太太的大事不可耽擱了,快起來。”賈代善皺眉道。
  “是啊,是啊,賢侄有話好好說,先起來才是。”旁邊也有人勸道。
  “父親在上,兒有話要說,正是為了祖母,也請諸位叔伯、大人們做個見證。”賈赦對著旁邊的人拱手施禮,再次俯身拜倒在賈代善面前,道:“兒尚在繈褓,父祖征戰四方,此生所見一人、口吐一詞、步行一路,均祖母矣。祖母湣兒孤弱,躬親撫養。兒少多疾病,三歲高熱,幾近夭折,祖母徹夜守侯;九歲出痘,痛癢難忍,祖母冒險親料。……如是種種,不可枚舉。今天不佑善人,祖母仙去,兒痛徹心肝,恨不能追隨而去。思前想後,唯有為祖母結廬守孝三年,方可表哀思。”
  靈堂上,賈迎春他們,老太太所有的兒孫都在長,賈迎春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是,賈赦被穿了?再一想,這話可定不是他準備的,賈赦就是對老太太真有這樣深厚的感情,他也不可能說的這樣煽情。
  “你有心了,老太太地下有靈,也能安息了。”賈代善歎了口氣,接著道:“你是長子,為父常外出公幹,家中還需你操持才是。”
  賈代善話中又把賈赦的嫡長子地位再次強調了,賈史氏在旁邊聽著,心裡著急,面上卻幽幽一歎,輕聲道:“老爺,如此大事,本沒有我說話的份兒,只是老太太生前最疼的就是赦兒了,赦兒既然有此孝心,老爺又何妨成全他。我雖不敏,也能守好門戶,再說還有政兒呢。就是有個萬一,在場眾位叔伯、同僚,又豈有袖手旁觀之理。”
  “請父親成全。”賈赦再叩首。
  “你若是打定了主意,我自然樂見你孝順的——”賈代善道,還要再說什麼,萬氏就領著賈璉和賈迎春出列跪在賈赦身後道:“老爺,夫君既為祖母守孝,兒媳豈能獨善其身?子女肖父,兒媳請願,帶著璉兒他們為祖母守孝。”
  “胡鬧!”賈代善低聲斥責道:“你留在府中,好好照料一雙兒女才是。”
  “老爺。”萬氏提高音調道:“出嫁從夫,沒有夫君結廬守孝,為妻高堂廣廈富貴享樂的道理,兒媳請願,帶著子女,一同為祖母守孝!”
  萬氏這一說,來致哀的親戚朋友也七嘴八舌的勸道:“小兒女既然有孝心,代善兄就成全他們吧。”“倒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兩個都是好孩子。”“兒女孝順,這是喜事啊,恭喜賈公啦!”
  賈代善狠狠的閉了閉眼睛,道:“依你們,也不必結廬了,你們去家廟守孝吧。先收拾收拾,過幾日,我派人送你們去吧。”
  “謝老爺。”賈赦帶著妻兒像賈代善再次行禮,站起來,道:“父親不必顧慮,守孝貴在誠心,兒今日就去。母親要在中軸正院起花園,讓兒搬到東院,東西都收拾好了,也不費神。”
  聽得此話,賈代善和賈史氏都還想說什麼,賈赦卻沒給他們機會,直接帶著妻兒,又跪回了子孫答謝來賓弔唁的位置,徒留剛才狠狠誇賈赦孝順,誇榮國府和睦的人,尷尬的留在原地。
  賈代善使了個顏色,唱禮的人又高聲喊道:“修國公,為榮國公夫人上香∼”
  眾人又若無其事的進行著禮節、流程,只是不免有些異樣的眼神和竊竊私語。
  賈代善陰沉著臉,想著賈赦剛才的表現,開始的時候,他也單純的以為賈赦是想請願守孝,最多就是想刷名聲沒想到……賈赦最後一句話,看似解釋,實際上實在指責他這個當家人不分長幼。那些表白他和老太太情深的話,這麼前後連起來聽,不就是說他們做父母的沒有盡到責任,如今更是變本加厲,薄待了他。
  什麼叫中軸正院起花園,什麼叫帶著妻兒一起守孝,這簡直就是變相搬家啊!
  看著來賓的竊竊私語,賈代善第一次對自己變更繼承人的想法進行了反思,長幼不分,亂家之源!看來,也不該只聽老妻的話了。只是賈赦這般將父親的軍,也不是好的,更該給他個教訓才是!賈代善如是想。
  老太太七七過後,賈赦一家搬家的隊伍,是跟著眾位用過飯的大人們一起走的。
  賈赦夫妻兩個早就商量好了,長長的車隊等在東角門,源源不斷的把東西往外運,當滿府的主子都在冥會上的時候,老太太留給賈赦的人,早就把屬於賈赦夫妻的東西搬空了。
  回程的客人,看著這些拉貨的馬車上,連大傢俱都有,對榮國府家宅不寧的內裡,更有了深刻的體會,只是現在還不是鬧出來的時候,眾人也就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賈赦一家人,直接從靈堂走了,沒有再會自己的院子,也沒有再拜別賈代善和賈史氏,賈代善一肚子話,根本就沒有找到說的機會。賈史氏回了內院,看著搬得空空蕩蕩的院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連水晶門簾子都拆走了,他們這是搬家嗎,抄家都沒這麼乾淨!再想起滿堂賓客在場,賈赦說的那些話,賈史氏更是氣得直跺腳,“當初就不該生下來!”賈史氏恨恨的罵道。
  坐在母親懷裡,跟著馬車的節奏搖搖晃晃的賈迎春則在腦海裡刷頻!這是假的吧,一定不是真的!賈赦什麼時候可以這麼牛逼啊!難道賈赦重生了,萬氏其實是穿越的?不然怎麼能解釋劇情被蝴蝶成這樣!
  賈迎春看著那個滿臉愁苦的父親,感覺他也不像是胸有成竹的樣子;再仰頭看看眼含輕愁的母親,也不是霸氣側漏的女王啊,這是怎麼了?
  萬氏感覺女兒在自己懷裡動來動去的,以為她不舒服,柔聲問道:“迎春,怎麼了?是不是難受了,乖乖,再忍忍,一會兒就到了。”
  “娘,我沒事兒,就是頭暈。”我被這脫韁的劇情鬧得頭暈!
  “乖了,乖了,第一次坐馬車就是這樣,娘給你掀開點車窗簾,你看看外面,就不暈了,好不好?”萬氏把賈迎春報導床邊,對著賈璉招手道:“璉兒,你暈不暈……就是不暈也過來瞧瞧外面的景色吧。”
  賈璉對萬氏並不排斥,乖乖的移坐過來,靠在窗邊往外看去。賈迎春討好的向賈璉笑了笑,把遠處踩高蹺的人指給他看,連個小朋友,倒是津津有味的看起了街景。
  馬車窗戶很大,萬氏掌著賈迎春的身體,預防車子顛婆,把她甩出車外。萬氏側過頭對賈赦道:“恩侯,快來,扶著璉兒,馬上要出城了,城外的路可不如現在平整,當心璉兒受傷。”還在城中央呢,離出城遠著呢。賈赦也沒有反駁這樣睜著眼說瞎話的行為,默默的坐到了窗邊。一家四口,掀著窗簾,看外面的景色。
  一家子搖搖晃晃的,天都麻黑了,才道家廟。家廟也早就收到了消息,早就收拾出了乾淨的客房,讓幾位主子入住,至於帶來的下人、行禮,家廟什麼不多,空房子有的是。勉強安頓下來,賈迎春跟著奶嬤嬤睡,她本以為在如此面目全非的劇情面前她應該睡不著覺的,沒想到沾枕頭就著,可能是白天太累了。
  真正睡不著的是賈赦夫妻。賈赦剛剛梳洗過坐在床頭上,萬氏就進來了,賈赦問道:“都睡了?”
  “嗯,奶嬤嬤陪著呢,都是小孩子,也沒有認床的習慣,都睡了。”萬氏輕聲答道。
  “唉,還是做個孩子好啊,什麼都不用愁。”賈赦歎氣道。
  萬氏溫婉一笑,道:“孩子,這可不成,你是我們一家的頂樑柱呢,恩侯,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第90章
  
  “頂樑柱?”賈赦自嘲道:“頂樑柱快頂不住啦∼”
  “恩侯。”萬氏輕聲喚道:“還有我們呢,我和孩子都是你的基石,一起撐著你。”
  賈赦拍了拍萬氏的肩膀,沒有說話。
  “恩侯,我剛才去瞧了瞧這家廟,占地倒是寬敞,只是條件簡陋,我預備著把後面三進的院子收拾出來,咱們就一家四口,並些許僕役,應該夠用了。”萬氏轉移話題道。
  “嗯,明日把祖母生前的老人兒叫來,我看看,也問問他們,願意放良的,不收他們贖身銀子,平日裡積攢的錢財也讓他們帶走,願意繼續伺候的,也賞三個月月錢,算是我這個新主子給的見面禮。”
  “什麼新主子,舊主子,你在祖母面前長大,這些老僕,稱呼你就是‘小主子’。”萬氏安慰道:“你放心,我都讓人理了一遍,祖母果真禦下有方,她調理的人,忠心又能幹,我事無巨細的查下來,竟沒有貪污欺瞞、偷奸耍滑的,真不知道祖母是怎麼辦到的。”
  “祖母常說無為而治,她名下的奴才眾多,祖母身子又不好,哪兒能一一管過來。只給他們定了規矩,萬事照規矩走,沒有這條規矩前例了,再來找主事。每一層主事也是專人負責,還有連坐之法,又有監督,出了事,沒有人能逃脫,自然人人用心了。”
  “所以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老話兒再沒錯的。”萬事讚歎。
  “無為而治,無為而治……”賈赦喃喃道:“輕塵,我想起來了,無為而治!這不正適合我嗎?我本身就是嫡長子,說句不好聽的,日後老爺仙去,我就是當家人,母親夫死從子,我什麼都不用做,一切就迎刃而解啦。”
  “果然是祖母在天之靈保佑著我呢,祖母,祖母……”賈赦激動的跪在窗前,看著頭頂明月追思。
  “恩侯,你想的很好,我只是怕……到時候,一個孝字壓下來,你也無法啊。你不是說過,這世上,不講理的事情多了去了。”萬氏猶豫著潑冷水道。
  “嗯,我知道,”賈赦點了點頭,在老太太去世後,第一次笑了出來,道:“但是我突然之間就相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說不得到時候,又有什麼奇遇呢?只要我們抓住機會,老天總不會負我,祖母在天上保佑著我呢。”
  “好,我陪著你。”
  ……
  守孝的日子,枯燥無趣。賈赦對老太太感情再深,也不免煩躁。這個時候,萬氏瞅准機會,勸賈赦道:“恩侯,守孝日子漫長,璉兒和迎春還沒有真是開蒙了,不如你教教他們。”
  賈赦欣然同意。
  賈赦雖然比不上正經讀書人,但還是有些本事的,不然哪裡玩得動金石古玩。賈璉今年6歲,已經到了正式開蒙的年紀,賈赦每天把兩歲的賈迎春抱在膝上教導賈璉,苦逼的賈璉,小胖手握著不聽使喚的毛筆,對賈迎春羡慕得不行。
  “果珍李柰,菜重芥薑。後面是什麼?”賈赦板著臉問道。
  “菜中芥薑,嗯,芥姜,芥姜……”賈璉結結巴巴的答不出來。
  “芥姜、芥薑,都一籮筐芥薑了,你還是想不起來下一句。”賈赦皺著眉頭道。
  “海鹹河淡,鱗潛羽翔!”坐在賈赦膝上的賈迎春介面道。
  “對,對,對,海鹹河淡,鱗潛羽翔,鱗潛羽翔!”賈璉連忙接上了。
  賈赦驚奇的把賈迎春抱起來,和他的視線齊平,驚喜道:“迎春,你聽得懂嗎?你怎麼記住的?你娘教你了嗎?”
  “我當然知道啦,這麼簡單,還用娘教嗎?海水是鹹的,就像湯一樣,湯就是鹹的;魚兒是在水裡遊的,鳥兒是在天上飛的,本來就是這樣的啊!還需要寫成書嗎?寫書的人真是太無聊啦!”賈迎春童言童語道。
  “噗呲”一聲賈赦笑出聲來,道:“好你個小傢伙兒,你知道什麼叫無聊嗎?”
  “爹真笨,連無聊都不知道,娘說了,不我都懂的東西寫成書,就是無聊!”
  賈赦聽著女兒斬釘截鐵的評價,哭笑不得,只能先和賈璉說,“今日的課就先到這裡吧,你娘該來叫吃飯了。”
  被解放的賈璉松了一口氣,跟著賈赦一起往飯廳走去。
  到了飯桌上,賈赦把今天發生在書房的趣事講給萬氏聽。自從他們一家獨立出來,住在廟裡守孝,賈赦就打破了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反而覺得一家人有說有笑,不讓人伺候,自己夾菜,更舒服自在呢。
  “要我說,這就是恩侯你的不是了。璉兒才多大年紀,他是見過魚潛還是見過羽翔,府裡的鳥雀都是關在籠子裡的,池子裡好不容易養兩條錦鯉,祖母在時,也是不許璉兒去看的,恐下人不盡心,掉落了池塘,瑚兒不就是……”萬氏一時沒有注意,說到了早夭的賈瑚,抱歉道:“對不住,是我說話沒分寸。”
  賈赦拍了拍萬氏的手,道:“不妨事,都過去了,你瞧璉兒,他恐怕都往了他還有一個哥哥呢,瑚兒去的時候,他才剛出生呢,迎春更是連聽都沒聽說過了。”
  “那我日後慢慢講給他們聽,讓他們知道,還有一個大哥哥。”萬氏安慰道。
  “好了,怎麼說到這兒來了,不是說魚潛羽翔呢嗎?”賈赦主動笑開道。
  “嗯,璉兒沒見過,自然想像不出,不若,你明日把璉兒帶著這家廟附近的低山矮丘上走走,也讓他認認俗物?”
  “說的有道理,我明日帶璉兒去。”賈赦點頭,“只是迎春為何知道?難不成我還生了一個聰明絕頂的閨女?”
  “什麼聰明,是我和她講過,她一個兩歲大的孩子,知道什麼深淺,死記硬背罷了。”萬氏笑著道。
  自此,賈赦經常領著賈璉到處轉悠,賈迎春也被抱著放過幾回風。他們父子一行若是讓熟人碰見,就說登高追故人,寄託哀思,也讓他們糊弄過去了。
  悠閒平靜的守孝日子快速劃過,一家四口的感情越來越深,本來賈璉和賈迎春作為曾孫的孝期就短,只是兩個小孩兒出孝之後,依舊陪父母住在家廟。萬氏可不放心自己的孩子單獨住在榮府府,賈瑚不就是前車之鑒嗎?
  越接近出孝,賈赦就越是緊張,他還沒有準備好面對滿府的人。不過很快,他就迎來了解決問題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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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越是臨近出孝,賈赦心裡就越緊張,當初一時衝動,脫口而出的話,不僅給榮國府蒙上了家宅不寧的陰影,也讓賈赦如今進退兩難。
  直至西南邊境不穩。
  賈赦一家雖在守孝,但外部消息還不至於斷絕,萬氏心中自有考量,也在悄無聲息的改變著賈赦。
  或許人生在關鍵的一兩步上,踏出的腳步不同,之後的人生路也會截然不同。若是賈赦妻子死了、心愛之人死的、祖母死了,只有一個母親可以慰藉心靈他可能會淹沒于榮國府的繁華中;若是賈赦沒有衝動說出那些話,把母子關係撕破臉,他也許會負荊請罪,以割讓自己的利益,來獲得母親的諒解,一切都是若是……
  現在賈赦已經很清楚自己沒有退路了,他身後是心愛之人和年幼兒女,無論如何也要為他們撐起一片天啊。
  愛是軟肋,也是鎧甲。
  自製力不強如賈赦,在守孝期間,也手不釋卷,拳不離手,不停的充實自己,與祖母留給他的人脈勤加交流。如今榮國府的勢力人脈,都在賈代善手上,賈赦繼承的是老太太留給他的人脈。
  正在賈赦選擇的岔路口上,朝廷出來一件大事。
  西南邊境不穩。
  我朝開國到如今,才傳襲了兩代帝王,今上也是馬背上的皇帝,跟著太祖開國,打小我朝江山,如今朝廷正在上升期,朝氣蓬勃。只是我朝征戰依然在歷朝歷代的征戰模式內,都是從北方統一南方。當時北方已經一統,南方攻佔了幾個關鍵地方之後,其他人也就望風而降了,因此,朝廷對南方的控制力度並不大。
  西南地區多山地丘陵,多蠻夷民族,民風彪悍,氣候潮濕,自然條件惡略,更無天時、人和,若是這個時候派出北方大軍圍剿,必定事倍功半。但是陛下也忍不下這口氣,正在想辦法殺一殺反叛之人,威懾西南。
  問題的關鍵是,誰去?
  隨便一個小官,為了博名頭的,他敢去,皇帝還不敢派呢,這樣沒有背景的人,隨隨便便就死了,浪費資源。但是自身有本事、有家世的人,誰又願意去淌這渾水呢?近日裡,皇帝陛下為了這件事,是焦頭爛額的。
  賈赦也聽說了這個消息,只是他依舊拿不定主意自己該不該去。因此賈赦把這件事拿出來和萬氏商議,從小一起長大,萬氏的本事,賈赦是清楚且欽佩的。
  “恩侯,這樣的大事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不如我們把去或不去的理由、好處、風險都列下來,比一比,趨利避害,你看如何?”萬氏既然聰明,就不會替賈赦拿主意,只是出了個讓他好好分析的主意,日後境遇無論好壞,都不至於壞了夫妻情分。
  “你說的是。”賈赦馬上在書案上攤開一張大白紙,開始寫,夫妻兩人也邊寫邊討論,最後總結出來的結果。
  去:討好陛下,自有軍功,日後承襲爵位可不必降等,更加不必在京城受賈史氏的壓制。不去:京中生活安逸,沒有喪命的風險,就是一時委屈,可規矩擺在那裡,他們就算不去,也不是毫無還手之力,終究大事可為。
  賈赦在自己心裡,還是傾向於不去的,他並不想和父母搞得如同仇人一般,京中,有他熟悉的一切啊,不是誰都有那樣的魄力,去陌生的地方,追尋一個未知的未來。
  萬氏自然也聽出了賈赦的意思,並不勸她,只默默的列出這些客觀條件,待賈赦自己決斷。
  這天,賈赦又帶著賈璉和賈迎春到山丘踏青,賈迎春也做小男孩兒打扮,她年紀還小,正是雌雄莫辯的年紀。
  兩個孩子在山丘上采野花、捉蝴蝶玩得不亦樂乎,賈赦笑著打趣道:“這麼鬧騰,該把你們倆都送到學院裡去才是。”
  “爹爹,我也去嗎?”賈迎春丟下手裡的野花,跑過來攀著賈赦的腿往上爬。
  賈赦一把抱起她,道:“你是女孩子,當然不能去了,你留在家裡陪爹爹。”
  “爹爹偏心,為什麼只讓二哥去,我就不行。”賈迎春嘟著嘴控訴道。
  “傻丫頭,學院可不是那麼好去的,你去學院了,就見不著爹爹和娘親了。”
  “爹騙人,學院也要放假的。”賈迎春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呵呵……”沒騙到女兒,當場被拆穿的賈赦尷尬笑道:“那你就不想爹娘嗎?去學院可是只有晚上才能回家的。”
  “為什麼要想,爹爹不是說我晚上還能回來嗎?我白天去上學,晚上陪爹娘,兩不耽誤。再說了,去學院還能認識好多人,可有意思了。”賈迎春賣萌道。
  “你呀,你還小,不懂,我還要問問你二哥才行。”賈赦心中隱約有所得,念頭一閃而過,但也沒有放在心上,招呼著遠處在和樹較量的賈璉過來。
  隨從把賈璉小心翼翼的從樹上抱下來,心裡簡直淚流滿面,誰家小少爺會爬樹啊!小主子在樹上,他站在地上簡直提著一顆心,生怕摔下來有個好歹,他脫不了干係。好不容易聽見賈赦的招呼,感激涕零的趕緊把賈璉抱了下去。
  滿頭大汗的賈璉跑過來,把樹上摘的果子,遞給賈赦和賈迎春,道:“爹,妹妹,吃果子,可甜了。”
  “璉兒,爹爹問你,你可願意去書院讀書啊?”賈赦收下果子,對賈璉慈祥的笑道,心中在打腹稿,要是璉兒撒嬌說捨不得父母,該怎樣義正言辭、語重心長的教導他。
  “爹,你要送我去書院了?太好了!我終於要去書院了!我得馬上回去讓娘幫我收拾東西啊,爹,我什麼時候去啊,咱們先回家吧,先回去收拾東西。”賈璉欣喜得叫了出來,連珠炮似的說了一通,拉著賈赦的手就要回去。
  劇本不是這樣的啊!賈赦的心在滴血,不敢相信賈璉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進書院,忙問道:“璉兒,你真想進書院嗎?你不想爹爹繼續教你嗎?還有妹妹陪你呢。”
  “爹,您可是我爹,我什麼時候不能接受您的教導啊!”賈璉發現在即好像表現得太興奮了,連忙腆著臉撒嬌道:“可書院不一樣,全是不認識的同窗、不認識的先生,若是錯過了這一次,說不得同窗和先生全變了,可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賈赦皺了皺眉頭道:“你又怎麼知道現在這屆的先生和同窗都是好的?”
  “啊?若不是好的,爹怎麼會這個時候送我去書院?”賈璉反問道。
  賈赦語塞,總不能說他只是一時興趣吧。只能道,“爹也不知道那些人好不好。”
  “就是不好也沒關係啊,未知才精彩,不定才有機緣,這不是爹爹說的嗎?”賈迎春在賈赦的耳邊說道,她被抱得高高的,趴在賈赦的耳邊說道。
  賈赦聽到這句話如聞雷擊,怔怔的看著一雙兒女,嘴裡不自覺的問道:“爹爹說過嗎?”
  “說夠啊,爹爹不是說不知道山裡有多少野果不要緊,只要好好找,總能找到最甜最好吃的嗎?就像這個。”賈迎春拿著手裡剛剛賈璉給她的野果道。
  “是啊,只要用心,總能找打最好的。”賈赦重複道,又問,“璉兒,你摘果子不怕摔下來嗎?”
  賈璉揉了揉後腦勺道:“爹,我知道小廝在樹下守著呢,不會讓我掉下來的。”
  “若是哪天小廝不在呢?”
  “我自己小心些就是了,我都會爬樹了,不會掉下來的。”賈璉傻笑著回答道,還以為實在討論安全問題呢,連連保證自己技術高超,就怕被禁止爬樹。
  賈赦卻什麼都沒說,只是讓他們收拾收拾先回去。
  賈璉和賈迎春都是聽話的好孩子,也沒有要求非要多玩兒一陣,乖乖跟著回去了。
  一晃三年孝期就到了,賈代善掌著京城防衛,早就被陛下奪情起複,榮國府早已裝飾金玉紅綠,完全不像是在守孝的日子。
  賈赦在家廟守孝,這三年,只有過年的時候,會回來一起祭祖。年夜飯都因為全是葷腥,並沒有一起用飯,祭祖過後,四方拜見就回去了。賈璉倒是年年都跟著,賈赦介面賈璉年紀小,不習慣,一直都沒有在榮國府歇息過。
  今天出孝,他特意給賈代善去了信,挑著賈代善休沐的日子,回了榮國府。當然,只是輕車簡從,賈赦如今心裡已經模模糊糊有計劃了,自然在行動上就有試探。
  賈代善、賈史氏、賈政夫妻、賈珠、賈元春都在正廳等著賈代善一家歸來,賈赦從儀門入,一家四口換乘了馬車、轎子,走了半響,才到榮禧堂正廳。
  賈赦帶著家人,一起跪在蒲團上拜倒叩首,道:“孩兒三年不在父母膝下盡孝,實在慚愧。”
  “起來吧,你替一家子給老太太盡孝,已是孝心。”賈代善笑著叫起。
  “謝父親。”賈赦站起,其他人也跟著站起來,在這樣正是的見面場合,也免不得幾句場面話,和二房一家都寒暄過了,賈赦到:“兒子此番出孝,也該通知親友才是,兒準備請幾位親近朋友來家裡做客,不知父親認為可妥當。”
  “哦,你要請什麼人?”
  “齊國公府、治國公府、修國公府的世子,兵部郎中魏大人的長子,戶部侍郎劉大人的長子,禦史台小安大人等等,待會兒擬個名單,送給父親過目。”賈赦道。
  “嗯,也行。夫人,既然老大要宴客,你幫著操持一下吧。”賈代善同意了,轉頭對賈史氏道。
  “這只自然,到時候我帶著老大家的準備就是。”賈史氏笑著回答道。
  一家子親親熱熱的說了許久的話,下人才來稟報,該用膳了。
  一家人移步飯廳,吃飯的時候,萬氏和王氏的座位虛設,都站在賈史氏身後伺候她用飯呢。往日裡,老太太在的時候可沒有這樣的規矩,不僅老太太不會讓賈史氏這樣伺候她,賈史氏也不會這樣擺譜。
  萬氏剛剛進到飯廳裡的時候,剛想坐下,王氏就拉著她小聲的說了兩句什麼,一起站到了賈史氏的身後。
  賈代善像沒看到一樣,招呼著大家開始吃飯。吃了幾筷子,賈赦看還沒有讓萬氏落座的意思,放下筷子,皺著眉看了看,想說又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
  他這一番作態,桌上的人都看到了,賈代善也跟著皺眉道:“怎麼了?”
  “菜都要涼了,萬氏和弟妹也落座吃飯吧。”賈赦淡淡道。
  “喲,赦兒這是心疼媳婦啦∼”賈史氏笑著道:“都是兒媳婦的孝心,我也說了不用伺候,她們硬是要表孝心,我也不好攔著。好了,好了,今日難得一家團聚,都坐下吃飯吧,我且有丫頭們伺候呢。”
  王氏還捧著託盤有些猶豫,萬氏已經麻溜的福身行禮,道:“謝太太。”
  賈迎春年紀雖小,也坐在高腳椅子上出席了,看著王氏猶豫,脆生生的道:“二嬸,你把東西給琥珀吧,老太太不是說了嗎,丫鬟們會伺候的。”賈迎春小小年紀,主子的譜擺的十足,從來不會稱呼丫鬟為姐姐,被點到名的琥珀也出列行禮,默默的結果王氏手裡的東西,王氏才猶豫的跟著行禮做到的位置上。
  “太太說的是,可不有丫鬟們伺候呢。太太慈悲寬仁,丫頭們也已伺候太太為榮呢。”萬氏介面道,本還有更過分更擠兌人的話,只是想著今日頭一天見面,還是不要鬧得太過了。
  “好了,好了,好好吃飯。”賈代善不耐煩的招呼道,在他眼裡,由兒媳婦伺候吃飯,還是由丫鬟伺候吃飯都沒區別,反正兒媳婦又不會給他夾菜。他們這樣一家子聚集著吃飯的時候也少,賈代善平日當值,都是自己吃自己的。
  經過這麼一個小插曲,先前在正廳裡的熱烈氣氛全部消散,大家默默的吃完一頓飯,下人呈上茶水。
  賈赦拿著茶杯蓋,裝模作樣的撇著茶末子,道:“父親,兒如今也回來了,不知如何安置。”
  賈代善對兒子住在哪兒這種問題全然不關心,轉過頭去看賈史氏,賈史氏笑著道:“知道你們要出孝了,東院已經收拾好了,各色東西都是新的,你們也勞累了一天了,且先去歇著吧。”
  “是,我三年未回,府中變動也大,明日我也在府裡轉轉,正好瞧瞧新起的花園子。”
  “什麼花園子?”賈代善皺眉道。
  “太太不是說要把我原來的院子推到,起一座花園麼,如今我搬到外院,自然是起好花園了。”看著賈代善和賈史氏驟然難看下來的臉色,慢悠悠的補充道:“唉,瞧我,父親別生氣,榮國府正在祖母孝期呢,不宜動土,應該還沒有開始修呢。只是這花園要修成什麼樣子,我也可以幫忙參考呢,我認識工部營造司的吳大人,他手下可有不少能人。”
  賈代善聽完,臉全部黑了下來。他平日裡並不關心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賈代善這樣一說,倒讓他想起了三年前賈赦的作為。就是因為那樣不明不白的幾句話,他可受了不少嘲諷。
  “現在院子是誰住著呢?”賈代善黑著臉問。
  “我先前不是和老爺說過嗎?那院子採光好,政兒讀書費眼睛的很,你也說了要給他換個寬敞些的的院子,如今是政兒搬進去了。”賈史氏柔聲道,事關自己,賈政卻跟個木頭似的,全然沒有一句話,由著賈史氏圓場。
  “你當初沒說是那個院子。”賈代善皺了皺眉頭,終究沒有說出讓賈政搬出來,這樣打賈史氏和賈政的臉的話,只是心裡到底不痛快。既怪賈史氏辦事不周全,又怪賈政不知道規矩,連帶著有些遷怒賈赦,一回來就找事兒!
  萬氏看著飯廳內氣氛實在不好,拉了拉賈赦的袖子,開口道:“老爺、太太容稟,迎春年紀小,困得都快睡著了,兒媳和大爺,先帶孩子們下去歇息吧。”
  萬氏和賈迎春中間還坐著賈璉呢,賈迎春本來還在津津有味的玩著荷包拿出來的小型九連環,聞言看了一眼賈代善和賈史氏,會意的倒在萬氏懷裡閉上眼睛。
  賈代善又不是瞎子,怎麼會看不出來如此生硬的圓場,也沒有說什麼,只擺了擺手,讓他們下去歇息。
  賈赦抱著賈璉,萬氏抱著賈迎春,慢慢的上了馬車,賈赦道:“多虧沒有把東西全部帶回來,不然,可如何收場。”
  “恩侯放心,我們各自帶了三五套衣裳,十幾個下人,小住還是沒問題大。”
  “是啊,小住。在自己的家裡,到成了客人了。”賈赦自嘲一笑。一家子再東院落腳不提。
  賈代善的頭疼、賈史氏的憤怒、賈政的不甘、賈王氏的物傷其類,都不在賈赦的考慮範圍內。
  回到榮國府的第三天,賈赦就接著宴請了三天。第一天是勳貴圈子的老親,都是跟著太祖爺打過天下的名臣後人,平日裡都是一個圈子裡的。第二天,請的是朝中官員,且多少與西南有關的,對外的藉口是聯絡感情,也沒有多少人特意關注。第三天請的軍中武將,都是甯榮二府曾經的家將或屬下,先代甯國公、榮國公本是兄弟,資源自然也是共用的。賈赦也沒有針對什麼人單獨請,一股腦兒的都請來了。
  勳貴人家子弟自然是和賈赦最熟悉的,有那些個不懷好意的,在榮國府做客,自然會問賈赦:“恩侯啊,我聽說你家新起了花園子,還別出心裁的起在中軸線院子上,我可要見識見識才行。”
  賈赦一點兒也不生氣,不尷尬,放下酒杯認真解釋道:“祖母孝期剛過,還不宜動土。”這樣的理由誰也說不出來什麼,看賈赦一本正經的樣子,也不逗他到了。
  來赴宴的人都不是傻子,榮國府的下人不至於糜爛如原著,但給個十兩銀子還是能說實話的。很快,來赴宴的人就都知道,賈政住進了該繼承人住的院子。
  爵位傳到第三代,很多人已經沒有了上戰場自己拼前程的勇氣,就指著爵位過活,賈赦請來的人,不是聖旨明封的世子,就是各家嫡長子,對這樣的行為自然是深惡痛絕的。若是庶子還罷了,一母同胞,又是弟弟,這樣的做法……嘖嘖,眾人都在心裡搖頭。賈赦又為抹黑賈政的事業添磚加瓦了。
  一場大宴過後,賈赦以自己的名義,托繕國公家的世子,把自己請旨去西南剿匪、安撫、鎮邊的奏摺送了上去。
  皇帝看過之後龍顏大悅,當場在禦書房的小朝會上,對賈代善提出表揚。看著賈代善一瞬間茫然的樣子,心情大好,道:“難怪你不知道,是繕國公家世子呈給朕的呢。”
  皇帝的話一出,繕國公也出列跪倒,道:“小兒魯莽,陛下恕罪。”這該死的兔崽子,也沒和老子通過氣兒啊!仗著自己是御前侍衛,能面見天顏就亂來,老子回去不錘死你!
  “哎,哎,何罪之有,卿家們都是忠於王事,朕又豈會怪罪。賈恩侯是個好孩子,在奏摺上就說了,賈卿你不忍心孩子上戰場,因此才不敢和你說的。賈卿啊,不是朕說你,這男人啊,就在好好打磨,溺子如殺子啊。難得他有這份兒心,傳旨,封榮國公長子赦為榮國公府世子,授三品虎威將軍,節制西南五萬兵馬,南境各級各司襄佐,萬望同心戮力,不負聖恩。”
  “陛下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帝的旨意一出,在場重臣只能跪地三呼萬歲。
  一行人退了出來,這不是大朝會,人並不多,榮國公和繕國公壓著步子拖在最後。
  “老哥哥,這事兒是我家兔崽子不地道,我事先也不知道,你放心,我回去定揍他個滿臉開花,給你賠罪。”繕國公道。
  “無事,都是老親,不關你的事。”賈代善只要涉及到朝政,心思就翻轉的靈敏得緊。
  兩人又來來回回的賠罪推讓了幾回,才走到宮門口。繕國公本來都要走了,晃眼看到賈代善鬢角的白髮,歎了口氣道:“老哥哥和我都老了,瞧瞧,鬢生白髮的人了,凡事看開些吧。長幼有序,才是興盛之本啊。把孩子都要逼得去西南安身了,唉……”
  賈代善看著繕國公走遠的背影,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只是心裡堵得慌,騎著快馬回了榮國府,到了門口立馬吩咐小廝道,“讓賈赦來書房見我。”
  
  第92章
  
  賈赦早就知道今天早朝小朝會會發生什麼,已經準備好了面對賈代善的怒火。小廝急急忙忙來請的時候,賈赦正和萬氏閒談,聽聞賈代善要見他,抬腳就跟著小廝去了,他衣服都換好了,只等賈代善回來。
  賈赦進門的時候,賈代善正金刀大馬的坐在書房正廳主位上,國公爺的書房,可不是只有一間屋子,而是各色功能齊備的院子,賈代善現在做的正是書房正廳。
  賈赦一進門,賈代善一個杯子就扔了過來,怒斥道:“混帳!你幹的好事!”
  賈赦微微一偏頭,躲過了迎面而來的茶杯,對著小廝擺手,道:“在門口守著,若是有熱心的奴才想去通知太太,你一併攔下。父親以為呢?”賈赦最後一句話是對賈代善說的。
  賈代善突然被打斷,想了想這事兒也的確不宜現在請賈史氏來,對小廝點了點頭,小廝會意的退出去,把們關上。看著賈赦氣定神閑的樣子,賈代善氣得更狠了,罵道:“你那是什麼樣子,居然學會勾結外人了,你做什麼是不先和我商量,西南是何等兇險之地,你去淌這渾水做什麼?”
  “我若是和父親說了,您一定不准,既然知道結果,我又何必去試。現在不是很好嗎?我是自作主張,陛下定也誇您教子有方、忠君不二。若是我不幸捐軀,也算為國盡忠了,正好,太太二弟也得償所願,不是嗎?”
  “逆子,逆子!你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來,你怎麼敢!”賈代善拍著桌子怒吼道。
  “父親,您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往日總聽聞您不墮榮國府威名,在朝廷大事上也敏睿非常,怎麼就看不清家事呢。自祖母去後,太太就讓我搬出了主院,說是要起什麼花園子,滑天下之大稽,現在我那一心讀書、清正典雅的二弟倒是住進去了,您說可笑不可笑。”
  “荒唐,難道就為了一個院子……”賈代善不可思議,難道賈赦做出這種行徑,就是為了一個院子嗎?
  “一個院子?不,父親啊,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我搬出了主院,二弟住了進去,您默認了,這是對滿府的下人還有來往的親朋宣誓著,您對我並不滿意,想要更換繼承人。爵位承襲,朝廷自有法度,您這樣做,外人怎麼看?只會以為榮國府消耗於內鬥罷了。我如今退避西南,不也是為了府裡著想嗎?”
  “一派胡言,你若這是為了榮國府,就不該自作主張,你可知道這裡面水有多深。朝堂眾人,難道都是傻子嗎,若是西南的軍功真的那麼好掙,還輪得到你?”賈代善怒火中燒道。
  “水深不深的,和我有什麼關係。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陛下聖旨以下,絕無轉圜的可能,父親也不必多費唇舌了。”賈赦拱手一禮,表示談話到此結束,轉身就走。
  賈代善把桌上的茶壺仍了過去,因為已經沒有茶杯可以給他仍了。
  “老爺還有什麼指教?”賈赦回身,看見厚重的茶壺砸在桌角上裂開,硬木桌腿都劃上了痕跡,臉上裝出來的笑意也沒有了。這茶壺若是砸到人身上,該是何等的傷勢?
  “你擅做主張、忤逆頂撞,還有理了?”
  “這不是父親教我的嗎,世上的大道理都是沒用的,誰權利大誰有理,如今有理的是陛下。”
  “你莫不是以為陛下封你為世子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榮國公還是老夫呢,輪不到你?”賈代善高聲嘶吼道。
  “那該輪到誰,賈政嗎?”
  “就是把爵位傳給政兒,也好過傳給你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賈代善怒不擇言道。
  “啪啪啪……”賈赦拍著手掌,大笑道,“老爺終於說實話了。若不是礙於朝廷法度,您早就把爵位傳給賈政了。我到底做了什麼讓您這麼瞧不上,若是早知當初,您有何必把我生下來,就是生下來,也該溺死在馬桶才是。如今我長大這麼大,你讓我怎麼辦?削骨還父,削肉還母嗎?啊!”
  “你……”賈代善說不出話來,他也意識到剛才自己在氣頭上說了什麼不理智的話,他的本意只是想問問賈赦為什麼私自聯繫繕國公府世子而已。聖旨以下,絕無回頭,他在路上還打算著問賈赦要用些什麼,要不要給他派些親兵。事情怎麼就成了這樣?賈代善頹然的癱坐在椅子上。
  看著賈代善老態頓顯的樣子,賈赦心裡也不是滋味,賈代善在他心裡,一直是那個沉默高大的背影,只可望其項背的敬仰對象。賈赦不自然的轉頭過去看窗外的樹木,忽然想到來的時候輕塵曾勸自己緩和些,終究是親生父子。賈赦歎了口氣,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給賈代善倒了杯茶,道:“父親緩緩吧,剛才是我說話太沖了,我這一去,說不定就沒有回來的時候了,說這些做什麼?”
  賈代善雙手在臉上搓了幾下,不知是不是悄悄的擦拭了眼裡,只頹然的端起茶杯,默默的喝了幾口茶,道:“我從不知你心裡是這麼想的。”
  “我今年二十五歲了,父親仍舊未請封世子,和我差不多大年紀的,已經開始接手府邸庶務,為日後做準備了,父親沒有動靜,又讓我如何不急。”賈赦想著自己很快就會離開這個混亂的地方,也難得說了實話。
  “二十五歲算什麼,我得封世子的時候,已經三十了。”
  “您不同,祖父連年征戰沙場,您和祖母說是在京城照料,也還有人質的意味。當時天下未定,戰場局勢瞬間萬變,祖父不封您做世子,反而實在保護您。如今,卻又不同了。”賈赦緩緩道。
  “老太太告訴你的?”賈代善問道。
  “是。父親也別怪我著急,若是咱家規矩嚴明,萬事皆有法度,我又何必著急。”
  “不過一個院子……”
  “哎呀∼”賈赦搖頭笑道:“父親您難不成真以為只是一個院子嗎?院子的事從三年前才爆出來,早先的事情,祖母還在,才勉強壓制下來,沒有鬧到您跟前,裡面的事情多著呢,不跟您說,是怕您分心罷了。”
  看著而賈赦搖頭失笑,賈代善皺著眉頭道:“你剛才嗆我的時候,可比現在痛快多了,有什麼不能說的。”
  “我說了,父親得敢聽才是。”賈赦看著賈代善嚴肅的神色,道:“這其一,是婆媳之爭。大概在父親眼裡,祖母是慈祥的,太太是仁愛的,相處得十分好,全然沒有矛盾。父親不知道,因為祖母抱走我撫養,太太認為這是奪子之恨,更可惡的是我這個兒子居然不向著生母,簡直大逆不道。祖母覺著太太不賢慧,這麼些年,父親姬妾眾多,無人產下男胎,幾位庶出的妹妹在敏妹出生後,也全部發嫁了。父親難道就不好奇,為什麼幾位妹妹從來沒有回榮國府探過親嗎?大前年三妹妹夫家敗落,身邊只跟著一個三歲孩童來府裡求救,門房可是門都沒讓她進,口口聲聲說是太太吩咐的,我請了三妹妹進府,給了她盤纏,派人送他會夫家老家去了。這就是大前年臘月裡,父親罰我跪祠堂的事由了。”
  “我並不知道……”賈代善喃喃道。
  “當時您也沒有聽我解釋,老太太說話,您也只當是溺愛孫子,直接甩袖走了。”賈赦從容的把後續補上,道:“我和祖母親近,說話自然偏向祖母,您若有什麼疑問,直接查就是了,您才是當家人,有什麼查不明白的。”
  “其二,就是爵位之爭了。在太太看來,我既然和她不親,那麼日後承襲爵位也必定不會孝順她,因此力促二弟襲爵。至於二弟……看他心安理得的住著我的院子,要說他沒有這個心,我是不信的。說實在的,我也不明白父親為何這麼看中二弟?若說能力,我們兩兄弟都沒有出仕,又看的出什麼能力;若說會讀書,以後武職轉文職,可是二弟今年也二十出頭的人了,連個童生都沒中,父親贊了又贊的會讀書,表現在哪兒了?難道是每天窩在書房裡嗎?你曾說過,榮國府傳襲三代,要的是守成家主,我認為自己一直按照您對吩咐在做,怎麼就成了罪過了?”賈赦問道,這些問題在他心裡也是憋得久了,不由自主的問了出來。
  “如今天天下承平,文職越來越吃香了,我為你求娶的原配,就是出身清流大家,為的不過是和清流搭上話罷了,奈何……”
  “父親若要說起張氏的死,若不是母親和二弟從中作梗,張氏也未必會去得那麼早。當日瑚兒高熱不退,是母親做主請的太醫,太醫在路上耽擱了一個時辰,到的時候,瑚兒已經燒糊塗了。太醫到了之後,我力主太醫住在府上好隨時診脈,母親卻以種種理由送走的太醫。當時祖母又病著,我一心兩用,疏忽大意,才讓瑚兒送了命。所以,其三,殺子之仇!我是如何也忍不了的。”
  “什麼!這不可能!”賈代善被一位自己聽到這麼多幸密,應該很淡定了才對,沒想到……
  “是我用詞太過激烈,嚴格說來,只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罷了。瑚兒當時才幾歲,只需要請太醫一請就是一個時辰,不給小廚房撥好碳,讓熬藥多費些時日,再或者讓府裡下人頻頻來請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牽扯張氏的精力……如是種種,只需要讓瑚兒得不到精心照料,就足以殺死他了。這些您都不知道,那您知道關於幾個孩子的排行問題嗎?迎春的名字被太太當著滿堂賓客的麵點出是跟著老二家的元春排的,就在前不久,老爺應當沒忘才是。那您又是否知道,賈珠和瑚兒相差不過幾個月,太太堅持讓二房單獨排行,在外人面前,從不為瑚兒這個長子嫡孫正名。”
  “我……不知……”賈代善喃喃道,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父親心思都放在朝政大事了,對這些自然不清楚。祖母也說,世家大族都是男主外女主內,父親不清楚這些也是情有可原。只是,兒昔年只能活在內宅,在孝道、規矩面前全無還手之力,如今去西南,不過是若懦夫一般,避其鋒芒罷了。”賈赦說著,說著聲音突然有些哽咽,為自己這些年的不如意。“父親自覺地我列舉的這些都是小事,卻不知如今朝中奪嫡之事就是印證,在陛下看來,臣子站隊支持和父親眼裡奴才各有派系都是一個道理,父親難道覺得今上的後宮安穩平順嗎?每三年選秀入宮數十名妃嬪,三十年下來,該有幾百人了吧,如今還剩幾人?伺候過父親的人又剩幾人?”
  賈赦本不願用後宅陰私來指責賈史氏,只是萬氏說,女人,恐怕更在意這些,若是賈代善用這個為切入口去質問賈史氏,賈史氏心理防線奔潰得更快些。
  賈代善深吸一口氣,道:“我會去查的,若是讓我知道你顛倒黑白……”
  “兒已自請鎮守西南,還有比這更糟糕的嗎?”賈赦淡淡道。
  賈代善心裡已經相信賈赦了,嘴上卻道:“你自己心裡有數,我就不多說了,去收拾東西吧,宣旨的公公約摸要來了。”
  “父親放心,東西已經收拾好了,隨時可以啟程上任。”
  “你媳婦兒和孩子們……”
  “我一起帶著走吧。”賈赦道。
  “西南條件惡略,不如京中繁華安穩……”
  “您昨天也瞧見了,留在府裡,每日侍候婆母吃過飯才能用些殘羹冷炙,若是婆母有什麼吩咐,一整天一整天的就站在跟前候命,大丫鬟都比兒媳婦過得舒坦。再有瑚兒的前車之鑒,說不得太太以為,璉兒不在了,我無子,爵位就可以兄終弟及,又或者可以過繼一人襲爵呢?”賈赦話裡話外不停的抹黑賈史氏,把爵位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何至於此!”
  “父親息怒,不是我心胸狹隘,若我不以最大的而已揣測別人,璉兒的性命誰可託付。”賈赦作揖賠罪道。
  “去吧,去吧。”賈代善疲憊的揮揮手,賈赦順從退下。
  賈代善從來沒有用朝堂的思維,來衡量過家事。現在想起來,這些小事樁樁件件都有苗頭,他似乎都聽說過一些表面文章。偶爾全家一起用膳的時候,兒媳婦站著伺候,他也從未覺得有何不妥?是不是事情就是這樣,在他不經意間,驟起波瀾。
  賈赦攥緊拳頭,撐著面上的從容鎮定,回了東院,萬氏已經在正廳等著他了,沒有一個下人在。
  “輕塵∼”賈赦大踏步進來,把頭埋在萬氏肩上,不斷抖動,很快萬氏就感到肩膀上濕了一塊。
  “嗯,我在。”萬氏輕輕撫摸著賈赦,柔聲應道。
  “輕塵,我只有你們了,我只有你們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都在,璉兒和迎春,一直都在。”萬氏平淡卻堅定的答道,好似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一般。
  “我只有你們了。”賈赦不停的重複喃呢。在書房說的那些話,是他和萬氏早就商量好的,連賈代善會有的反應,都演練過許多次了。和自己的父親說話,比對著陛下朝對都難,用盡心機,就為了抹黑自己的生母,賈赦只覺得自己骯髒透了。
  夫妻倆在廳中依偎著沉默不語,還有萬氏輕柔撫摸賈赦,衣料傳來的柔聲。
  賈迎春在內室掀開一條縫兒,遠遠的看著。賈迎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為何自己的父親哭得那麼傷心,都怪她年紀還太小了,什麼都做不了。
  正在賈迎春暗恨自己的時候,丫鬟來報,天使前來宣旨。
  賈赦起身,讓萬氏給他整理妝容,衣服穿的是對的,萬氏只拿帕子給他擦過臉,有拿妝粉,遮掩了一下哭紅的眼眶,才讓賈赦出去陪著宣旨的天使。
  賈迎春抽身外內室走去,不能讓父母發現自己在偷聽。萬氏進到內室,把賈璉和賈迎春也叫到一起,到正院正廳去接旨,聖旨下達,全家都是要在場的。
  “詔曰:榮國公長子赦淳厚仁孝、忠君體國……特加封為榮國公世子。另,授三品虎威將軍……不日啟程……欽此。”
  “皇后娘娘懿旨:榮國公世子先夫人張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性行溫良,克嫻內則,淑德含章。著即冊封為一品夫人,賜……榮國公世子夫人萬氏知書識理,貴而能儉,無怠遵循,克佐壺儀,軌度端和,敦睦嘉仁。著即冊封為一品夫人,賜……”
  宣旨公公拖著長長的調子,把聖旨和懿旨念了一遍,跪在旁邊的賈史氏心頭大震,賈政初聽聞,還不可置信的抬頭瞧了一眼宣旨公公,當然聖旨擋著視線,宣旨公公應該沒有看見如此失禮的行為。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謝陛下隆恩。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謝娘娘慈恩。”因聖旨是下給賈赦的,因此賈赦跪在最前面,三呼萬歲後,接了聖旨。
  賈代善跟著起身,姚宣旨公公去廳中喝茶小坐,宣旨公公推辭了,最後接了大紅包,歡喜的去了。
  賈史氏、賈政和王氏,心裡都不舒服,面上就帶了些出來。賈代善往日從未在意過這些,今日剛剛才聽了賈赦的剖白,現在疑鄰竊斧,越看越不對。
  “怎麼悄無聲息的就說要冊封世子呢?赦兒說是要去西南上任,可赦兒往日並為接觸過這些,老爺這可如何是好?”賈史氏歎息道,“我也聽說這西南窮山僻壤的,赦兒要是不習慣怎麼辦?老爺不若您去想陛下求求情,看能不能改派它地?”
  賈赦也沒有功夫聽賈史氏的暗諷、唱衰、拖後腿,只是默默的向賈代善和賈史氏行禮,帶著妻兒退了。
  “老爺你看,他這是什麼態度!”賈史氏抱怨道,大約是瞧著賈代善臉色太難看了,語氣和緩道:“唉,我當娘的,哪兒能跟孩子一般見識,只是赦兒這脾氣秉性,實在讓讓人擔憂啊。這樣出去做官,不會替老爺你肇禍吧。”
  賈代善想著以前賈史氏也說過許多類似的話,所以賈赦在自己心裡,才是紈絝無能的形象吧。賈代善面無表情的看了賈史氏一眼,把她一肚子的話都看了回去,自己也沒說一句話,甩袖走了。
  “這都是怎麼了?”只留賈史氏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回頭馬上吩咐心腹去查。
  宣旨公公回到宮中覆命,對於關係國政的西南大事,陛下還是非常關心的,問道:“如何,榮國公一家有什麼反應?”
  “回陛下,榮國公頹然疲憊,世子眼眶通紅,像是哭過,榮國公夫人震驚、不平,榮國公二子曾不可置信的抬頭瞧過奴婢一眼。”
  “嗯,知道了,下去吧。”皇帝揮退了宣旨公公,對著自己的內侍大總管道:“瞧見沒有,朕就說這榮國府裡有鬼,不然怎麼不通過榮國公遞摺子,反而和繕國公扯上了關係。長幼無序、家宅不寧,都說修身齊家治國,這賈代善在朝政上也是一把好手,在家事上,怎麼這麼糊塗?”
  “陛下聖明,人力有所不及,不是所有人都如聖人一般聖明卓著,榮國公已是能人了呢。”大總管奉承道。
  “就你會說話。”皇帝笑點大總管道:“這賈恩侯也不是省油的燈,巧了,身份夠,又有點小聰明,剛好可以解決西南之事。只是他的家眷……”
  “陛下,若是留虎威將軍的家眷在京,恐怕他一路上都不安心了呢。剛才暗衛傳來密報,說榮國公與世子在書房大吵一架,約摸聽到有‘瑚兒’‘殺子之仇’的聲音呢。”
  “噢,現在一個國公爵位,也只得殺害血脈至親了?”皇帝不解的問道。
  
  第93章
  
  賈代善聽了賈赦的話,對府中內務難得興起了查證的心思,往日裡,他從未把處理朝堂政事的心思用在家裡,轉過這個彎兒來,倒是讓他查到不少東西。
  賈赦說的那些話,深諳假話全不說,真話不說全的真理,賈史氏做的事情未必有那麼糟糕,只是在語言藝術之下,好似多麼嚴重一般。
  賈代善還查到了賈赦全然沒有說到的:偷盜。
  盜竊公中財物,斂為私房,或許是很多當家主母都會做的事情,尤其是有庶子庶女的主母,那些家產可是要分割的。賈史氏把公中財物換出,以次充好或者全部報損,通過賴嬤嬤一家賣掉,換成金銀。那些十分顯眼、過於珍貴的,就擺在了自己的私庫中。賈史氏對自己掌控榮國府的能力十分有自信,料想賈代善絕不會發現。
  奈何有個撕破臉的賈赦在,有一個名聲不好的母親,對他有什麼好處,賈史氏真是始料未及,被賈代善揪個正著。
  賈代善發現了,說實話倒沒怎麼生氣,或許是因為聽過了更嚴重的罪名,此時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對賈赦說的那些話就更深信不疑的。
  作為丈夫,作為家主,賈代善完全不用講究什麼技巧,一力降十會,點了府中親兵,抄了賈史氏的幾家陪房,聚攏了許多財物。按照這些年公中失竊、報損的名單,從賈史氏的私庫裡那金銀填補上。一一填補上公中之缺後,發現賈史氏的私庫仍然比當初的嫁妝豐厚兩倍,正常的體己數量絕不會這麼龐大,賈代善憂心忡忡的,深怕自己查漏了什麼。
  想起賈赦一直生活在府中,對這些比較瞭解,賈代善趕緊把賈赦叫了過來。
  “父親可是有什麼事兒,兒明天就要啟程了,忙著歸置東西呢。”賈赦一進門就不客氣道。
  “老子叫兒子,還要挑時候了!”賈代善瞪了賈赦一眼,自從說開之後,賈赦倒是完全展現了他混不吝的風采。
  “我問你,你可知太太為何私庫豐盈,除去公中之物,還餘下不少呢?”賈代善也不饒圈子,直接說到。
  賈赦愣了愣,好似沒想到賈代善會這麼問一般。
  這兩天賈代善的行動可謂雷霆之勢,賈史氏的心腹在一天之類全部抄家發賣,公中財物也早就清點好了,很快就把該退還了退還了,賈史氏如今正被生病,關在房裡出不來,房外看門的都是賈赦軍營中的健壯僕婦。
  從賈代善開始行動,賈赦就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在和萬氏商量的時候,自然就帶了些出來。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這個道理,恩侯該明白才是。”萬氏輕聲規勸道。
  “我知道,可終究血脈至親。”賈赦抹把臉,疲憊道。
  “唉,我就知道你這般柔軟的性子,定會惦念母子之情,只是如今你二人已勢成水火,說一聲仇敵都不為過,你這般心軟……”萬氏歎了口氣,道:“我並非挑撥你們母子之情,只是聽說了一個消息,寢食難安。”
  “你說,還能再糟糕到什麼地步?”
  “我聽迎春說的,迎春仗著身子小,常住府中花木從中玩耍,又是個活潑膽大的性子,聽了些嚼舌根的,心中不解,就來問我。迎春說,聽到府中下人議論,賴嬤嬤好大的威風,官宦人家的爭端,都要她出面調停,那些個窮苦百姓更不必說,匍匐在地,只為了讓賴大家的減幾分利錢。聽聞這樣的話,我哪裡敢大意,如今我們忙忙慌慌要走,也不好自己查。恩侯,我懷疑太太放印子錢、包攬訴訟,要知道,以前老爺的名帖可是太太保管的。”萬氏有理有據的說道。
  “不可能吧?”賈赦遲疑的問道,他現在對賈史氏做什麼都不感到驚訝了,只是這種有傷陰德的事情,還是不太相信是賈史氏做出來的。
  “唉,恩侯,咱們要留幾房人在京中留守,你多吩咐一句,讓人查查吧,日後……也好決斷。”萬氏說的模模糊糊,也不知這日後,是哪一日。
  “賈赦!賈恩侯!”
  賈赦突然被驚醒,看著面前怒氣衝衝的賈代善,才知道自己走神了。
  “老子給你說話呢,你魂丟了!”賈代善怒道。
  “父親息怒,我只是在想您的問題而已。”賈赦想,真是無巧不成書啊,道:“太太私庫,兒子又從何得知,只是聽僕從說嘴過幾句,老爺往包攬訴訟、放印子錢的方向查就是了。”
  “果然,她的手都伸到府外了嗎?”賈代善揉了揉太陽穴,心裡的猜想被證實,更是感覺眼前一黑。
  “前戶部尚書謝敬,不就是因為縱奴行兇、欺壓良善、包攬訴訟、賣官鬻爵被抄家的嗎?我瞧著,咱家恐怕都有苗頭了。”賈赦道。
  不等賈代善說什麼,賈赦又道:“我明日一早出發,父親那時正要上衙值班,就不再來告別了。”說完噗通跪倒,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轉身就走了。以實際行動,非常乾脆的表明,不想摻和接下來的事情。
  說到做到,賈赦第二天天不亮就招呼著家人起床趕路,他們本就沒有把留在家廟別院的東西全部運回府中,現在要帶去西南的東西,大頭還在別院那邊,直接從那裡走了,從榮國府運出的行禮倒是不多。東院本就寬闊直接把馬車趕進來,賈赦一家走了之後,寬敞的東院就更顯寥落了。
  不過在榮國府住了小半月,賈迎春覺得比自己在家廟別院住三年都讓人難受,果然心都耍野了。也不知道她這只蝴蝶是怎麼扇翅膀的,劇情已經面目全非了,也許她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金手指了。
  賈迎春不知道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的心思,也不知道被他們拋在腦後榮國府裡的壯士斷腕,只是拉著賈璉一起,撒嬌耍賴要騎馬。
  “安穩給我坐著,這麼大的馬車還裝不下你了!”萬氏厲聲道,有一個比猴子還活潑的女兒,氾濫的慈母心也經不住折騰啊,萬氏深以為自己生得其實是個小子吧。
  “好了,好了,別板著臉,嚇著迎春了。”賈赦這個萬年好爸爸出來扮好人,把迎春抱過來道:“迎春啊,你還小呢,瞧,你還沒馬肚子高呢,哪兒能上的去。”
  “爹,我比馬肚子都了,我能去吧。”賈璉一臉諂媚的笑著,巴不得現在已經在馬背上策馬賓士了。
  “你歇著吧,等長到和馬頭一樣高,再說騎馬的事情吧。”賈赦嗤笑道。
  “爹騙人,你看,那位小哥哥就能騎馬,我為什麼不行!”賈迎春指著不遠處一個大人帶著小孩兩人同騎的身影道,所以,人家也不是心血來潮想騎馬的,向而往之啊!
  “和人同騎有什麼意思啊?”賈璉撇嘴,他已經被帶著騎過好幾回了,一點兒都不新鮮了。
  “爹,二哥嫌棄,我不嫌棄,我就喜歡和人同騎,要是能和爹爹一起騎馬,就更開心了。好不好嘛,爹爹∼”賈迎春撒嬌的功力,可是曾經生存的法寶,這種威懾性武器一出,賈赦只有乖乖投降的道理。
  抱著賈迎春掂了掂,賈赦笑道:“好,走陪我寶貝閨女騎馬去。”
  賈赦一掀車簾就出去了,留賈璉在馬車裡嘀咕,“同騎我也願意啊∼”
  賈赦一行從京城出發走陸路,到了通州,換乘官船,經運河,往西南而去。
  在通州把馬匹車輛賣了,帶上船的都是貴重物品。賈赦包的官船寬大舒適,第一層是賈赦家眷和僕從們住的地方,第二層是依附的商旅,第三層是堆積的貨物和船員。賈赦的船上旗幟飄揚,有官船標誌的旗幟,也有上書“三品虎威將軍”的旗子,那些依附的商旅,看中的就是這幾面旗子。有了這些,水匪就不敢打劫。民不與官鬥,現在可沒有什麼江湖,能夠淩駕於朝堂之上。
  賈赦帶著一家子,輕鬆愉快的往西南趕去,上船必暈的橋段也沒有上演,不知為何,一家四口,都是不暈船的。船艙寬大,賈璉和賈迎春,一會兒忙著釣魚,一會兒忙著看風景,是不是還要去參觀一下船員的工作,順便“幫忙”,忙的不亦樂乎。
  路過揚州之時,還去林如海府上拜訪,賈迎春也圍觀了流傳千古的仙子她娘。賈敏如今也不夠是尋常閨閣婦人,她很漂亮,但賈迎春見過比她更漂亮的不是沒有,她有才華,但賈迎春自己就憑藉一身本事揚名四海,雖說有取巧之嫌,可要背那麼多文章、領會那麼多深意、懂那麼多奇文,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不然你當天下大儒都傻啊。
  賈迎春看了有些小小的失望,熱烈盼望著以後能來圍觀絳珠仙子,以圓遺憾。
  賈敏和賈赦關係一般,不曾手足情深,也不是形同陌路。兄妹兩個按著禮節走了過場,賈赦就和林如海去書房暢談了。賈敏在內院接待萬氏、賈璉和迎春,賈璉已經八歲了,但林家後院並沒有孩子,只有一個血脈相親的賈敏,見面也不失禮,因此沒被帶去林如海書房。
  如今賈史氏遭幽禁的消息還沒有傳到賈敏手上,賈敏雖和賈赦關係一般,但對自家兄長有出息還是喜聞樂見的,對萬氏這個填房繼室也頗為尊重。
  在揚州停留的時間很短,賈赦畢竟有上任期限的,很快,他們一家就坐船趕到了杭州,準備走陸路,進西南山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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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十年時間,足夠當初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賈赦,建立自己的功勳,蔭妻庇子,榮耀顯達。
  賈代善早已卸下了京中防衛的職責,畢竟賈赦已經在西南立下了偌大的功勳,他在執掌京城防衛,拱衛帝都,就讓人不安了,這也是帝王心術應有的平衡。賈代善非常愉快的交出了大權,請旨讓賈赦襲爵,專心在家中照顧孫輩。
  如今,賈史氏早已病逝,賈代善管著榮國府裡的一切,即便留著小兒子在膝下承歡盡孝,但絕不讓賈政和賈王氏越雷池一步。賈代善一聲的追求不過是自身榮耀顯達,家族長盛不衰,如今後繼有人,他又如何後自毀長城。
  十年後,蜀中,榮國府。
  已冊封榮國公世子的賈璉,拿著一封信匆匆忙忙的跑進來,完全沒有外人盛讚的姿儀,急得一頭白毛汗。
  “爹,祖父來信!”賈璉把一封信遞了上去。
  “說什麼?”賈赦漫不經心的問道,他和賈代善的關係有所緩解,但畢竟有疙瘩,且地處偏遠,感情並不如何深厚。京中的來信,現在都是賈璉在拆封、回信,賈赦自己受過長幼不分的罪,自然不願兒子受苦,早早的培養賈璉做接班人。
  “陛下有意為皇太孫擇妹妹為正妃!”賈璉焦急道。
  “什麼?”賈赦大吃一驚,一把搶過信來,急急忙忙的鬥開,上面果然清楚的寫著“陛下為太孫擇妃,諸王側目。”
  “父親,咱們可怎麼辦啊?”賈璉著急道,賈迎春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兩兄妹關係極好,萬氏道了西南之後的第三年才生了一個兒子賈琰,如今不過七歲。在賈琰之前,賈迎春是他唯一的陪伴,感情說起來比和賈赦都好。
  “什麼怎麼辦?當然是不幹了,我的女兒,不可能攪進皇室去!”賈赦氣急敗壞道:“這是哪個王八蛋在陛下面前進讒言,你妹妹才十四歲,哪兒輪得到現在說親,老子能養她一輩子!就是說親,人選也必須我挑,最好能入贅咱們家!”
  賈璉抽了抽嘴角,父親果然又病重了!這女控是病啊,得治!槽點太多,賈璉不知如何吐起,好在他也是身經百戰的人了,默默的忽視掉賈赦的話就是。
  “現在是什麼情況,太子殿下已經纏綿病榻,不是說……快不行了。這難道是讓迎春去沖喜的?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如今諸王蠢蠢欲動,太子無力籌謀,太孫又太過年幼,哪裡是正值壯年的諸王對手,不行,不能讓迎春陷入這樣的境地。”
  “爹,就是,妹妹不能嫁。關鍵是,怎麼才能讓妹妹不嫁啊?”賈璉道:“陛下肯定已經請萬太傅做媒,親來西南求親,一切按禮節走。讓陛下這麼一鬧,普通人家,誰又敢娶妹妹。就是諸王中有誰敢截胡的,為的可不是妹妹這個人,是爹爹的支持罷了!”
  賈赦拍著額頭想不出主意來,愁得不行,煩躁道:“婚事我們兩個大老爺們也不在行,去請你娘來。”
  這種大事,賈璉也不敢讓下人去傳話,自己跑去請了萬氏來,萬氏在路上就聽賈璉把情況介紹清楚了,進門之後,忙把信又再看了一遍,對賈赦道:“恩侯,你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先一步出嫁吧。”賈赦揉了揉眉心,煩惱道。
  “憑著迎春的家世、人品、才華、性情,配誰都是委屈了她,這些年,你們父子在外征戰,她小小年紀就領著後勤和軍師的擔子,這般聰慧能幹的人物,我這輩子是沒見過第二個。也怪我無能,只能在後宅做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如今更是連自己的閨女都護不住了。”萬氏說到迎春離經叛道的行為,開始時萬般無奈,哭也哭了,罵也罵了,可迎春就是不聽,兩年前甚至還親自上了戰場,把萬氏給急的。結果陛下聽說了這樣巾幗不讓鬚眉的典故,欣喜非常,大加賞賜,還額外賜了賈迎春郡君的宗室封誥。
  既然皇帝陛下恩賞,萬氏自然也就看開了。世事就是這樣,雖說世人推崇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是任何領域、任何人只要站在了最高處,就會發現那些規矩都是束縛別人的,你才是制定規矩的人。想賈迎春的例子一出,京中就開始流行劍袖窄衣,京城的貴女們,也開始正身騎馬,組織馬球隊了,不像以前,就是騎馬出行,也僅僅是側坐,以示賢淑。
  如今在蜀中,臣民百姓說起昭華郡君來,那也必須豎起大拇指誇一句,那自豪感簡直爆棚!
  但現在萬氏是如何也看不開了,她捧在手心裡十幾年的寶貝,哪兒能去詭秘深宮啊,想想就覺得渾身汗毛直立。
  “唉,你也別著急,父親來信,只是說陛下在開始打算了,說不得陛下最後又改主意了呢?”賈赦說著自己也不相信的鬼話。
  “我不管,你們父子商量出個結果來,我的迎春,決不能進宮!”萬氏發揮女人胡攪蠻纏的功力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這麼失態過。“陛下是怎麼想的,迎春今年已經是十四了,太孫才十二歲,這是讓迎春去當姐姐嗎?那萬一太孫成年了,又嫌棄迎春人老珠黃怎麼辦?還有,陛下都嘉獎過迎春的,能不知道她是什麼脾氣?皇室選妃,尤其還是未來的一國之母,怎麼也得母儀天下、溫柔嫻淑、大度得體吧,怎麼會選到迎春頭上來?”
  賈赦抽了抽嘴角,忽略兩歲差距就人老珠黃的言論,道:“恐怕陛下就是看中了迎春的本事,如今太孫處境艱難,有個強勢的太孫妃,正好可以輔佐太孫,順利登位,坐穩江山!”
  “那更不行了,天下沒有男人喜歡強勢的女人,你們這些男人啊,哼!”萬氏地圖炮道,賈赦和賈璉摸了摸鼻尖,假裝沒有聽到。
  “我和璉兒也商量了半天,並沒有什麼兩全雙贏之法,我想來想去,只有讓迎春先一步出嫁了,這於這人選嗎?在我軍中挑就是了,前程富貴均來自與我,又如何敢不善待迎春。”賈赦最後想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道。
  “你軍中的才俊,有出息的幾個我也是熟悉的,可你摸著良心說說,哪個使能配得上我家迎春的?”萬氏道,不是她嫌貧愛富,實在是賈迎春本身太過出眾,又有頂級家世加持,放眼整個民間朝廷,閨秀中,賈迎春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皇室除外。
  “那你說怎麼辦?”賈赦沒辦法,把皮球踢回來道。
  萬氏瞪了他一看,看著就要發火。
  賈璉見狀,先忙插在中間,道:“爹,娘,你們先別著急,何不問問妹妹的意思?……別瞪我啊,不是我說,咱家最聰明的還是妹妹了,這些年兵法韜略,一起跟著先生學,我還沒明白呢,妹妹已經舉一反三了。咱家短短十年就在西南站住了腳跟,妹妹功不可沒。妹妹絕不是一般閨中少女,讓她自己來決定吧。兒子想,不論妹妹做什麼樣的決定,咱們都能陪著她、支持她不是?”
  “聽著是那麼回事兒,請找迎春來吧。”賈赦點頭吩咐道。
  迎春進門來,看著一家子難看的臉色,把帶著的幼弟賈琰帶到萬氏身邊,才慢慢問怎麼回事兒,聽到說要被嫁給太孫,賈迎春心裡居然有點小激動,怎麼辦?
  輪回了好幾世,居然還沒有嘗試過宮鬥,簡直不科學!賈迎春前幾世的時候,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具備,她也沒有去做小老婆的心。如今作為正宮迎娶,也許可以去瞧瞧皇宮的風景?當然,她絕對沒想到,犯賤似的跑去宮鬥,結果敵我雙方戰力懸殊,或許準確的手,根本就沒有“敵”出現。
  “既然陛下想讓我嫁,那我就嫁唄,皇太孫我也見過,長得挺可愛的。”賈迎春滿不在乎道。
  賈赦聞言,簡直眼前一黑啊,這說的是什麼話!“迎春啊,你急糊塗了吧,這可不是張三李四,也不是爹爹營中的將領,你要是答應了可沒法兒反悔了。”
  “是啊,是啊,這宮中可不是什麼好去處,迎春你最明白的不是,別說傻話了,讓娘著急。”萬氏也恨不得自己聽錯了。
  “不對,妹妹什麼時候見過太孫啊!”賈璉驚呼道,自覺只有自己抓住了重點。
  “爹、娘,二哥,你們聽我說。第一,形勢所迫。陛下既然有這個心思,就不會允許我們躲避或者禍水東引,不是女兒驕傲,放眼如今天下,誰又能比女兒更合適呢?誰能比女兒帶給太孫的利益更多呢?陛下、太子殿下、太孫殿下都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我不能給家裡惹禍。爹爹是戰場領兵的,惹惱了陛下,糧草、軍械、藥材,哪個環節出了問題,爹爹的性命都要不保。爹娘養我十幾年,該是我報導爹娘的時候了!”
  “哪個稀罕什麼名聲顯貴,爹馬上去寫辭呈,爹就不信了,我不做這個總督、大將軍,不做榮國公,陛下還要為太孫聘你!”賈赦怒道,手就要去扯國公規制的金冠。
  “爹,你幹什麼了,女兒還沒說其二呢!”賈迎春連忙拉著賈赦,道:“其二,也是女兒自己願意。娘總說女兒從小就心氣高,不願屈居別人之下,一個女兒身,有時還要和二哥比個高下。既然都是嫁人,為何不嫁給天下最尊貴的人?”
  “迎春,你別說反話,你從小就想著一心人,太孫哪裡能對你從一而終,不納二色,還是爹爹給你尋摸個人吧。”賈赦激動道,只當賈迎春是善意的謊言了。
  賈迎春哭笑不得,道:“爹,誰說皇帝就不能專情了,就是以前沒有,遇著女兒,也該有了!爹、娘、二哥,你們再信我一回!”
  賈赦看著賈迎春堅定的臉,無奈的承認,賈迎春是認真的,歎了口氣,道:“我會好好鎮守西南,多建戰功,好給你撐腰!”
  孝昭敬恭和懿順昭惠莊肅安康佐天翊聖憲皇后,史稱昭憲皇后。祖,世襲罔替榮國公賈代善,父,父赦、兄璉,均襲國公絕,弟,嘉英侯,母萬氏。初封昭華郡君,太宗為成宗聘之,為太孫妃,累進太子妃、皇后。
  帝后情深,成宗終身不納二色,後宮空置。
  昭憲皇后,幼慧敏,能決斷,曾代父上陣,太宗贊之。後輔成宗,決七王之亂,有武功。明宗繼位,垂簾輔政,十五年,文治卓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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