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端午端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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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凰擺手道：“剛才歌舞還沒聽夠彈琴麼？還是先比書法吧，我們這邊是柔兒出場，你們那邊呢？”
二皇子自告奮勇：“我來吧。”
水柔站到桌子前，俏皮抱了抱拳：“承讓承讓，請二皇子出題。”
二皇子有些訝異，可既然水柔說出口了，他也沒有推辭，想了想道：“為了公平起見，還是請沈先生出題吧。”
沈愛蕭早就坐一旁瞧著，聞言笑道：“既如此，題目出簡單了也沒意思，這樣吧，今日就寫端午二字，也不拘是誰，哪方寫種類多，哪方就算贏，如何？”
太子笑道：“這也十分有趣，往日只有百壽字，以後，可就多端午字了。”
二皇子看向水柔，水柔又看向朝凰，朝凰又看向了薛寶釵諸人，見她們點頭，這才應了下來。
以一炷香功夫為限，水柔先用各種字體寫了二十種，又由薛寶釵上前寫，薛寶釵又別出心裁寫了十五種，石愛珠和柳萱也分別寫了五種，後，朝凰公主也寫了五種，算起來，總共有五十種字了。
對面卻是二皇子一個人不緊不慢寫，已經寫第三張紙了，朝凰急跺腳，把筆遞給了林宛如：“宛如，可全靠你了。”
林宛如看了一眼沈愛蕭，這才接過筆上前寫。
前世沈愛蕭是個鬼才，他寫了有關花草錄春集，有關動物珍禽小謔，還寫了字體大全，上面收錄了自出現文字以來各種字體，有些甚至不能稱之為字，而要稱為圖形了，總之是千姿百態。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看不到。
字體大全出現後，一時間學子們都瘋狂描摹上頭自己喜歡字體，也導致春闈和秋闈時考生試卷上字體千變萬化，考官們不勝其擾，後來甚至出了一個規定，考卷必須用正楷書寫，否則作廢。
當時大家都用這件事來說沈愛蕭如何有名氣，林宛如莊夢蝶那裡看到過這本書，當時只覺得沈愛蕭是吃飽了撐沒事乾。沒想到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場。
林宛如字比不上前頭幾位，一看便知是刻苦聯繫過，她字雖然秀氣。脂粉氣太濃，也是小時候沒人嚴格教導結果，林宛如卻不甚意，屏氣凝神，一邊回想自己那本書上看到字體。一邊慢慢地寫。
那邊已經換成了鄧蘭芝繼續執筆，可二皇子寫很多，鄧蘭芝也只是添了幾個字便罷了，之後五皇子，石光珠，柳芳。都沒有繼續寫，江道後一個上場，他看了一眼林宛如。林宛如依舊不緊不慢寫，氣定神閑，和旁邊抓耳撓腮，急要命石愛珠形成了鮮明對比。
江道若有所思，也寫了幾種字體上去。搖搖頭，示意沒有了。可對面林宛如還繼續，二皇子有些訝異，大家便看著林宛如，不緊不慢一個字一個字往下寫，直到香燃了，林宛如才停筆，沈愛蕭便先看了二皇子等人寫字，不過掃了一眼，便笑道：“寫了一百零六種字。”
接著又去看林宛如，這次他卻蹙了眉頭，指著林宛如後寫兩行字道：“這能稱之為字麼？”
大家都伸頭去看，卻發現那字猶如鬼畫符一般，林宛如微笑著一一解釋道：“這種字是北方韃子們寫字，這是梵文，這是瑤族字體，這是彝族字體，您若不信可以去查，他們現都用這種字體交流呢。”
沈愛蕭忍下了心中疑惑，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林宛如笑著沒說話，二皇子卻是忍不住將林宛如寫字接了過來，越看越訝異，後才道：“這局是我們輸了，我心服口服。”
鄧蘭芝也搶了紙來看，卻是越看越沮喪：“林姑娘說得對，那確是瑤族和彝族字體，太師傅去過他們村寨，見識過這種字體，我還他書房看到過這樣書呢，林姑娘博學多識，鄧某甘拜下風。”
石愛珠和柳萱不禁歡呼起來，五皇子開頭便輸了，有些忿忿，嚷道：“接下來比什麼？”
朝凰公主嘻嘻笑道：“願賭服輸，接下來就比下棋好了，輪到寶釵上場了，你們誰來應戰？”
石光珠自告奮勇：“我來我來。”
棋桌被抬了上來，薛寶釵和石光珠對弈，諸人圍觀，終，居然和棋，可林宛如瞧著，薛寶釵卻是沒使全力樣子，依薛寶釵八面玲瓏，自然不能讓石光珠輸了丟面子，所以和棋是好。
第三場比是丹青，柳萱出場，柳芳應戰，兄妹兩個可是一點也不謙讓，柳萱叫柳芳出題，柳芳便不客氣提出要畫端午街景，柳萱不服氣，哇哇大叫：“那得畫多長時間哪，不行不行，換一個。”
柳芳嬉笑道：“正是因為複雜，這才考驗你畫技呀，我可是不會讓你，輸了可別哭。”
柳萱瞪了柳芳一眼，開始著筆作畫。
石愛珠和林宛如咬耳朵：“芳表哥可是被稱為丹青聖手，這一次表姐可要輸了，宛如有沒有什麼贏法子？”林宛如搖頭，她對丹青可是一竅不通。
水柔卻是微微嘆了口氣，等柳芳一幅畫完成時候，柳萱還未著色，高下立現，柳芳得意洋洋衝柳萱拋了個媚眼，柳萱氣差點把手裡筆扔過去。
如今局面是各自贏一局，平一局，關鍵就是看後一局了，石愛珠看著送過來兩把琴，有些緊張，柳萱安慰她：“就當是家裡練習了，別老想著輸贏。”
石愛珠依舊十分緊張，尤其是對方應戰是二皇子，林宛如覺得石愛珠手都要抖起來來了。
薛寶釵道：“讓宛如與愛珠合奏吧，再叫人拿一把琵琶來就是了。”
朝凰公主眼前一亮：“宛如還會彈琵琶呢，就這麼辦，讓愛珠跟著宛如彈。”
石愛珠連連點頭，朝凰公主便提出要林宛如用琵琶合奏，二皇子很有風度答應了。
彈琴講究意境，倒也沒規定要彈什麼曲子，二皇子便照著後人補得譜子彈了一曲廣陵散，看沈愛蕭和諸人神色，便知二皇子彈得不錯。
石愛珠也是內行，加緊張，林宛如便悄悄對她道：“一會跟著我曲子彈，我彈什麼你便彈什麼，只要慢上一拍便好了。”石愛珠應了，深吸一口氣，走到琴桌前坐下。
林宛如看著手中琵琶，有片刻恍惚，恍如回到了前世，與閨中好姐妹來一曲琴簫管瑟合奏，歡聲笑語一片，已經是可觸不可及回憶。
她五歲開始學琵琶，後來成為蘇州林宛如，她也沒有落下，央求沈姨娘請了先生教導，先生稱讚她天資聰穎，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已經練了十幾年了，琵琶早已化入她血肉，與她融為一體。
林宛如看了看緊張望著她石愛珠，還有席上目光炯炯陳瑞文，彈出了第一個音符。
美麗少女坐溪畔浣紗，她望著湖面上婷婷荷花，開心唱著歌，忽然湖面上傳來笛聲相合，接天蓮葉緩緩分開，一個英俊少年站船頭，吹著笛子，微笑著望著少女。
少女濡紅了臉頰，連漂落到水裡紗也忘記了，少年一曲奏完，微微一笑：“請問姑娘芳名？”
琵琶聲剛開始是無憂無慮，繼而帶著些少女心動，撥人心弦，待到少年問出那句話，琵琶聲陡然高昂，一如少女澎湃內心。
琵琶聲如珠如玉，琴聲卻幽幽婉轉，兩種聲音一前一後，加擾人情思。
林宛如看著陳瑞文，彈著琵琶，心裡卻絲毫沒有想起萬霖，流轉心裡反而都是陳瑞文溫柔細緻，他深情，他吃醋，他帶著深深愛意吻。
石愛珠剛開始還有些緊張，可她也是懂琴人，漸漸被琴裡情思所感染，她想起了二皇子，想起了自己初戀，琴聲便越發幽深婉轉。
座人反應也都不一樣，二皇子微微挑眉，有些驚訝，沈愛蕭也是一副若有所思樣子，唯有陳瑞文，盯著懷抱琵琶姑娘，恨不能攬過來揉進懷裡，揉進骨血，再也不分離。
一曲終了，眾人卻都默然，鄧蘭芝先回過神來，慚愧道：“林姑娘琵琶出神入化，我們甘願認輸。”
二皇子也點頭道：“我自愧不如。”
沈愛蕭剛想說話，卻聽江道道：“不知我可有榮幸和林姑娘鬥琴？”眾人訝然。
鬥琴是二人同時撥琴，互相應和，不能續接者輸，當著眾人是丟面子，沒想到江道居然提了出來，林宛如想了想，笑道：“江公子用琴，可否容我用琵琶？”
江道點頭，坐到了琴桌前。
這時琴聲諍然若石，琵琶淙淙如水，相互糾纏，仿佛大河翻山越嶺，匯入大海，又仿佛水滴石穿，一眼千年，眾人先是驚嘆，繼而肅穆，靜靜聆聽。
過了一炷香功夫，琴聲依舊諍然，琵琶聲卻轉為婉轉，恍如月光下靜靜綻放花朵。
時間慢了下來，江道越彈越慢，額角也漸漸沁出了汗，後頹然放下雙手，室內只有清脆琵琶聲流轉。
眾人愣住，柳萱先跳起來：“宛如贏了，宛如贏了。”
石愛珠也拍手笑道：“是我們贏了，太好了。”
鄧蘭芝先是不可置信，繼而無可奈何，他起身道：“願賭服輸，我等不如拂雲社。”
第八十九章 端午端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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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雲社贏了，贏得光明正大，鄧蘭芝等人並沒有放水，也是因為這樣，才有些不可置信，朝凰公主高興極了，開開心心回了宮，向皇上報告這個喜訊去了。
林宛如和陳瑞文依舊坐著馬車回去，外面天色已晚，車廂內有些昏暗，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可兩個人手卻緊緊握一起。
一直到了蓮花胡同，陳瑞文這才鬆開手，將林宛如扶了下來，輕聲道：“我就不進去了，你累了一天，回去休息。”
林宛如點點頭，進了院子，陳瑞文看著她走遠了，這才換了馬，一路騎馬回去。
沈氏今天回了沈家老宅和父親母親團聚，也是晚上才回來，十分高興，見了陳瑞文笑眯眯：“今天玩得如何？宛如呢？可送回家了？”
陳瑞文點點頭，心思複雜，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半響才道：“娘，您可聽說過江家？就是姨媽生母江姨娘家。”
沈氏笑容凝住了，茶碗翻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發出了清脆聲音。
沈氏聲音有點抖：“誰給你說？”
江家是沈家人禁忌，就連五娘也從未提起過，陳瑞文沉聲道：“今科狀元江道便是江家人，他父親叫江文明，是二皇子打聽，他說皇上本來有意將江道招為駙馬，可又嫌棄江家底子太薄又作罷了，不過對江道卻是十分喜愛。”
沈氏心裡轉過了幾百種念頭，不知所措，半天才慌慌張張站起來，道：“我立刻去問你外祖父，江家人居然也來了京城，怎麼五娘從沒說過呢，這可怎麼是好。”
陳瑞文趕忙攔住了沈氏。安撫道：“娘別擔心，江道一個人京城，並沒有去見過姨媽，我現就是擔心，若是江文明不同意我和宛如婚事怎麼辦？”
沈氏使勁點點頭：“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不答應，當初他爹上門質問為什麼叫五娘去做妾，二太太說話難聽，生生把他氣得吐了口血，沒陣子就撒手人寰了。江文明恨死沈家了，怎麼能答應宛如進咱們家門呢，五娘耳根子又軟。不行，我得趕緊提你們倆婚事，趁著江文明沒來京城就得把宛如娶進門，不然，還不知鬧出什麼來。”
陳瑞文見母親想明白。也松了口氣，道：“明天我會和外祖父商議這件事，聽二皇子意思，江道投靠了五皇子，他是想藉著五皇子威勢對付沈家呢。”
沈氏聽著眼淚便落了下來：“你說這是造什麼孽，好好地怎麼就成這樣了。五娘不回家，又平白招了這麼個仇人……”
沈氏一夜沒睡好， 一早便和陳瑞文分頭。一個去了蓮花胡同，一個去了沈家老宅。
沈姨娘看沈氏急匆匆樣子很是驚訝：“可是出了什麼急事？”
沈氏不想叫沈姨娘看出什麼端倪來，笑道：“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和你商議商議瑞文和宛如婚事。”
沈姨娘吃驚道：“黛玉才出嫁，宛如婚事怎麼著也得等到年後。大姐怎麼這麼心急，害怕她跑了不成？”
沈姨娘話帶著些開玩笑意思。沈氏心裡著急，卻不能露出來，道：“昨天去看爹娘，爹說過陣子就要回江南了，瑞文是他外孫子，我想著兩個孩子婚事他怎麼著也得場，若是來年辦，他又得再從江南跑一趟，上了年紀人我也不放心，因此想趁著都京城，再熱鬧一回。”
沈姨娘不想這麼把宛如嫁出去，有些不情願，可沈氏說理，她又有些猶豫。
沈氏道：“早嫁也是嫁，晚嫁也是嫁，又不是隔得十萬八千里，一去再也見不著面，他們小夫妻也能常回來不是？再說了，我也存著私心呢，想點叫宛如嫁進來，也好有個人替我管家。”
沈姨娘一聽這話，便松了口：“姐姐說理，不過我得好好合計合計，不說別，宛如嫁妝我還沒理出個頭緒呢。”
沈氏笑道：“哎呀，還用你操心，你只要答應了，凡事我都置辦妥妥帖帖，不用你操心。”
陳瑞文老宅那邊也聽沈悅明詳細講了一遍沈家與江家恩怨：“……說起來，這都是沈家錯，江家要報仇我也沒什麼說，你若是擔心和宛如婚事，我自會替你做主，旁也不用多操心了，畢竟你是陳家嫡長孫，牽扯進這些恩恩怨怨裡也不好。”
陳瑞文沒想到事情這麼順利，外祖父也答應替他保這門婚事，遂笑道：“都說冤家宜解不宜結，江家和沈家也是沾親帶故，我想著與其兩敗俱傷，不如坐下來好好地把事情說開，逝者已矣，可姨媽和宛如還，江家總不忍心看著她們左右為難吧。”
沈悅明感慨望著陳瑞文，道：“我也是這麼想，若是賠禮道歉能讓江家放下仇恨，我早就上門負荊請罪了，可沒用，江文明那個人你不知道有多倔，咬死了一句殺人償命，我有什麼法子，總不能把二房那兩個不爭氣送出去讓他報仇吧。”
陳瑞文默然，對二房越發沒有好感，這都是管氏惹出來事，先害死人家妹妹，又虐待人家外甥女，害好好家四分五裂，也難怪江文明這麼恨，要是換了他，非得把那人千刀萬剮了才成。
陳瑞文從沈悅明書房告辭出來，正好遇見來找莊氏管氏，小管氏以及沈蔓。
看著陳瑞文，管氏倒是和顏悅色：“瑞文什麼時候來，吃了飯再走。”
陳瑞文心裡有氣，可也不能甩臉子給長輩看，只得道：“我軍營裡還有事，請了假來，還得趕緊回去呢。”
管氏沒說什麼，倒是小管氏推了沈蔓一把：“既如此，蔓兒，你去送送你表哥，你們年輕人一處也有話說。”
沈蔓又是尷尬又是害羞，輕聲道：“大表哥請。”陳瑞文掃了她一眼，大步走了前頭。
看著兩個人走遠了，管氏這才不滿道：“女兒家身份尊貴，你叫蔓兒上趕著去也不是法子，還讓人輕賤。”
小管氏陪著笑道：“娘，別人這樣是上趕著討好，咱們蔓兒可是沈家大小姐，這麼做是知書達理，不拘小節，都是表兄妹，誰敢嚼舌頭根？再說了，哪個男人不喜歡溫柔小意，你看咱們家大姑奶奶，家裡牙尖嘴利，陳家還不是彬彬有禮，客客氣氣？”
管氏想想也是，也就不再說這個了，只是囑咐道：“瑞文婚事是陳家老太爺點了頭，不能輕易改，咱們要從五娘那兒找空子，你不是說那丫頭經常出門閒逛麼？哪家不喜歡貞靜姑娘，她名聲壞了，陳家也不敢娶了，到時候蔓兒不就有機會了？這事急不得，得慢慢來。”
小管氏對管氏很是信服，連連點頭。
沈氏說動了沈姨娘後，又回家和陳永明商議了，陳永明對這件事倒沒什麼想法，反正兒媳婦都要進門，早點晚點都一樣，只是對沈氏道：“你也別著急，外頭事都叫瑞文張羅去，他可比你還心急呢，可別累壞了身子。”
沈氏嗔道：“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等兒媳婦進門，我也就做個甩手掌櫃，凡事交給兒媳婦辦了。”
兩邊都沒什麼反對聲音，沈氏便請了薛姨媽做媒人，一來，沈姨娘和薛姨媽熟悉，兩個人也好說話，二來，薛姨媽因為薛蟠事情對陳家感恩戴德，也願意出這個力。
林宛如得知薛姨媽是來提親，一口茶差點嗆嗓子裡，急急地問綠霓：“給誰提親呢？”
綠霓掩口笑道：“還能給誰，大奶奶請了薛姨太太給大少爺提親呀，聽說姨娘已經應下了，寫了姑娘八字送過去了。”
林宛如蹙眉道：“姨娘不是說要等過年麼，怎麼這麼就要辦了？”
綠霓笑道：“其實也不算急了，三媒六聘走下來，也得兩個月，又不能立刻辦婚事，只怕也要年底呢。”
林宛如想起端午節那日陳瑞文莫名急躁，想起這早早被提起婚事，心裡起了疑惑，難道出了什麼變故？是管氏搗鬼麼？
林宛如既然有疑問，自然要打聽清楚，她沒有去問沈姨娘，照沈姨娘性子，肯定不會說，思來想去，也只有問陳瑞文了。
可陳瑞文這兩日興奮地忙著準備婚禮，有段日子沒來蓮花胡同了，林宛如正琢磨著怎麼聯繫他呢，林黛玉派人來請林宛如過去小住。
如今林黛玉是賈家二奶奶，她接了娘家妹妹過來小住也沒什麼，何況林宛如之前也賈家住過。
沈姨娘不好拂了林黛玉面子，便叫林宛如過去住兩日便回來，又叫綠霓和籠煙跟著。
到了賈府，林黛玉親自出來迎接，笑眯眯望著林宛如，林宛如見林黛玉身上簇粉色褙子，頭上閃閃發光金釵，還有臉上幸福笑容，便知道林黛玉過不錯，心裡也跟著高興。
林黛玉輓著林宛如手往賈母處請安，笑道：“聽說端午節時候你們大出風頭，把鄧蘭芝和二皇子幾個人都比下去了。”林宛如笑道：“姐姐也知道了呀。”
第九十章 恩恩怨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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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笑道：“滿京城誰還不知道，朝凰公主一回宮就添油加醋說給了皇上聽，皇上高興地跟什麼似，賞了寶姐姐好些東西，說寶姐姐平日勸導公主有功，薛姨媽這兩日來府裡都是高高興興地。”
又悄悄道：“我怎麼聽薛姨媽說，姨娘開始辦你婚事了？就這麼迫不及待出嫁呀？”
林宛如紅著臉嗔道：“哪裡是我，是姨娘突然說要辦，可別賴我身上。”
賈母一如既往是個富貴閒人，探春惜春兩個孫女並鳳姐旁邊湊趣，賈母見了林宛如也是和和氣氣，很是熱情，林黛玉笑道：“老祖宗，我想把宛如安置凹晶溪館，她原來不就住那兒麼。”
賈母笑道：“都憑你做主，你看哪一處好叫人去收拾了便是。”
看出來，賈母對林黛玉已經從疼愛外孫女變成疼愛孫媳婦了，鳳姐也有些靠後站意思了。
探春惜春拉扯著林宛如往園子裡玩去，笑道：“你不知道，自打你們拂雲社出名後，京城都時興起什麼詩社，我們也商議著，來一次附庸風雅，你要不要參加？”
林宛如趕忙討饒：“饒了我吧，我可不會作詩，別人都不知道，你們還不清楚？”
探春笑道：“誰叫你作詩了呀，原想請你做個監社，起詩社時候幫著擬擬題目罷了。”
林宛如笑道：“都有誰參加呀？”
探春笑道：“除了你我還有湘雲，璉二嫂子，還有林姐姐。”
林宛如聽她叫林姐姐，笑道：“你們怎麼不叫寶二嫂子呀？”
探春嘻嘻笑道：“我們和林姐姐一起長大，叫慣了姐姐，哪裡習慣叫嫂子，老祖宗也說叫林姐姐很好。”
林宛如道：“既是起詩社。湘雲怎麼不見，還有呢，是誰東道？定了什麼日子？做什麼詩？什麼頭緒都沒有，叫了我來做什麼？”
惜春也笑道：“不正是想請你幫著參謀參謀？”
三個人聚探春秋爽齋嘰嘰咕咕一下午，到了晚上，林黛玉這才過來，怡紅院設宴，給林宛如接風。
探春和惜春想著她們姐妹說說私房話，便沒有湊這個熱鬧。
怡紅院一如既往雕梁畫棟，鑲金琢玉。只不過多了兩架書，一看便知是林黛玉東西。
屋子裡伺候除了襲人，晴雯。麝月幾個，還多了紫鵑，雪雁，她們和林宛如都是極熟悉，見了都笑呵呵跑過來請安問好。
賈寶玉不。林黛玉便命人抬了小炕桌來，放東間炕上，桌子上擺滿滿當當都是林宛如愛吃菜，炕邊也擺了兩張桌子，坐著襲人紫鵑諸人，也算一起湊個熱鬧了。
賈寶玉回來。便聽到一屋子歡聲笑語，很是高興：“宛如妹妹來了，可是為著詩社事把你叫來？”
林宛如笑道：“原來姐夫也知道詩社事情呀。”
這一聲姐夫。林宛如叫自然，賈寶玉傻兮兮摸著頭傻笑，林黛玉卻是紅了臉，丫頭們是笑成一團。
林黛玉便打發晴雯去侍候賈寶玉衣，襲人也跟了上去。林宛如看眼裡，等吃了飯兩個人一處說話時候。便問林黛玉：“襲人原是老太太撥過來伺候姐夫，如今有了姐姐，襲人怎麼還這伺候？”
林黛玉道：“總歸是老太太給人，太太說她穩重，叫她依舊留下來。”林宛如便不說話了。
林宛如回了凹晶溪館歇下，賈寶玉卻和林黛玉說起了白天見聞：“從北靜王府回來，經過東大街時候正巧就遇見瑞文兄了，帶著四五個管事圍賣海鮮乾貨鋪子門口，我覺得奇怪，上前問了，誰知瑞文兄定了那麼多乾貨，我問是不是要置辦酒席，他笑著沒說話，你可知道陳家是誰要辦喜事了？”
林黛玉道：“他就是陳家嫡長孫，他不辦親事，誰也不敢趕他前頭呀，前兩日姨媽見了我還說呢，沈家大奶奶請她做媒人，說陳瑞文和宛如親事，只怕是真了。”
賈寶玉也覺得了：“咱們倆婚事才辦了沒多久，怎麼著也要過了年再說吧。”
林黛玉也是悶悶不樂，對猴急陳瑞文很是不滿。
第二日一早，林宛如便被探春惜春拉著商議起了起社事情，又央求著賈母把湘雲也接了來，湘雲一來是熱鬧，一群人唧唧喳喳不停，賈母瞧著也熱鬧。
就這麼過了幾日，詩社已經有了大致輪廓，卻還沒有起社名，林宛如被沈姨娘接了回去。
沈姨娘和沈氏把婚事事情大致都定了，婚期也定了十月底，這樣沈悅明等人蔘加了婚禮也有時間趕回蘇州過年。
沈氏怕管氏知道了鬧騰，硬生生瞞著沈家老宅那邊人，只悄悄告訴了莊氏，莊氏也說好：“早早定下來，也叫她死了這條心，蔓姐兒這孩子倒是不錯，溫柔細心，早就該定下來，不能這麼耽擱了。”
沈氏道：“這幾日瑞文高興地跟什麼似，他對宛如倒是真心實意。”
莊氏道：“說起來這個，我之前見瑞文常去蓮花胡同，想著兩個人婚事沒定，就沒說什麼，以後可就不成了，得避嫌才是。”
沈氏笑道：“您放心，我絕不會叫瑞文壞了規矩。”
蓮花胡同這邊，林宛如摸著手上大紅色織錦面料，有些不可置信，怎麼這麼，她也要繡嫁衣，也要嫁人了。
沈姨娘看著大紅色料子高興跟什麼似，她是姨娘，可從沒穿過大紅色，見著自己女兒能鳳冠霞帔，她比誰都高興，因此細細囑咐林宛如：“以後就安生家裡繡嫁衣，也別亂跑了，省叫人笑話。”
林宛如屋裡丫頭沈姨娘也一一囑咐了：“好生伺候姑娘繡嫁妝，等姑娘出嫁了，紅包少不了你們。”
自此，林宛如便被關到了院子裡繡嫁妝，說是繡嫁妝，主要還是繡嫁衣，其餘東西都有丫頭幫著動手，累倒是不累，就是悶得慌，可悶也沒用，照沈姨娘說，你見哪家出嫁姑娘還東家串們，西家走親戚？
陳瑞文照著沈氏吩咐，也沒再來過蓮花胡同，他現人逢喜事精神爽，見了誰都是高高興興地，臉上也帶了點笑容，二皇子見了笑道：“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
陳瑞文還是個悶葫蘆，搖搖頭沒回答，卻問二皇子：“鄧蘭芝真挨罵了？”
二皇子提起這個就想笑，道：“鄧師傅氣要命，說還不如幾個姑娘，叫他家閉門讀書，不許再出去丟臉。”
陳瑞文笑起來，鄧師傅師從衛君子，沈愛蕭和沈悅明兄弟倆卻是跟著外祖父曾老先生讀書，讀書人也分派別，衛君子江西自成一派，而曾老先生年輕時也是個人物，占據蘇州又是一派。
葉家則金陵又是一派，讀書人跟著誰念書，就歸哪一派管，別看學子們赴京趕考，就是結伴住客棧也要先問問，師從哪一家，是誰弟子，要是一派，自然是親親熱熱，若不是一派，那肯定說不到一塊去。
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做學問這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也不服誰，讀書人脾氣又倔，比朝堂上大臣勾心鬥角還厲害呢。
要說京城裡學問好人多了，鄧蘭芝文會連五皇子都要了，卻沒要葉家幾個子弟，就是因為師門不同緣故。
即便是沈家子弟，因為曾老先生去世，一時間沒個領頭人，又有陳家交情裡頭，鄧師傅這才答應收下沈誠沈語讀書，不過也只是留下讀書而已，叫一聲先生便罷了，可和嫡系弟子是大不相同。
陳瑞文對文人之間勾心鬥角不感興趣，和二皇子討論了幾件公務便出宮了。
陳瑞文前腳一走，後腳二皇子就去了皇上那兒報信：“瞧瑞文樣子，倒是和林宛如婚事有眉目了。”
皇上很感興趣，道：“可準麼？”
二皇子笑道：“父皇，我和瑞文一起長大，從來沒見他這麼高興過，除了婚事，還有什麼能叫他這麼高興？這下子江道可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等林宛如嫁過去，他還能上門搶親不成？”
皇上饒有興趣撫了撫鬍鬚，道：“南邊消息送過來了，衛君子和江文明一起啟程來了京城，這下子京城可熱鬧了。”
二皇子有些疑惑：“父皇，兒臣不明白，您為何要插手這件事呢？”
皇上哈哈大笑起來，道：“虧你跟著鄧園讀了這麼長時間書，卻還不明白文人之間彎彎繞繞。”
說著拿了一張紙給二皇子瞧：“朝中大臣共計二百三十四名，其中四品以上有九十五人，這九十五人裡頭，有七十人都是衛君子門下弟子，剩下二十五人，五個人是葉家門生，十個保持中立，十個是曾老先生門下，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二皇子幾乎立刻就明白了皇上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