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結局
雍正三年,春
今年的春天在年前的時候便註定了不會春暖花開的,雖然楊柳已經吐嫩葉,紅花已盛開,但是這京中的天氣卻還是如同那寒冬臘月一般,讓人從腳底一直冷到骨頭裡。
再繼八公中四家落馬後,緊接著史家率先遭了殃,不過比起之前的那幾家,史家的結局算是好的多了。因為史家兄弟雖然被革職查辦,但是一應的女眷都只是被軟禁在自己家中,比起之前的那些女眷也被關入大牢之中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而史家雖然免不了被抄家,史鼐和史鼎兩兄弟和一個兒子雖然也逃不過被流放的命運,但也就只有他們三個被判了行,史家一應的女眷和史家孫子輩除了被□□兩天和在抄家時候受了點驚嚇之外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而史家也經此一事,很快的就舉家搬回了金陵老家,此後便再沒了消息傳來。
這史家過後,便是王家了。王家出仕的也就一個王子騰而已!其餘的都在金陵老家,王子騰是四大家族之中難得精明和有能力的人。而且和其他幾家想要貪從龍之功的牆頭草不同,王子騰是從來都不會攙和朝堂中的任何一派,他效忠的物件從來都只有康熙一個人。按道理來說像王子騰這般的人,雍正即便是不重用他,但也不會刻意去尋他的麻煩,而且有康熙在的一日,甚至還會高高的供著他。
王子騰雖然是個精明有度的人,但是奈不住他的身後有一大家子拖他後退的人。和他有姻親的賈家,那就是個牆頭草,最早是廢太子一脈的人,便是後來賈元春被賜給雍正做格格,他們也沒有全心全意的去支持雍正。而是態度暖妹,十四阿哥風頭正勝的時候他們也示好過,甚至還把史家旁支的嫡女送入十四阿哥府中做妾侍。至於王家,人丁凋零,男丁就只有一個,便是王子騰哥哥王子勝的獨子王仁,也就是王熙鳳的同胞哥哥。
王子騰膝下只有三女,嫡出的兩個女兒早幾年就已經出閣了。現如今膝下就只有一個他三十六歲那年才得來的庶出么女,今年方才七歲。
可能正是因為如此的緣故,王家上下對於王仁這個唯一的男丁不免的過於溺愛了,導致他長歪了。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成了一個標準的紈絝子弟,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那強搶民女等一應傷天害理的事情,仗著王子騰的勢力可是沒少做。
而王家之所以會被雍正給惦記上,就是這個王仁闖出來的。
因這京中這三四個月內被雍正抄了家的人家,多達十多家,王子騰為了防止王仁出去闖禍,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事,便讓王仁的母親看好他,讓他在風聲沒過之前都不得踏出王府半步。而王仁是野慣的人,哪裡能在家中呆的住,只一個月的時間,便要發瘋了,他母親是個溺愛他的,只兩句好話,便被哄住了。讓他出了門。
只是不想王仁才踏出府門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闖了禍事。
他出門便直徑的朝八大胡同走去,在途經一條街的時候,在一家布莊門口,碰到一個眉眼如畫的美人。他是個貪花好色的,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女子?一見便走不動了。又見這個女子身旁只帶一名丫頭,身上穿的也一般,像是小門小戶女子的打扮。王仁當下便上前調}戲,要納她做妾室,那女子不願,王仁便命小廝當街搶人。不想在爭執拉扯之中不知道是誰?居然把那女子的衣袖給扯掉大半,露出好半截潔白的藕臂。
那姑娘被王仁命小廝團團圍住,又被王仁動手動腳的占了好些便宜,如今又被撕了衣袖。這姑娘當下便受不了,居然用頭上的金簪當街自戳。死了。
出了人命,這下子算是鬧大了。
這姑娘家雖然是小門小戶,但她額娘卻和裕郡王福晉瓜爾佳氏是遠房的堂姐妹。如今女兒被人害死,她自然不肯甘休的,當下便哭訴到裕郡王福晉那裡。
那裕郡王福晉雖然和這個已經出了五服的堂姐妹沒多少聯繫,但是外甥女被人當街逼死,她自然是氣憤之極的。
所以一來二去的就鬧的更大了,甚至就連雍正那裡都聽到了消息。
雍正本來看在康熙的面子上,不打算去尋王家的麻煩的。但是出了這樣的事情,還鬧得滿城風雨,百姓議論紛紛的,這要是不給百姓個交待,怎麼也過不去的?更何況雍正是個小心眼的人,天子腳下,王仁居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那是就是沒把他放在眼裡。而他之所以這麼大膽,仗的還不是王子騰的勢。又讓粘杆處查了王仁的生平後,心頭的怒火是止也止不住的。
在王子騰過來請罪的時候,把王子騰罵的狗血噴頭不說,還讓刑部當下去拿人,親自下旨,命刑部迅速查明,絕對不准姑息。
王子騰雖然也惱怒王仁做下的事情,但畢竟是王家唯一的男丁,他膝下還未有子嗣,如果就此死了。那他們王家嫡系一脈就算是絕嗣了。所以他還是開口求雍正饒王仁一條性命。
但雍正是何許人也?最是冷心無情不過的,自己的兒子犯了錯處,他尚且還不會繞過,更不用說王仁了。所以王子騰自然又得了雍正一頓臭駡。有了雍正的親自發話,王仁的下場可想而知。被判處當街斬首,就是王子騰也受了不小的牽連,被連降三級調往淮西任職,無旨不得進京。
自此,王家徹底的宣告退出京城政壇。
*
賈府冷秋苑
賈璉走到門口的時候便見二等丫頭安兒端著剛好的藥過來,賈璉聞著那股難聞之極的藥味兒,眉頭不其然皺了皺:“二奶奶,今天的吃食如何了?病可有好轉?”自從王仁闖下禍事,被關進刑部大牢,遍求他人無門後,最後被當街斬首,王子騰又使人送了一封信過來,信上的內容便是,她以前做下的那些糊塗事情,他都已經全部的抹平,希望她以後好自為之,言下竟有決絕之。也就是從接到王子騰信的那天開始,王熙鳳便病下了,到如今都還不能下床。
安兒福了福身笑說:“回二爺的話,奶奶已經好了許多。今兒晌午還用了一碗雞絲梗米粥並兩個花卷,平兒姐姐還勸著奶奶喝了一碗熬得久久的人參烏雞湯。”
“恩。把藥給我,你去讓廚房給我端些吃食過來,撿著清淡一些的。另外,讓廚房的丫頭給奶奶熬上一鍋濃濃的老雞湯,把那油脂都要撇乾淨了。待到晚間吃飯之時,讓人端送過來。”賈璉聞言算是在心底松了一口氣。現在他們家已經夠亂了。主心骨的老太君病重,照大夫的意思,沒剩多少時間?只是在挨時間罷了。現在賈家的頭頂上海懸著一把鍘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落下來?林姑父和林大表妹那裡沒有任何的指望。大妹妹也在出了王仁的事情時,因向皇上求情被被禁足在自己的宮殿裡,就連六格格也被皇上送到甯嬪娘娘那邊撫養。因此,二嬸的一雙眼睛都要哭瞎了,直說是自己害了大妹妹和六格格,如今也躺在床上起不來。如今府裡庶務只能讓探春打理,只是她到底是未出閣的姑娘家,有些事情她不方便處理,如今府中可以說是內憂外患亂成一團。
“是,二爺。”安兒心中感歎了一番賈璉的情深意重,當下福身回答說道。
賈璉端了藥碗進去,聞到一股子藥味,眉頭不其然的皺了皺,走進里間,見王熙鳳只著內衫,頭髮也只是挽著一個鬆鬆散散的髮髻,上面只簪著一根景福長綿簪,一向都張揚明媚的臉上,因在病中所以看上去有些泛白,讓她淩厲的氣息減少了幾分,看著倒是有些許柔弱。
“二爺,你回來了。怎麼是你端藥碗過來?安兒那丫頭呢?”王熙鳳見賈璉端著藥碗過來,就要起身,口中如此的說道。
賈璉步伐快走兩步,把託盤放到床邊的小圓桌上,輕輕的按住王熙鳳的雙肩,說道:“你且不用起身的,快些躺下來。我有些餓了,吩咐安兒那丫頭去廚房給我端些吃食過來。”說著挨著床邊坐下來。端起藥碗,吹了吹,又碰了碰藥碗的瓷邊,送到王熙鳳的嘴邊,接著道:“鳳兒,這藥的溫度如今剛好。”
王熙鳳眼見賈璉如此,雖說這段時日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但眼眶還是有些發紅,乖覺的把那藥碗一飲而下,又吃了賈璉送過來的壓味道的蜜餞,方開口說道:“二爺,如今的情況如何了?”因為這三個月來,不斷的有功勳人家被查抄,那全家問斬,流放西北,披甲為奴的不在少數。如今他們四大家族之中,史家和王家都已經離開京城,回到金陵老家,現在只余他們賈家和皇商薛家。且等著不知幾何皇上就要開始收拾他們了?這段時間以來,二爺日日都在外奔波走動,希望自家可以免除這一遭罪。
“皇上的心思難猜。當今聖上又是個高深莫測的,所以有用的消息並沒有打聽出什麼?不過林姑父那邊倒是悄悄的和我說,我們巧姐兒和葵哥兒都是乖巧可人的孩子,將來必定無事的。”說到這一句的時候賈璉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並且放低了自己的聲音。
王熙鳳聽了大喜,本來有些蒼白的面色也紅潤了兩分,抬頭對站在一旁的平兒吩咐說:“平兒,去外面守著。不要讓一些不相干的人進來。”
賈璉和王熙鳳商討事情,向來都不會瞞平兒的,所以她也是知道如今府中是處在一個什麼狀況的?她又一向是個聰慧心靈的,知道賈璉和王熙鳳有重要的事情要說,立刻起身福身點頭:“是,奶奶,二爺。”說著就退了出去,尋了個由頭,把外間的兩個小丫頭也支使出去做事。
“二爺,你說的可是真的?巧姐兒和葵哥兒……?”
賈璉拍了拍王熙鳳的手背,嘴角也浮現一絲笑意說:“恩。林姑父親口說下的,應該錯不了的。”不過很快神色斂起,歎口氣:“不過我細細的觀察了林姑父的神情,咱們府中何該有傷一劫的。到時候我們少不得要舍去一些身外之物了。”
王熙鳳聞言也沉默了,良久才道:“這樣也好。總比丟了性命來的要好。”
☆、第119章 處理
愉郡王府會芳園
會芳園緊挨著府裡的花園,雖說距離主院比較遠,但是院落不算小,又種有各色花卉,每逢花開時節,景色美不勝收,在府中的一應院子中,也算是數得上號的院子。現下正是花開季節,各色花朵爭相竟放,香氣襲人,便是在屋裡都能夠聞到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只是此時此刻裡,會芳園裡一種伺候著的丫頭婆子,卻無暇顧忌著眼前的美景。皆都是大氣不敢出一聲的,低垂著頭跪在院子裡。
青玉卻未曾受到任何的影響,坐在椅子上,背後靠著雲錦蜀繡的靠墊,嘴角含笑,手中端著一杯花茶,邊欣賞著院子裡的景色,邊慢慢的綴飲著,修長的手指還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茶杯的瓷壁,一直到那花茶見底,青玉才抬頭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瓜爾佳氏,開口說道:“說吧。這東西你到底是哪裡來的?”
瓜爾佳氏此刻的臉色有些蒼白,緊緊的咬著下唇,聽到青玉的話,身子僵了僵,說:“婢妾實不知道福晉這話的意思?婢妾壓根就沒有見過這的東西?福晉如何能說這物件就是婢妾讓人放在大格格和二格格房裡的?福晉您沒有證據,可不能冤枉婢妾。婢妾雖然身份低微,比不得福晉尊貴,但也斷斷的受不得福晉這般的冤枉?”話剛開始的時候瓜爾佳氏的語氣還有一些的僵硬,但是到了後來,不知道是不是說順溜了,居然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我冤枉你了嗎?我這個人自謂還算是公正,沒有證據,我自然不會說這番話的。既然你要證據,我就給你證據。垂花,去把雨杏那丫頭帶過來。讓她告訴瓜爾佳姨娘,我是不是冤枉她了?”青玉把茶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笑著說道。
瓜爾佳氏一聽到青玉這話,先是不可置信的抬頭看了青玉一眼,而後神色頓時變得更蒼白起來,身形也變得有些顫抖起來。
咳咳……在這裡說一下前因後果。
會芳園裡原本是住了李佳氏和瓜爾佳氏兩人,不過因當時她們的身份還只是姨娘,不夠資格住進主屋裡,所以兩人便被青玉分別安排在了院子兩側的廂房之中,瓜爾佳氏居住在東廂房,李佳氏居住在西廂房裡。李佳氏和瓜爾佳氏兩個人家世相當,又是同時被賜給胤禑做姨娘的,兩個人的長相也是各有千秋一柔美一嬌豔,性格也是完全相反。
所以她們兩個人一直都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但是這種平衡很快的就隨著李佳氏的懷孕被打破了。瓜爾佳氏在知道李佳氏懷孕後,一雙妙目裡嫉妒的火焰簡直要噴湧而出,幾次三番的想要下手算計李佳氏肚子裡的那塊肉,但是奈何她實在不是一個聰明的,李佳氏是個厲害的,她的那些手段都一一的被李佳氏輕而易舉的化解掉了。
這簡直讓她咬碎了一口銀牙。後來見李佳氏更是憑藉著懷孕,升了位份,搬入了會芳園的主院裡。瓜爾佳氏對此,自然是嫉妒無比的。特別是看著李佳氏的肚子一天天的鼓起來,太醫又診出李佳氏懷的是雙生兒,她的身份地位頓時又上升了兩分。這讓瓜爾佳氏妒火中燒,每一次見到李佳氏,就恨不得在她的肚子上狠狠的錘上一下。只是李佳氏防的實在她,她幾乎是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機會的。
就在李佳氏身懷七個多月的時候,胤禑被雍正點名,巡幸塞外。青玉和弘晅也跟著一道過去。在愉郡王府沒有側福晉,雖然青玉當時希望由杜氏和朱氏掌家,但是奈何密嬪當時想要再給王文慧一次機會,所以便把掌家的權利交給了王文慧,由朱氏和杜氏輔佐。而瓜爾佳氏便是在這段時間裡和王文慧勾|搭在一起的。
她們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心懷鬼胎,在青玉不在的這段時間裡,三番四次的下了狠手,想要落了李佳氏的胎,但莫說李佳氏本人不是個簡單的。青玉因為心中存了輩子只要一個弘晅一個孩子的想法,所以為了讓胤禑面上好看,也為了密嬪,李佳氏肚子裡的孩子,自然是平安的生下來為好。便在走之前便格外的讓垂花照看一下李佳氏,在必要的時候幫上李佳氏一把。
李佳氏平安的生下了一對孿生女兒,雖說是女兒,但終究是有了子嗣傍身的,以後只要李佳氏她不犯什麼大錯?那在府裡的地位是穩穩妥妥的,便是將來女兒出閣了,府裡也會榮華富貴的養她一輩子的。甚至在今年過年的時候,還隱隱的傳出要把李佳氏的位份提為庶福晉的。
雖說這件事情一直都沒有落實下來,只是傳言,但是還是讓瓜爾佳氏心中的嫉妒再升一個臺階,幾乎要到了頂峰。而王文慧則在聽到這個傳言後,心中也是一挑,在想到去歲下雪時候,看到青玉和胤禑帶著弘晅在翠微苑一起吃暖鍋的情景,那一家三口,歡笑嫣然的場景,讓她的心疼的都在滴血。只是青玉的身份地位和手段擺在那裡,王文慧雖然有心要和她一較高下,但奈何現實不允許,所以只得作罷。現如今聽到李佳氏又要再升位元份的消息,便把心中的積攢的一腔怒火和妒火全部都給算到了李佳氏的身上。
又見瓜爾佳氏那不掩飾的妒火,又想著這段時間以來胤禑和青玉都是忙著處理外頭的事情,放在府內的心思並不多,所以當下眼眸一轉,悉心的想了幾個晝夜的時間,便設下一個圈套。
李佳氏之所以會有今日,憑藉的不就是她的那一雙女兒嗎?既是如此,如果她的那一雙女兒都不了的話,那李佳氏對自己來說,便再沒有任何的威脅了。小孩子家家的,夭折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再說了,還有瓜爾佳氏頂在她的擋在她的身前的。
在王文慧的佈置之下,李佳氏的一對孿生女兒很快的就病下了,請了太醫過來,也只是說因正逢換季時候,小孩子身體嬌貴,雙生兒更甚一些,所以偶有生事,也是正常的現象。過了三五日也就妥當了。只是沒想到將將的過去了十天的時間,雙生兒的病情卻不見好,甚至還越發的嚴重起來。
孿生女兒一病,還日日的嚴重起來,李佳氏簡直是心力交瘁,日夜不合眼的照看著。但是孿生兒的病情卻沒因此好起來,甚至還一日嚴重過一日,到了最後米水不進。青玉讓太醫守著,但是孩子實在是太小了,不好下藥,所以月餘的時間下來。本來珠圓玉潤,玉雪可愛的孩子,迅速的消瘦了一大圈,眼看就要不成了。李佳氏的一雙眼睛腫的如同核桃一般,但也挽回不了什麼?
青玉在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神色很是愣了愣,便吩咐垂花去查查?這到底是純粹的意外還是人為的意外?雖說在古代裡,小孩子夭折率高,但是大格格和二格格雖說是孿生兒,又是不足月出生的,但她們的身體卻被李佳氏養的十分的壯實。這麼忽然的病下,自然是容易引起懷疑的。李佳氏是關心則亂,心思完全被兩個生病的女兒給佔據了。沒能想到這裡?但是青玉這個旁觀人就不同了,只要前後稍加思索,便能夠想到的。
垂花調查出來的結果,果然不出所料,這大格格和二格格之所以病重,居然是瓜爾佳氏在王文慧的暗示之下造成的結果。
呵……知道瓜爾佳氏不是聰明的,沒想到她居然會如此蠢,被王文慧簡簡單單的幾句刺激的話,她就心甘情願的被王文慧當槍使。而且最讓人無語的是,她的手段實在不算是高明。
把那摻有少量的夾竹桃花的米分末的香米分用到大格格和二格格乳母的內衫裡,這樣一來,乳母餵養之時,那毒素便慢慢的侵入到大格格和二格格的身體裡。而太醫即便是心中有所懷疑,也因為謹慎拿不准的性子,輕易不會說出口的,畢竟涉及到內宅陰私,一個不好,他自己的小命也會搭進去,所以沒有十足的把握,絕對不會開口的。更加不會有人想到去檢查那乳母的內衫。
雖然青玉對大格格和二格格這對並不是自己肚子裡出來的孿生女兒並沒有多大的感覺?只是想著原本玉雪可愛的一對孩子,如今面黃肌瘦病懨懨的躺在那裡,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她心中還是有那麼一點觸動的,如果她不知道便罷了。但如今知道了自是不能裝作不知道,更何況救了她們,自己也還是有功德加身,有助自己修煉。既是如此,那她更要為她們做一回主的。
於是,便有了現如今的場景。
垂花俐落的把一個捆綁的結識,渾身有些狼狽的十六七歲的小丫頭拎過來,丟在瓜爾佳氏的旁邊,伸手把她口中的棉布給揪下來。
“把一個月前瓜爾佳姨娘吩咐你做的事情再說一遍。”雨杏是針線房上的人,專管府中一應的內衫,瓜爾佳氏曾經有恩於她,所以在瓜爾佳氏要求她把一盒香米分用來薰染大格格和二格格的乳母的內衫時,她雖知道這並不合府裡的規矩,覺得有些不妥,但想著不過是一盒香米分,看著和府裡所用的也沒什麼不同。為了報恩便點頭同意了。而後一直到半個月後,大格格和二格格病了,她也沒有朝這方面去想,畢竟太醫都說了,大格格和二格格之所以會病,是因為換季的緣故。從來都沒有往自己這裡想過,一直到垂花帶人過來抓她時,她才知道。
雨杏哆哆嗦嗦的把瓜爾佳氏吩咐她把香米分的事情說了出來,末了,連連的叩頭求饒:“福晉饒命,奴婢實在不知道瓜爾佳姨娘交給奴婢的那盒香米分居然摻了夾竹桃花的米分末?是有毒的,不然就是再借奴婢個膽子,奴婢也不敢把…把…那東西用到大格格和二格格乳母的內衫上面。求福晉饒命……”
青玉揮了揮手:“翡翠,讓人把瓜爾佳氏、雨杏以及伺候瓜爾佳氏的丫頭婆子都帶下去,關在柴房裡,讓人看緊了。等王爺回來再行發落?”她現在可沒有什麼心情在這裡和她們商討事情的始末經過的。
“福晉饒命。”
“福晉饒命。”
青玉這話一出口,到處都是跪地求饒的聲音,不過沒有維持多長的時間,便有那粗使婆子把一眾的人給拉了下去。院子裡再次恢復了寧靜的聲音。
“垂花,你進去把事情的經過與李佳格格說清楚。其餘的人,該散就散了吧。”側眼看到王文慧嘴角勾起的那有些遺憾的笑容,如是的說道。
“是。”
☆、第120章 逝去
青玉這裡才算是處理了瓜爾佳氏的事情回到自己的院子裡,便有一個穿著翠綠衣衫的小丫頭匆匆忙忙的趕過來,福了福身,脆生生的開口說道:“啟稟福晉,賈二爺來了。”
小丫頭口中的這個賈二爺,指的自然不會是賈寶玉,而是賈璉。
他這個時候來做什麼?她不是已經讓父親悄悄的和賈璉透露過了嗎?便是雍正朝賈家下手了,他們一家自是無事的。難不成父親還沒有來得及和他說?不對,賈璉前兩日去了林府,父親應該已經和他說過了?如果他不是因為這件事過來的話,那麼賈家還有什麼事情讓他過來?對了……賈母的事情。賈母自翻年過來病下,便再沒有好了,如今已經有三個多月,太醫說怕是不好了。賈家早半個月的時間,便把那一應的東西也都預備下了。賈璉現在過來的話……莫不是賈母……青玉想到這裡眼角忽然一跳,心頭有了些許不好的預感。
“步搖,扁方,伺候我更衣。”青玉立刻開口吩咐說道。
“是,福晉。”
青玉用最快的時間換了衣服,走到前院專門招待自家一應男客的地方,便見賈璉穿著一身素淡之極的衣服,神情憔悴,眼底青黑紅腫,顯然多日未曾休息好了。
賈璉見青玉過來,立刻行禮:“見過愉郡王福晉,福晉吉祥安康。”
看賈璉的神色,青玉便知道,估摸著賈母不大好了:“璉二哥,不必如此。快快請起。”語氣略頓了頓問道:“不知璉二哥這個時候過來?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賈璉的眼圈猛然的紅了,“福晉,老祖宗怕是不好了。想要請林大妹妹過去見最後一面。”雖然心裡早就已經有了準備,但是等真正的到了時候,賈璉發覺自己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果然如此!聽到賈璉的話,青玉心中如此的想到。而後轉頭吩咐說道:“璉二哥且等上一等。我便讓步搖她們準備馬車,這就和你過去一趟。”隨後又說道:“步搖,明珠,你們二人和我過去。翡翠,扁方,你們二人留下來,稍後如果王爺回來了,與他說上一聲。”賈母在彌留之際想要見自己最後一面,不知道是為了何事?賈璉曾說過,京中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沒有和賈母說過,如此一來的話,賈母應該還不知道現下雍正已經有收拾賈家的意思了。這個時候見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何?
一刻鐘的時間,那馬車等一應的物件,都已經準備妥當,青玉便和賈璉一道前往賈府。
*
另一邊裡,病重多日且已經有些昏迷不醒的賈母居然在今日中午的時候,睜開了雙眼,面色陡然紅潤起來,甚至還用了一碗熬的軟爛可口的銀耳蓮子粥,仿若病情一下子就好了大半似的。
但是見賈母這樣的情況,賈府一眾的人卻沒有任何高興之意,因為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或許就是賈母的迴光返照了?所以在賈母交待賈璉,過來愉郡王府請青玉過去一趟的時候,賈璉也顧不得打理自己,連忙的趕了過來。
“我自十六歲嫁到賈家,到如今也已經有六十多年了。從年輕的時候到老來,福也享盡了。我也知自己的身子骨,差不多也就到大限了。”看著隨著她這話,眼睛裡都沁滿了淚水的一眾兒孫們,揮手接著說道:“哭什麼?人固有一死,我此生也沒有什麼遺憾的。現下裡在我走之前,把我的那些東西歸置歸置。給宮裡的元春送去一萬兩千兩,她在宮中不易,生了小格格,各處都需要銀錢打點。給璉兒和鳳丫頭一萬兩,還有祥豐街的鋪子和小湯山山腳下的那處溫泉莊子,也一併給了他們夫妻。鳳丫頭生葵哥兒時落了病根,那溫泉莊子雖然不大,但得了空去住上兩日,也是好的。還有我那個雕刻著鸞鳳和鳴的紅木匣子裡的頭面首飾也一道給了鳳丫頭,雖然不甚值什麼銀子,且讓鳳丫頭留個紀念罷。給蘭哥兒兩千兩。給探丫頭和惜丫頭各一千兩,給出嫁的迎丫頭五百兩。其餘剩下的那些東西都與於寶玉。你們也別怪我偏心,寶玉自小長在我的膝下,是個乖巧可人疼的孩子。他不通庶務,我這裡少不了要為他的將來打算一番。”賈母說完這長長的一串話,神情便變得有些懨懨的,臉上的紅潤也減少了兩分。
雖說不管是賈赦還是王夫人,對於賈母如此分配自己的私房,心中都是不滿意的。但是眼見賈母是彌留之際的人,她所分的又都是她的嫁妝,他們再怎麼不滿也都只能放在心裡,不能說出半分,真的敢這個時候開口表示不滿,絕對的大不孝和找抽不解釋。而顯然賈赦和王夫人腦子還算正常,所以心中雖然不滿,但也都保持了沉默。
“老祖宗,愉郡王福晉來了。”
賈母的神情在分配了自己的私房後,便一點點的衰弱下去,一雙眼睛漸漸的變得渾濁起來,聽到這話,頓時又亮了幾分。“快請愉郡王福晉進來。”而後又對賈赦他們說道:“你們先行出去吧。留鴛鴦在這裡伺候就行了,我有那話單獨的話要和青丫頭說。”
青玉雖然帶了不少丫頭婆子過來,但帶進屋裡的也就只有步搖和明珠二人,其餘的都在外頭的走廊裡候著。她進來,一眾人自是行禮福身後,方才一一的走出去。不多時,屋子裡便只剩下賈母和青玉並著鴛鴦步搖明珠,幾人在場。
“外祖母。”青玉見賈母再不復往日的富貴老太太形象,身形消瘦,眼神清亮之中卻又渾濁,微微有些凹陷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有些不甚正常的紅暈。她心中一咯噔,便知道賈母大限的時日到了。
賈母笑道:“好孩子,過來坐。”
步搖和明珠極為有眼色的站在一旁,並不前進,眼眸微微的低垂下來。
“青丫頭。外祖母知道你是個心思透亮的,能力手段也好。如若將來府裡遇到難解的事情,我希望青丫頭看在外祖母的份上,能幫就幫上一把。”賈母是個老人精,在知道甄家被抄的時,她心中也擔心著府裡。老大和老二都不是個有能力的,孫子輩中亦沒有出彩的,寶玉雖然聰明,但是如今腦子還有些不開竅,自己一去,又要守上一年的孝,等他光耀門楣,許還要等上好些年。今上又是個心很無情的,雖說有元春在宮裡頂著,府裡也沒有犯多大的事情?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些事情還是早早做準備的好。
青玉點頭:“外祖母放心。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的話,我雖然不能給你十足肯定的保證,但也會盡力而為的。”賈家的結局早就已經在雍正心裡下了定案。雖然會吃上一些苦頭,但卻沒有性命之憂,所以現下答應賈母這話,也不無不可的。
“好,好,有青丫頭這句話,我也就寬上一些心了。”賈母拍了拍青玉的手背,笑著如是的說道。而後對著鴛鴦點頭說道:“鴛鴦,去把那兩個匣子拿過來。”
鴛鴦點點頭,不多的片刻,便從里間捧出兩個大小一樣,鑲嵌了各色貓眼石的紅木匣子。
“這兩個匣子裡放的都是我素日裡的一些舊物件。你和黛丫頭一人一個。都是我年輕時候的陪嫁之物。如今雖然算不上是什麼好東西,也值不了多少的銀子。但且留給你和黛丫頭作紀念罷了。”
青玉看著那兩個匣子,心裡真是有些不適滋味起來,雖然賈母的話說的客氣。但青玉心裡清楚這匣子裡擱放的定然都是好東西。沒有說話只是微紅著眼圈點了點頭。示意步搖上前,從鴛鴦的手中接過匣子。
賈母又開口說道:“我這裡還有一樁心事,希望青丫頭幫把手。那就是我身邊的鴛鴦,她是個好丫頭,自七歲起就在我身邊伺候,到如今已經有十五年的時間。連自己的終身大事都給耽擱了。你大舅原對鴛鴦有些不軌之心,雖然最後沒成,但等我去後。他少不得要尋鴛鴦的晦氣。她的身契我已經放進了匣子裡。在我死後,你能把鴛鴦帶過去,給她找個好人家,安穩度日。如此也不枉她伺候我一場了。”
“外祖母放心。鴛鴦是個重情重義的好丫頭,又伺候了你這麼些年,我會護她周全的。”是了,在原著時候,賈赦想要納鴛鴦做妾,鴛鴦不同意,鬧得頗大,賈赦不是個大肚量的人,心中必定記恨的。賈母一旦去了,賈赦第一個要收拾的說不得就是鴛鴦這丫頭了。她記得鴛鴦在原著裡最後可是以身殉主的。她對鴛鴦這丫頭頗有些好感,救她只是舉手之勞,何樂不為。
“老祖宗……”鴛鴦見賈母居然還惦念著自己,彌留之際,把自己的去處也安排的妥當。眼圈一下子變紅了起來,跪在賈母的腳邊,淚水像是斷了線的雨水一般,怎麼也停不下來。
自賈母被太醫斷定時限以來,她的心裡就一直忐忑不安,特別是隨著賈母的病重。大老爺在看向自己時候那越來越放肆的眼神。讓她打從心底感到發寒,所以她的心中早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準備。想著到時候實在不行了,她隨著賈母一道去了就是。只是不想,賈母心裡還是惦記她的,也知道此事,便做下如此的安排。
隨後賈母又念叨了兩句黛玉,神色便有些不濟起來。青玉也囑咐鴛鴦兩句,讓她這幾日好生的照顧賈母,便帶著一眾的丫頭婆子回去了。
待到第二日正午時分,便有賈府的人過來報喪,說賈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