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41道是無晴
林靖差點兒沒驚一個跟頭!
可想想也是,既然那什麼,自然是會有的。只是,這不是三人行嗎,薛蟠就這麼肯定?
林靖這樣想著,就只盯著薛蟠看,卻見薛蟠眼神瑟縮了一下,然後漂移了一下,抓起先前罄兒端上來的茶水,道:“吃茶,吃茶,倒真是口幹了。”說著,就大喝了一口,喝得太急,又被嗆了一下。
林靖了然,這傢伙,自己也不確定呢。微微靜默了下,林靖想著剛剛這薛蟠的所有表現,對他所有說的那些,信了六七成,並且,這薛蟠,不是來騙自己的。只是,這個事情,她卻是不想插手,也不能插手,太髒,日後也太容易被人詬病。
只是,忽然間,林靖抓住了一個閃光點。
皺著眉,林靖問道:“你是說,襲人有了你兒子?你怎麼知道的,她同你說的?”
薛蟠忙點頭說對,態度一點兒也不含糊,說上次他去找襲人,襲人沒讓他碰,怕傷了孩子,只讓他多留點兒銀子,她得好好養著。薛蟠初聞這事,還是第一次做爹,高興得什麼似的,就想把人接回去。
可襲人不允,說是薛家都住在榮國府裡呢,她這樣過去算什麼?而且,如今薛大爺未娶,她怕她到了姨太太跟前,就被灌了一碗藥。不如先就這樣住著,等孩子太太平平生下來了,姨太太總會不真那麼狠心弄死個活孩兒,說不定那時薛家也從榮國府搬出來了,那樣就更好了。
薛蟠聽著也對,就同意了。只是忽然想起寶玉,未免嘀咕兩句,襲人也說了,連孩子的親爹都不給碰。哪還有寶玉的事情?又哭著說,如今自己這樣,還不是薛蟠害的?現在她都有孩子了,薛蟠倒嫌棄她了,她不活了。薛蟠被這一哭二鬧三上吊一收拾,倒是唬得不說什麼了。襲人說什麼,他都應了,連襲人不讓他過去,說是怕被別人發現,還是穩妥點兒等生完再說。這些,他都允了。
只是新年之際,他多少掛念著。打聽著寶玉在府裡,他就去貓耳朵眼胡同看看,卻沒想到人去樓空。
林靖看著他,十分無語,真不知道這人的腦子構造是什麼樣的。不過。心裡卻盤算著,襲人既然知道自己有孕,那就不太會被榮國府的人收拾掉。王二丫出事之後,她本以為襲人連著她家人都被滅口了。如今,既然還活著,林靖心裡就又轉悠開了。
只是。在這個之前,林靖還是要先確認一件事,“怎麼想到來找我的。我跟你,可沒熟到這份上。”
薛蟠倒也不尷尬,嘿嘿笑道:“這可生分了不是,林祖宗,我可是認了你做祖宗的。”
“說人話。要不,滾出去!”林靖沒那心情在這兒聽汙糟事。只是想再次確認,這事情背後有沒有人。榮國府那老太太,還不至於拿這血脈後代,特別是關係到寶玉骨血的事情開玩笑。
“別啊。那不是,我一直以為,你知道我跟襲人的事情嗎?這事情,我不能跟家裡說。朋友雖然多,可也不好說這個。想來想去,你既然知道,也跟寶玉好,想來可以幫我探探,這襲人到底是上哪兒去了。別說那宅子裡沒人了,連她老子娘家裡都沒人了,我讓人問過,說是回祖籍了。”
林靖仔細看著薛蟠,還真沒看出什麼不對,她不太相信,薛蟠會是個好演員。
冷笑一聲,林靖道:“難不成,是那襲人拿了銀子跑了?還是說,寶玉知道了,想給你白養兒子?”
“那哪能啊,寶玉要知道那是我兒子,非得哭得天翻地覆,哪有這樣太平?寶玉未必知道那是我兒子,只是把人藏起來好好養著了。”他隱隱有了個想頭,只是這個想頭竟然讓他心情更激動了。
林靖把薛蟠的變化都看在眼裡,一時間,一種重重的噁心感,讓她差點兒坐不住了。死命壓住嘔吐的,林靖也喝了口茶,努力驅散胸口的噁心,好一會兒才止住了。
搞清楚了狀況,她實在不想跟這人多費口舌,“置個外宅,本就是想著金屋藏嬌,好好的,為什麼還要再藏一次?真沒見過你這麼蠢的!”
“你們這種齷齪事,我只當沒聽到,不會偏幫你,也不會偏幫寶玉。等你出了這門,你也只當你是沒來過。我也會忘了的。祖宗什麼的,戲言而已,不可再拿來開玩笑,就此罷了。”林靖慢慢說道,“不過,看在你送過我那好東西的份上,我提點你一下,你不如把那宅子空了的事情,告訴寶玉,看他是怎麼個樣子。然後緊盯著老太太身邊得力的那幾個。榮國府跟你薛家挺好的,不如讓人打聽打聽,那幾日,什麼人跟著老太太身邊的人出去辦過差。”
薛蟠大喜,對啊,自己還真沒想到這些。馬上站起來,對著林靖一作揖,“多謝林兄弟提點,改日請你吃酒耍樂。”
林靖皺著眉,讓開了那個作揖,道:“只是回禮而已。現在,我都忘了。日後,也不會同你吃酒,咱們不是一路人,還是不要來往的好。罄兒,送客。”
林靖也不等薛蟠反應,抖了抖衣裳下擺,頭也不回的走了。身後的薛蟠有些不甘的扭著嘴,只是也拿林靖沒法子,只能跺跺腳,跟在罄兒身後出去了。
林靖走得很快,像是要快步擺脫那些噁心事情,只是慢慢的,一股子淡淡的清冷的香氣沁入她胸肺,讓她一直翻騰的胸臆,慢慢好受起來了。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來到了那片紅梅林子。
說是林子,其實並不恰當,不過是六七本老梅疏密有致的栽著。這一處,林靖自然是知道的,宅子的整飭,林靖是親力而為的,只是不知道,這梅樹,什麼時候就開了,還開的那麼熱鬧。金錚,他倒是知道!
林靖才想到這人,卻又忙忙丟開。匆忙之間,隨便抓一件事填滿自己的腦子,而這一抓,自然是剛剛聽到的那些事情。
襲人有身孕,未必是薛蟠的,就算是薛蟠的,薛蟠要認回來,也沒那麼容易。估計只要他一開口,馬上就有人把襲人給弄死了,這是太丟人的事情!
所以,襲人才那麼應付薛蟠,估計想把這事,栽在寶玉身上,不管是真是假,這孩子,只能是寶玉的。
既便如此,襲人也未必留得下命來,去母留子,然後估計是把那孩子養在什麼莊子裡或編個什麼身份。賢德妃娘娘的嫡親弟弟,怎麼能沒定親現就搞出個庶長了呢,女孩兒還好些,要是男孩子,那就更麻煩了。
林靖想要暫時保住襲人的命,又不想自己沾手這骯髒事,所以,才教薛蟠那樣做。倒不是她對襲人有什麼好感,或者是什麼聖母情節,只不過是她要襲人一句話,關於王二丫的話。林靖相信自己有這個本事掏出這個話。
至於別的,就要再看看了。若是榮國府到了這個地步還不消停,那林靖只能對不起寶玉了。
上回去榮國府,她只是告訴史老太太一個道理,一個事實,她有的是法子對付寶玉,喝口茶吃塊糕只是最容易不過的了,除非那老太太把寶玉關在屋子裡,不踏出榮國府!
可就算不踏出榮國府,林靖也是有法子的。看看,現在她什麼都不做,就有人把利刃送到她手邊了。老太太還是求求老天保佑,別這麼快消磨了自己對寶玉的那一點點的顧念。
轉悠了好一會兒,林靖自認為自己算是心平氣和了,可一轉頭,心就猛然多跳了幾下。
不遠處,金錚靜靜的站著那兒。
林靖看著這人,努力慢慢的深深的、不著痕跡地深呼吸,不想被這人發現,卻又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心情。
不能再這樣了!也不能再掩耳盜鈴了!
此時,飛揚的心情,錯亂節奏的心跳,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朋友,這個詞,並不足以囊括自己現在的心情。
林靖狠狠的在心中暴了一句粗口,卻又實在是管不住自己漸漸翹起的嘴角。
深呼吸,輕輕地不讓人發現,再次深呼吸,輕輕地不讓人發現,總算是努力平靜了,索性放開管不住的嘴角,林靖笑著向那人走去,“我發現,我這宅子,快成了你的了。”
“你什麼時候來的,門房上也沒人說,連罄兒那幾個也不知道吱一聲。”
像是明白林靖只是在找話題,金錚也沒多做解釋,“回吧。你身子不結實,等會兒別又苦著臉說,薑茶真難吃了。”
說著,就要來拉林靖的手。
林靖恰巧抬手,彈了彈肩上看不見的灰塵,錯開了那只手。
那時,她希望,再見時,兩人只是簡單的朋友了,可惜,現在看來,金錚沒做到,自己,好像也沒做到。
該如何呢?
林靖向前走了幾步,卻發現,那人落在自己身後並沒有再動。
“我準備,明兒個,就向皇上請旨。”身後,那人淡淡的說到。
☆、正文 242自欺欺人
請旨?什麼意思?
林靖轉過身,有點發愣地向金錚。
金錚雙眼灼灼地看著林靖,緩慢而清晰地說道:“開了年,我算二十了。我打算向皇上請旨,替我選個世子妃。”
雖然金錚說得很慢很清晰,林靖還是在腦中費了很大的勁,才明白了,這是請旨賜婚?
只是聽明白了,林靖腦子卻更混亂了,亂得她都抽不出個頭緒,只覺得周邊嗡嗡的。不過這也沒啥,耳邊隔著層膜,聽見一個聲音含笑說到:“如此,恭喜世子爺了!到時候,只要世子爺不嫌棄,我一定送上分大禮。啊,就是不知道那時候,我是不是已經脫了這身衣裳,可以上門去討已杯喜酒喝了。”
看,就算腦子裡再亂,林靖還是能應對得體的。
金錚臉上也浮起一個笑,“你太客氣了。到時候一定給你下帖子。”
金錚到底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林靖已經模糊,她只知道,從頭到尾,她好像還算得體,直到那日晚上安置的時候,臉上的笑,都一直掛著呢,可蘭草對著自己為什麼那麼小心翼翼,連碧草看著自己都皺著眉?
金錚出了林府,臉上那客套的笑就再也不見了。
金錚是一路黑著臉回郡王府的。身邊,除了金福,都很安靜,也只有這沒心沒肺沒腦子的,嘰嘰喳喳了一路。金無亂看了這東西一眼,恨不得給他一腳,怎麼這麼囉噪,沒看見主子心情不好啊?只是這腳還沒踢出來,就被金無傷給拉開了。
金無傷看了看金福,無聲的歎了口氣,金福這東西是太吵了。不過,也多虧有這樣個沒眼色的活寶,爺還能排遣排遣,要不,爺就更沒人氣了。
金錚一回到府,就在書房折騰,寫了個東西,又揉吧棄了,然後又再寫,然後再棄。直到都過了掌燈時分,金福才被委以重任的推到金錚面前,“爺。時候不早了,是不是要擺飯了?那什麼,我今兒還上林家廚子那兒弄了點兒嫩筍乾,那次那個水筍燒肉,我看爺挺愛吃的。”外邊豎著耳朵的金無亂一捂臉。金福這東西,又欠了他一腳,總有一天踢死他,讓他腦子多長根弦!
金錚停了停,忽然又揉了正在寫的東西,重新提筆。一會而就,再不看一眼,轉身離開了。金福摸了摸腦袋。幫著主子理了理桌子,看到那最後的東西,忽然高興地大叫起來,“爺,您這是要給聖上遞摺子請婚?太好了。太好了,這下。那邊就算計不到你頭上了。依我說,您早該這麼辦了。”
“啊呀,主子可沒有指點您的意思,您看,咱們去年就得了消息,那邊的手也太長了,還想把那上不得檯面的狗屁侄女許配給主子爺您,我呸,也不想想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王爺竟然聽了那人的話!只是爺您一直在京城,皇上又疼您,才不好貿然出手,只想等著您二十了,都老大該冠禮了,皇上也不好說什麼了。如今,您搶在那頭前面請旨,那頭吃癟,怕是要氣瘋了,哈哈哈。叫我說,皇上說不定也早就等著您請旨呢。”
金錚充耳不聞地往外走。外邊的金無亂一動不動的站著,只把自己當成個隱形人。而後,只聽“啊喲”一聲,原來,金無亂實在是忍不住了,等金福那東西追著世子爺出來的時候,把他絆了一下,讓金福狠狠地摔了個狗吃屎。只是那傻東西摔了爬起來,還哈哈哈地樂不停。
金無亂再一次一捂臉,跟這東西計較,還真是,太虐人了。不是金福被虐了,而是自己被虐了好不好?
沒等過了多少天,京裡又一次潮湧。這回,可跟上回不一樣,可是有根有據的,據說很多權貴人家都動起來了。再說了,上次賢德妃娘娘的事情,雖然夠火爆,只是說的時候,還得小心小心再小心,省得掉了腦袋瓜子,雖然那樣的禁忌很刺激,但總不能盡興。
可,這回不一樣,大家都可以敞開了說的,說的,也是件大喜事。京中頂級霸王,西寧郡王世子殿下向萬歲爺請旨求賜婚了,萬歲爺還真是寵愛這霸王,竟然在大朝會上說了,要親自給這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找個好親事,讓王公百官有什麼好人選,也可以推薦。
聽著鼓兒學回來的八卦,當著林靖的面,罄兒哼了一聲,道:“萬歲爺還真是寵愛賈妃娘娘,現在人都在說世子爺的婚事了,也就顧不上嘀咕榮國府的大火了。哎喲,福伯,您可別瞪我,我可沒有妄議天家,我只是說那啥,那火咋就不再燒大一些呢,燒光了才解氣呢。”
林家福很瞪了罄兒一眼,“那才是上天的恩德呢,若太大了波及到別人家,算個什麼?如今,只有那正門樓毀了,才顯得出這天旺真意。”說著,迅速的看了看主子,眉頭就悄悄皺起,主子這幾日是怎麼了?還是說,又要準備場大的?
林靖坐在主位上,下面這些人的話,她都聽見了,也知道外面是個什麼情形,更清楚皇帝的用意。只是,怎麼,整個人,好像一分為二,一個隻會微笑得體的聽著應對著,感覺麻木,沒有痛覺;而另一個,又蜷縮在身體裡某一個角落,哭著叫著好痛。
痛?為什麼?其實很明白,只是不能想。
認為萬歲爺顧念賢德妃的,可不止罄兒這樣一個,只是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切齒,有的想著怎麼迎奮,也有的,更是欣喜若狂。
沒錯兒,榮國府二房太太王夫人真是欣喜若狂了。萬歲爺對元丫頭真是寵愛備至啊!這下,她可放心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哈哈,那老東西,說萬歲爺變著法兒停了省親的事情,是為了轉開人話題,要讓娘娘韜光養晦,可現在,叫自己說,也對也不對!
轉開話題是實,可那也是因為顧念自己家娘娘,不想讓娘娘被人家嚼舌,這就是寵愛!而且,更深的意思,是不想吳妃周妃在自己家娘娘前面省親,搶了娘娘的頭籌!
如此看來,元丫頭算是寵冠三宮啊,這才是頂頂好的事情呢。
只是既然這樣,那老東西說的事情,王夫人就得再想想了。
那次,老太太拉著自己的手說,娘娘在宮中,只怕日子艱難,這時候,最好家裡能幫一把。不管是財力上,還是人力上,都得幫幫娘娘。所以,老太太想著把三姑娘送進宮裡去,也好替娘娘跑個腿兒什麼的,有事兒了,不說出主意什麼的,但總可以姐妹倆抱一塊兒取取暖說說話。娘娘一個人孤寂,有個人陪著,心裡也舒服點兒。
話說說得漂亮,可王夫人也不是真的榆木疙瘩,又是經歷過內宅爭鬥的,稍微一轉,就明白了,這不就是固寵嗎?
說是用丫鬟固寵,王夫人向來是不屑於此的,想想,男人的心有多大,精力又只有多少,一天又只有多少時辰?
本來,男人能想著內宅女人的心,只有那麼點點,趴在女人身上的力氣,也只有這麼多,一天也只有十二個時辰,多一個人分,勢必讓原本的人得到的,就更少了。
所以,王夫人的陪嫁丫鬟都打發了,連賈政原先的通房什麼也盡數發賣了,可就算這樣,那老東西還是趁自己懷孕的時候,塞人進來。
想到這裡,王夫人就恨,更恨那趙氏賤/婢到現在還在自己跟前晃悠,現在,還要把那賤婢所出送進宮去礙大姑娘的眼?
王夫人怎麼會答應?她不鬆口,自然不會去跟娘娘暗示,把三姑娘接進宮去陪娘娘幾天。只是王夫人不答應,老太太也不強求。過了幾日,賈政竟然找王夫人,說道:“下回覲見日子,你好歹跟娘娘提提,家裡幾位姑娘都大了,都可以為娘娘分擔了,心中惦記娘娘,想進宮拜見娘娘,讓娘娘斟酌著看看。”
王夫人真被噁心壞了,這人怎麼能用這種理所當然的口氣吩咐這些?不愧是賈家的人,都不要臉!不,除了自己的兒女之外,賈家就沒有要臉的!這不,自己也早就把臉給扔了。因為老爺又甩出了一句話,就讓王夫人猶豫再三:
“你就多想想寶玉。老太太說寶玉是有大來歷的,日後咱們這榮國府的榮耀,說不得就落在他身上了。我也,恩,我看此子,天分是有的,只是不肯用功,只要把這點給去了,就好了。老太太說了,天下奇人多得是,只是要有那個機會彰顯。若是宮中賈氏多了,能幫寶玉的地方也就更多了。而寶玉出色了,宮裡也得依靠他。二房就這麼個兒子,你只要多想想這個就好。”
這話,讓王夫人的心又搖擺了。兒子,女兒,哪個才是最重要的?當然是兒子!
只是,那頭的女兒,已經成了娘娘,心裡會不會有怨氣?自己該怎麼說才好?
可沒想到,現在就有這麼一出擺在自己眼前,讓自己想明白娘娘身上的寵愛!忽然間,一個相頭,就在王夫人腦中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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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43魚龍共舞
二房只有跟一個兒子?
我呸!老爺這會兒是這麼說了,可自己若信了,那就傻了!
若是三丫頭踩著她寶貝元春的肩膀上去了,到時候再來抬舉那個同是賤/人生的賈環,自己找誰哭去?說是自己幫著人把自己親生的大姑娘踩下去了,又讓自己親生兒子被那賤/種賈環分了好處?只怕尋根繩子上吊尋死,到了閻王那兒,也要被小鬼兒再笑死一回!
只是,就算自己硬頂著不說,只要老太太鐵了心了,自己也是無能為力的,那老東西也是能進宮面見娘娘的。她自己不說,是她自己不想做那個惡人,聽聽,上回已經把威脅赤/裸/裸的放出來了,娘娘在宮中開銷大著呢,若沒有府裡的財力供給,怕是艱難。
再說,娘娘心善,在那老東西跟前長大的,若那老東西一哭一求,沒准就看不見這裡面的不妥,心軟應下了。
所以,當今之計,釜底抽薪才是最要緊的。
現在,倒是有個上好的機會放在眼前!
聖上要為西寧郡王世子殿下選妃了,這真是再好也沒有了!自己要去跟娘娘遞個話,讓她在萬歲爺跟前薦一薦這位庶出的三妹妹!
當然,這可不是沖著那正妃之位去的。給那賤種求正妃,真是美不死她,一定要讓娘娘放低姿態,一個庶妃,說著是低點兒的侍妾,甚至是更低的更衣就足以。恩,一定要讓娘娘呈敘,家裡妹妹身份實在是太低,說這個事情,不是為了攀附權貴,為娘家謀好處,只是想為萬歲爺分憂出力。多個人服侍世子殿下,讓萬歲爺安心。這樣的妹妹,若是給的位置高了,反倒是對世子殿下不公,也讓人對萬歲爺有疑問,所以一定要求萬歲爺不要顧念娘娘的體面,折了跟世子的情誼,不然,就算是怎麼樣也不依的。
哈哈,這樣一說。首先對元春就大有好處,識大體,懂分寸。又時時刻刻惦記著聖上,聖上一定高興。萬一聖上真要封得高了,就算是拼命推阻,也不會真讓聖上生氣,恩。說不得,還會把那些多出來的體面,記在了元春頭上!
而那三姑娘,能幹是能幹,也算是有眼識,到了郡王府裡。她拿點兒身份可就不夠看了,為了活得好點兒,還不得死死巴著家裡。巴著宮裡,還會想著提點賈環?就如現在,連跟她姨娘都不多說句話。她要真有出息了,也離不開府裡,更離不開宮裡給她撐腰。這樣,就只能拉扯寶玉了。
不過。王夫人估計,等不到三姑娘出息的那一天了。要知道,那世子殿下在京裡的口碑,嘖嘖。脾氣暴戾,還時常收拾家裡下人,據說啊,郡王府裡,那些王爺出京時留下的老人,還在服侍的也沒幾個了。萬歲爺還真是寵愛他,一點兒也不管管,曾有一次王爺從西北派人過來管教,聖上還護著世子。
至於其他的,呵呵,也算是跟西寧郡王府上連上了關係。寶玉現在入了北靜王爺的眼,如今再加一個西寧郡王世子就更好了。要知道,這西寧,可是比北靜厲害多了,真正的位高權重。北靜王爺雖然也受萬歲爺待見,可是比其擁有重兵駐守在西北大門的西寧王爺,還是差很多的。
上回,賴大家的說。林家那個小雜種,有人撐腰的,後來花大力氣查訪出來,好像跟西寧郡王府裡的一個什麼小管事有勾連。
哼,若是自己盤算的這事成了,這小雜/種,還不是隨便拿捏了?
王夫人越想,心就越熱!哈,哈,哈,恨不得仰天大笑!到時候,別說什麼幾個宅子田莊,什麼嫁妝什麼祖產,都是自己的!原先,自己還想著,用了人家的東西,多少給林家留點兒體面,那個病秧子,寶玉真要喜歡,納了就納了。現在,哪有這麼容易?
王夫人美美地做著白日夢,不過這些時日,像這樣的白日夢,在京城上空醞釀著,哪怕只有一小撮兒成真了,西寧郡王府後院怕是要給填滿了!
林府大門緊閉著,門聯和門邊高牆上的燈籠,都表示著,京中的風向,與這樣的人家八杆子打不倒一處的,可其實呢?
書房裡,林靖揮退了旁人,連碧草都讓出去了,而此刻,她自己正愣愣地沖著面前的一個物件出神。
這物件,用一塊紅色緞子包裹著,正是那時金錚塞到林靖手裡的那個。裡面的東西,林靖已經看過不下百遍。
此刻,林靖發了一會兒愣,又一次打開了這緞子。裡頭,是一塊巴掌大的懷古,用的是極好的羊脂白玉,細膩如脂,色澤似乳,泛著潤潤的光澤,沒有一丁點兒的熗火灼光,看得出是經人常年細細把玩的。
現在這時候,西南小國的翡翠還沒經過慈禧的喜愛,只是個小意思,在天下玉種中還排不上號,而天下四大玉,又以羊脂最為難得。
羊脂白玉,和田最佳,那一處,正是西面。
而這個懷古,一面上頭,螭龍躍空,昂首盤尾,蜿蜒盤曲,柔中帶剛,而另一面,波浪連天,映著的一輪明月,留空處,刻有“潮生”二字。
螭龍,上古神龍第二子,寓意美好、吉祥、相知相守。
五爪金龍乃天子象徵,而蕃王最多可以用螭龍修飾。
這一塊懷古,太重!
這東西有什麼來歷,金錚為什麼會把這東西給自己,現在的林靖,已經不再揣磨。不管怎麼樣,不管是麻木還是心痛,所有的一切,都應該嘎然而止,也已經到此為止。
那麼,這樣的東西,怎麼還能留在自己手裡?
還回去,還回去,從此再無瓜葛?再無瓜葛!
終於,分裂的兩人,合二為一,銳痛,讓林靖終於哭了出來。哭吧,只此一回!註定如此的結局,卻還是一步步地踏了進來。如今,哭過,就讓自己再爬出去,管他如何的痛!
門外守著的碧草,聽著裡面壓抑的嗚咽,不知不覺中,也是淚如雨下。只是不等她這兒完全止住了抽泣,書房門開了,林靖走了出來,臉上並沒有淚痕,兩眼卻是紅通通的,人也不在那麼飄著了。可,不知為什麼,這樣的主子,讓碧草更想哭。
平息了兩天,林靖就讓人打聽西寧世子的消息。這樣的東西,還是當面還回去的好。消息回來的很快,說是金錚前兩天就出了城,去了通州附近。林靖忽然想起來了,今兒個,是金錚母親的忌日,而其母,不知為何葬在了通州。
林靖自嘲的笑了一下,人,果然還是自己最重要,自己只想著自己的難受,全忘了今日是金錚母親的忌日,記得,自己還說過,這日要陪著金錚一起去祭拜的。現在想想,不知道那時金錚提出這要求,是個啥想頭。而如今,自己的應承,也自然無法實現了。
努力深呼吸,壓住湧上來的淚意,說好只哭一次的,就不能再流淚,眼淚讓人軟弱,而在這兒,自己卻是只能強硬。
到了夜間,看著外頭蒼白的月光,林靖怎麼也睡不著,起身沒讓碧草跟著,自己又進了書房。雖說自己食言了,可還是可以做點兒什麼,不為別人,只為了自己安心。
清空了個案幾,拖至視窗,擺上香爐,既然沒有陪同,自己就來個遙祭,也算全了這一段路。不知道金錚母親名諱,不知道生卒,想了想,林靖就把那塊懷古擱在上頭了。算個意思吧。
香案下頭,放著個火盆,沒有準備三牲果品,連錫箔紙錢都沒有,不過,好在還有酒,烈酒醇酒都有,還是金錚擱在那間屋子的。林靖一一搬過來,最後,想了想,把那書房中一個櫥櫃打開來了。
裡頭,整整齊齊的放著十個食盒,而食盒中,卻是卷卷經書,從最舊那只中勉強認得出字的經書,到最新那只中一提一頓皆有意境的經書,這是她來這世上,十年除夕十年心境,十年守歲十年憶,都在這裡。
當初起這個頭,其實就是為了給金錚的謝禮,如今,都化給了金錚母親,應該比那些三牲果品,更添心意吧?
慢慢的,酒味兒,煙火味兒,漸漸升騰起來,火光映照中,一滴眼淚滑落在火盆中,發出一聲“嗤”的輕響。
不能哭!
林靖忽然對自己生出一股子惱怒,這算什麼,這樣難看!人生中,除了愛情,活著,才是最根本!
林靖忽然拿起一遍的酒罈,一仰頭,喝了一大口,大笑一下,看,活著,才能笑,才能喝酒!
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口,恍惚間,房門開了,一個人走了進來,是金錚,後面,好像是碧草死命的拉著他?
怎麼可能?金錚不是去通州了?而碧草,呃,雖然跟自己親密,但也知道,沒有自己的話,不能擅入書房。
林靖沖著那兩人一揮手,“出去,沒我的話,誰都不能靠近!碧草,回去!”自己這樣子,太難看了,不能在僕人跟前丟人!
只是,咦?怎麼門有關上了?一個人,走到自己身邊,靜默片刻,也跪在自己的邊上?
(一大桶狗血已經撲上來,小夥伴們拍輕點兒!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