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四月一日是愚人節,很多東西在四周傳揚著,似真又似假,分不清那是真,那些又是假的。我沒有心去分辨,只是呆坐在自己的家中,難得不用上班,可以放假留在家,不用再拿些碗盤的四處走,可以呆就呆吧!
忽然手機響起,眉頭皺起來,看著在桌面震動不停的手機,不是太想接聽電話,但知道不可以。
可以讓那個不到下午三點不會起來的酷哥在下午一點多打電話來,就可以知道酷哥真的有事找我。
按下接聽鍵,還沒有說上一句話,那邊就哇哇大叫的說話很多很多話。
「你找死呀!要我等這麼久,才接電話,你讓我見到你就……」酷哥頓了下,再說︰「就讓老大打死你!」
心裡歎了口氣,才慢條斯理的說︰「你有那一次不是找你的老大幫你?打我就打我,他下不了手!誰叫他打了我,你又會罵他!」
我真想看看酷哥腦袋是如何的構造,為什麼這麼大的男人會這樣天真,這樣……呃……有趣!這不可以讓酷哥知道,老大說的。他叫自己做酷哥,就不可以說他有趣或是可愛之類的話,這是老大的經驗之談。
我十分明白,他們兩個人不會打我,因為之前老大相信了酷哥的氣話,真的當著他的面,給我打了一拳。其實不是真的很痛,只是紅了一點,但酷哥見到我被人揍,居然叫得比我更大聲,還一巴打在老大的臉上,嚇得他要死!聽說,酷哥因為他打了那一拳,有兩個星期不可以進房。
看!我就不信老大會再一次相信酷哥這樣的威脅。
「我……我……」酷哥頓時變得啞口無言,兩人的通話停了好幾秒,他才呀的叫了一聲,緊緊張張的說︰「你下星期要辭職了嗎?」
「你不是在浪費你的寶貴時間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一兩年來的慣例。」聲音有點淡下來,知道這些事還是對我有影響的。
就是因為還忘不了,就不能在心裡痛很要死的日子工作,特別是四月十至十二日這幾天。十日,第一次見到孫逸朗,也是向他示愛的日子。十一日,第一次和他發生關係,在那間困住我半年的屋中。十二日,開始我有一天見面沒一天見他的單戀生活。這幾天日子,即使我離開了十多個月的日子,但我還是忘不了。這幾天對我而言,比我的生日更重要。
四月第一個星期之後一個星期裡的時間,我會不工作。可以的話,就留在酷哥的地方,做一下他和老大的電燈泡。不可以的話,也會一個人呆在酷哥的家,直到不走不可以才離開。
酷哥現在問我下星期是否要辭職,真的令我很奇怪。
「我知道,我知道。你那幾天都會留在我那邊啦!怎會不知道!」酷哥碎碎念似的說了幾句,又回過神來,說得無比正經。「你辭職後,來我的地方做替工,好嗎?」
沒有多想,我就立即回話︰「不可以!」
那幾天是我心情最沉重的日子,做什麼事也不順心,我才不想因為心情不好而令自己的工作效率下降!
「喂!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最好朋友、你的再生父母、你的肚裡蟲子、你的……」
「停!你又說那麼多話幹嘛!說了不做就不做!」我硬起心腸強硬的說。
就說了那幾天,我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怎可以為了酷哥就去破壞自己的事。
「你真的不幫?」他又大吼的說著。
「對!不幫就不幫!」我的口氣都開始不佳了,大好的假日不會這樣給糟蹋了吧?
忽然傳來或有或無的嗚咽聲,嚇得我心臟差點跳了出來。
不會吧!酷哥現在耍賴到假哭起來?給老大見到,我真的有理說不清,真的會被人打哦!
「喂!酷哥,酷哥?你怎麼了?不會為了我不幫你的忙就在哭吧?」心有點慌了。
「嗚……你真狠心!幫了你這麼多年,從你被你的無良父母趕出來,到現在要為情療傷,又是我幫你!現在叫你做一件小事,你也要左想右想的,又要東推西嫌!我這個做朋友的真淒涼,給你良心當狗肺!你這個不是人,做你朋友真是……」
救命!酷哥又在東拉西扯的個不停,如果我再不答應,他該不會跟我講一句鍾或三小時吧?我……
拍拍額,看了看自己手機的通話時間,十八分二十三秒。
吸了口氣,才說︰「好好好!我答應你就是!我做了,才兩個星期!不可再多了!」
「沒關係!兩個星期就兩個星期!你明天給我滾過來!」一下間,酷哥即時反過臉,變得凶巴巴的。他又留下一句話︰「不要給我隨便走人。」
「為什麼你會這樣說?」挑了下眉,我覺得酷哥這樣說,一定有什麼事。
「哇……」
酷哥忽然大叫了下,又匆匆的說︰「孫逸朗這幾天都在,你不要給我隨便離開,不夠人呀!」
酷哥的話,令我心跳快了好幾下,有點懷疑起酷哥這次打電話來的原因。正想問了他時,酷哥又叫了聲,再說︰「不講不講,老大盯著我看了!說好了,今晚見!」
卡一聲,電話繼了線,但我的手機還貼住耳邊,身體還是維持著講電話時的姿態。
想不到,在心湖靜了下來不久的這段時間,居然會再一次有機會見到孫逸朗這個人。我只是聽到他的名字吧了!現在就震得這樣心慌意亂了,如果見到他,我還可以做事嗎?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天呀!為什麼過了十幾個月,還不能忘了他?為什麼?
雙腳屈起來,將臉埋在裡面,雙手用力的抓抓頭,很煩惱。
根本就沒有想過會在這些日子見到孫逸朗這個仍會打亂我心的人,我、我、我到現在,還是沒有準備好怎樣去面對他!我該怎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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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慢得可以的腳步,懷著沉重的心情,一步一步的往我現在即使閉上眼也可以走過去到的小型酒吧去。
手放在那個銀白色的門把上,呆呆的停了下來,任由黃昏的餘暉灑在自己的身上不理。
直到自己的肩被人拍了下,耳邊響起大大的聲音為止。心裡頓時連擔心的感覺也不翼而飛了。唉了聲,轉身看著那個人。
「你很有錢?這麼晚才回來開門?不用工作了?又要我來幹嘛?」好像感染了酷哥的囉嗦一樣,我喋喋不休的對他說了一大堆。
他敲了我一記,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生氣得很的對我大叫︰「叫你來就來!說那麼多幹嘛!」
心裡原本的不安,現在一掃而空了,現在心裡輕鬆了很多,好像忘了今天有可能會見到那個放在心坎角落裡,不曾忘記的人一樣。
我和酷哥哈拉著入去這間對他對我而言都是十分熟悉的地方,我一邊和酷哥說東說西,一邊擦桌子和杯子。
跟酷哥說了一個鍾又二十八分鐘,我還是爭取不到做酒保這個我很喜歡的職位,現在,我又要做服務生了!為了一個又一個不認識的人走來走去。
八點開始,人潮開始多了,我的眼睛也自自然然的四周看了起來。因為酷哥說過,孫逸朗這幾天也在八點多時來,一直到凌晨一兩點才離開。
眼睛轉了又轉,看不到孫逸朗的到來,又看了眼掛在牆上,用方形純白磁磚所造的鐘,心裡立即沉了下來。
九點三十二分,他還沒有來,我想,他今天應該不會來了吧!
心情有點複雜,既有點失落又有點寬心。因為孫逸朗沒有來,可以讓我不用面對這個我還不知道讓怎樣面對的男人。因為他不來,心裡又不知道為什麼,心痛了起來,有道聲音說,很想很想見他一面,再一次就好了。
我搖了搖頭,又將自己全部心神放回自己的工作上,又是笑著將一杯血腥瑪麗交到一位坐在一張小圓檯的男人手上。很自然的,跟他說了兩三句話,我才笑著轉身離開。
倏地,感到自己的身後有一道令我有點在意的視線,我皺了下眉,轉身看了看。
沒有!沒有什麼令人討厭的人,難道我太敏感了嗎?我搖了下頭,又小跑步的向酒檯走去,拿起酷哥遞過來的酒,又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個點了酒的人那裡去。
腳步在小桌子的三步之遙停了下來,手裡的酒差一點拿不穩了,因為手抖得厲害。
為什麼總是在沒有心理準備之下見到他?之前是沒有想過就愛上這個滿身是缺點的男人,現在又在沒有想過的情形下見到這個男人。我的心臟不可以再這樣了,真怕有一天會因為他而出心臟病來。
心,好像停了跳動,自己忘了呼吸。
停了有一分鐘吧!我和他都沒有說話,只是四目相接,有點糾纏不清似的。
直到另一位客人的聲音在我的身邊響起,我才回過神來,將孫逸朗要的酒放在他的面前,點點頭,一句話也沒有留下,顫著腳步離開。
他也是對我點了點頭,沒有開口說什麼,或問一句近來怎樣,或是問一句你為什麼走了都沒有。
但定了下心,我明白我今天還會有機會和他說話的,一定可以。
閉上眼,又張開了眼,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喚我的客人,再全心投入工作。
心裡總時期待著今晚可以再一次和他說上一句話的,一直等待那一刻的到來。等了又等,從九點多等到現在一點五十八分,到他起身離開時,他除了從我手中拿酒那一分鐘,可以正眼看他,那之後的時間,我一直不能看到他的眼,不可以從他的眼中知道一丁點東西。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心裡有說不出的難過。為什麼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跟我說!難道在怪我那時的不告而別?但要是真的怪我!他又來幹嘛?不想見我,不能原諒我,就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打擾我的心幹嘛!很開心嗎?
看著一句話也沒有留下來的男人,大力咬著下唇到血也出了也不知道。
「哇!你幹嗎?沒東西吃,要吃自己的唇呀?」酷哥又大驚小怪的大叫起來。
我現在沒有心情跟他說東說西,我看了他一眼,伸手抹掉嘴角的血,口裡說著︰「沒事。」眼還是沒有離開他走過的門口,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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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看門邊,手裡也是不忘要抹抬子,要收拾東西,只是做得有點心不在焉。又瞄了眼那個掛鐘,笑了下,重新投入工作中。
跟那天跟孫逸朗有一面之緣已經相隔了有好幾天,現在是四月十日了,越是近我心中最神聖的日子,我就越是心煩。但也只是那一句,我這幾天所做的是,眼睛確定他有沒有在而己,並沒有真的想要跟他說句話。
孫逸朗在這幾天都有來酷哥的酒吧,他沒有特意要我為他服務,我們可能只是在整整四五個鍾裡,就只有那麼一次的眼神接觸,一句話也不會說上一句。但這樣看他一眼,居然可以令我安心起來,一晚上,我都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一個連酷哥都稱讚我的好服務生!怪!他對我的影響,原來大到連我都不敢想像。
搖搖頭,我笑了笑,近幾天都活在忽高忽低的心情中,心臟的負荷力好像因此而變得強了點。我覺得這種生活也還不錯,至少不用又心痛又抑鬱的,就為了一個男人。
這十天左右的日子,我沒有見過阿璃他們,心裡不覺得奇怪就是假的,但沒有膽問孫逸朗關於他們的事就是,有時也是心裡掛念得很,但也沒有法子。
看了眼那個今天已經看了不下十次的時鐘,心裡皺了下眉頭。難道他今天不來?已經是十點五十二分了,他平日在十點前就來到的,但今天……
心裡倏地一沉,拿著抹布的手僵了下來,停在吧櫃不動,任由多道喚我的聲音從耳邊飄過也不理會。
「喂!靜言,你回魂羅!」
我忽地抬頭,眼神有點猶疑,不知道誰在跟我說話。
「你做什麼?你快停在這裡五分鐘了!不用工作呀!」酷哥拍了拍我的臉頰,唉聲歎氣的道︰「就一個男人吧了!不用掉了魂似的呆在這裡,真是的!」
聽到他的話,我再再一次回過神來,皺著眉頭看那個在數銀紙的人。
不知道誰才是那個為了男人掉了魂的人!老大遲來三五七分鐘,他就會給老大打電話,直到老大到為此。而且,只要老大不在香港,酷哥就會忘了吃飯,忘了開店,忘了收賬,忘了什麼是杯,什麼是碗……真的不知道是誰為了一個男人而掉魂了。
他見我沒有說一句話,盯了我一眼,又放好剛剛數好的錢,拿起一杯白色的新飲品「想多了,朋友」,推到我的面前。
「你快給我工作去,拿給坐在十二號桌的人。」
點了點頭,拿著那杯有點奇怪的酒離開。我拿著那杯我從沒有喝過的酒,一點一點的走向那張位於最角落的小三角形桌子。
透過微暗的燈光,我看到了,看到那個點酒的客人。
心裡在咕嚕著,為什麼每一次他來的時候,多數都是酷哥叫我拿酒給他的?為什麼?難道……
我大力的回首,看到嚇了一跳的酷哥,他對我勉強笑了下,又摸著頭轉過頭。
我就知道!唉!想不到酷哥居然和孫逸朗有聯絡。酷哥,他現在幫助孫逸朗嗎?還是在幫我?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邁開腳步,向孫逸朗的檯走去。
「先生,這是你要的酒。」我笑著對孫逸朗說。
但是他沒有對我開口說過一句話,只是輕輕的點點頭,就拿起酒來喝。
心有些失望。可能是日子快要到了,對他的思念和感覺一天比一天多,現在看到他的人,但一句話也沒有說過,一點我們兩個人曾經有過一點關係的情緒也沒有出現,一句問話,也沒有。現在,連他鄙視我的話也沒有,我的心很痛。為什麼?現在連對我冷酷都不可以嗎?
我皺著眉,停住了腳步,定定的看著低下頭來喝酒的男人。直到他的頭好像要抬起來的時候,我才轉身離開。
揚起一個我認為還可以的笑,繼續我的工作。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他的日子,是兩年前的今天,四月十日。他第一次來我們的酒吧,第一次對著我點頭,第一次在我的前面說話,第一次看著他令我感到好像初嘗愛情滋味的年輕人一樣,心跳臉紅。衝動得向他這個不知道是不是跟我一樣的男人,口告白了。
一樣是四月十日,是第三個四月十日,一見鍾情的那一個、上年離開後,一個人時的一個、今年又再一次見面的另一個,我們的關係經過這三年又會怎樣?轉了又轉的,變了變的人生。
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我們二人的第一個四月十日和之後的兩天,我又會怎樣?
又笑了起來,在心裡叫自己不要白癡了。過去了,就過去了,還有什麼如果不如果的。
搖了搖頭,又再一次重新工作。
時間不經不覺的過去,在這個接近十二點的時候,酒吧是最忙的,我還要兼作酒保,幫酷哥一下。現在,我都快忘了孫逸朗坐在十二號桌那一件事了。
在這個人人也忙不過來的時候,酷哥拍拍我,又推了一杯特飲「愛你這白癡」出來。他又對我說︰「十二號要。」
我的心跳了很多下,又是孫逸朗?平日都是叫一杯吧了!為什麼今天叫了兩杯?
我又奇奇怪怪的望了眼酷哥,但給酷哥一腳踢了出來,我只好拿著這樣淡色的飲品走向他。
「先生,你要的特飲。」很有禮貌的對他笑了起來。他不對我好,做服務生的人不可以不笑,不可以不好。
他輕輕地從他的袋中拿起一本令我眼瞳瞬間睜大的單行簿,輕輕的揚起。
「你在這裡說的事,還算?」
他的聲音在我的面前響起。淡淡的、輕輕的,就和四月十一日見面那天一樣,第一個四月十一日的那天……
我猛地轉身看著那個快被我看爛的鐘。
剛剛好,十二點零兩分。
現在是四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