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我回來了。”
五十嵐梨乃抓著書包走進別墅，對管家打過招呼後徑直走向二樓最裡面的房間，直到打開門看到那個坐在床邊發呆的少女才松了口氣。
“歡迎回來。”
辻千夜轉頭柔和得笑了笑，米白色的線衣鬆鬆垮垮掛在她的身上，偏大的衣服露出少女削瘦的鎖骨。她的體重比起前幾天減了不少，五十嵐甚至懷疑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
“梨乃今天回來的有些晚，”千夜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唇角笑容不變，“學校有什麼事嗎？”
有什麼事？是指什麼呢？
五十嵐微微眯起眼，並不是不知道自己把辻千夜帶來的後果，哪怕是在學校裡無意識的視線交錯她也能從赤司冰冷的眼神裡讀出警告，雖然他並沒有採取行動，就連辻千夜消失這件事也被班主任用“生病休養”的理由搪塞過去。
不過，她可不覺得赤司會是善罷甘休的人。
越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越是讓人心煩意亂啊。
“沒什麼事哦，”五十嵐把書包丟在一旁的沙發裡輕快得走向千夜，替她撫平了被風吹亂的髮絲，小聲得呢喃，“什麼事……都沒發生……”
正因為什麼事都沒發生，所以才不對勁。
不管是赤司，還是辻千夜。
“呐，千夜醬，”五十嵐狀似無意的出聲，依然擺弄著她的頭髮，“為什麼不問我原因呢，問我為什麼把你帶到這裡來，為什麼把你禁錮在這個房間裡？”
甚至什麼都不說，就那樣安靜得接受了現狀。
似乎很意外她會提到這個問題，千夜想了想，“大概是覺得，梨乃會向我解釋的吧。”
“什麼？”
“不論是把我帶到這裡還是關在這個房間，梨乃做什麼事都有自己的理由，”窗外的涼風讓千夜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所以，我只是在等那個理由罷了，這個原因夠不夠呢？”
只要等到那個理由出現，無論到底是什麼，她便能夠毫無顧忌得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在那之前……
千夜皺了皺眉，大約是風太冷的緣故她忍不住起身關了窗戶。窗外秋風蕭瑟，枝椏光禿禿得伸向天空交纏成詭異得形狀，宛若利爪。千夜的眼眸黯淡下去，躊躇了一下還是把窗簾徹底拉上，將所有的風景拒之門外。
在那之前，征十郎，請你稍微等我一下。
“赤司君，你在看什麼？”黑子哲也疑惑得順著紅發少年的目光向上飄去，卻只接觸到一片關得嚴嚴實實的窗戶，厚重的窗簾遮住所有風景遠遠望去什麼也看不到。
“不，沒什麼。”赤紅的雙眸微眯了一下很快移開，赤司低頭看著手中的外文書繼續抬步向前走，仿佛之前一閃而過的身影只是幻覺。
——辻千夜，你最好不要讓我等太久。
——否則到了一定的期限，我會親自把你帶回來。
“還真是……任性啊……”千夜搖搖頭，無奈的苦笑了一聲。
就算知道那個人向來遊刃有餘，但是就現狀來看似乎對她寬容得過分？該說是對她自己太有信心所導致得嗎。
“什麼？”五十嵐沒聽清千夜的話。
“什麼都沒有哦，”千夜彎起眼眉溫柔的笑，意味深長的眼神不經意略過五十嵐被白紗布緊緊包裹的左手手掌，“梨乃的手，怎麼了？”
“啊……在門口不小心擦傷了，”五十嵐有些尷尬，不甚在意得揮揮手，“沒關係的。”
“這樣啊……”
擦傷的話，會留下動物的爪印嗎？
千夜笑了笑沒再繼續追問，路卡那個小傢伙比想像中的還要毛躁。
帝光中學。
距離辻千夜消失已經過了五天，在那之後赤司和伊恩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仿佛千夜消失這件事根本不存在。倒是同班的同學知道了之後表現出極大的擔心，甚至有幾個女生提議去千夜家裡探望“生病”的女生，無一例外被伊恩婉拒。
“生病中的姐姐不太希望這樣的自己被大家看到呢，希望同學們理解一下啦，我會好好轉告大家的好意的。”
帶著招牌笑容的伊恩如是解釋道。
得知無法前去探望的少女紛紛有些失落，但大家也都清楚為了生病的辻千夜這也是沒辦法。五十嵐躲在後面的座位，看似無意得翻過課本視線卻集中到了表情落寞的同學們身上。
“對了，五十嵐同學，”一名女生突然跑過來，“五十嵐同學平時和辻桑關係那麼好，一定知道一些情況的，千夜桑真的沒事嗎？”
翻動書頁的手指微微一頓，五十嵐抬頭，靈動的雙眸裡溢滿了擔憂，“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從她生病後我就一直沒機會見到她呢。真是讓人擔心啊……”
“就是說啊……”
“五十嵐同學都不知道的話那肯定就……”
“姐姐倒是有說起五十嵐同學哦，”突如其來的聲音□□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伊恩站在五十嵐身邊，忽然低頭湊到她的耳邊。
“姐姐一直很想見見五十嵐同學呢，有空的話請務必到我家來好好和姐姐談心，那樣的話，姐姐的病一定會好得更快的。”直起身子微微一笑，仿佛沒注意到五十嵐突然煞白的臉色，“對吧？五十嵐……同學。”
“啊、嗯……有時間的話，我一定會去的……”
“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進門的班導中止了教室內的喧囂，從頭到尾一直旁觀的赤司終於從書裡抬頭淡淡地掃視了一眼前方的少年，很快再度把視線集中在手中似乎永遠都看不完的書上。
“關於這次學園祭，我們的執行委員……”犀利的目光掃過全班的學生，最後定格在面無表情的紅發少年身上，“赤司君，拜託你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被點名的人合上書站起來，淡漠的雙眼看不出情緒起伏，“是的，我會盡力而為。”
“ok，有你這句話就放心了，”班導對赤司極為放心，“那麼——接下來也要為學園祭而好好加油啊大家！”
“噢噢噢噢！！一定沒問題！！”
“會好好加油給老師看的哦！”
“真是讓人期待啊——”
同學們的熱情很快被點燃，伊恩托著下巴懶懶得望著周圍熱血沸騰的一群人打了個呵欠，他實在搞不懂一個學校活動為什麼能讓人激動成這樣。要說活動之類的在義大利也不是沒少舉辦，司空見慣的東西早就讓人厭煩，他對這種集體性活動向來提不起興趣。
要是千夜早點回來就好了。
嘖，不知道那個笨蛋會耽誤多久……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在擔心的胞弟今天也在一如既往地傲嬌著，並且沒有回頭的趨勢。
☆、Chapter 35
——
雖然已經過了最熱的時節，不過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裡穿著厚厚的制服也是相當耗費精力的一件事，更何況還要擔負起執事的職責，說到這裡就不得感慨那個出此策劃的執行委員。
赤司君還真是惡趣味呢，明明是咖喱店。
黑子哲也稍稍松了松領結，有些無奈得望著頭頂懸掛的大太陽。
眼下客流量不算多所以他才得空偷溜出來，仗著自己存在感的外掛還能多爭取一點時間，不過要是被班長發現了估計下場會稍微色彩斑斕一些。
看了一眼手錶黑子打算在外面休息一會再繼續進行了自己的工作，或許還可以爭取幾個客人。在他這麼想的時候不遠處一個抓著小冊子的少女闖進了視線。
“……唉……”桃井抱著學園祭嚮導沮喪得站在走廊一端，秀氣的眉毛沒好氣的耷拉著，一直元氣滿滿的精神略顯萎靡。
今天她們班的主題是烘焙，本來是個可以為哲君做可麗餅來展現自己廚藝的好機會，然而她卻在烘烤過程中被轟了出來。
“如果吃了你烤的可麗餅不管是青峰君還是黑子君肯定都會直接去見耶穌的吧？！”好友和泉彌生義憤填膺地指著一堆看不出原型得黑色物體如此批判。
“怎麼會……等等有沒有搞錯我可是準備了很久的！”
“那種事怎樣都好啦！拜託你了我可不想在學園祭這天鬧出兇殺案啊五月！”
其他人也一臉“沒錯就是這樣”的表情紛紛附和，“對啊桃井同學請你什麼都不要做了！好好出去享受學園祭吧！”
“聽好，五月。”和泉彌生突然握住她的手掌，眼神堅定得說，“今天你一步都不要踏進店裡，知道嗎！”
“那工作怎麼辦？！”
“你的工作就是不要踏進店裡，除此之外想去哪玩就去哪吧！”
“哎哎哎哎——！”
“就是這樣！”和泉彌生一邊說一邊把桃井往門外推，“難得的學園祭快去找喜歡的人一起玩吧，我會為你加油的哦！就這樣，再見！”
“碰——！”
被眾人“扔”出來的桃井少女一臉茫然的望著被大力關上的門，慢半拍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嫌棄了，而且還是特別——嫌棄。
所以當黑子哲也來到她身邊之後就聽見怨念的少女站在走廊盡頭碎碎念。
“什麼啊……阿大也是彌生也是……真讓人沮喪……”
“不介意的話，”黑子哲也微微一笑，紳士得向她伸出手，“可以來我們班的咖喱店稍作休息嗎？”
“哎哎哎哎——？！哲君？！”
依然沉浸在上一秒被全班嫌棄的悲傷裡，少女聽到聲音下意識抬頭，目光碰到一身禁欲（大霧）系裝扮的黑子哲也一瞬間只覺萬物復蘇春暖花開，周圍都洋溢著粉紅色小泡泡的她瞬間將所有的沮喪都拋走了。
——能見到這樣的哲君就算無法享受學園祭也值了！
——啊啊啊哲君好帥好帥為什麼你這麼帥！
——這莫非就是神的指引命運的邂逅……
——上帝我就知道你不會拋棄我的>_<！
“去……去！我去啊！”
你叫我做什麼我都去啊qaq是哲君的話地獄我都肯陪著你的！
——似乎心裡想到了了不得的東西呢=____,=
被黑子“出賣色相”成功蠱惑的桃井化身小鳥依人緊緊貼在黑子哲也身上，一臉幸福洋溢的表情正好被打算拉著她去另一個攤位的青峰看到。深色皮膚的少年耷拉著眼皮看著被青梅竹馬拉扯著向教室走的好友懶懶得打了個呵欠，向來沒什麼精神的那雙眼遞給對方一個“你好自為之我愛莫能助”的表情。
——被那傢伙纏上只能說你運氣不好，哲，你加油。
——十分感謝你的安慰青峰君，但只有這個我並不想加油……
就這樣被桃井扯著被迫朝自己班級走去，黑子哲也回頭的一瞬間仿佛看到了熟悉的人影，然而仔細再去探尋原地早就空空如也。
……錯覺？
以他對五十嵐的瞭解對方應該不會是這麼輕易就屈服的人，所以看到辻千夜什麼的多半是不可能的事……不過想歸這樣想，他還是在路上抽空掏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
“大概是我的錯覺，我好像看到辻桑了。”
身邊的桃井嘰嘰喳喳得說著什麼從耳邊濾過，他目不轉睛得盯著之前得方向幾秒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名為“赤司君”的物件將剛剛編輯好的短信發送出去。
說實話，他其實不太相信巧合這種帶著隨機性的機遇，如果非要用另一種詞語來形容的話，他更傾向於有人在計算好時間地點前提下刻意安排好這一切。不管是辻千夜還是赤司征十郎，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這兩個人不論是誰都能輕易做到這種事。
但他不明白的是，那兩個人明知道彼此的心意甚至在心裡將對方置於高出尋常人的位置，卻又互相疏離，仿佛置身兩個世界。
唯有一點可以確定，無論兩個世界的距離相隔多遠，他們之間永遠沒有別人介入的餘地——不管是誰。
兀自沉浸在少女情懷中的桃井沒有得到身邊少年的回應，抬頭看到對方似乎在思索什麼的表情扯了扯他的袖子，“哲君~？發生什麼事了嗎？”
黑子望了一眼衣袖上纖白的手指和水靈靈的大眼睛，表情頓了一下很快恢復成平和，“沒事，說起來剛剛有人說青峰君似乎創下了猜燈謎的記錄。”
“誒誒誒誒——？！那個笨蛋阿大？！”桃井有些不可置信。
“嗯，全敗的記錄。”
“……”她就知道。
*
並沒有廢話太多，面對辻千夜的提問五十嵐很快就給出了自己的理由。
“千夜醬……和純真的很像呢。”提到這個陌生的名字，五十嵐的臉上露出了類似癡迷的神色，“明明看起來那麼溫柔，但是卻可以疏離著所有人……”
在她因為回憶而變得低啞的聲線中，那段來帝光之前被塵封的往事終於揭開了序幕。
來棲純，國中的時候可以算作五十嵐在金澤女子學院最好的朋友，或者說是戀人也不為過。然而這段關係卻鮮有人知，在日本女生之間關係親密原本就是尋常事，加上女子學院並沒有男生，縱使兩人成日出雙入對也沒有人會對此產生什麼懷疑或者不好的聯想。那段時期無論是家裡父親給的壓力亦或者母親憂傷的目光都讓她喘不過氣，在精神極度不穩定的時候幸好有來棲純陪伴在身邊才不至於崩潰。
來棲純會和五十嵐梨乃永遠在一起。
她是這麼想的，也始終堅定得如此認為。
“但是呢，果然我只會一廂情願，”五十嵐的語氣染上嘲諷，“金澤女子學院，表面上是女子學院實際上呆在這裡的都是日本上流社會的千金，大家表面上笑臉相逢但是誰都很清楚彼此之間的利害關係，很可能一個小小的衝突就會給家裡帶來不小的風波……”
家族利益和自己身邊的人際情感息息相關，這種無助而糟糕的感覺千夜也曾體會過所以深有同感，不過對於黑手黨來說這些牽絆一早成了家常便飯，從小耳濡目染的辻千夜自然不覺得有什麼。但是對於五十嵐來說又是另一種意義。
“……我呢，從小就沒什麼朋友，聽起來好像挺悲情的，但我完全不覺得孤獨，以前在家裡會看很多書來打發時間，後來有了純的陪伴也不需要別人。我一直都這麼想的，所以儘管在學校裡很受歡迎我也很清楚那些人不過是曲意逢迎罷了，純曾經對我說過只要我覺得開心無論是什麼她都能接受，就算我擅自把她和周圍人隔絕她也不會抱怨甚至生氣，她只會笑著和我說果然是梨乃才會做的事呐然後繼續呆在我的身邊……”
“有純在身邊真的太好了，很多次這樣想，並且天真的認為這個世界只有純能在我身邊，只有我能和純在一起，別的人都不需要……”
“經常這樣想著，就會覺得世界也變得明亮了，曾經束縛的一切好像不再令人憎惡，身邊有了目標可以讓自己掙脫觸手可及的牢籠……我是這樣想的，並且一直都這樣認為……但是……”
再怎麼天真終究是自己一個人的獨角戲，她太過興奮以至於忽略了身邊最重要的變化，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純不再和自己打開心扉得徹夜長談，也不再和自己緊密相依得處理學生會的事物，自己和她見面的時間甚至越來越少。
這一切都在潛移默化中改變，只是五十嵐兀自沉溺於自己的夢沒有察覺到。
“直到那天，純告訴我她已經有了訂婚物件，家裡人必須要她今晚參加訂婚宴……”
來棲純泣不成聲得站在錯愕的五十嵐面前訴說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想同那個沒有見過幾面的少年訂婚，然而她抗爭失敗終究沒有抵擋住家族的攻勢。
最後她抬起頭，淚眼婆娑的望著一動不動的五十嵐，“梨乃，你願意……今晚和我一起去嗎？”
“一、一起去……？”
來棲純咬了咬嘴唇，無助地對她說，“只要你和我一起去，我會把你介紹給我的爸媽請求他們不要讓我訂婚，如果你在我身邊的話……至少我還有勇氣做最後的掙扎！”
五十嵐覺得這個提議豈止可笑簡直荒謬之極，在訂婚宴會上宣稱自己有了同性戀人並且試圖抗婚，無論從什麼角度來說都堪稱破釜沉舟。
然而看著對方淚眼婆娑得面孔，她在心裡猶豫了很久還是伸手抱住了這個比自己矮了一頭的少女。
“如果這是你的決定的話……”她閉上眼，輕輕點頭，“那我陪你。”
“你一定覺得這是電視上經常演的苦情女主角為了真愛而反抗家族對不對？又或者不被世人接受的感情如何衝破艱難險阻……”五十嵐坐在書桌前，單手撐著額頭無奈得笑，她的眼睛其實很好看，桃花眼勾起一點弧度帶著天生的魅色，然而現在卻一點點變得蒼涼，“然而事實上，我只是被利用了最後一點剩餘得價值而已。”
那天晚上到了宴會之後沒多久自己就被來棲純拉到了一個房間，她小心翼翼得關上門後告訴五十嵐因為外面人很多，父母多少知道點兩個人得事所以不得不用這種方式來掩飾。
“稍後，我就會過來哦。”
五十嵐並沒有發現來棲純笑的有什麼不同，只能機械得點點頭滿腦子都是接下來該怎麼做或者到底怎麼做是正確的，來到這種地方何況是占著“搶人”的名頭，再怎麼自然如常都會有破綻。
然而她怎麼都不會想到稍後迎接自己的並不是來棲純，而是之後很久都永遠無法揮之而去的噩夢。
☆、Chapter 36
——
“你、你是誰？！”
五十嵐錯愕得望著突闖進來的男人，乾淨利索的黑色短髮，有著一張爽朗的年輕面孔，然而他的表情卻怎麼都無法和善類聯繫在一起。
“你就是……五十嵐梨乃？”青年上下打量了一眼坐在床上身著淺藍色禮服裙的少女，頗為可惜的摸了摸下巴，“嘛，雖然品質不怎麼樣不過也算是上等的貨色了，純那傢伙這次做的意外不錯呢。”
“你在說什麼？……請你讓開，我要從這裡出去。”茫然了一會五十嵐就迅速冷靜下來，然而對方卻不買帳。
“你以為進來這裡之後我會讓你輕易地出去嗎？”
男人走過去一把抓住五十嵐的手腕，輕輕湊到對方耳邊，“今晚啊，你就別想回去了哦”
……
……
……
“你想知道後來發生什麼事了嗎？”坐在凳子上的少女突然輕笑了一聲，從頭到尾千夜都始終在沉默，並非是不想出言說的不對而傷害到對方，而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無論是廉價的同情亦或者憤懣的發洩都沒辦法讓曾經的傷害消失，同情亦或者安慰都不過是旁觀者用來給自己添加心理安慰的枷鎖，聖母心氾濫者的徒勞之作而已。
“後來，我就把那個男人推下樓了。”
五十嵐平靜的敘述著那天晚上最後的場景，“在他拍了很多不堪入目的照片後，我沒有控制住把他從樓上推了出去，那是四樓，就算不死估計也會殘疾吧，我心裡很清楚這一點，但是……”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千夜很想上前拉住她的手，但她看了看自己的掌心還是停住了，坐在原處沒有動。
“對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之後，會受到懲罰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我是這麼想的，好像整個人的理智都被放空了，然後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等我反應過來後……”
那個男人就是是來棲純的訂婚物件，五十嵐衣衫淩亂的站在窗前望著被自己扔下去的男人面無表情，純的眼光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啊。
如果不是他強迫自己拍照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自己也不會失控，如果不是來棲純策劃這件事她也不會做出這種事。
所以她沒有錯，都是純的錯。
來棲純聽到呼喊聲跑出去，看到躺在外面空地上血肉模糊的人當場尖叫出聲，她顫抖著看向四樓，卻只看到五十嵐幽幽的背影。
好似靈魂般飄蕩，突然五十嵐轉過頭，對著淚流滿面的來棲純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一瞬間的空洞和冰冷竟嚇得來棲純失去了語言能力，只能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直直得看著五十嵐得嘴巴一張一合。
“純，我對你的愛，你感受到了嗎？”
“接下來，輪到你了。”
她尖叫一聲昏了過去。
無論是扮演著五十嵐的戀人還是終於和從小真正暗戀的物件訂婚，這一切都好像脫離了原來的軌跡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奔去。
最後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片血，無能為力。
那之後不久，來棲純精神受了刺激被送進了精神病院療養，她的家人似乎也並不是真正的關心她只是簡單交代幾句之後就任憑醫生將她關進那個群魔亂舞的世界，從此再沒有踏進一步。
五十嵐梨乃當晚回家後沒有和任何人談起這件事，偶爾去一次學校也只是笑意盈盈得說自己和來棲純已經很久沒有聯繫，再無任何瓜葛。
直到國一結束那年她去醫院裡看過一次來棲純，曾經帶著點嬰兒肥的臉蛋完全失去了光澤，乾癟得凹進去，眼窩下面濃重的黑眼圈讓那雙曾經溫柔動人的雙眸失去了色彩，她穿著過於寬大的病號服坐在病房的角落裡喃喃說著什麼，表情時而溫柔時而驚恐，不過才十五歲卻如滄桑垂暮之年的老嫗。
五十嵐無聲得看了她很久，久到探病時間已過的時候才轉身離開，臨走時她對著來棲純輕輕說了一句話，不知道對方聽沒聽到。
不過看到她渾身一震的模樣，應該是聽到了。
醫生見到她問起有關的事項，五十嵐抱歉得笑笑表示似乎對方得記憶有些錯亂連自己都不認得了，大概是病情還沒有好的緣故。那個五十多歲的醫生無奈的搖頭，感歎這麼年輕的女孩子居然會有這麼不幸的遭遇，家人一次也沒來看過，幸好有五十嵐這樣的朋友，如今這麼珍貴的友誼真的不多見了。
五十嵐嘴角牽起笑容連聲說道哪裡，只是不希望曾經的朋友太過悲慘。最後她像是有意無意得提醒了一下，如果病情不見好轉得話或許可以考慮加大藥物劑量或者更換藥物配方。
“畢竟，我也希望她真的好起來呢。”咬著嘴唇的五十嵐表情懇切。
“說的也是，看來是應該考慮加大劑量了。”醫生點點頭，接納了這份建議。
再後來五十嵐來到了帝光開始了新生活，再也沒有去見過來棲純。
聽說她的身體狀況每日愈下，聽說她的記憶力遠不如前，聽說她誰都不認識了，聽說她的家裡早就拋棄了這個女兒，聽說……
源源不斷的聽說通過各種方式傳到她這邊，等她再仔細去想的時候卻發現好像記不清來棲純的面貌，她是長髮短髮來著？比自己高還是矮？
唯一記得的，就是臨走時她站在來棲純的床邊悄聲呢喃。
“純，我給你的愛，你可還喜歡？”
女孩不說話，用顫抖的雙肩無聲的表明了自己得態度，五十嵐笑笑轉身離開，也沒打算繼續談話，反正她來到這的目的早已達到。
窗外日光晴好，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她想起很久之前自己問過純的問題。
“誒？我的願望……？”純想了想，隨後狡黠得對她眨眼，“這個問題嘛，等到國中畢業那天再回答好不好？”
當時她說的什麼？
……嘛，反正答案是什麼都不重要了。
在她轉身的那一刻，曾經所有的答案都無關緊要了。
——
五十嵐長長得呼了口氣，說出這些話比想像中的還簡單，她以為自己再次想起的時候會被憤怒淹沒理智，然而事實是整個過程她都平靜得連她自己都詫異。
曾經的刻骨銘心一旦經歷歲月長河的洗禮，最後也會變得如此稀鬆平常。反倒是她自己……變得如此敏感過頭了。
聽完這段故事千夜長長的呼了口氣，她總算明白了五十嵐會接近自己得原因，以及為什麼她會說“千夜醬，和純真的很像呢……”這句話。
很多糾纏不清的問題一瞬間就有了頭緒，然而對千夜來說這一切卻仿佛朝著更加不可預知的方向奔去了。
來棲純一開始就沒有真心對待過五十嵐梨乃，倒不如說正因為她的暗戀物件看中了五十嵐的身體條件希望拿她來做屬於自己的素材，來棲純才接近她從而順理成章得和她形成戀人的身份。
比起朋友戀人更容易讓對方卸下所有的防敗，也更容易讓對方走進自己提前織好的網。來棲純的心機少不了，至少比起她的母親來說不相上下。只是瑪莎莉雅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無窮的野心讓她不會因為一個男人而迷失自己的方向。來棲純不同，正是因為對婚約者的愛才讓她學著自己的母親漸漸成為一個城府頗深的人，她的愛人死了，這一切自然悉數崩潰。
誰都拯救不了她。
與其說五十嵐梨乃毀了來棲純，不如說正是那份扭曲的愛毀滅了她自己。
是非因果，從來不是一個人就能說清的事。
“梨乃，來棲純的母……她的家人，那之後都沒有去看過她嗎？”
五十嵐搖搖頭，“聽醫生說除了我之外沒有別人去過，倒是她的母親據說是在偷偷來過幾次，但是往往到了門口躊躇一段時間後就原路返回了。”
想來也不是出於真心。
“這樣啊……”千夜垂眸，表情有些怔松，目光落到地板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五十嵐忽然想到一件事，“說起來，純的母親好像並不是本國人呢，我記得是叫……”
“瑪莎莉雅……”千夜輕鬆得說出了一個名字。
“……誒？”五十嵐正欲抬起的手頓在半空，“千夜醬怎麼會……”知道？
她笑了笑，仿佛沒看到般繼續補充道，“瑪莎莉雅•加百羅涅，我說的沒錯吧？”
“梨乃，我好像從來沒和你正式介紹過我自己呢。”千夜站起身，帝光中學的校服貼合腰際恰到好處得勾勒出她修長優雅的輪廓。
她走到五十嵐面前微微一笑，白皙的肌膚沐浴在日光中愈發透明，對方甚至有種她會立刻消失的錯覺。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千夜，明明站在陽光中，積蓄在眼底的黑暗卻愈發濃厚。
下一秒就能把自己吞噬般。
“什、什麼……千夜醬你……”
“辻千夜，歸國子女，來自義大利。”紫發少女笑容不變，精緻的眉眼愈發清晰，她右手撫上胸口微微彎腰，禮貌而優雅得介紹自己。
“本名奧克塔薇爾•加百羅涅，隸屬義大利加百羅涅一族。”
這句話仿佛一枚炸彈憑空而落，五十嵐梨乃的表情漸漸轉為不可置信，最後臉色蒼白得從椅子上跌坐至地板。
“多虧你把來棲純那個笨蛋妹妹送進醫院，否則的話可能我要麻煩的事情可能會更多呢。”
她走到臉色發白幾乎撐不住身體的五十嵐梨乃身邊溫柔得將她頭髮別到耳後，輕輕地拿出了最後一張通牒。
“請多指教，還有……謝謝你。”
——
“來棲純的生母一直拿她當做棋子，就算最後她進了醫院也不過是少了得手的工具來利用罷了，”赤司拿著手裡的檔淡淡得冷哼一聲，“你真以為她會對自己女兒抱著什麼母女之間的憐惜？”
“但是這樣的話有些地方就很難說通了，”坐在學生會沙發上的伊恩拿著ipad調出一份最新的資料，“來棲純進了醫院就沒有辦法和別的家族聯姻，按理說瑪莎莉雅應該迅速把她帶出來繼續進行自己的棋局才對。”
以那個女人得精明程度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
“大概她自己也明白這件事在上流社會早就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就算來棲純真的出來恐怕也沒有幾個家族會接收，倒不如趁機丟開這個累贅也好不拖累自己。”
“你覺得她會是個拖累？”
“不然呢？”赤司出聲反問，語氣帶著顯而易見的嘲諷，“如果沒有這個女兒和來棲家離婚的時候就可以淨身出門還可以迅速另攀高枝，但是來棲純在的話就不痛了，除了撫養權引起爭議恐怕她自己也覺得帶著女兒再婚並非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嘖……真是個可怕的女人，一旦利用不了就拋棄，聽說來棲家在那之後經濟連番受挫，家族經濟每況愈下，到了最後甚至只能達到普通上班族的水準。”伊恩搖搖頭頗為感慨。
“五十嵐梨乃能力不小，能夠聯合自己的父親和其他幾家上市公司聯手打壓來棲家，原本來棲就是新興的公司根基並不穩固，加上其他擁有悠遠歷史的公司合手對付想要在夾縫中生存自然舉步維艱。”赤司扔下資料，眼裡劃過一抹興味。
“嘛，雖然我比較在意阿夜會怎麼想。”
“還能怎麼想？”伊恩伸了個懶腰，冰冷的目光鎖在螢幕上那個風情萬種的金髮女人臉上，“無非是時隔多年遇到親手策劃了當年那場綁架案的姨媽，盛情難卻難以拒絕不得不再度相逢罷了。”
她早就知道了這一切。
她明明知道這一切還是決定親手去做審判者，根本不顧及他的想法甚至連那個一直信任自己的人都完全可以棄之不管。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所有的事，無論是五十嵐梨乃和來棲純的關係還是瑪莎莉雅的存在，”伊恩陰沉著臉攥緊手中的ipad，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些泛白，“她早就知道這一切，所以才會跟著五十嵐消失，她根本就不想除了那種做法之外還有更多可以解決的方案。”
“所以我才說她是笨蛋，”赤司閑閑得劃開手機螢幕瞥了一眼最新資訊，嘴角驀地勾起弧度，“嘛，雖然偶爾笨點也不是壞事罷了。”
——學校觀賞煙花的最佳地點在哪。
：她
看煙花的地點？
隨便是哪，只要她能乖乖回到自己身邊，地點是哪都無所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