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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小說] 達文西密碼 作者:丹•布朗【全書完】

第一百零四章 -1

  羅斯林教堂,又被稱作「密碼大教堂」,它坐落在蘇格蘭愛丁堡市以南的七英里處,其舊址是一座崇拜密特拉神的神廟。該教堂是聖殿騎士於1446年建

造的,教堂各處,雕刻了令人歎為觀止的、有著猶太教、基督教、埃及人、同濟會以及異教傳統的標誌物。


  教堂正處在南北交叉子午線經過格拉斯頓伯裡的位置。這條縱向的「玫瑰線」,是傳說中亞瑟王死後移葬的阿瓦隆島的傳統性標誌,它被認為是英國這塊神

聖領域的中流砥柱。羅斯林(Rosslyn),最早的拼法是Roslin,就是從這條被神化的「玫瑰線」得來的。


  羅柏•蘭登與蘇菲•納佛開著租來的轎車,駛入懸崖絕壁下面雜草叢生的停車區域。羅斯林教堂就屹立在懸崖絕壁上。它那飽經風雨的塔尖,正投下悠長的

背影。在從倫敦飛往愛丁堡的短暫旅程中,他們恢復了精力,儘管倆人誰也沒有睡個好覺,因為他們對即將發生的事情充滿了期待。蘭登抬頭凝望著那座荒涼的

建築物,它高高聳立在沒有一絲雲彩的天空。蘭登覺得自己就像夢遊仙境的愛麗絲,一頭栽進了兔子洞。這一定是夢吧!然而他知道,索尼耶所給的最後提示是

再具體不過了。


  聖盃在古老的羅斯林教堂下面等待。

  蘭登本以為索尼耶的「聖盃地圖」會是一張繪圖,是一張用各種各樣符號標明位置的地圖,然而揭開錫安會最終秘密的方式,竟然跟索尼耶開始說的是一樣

的。都是些簡單的詩句。四行含義清楚的詩句,毫無疑問就是指這個地方。除了通過提到的名字可以確定是羅斯林教堂之外,詩裡還提到這座教堂若干有名的建

築特徵。


  儘管索尼耶在他的最終暗示裡已經說得很清楚,然而蘭登心裡還是七上八下,全然沒有茅塞頓開之感。對他而言,羅斯林教堂似乎是太引人注目的地方了。

幾百年來,在這座石頭砌就的教堂裡,就一直迴盪著人們私下議論聖盃就在此地的聲音。最近幾十年,由於人們利用探測地下的雷達技術,在教堂底下發現子一

座大得驚人的地下宮殿,使得這樣的低聲議論逐漸彙集成震耳欲聾的一片哪喊。這個離地面極深的地下宮殿,不僅使建在其上的教堂相形見絀,而且似乎找不到

什麼進出口。考古學家們紛紛要求在它下層的基巖炸開一個洞,以便能進到裡面去,然而羅斯林監管會明文禁止在這塊神聖的土地上進行任何挖掘文物的活動。

這當然只會引起人們更多無端的猜測。羅斯林監管會究竟想隱瞞什麼呢?


  羅斯林教堂現已成為喜歡冒險的獵奇者們朝聖的聖地。有人聲稱,他們是被它獨特的地理位置產生的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強大磁場吸引到這裡來的;有人則

聲稱他們是為到山坡上尋找地下宮殿的入口而來的;但大多數人承認,他們到此地來轉悠,不過是想來聽聽有關聖盃的故事,增長點見識罷了。


  雖然此前蘭登從未來過羅斯林教堂,但每當聽人說起眼下聖盃就藏在這裡時,他總是付之一笑。老實說,它或許曾經是聖盃的棲身之所,但這早已是多年前

的事了;然而現在,它肯定不在那裡了。在過去的幾十年裡,人們將過多的注意力集中在羅斯林教堂上,遲早有一天,人們會想方設法闖入這座地下宮殿的。


  研究聖盃史的正統學院派,同意羅斯林教堂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陷阱的觀點,認為它是錫安會精心設計、頗具說服力而又迂迴曲折的死胡同。不過今晚,由

於錫安會在詩中清楚指明聖盃就藏在這個地方,蘭登便不再自以為是了。然而有個問題仍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並在他腦海裡盤桓了一整天。


  為什麼索尼耶要如此煞費苦心將我們帶到這麼一個引人注目的地方來呢?

  答案似乎只有一個。

  羅斯林教堂的某些情況我們還沒有充分瞭解。

  「羅伯特?」蘇菲站在車外,回頭對他說。「你來了沒?」她手拿紫檀木盒子,這是法舍上尉還給他們的。裡面兩個密碼盒被重新放在一起,就跟當初找到

它們時一樣。那張寫有詩文的莎草紙被穩妥地鎖在裡面只是盒裡被打碎的玻璃醋瓶子已不見了。


  蘭登和蘇菲沿著長長的礫石路向山上走去,他們經過教堂有名的西牆。漫不經心的遊客們也許會武斷地認為,這堵模樣古怪、向外突出的牆壁是這座尚未竣

工的教堂的一部分。蘭登想,真相本身遠比這種主觀臆斷要有趣得多。


  所羅門神廟式的西牆。

  聖殿騎士們當初建造羅斯林教堂時,就是完全按照位於耶路撒冷的所羅門神廟的建築風格設計的在它竣工之初,就有一堵西牆,一個狹長的長方形禮拜堂,

還有一座與至聖所相似的地下宮殿,在這座宮殿裡,最初的九位騎士首先發現了無價之寶。蘭登不得不承認。這些騎士,當初在為聖盃建造與它最早藏身之所遙

相呼應的儲藏所時,頭腦裡就已存在了某些有趣的幾何概念。


  羅斯林教堂的人口,比蘭登原先估計的要質樸得多。小小的木門上,掛著兩條鉸鏈和一個粗糙的橡木標誌,上面寫著:

  羅斯林(ROSLIN)

  蘭登向蘇菲解釋說,這種古代拼法,是從這座教堂建於其上的「玫瑰」子午線演化而來的;或者如研究聖盃史的學院派寧願相信的觀點所言,是由「聖母族

譜」即抹大拉的瑪利亞一脈相承的家族譜系演變而來的。


  教堂馬上要關門了。然而蘭登推開門,一股熱氣迎面飄來,彷彿是這座古老建築,在漫長的白天行將結束時,發出的一聲疲憊的歎息。教堂的拱形門上,滿

眼都是梅花形的雕飾。


  它們是玫瑰,是女神懷孕子宮的標誌。

  蘭登與蘇菲走進去,望向那間赫赫有名的禮拜堂的盡頭,將它盡收眼底。儘管他讀過許多關於羅斯林教堂裡引人人勝卻又錯綜複雜的石雕的文章,但親眼所

見的感覺,畢竟有很大的不同。


  這是象徵學研究的天堂,蘭登的一位同事曾做過如是的評價。

  教堂各處都雕刻了各種各樣的象徵物,其中有基督教的十字、猶太人的星狀物、同濟會的印章、聖殿騎士的十字架、哺乳過宙斯的羊、金字塔、星象符號、

各種植物、蔬菜瓜果、五角星形以及玫瑰等等。聖殿騎士們以前都是技術嫻熟的石匠出身,他們在歐洲各地建造聖殿教堂,然而唯有羅斯林教堂被認為是他們贏

得人們熱愛與崇敬的頂峰之作。這些能工巧匠精雕細刻,不放過任何一塊石頭。羅斯林教堂是所有宗教信仰的供奉所,是沿循所有傳統的供奉所,尤其是大自然

與女神的供奉所。


  禮拜堂裡空蕩蕩的,只有幾位遊客,在聆聽一位領著他們作當天最後一遊的年輕人給他們講解。他帶著他們排成一行,沿著地上一條非常有名的路線行走那

是條將禮拜堂內六個主要建築區域連在一塊的無形的小道。一代又一代的遊客,從這些將六個建築區域連起來的直線上走過,而他們留下的數不清的足跡,在地

面上形成一個巨大的六角星形。


   △

 ▽   ▽

 △   △

   ▽

  這是大衛之星,蘭登心想。這裡面絕不是什麼巧合。這個六角星形,又被稱作所羅門之印,它曾經是耽於幻想的牧師們秘密的象徵物,只是後來又被以色列

的國王大衛與所羅門相繼採用過。


  雖然已到關門時刻,但那位年輕的導遊,看到蘭登與蘇菲進來,還是露出了令人愉悅的微笑,並示意他們可以隨便到各處去轉轉。

  蘭登點頭表示感謝,然後向禮拜堂的裡頭走去。然而蘇菲站在門口,彷彿被釘住了,她的臉上,寫滿了迷惑。

  「你怎麼啦?」蘭登關切地問。

  蘇菲打量著教堂外面:「我想……我曾經到過這裡。」

  蘭登有點驚奇:「可你不是說,羅斯林教堂你甚至連聽都沒聽過?!」

  「我是說過的……」她掃視了禮拜堂一眼,似乎有點不敢肯定。「我祖父在我小的時候,肯定帶我來過這裡。我不知道事實是不是這樣。但我覺得它真的非

常眼熟。」她將大廳巡視了一遍,然後開始更加肯定地點頭說:「是的。」她指了指禮拜堂的前面,說:「那兩根柱子……我見過。」


  蘭登望著禮拜堂遠處兩根經過精雕細刻的柱子。它們上面的白色花紋,彷彿被西邊窗戶裡投射進來的最後一束陽光燃燒起來了,散發出通紅的光芒。那兩根

柱子,建造在通常應該是聖壇所處的位置,因此總體上顯得極不和諧。左面的柱子上,雕刻了一些簡單垂直的線條,而右邊的柱子上,澤裝飾了華麗的螺旋型花

紋。


  此時蘇菲已經朝那兩根柱子走去,蘭登急忙跟在後面。當他們來到柱子前,蘇菲半信半疑地點點頭。「是的,我敢肯定我見過這些柱子。」

  「我並不懷疑你見過它們。」蘭登說:「但你不一定是在這裡看到的啊。」

  蘇菲轉過身:「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兩根柱子,是歷史上被仿製最多的建築物。它們的仿製品滿世界都能找到。」

  「你是說仿造羅斯林教堂?」蘇菲滿腹狐疑。

  「不是,我是指這兩根柱子。你還記得剛才我跟你說的,羅斯林教堂是仿造所羅門神廟的話嗎?這兩根柱子,就是所羅門神廟前兩根柱子的翻版。」蘭登指

了指左邊的柱子,說:「那根柱子被稱作波阿斯又叫石匠之柱,另外一根柱子,被稱作亞欽或稱作學徒之柱。」他稍停片刻,又說:「實際上,世界各地所有由

同濟會建造的廟宇都有兩根這樣的柱子。」


  蘭登曾給她解釋過,聖殿騎士們與現代同濟會的秘密組織之間,存在著某種密不可分的歷史聯繫。這些秘密組織幾個最基本的等級石工學徒、石工能手,以

及石工大師都會令人想起早期聖殿騎士的石工生涯。蘇菲的祖父在最後一首詩裡,就直接提到以高超的雕刻技巧裝扮了羅斯林教堂的石匠大師們。他在詩裡還提

到羅斯林教堂的中心頂篷,雕刻了各種各樣的星球。


  「我從未去過同濟會建造的神廟。」蘇菲說著,眼睛卻仍盯著柱子。「我幾乎可以肯定,我是在這裡見到這些柱子的。」她回頭又朝教堂裡面張望,彷彿想

尋找什麼能喚起她記憶的東西。


  其他的參觀者現在都要走了,年輕的導遊一臉燦爛的微笑,從教堂對面向他們走來。他是個相貌英俊,大約二十八九歲年紀的年輕人,操-口蘇格蘭口音,長

著一頭紅褐色的頭髮。「教堂馬上要關門了。需要我幫什麼忙嗎?」


  那你幫我們尋找聖盃,你看怎麼樣?蘭登很想跟他這樣說。

  「密碼。」蘇菲脫口而出,突然發現什麼了:「這裡有個密碼。」

  導遊似乎被她的熱情勁兒逗樂了:「是密碼呀,女士。」

  「它在天花板上。」她轉身面對右邊的牆,說:「在那邊的……某個地方呢。」

  導遊笑了:「我看得出來,你不是第一次到這裡來的吧。」

  是這個密碼啊,蘭登心想。他已把這方面的知識忘得差不多了。羅斯林教堂擁有眾多神秘的東西,其中有座拱頂門,數百塊石頭向外凸出來,一直向下延伸

,形成一個奇異的多面體。每一塊石頭上都雕刻了標誌物,表面上看來似乎漫不經心,然而由這些標誌物設置的密碼卻深不可測。有人相信,這個密碼將為人們

開啟通往教堂下面的地下宮殿的大門;其他人則相信,它向人們講述了一個真實的聖盃故事。那倒是沒什麼關係幾個世紀以來,密碼專家們就一直在努力尋找它

的含義,而且直到今天,羅斯林監管會還許諾給任何能夠解釋其內在含義的人以豐厚的獎賞,但這個密碼,至今仍然是一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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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2

  「我很樂意帶你們到各處去轉轉……」

  導遊的聲音逐漸變弱了。

  那是我平生接觸的第一個密碼,蘇菲心想。她恍恍惚惚獨自朝藏著密碼的拱門走去。她把紫檀木盒子遞給蘭登,很快就把聖盃、錫安會,以及過去諸多難解

之謎什麼的統統拋在了腦後。她來到那塊鑲嵌著密碼的天花板下面,注視著頭上各種各樣的符號,記憶如潮水一般湧上心來。她在回憶第一次到這裡來的情景。

不過奇怪的是,這些記憶卻意外地令她傷心。


  那時她還小大約就是在她家人死後的一兩年,祖父帶著她到蘇格蘭去短期度假。在回巴黎之前,他們去了羅斯林教堂。當時天色已晚,教堂都已關門。但他

們還是進去了。


  「祖父,我們回家去好嗎?」蘇菲覺得累了,於是她請求道。

  「快了,寶貝,快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憂鬱。「我還有件事要在這裡辦完,你在車裡等我怎樣?」

  「你又要去做大人的事情嗎?」

  他點了點頭,說:「我答應你,我很快就回來的。」

  「那我可不可以再去猜一猜拱門上的密碼呢?很好玩哩。」

  「我不知道,我要到外面去。你一個人在這裡不害怕吧?」

  「當然不啦!」她很不高興地說:「天還沒有黑呢!」

  他微笑著說:「那好。」他領著她來到先前帶她看過的精雕細刻的拱門前。

  蘇菲立刻「撲通」一聲撲倒在石地板上,仰面朝天地躺著,瞪著眼睛注視頭上由各種謎組成的圖案。「我要在你回來前找到這個密碼。」

  「那咱們來比賽吧。」他彎下腰,吻了她的前額,然後朝附近的側門走去。「我就在外面,我把門開著,有事就叫我。」隨即,他走進了柔和的夜色裡。

  蘇菲躺在地上,抬頭凝視著密碼。很快,睡意上來了。過了一段時間,頭上的符號逐漸變得模糊,然後消失了。

  蘇菲醒過來時,覺得地面很是冰涼。

  「祖父!」

  然而沒有回音。她站起來,拂去身上的灰塵。側門仍然開著。夜色更暗了。她走出去,看到祖父正站在附近一棟房子的走廊上。這棟房子就在教堂的後面。

她祖父正跟一個站在紗門裡幾乎看不清楚的人悄悄地說話。


  「祖父!」她叫起來。

  祖父轉過身,向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再等一會。然後。他跟站在門裡的人緩緩地說完最後幾句話,並朝紗門給了一個飛吻。這才眼淚汪汪地走了過來。

  「祖父,你怎麼哭了?」

  他把她舉起來,緊緊抱住子她。「哦,蘇菲,今年,我和你要跟這麼多人告別。我很難受啊。」

  蘇菲想到了那次車禍,想到了跟她爸爸媽媽、奶奶還有尚在襁褓中的弟弟告別的情景。「你是說又要跟另外一個人告別是嗎?」

  「是跟我一位摯愛的朋友。」他充滿感情地回答說:「我恐怕要很長時間見不到她了。」

  蘭登站在導遊身邊,眼睛一直在教堂的牆上掃視著,他越來越擔心又走進了一個死胡同。蘇菲已走開去,留下蘭登端著紫檀木盒子,裡面的地圖,現在看來

是沒啥用處了。雖然索尼耶的詩裡明顯提到了羅斯林教堂,並且他們也已經來到了這裡,蘭登還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詩裡提到的「劍刃和聖盃」,蘭登卻沒在

哪裡看到。


  「聖盃在古老的羅斯林教堂下面等待。

  劍刃和聖盃一道看護著她的門外。」

  蘭登再次感到,這個謎的某些廬山真面目尚待他們去揭開。

  「我並不喜歡打探別人的事情,」導遊看著蘭登手中的紫檀木盒子,說:「但這個盒子……我可以問問是從哪裡弄來的嗎?」

  蘭登疲倦地笑了:「這個嘛,說來可就話長了。」

  年輕人猶豫了一下,他的眼睛又盯著盒子看。「這就怪了。我奶奶有個珠寶盒跟你的一模一樣。同樣光亮的紫檀木,鑲嵌著同樣的玫瑰,甚至連鉸鏈都是一

樣。」

  蘭登心想,這位年輕人想必是弄錯了。如果有什麼盒子是這種款式的話,那就是這個盒子了這可是為了放置錫安會的拱心石而特意定做的盒子。「兩個盒子

也許相似,可是……」


  突然,側門重重地被關上了,他們兩人不由自主地望過去。蘇菲一言不發,走了。她正沿著懸崖峭壁,朝附近的一幢大卵石砌就的房子走去。蘭登的目光追

隨著她。她要到哪裡去呢?自他們進得教堂來,她的行為就一直很古怪。他轉向年輕的導遊,說:「你知道那房子是做什麼用的嗎?」


  導遊點點頭,看著蘇菲朝那邊走去,心裡很是疑惑。「那是教堂主持的住宅。教堂的主持就住在那裡。她恰好也是羅斯林監管會的會長。」他停下來又說:

「也是我的奶奶。」


  「你奶奶是羅斯林監管會的會長?」

  年輕人點了點頭。「我跟她起住在那棟房子裡,幫她管理教堂,順便給遊客們做導遊。」他聳聳肩,又說:「我在這裡住了大半輩子,我是奶奶一手養大的

。」

  蘭登心裡惦記著蘇菲,他穿過教堂,向門邊走去,想把她叫住。他走到半路上,猛地停住。年輕人剛才說的話提醒了他。

  我是奶奶一手養大的。

  蘭登望著走在外面懸崖上的蘇菲,然後低頭看著手裡的紫檀木盒子。這是不可能的!慢慢地,蘭登轉身面對著那位年輕人,問道:「你剛才說,你奶奶也有

一個同樣的盒子?」


  「差不多吧。」

  「她是從哪裡弄來的?」

  「是我祖父給她做的。他死的時候,我還很小,可我奶奶至今仍經常談到他,說他有雙天才般的巧手。他經常給她做各種各樣的東西。」

  蘭登彷彿看到一張各種關係盤根錯節的大網在眼前出現了。「你說你是奶奶撫養長大的。那你介不介意告訴我,你父母怎麼啦?」

  年輕人看來很驚訝。「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走了。」他停了停又補充說:「是與我祖父同一天去世的。」

  蘭登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是死於車禍嗎?」

  年輕的導遊退縮了一下,他那橄欖色的眼睛閃過一絲茫然:「是的,他們是死於車禍。我全家人都死於那一天,我祖父、父母,還有……」他遲疑了片刻,

低著頭望著腳下的地面。


  「還有你姐姐。」蘭登接口說。

  在外面的懸崖上,那幢大卵石房子跟蘇菲記憶中的毫無二致。深夜正在降臨,而烤熟的麵包,正從那棟房子裡散發出一股溫暖而又誘人的香氣,正透過那開

著的紗門,瀰漫在無盡的夜色裡。一盞金黃的燈,將窗戶都照亮了。蘇菲走近那幢房子,這時,她聽到裡面傳出低低的飲泣聲。


  透過紗門,她看到走廊裡坐著一位上了年紀的女人。她背對著門,但蘇菲還是看到她哭了。那女人長著一頭長而茂密的銀髮,這使她猛然想起了什麼。蘇菲

覺得自己受了什麼力量的牽引,因而走得越發近了,她跨上了走廊台階。女人將一張鑲入鏡框的男人相片緊緊抓在手上,不時用手指充滿愛憐地觸碰著他的臉,

神情十分悲傷。


  這是一張蘇菲十分熟悉的臉。

  是祖父。

  這女人,顯然已聽說他昨晚被謀殺的噩耗了。

  蘇菲腳下的木地板「吱吱呀呀」地響起來,那女人這才慢慢轉過身。她悲傷的眼神,終於注意到了蘇菲。蘇菲想跑開,但腳下似乎被什麼東西釘住了,終究

沒有動。女人放下照片,朝紗門走來,她熾烈的眼神一刻也沒移開。當兩個女人隔著薄薄的紗門網眼盯著對方互相看時,那一刻似乎定格成了永遠。接著,那女

人的表情猶如蓄勢待發衝向浪尖的海浪,她先是半信半疑……然後又難以置信……接著又充滿希望……最後又驚喜異常。


  她一把推開門,走了出來,伸出柔軟的雙手,抱住蘇菲被驚呆了的臉。「哦,寶貝,你看你!」

  蘇菲雖然沒有立刻認出她,但卻知道這女人是誰。她竭力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快要停止了呼吸。

  「蘇菲。」女人吻著她的前額,抽泣起來。

  蘇菲輕聲地說,似乎被噎住了:「可是……祖父說你是……」

  「我知道。」女人慈愛地將手搭在蘇菲的肩膀上,用那種熟悉的眼神把她打量。「你祖父和我被迫說了很多事。我們做了我們以為是正確的事情。我很抱歉

。可那是為你的安全著想,我的小公主。」


  蘇菲聽到最後一句話,馬上想起了祖父,多少年來,他一直把她稱作公主。此刻,他熟悉的聲音似乎又在羅斯林教堂這座古老的石頭房子裡迴盪,並侵入地

下,在無名的空穴裡產生迴響。


  女人張開雙臂抱住蘇菲,眼淚流得更快了。「你祖父好想把一切都告訴你。可你們兩人的積怨太深。他努力想緩和你們之間的關係。要跟你解釋的東西實在

是太多,太多了。」她再次吻了吻蘇菲的前額,然後在她耳邊輕聲地說:「公主,再沒有什麼秘密了。現在,是該讓你知道我們家中情況的時候了。」


  蘇菲和她的奶奶,就這樣你抱著我,我抱著你,淚流滿面地坐在走廊的台階上。這時,那位年輕的導遊從草坪對面急奔過來,眼睛裡閃爍著希望,還有懷疑

的光芒。


  「你是蘇菲?」

  蘇菲透過淚光,點點頭,隨即站起來。她並不認識這位年輕人,但在他們擁抱時,她分明感到血液在他血管裡洶湧地擴張……她終於明白,一樣的血液,在

他們兩個人的身上流淌。


  當蘭登走過草坪來到他們身邊時,蘇菲無法想像,就在昨天晚上,她還覺得自己是那麼孤單,然而現在,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竟然有三個幾乎說不上很熟悉

的人相伴,她感到自己終於回到了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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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1

  深夜已經降臨了羅斯林教堂。

  羅柏•蘭登獨自站在大卵石房子外面的走廊上,愉快地聆聽著紗門後面傳來的久哪重逢的笑聲。他手中托著一杯濃烈的巴西產的咖啡,這使他暫時消除了逐

漸襲來的倦意,然而他覺得咖啡很快就會失去功效,因為疲憊已經深入到他的骨髓裡。


  「你怎麼悄悄溜出來了?」突然背後有人在跟他說話。

  他轉身去看。原來是蘇菲的奶奶,她那銀色的頭髮,在夜色裡閃爍著微弱的白光。她原名瑪麗•肖維爾,在過去的歲月裡,至少有二十八年是這樣。

  蘭登慵懶地給她一個微笑:「我只想讓你們單獨聚一聚罷了。」他透過窗戶,看到蘇菲在跟她的弟弟說話。

  瑪麗走過來,站在他的身旁。「蘭登先生,我一聽說索尼耶被謀殺,就特別擔心蘇菲的安全。然而今天晚上,當我看到她站在家門口,真是再放心不過了。

真的謝謝你。」


  蘭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儘管他本想讓蘇菲和她奶奶多一點時間私下裡談談,然而瑪麗卻讓他留下來。「蘭登先生,我丈夫顯然信得過你,我也一樣啊

。」

  蘭登就這樣留了下來,他站在蘇菲的身邊。不發一言,卻驚訝萬分地傾聽瑪麗講述蘇菲已故父母的故事。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他倆都來自墨洛溫家族即抹大

拉的瑪利亞與耶穌基督的嫡親後裔。蘇菲的父母與他們的祖輩,出於安全的考慮,將他們家族的姓普蘭塔得和聖•卡萊爾給改了。他們的子女是皇家血統至今仍

然健在的最嫡親的家屬,因此得到了錫安會的嚴密保護。當蘇菲的父母死於無法確定是什麼原因造成的車禍時,錫安會開始擔心他們皇家血統的身份是不是被發

現了。


  「我和你祖父,」瑪麗解釋說,她痛苦到幾乎要哽咽的地步:「一接到電話,就不得不做出重要決定。我們是在河裡找到你父母的車的。」她抹去眼中的淚

水,繼續說:「我們六人包括你們孫子孫女兩個原打算一塊坐車出去旅行。不過,幸運的是,我們在最後時刻改變了計劃,結果就你們父母兩人去了。賈克和我

聽說出了車禍,根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車禍。」瑪麗注視著蘇菲說:「但我們知道,我們必須保護好孫子孫女,於是採取

了自認為最可靠的辦法。你祖父打電話報了警,說你弟弟和我都在車上……我們兩人的屍體顯然是被湍急的水流沖走了。然後我和你弟弟與錫安會一道隱蔽起來

。賈克是很有名望的人,所以就難得有隱姓埋名的幸運了。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蘇菲你作為家裡的老大,要留在巴黎接受教育,由賈克撫養長大,這樣就更

靠近錫安會,以便能得到他們的保護。」她轉而低聲地說:「將一家人分開是我們做出的最艱難的選擇。賈克和我很少會面,即使見面,也是在最隱蔽的場合…

…在錫安會的保護下。這個組織的規章制度,其成員總是能嚴格遵守的。」


  蘭登感到她敘述的故事越來越切入主題了,但他同時覺得,這不是講給他聽的,於是他來到了外面。此刻,他凝視著羅斯林教堂的尖塔,它身上藏著的不解

之謎尚未解開,這樣的事實折磨著他。聖盃果真在羅斯林教堂裡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索尼耶在詩中提到的劍刃與聖盃又在哪裡呢?


  「讓我來拿吧。」瑪麗朝蘭登的手打了個手勢。

  「哦,謝謝。」蘭登把空咖啡杯遞了過去。

  瑪麗盯著他:「蘭登先生,我是指你另一隻手拿著的東西呢。」

  蘭登低下頭,這才意識到手裡正拿著索尼耶留下的莎草紙。他又把它取出來,希望能找出一些以前忽略的東西。「對不起,這當然要給你。」

  瑪麗接過莎草紙,似乎被逗樂了。「我在巴黎時認識一個人,他可能急於想找回這個紫檀木盒子呢。安德烈•韋爾內是賈克的好朋友,賈克顯然信任他。為

了不負賈克的托付,保管好這個盒子,安德烈願意做任何事情。」


  甚至也願意朝我開槍。蘭登回想往事,他決定還是不提他可能砸壞了那可憐傢伙鼻子一事。一想起巴黎,他的腦海中就閃現出前天晚上被殺死的三名護衛長

的身影。「錫安會呢?現在怎麼啦?」


  「蘭登先生,歷史的巨輪已經啟動了。這個組織已經忍耐了數百年,它會經受住這個考驗,總會有人挺身而出,來進行重建工作。」

  蘭登整個晚上都在懷疑,蘇菲的奶奶是否和錫安會的運轉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不管怎麼說,這個組織歷來都有女性的加入。在它歷任的領導者當中,就有

四位是女性。護衛長傳統上由男性充任即擔任保衛工作而女人則佔據了更高的地位,並可能擔任最高的職務。


  蘭登想到了雷•提彬以及西敏寺。這似乎已是上輩子的事情了。「莫非是天主教會脅迫你的丈夫,叫他不要在『世界末日』來臨時將《聖盃文獻》洩露出去

?」

  「我的上帝,當然不是。所謂『世界末日』,不過是一些偏執狂臆想出來的東西罷了。在錫安會的文獻裡,根本沒有確定將聖盃公之於眾的明確日期。實際

上,錫安會從不贊同將聖盃予以公開。」


  「從不?」蘭登目瞪口呆。

  「為我們靈魂服務的不在於聖盃本身,而是它身上藏著的謎,以及令人驚歎的東西。聖盃美就美在它虛無飄渺的本質。」瑪麗•肖維爾這時抬起頭,凝望著

羅斯林教堂,繼續說道:「對某些人來說,聖盃將使他們永生;而對其他人來說,它是尋找記載了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但卻已經散失的文獻的旅程。但對大多數

人而言,我懷疑聖盃只是寄托了一種偉大的思想……是遙不可及的絢麗瑰寶,即使在今天這個喧囂的世界裡,它也能給我們帶來某些有益的啟迪。」


  「不過,如果繼續讓《聖盃文獻》秘而不宣的話,那麼,抹大拉的瑪利亞的歷史不就永遠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了嗎?」蘭登說。

  「是嗎?還是看看你身邊吧。你會看到,人們正通過藝術、音樂以及著書的形式講述她的歷史。而且天天這樣,日日如此。時鐘的鐘擺在搖擺,我們開始感

到歷史所面臨的危險……感到我們已走上了毀滅性的道路。我們開始覺得有必要恢復神聖女性的原來面貌。」她停了片刻,「你跟我說過你在寫一本有關神聖女

性象徵的作品是不是?」


  「是的。」

  她微笑著說:「蘭登先生,那你就把它寫完,繼續吟唱讚美她的歌謠,我們的世界需要當代的吟遊詩人。」

  蘭登沉默了,他感到了她話裡的份量。在空曠的天那頭,一輪新月正從樹梢上冉冉升起。他把目光轉移到羅斯林教堂,心裡升騰起一股孩子般的渴望,渴望

能瞭解蘊藏在它身上的諸多謎團。「別問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這樣告訴自己。他瞄了一眼瑪麗手中的莎草紙,然後又望著羅斯林教堂。


  「蘭登先生,有什麼問題你就提吧。」瑪麗高興地說:「你有這樣的權利。」

  蘭登不覺臉紅了起來。

  「想知道聖盃是不是在羅斯林教堂對吧?」

  「那你能告訴我嗎?」

  瑪麗假裝慍怒地歎了口氣:「為什麼人們就不能放聖盃一馬呢?」她笑出聲來,顯然被自己逗樂了。「你憑什麼認為聖盃是在這裡呢?」

  蘭登指了指她手裡的莎草紙,說:「你丈夫在詩裡清楚地提到了羅斯林教堂,此外他也提到守護著聖盃的劍刃與聖盃。可我在這裡卻沒有看到什麼劍刃與聖

盃的標誌。」


  「劍刃與聖盃?」瑪麗問道:「那它們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蘭登知道她在戲弄他,但還是配合著將戲一路演了下去,飛快地對這些標誌物描述了一番。

  瑪麗的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啊,是的,當然了。劍刃代表的是具有男性特徵的東西,我相信畫出來就是這個樣子,對不對?」她用食指在手心裡描

畫了一個圖形。


  △

  「對的。」蘭登說。瑪麗給他畫了一個不同尋常「不為外人所知」的劍刃的圖案,儘管他曾經看過別人用兩種方式來描繪這個圖形。

  「而倒過來,」她說著,又在手心裡畫起來:「就是聖盃了,它所代表的是女性。」

  ▽

  「你說得沒錯。」蘭登說。

  「可你卻說在我們羅斯林教堂成百上千的符號裡,竟然看不到這兩種形狀的東西。」

  「我是沒見過。」

  「那如果我告訴你,你就會安心睡個穩覺吧?」

  蘭登還來不及回答,瑪麗•肖維爾已經離開走廊,向教堂走去。蘭登急忙跟在她的後面,進入了那座古老的建築物。瑪麗擰亮燈,指著禮拜堂的中心地面。

「蘭登先生,你快過來看看你要找的劍刃與聖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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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2

  蘭登注視著那被磨損了的石板地面,卻是空空如也。「這裡什麼東西也沒有啊……」

  瑪麗歎了口氣,開始沿那條有名的破舊的小道往教堂的地面走去。今天晚上天剛黑時,蘭登看到遊客們也從這同一條小道上走過。他轉移了視線去看那巨大

的標誌物,然而還是感到茫然。「可那是大衛之星」在心裡暗暗稱奇。


   △

 ▽   ▽

 △   △

   ▽

  「劍刃與聖盃。合二為一。」

  「大衛之星……男女之間的完美結合……所羅門之印……被認為是男性之神的耶和華與女性之神的捨金納居住的地方,至聖所的標誌物。」

  過了一分鐘,蘭登才想出一句話來:「這首詩確實是指羅斯林教堂,一點沒錯。」

  瑪麗微微一笑:「顯然是這樣嘛。」

  然而這些提示卻讓他感到心寒:「這麼說聖盃就在我們腳下的地下宮殿裡了?」

  瑪麗笑起來:「它只存在於我們的靈魂裡。錫安會肩負了一項最古老的使命,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將聖盃送回到它的故土法國,並希望它能夠在那裡永遠得到

安息。幾百年來,我們為了保護它的安全,不得不帶著它在鄉間輾轉,這樣做實在有損它的尊嚴。賈克自擔任大師以來,就一心想將它帶回法國,並為它建造一

處女王規格的安息之所,希望以此來恢復它的名譽。」


  「那他成功了沒有?」

  瑪麗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蘭登先生,考慮到今晚你幫了我大忙,作為羅斯林監管會的會長,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聖盃已經不在這裡了。」

  蘭登決定窮追不捨:「但拱心石所指的地方應該是聖盃藏著的地方。可它為什麼偏說是羅斯林教堂呢?」

  「也許你誤解它的含義了。要知道,聖盃也會騙人的,就像我丈夫有時也會騙人一樣。」

  「但他怎會說得這麼清楚呢?」他問道:「我們站在一座以劍刃與聖盃為標誌的地下宮殿之上,雕滿各種星球的天花板之下,石匠大師們創作的藝術結晶的

包圍之中。這一切都是在暗指羅斯林教堂哪。」


  「那好,還是讓我們來看看這首神秘的詩吧。」她展開莎草紙,並裝腔作勢地大聲讀了起來。

  「聖盃在古老的羅斯林教堂下面等待。

  劍刃和聖盃一道看護著她的門外。

  她躺在大師們令人鍾愛的傑作的懷抱裡,

  在繁星閃爍的天底下終於得到了安息。」

  她讀完後,怔了幾秒,嘴角方露出一絲會意的微笑。「哦,賈克啊賈克。」

  蘭登滿懷期待地望著她;「你知道了?」

  「蘭登先生,教堂的地面你也親眼看見了,我們看待簡單的東西,可以有許多種方法。」

  蘭登努力想明白她的話。有關賈克•索尼耶的一切,似乎都有雙重含義,然而蘭登卻看不出來。

  瑪麗倦了,她打了一個呵欠,說:「蘭登先生,我全跟你說了吧。聖盃現在埋藏的地方,我從未正式過問過。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嫁給了一位聲名顯赫

的男人……女人的直覺往往是很敏銳的。」蘭登想開口說上幾句,然而瑪麗沒有停。「讓我難過的是,你在付出了諸多努力之後,卻還得一無所獲地離開羅斯林

教堂。不過我知道,你最終會尋找到你要尋找的答案。有朝一日你終會明白的。」她微微笑了笑:「而等你醒悟過來時,我相信所有像你這樣的人。都會將它的

秘密藏在心底。」


  這時傳來有人走到門口的聲音。「我說你們倆跑哪裡去了哩。」蘇菲走了進來,說。

  「我正想走呢。」她奶奶回答說,一邊向站在門口的蘇菲走了過去。「晚安,我的公主。」她吻了蘇菲的額頭,囑咐著說:「別讓蘭登先生在外面耽擱到很

晚。」

  蘭登與蘇菲看著她的奶奶回到那幢大卵石房子裡。隨後,蘇菲掉頭注視著他,眼裡充滿了深情。「我真沒想到結局竟然是這樣。」

  不過倒是撮合了我們兩個呢,蘭登心想。他看得出蘇菲百感交集。今天晚上,她得到的消息已將她的一生都給改變了。「你還好吧?還有許多東西需要你慢

慢領會呢。」


  蘇菲恬靜地笑了,「我有家了。那將是我開始的地方。我們是什麼人,又是從哪裡來,都需要花些時間去理解。」

  蘭登保持著沉默。

  「過了今晚,你還會和我們呆在一起嗎?」她問道:「你至少會跟我們住幾天吧?」

  蘭登歎了口氣,他已無所求了。「蘇菲,你需要花一點時間陪你的家人。早上我就回巴黎去。」

  她看起來有些失望,但似乎知道他說得沒錯。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不說話。終於,蘇菲探過身子,抓住他的手,帶他走出了教堂。他們來到這座懸崖峭壁

上的一塊小高地。他們從這裡看過去,蘇格蘭的鄉村,正沐浴在從散開的雲中洩漏出來的銀色月光裡。他們就這樣一言不發地站著,手牽著手,共同抵禦這突如

其來的倦意。


  這時星星也出來了,但在西方的天空裡,有一顆星星發出清冷的光,比其他任何星星發出的光都要明亮。蘭登看到它,默默地笑了。那是啟明星這位古老的

女神,正一如既往而有耐心地散發出皎潔的光芒。


  夜漸漸涼了,清爽的風,正從下面的山谷裡湧了上來。過了一會,蘭登才看了看蘇菲,她緊閉著雙眼,嘴角鬆弛,流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蘭登感到眼皮逐

漸沉重起來。他很不情願地抓住了她的手:「蘇菲?」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面對著他。她的臉,在銀色的月光下,是那麼的美。她露出疲倦的微笑。「嗯。」

  想到將獨自一人回巴黎,蘭登突然莫名地悲哀起來。「你醒來之前我可能就走。」他停住了,喉嚨像是打了一個結。「我很抱歉,我並不是很擅長……」

  蘇菲伸出手,放在他的臉上,然後俯過身,溫柔地吻了他的臉龐。「我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你呢?」

  蘭登很快地在心裡盤算起來,臉上卻露出一副茫然的神態。「什麼時候?」他停下來,心裡很是好奇,她莫非知道他一直在考慮同樣的問題?「這個嘛,實

際上,下個月我要去佛羅倫薩參加一次會議。在那裡有一個星期我將無所事事。」


  「你是在邀請我嗎?」

  「我們將在那裡過奢華的生活。他們將在布魯內萊斯基酒店給我預訂一間房間。」

  蘇菲頑皮地笑了:「蘭登先生,你太自作主張了吧。」

  他討好地說:「我是想……」

  「羅伯特,我十二分的願意到佛羅倫薩去見你。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她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你可別帶我到處去看什麼博物館啦、教堂啦、墳墓

啦,或者去看繪畫及文物什麼的。」


  「你是說在佛羅倫薩?我們就這樣打發一個星期的時間?不過我們也沒其他事情可做啊。」

  蘇菲俯身向前,又吻了他,不過這次吻的是嘴唇。倆人的身子纏繞在一塊,起初是輕柔地接觸,最後完全貼在一起。蘇菲抽身走開時,她的眼裡充滿了憧憬



  「好啦。」蘭登故作輕鬆地說道:「我們的約會就這麼定了。」


尾聲

  羅伯特突然驚醒過來,他方才一直在做夢。床邊放著一件浴衣,上面標有「巴黎麗茲酒店」的字樣。他看到一束微弱的光,從百葉窗的縫隙裡射進來。「是

早晨還是晚上?」他疑惑地想。


  他感到身體既溫暖,又相當的愜意。過去兩天大部分時間他一直在睡眠。他緩緩地從床上坐起,終於明白是什麼東西將他驚醒原來是縈繞在他頭腦中最稀奇

古怪的想法。幾天來他一直試圖從林林總總的信息裡理出個頭緒來,然而現在,蘭登發現他一心專注於他以前未曾考慮過的東西。


  可能嗎?

  他坐著一動不動,就這樣坐了良久。

  他終於爬下床,向大理石淋浴器走去。他走過去,讓強勁的水流摩挲著他的肩膀。然而那種想法仍然在心裡纏繞著他。

  那是不可能的。

  二十分鐘後,蘭登走出了麗茲酒店,來到旺多姆廣場。夜色降臨了。幾天來過多的睡眠使他迷失了方向感一-然而他的頭腦卻異常地清晰。他原本許諾自己在

酒店大廳裡喝上一杯牛奶咖啡,以便能忘卻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然而他的雙腿卻不聽使喚,他徑直走出前門。走進了巴黎暮色漸攏的蒼茫裡。


  蘭登向東行走在碎田街上,心情越發激動起來。他掉轉方向,往南面的黎塞留大道走去,正在盛開的茉莉花,從莊嚴肅穆的皇宮花園裡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使一路上的空氣也瀰漫著無比的芬芳。


  他繼續朝南走去,直到看見他要尋找的那座有名的皇家拱廊。一大片被擦過的黑色大理石,閃爍著熠熠的光芒。他走上前,飛快地打量著腳下的地面。不一

會,他便發現他所知道的東西就在那裡幾枚銅徽章鑲嵌在地上,排成了筆直的一行。每個徽章的直徑有五英吋長,並突顯出許多N和S的字母。


  N代表南,S代表北。

  他轉向正南方,眼睛循著由大徽章組成的向外伸展開去的直線望去。他再次挪動了腳步,沿著大徽章留下的蹤跡,他一邊走,一邊注視著人行道。當他抄近

路經過法蘭西劇院的角落時,他的雙腳又踩到了另一塊銅質徽章。「對了!」


  許多年前,蘭登就已經聽說,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上,鑲嵌了135個這樣的銅質徽章,它們散佈在人行道、庭院及各條大街上,組成南北交叉的軸線,橫跨

了整個城市。他曾經從聖心大教堂出發,沿著這條線往北穿過塞納河,最後來到古老的巴黎天文臺。在那裡,他發現了這條神聖的道路所具有的意義。


  它是地球上最早的本初子午線。

  是世界上第一條零度經線。

  也是巴黎古老的「玫瑰線」。

  此刻,當蘭登匆匆地經過裡沃利大道,他感到自己所要尋找的目標唾手可得,它就在還不到一個街區開外的前方。

  聖盃在古老的羅斯林教堂下面等待。

  這時,各種各樣的啟示,如索尼耶沿用Roslin這一古老的拼法……劍刃與聖盃……裝飾了能工巧匠們的藝術結晶的墳墓,恰如潮水一般向他湧來。

  那就是索尼耶之所以找我談話的原因嗎?我無意中觸及到了歷史的真相嗎?

  他突然小跑起來,覺得那條神聖的「玫瑰線」就在他的腳下,指引著他,推動他向前方的目標奔去。當他進入黎塞留路下面那條長長的隧道時,他感到脖子

上的毛髮因為期待而直豎起來。因為他知道,在這長長的隧道盡頭,聳立著巴黎最具神秘色彩的一座紀念碑它是20世紀80年代有「斯芬克司」之稱的弗朗索

瓦•密特朗構想並委託建造的;根據謠傳,密特朗參與了秘密組織的內部活動,他給巴黎留下的最後一份遺產,就位於蘭登僅僅幾天前曾參觀過的地方。


  卻似乎已是前世今生。

  蘭登使盡最後的力量,從過道上衝進那個熟悉的庭院,然後停了下來。他氣喘吁吁,慢慢抬起雙眼,有點不相信地看著豎立在他面前並閃爍著光芒的建築物



  那是羅浮宮的金字塔。

  在黑暗中閃著微弱的光。

  他只是欣賞了片刻。不過,他更感興趣的是它左邊的東西。他轉過身,覺得自己的腳步又開始沿著古老的「玫瑰線」這條看不見的道路移動起來,並領著他

走過那間庭院,來到了羅浮宮地下購物商場這塊四周被修剪整齊的籬笆包圍起來,寬闊而長滿青草的圓形地帶,它曾經是巴黎最古老的崇拜自然神進行節日慶祝

的所在地……是為了歌頌生命力以及女神而舉行歡樂儀式的所在地。


  蘭登走過灌木叢林,來到那片被萋萋芳草圍起來的圓形地帶,他覺得自己彷彿來到了另一個世界。這塊聖地,如今已被這座城市最不同尋常的一座紀念碑打

上了鮮明的標記。在這塊聖地的中央,一座巨大的倒立杯形金字塔,張著大口,像是在地上挖了一個水晶玻璃的深坑。在幾天前的晚上,這個倒立的金字塔,他

在進入羅浮宮的地下閣樓地就已經看過了。


  倒立的金字塔。

  蘭登顫顫巍巍地走到金字塔的邊緣,低頭看著羅浮宮內向外延伸開去的地下建築,它發出琥珀色的光芒。他的視線並沒停留在龐大的倒立金字塔上,而是直

接鎖定在正處於金字塔下方的那些物體上。在它之下宮殿的地面上,矗立著一幢很小的建築物這是他曾在書稿裡提到的一幢建築物。


  蘭登覺得自己此時已完全清醒過來,一想到那種不可思議的可能性,他就激動得幾乎要發抖。他再次抬頭望著羅浮宮,覺得自己彷彿被博物館巨大的雙翼包

圍起來了……被兩側裝飾了世界上最優秀的藝術作品的走廊包圍起來了。


  在這些著名的藝術家中,有達文西……波提切利……

  她躺在大師們領人鍾愛的傑作的懷抱裡。

  他滿懷疑惑,再次低下頭,透過玻璃注視著下面的小型建築物。

  我得下去看看!

  他走出那個圓形草地,匆匆地穿過庭院,往後撤回到羅浮宮那高聳入雲的金字塔形人口。當天的最後一批遊客,正稀稀拉拉地從這家博物館裡走了出來。

  蘭登推開旋轉的門,沿著彎彎曲曲的階梯走進了金字塔。他感到空氣更加涼爽起來了。他來到金字塔的底部,進入向羅浮宮博物館院子下面延伸的長長的地

下通道,往回向倒立的金字塔走。


  他來到通道的盡頭,走進一間巨大的地下室。就在他的面前,倒立的金字塔閃著光芒,從上面垂下來那是一個呈V字形的大得驚人的玻璃杯的輪廓。

  聖盃!

  蘭登從上而下,順著逐漸變小的聖盃望過去,直到它的底部。聖盃離地面只有6英尺高。就在它的下方,矗立著小型的建築。

  那是一個微型金字塔。只有3英尺高。這座龐大的地下室裡唯一的建築物,是以很小的規模建造起來的。

  蘭登的書稿,在談到羅浮宮裡有關女神藝術的精緻收藏品時,就順帶浮光掠影地提到了這個小小的金字塔。「這座小小的建築物從地底下凸出來,彷彿是冰

山上的一角是一個巨大的金字塔形拱頂的頂部,其絕大部分淹沒在它的下面,就像是一個隱秘的房間。」


  在已廢棄的閣樓裡微弱光線的照耀下,兩個金字塔彼此相對,它們的塔身組成一條完美的直線,兩者的頂部也幾乎靠在了一起。

  聖盃在上,劍刃在下。

  劍刃和聖盃一道看護著她的門外。

  這時,蘭登聽到了瑪麗•肖維爾說過的話。「有朝一日你終會明白的。」

  現在,他就站在這條古老的、四周被大師們的傑作所環繞的「玫瑰線」的下面。對索尼耶而言,還能找到比這更好的地方來保護他的秘密嗎?他終於明白這

位大師留下來的詩歌的確切含義。他抬頭望著天空,透過那些玻璃,凝視著壯觀的、星光滿天的夜空。


  在繁星閃爍的天底下終於得到了安息。

  那些曾被遺忘的詩句,猶如黑暗中幽靈的喃喃自語,此刻在蘭登的腦海裡迴響著。「尋找聖盃之旅,就是希望能到抹大拉的瑪利亞墳墓前跪拜的探索之旅,

是想在這位被放逐者腳下祈禱的探索之旅。」


  羅伯特陡然升起了一股敬意,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他彷彿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它飽含了經年的智慧……輕輕地,從地面的裂口處冉冉升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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