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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異推理] 【今夜有鬼】歡迎來到武俠世界 BY 黯然銷魂蛋(出書版)

【今夜有鬼】歡迎來到武俠世界 BY 黯然銷魂蛋(出書版)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leungmon 您是第17019個瀏覽者
  文案:

  蒙面黑衣男子大鬧古代文物展,
  為的只是一隻來歷不明的古銅鏡。
  鷲身負重傷,殷堅則變成了爆竊案犯人?
  「武鬥王」其實大有來頭?
  神秘的雙胞胎欲從范維手中搶回頭銜,卻意外揭開古銅鏡的秘密。
  武王和古鏡的爭奪戰開打在即,殷遇的命運也因此而扭轉……


  出版日期:2009/04/24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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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黑衣蒙面人自懷中掏出一柄管狀物,

  朝著天空一指,碰的一聲爆出一朵絢麗的煙花。

  祝融用手肘戳了戳夜巡,

  以前行走江湖時,這東西十分常見,

  不過擺到現代來就有些不倫不類了。

  捧著本厚重的原文書,鐵年泰小心翼翼的將書翻開,二十六個英文字母他全部認得,可是湊在一塊兒後他就不明白了。若在過去,像這種時刻,鐵年泰會瀟灑的笑了笑就將書扔在一旁,他畢竟是體專的學生,而且已經篤定保送體大,實在沒必要去研究與他能力無關的艱澀問題。

  只是現在,自從和劉慈盈交往之後,鐵年泰對於這些繁瑣的研究甘之如飴。他喜歡陪著她窩在圖書館,天南地北的聊著他以前從來不會去思考的問題。

  「學長!學長!」幾個二年級的學生,急急忙忙的衝到鐵年泰身旁,粗壯的身形像火車般讓人有強烈的壓迫感,只不過待在鐵年泰身旁,這位號稱體專校史上最強的高三生,絲毫不將這幾個莽莽撞撞的年輕人放在眼裡。

  「鎮定!像你們這種慌慌張張的樣子成何體統?我要是畢業了,怎麼放心將爭回『武鬥王』的任務交到你們手裡?」

  瞭解雙方實力有一段差距,再加上不願意傷害彼此友情,更大一部分是因為談起戀愛後,鐵年泰無心比試,所以已經不打算跟第一大學附屬高中的范維爭奪武鬥王的頭銜。至於學弟、學妹們,鐵年泰實在不看好,體專想拿回武鬥王的資格,恐怕得等到范維畢業了。

  「聽說一年級的新生裡頭,有個傢伙武功厲害得不得!而且他很想去試試,看看能不能奪回武鬥王的稱號。」跟著鐵年泰闖蕩的幾名二年級學生,語氣頗為不屑又似挑釁的扇風點火。

  在他們心目中,鐵年泰一直都是體專裡最強的學生,在校記錄上更是赫赫有名。他們堅信鐵年泰無法替體專拿回武鬥王,不是因為他技不如人,而是他太過義氣,沒辦法向自己兄弟揮拳。

  「爭武鬥王?」揚了揚眉,鐵年泰慢條斯理的看了看那幾名學弟們。他當然希望後繼有人而且爭氣,但真的不是他自踩,這些傢伙們的實力還不夠撼動范維的一根小指。人類想打倒怪物這種事,若不是出現在電玩遊戲中,那就是做夢!

  「是啊!那幾個新生真是不自量力,還想來挑戰學長?你說,這是不是在癡人說夢?」哈哈的大笑數聲,這幾個跟鐵年泰親近的學弟們,既習慣又理所當然的拍著他馬屁。

  學校不是沒人挑戰過鐵年泰,但是武藝、體能各方面正值巔峰狀態,最近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鐵年泰,就像一座高山、一塊巨石似的永遠撼不倒。

  「想要挑戰我?讓他們來吧!約定一個時間,和學弟們切磋、切磋也好。」

  沉吟了一會兒,鐵年泰平靜的回答。他為人一向重承諾、講義氣,若不是答應了學長們,一定要將武鬥王爭回,他也不想跟好兄弟范維一爭再爭。

  至於應付那些磨拳擦掌的學弟們,鐵年泰則是發自內心的指導著。他可不想讓這些傢伙們在還沒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就冒冒然去挑戰范維,長年練武鍛煉出來的自信心很容易就讓那隻怪物徹底擊潰。

  「好的!學長,看你哪時方便,我去通知那幾個新來的混小子!」

  ◇◇◇

  瞪著對街跟陌生男子有說有笑的殷遇,范維心底沒來由的一陣氣悶。月光下的殷遇,身上流洩出一道幽幽冷冷光暈,讓人很想湊上前去仔細欣賞,另一方面又害怕著是不是會受到傷害?

  發生在殷遇四周的,全是范維不能理解的事情。就像現在這樣,月光下的殷遇,是個俊美得讓人無法形容的年輕男孩,嘴角微微上揚的得意神情,是一種俯瞰陽間的冷淡。而與范維談情說愛的,卻是和那位年輕男孩共用同一個身軀的另一個殷遇,陽光、熱情的喜愛著相遇的人事物。

  范維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更不明白如何在殷遇的世界中佔有一席地位?出現在他/她週遭的,全都如此的不平凡……

  『看吧!沒有我你還是不行嘛!』得意的揚了揚眉,殷遇和他身旁那名有著搶眼紅髮的年輕人有說有笑。

  范維沒來由的覺得很難受,那種神情、那種笑容,再再提醒著他,他和殷遇分處在不同的兩個世界。殷遇和他在一起,只能委屈自己掩藏起不平凡,而他的神秘、他的不平凡卻又是最吸引范維的地方。

  『完了!』

  突然間,站在殷遇身旁的另一個男子高叫一聲,嚇醒了還在患得患失的范維。隨著對街三個人的目光,范維膽顫心驚的朝上一望,搖搖搖欲墜的PUB招牌,就這樣應聲落下,不偏不倚砸中黃泓堯,熱辣辣的鮮血,肉屑噗一聲飛射到范維臉上。

  「啊————!」在慘叫聲中驚醒,范維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抹了抹蒼白的俊臉,隨手揮去因惡夢而嚇出的一身冷汗,最後頹力的倒回床上。

  聽著擺在床頭的鬧鐘嘀答、嘀答的響,范維猜想現在應該還是白天,只不過厚重的窗簾阻隔了外頭明亮、溫暖的陽光,他已經躲在家裡好幾日了。其實也不是他故意逃避問題,在意外發生的那一剎,范維受到太大的刺激及驚嚇,以致於他的大腦為了保護自身,停止了一切活動能力。

  所以一直到讓他大姐撿回家中休養,這當中的過程一片空白,范維什麼也想不起來。以上的所有言論,全部聽他大姐范可心轉述,不過醫師也有提醒,隨著時間與身體恢復,范維失去的記憶一定會回來,接下來又是另一層面的咨詢及輔導了。

  「該死……」輕咳了兩聲,范維忍著頭昏腦脹的勉強爬起。他不知道這算不算發瘋前的症兆,每回睡覺時總是惡夢連連,偏偏驚醒後又什麼都想不起來,彷彿他的大腦拒絕回憶,再這樣搞下去,他遲早會精神分裂。

  潑著冷水讓自己清醒些,范維瞪著鏡中那個蒼白得過分的金髮男孩,他都快不認識自己了。

  還記得沒多久之前,他的日子並不是這樣,那時單純得不可思議,最多就是打打架、翹翹課,根本沒遇過什麼危險;而現在卻像一隻腳跨進一個未知的世界中,這名單純的金髮男孩認真的思索著,自己夠不夠本事、能不能應付得來?

  整個人碎得四分五裂,眼珠還被擠出眼眶,張了一雙空無一物的黑色凹洞瞪視著范維。黃泓堯死得無比難看的模樣,無預警的出現在范維身後,嚇得這名金髮男孩不知該先尖叫還是該逃跑。

  只不過心臟劇烈震盪了一兩下後,范維的視線恢復正常,身後自然是一個人都沒有,剛剛的景像他分不清楚自己是真的撞鬼,還是他的記憶逐漸恢復後的殘存影像?

  「真是該死……」想到『撞鬼』二字,范維不由自主的毛骨聳然。他只是個平凡人啊!真的不想未來的人生跟這些神神怪怪的東西攪和在一起。

  一想到警方為了黃泓堯的意外詢問筆錄,范維不想替自己或者替殷遇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不斷的推說不知道、不記得。大概是謊言說多了,個性還算正直的范維總是覺得渾身不自在。

  「小維!你還好吧?」特意請假在家照顧范維,范可心聽見了他的驚叫聲,二話不說就衝到房門外關心的敲打著。她有責任、義務照看好這個混蛋老弟,偏偏總是事與願違。這一次幸運,范維慢了一步逃過一死,下一次還會遇上什麼危險?是不是還能這麼幸運?想到這,范可心忍不住嚇出一身冷汗。

  「嗯,我沒事!我……不想上學……」突然間不是那麼想面對殷遇。他知道她一定會關心,她愈關心,他愈想起那一晚的事情,范維逃避似的長歎了口氣。

  「好!你休息,我替你多請幾天假。」誤會了范維因為驚嚇過度而身體不適,范可心想也不想的答應。任誰瞧見黃泓堯的死狀,都可能有好一陣子無法上街,她不會怪他,只要給他時間,她相信范維一定能重新振作起來。

  ◇◇◇

  萎靡提不起勁的不只范維,一向熱情、活潑整天嘻嘻哈哈的殷遇,這幾天反常的安靜許多,同學的邀約一律回絕,放學後竟然都不去鬼混,乖乖的回家窩著,循規蹈矩得讓週遭的親人、朋友忍不住擔心起來,她肯定不是那個愛玩、愛熱鬧的殷遇,說不定是什麼妖魔鬼怪披著那層漂亮、好看的人皮而已。

  重重的歎了口氣,殷遇伸長了腳晃啊晃,過短的格子裙讓實驗室裡忙著翻譯古文的研究生們完全無法集中精神,三魂七魄隨著那雙長腿晃掉了一大半。

  「怎麼啦?這實在不像小遇啊!你不是一向都精神奕奕?已經接連好幾天這樣無精打采了。聽小琳說,你一早就到學校,放學了就回家,真的嚇壞你家那幾個活寶了。」無條件借出實驗室收留殷遇,吳進先嚴肅的瞪了那些研究生幾眼,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別把主意打到他們家豆芽菜身上,她還只是個高中生!隨後變了個人似溫柔的詢問。

  吳進一向疼愛豆芽菜,他彷彿在她身上瞧見了殷琳的影子,這樣備受寵愛、無法無天的成長,有一天一定會變得像殷琳那般優秀、迷人、

  「小維都沒來上課……好無趣……」嘟著嘴,殷遇完全不否認,自己之所以那麼『好學』,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能跟那個金髮帥哥膩在一起。現在動力不見了,殷遇自然也提不起半點勁。

  「小遇,上學的目的不是為了談戀愛吧?」無奈的搖了搖頭,吳進苦笑的瞧著殷遇。有哪個家庭教出來的小孩能夠如此的『坦誠』?也只有殷堅及何弼學這兩位傳奇人物,又是『她高興就好』、又是『天生天養』,才有辦法將殷遇教導成這樣。

  「那是為了什麼?」挑了挑細眉,殷遇理所當然的反問。上學是為了有好成績、找份穩定的工作、賺足夠多的錢來完成自己的夢想……那殷遇的夢想就是轟轟烈烈的談場戀愛,她幹嘛不跳過中間那些無聊的過程?

  況且,她的情況很不一般,也不清楚自己的壽命是長是短,還得讓另一個殷遇瓜分去一半時間,她當然得更積極的生存著。

  不知該怎麼『規勸』,吳進只能無奈的笑了笑。一方面他不是那種喜愛說教的長輩,另一方面這裡畢竟是學校的實驗室,還有眾多的研究生正在幫忙翻譯古文。關於殷遇複雜的家庭背景,實在不方便在這種場合裡討論。

  「最麻煩的就是小維,明明就沒怎麼樣,為什麼還要請這麼多天的病假?那塊招牌根本沒摸到他分毫啊!」

  氣鼓鼓的連哼幾聲,殷遇就連生起氣來的模樣都十分吸引人。實驗室裡那些人際關係有障礙的研究生們,全部看傻眼了,不由得好奇起來,能讓吳進這個古板的學者魂牽夢縈,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娶到手的女人究竟美到什麼程度?

  「小遇……他只是個平凡的高中生啊!會被嚇到是正常的吧?」努力的開解殷遇,吳進大約能瞭解范維的感受。和殷琳交往初期,他也經常飽受驚嚇,不是每個人都像何弼學那樣,神經比油管還粗,隨隨便便、毫無障礙的就全盤接受了殷堅。不過只要有心,一定能克服難關,吳進深信唯有經過歷練的愛情,才能長長久久一輩子,闖過了這一關,范維跟殷遇一定能走得更遠。

  「我知道,只是……很鬱悶……」消沉的嘀嘀咕咕,殷遇聽了太多家裡那兩個傢伙水裡來、火裡去的冒險,自然十分憧憬這種轟轟烈烈、生死相隨的愛情。再加上自己的事情自己明白,她雖然算不出來,但也知道自己時日無多,自然更加著急。她不想這麼平淡的消失,至少有個人會為她的離去難過、心痛,多年過去,偶而回想起這段往事,心中能泛起一陣甜蜜、一陣酸楚,這樣她就不枉此生了。

  「別想太多了,等他休息夠、恢復了,你們又能在一起了。」呵呵的朗笑著,吳進一點都不擔心殷遇,這位小姑娘是他見過最熱愛生命的人,就讓她扮憂鬱、耍消極幾日好了,偶而也該讓她的家長擔心、擔心。

  一提起豆芽菜的父親們,吳進忍不住的皺了皺眉。若在平日,寶貝女兒如此反常,那兩個傢伙還不跳腳?沒想到這一次居然也跟著反常起來,無聲無息,不聞不問,實在不像他們倆的為人。

  「小侄子跟何同學很忙嗎?」試探性的詢問著,吳進知道一旦牽扯上豆芽菜的父親,字句的拿捏得非常小心,殷遇也遺傳了他們倆的偏心及護短,誰敢在她面前數落殷堅或何弼學,那就等著品嚐殷家出了名的刻薄及毒舌。

  「當然忙啊!都是那該死的茅山派!林奉英不見了又怎樣?這也來煩老頭,搞得何同學也跟著一個頭、兩個大,混蛋!」

  果不其然,思考方式非常的跳躍,殷遇的情緒變換也快速無比。前一刻還十分消沉、低潮,後一剎整個人精神百倍的蹦了起來,連珠炮似的數落著茅山派,完全粉碎了她先前營造出來的溫柔假象,張牙舞爪的模樣嚇壞了那些研究生。

  「林奉英?就是那個後來沒出席比試『搜神』的茅山弟子?他失蹤……也關小侄子的事?」不是很明白玄學界掌教的職務,吳進知道殷堅自從繼承這個位置後忙碌無比,可是又不瞭解他到底在忙些什麼?

  「可不是嗎?都不知道是什麼爛職位,老頭好處沒撈到半點,還得替那些混蛋們做牛做馬!平時沒事時,一副『與你無關』的死德性;遇上麻煩了,又是『你非管不可』的鳥樣子。老頭前輩子可能殺了很多人、燒了很多房子,這輩子才會這樣晚景淒涼。」

  連『晚景淒涼』四字都胡亂用出來,殷遇氣鼓鼓的咆哮。她是真心替父親們感到不值,做了那麼多,那些人也不會感激,他們應該把重心擺在她身上才對嘛!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小琳也好幾日沒回家,應該也去幫忙找人了吧?」微微的歎了口氣,吳進也有些不滿,只不過以殷琳的身份、地位,遇上這種事總不能不聞不問,現在只能期望林奉英盡快被尋回,解決這個事件。

  「不!小姑婆是去善後,林奉英鬧得太大了。雷蕾的PUB幾乎全毀,她又不是善男信女,怎麼可能不追究?而且這樣一搞,原本安安份份在陽間修行的妖怪們都騷動起來,小姑婆不去吼個一聲、兩聲,怕他們會藉機鬧事。」

  「這樣啊……會不會有危險?」

  「危險?你是在擔心妖怪他們嗎?」

  ◇◇◇

  透過玻璃窗,居高臨下的望著忙亂成一團的辦公室,何弼學的心情五味雜陳。隨著他在電視台的職位高昇,他的個人辦公室也跟著『水漲船高』。還記得剛進電視台時,他只是個小小的執行助理,那時整天夢想著總有一天要有自己的大辦公室,而且還要是高層中的高高層。

  現在達成目標了,何弼學反而有些懷念跟大家一起窩大辦公室的滋味,他還是喜歡熱熱鬧鬧、不分彼此的感覺。隨著現在頭銜愈高、下屬愈多,何弼學反而覺得有隔閡,大家對這位『青年才俊』過份的畢恭畢敬,讓他覺得空虛了。

  「學長,標哥希望你幫忙接一個新案子。」敲了敲門,不苟言笑的女助理潞潞捧了一大疊文件進來。

  隨著何弼學手中製作的節目愈來愈多,工作量自然也跟著變大,以他那種丟三落四的迷糊個性,沒一個一絲不苟、條理分明的助理前前後後的幫忙打理,只怕所有節目都會一個、兩個的開天窗。

  「又來?他嫌我命太長,想讓我提早過勞死嗎?我死了也絕對不會便宜到他啊!拜託標哥心肝別這麼狠毒!」

  看著桌前堆著的企劃案,讓何弼學真正感興趣的、想做的沒幾個,絕大多數都是電視台因為廣告效益跟風搞出來的東西。結果倒霉的是何弼學,這個天生就是吃這行飯的傢伙,在他的『加持』之下,節目鮮少出現收視不佳的情況,自然交給他的案件愈來愈多。

  「只是特別節目,製作一個介紹古文物的單元。標哥說你有這方面的人脈,這案子非交給你不可。」冷靜、平鋪直敘的回答。潞潞的辦事效率奇高無比,就是沒有太多的喜怒哀樂,要不是她還會呼吸、還有心跳,何弼學只覺得她像具機器。

  「人脈又不是不用錢!」隨手翻看著企劃案,何弼學認為平平無奇,這類節目不會吸引到太多目光。

  不過電視台偶爾還是會製作一兩個不是為了收視,單純為了競賽的節目,何弼學沒料到的是,居然由他來製作?看來,他賺飽了錢,接下來的目標就該是獎項,這才是真真正正的名利雙收。

  「標哥說了,錢不是問題。」依舊心平氣和的說著,再誇張的答案從冷淡到冷酷的潞潞口中吐出,也會變得絲毫沒有驚喜感。

  「嗯,我知道了!我會請小姑丈幫忙看看。對了,請你幫忙的事,有結果了嗎?」批改著堆積成山的公文,何弼學懷念著過去上山下海的日子,被關在辦公室、會議室裡真的好悶。

  「還沒找到。」謹慎的翻了翻手上那疊記錄,潞潞再三確認過後才回答。

  何弼學一直以來對製作靈異節目情有獨鍾,這背後有著公開的秘密,電視台上上下下有誰不曉得正是因為靈異節目,才讓何弼學及殷堅走在一起。所以他動員了兩、三組工作人員去找一名茅山派的年輕道士,大家也只當他又突發奇想,古靈精怪的腦子大概又蹦出什麼新鮮點子,沒有人懷疑過何弼學其實只是單純的公器私用罷了。

  「沒找到?怪了……」敲了敲鍵盤,何弼學不可思議的搔了搔亂髮,以他們電視台狗仔隊專挖人祖宗十八代的狠勁,沒理由找不到林奉英,這麼大一個人難不成是會飛還是會隱身啊?

  何弼學知道為了這件事,茅山派給了殷堅不少壓力,雖然不明白這關那個傢伙鬼事?只不過以殷堅那種嘴硬心軟的個性,說不定已經開壇作法找人了,他應該也很擔心那個後生晚輩,能力不錯但是腦袋卻不知變通,害怕林奉英會一時行差踏錯。

  「學長想製作關於茅山派的節目?可是相關的題材上上個月才討論過。」又翻了翻記事本,潞潞謹慎的提醒。

  「不是……啊——不管了!你讓他們繼續找吧!」沉吟了一會兒,何弼學決定繼續濫用職權。反正那些菜鳥們需要機會好好磨練、磨練,連找個人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將來怎麼上山下海去撞鬼?

  「明白了,我去安排!至於新節目,這是古文物展的資料……」

  「哇——這就是緣分呀!剛說要找小姑丈幫忙,他的名字就在上面哩!」

  ◇◇◇

  工作人員將一個、一個木箱小心翼翼的抬入,會場內眾人拆封的拆封、擺設的擺設忙成一團。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色愈漸昏暗,可是古文物展的會場內仍舊燈火通明,他們必須盡快的處理完一切手續,該鑒定的鑒定、該翻譯的翻譯,古文物展一定得如期舉行。

  「殷先生,真是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要你抽空過來。」下意識的抹了抹汗,古文物展的負責人駱炳光急急忙忙的領路。並不是他迷信,只是舉辦過幾次古文物展,總是會遇上一些奇奇怪怪、難以解釋的事情,請玄學界的第一把交椅過來先打幾劑預防針,希望展覽一切順利。

  「不會。」簡單的回答,殷堅皺了皺俊眉。

  看著身旁帥得無以復加的年輕男子面有異色,駱炳光嚇得膽戰心驚。他怎麼料想得到,看似正直、伏魔降妖的天師,其實心裡鬼主意一堆,整個會展不僅一點問題都沒有,連古文物也都十分『安份』,這對殷堅而言可不是好事,總得做做樣子,駱炳光填寫支票時才會填得心甘情願。

  「怎麼了?情況很嚴重嗎?」緊張的直冒冷汗,駱炳光拚命的擦著汗,他就知道一定有問題!

  自從承辦了這一次的古文物展,從交涉、運送到展覽前的準備工作,沒一件事情是順利的。當中不斷發生莫名其妙卻又令人忍不住多心的瑣碎小事,駱炳光害怕是不是真的沾染上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

  「不要緊張,情況不嚴重,大多數的古文物展都會有類似的小問題,辦一場法事就行了。」平靜、自信的笑了笑,殷堅簡單的解釋。

  事實上,並不是他貪財故意想削一筆,說什麼辦場法事,其實只是為了安撫這些自己嚇自己的笨蛋們,他壓根沒有感應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只是這些工作人員自己捕風捉影、疑神疑鬼。發生零零碎碎的小麻煩,根本就是他們自己心神不寧,辦一場法事能讓他們心安一些,古文物展順利舉辦,這筆錢,殷堅收得心安理得。

  和駱炳光聊了幾句後,殷堅又一次的皺起俊眉,忍不住的朝著擺在角落裡的木箱多瞧兩眼,他說不上來,總覺得那個木箱縈繞著一股特別的氣息。

  「這箱東西,怎麼沒有拆開?」彷彿可有可無的隨口打聽著。殷堅刻意的裝出冷淡,不想讓駱炳光胡思亂想,誤會了那個木箱有問題。

  「喔!那不是這次展出的古文物,只不過是同一個貨櫃一起送來,這是要送去鑒定的。」

  「特地漂洋過海的送來這裡鑒定?路程會不會太曲折?」

  像是想要證明似的翻出文件,駱炳光談得興起,忍不住的長篇大論起來。殷堅風度翩翩的微笑聆聽,略感興趣的翻著那些文件,說意外也不怎麼麼意外的瞧見吳進的名字印在上頭。

  「這木箱是要送去吳進的實驗室?」揚了揚俊眉,這個世界真他媽的無敵小,好像什麼事都能跟他們殷家扯上關係。

  「是啊是啊!吳教授是這方面的權威,你認識吳教授?」聽見殷堅可以直呼吳進的姓名,駱炳光十分訝異的瞪著眼前的年輕男子。對他而言,吳進在人類學界算是宗師級的人物,經常世界各國的遊歷、考古及研究,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碰上面,更別說這麼隨便的連名帶姓叫喚他。

  「他是我的小姑丈。」面無表情的回答。殷堅又多看了那個木箱幾眼,那股特別的氣息始終縈繞著,回頭得通知殷琳留心一下。雖然不至於有什麼妖怪鬼靈附在上頭,但……他們這群人要不遇上怪事才真的有鬼!

  ◇◇◇

  低頭沖洗著雙手,冰冷的水流略為帶走一些體溫,殷遇抬起頭瞧著鏡子,等待著因為月光降臨而產生的變化。

  看著鏡中的倒影,原本柔和的五官變得稜角分別,及腰的長髮化成沙、化成霧的變薄變短,殷遇由一個年輕漂亮的高中女孩,徹頭徹尾的變成個俊秀、英挺的高中男孩。殷遇瞧著鏡中的倒影,因為少了那個愛玩、愛笑的姐姐在那裡朝他擠眉弄眼,心裡莫名的有些空虛。

  扭開廁所的門,殷遇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自從他知道了他的寶貝老姐,愈來愈無法在他主導的時間內出現後,這個莫名其妙就變得公正、耿直的大男孩,認定了他也必須『公平』,所以不在另一個殷遇主導時窺伺,結果每回身份一轉變之後,他就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啊!……遇仔!」先是讓改變身份後的殷遇嚇了好大一跳,隨即機警的看了看四周,確認了研究生們已經先離開了實驗室,吳進終於鬆了口氣。同時暗罵自己好幾聲,居然太過投入研究工作,忽略了豆芽菜那個小傢伙躲在實驗室裡,一待就待到天黑,差點就讓身份真相曝光。

  「小姑……」

  「好了、好了!讓小侄子、何同學他們喊姑丈已經夠老了,再讓你往下喊還了得,我還很年輕耶!」

  半真、半假的開著玩笑,吳進非常喜歡夜裡的豆芽菜。過分的嚴厲、冷靜讓他不大像一個高中男孩,可是相處久了,就會發現他的個性其實外冷內熱,只是不善於表達,關於人際關係、交往方面的事情顯得有點笨拙,但更顯得他的單純、可愛。

  「我怎麼會在這裡?姐姐有事嗎?」看了看陌生的實驗室,殷遇實在想不透自己有什麼理由會待在這裡,以他寶貝老姐愛玩、愛鬧的個性,不可能乖乖留在這麼沉悶的地方。以他的標準來看,白天的殷遇行為太過反常,讓他忍不住的擔心。

  「別那麼緊張,小遇只是不想去學校,又不想留在家裡,所以才會躲到我這裡來。」一邊收拾著研究報告,一邊開解殷遇,吳進招了招手讓他幫忙,兩人將剛送到的木箱抬上桌。他已經不夠熱情連夜開工了,在他心裡,名單上的第一位是殷琳,而不是這些古文物了。

  「這樣啊……」繃起俊臉、皺起俊眉,殷遇又開始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悶悶不樂起來。

  一切都是從那一夜、那個意外開始,殷遇、祝融等人眼睜睜的看著黃泓堯被掉落的招牌砸死,之後范維就受到驚嚇的住院了。從那時起,他就再也沒見過范維,只是沒想到還連帶的影響到他的寶貝老姐。

  由吳進的轉述聽來,白日的殷遇似乎是在憂心著范維是不是在避她?連少根筋的殷遇都會這樣想了,那一向就習慣性想太多、攬責任的殷遇,情緒怎麼可能不低落,他自責著因為自己的大意,才讓范維目睹這一切,導致這一連串的不幸發生。

  「好了!這裡的東西就留到明天再處理。已經很晚了,你也快點回家吧!別在外頭遊蕩了,有你盯著家裡那兩個不正經的老小子,我還比較放心一些。」清點完所有待分類的古文物後,吳進笑笑的走到門邊準備關燈。

  殷遇心頭閃過一絲警訊,臉色一變的瞪著那個木箱。他雖然不大懂古文物的價值,可是特殊的氣息、波動他能感覺得出來,木箱裡頭裝著的東西肯定不尋常。

  「遇仔?遇仔,我要鎖門了。」瞧見殷遇瞪著木箱發愣,吳進叫喚了好幾聲。年輕人的腦袋總是這樣,接收了太多的資訊,動不動就陷入自己的世界中發傻,希望將來不要發展成何弼學那樣前言不對後語就萬幸了。

  「那木箱裡的是什麼?」跟著走出門外,殷遇好奇的打探。並不是妖怪鬼靈依附的氣息,不過他明顯感覺得到不尋常的波動,殷遇擔心吳進的安危。這個一見到古文物就一頭栽入且完全不設防的學者,如果受到了一丁點兒損傷,他那位鬼氣森森的小姑婆盛怒之下,不知道會引發什麼樣的末日危機?

  「木箱裡頭……好像是太平天國時期的銅器,兵荒馬亂的年代,留下的古文物鮮少有完整的,這次送來鑒定的銅器,是意外開挖出來的私人收藏品,在還沒有完整報告出爐前,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品、有沒有價值……」一直很欣賞著殷家對於古文物的鑒賞力,就算只是因為貪錢也好,吳進很希望培養一個接班人。

  殷堅也明白表示過,豆芽菜如果無心接手殷家的『事業』,他是百分之百的贊成他為自己的夢想努力,更別說一向跟小孩稱兄道弟到幾近放縱地步的何弼學。

  殷遇若對考古產生興趣,一定是個優秀的人才,吳進忍不住多說幾句說服著。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你自己要多注意。」完全沒將吳進的長篇大論聽進去,殷遇只是皺緊俊眉的提醒。知道吳進隨身帶著殷琳施法過的護身符後,這名英挺、俊秀的年輕男孩才略為放下心,在道別後消失在夜色裡。

  ◇◇◇

  收拾著架上的舊書、擦拭著古董茶几,路易很享受生活似的燒好熱水、沖泡著一壺香濃的熱茶。當烤箱中的甜點出爐時,大門正巧叮的一聲打開,時間總是掐算得如此剛好,路易微笑著招呼這些不平凡的朋友們。

  頂著一頭搶眼的紅髮,祝融笑容可掬的窩進沙發裡,臉上始終掛著高深莫測微笑的夜巡點了點頭也隨後坐下,最後是渾身充滿野性美的沙娜,熱情的吻了路易一口,接著隨性的席地而坐,開心的吃喝起來。

  「跟你們結交朋友,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無奈的苦笑著,路易原以為自己漫長的人生會慢慢枯萎,誰知道因緣際會的結交了新朋友,讓他這間奇妙的小店意外的熱鬧起來。

  「當然是不幸嘍!有夜巡在,不會有什麼好事的!」揚了揚俊眉挑釁,祝融沒心沒肺的咧嘴笑著。讓夜遊神沖煞到而發生意外,在這名從遠古時代就存在的神祇眼中來看,就像一片黃葉跌落地面那樣理所當然,可以拿來當茶餘飯後的玩笑,不算什麼大事。

  「彼此彼此,你引發的災禍不比我小。」沒好氣的橫了祝融一眼。夜巡同樣也在陽間徘徊多年,早就看透了世事,不會因為一兩件沖煞而感到愧疚,祝融的刺激對他一點用都沒有。

  看著祝融及夜巡你一言、我一語的唇槍舌戰著,路易微笑的搖了搖頭。他們愈是想要表現自己的不在意,愈是曝露出他們深受打擊,高高在上的神祇也有讓人牽動情緒的一日,因為他們認識了個新朋友。

  一個初生、純潔的新生命,殷遇就是用著這樣明亮、毫無雜質的眼光審視著他們這群古老的靈魂,重新激起他們對凡人生命的熱愛及尊重。

  「我約了殷遇,他一會兒過來。」等待著祝融及夜巡的戰況稍停,路易慢條斯理的說著。他喜愛殷遇這個新結交的小朋友,因為他的出現,讓路易槁木死灰般的生命又重新出現生機,他欣賞著、等待著,因為殷遇,路易覺得自己可以活過下一個世紀。

  ◇◇◇

  漫無目的的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偶而幾輛汽車在冷清的馬路上呼嘯而過。殷遇茫然的站在巨幅的廣告燈箱前,看著自己模模糊糊的倒影,心情沒來由地沉悶起來。

  沒料到他會這麼想念他聒噪的老姐,以前天天見面時嫌她長舌、嫌她煩,可是再也見不到時,突然好想念她那沒心沒肺的笑聲,還有誇張的樂觀。殷遇覺得自己像是被遺棄般氣悶,打從誕生在這個世界開始,他們就一直緊緊相依相偎,現在再也碰不上面了,就彷彿讓人挖去了某部分的靈魂,她是不是再也不理他了?

  長長的歎了口氣,殷遇愈是想擺脫掉這種陰鬱的心情,愈是讓自己更氣悶、更煩惱。他分不清是因為自己還是受了白天殷遇的影響?他多多少少可以感覺到,白天的殷遇為了范維的事情坐立難安、強顏歡笑。

  誰都沒預料到,這個小姑娘竟然是玩真的,她就是死心塌地的只在意那個平凡但帥氣的金髮男孩。因為他的住院、因為他的刻意疏遠,弄得她一顆心也跟著起起伏伏,嘗遍了酸甜苦辣。站在自家人的立場,殷遇很想去痛扁對方一頓,可是他又不能這麼做。

  范維之所以會像三魂掉了七魄般,他不是全無責任,如果他再小心一些、再多留意一些,也許所有事情都不會發生。黃泓堯不會無辜慘死,范維不會親眼目睹,他更不會開始疏遠他姐姐。

  殷遇真的好像大吼,他們的世界沒那麼不一樣,他們也想當個平凡人,跟范維單純的過著校園生活,然後開開心心的一起畢業……

  一絲異樣的感覺劃過心頭,殷遇略微擰起俊眉,隨意的找了個欄杆坐下,抬頭瞧了瞧看不見星光的夜空,即使什麼都看不見,但那振翅聲絕不會聽錯。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低沉的叫喚一聲。殷遇頭也不抬的繼續發著呆,毫不意外的聽見身後憑空多出的腳步聲,也只有他們家的護身式神鷲,才會在大半夜,在整個城市裡亂飛亂逛。

  「我擔心你……」低沉的嗓音流露出難以掩飾的關心。鷲是殷遇的護身式神,他在陽間唯一的職責便是照顧好對方,所以殷遇的喜怒哀樂也會影響著鷲,不管距離有多遙遠,他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裡飛到對方身旁陪伴他。

  「我沒事!只是有點心煩,不想那麼快回家,省得他們擔心。」晃了晃長腿,殷遇一直都很獨立自主,他知道自己生長在什麼樣的家庭,該煩惱的事情很多了,所以貼心的不希望長輩們再操勞他的事情,這是唯一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你以為這樣,他們就不擔心了?」低沉、溫柔的勸說著。鷲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應該只是張符紙,一個依靠靈力維持人形的護身式神,他卻為了殷遇的太過善體人意而感到心疼,這不該是他應有的反應。

  「我相信他們也很關心我跟姐姐,但是何同學跟老頭都不是這種人,才不會像你一樣神經兮兮的緊迫盯人,你是只鷲啊!不是母雞!」

  「照顧你是我的職責!」

  回答得理所當然,可是就連鷲自己,都覺得那不過是個借口而已。他對殷遇的關心、在意,完全超越了最初殷堅賦予他的責任,這種牽絆彷彿綿延了幾生幾世。

  但不管是他,或者是殷遇,根本沒有前世可言,鷲甚至連自己有沒有靈魂都說不上來,這些難以言喻的感情,也許只是他的錯覺而已,只因為他化為人形的第一眼,見著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個特別的俊秀男孩。

  「你的職責是照顧『殷遇』,那也包含姐姐,只不過你對我、對她……很不一樣!」莫名其妙的很介意,殷遇弄不清楚自己想聽見承認還是否定的答案。

  「你和小遇對待我的方式也不一樣。」平靜的回答,鷲凝望著殷遇,希望能在他明亮的瞳孔中讀到解答。

  繃緊俊臉的垂下頭,殷遇讓這些不熟悉的情緒弄得更煩、更亂。他依稀覺得似乎開始明白了些什麼,可是一轉頭卻又更加混亂。殷遇討厭這種感覺,為什麼不能像跟范維相處那樣,什麼事都簡簡單單、明明白白就好。

  也難怪白日的殷遇會這麼喜歡范維那個笨蛋,這個世界太複雜,沒必要再跟著跳進去瞎攪和,還是像范維那樣單純的生活著才快樂。一想到范維,殷遇又陷入糾結的情緒中,現在連那個單純的笨蛋都跟著複雜起來,這個世界為什麼這麼麻煩啊?

  彷彿感應到殷遇的紛亂思緒,也明白自己幫不上忙,鷲安靜的陪在一旁。殷遇需要的也不是開導或安慰,而是像這樣靜靜的陪伴,讓他慢慢理清自己的思緒。

  仰望著黯淡的星光,殷遇微擰起俊眉,訝然的瞪著玻璃帷幕大樓上一閃而過的黑影。速度快得他根本來不及辨識,從體型大小來判斷,實在不像普通鳥類,而緊貼著玻璃『滑行』的移動方式,更是令人費解。殷遇不由自主的望向鷲,他相信鷹隼的眼力肯定好過他千百倍。

  「那是人。」忍不住的也跟著皺起濃眉。鷲從沒見過有哪個人的速度能快成這樣,就算是他的創造者,在這個陽間幾乎無所不能的天師殷堅,都不可能以這種速度、這種角度、這種方式在玻璃帷幕上前進。

  「人?不可能!」難得的流露出驚訝語氣,殷遇隨即冷靜下來。擁有『人形』不見得是凡人,如果真有什麼妖怪鬼靈在陽間為非作歹,他們殷家不能置之不理。

  「你別亂來!」異口同聲的喝止對方,殷遇及鷲互瞪一眼後忍不住的笑了起來。一個是不該有情感的護身式神、一個是有意無意壓抑著情感的高中男孩,意外的因為莫名的默契而開心,發自內心的笑容亮眼、迷人的互相吸引。

  「我去瞧瞧,如果有什麼不對勁,我會通知殷先生。你不是有約?快去吧!」其實有些捨不得,鷲只能平淡的提醒著。他不覺得追上前去會有危險,但仍是本能的將殷遇推離。

  「喂……你自己小心!」咬了咬牙,殷遇知道再爭論,鷲也不會讓自己跟去。而那種速度,並不是他能追上的,自己勉強跟隨只會成為鷲的負累,還不如去找路易或者祝融幫忙,從那些傢伙口中,說不定能直接問出答案。

  點了點頭,鷲感到有些窩心。殷遇一點都不像他外表那般冰冷,骨子裡一樣流著殷堅、何弼學他們的熾熱血液。催促著殷遇離開,鷲輕輕一躍隱入黑暗中,人形驟然消失,伴隨而來的便是強而有力的振翅聲。

  ◇◇◇

  一間、一間的巡視著展示廳,王聖凱和控制中心的老夥伴通完話後,繼續走向下一站。他的職責是巡視博物館的每個角落,附近的治安雖然不差,但仍然不能掉以輕心。

  捉著電子門卡,王聖凱刷開了仍未開放的古文物展示廳,透過強力手電筒的光芒,簡簡單單的巡視一圈。事實上這個工作不如想像中的那麼緊張、刺激。這裡擺放的全是些無趣的東西,即使是在世界各國搜羅回來的古代文物,也許在學術上可算得上時無價之寶,可是在王聖凱這種俗人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又是無風無浪啊……」無聊的哼著歌曲,王聖凱在離開之前又掃了一眼,打算退出古文物展示廳再往下一個地點。

  人才剛轉身,王聖凱愕然的瞪著昏暗的走廊,下意識的揉了揉雙眼,有些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四周。他確定自己不是眼花,走廊的正中央站了個人,一個穿著黑衣、用黑布蒙面活像電視劇中古代刺客模樣的人,就這樣大大方方、直直挺挺的站在走廊中央,出現在王聖凱的眼前。

  「呃,阿智……這玩笑很差啊!」強忍笑意,王聖凱沒好氣的搖了搖頭。不能因為他負責巡視古文物展示廳,就故意穿著古代的夜行衣來嚇唬他,好歹也披頭散髮外加白袍扮得鬼模鬼樣比較有威力。

  一聲冷哼,王聖凱來不及反應,只覺得眼前一黑、胸口一痛,彷彿讓卡車當胸撞上一般的飛了出去,乒乒乓乓的撞倒了一地的展示品。勉勉強強的想爬起示警,還沒碰到通話器,胸口又冒出一陣劇烈疼痛,忍不住噁心的嘔出一大口血,整個人像靈魂離體似的昏死過去。

  無力的倒向一旁,王聖凱完全失去意識前,只有眼睜睜的看著那名黑衣人,身手利落的翻入展示廳,絲毫不擔心引起警鈴聲般的粗手粗腳的翻翻找找,那些在王聖凱眼中毫無價值的古文物,一件、一件的被摔向地面被砸了個粉碎。

  ◇◇◇

  淺淺的啜了口玻璃杯中的鮮紅液體,路易瞧了瞧時間,忍不住有些惋惜與失落。天就快亮了,也許殷遇已經忘記他們之間的約定,事實上,那也只是他單方面的邀約,那個年輕、純潔的新生命大可不必理會他。

  「喂!你幹嘛露出那種哀怨的表情?陪我們很委屈嗎?」自從認識殷遇之後,彷彿在烈火中重新投入新柴般活力四射。祝融十分不滿路易的死氣沉沉,他和日巡、夜巡等了上百年好不容易才結交到路易這個朋友,拜託也給點面子啊!

  「這不是哀怨的表情,而是天快亮的表情。我的身份你們應該很明白,黎明什麼時刻降臨,我比誰都更加敏感。」望著窗外灰灰濛濛的天空,路易若有深意的喃喃自語。

  他嗅得出日光逐漸逼近的氣味,他應當要閃躲,可是心底卻有股聲音不斷的聳勇著、說服著,他想去擁抱那道日光,感受那種灼熱的滋味。這就是路易的宿命,日復一日的對抗著這種吸引力。

  並不是下達逐客令,路易相信祝融及夜巡同樣也很明白日月星辰的變化。他們總是留到最後一刻才道別,路易的小店舖非常歡迎這兩個神祇,他歡迎著每個不平凡又寂寞的靈魂。

  門鈴叮鈴一聲,殷遇繃緊俊臉的跨了進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遵守一個其實根本沒答應過的約定。

  除了不安份又野性的沙娜從沒真正留到他出現,頂著一頭囂張紅髮的祝融、外表冷酷斯文的夜巡,還有那個無論何時永遠優雅有禮的路易,這幾個外貌年輕、好看的男子,實際上都經歷過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歲月。殷遇很不想承認,他們的經歷、他們的過去,對他這初生的靈魂有著強烈的吸引力。

  「有事耽擱了?」倒了杯香醇的熱奶茶,撿了幾塊精緻的甜品,路易微笑著遞給那名大男孩。

  如果路易的心會跳動的話,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彷彿又回到他仍是少年王者的歲月,初次見著他美麗、高雅的皇后。那時他還不瞭解她的貪婪,只是在那一瞬間,他知道自己見著了他人生中最動人的女子,那一剎,永遠、永遠烙印在路易的腦海裡。

  「嗯,算吧……」遲疑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接過路易遞過來的甜品,殷遇不喜歡被當成小孩子般對待,可是又抵擋不住誘惑。路易這裡吃的、喝的肯定施過法,否則怎麼會讓人像上癮般戒除不掉。

  「說吧!我們很閒!」攤了攤手,祝融漾開一抹俊朗的笑臉。大約是天性關係,他總是情不自禁的想跟殷遇膩在一起,不過也是因為天性,只要靠得太近,殷遇就會不舒服,所以祝融很識相的避在一旁。

  沒好氣的厲了祝融一眼,夜巡皺了皺俊眉,也只有這個沒神經的火神,才會將『清閒』兩個字掛在嘴邊。他還想忙啊?他們要是真忙起來,陽間豈不大亂?

  「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剛剛在路上,看見有人……飛簷走壁?」不是很確定該用哪個字眼,殷遇有些為難的看了看路易等人。果不其然瞧見這雙來自法國的吸血鬼,一頭霧水的回望著他,倒是祝融、夜巡很習以為常,彷彿這樣的事情發生再多件也只是小菜一碟。

  「嗯,晚上歸你管,不用出去巡一巡嗎?」用手肘碰一碰夜巡,祝融理所當然的問著。後者搖了搖頭,他早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神祇是當假的嗎?除了坐在這裡之外,他還有無數個分身在陽間的各個角落裡巡守著。

  「有賊。」平靜的說著。日巡、夜巡只負責看守、記錄陽間發生的所有事情,他的職責不包含插手干預。

  「賊?」俊眉不由自主的聚攏,殷遇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讓鷲單獨一人去跟蹤,說不定太逞強了一些,一個能飛簷走壁的『賊』?聽上去十分不妙。

  「你臉色怎麼這麼怪?掉東西了嗎?」

  「你說話就說話,不要一直靠過來!」

  惡狠狠的瞪著祝融,殷遇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發火,每回當祝融靠他太近,他的脾氣就莫名的變得十分暴躁,隨著對方拉開彼此的距離,殷遇的情緒明顯的平靜下來。路易及夜巡好玩的注視著這一切,好奇的猜想著,如果硬是將不對盤的兩人湊在一塊兒,不知道會爆發出什麼樣的火花?

  「我讓鷲去追那個『賊』,可是……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明明就不關自己的事,偏偏又多管閒事的讓鷲插手,殷遇有些懊悔的說著。

  他應該再堅持一點,自己前去查看,鷲再怎麼強悍,也不過是張由靈力支撐的符紙,一旦遇到厲害的高手,鷲就極有可能被燒成灰燼、煙消雲散。

  「那就別呆坐在這裡!」一拍大腿的蹦了起來,重新注入活力似的祝融,擺脫了先前的頹喪、憂鬱。既然是殷遇的事,那就是他的事,堂堂的火神怕什麼麻煩?

  「我不能跟著去了,如果現在出去,一定不能在天亮之後趕回來,所以得請你們照顧殷遇了。」優雅、自在的說著,路易的語氣與其說是請求,更像是命令,他已經發號施令一輩子了,這個習慣很難改進。而他也不打算改進,算是對他過去的人生保留一些小小的回憶。

  「喂!我不是小孩子,幹嘛要人照顧?」一向很欣賞也很喜歡路易的博學及優雅,唯獨他用著長老語氣說話時,會讓殷遇像被撩撥的小貓似整個人彈了起來。雖然這些傢伙們年紀真的大上他許多,但也用不著把他當個小鬼看待。

  殷遇努力的想證明自己能獨當一面,偏偏遇上的都是這些能力誇張得嚇人的牛鬼蛇神,他果然還是喜歡跟范維在一起,只有那個傢伙不會這樣看待他。

  「好啦、好啦!大哥……可以走了嗎?」裝可愛的眨了眨眼,祝融刻意的退開半步拱一拱手,殷遇狠瞪他一眼後率先跨出門外,小店裡的其餘三人忍不住笑了起來。也只有這種小毛頭才會在意這些,等活到了他們這把年紀,想要找些事情來斤斤計較都難。

  ◇◇◇

  翻箱倒櫃的又踢又踹,黑衣蒙面人在古文物展示廳裡轉了好幾圈,可以砸的、不能砸的全讓他砸毀,就是找不到他要的木箱。氣憤的朝牆面就是一拳,氣力大得直接轟出個大洞,龜裂的牆面不斷延伸,危及整座大樓。

  「可惡!」始終沒有任何進展,黑衣蒙面人沉不住氣了,在此時,窗外傳來奇特的聲響,一隻英偉的猛獸停在窗外,隔著玻璃冷冷的瞪著屋裡發生的一切。

  「沒想到,在這種地方,居然也有這種扁毛畜牲。」窗外的猛禽彷彿有靈性般一直追蹤著黑衣蒙面人的一舉一動,惹得那人怒極反笑的回瞪著窗外的猛禽。

  隨手捉起殘破不堪的破瓷爛瓦,黑認蒙面人冷不防的轉身一射,破碎的瓦片筆直的射向窗外的猛禽,鷲機靈的雙翅拍擎,驚險的避開。

  「好功夫!沒想到一隻扁毛畜牲竟然閃得開?」找不到想要之物,憋了一肚子氣,黑衣蒙面人正好發洩到鷲身上。先是捉了一手的破瓷爛瓦當成暗器般射了出去,跟著足尖一點整個人躍出,憑空翻了個身,手捉著短刀畫向鷲。

  一個挺腰,那名黑衣蒙面人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在空中又上升了一些,短刀狠狠的刺向鷲,招招致命。從沒預料到會碰上這種局面,時空背景明明就是現代,卻出現了一個『武功高強』的蒙面人?鷲根本應付不及,右翅中了一招,不得已的朝下墜落,就快撞向地面那一剎,驚險的往側邊翻了個身,幻化成了人形單膝跪地。

  「沒想到竟然是個人?你使的是何種妖法?」晚了他幾秒落下,黑衣蒙面人狐疑的瞪著鷲。他一開始就是驚愕,一隻畜生居然懂得閃躲、攻擊,不過親眼見它由鷲化成人形,還是難以相信。

  沉默的瞪視著對方,明亮的雙眼有著形容不出的銳利,鷲不想也不必回答,一個言談、身手不像現代人的黑衣蒙面人,沒有資格質疑他的身份。

  「不說?那好,你就永遠不必張口了!」短刀遙指著鷲,黑衣蒙面人冷笑數聲,跟著身形一閃的欺近,讓人眼花繚亂的一輪猛攻。

  ◇◇◇

  離開路易的小店舖,殷遇片刻不停的取出隨身羅盤,口中唸唸有詞的搜索著鷲的下落。殷家的道術無法找尋生物,幸好鷲的原形是一張附有靈力的符紙,殷遇不費吹灰之力就讓羅盤上的小金球轉動起來。

  「找到了?」識相的保持著一定距離,祝融很感興趣的看著殷遇手中的羅盤。他有多久沒看過這麼精純的道術了?隨著時間的演進,凡人愈來愈不相信這些,自然而然又可惜、又悲哀的失去了他們潛藏的能力。

  「嗯,跟著金球走。」指了指羅盤上的金球,轉動得愈快代表他們離得愈近,由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離鷲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

  揚了揚俊眉,祝融退得更遠,閉上雙眼、攤開雙掌。殷遇明顯的感覺到有股熱浪襲來,承受不住的一退再退,一直到夜巡主動攔阻在他身前,殷遇才稍微覺得好過。他跟祝融是相生相剋的一對,只不過生的是祝融、被克的是他。

  「這是什麼?」茫然的瞪著祝融身前逐漸凝結而成的霧氣,要不是憂心鷲的安危,殷遇可能會忍不住大笑起來,堂堂一個火神,沒事弄一團棉花糖出來幹嘛?

  「騰雲駕霧啊!沒聽說過啊?」回話的是夜巡,十分不以為然的瞧了殷遇幾眼,現在的年輕人都不看書的嗎?封神榜也有漫畫版呀!

  招了招手,祝融得意的笑了起來。他其實非常俊朗、帥氣,可惜因為相生相剋的關係,殷遇總是盡可能避開他,只不過看見這麼新鮮的玩意兒,又忍不住好奇的走近,至少他已經學懂了在多遠的距離之內,他能忍受祝融身上散發的熱力。

  「這給你!有點像踩滑板。如果還是不會控制,我再弄個方向盤給你!」很滿意自己的傑作,祝融呵呵笑著解釋。

  還想多跟殷遇介紹、介紹他的精心設計,不過那個外表冷淡的大男孩,骨子裡其實也是愛玩的年紀,二話不說的便躍上那朵『棉花糖』,不等祝融指點就自顧自的玩了起來,大略熟悉棉花糖的特性後,嗖的一聲直奔鷲所在的地方。

  「哇——!這麼性急?」一點也不以為意,相反的還覺得有趣。祝融的雙瞳綻出金光,紅髮像火焰似的閃耀,略為躍起,轟的一聲憑空爆出一團火球,跟著像枚彗星般拖著長尾飛掠而去。

  「真是……就不能低調一些嗎?」略為擰起俊眉,夜巡嫌麻煩似的咕噥。這是什麼時代了,即使再如何的夜涼如水、夜色昏暗,大街上也不可能完全沒有人跡,若是被人發現那團棉花糖,或者祝融的那顆會移動的彗星,該怎麼解釋?

  一邊抱怨自己誤交損友,夜巡一邊攤開雙掌喃喃自語,薄霧開始從四面八方慢慢向這裡聚焦。這個城市中的每個人都會幸運的做惡夢,夢醒之後看見什麼、聽見什麼,一律會被當成荒誕的夢境,然後什麼也記不得。

  ◇◇◇

  薄霧像有靈性般的逐漸逼近,黑衣蒙面人莫名的膽顫心驚,神情戒備的瞪著鷲。他不明白對方使了什麼妖術,先是由鷹化成人形,現在又能掌天候的呼風喚雨,真的沒想到這個城市中,竟然也有如此高人。

  「閣下究竟是何人?為何要阻吾等取回失物。聖光鏡對爾等而言一無是處,何以事事針對?」一時間無法擊敗鷲,黑衣蒙面人立即改變態度,朗聲笑了笑的拱手,試圖與鷲講理。

  沉默的盯著那名黑衣蒙面人,鷲也感染了殷遇對陌生人愛理不理的性格。他謹記著殷遇交代的事情,盯牢這個傢伙即可。如果只是普通的小偷,自然有警察會逮捕他。若是在陽間肆虐作惡的妖怪鬼靈,再回報殷先生處理即可。只不過……看著那名黑衣蒙面人,從衣著、態度到說話語氣,鷲真的無法分辨他到底算不算『普通人』?

  「這位兄台……」更進一步的想跟鷲套交情,黑衣蒙面人心底不斷盤算著,猜想鷲到底是何派系,為何處處阻擾他取回聖光鏡?

  依舊是沉默不語,鷲忽然心有靈犀似的扯動嘴角,略為退了一步,正巧接住自棉花糖上一躍而下的殷遇。

  「鷲,你有沒有怎麼樣?」繃緊俊臉,殷遇上上下下審視著鷲,十分不滿的盯著他的右臂上的刀傷,竟然敢動他的人?

  「皮外傷。」鷲平靜的回答,他一點也不覺得痛,這些只不過是靈力造成的幻象,他需要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時間來修行,才能真的像凡人那樣的生老病死。

  戒備盯著突然出現的年輕男孩,黑衣蒙面人還沒來得及反應,又出現了另外兩個同樣斯文、俊秀,卻又有不同味道的年輕男子。紅髮的那個很感興趣的瞧著這一切,穿著黑衣、面色蒼白那位則散發著難以形容的慵懶氣息。

  「原來還有幫手?……是了!難怪我找不到聖光鏡,是你們盜走的?你們是什麼派系?天王的人?忠王的人?」語氣又是一變,黑衣蒙面人認定了殷遇等人與他的目的一致,全是衝著即將展示的古文物而來,十分氣憤的質問道。

  「你在說什麼啊?小偷就小偷,還什麼天王、忠王!」呸的一聲,一股無名怒火在殷遇心底悶燒著,藏頭露尾的已經夠該死了,還敢打傷他們家鷲?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哼!將聖光鏡交出來,或許能饒你們不死……」短刀遙指著殷遇,黑衣蒙面人自懷中掏出一柄管狀物,朝著天空一指,碰的一聲爆出一朵絢麗的煙花。

  「真新鮮哩!我以為這個年代是用信號彈了。沒想到還能遇上這麼懷舊、老派的人,傳訊煙花啊?真了不起!」覺得很有趣似的呵呵直笑,祝融用手肘戳了戳夜巡。他們還有什麼場面沒見識過,像這種傳訊煙花,行走江湖時十分常見,不過擺到現代來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

  不管是傳訊煙花還是信號彈,它們唯一的功能就是通知後援。果不其然,黑衣蒙面人是有備而來,或躍、或掠、或翻、或奔,唰唰唰唰的又在暗處衝出好幾名黑衣蒙面人,不發一語的將殷遇等人團團包圍。

  「你們……會不會太高調了?」眨了眨眼,殷遇確認自己沒有眼花,突然冒出這麼多個黑衣人,穿成這樣上街不會被警察臨檢嗎?

  「呃……如果在平時,絕對算醒目。不過,夜巡在這裡,『外頭』的人不會發現的……」祝融乾笑兩聲的指了指薄霧,原本不想讓其他人察覺不對勁而降下的薄霧,反而便宜了這群小賊,所以說夜巡真的不該插手,無差別的沖煞到旁人,站誰那方誰就倒霉。

  皺緊俊眉,瞪著這群彷彿走錯攝影棚、跑錯年代的蒙面人,殷遇覺得十分不對勁。老天既然讓他撞上這群人,肯定有所涵義,只不過現在的時間點很不恰當。鷲先是受傷了,再來也快天亮,他不想讓那個少根筋的殷遇面對這一切,省得她太過大意而發生危險。

  「小兄弟!不管你是天王還是忠王的人,拿走了聖光鏡也無用,還是將它交出來吧!只要將聖光鏡交出來,我絕不為難你們,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為首的黑衣蒙面人豪氣的一拱手,費盡唇舌的曉以大義。

  雖然在人數上,他們有著優勢,而殷遇那方已經先傷了看似戰力最高的鷲,剩下的全是瘦弱的斯文人。不過他們在時間上卻處於下風,天快亮了,他們原本計劃好要速戰速決,沒料到多生事端,為免秘密外洩,他們得立即撤退,再行商議奪回聖光鏡的大計。

  「好大的口氣啊!我倒想知道你能怎麼為難我們?別說鏡子根本不在我們手上,就算有,我們為什麼要給你?」玩世不恭的呵呵笑著,祝融自從擺脫了憂鬱、低潮的負面情緒,整個人變得自信甚至自大起來。

  殷遇偷偷的多瞧了他兩眼,那頭紅髮張狂的無風自動的飛揚著,果然是個來自遠古的神祇,就跟女媧一樣,閃耀著讓人無法忘懷的光芒,即使天性相剋,殷遇仍舊不自覺的走近了幾步。

  「敬酒不吃吃罰酒啊……看來得速戰速決了!」怒極反笑的冷哼數聲,為首的黑衣蒙面人看了自己夥伴幾眼,又是長劍、又是短刀的全握在手裡,一副要跟殷遇等人一決生死的模樣。事實上,他們也正是如此打算,已經膽敢行竊了,足以證明這群人目無法紀,那再多一條殺人越貨的罪名也算不了什麼。

  明擺就想強搶了,也不管殷遇他們是不是真的有拿聖光鏡,即使沒有,就當是殺人滅口。一瞧見那些黑衣蒙面人的眼神,祝融無奈的笑了笑。

  在陽間待愈久,像這樣沒有意義的殺戮、爭鬥便見得愈多,多到讓祝融遺忘,自己當初為何要守衛陽間、守衛這些不長進的凡人。有時他挺羨慕女媧,手中握有賞善罰惡的籌碼,既創世亦滅世,真要看不下去就直接撒手不管,讓凡人死光、死絕後一切再重來。

  「遇仔,你跟你那個……朋友先走!這裡交給我跟夜巡吧!」自信到有些自大的挑了挑眉,祝融動了動四肢筋骨,要比試拳腳功夫,這種遊戲還是交給他這種身經百戰的人吧!至於殷遇這個小鬼,還是帶著他的鳥朋友有多遠躲多遠,被他『誤傷』就太不妙了。

  「就憑你?」為首的黑衣蒙面人似乎對祝融的『大言不慚』十分不滿,幾個較沉不住氣的夥伴開始叫囂起來。

  「你……」先是有些錯愕,祝融叫喚他『遇仔』時的親暱語氣,隨後又混雜著擔心及不甘被小瞧了的情緒,殷遇繃著俊臉的瞪著祝融,就算是遠古神祇又如何?他家老頭還不是輕易的就擺平女媧。

  「是的!你和這位朋友盡可能的躲遠。祝融一旦瘋起來,對你們的殺傷力可能比對他們的還要大。」好心的提醒並催促著,夜巡看了看天色,再拖下去就天亮了,等換成脾氣更差的日巡,他怕所有人都沒有好下場。

  不等殷遇反應,那些黑衣蒙面人大喝一聲撲上前來,大有一網打盡的氣勢。祝融嘴角勾起一抹邪氣,雙瞳間綻出金光,殷遇哪還不知道厲害,捉住鷲的手腕便跑,就像夜巡警告過的一樣,祝融一旦發起瘋來,不分敵我的一律通殺。

  機警的手攬殷遇腰際,鷲身形一扭,振翅聲大響,嗖的一聲化成一頭巨鷲,輕易的將殷遇甩上背脊,扑打著雙翅閃躲著祝融燃起的高熱。

  「鷲……」明顯的感受到強烈襲來的熱氣,殷遇下意識的抱緊鷲的頸子,憂心他受傷的右翼,是不是支撐得了他的重量。

  清嘯一聲,彷彿想證實自己仍有保護殷遇的能力,鷲奮力的拍動雙翅,又將彼此帶得更高,盡可能閃避祝融施放出來的高熱。若不是夜巡的薄霧阻擋著四散的萬條金光,只怕這座城市就在祝融的動念間被燒成灰燼。

  「別想走!」不明就裡的認定了是鷲搶走了聖光鏡,為首的黑衣蒙面人雖然察覺到異樣的高溫,但仍一心一意的想追回聖物。

  「你的對手是我!」刻意的眨了眨眼裝可愛,祝融天真的笑容底下飽含殺氣。

  他根本不必動手,凡人體內都是水氣,哪裡禁得起他這樣提高熱度的一滾再滾,就算那幾個人僥倖不死,腦袋裡只怕什麼都不剩。

  那些黑衣蒙面人痛苦的倒地、慘叫、翻滾,祝融朝著夜巡揚揚俊眉,他已經手下留情了,只能說那些人時運低,倒霉的撞上夜遊神,被沖煞到的下場非死即傷。所以發生這些不幸,全是夜巡的問題,不能算在他祝融頭上。

  ◇◇◇

  勉強的飛出一段距離,右翼畢竟受了傷,鷲終於支撐不住的往下墜,在落地之前驚險的一轉身,安安穩穩的將殷遇接進懷裡,見他毫髮無傷,才不自覺的鬆了口氣。

  「喂……鷲!死了沒?」說話的嗓音由低沉逐漸轉成清亮,殷遇削薄的短髮愈來愈長,姿勢十分曖昧的跨坐在鷲身上。

  「小遇?」愕然的望著他另一個主人,鷲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先是開心無辜的她沒受到一丁點的傷害,又有些惋惜和他相處的時間太短。

  「你躺在這做什麼?」

  「沒事,看風景……」

  「看風景?」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聽不懂鷲的玩笑話,殷遇好玩的也躺到他身旁,惹得那名正直、負責的男子連忙將她拉起。要讓家裡的兩位長輩知道,他們的寶貝女兒居然大大剌剌、缺根神經的躺在馬路上『看風景』,只怕不是活活氣死便是嚇死他們倆。

  「回家了。」

  「嗯……鷲——我好睏,背我……」

  「好。」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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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殷遇目光像能殺人似的瞪著范維德背影。

  那個混蛋真的在躲避她,

  跟賴孟軒那票人邊竊竊私語、邊翻牆離開學校,

  完全將她晾在一旁……

  真是士可殺、不可辱!

  客廳裡的電視不斷播報晨間新聞,難得有空在家過夜的兩個大忙人,喜孜孜的在廚房裡忙著,時不時的傳出叫罵或是嘻笑聲,完全沉浸在安寧、愉快的氣氛中。

  「小遇呢?還沒起床?不是要上課?」將一碟、一碟的新鮮早點送上桌,殷堅滿意的瞧著自己的傑作。自從有鷲在家忙進忙出後,他已經很少親自下廚了,今天試上一試證實了自己寶刀未老,他果真是天上地下僅此一家、有臉蛋又能幹的天師啊!

  「玩到天亮才讓鷲背回來,你以為她爬得起來啊?」已經開始吃喝起來的何弼學,呼嚕呼嚕的回答。

  他太懷念殷堅的廚藝了,當什麼天師呢?開間餐廳當廚師不是比較好?再加上他的電視台推波助瀾,那還不賺翻?為什麼錢鬼個性的殷堅竟然沒想到這一招?實在太詭異了。

  「真是,你應該管管那兩個小的吧?大半夜的在外頭遊蕩,成何體統啊?想當年我高中的時候……」

  「高中?堅哥!真的無法想像你高中的模樣耶!哈哈!有照片嗎?分享一下!」

  「閉嘴啦你!小遇跟遇仔這樣不行吧?未成年耶!」

  「也是,不過遇仔一向很有分寸啊!昨夜確實很古怪……」叼著吐司,奉行天生天養、愛的教育的何弼學,決定要跟寶貝女兒好好溝通一下。不然以殷堅那種一遇到撒嬌就投降的變態個性,肯定三兩下就讓殷遇打發了。

  這個事事要強、幾乎無所不能的傢伙,一碰上寶貝女兒就來個大轉變,跟鵪鶉一樣任她搓圓捏扁。在何弼學眼中,『女兒是爸爸前世的情人』這句話根本不成立,殷堅跟殷遇之間那是債務關係,他前輩子肯定欠她很多、很多錢。

  舉起手還沒敲到房門,殷遇就蒼白著一張臉,披頭散髮幽魂似的飄了出來,捉著鏡子哭天搶地的癱在餐桌前。

  「黑眼圈……遇仔這個混蛋害我有黑眼圈————!」指著自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殷遇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殷堅及何弼學則是茫然的互看一眼,從他們的眼光來看,殷遇實在跟以前沒什麼兩樣,除了胸部、臀部及長腿,男人哪可能注意到那些小細節。

  「我瞧瞧,還是很漂亮啊!乖啦!快吃早餐,吃完讓堅哥送你上學,反正他很清閒。」何弼學捏著殷遇的臉頰左瞧、右瞧得安慰著,胡亂塞了幾口芙蓉蛋,灌下一大杯牛奶後就衝出門,答應過標哥的節目不能食言,得趁吳進還沒開課之前先去拜訪一下。

  揮了揮手,向早就跑得不見人影的何弼學道別,殷遇將注意力擺回她家老頭身上。殷堅看起來心情不錯,再加上又賦閒在家,八成接了筆大生意,賺了不少錢正在暗爽。

  「老頭,不用工作嗎?」心滿意足的學著何弼學塞了一大口芙蓉蛋。果然還是要殷堅出馬,加了『愛』的早餐吃起來就是不一樣,鷲煮得再好都比不上的口味。

  「自我放假!賺那麼多錢都讓你們花掉,我豈不是很吃虧?」倒著熱咖啡,殷堅悠閒的翻著報紙,背景則搭配新聞播報昨夜發生的爆竊案。

  「那好!吃飽了一起去逛街!我看見一套衣服……」

  「Stop!吃飽了我送你上學。」

  「小氣……」

  「敗家!」

  「跟你學的!」

  ◇◇◇

  遲疑的跨上樓梯,范維其實身體上沒什麼大礙,范可心也不可能一直請假在家照顧他,所以他選擇回學校上課,不能讓那些朋友們再擔心下去,該面對的問題還是得面對。

  「喂!兄弟!終於出現了!」還沒走進教室,范維的背脊就讓人重拍一記,敢這樣對待他的人,除了死黨賴孟軒之外,不會有第二個。

  「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了。」低沉的回答,范維突然又不是那麼想進教室了,頭一扭又溜上天台。

  賴孟軒聳了聳肩也跟了上去。反正他們從來都不是好學的學生,到了學校卻不在教室出現也很正常。

  「喂!怎麼了?怎麼死氣沉沉的?還在想黃泓堯的事?警察說那是意外,根本不關你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不習慣一向直來直往的范維變得不幹不脆、吞吞吐吐,賴孟軒猜想是讓黃泓堯的意外影響,想盡辦法開解著自己的好兄弟。

  「怎麼可能不當一回事?就算我們跟黃泓堯不算熟,他好歹也是同校的同學啊!那是一條人命!」雖知道不該將脾氣出在賴孟軒身上,范維還是沒辦法控制住音量。

  他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前一秒仍是個活生生的人,下一秒就四分五裂的慘死了。那景象、那氣味一直纏繞在范維心裡,他害怕自己永遠無法擺脫這個噩夢,那是一條人命,他們不該如此輕易地遺忘。

  「那……畢竟是意外!」

  「我知道!只是……」

  欲言又止的長歎口氣,困擾著范維的,正是這個『意外』,是真的『意外』?范維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可是看見殷遇,還有他那些神神鬼鬼的朋友們,他真的無法將整個事件當成單純的『意外』。

  偏偏他又無法證明什麼,也不想去證明什麼,只有自己生著莫名其妙的悶氣,煩惱著根本不存在的煩惱。

  「喂!差不多了,下去吧!你再不出現,文老大可能會報警啊!」拍了拍范維肩膀,賴孟軒指了指手錶,率先走下樓去。

  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范維無奈的跟下樓,同時陷入自己思緒當中。這一連串的事件當中,真正讓他煩心的並不是黃泓堯的意外身亡,追根究底讓他陷入低潮的,是他不得不正視跟殷遇的關係。

  白天的殷遇很熱情、可愛,夜晚的殷遇很冷靜、神秘,也許性別的部分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但是對殷遇的好奇暫時讓范維忽略這點。可是隨著發生的怪事愈多,他就愈無法自欺欺人,不管再怎麼欣賞、喜歡殷遇,他們的世界太不相同了。單純、平凡的他永遠跨不過那道鴻溝,除非他也變得不平凡,否則他怎麼能、怎麼配跟殷遇並肩而行?

  「小維?你來啦——!」意外的瞧見范維走進教室,殷遇整個人神采飛揚的亮了起來,開心的湊上前去,習慣性的挽著那名既高且瘦的金髮男孩。

  「呃……是啊!讓你擔心了……」尷尬的笑了笑。范維努力地想裝出平常的模樣,可是總有股莫名的疏離感在他們之間滋生,不只殷遇感受到了,就連不相干的同學們都察覺到不對勁。

  「小維……」個性直來直往的殷遇有些受不了,拉著范維就想弄清楚,為什麼要避開她?范維就算嘴上不說,她就是知道他有意無意的在躲她。

  「上課了、上課了!」

  時間就是這麼不巧,魏靖文清了清嗓子站上講台,然後茫然望著這對很醒目、搶眼的小情侶,傻站在座位前互不相讓的你看我、我看你。

  「上課了!」扯了扯范維,賴孟軒低聲的打散這個僵持的局面。他雖然不明白那兩人之間出了什麼事,不過他一向對殷遇有些戒備,如果就此分手了,說不定會是好事。

  ◇◇◇

  燒了張符紙,看了看療傷中的鷲,殷堅擰起俊眉,不怎麼滿意他恢復的速度。畢竟只是一張依靠靈力化成人形的符紙,身為護身式神的鷲,在替殷遇擋下災劫後就該功成身退。

  對殷堅而言,他只要再寫道符,再利用靈力造出另一個『鷲』來照顧殷遇即可,根本不需要這麼大費周章的替他療傷。

  可是殷堅卻很明白,鷲為這個家付出太多,他跟家中成員建立起來的情感,不是另一張符紙、另一個『鷲』能取代。殷堅知道何弼學會捨不得、殷遇會捨不得,就連他都下不了手。

  「先生……」額間冒著冷汗,鷲皺起眉的望著殷堅,他從沒想到要靠自己的力量恢復會這麼辛苦。殷堅似乎有意讓他脫離靈力的控制,成為獨立自主的生命體,這也意味著他不能再依賴對方強大的力量,他必須靠自己努力修行。

  「我會逐步、逐步撤除施展在符紙上的靈力。就從現在開始,你得靠自己的力量醫治好右臂。如果你連這都辦不到,那就證明你仍然只是單純的護身式神,我就一把火燒了你,我有大把、大把的符紙可以取代你。」

  「我明白了!我不會讓你及遇仔失望的!」

  知道殷堅引導自己修行的苦心,鷲萬分感激並且更加用心。倒是聽見他回答的殷堅,愣愣的回頭望著這名打坐中的英偉男子,彷彿明白些什麼,可是又有些猜不透。不過當務之急是先讓鷲醫治好手臂上的刀傷,其餘的事他不想多管。

  叮鈴一聲門鈴響起,殷堅再三確認了鷲修煉的方式無誤,慎重的燒了幾張符紙佈陣,讓他安安穩穩的在房間裡修行不受打擾。這名斯文、俊秀的年輕男子終於捨得離開,慢條斯理的走去開門。

  「殷先生?」門外的大批警力讓殷堅有些訝異,理論上他住的這棟大樓風水很好,不可能鬧出任何兇殺案,更沒理由引來這麼多警察。

  「有事?」揚了揚俊眉,殷堅側了側身,讓門外的警察進入。雖然這裡是十分講求隱秘性的大樓,不過來了這麼多人,很難不引起其他住戶的好奇,殷堅還不想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殷先生是不是去過這裡?」擔心殷堅以記憶不佳為理由否認,為首的那名警察開門見山的遞了張照片給他。前衛中帶點復古的設計,殷堅對這個建築物印象深刻,就在昨天還待在裡頭開壇作法。

  「嗯,昨天。」殷堅心平氣和的回答。

  面對殷堅的直言不諱,其餘警察反而露出狐疑神情,而領隊的張豐溪則開心的笑了起來,急於爭功的他根本不理會這當中的不合理之處,他只想有人認罪、盡快破案而已。

  「殷先生,我懷疑你與昨晚的爆竊案有關,請你跟我們回警局協助調查。」直截了當的說明來意,張豐溪信心滿滿的瞪著殷堅。

  他聽說了不少關於這個年輕人的『事跡』,一堆怪事總繞著他轉,張豐溪早就懷疑殷堅不單純了。沒想到跟爆竊案扯上關係,所以特意的帶上不少人馬,希望能順利偵破這單案子,這樣他的前景自然飛黃騰達。

  「我?爆竊案?」揚高了半邊俊眉,殷堅一頭霧水的瞧著眼前來者不善的警察。他很想相信這些執法人員都是心存正義,他也很願意配合調查,不過……他們蠢的真是令人難以忍受!

  「是的!展示廳的負責人提及,案發當日殷先生有到現場,殷先生剛剛也承認了。而損毀的古文物上也採集到殷先生的指紋,再加上……」

  「請問,駱炳光有說是他請我到博物館去『處理』一些事情嗎?為了『處理』這些事情,所以我徵求過他的同意,觸摸過某幾樣古文物,這就解釋了為什麼你會採集到我的指紋!我確實在案發現場出現過,但這不意味著我有偷竊的嫌疑。」

  殷堅懶散的解釋著,他其實很不想多費唇舌。只不過從面相來看,張豐溪這傢伙的個性肯定不怎麼樣。未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讓何弼學跟殷遇他們擔心,他還是小心、耐心的處理著。

  「可是殷先生經常與黑市炒手來往,這點令人起疑。」認定自己掐中了殷堅的死穴,張豐溪得意的邪笑數聲。

  他太急著破案,急得隨便將一些不相關的事件連結起來,警方盯了許多違法買賣古文物的炒手,而其中幾人跟殷堅有過往來,所以張豐溪認定了殷堅就算沒有親自去偷盜,也是替他們探路的幫兇。

  「那是我的工作,你辦案的時候會選擇被害者嗎?」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殷堅不想多做解釋。就算是黑市炒手也是人命一條,殷家的宗旨就是不能見著冤靈害人時還見死不救。況且,他認識的那些根本不能算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充其量就是討人厭了點的生意人,罪不至死。

  「殷先生,我不是來跟你耍嘴皮……」

  「我也沒那個閒功夫跟你多聊。你們的偵辦方向完全錯誤,若是我殷堅想偷、想盜,絕不會升級到『爆竊』兩個字。我敢保證,你連一丁點的證據都採集不到!」

  ◇◇◇

  氣鼓鼓的啃著三明治,殷遇的目光像能殺人似的瞪著范維的背影。那個混蛋真的在躲避她,他們總是一起吃喝玩樂,現在卻跟賴孟軒那票人邊竊竊私語、邊翻牆離開學校,完全將她晾在一旁,真是士可殺、不可辱!

  「小遇……范維怎麼了?」好奇的走近,劉慈盈拎著午餐湊到殷遇身旁。

  「你也覺得他在躲我?靠!這混蛋做的那麼明顯?我有那麼討人厭嗎?」氣得將三明治一口塞進嘴裡,殷遇危險的瞇起眼睛。要不是她的靈力不如夜晚那位,她真想念幾道咒語,然後用荊棘狠狠抽范維幾鞭。

  「躲你?他在躲你嗎?我只覺得他臉色好難看,凶神惡煞的……發生什麼事了?」茫然的望著殷遇,劉慈盈不明白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從外人的眼光來看,這一對金童玉女還是相襯得令人妒忌。

  「我哪知道……有事都不肯跟我說……」嘟著嘴,殷遇氣餒的嘀嘀咕咕。令她氣惱的是,不只范維有事瞞她,就連她那個混帳弟弟也支支吾吾。這兩個傢伙背著她有一腿是吧?這麼有默契。

  「唉……男生就是這樣,小鐵也突然不理我……」

  「鐵年泰?他敢欺負你?我去把他劈成十塊、八塊!」

  「不是啦!只是……我Call了他好久,一直連絡不到人……」

  長長的歎了口氣。到了這個年紀,女孩子總是忍不住的胡思亂想,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談戀愛這回事。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神經緊張,擔心這個、煩惱那個,終歸一句就是害怕男友變心,往往只是男孩子們太沒神經,而女孩子們又自己嚇自己。劉慈盈是如此,沒想到連殷遇也是如此。

  「小遇,你看……小鐵他會不會……?」

  「死啦?」

  「你在烏鴉嘴什麼?我只想說他會不會交了新女友!」狠狠敲了殷遇的腦袋一記,後來才察覺對方是故意如此誇大,劉慈盈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殷遇雖然大大咧咧又有些沒心沒肺似的樂天,不過有這種朋友在身旁,情緒很難繼續低落下去。

  「走!」解決了自己的三明治,殷遇不等劉慈盈吃完,一把將她拉起,嚇得後者一陣手忙腳亂,殷遇雖然瘦瘦高高的紙片人模樣,實際上氣力大得尋常男子都抵擋不了。

  「去哪啊?」慌亂的收拾東西,劉慈盈不由自主的跟上。

  「去問范維啊!他一定知道他兄弟的事情!」得意的笑了起來,殷遇為了自己找到絕佳的借口而開心不已。

  劉慈盈無奈的笑了笑,那個小姑娘還是很介意范維對待她的態度,不過這倒不失為是一個好方法,心急鐵年泰情形的劉慈盈,想也不想的追上。

  ◇◇◇

  「什麼?小鐵讓人打成重傷?」驚愕的瞪著賴孟軒,范維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事實。鐵年泰雖然老是敗在他手下,可是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那個重情重義的男子,對戰的時候總是有所顧忌。

  范維心裡明白,他們兩人的身手應該不相上下才對,比試拳腳功夫,就算遇上了厲害的人物,勝不了也不至於弄傷自己,更何況是『重傷』這麼嚴重的字眼。

  「是的!現在在加護病房,還沒有脫離險境。」同樣也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賴孟軒聽到消息後,確認了許多遍,不得不承認他們的好兄弟敗得淒慘。若不是被發現得早,鐵年泰很有可能就因為內出血而英年早逝。

  「太過份了!究竟是什麼深仇大恨,出手這麼狠?知道是什麼人或什麼社團干的嗎?」怒氣不息的狠踹了垃圾筒一腳,范維想不透鐵年泰究竟跟誰結仇結怨了?

  他們都還只是高中生,生活範圍也算得上單純,沒理由讓人痛毆至重傷,而且以號稱體專第一的鐵年泰身手,怎麼可能隨便讓人打倒?范維懷疑他在校外惹上什麼麻煩,結果黑社會上門尋仇了。

  「聽說是他們學校的新生?還是新轉來的……總之,就是鐵年泰的學弟干的。為了挑戰你奪回武鬥王的頭銜,得先挑戰同校的學長,勝了才能名正言順的跟你比試。」搖了搖頭,像這類事情層出不窮,賴孟軒已經聽得太多了。

  不僅是體專的學生蠢蠢欲動,想爭武鬥王這個名號的學校,愈到畢業前夕越動亂,大家都想將榮耀、光芒留在自己身上。誰都希望能在范維畢業前打敗他,這樣爭回來的王者頭銜才有意義。否則一旦范維畢業,他將會成為武鬥王爭奪戰中的不敗傳奇,永遠無法被超越。

  「就為了武鬥王這個虛名?他們在搞什麼啊?」不敢相信的大吼一聲。范維根本沒想到,剛入學時的那一場架,竟然給他帶來整整三年的麻煩,他只是好玩、愛打架而已,為什麼到最後竟然玩出火?這只是個虛名,又沒有任何實質的利益,為了一個武鬥王將同校的學長打成重傷,有什麼意義?

  「聽觀戰的人說了,如果不是小鐵太輕敵,就是對方下手不知輕重,才會將小鐵打成重傷……」

  「躺在加護病房,這不叫不知輕重,這叫殺人!這是謀殺!」

  「范維!你冷靜點!不管那個傢伙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他最終的目標是你。他是為了挑戰你才先跟小鐵動手的!」

  冷靜提醒著,賴孟軒憂心忡忡的看著范維。這個直線條又單細胞的大男孩,完全藏不住心事,俊臉寫滿了怒意,為了自己兄弟被打成重傷的事情,現在肯定一肚子火,如此的不冷靜,萬一對方前來挑戰,范維極有可能因一時大意而落敗。賴孟軒倒是不擔心武鬥王的頭銜被奪走,他只是不希望又一個兄弟被送進醫院裡。

  「敢來……我也讓他嘗嘗重傷躺加護病房的滋味!」指頭節咯咯、咯咯作響,范維目露凶光的撂下狠話。他過去只是玩玩而已,一旦認真起來,他會證明自己是貨真價實的武鬥王。

  「你瘋了啊?對方是什麼底細你都不清楚,想跟鐵年泰那個笨蛋一樣嗎?」

  雖然見識過范維『認真』起來時的厲害程度,所以賴孟軒不怎麼擔心他遇上麻煩。可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誰知道鐵年泰的對手是什麼人?說不定是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才將他們的好兄弟打成重傷。這一點不能不防,畢竟鐵年泰跟范維都是直來直往又沒心機的那類人,賴孟軒只能多替他們設想。

  「是啊!還是多打聽、打聽比較好,現在外校的人大多都知道范維的實力,可是我們卻不知道其他人的身手如何?這樣對我們實在很不利……要不,我們去問問鐵年泰?他交過手嘛……」跟著一同討論的兄弟們,其中一人如此建議著,其餘人也覺得頗為合理的猛點頭。

  「你白癡啊?鐵年泰現在重傷昏迷不醒,你是會通靈喔?」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單細胞的范維一次只能煩惱一件事,現在正為了鐵年泰被打傷而暴躁不已。

  偷偷跟來許久不曾使用的音樂教室,殷遇及劉慈盈輕手輕腳的躲在角落裡,將范維他們幾個人嗓門不小的對話全聽得一清二楚。

  因為氣憤又憂心鐵年泰被打傷,劉慈盈好幾次激動的想衝出去問清楚,不過全讓殷遇攔了回來。

  而殷遇則是擔心范維也會遇上同樣的麻煩,在聽見『通靈』二字之後,殷遇眼睛一亮,看來非她出馬不可了,這個『忙』只有她能幫。

  「我可以幫忙!」

  想也不想的蹦了進來。殷遇不理會那幾個男孩因為秘密集會被打擾而擺出的凶神惡煞表情,拖著有些心驚的劉慈盈,旋風似的掃到范維面前,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瞪著那個下意識閃避她目光的金髮男孩。

  「幫?你怎麼幫?男人的事情,你們女人少管!」對殷遇有著莫名成見的賴孟軒,想也不想的拒絕,尤其像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殷遇憑什麼插手管。

  「你問小維,別的忙我不確定,不過這個忙……」急著證明自己的能力,殷遇心直口快的脫口而出,反而是范維難得機靈一回,連忙的摀住她的嘴,將人拖到角落裡。

  「你瘋啦?你想搞到每個人都知道你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刻意的壓低音量,范維替殷遇著急。他知道他們姐弟倆的真面目,這種根本無法解釋的事情,還是繼續保持神秘比較好。

  「難道你不想知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鐵年泰是劉慈盈的男友啊!我怎麼樣也要幫這個忙!」固執的互不相讓,殷遇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發起脾氣,只是一想到范維有意無意的疏遠,她就覺得不舒服,不吼個一句、兩句整個人悶得厲害。

  「總之,這件事你別管。我不想你的身份曝光,小鐵的事我會處理,你跟劉慈盈先回去。」捉著殷遇的手臂,范維彷彿想通了什麼事似的下定決心。他一直以為自己不敢面對的是殷遇複雜的生活背景,實際上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平凡,他怎麼也無法與天生不平凡的殷遇並肩而行。

  遇上鐵年泰這個事件,正好讓范維有機會好好歷練、歷練,他由衷的希望那些對手大有來頭,這樣他才能證明自己也有不平凡的一面,才夠資格繼續跟殷遇在一起,不管是哪個殷遇……

  「可是……」欲言又止的呆望著范維。殷遇雖然總是嚷嚷喜歡對方那張好看的臉蛋,可是真正吸引她的,是范維的單純、傻氣。不過剛剛那一剎,認真起來的范維閃耀著迷人的光芒。

  「相信我!請一定要相信我!」語氣意外的認真,范維靜靜的望著殷遇。後者迷迷糊糊的似乎聽出一些弦外之音,愣愣的點了點頭,原本不安、焦急的情緒,竟然在一瞬間變得雲淡風輕。

  其餘兄弟們不耐煩的吆喝著,范維堅定的握了握殷遇的手,重新展露一抹自信的微笑,跟著張揚的哈哈兩聲,小跑著回到賴孟軒等人的身旁繼續商量。

  「小遇……」扯了扯殷遇過短的格子裙,劉慈盈小聲的叫喚。她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那名長髮女孩的表情變化太快,她根本來不及捕捉,先是烏雲密佈,後又晴空萬里,劉慈盈茫然的眨了眨眼。

  「嗯,交給小維吧!我相信他。」呵呵笑著,殷遇開心的挽著劉慈盈離開。就像對著花花草草說話、讓它們聽音樂,花花草草們就能生長得更好一樣,這就是她『植物』的天性。能夠感應到一些無法捉摸的情感,她知道范維不再逃避,雖然不明白他想通了什麼,但是她萬分開心。

  ◇◇◇

  「……拜託啦……幫幫忙啊————!」纏著吳進裝可愛的撒嬌,何弼學推拒不了那個節目企劃,只好犧牲吳進來成全自己了。誰讓他是這方面的權威,有這麼厲害的人才不利用,實在太過浪費了。媽媽有教過,暴殄天物是很不好的行為。

  「何同學,我很願意幫,但是你看看我的課表,真的不是故意不理你的……」無奈的勸說著,吳進低頭準備著上課要用的資料。人類學雖然不見得是熱門的科系,但是挖掘歷史確實是一門很深入又迷人的學問,他很認真的看待及培養那些充滿熱誠的學生們。

  「那容易啊!把你那些研究生也一起拉來,就當是戶外教學嘛!」賊兮兮的呵呵笑著,何弼學用著三寸不爛之舌說服那名好脾氣的學者。後者果然認真的考慮了一會,然後再慎重的回絕。

  對吳進而言,何弼學那家電視台總是製作譁眾取寵的節目,不可能深入探討些什麼,讓學生們跟著去,只是白白浪費一天的時間而已。

  「不要這麼快就拒絕嘛,你在展覽之前還有考慮機會啊!」不死心的繼續死纏爛打。何弼學其實可以隨便找個學者,上節目似是而非的小聊一番唬弄過去,只不過他對節目的要求不允許他這麼做,該認真看待的企劃案還是得嚴格執行。

  「展覽?哪個展覽?」隨口的問了一聲,吳進翻了翻電話簿,打算介紹幾個相熟的朋友給何弼學。如果要上節目聊一些古文物的由來,其實還有口才比他更好的人選。

  「嗯……就是那個什麼……什麼來著……」胡亂的翻動背包,終於從凌亂的雜物中找出這一次重點展出的廣告單,何弼學將那張皺了的DM遞給吳進。

  望著照片中古色古香的銅器,吳進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沉吟了好一會兒,終於驚天動地的『啊』了好大一聲,嚇得何弼學差點碰翻擺飾用的骨董青花瓷,一群工作人員全圍上來七手八腳的扶穩它。

  「這裡不是剛發生竊盜案嗎?早上新聞有報啊!」激動的解釋著,吳進終於想起為何似曾相識了。早上出門前,他還跟心愛的老婆殷琳感慨萬千的惋惜了好一陣子,是哪門子沒良心的竊賊,偷古文物就已經夠該死了,居然還毀掉大半個展示廳,那些古文物多珍貴,有錢也買不回來啊!

  「咦?是嗎?」

  指揮著跟來的工作人員打聽消息,何弼學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既然都發生爆竊案了,展覽不可能如期舉行,他們也就不必『應景』的製作那個枯燥的節目了;憂的則是,以標哥那種有話題性、有收視率就硬幹的吸血個性,古文物展居然發生竊盜案,這背後肯定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故事可以挖掘,何弼學擔心這個工作又會掉到他頭上。

  連絡新聞部得到第一手消息,何弼學帶來的工作人員自動自發的收集資料。跟著這位最有前途的節目製作人,所有人的敏銳度也被磨練得變高。何弼學擔心的事情,在這票工作人員眼中反而是項挑戰,與其去製作一個枯燥乏味,只為了獲獎的節目,還不如追蹤竊盜案背後的陰謀來得有趣。

  「嗯……我記得……有一箱東西是從那裡送來的……」皺了皺眉,吳進想起了殷遇來做客時送來的木箱,捲起衣袖的自書堆中翻翻找找。因為名氣的關係,有不少古文物送到吳進這裡請他鑒定,像這類的木箱在實驗室當中沒有十個也有八個,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小心翼翼的拆封著。

  一直都知道自己『體質』太過特殊,實在不宜接近這些殷堅尚未『處理』過的古文物。偏偏好奇心又殺死貓,何弼學一咬牙的硬湊上前,茫然的呆望著木箱底一面毫不起眼的銅鏡。

  「嗯……這些應該是太平天國時期的銅器。」捉起一個銅製的杯子,吳進端詳著杯麵上的紋字,皺了皺眉沉聲解說。

  「哇——這樣看一眼就能知道是什麼年代啊?真不愧是大師!」誇張的拍著馬屁。何弼學對那面銅鏡很感興趣,依照殷堅的說法,水與鏡子都是通往陰間的媒介。這箱東西裡頭就屬這面銅鏡給他的感覺特別不一樣,何弼學相信自己的『體質』,銅鏡肯定有故事。

  「少拍馬屁了,箱裡的文件就說了是太平天國啊!你看『平』字跟『國』字特別不一樣……你別亂動呀!這是待鑒定的古文物,弄花了一丁點你我都賠不起。」

  緊張的取走何弼學手中的銅鏡。吳進相信對方瞭解它的價值,可是何弼學的『前科』太恐怖,任何古文物跟他扯上關係就成精變怪,他可不希望這面銅鏡到了半夜又會有什麼人飄出來。

  「別這麼小氣嘛!說起來,展示廳那裡全毀了,就剩這一箱倖免於難耶!這可值錢了……」忍不住的又動手動腳,何弼學驚愕的眨了眨眼,觸摸其他樣銅器,都沒有什麼特別感覺,唯獨那面銅鏡,就連溫度都不一樣。何弼學甚至覺得它似乎在吸收著力量,隱隱約約的綻放出光芒。

  聽何弼學這麼隨口一提,吳進腦海中彷彿打了個雷似的悶響了一記,順手拾起廣告單仔細讀著。這次展出的古文物,其實算不上特別,在一般人眼中可能根本沒有吸引力,而那個盜竊似乎也是如此看待那些古文物,下手尤其凶狠,幾乎毀壞了整個展示廳。那盜竊的目標到底是什麼?會不會正好是這一箱不在清單上的展示品?

  和他們這群人扯上關係,肯定是無事化小、小事化大,吳進有些擔心的想跟何弼商量。他這裡畢竟是學校的實驗室,出出入入的全是無辜的學生,萬一歹徒的目標真是這箱銅器,殺上門來強搶他們哪有自保的能力?

  才剛張開口想商量事情,何弼學的手機鈴聲催命似的響起,逼得吳進將所有話全嚥了回去。那名高瘦、稚氣的男子低聲說了句抱歉,閃到角落接聽。

  「什麼?什麼?你在警察局?你在那裡做什麼啊……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立刻就來!」嗓門忍不住大了起來,何弼學慌張的哇哇亂叫。

  吳進大約猜中了一二,能讓那名圓圓臉、大大眼的高瘦男子如此緊張,十成十是他們家小侄子出狀況。

  「小侄子怎麼了?」理所當然的詢問,吳進已經準備通知殷琳幫忙了。以殷堅好強、要面子的個性,如果不是他真的處理不來,絕不會打電話求救,尤其還是打給本身就是闖禍精的何弼學。

  「沒事、沒事!他在警察局,我去保他!」

  「警局?」

  「嗯……被當成爆竊案的嫌疑犯!」

  「喔……老天……警方一定是搞錯了!」

  「是啊!以堅哥的本事,哪可能留下證據被活逮啊?實在太污辱人了!」

  ◇◇◇

  不由分說的拖著劉慈盈離開許久不用的音樂教室,殷遇下意識的低著頭,刻意避開旁人的目光。她突然覺得感應力變得十分靈敏,不只可以明白范維的心意,她似乎只要對上誰的目光,認真、專注的探索,就能瞭解其他人內心深處的想法。

  若是在從前,她會覺得開心,靈力終於有強過她寶貝老弟的一日。可是現在她卻很慌張,毫無理由的力量增強,其中一定有鬼。

  「小遇!你拉著我跑,到底要去哪裡?你不是告訴我,你有好多話想問范維?」

  力氣比不過殷遇,劉慈盈無奈的跟著她跑。實在很怪,為什麼看上去纖瘦無比的殷遇,力氣竟然如此之大。若要比力氣,尋常的成年男子應該不是她的對手,尤其剛剛那麼一下,她覺得殷遇似乎又變強了,實在非常不可思議。

  「我也不明白,只不過剛才那樣,我突然覺得……我能瞭解范維的想法,堵在胸口的那股悶氣不見了,也就不急著追問他了!」提起范維,殷遇俏臉微紅的咕咕噥噥。

  原來為一個人牽腸掛肚的感覺就叫『戀愛』?她真的很羨慕像老頭、何同學那樣,不必說出口,就知道對方會和自己生死相隨的感情,希望她跟范維也能如此。

  「你的力量變強了?這不是好事嗎?為什麼一臉淒風苦雨呀?實在不像你耶!」茫然的眨了眨眼,劉慈盈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這麼在意,大概她不喜歡這樣不開心的殷遇吧?那個漂亮女孩就該沒心沒肺的呵呵大笑,整個世界就該繞著發光發熱的她打轉。

  「也許吧……」努力的擠出個笑容,殷遇不想讓劉慈盈擔心。也許一切只是她多想而已,或許什麼事都沒發生,或許她的力量真的變強,或許她不會消失……但這意味著消失的會變成她的寶貝老弟,殷遇又控制不住的陰鬱起來,她不希望他遇上任何麻煩。

  「小遇……陪我去醫院一趟,我想看看鐵年泰……」沉吟了一會兒,劉慈盈下定決心的請求。

  殷遇忍不住的瞪大眼睛,要知道眼前這位高中女孩,和他們這些習慣性翹課的傢伙們很不一樣,劉慈盈竟然要在上課時間裡去探病?這實在太不像她了。

  「喂喂!你別著急啊!小維他們說了鐵年泰在加護病房,你這樣跑去也見不到他啊!還是先回去上課吧!」

  殷遇柔聲安慰劉慈盈,自己胡亂過日子無所謂,反正她的人生完全不能按照正常的路線進行,但是劉慈盈不同,她真的不該被這些事情影響,她喜歡唸書、喜歡做學問,劉慈盈就該把時間、精力花在這些東西上頭。

  「真是搞不懂,為了一個什麼武鬥王的虛名,竟然把人打成重傷?他們腦子有病啊?」又是憂心,又是生氣的跺腳,劉慈盈一向很反對鐵年泰去爭什麼武鬥王。正是因為她的關係,所以那個大男孩才不再挑戰他的好兄弟。

  反正他們畢業後,又回到百家爭鳴的階段,誰有實力就能拿下那個頭銜,讓范維保有那個傳奇的身份也挺不賴。一切算計得這麼美好,偏偏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打傷了鐵年泰,有可能下一回就直接挑戰范維了。

  「我也有想過這個問題,會不會……其實武鬥王並不是虛名?老頭說過,有很多風俗背後都有故事及意義,就像蜂炮及炸寒單那樣。現在人只知道刺激、有趣,卻不瞭解背後的含意,會不會武鬥王也是那樣?」

  「這種笨蛋打架爭王的事情,哪還有故事?不就是他們幼稚愛打架而已?」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劉慈盈最受不了的就是鐵年泰每回談起武鬥王時,那種陶醉、嚮往的神情。

  她完全不瞭解這有什麼好爭的?范維當了三年的武鬥王,也沒見他有什麼特別的利益?仍然是個笨蛋學生,爭奪到頭銜後還要時時刻刻擔心著別人來挑戰,劉慈盈只覺得這種遊戲愚蠢至極。

  「就是這個意思,他們現在只是打著好玩,會不會連他們都不知道最初的意義,一開始不只這幾個學校在競爭吧?為什麼打?武鬥王是怎麼來的?說不定贏得這個頭銜,背後真的有龐大的利益,只是小維他們不知道而已!」愈說愈覺得自己有理,殷遇興奮的說服著劉慈盈,後者半信半疑的回瞪著她。只是若不這麼解釋,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為了一個虛名,把另一個人打成重傷。

  「像這種事,你打算問誰?范維他們自己都不清楚了……」不知不覺間讓殷遇說服,劉慈盈開始幫著忙想弄清楚真相,至少不能讓鐵年泰為了這個莫名其妙的理由被打成重傷。

  「也是,這種稀奇古怪的『歷史』,就算圖書館也查不到解答……」無奈的回答,殷遇長歎口氣。這可不是查查資料就能解決的事件。

  「其實,如果黃泓亮還在的話,這種事問他最清楚了。」惋惜的點了點頭。劉慈盈畢竟跟黃泓堯同班,對方雖然有些陰陽怪氣,但終歸還是自己的同學,發生這樣的以外,誰的心裡都不好受。

  「我記得,他老是抱了本厚厚的筆記在那裡抄抄寫寫,裡面會不會記錄些什麼有用的東西?」提起黃泓堯,殷遇也有說不出的難過。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對方的個性也古怪,但他仍然不失為是個好人,就這樣無辜的讓夜巡沖煞到枉死,就算是命中有此一劫,下場也實在太過淒慘了。

  「啊,你提起來,我也記得這個筆記本……好像還留在他社團的置物櫃裡,他的家人似乎沒有來清理。」激動的驚叫一聲,劉慈盈想也不想的拖著殷遇離開。雖然不很肯定會有幫助,但總覺得該做些什麼,不想讓鐵年泰的慘事再度上演。

  好奇的跟在劉慈盈的身後,殷遇對於校園社團這一塊還是一知半解。她的日子已經太過豐富、精彩,因此並沒有留心這個部分,再加上『時間關係』,她不見得能真正參與社團舉辦的各類活動,所以對於這個名詞覺得十分新鮮,很想知道所謂的『社團』,暗地裡都在搞些什麼。

  「就是這個!這就是黃泓堯的置物櫃,可惜上鎖了。」

  劉慈盈熟門熟路的闖進一件窄小的儲藏室,裡頭堆滿了各類書籍,還有大量的資料影本,黃泓亮堯在這裡進行他的研究,而成績一向優異,偶爾也喜歡閱讀些新奇事物的劉慈盈,曾在這裡幫忙過。

  看了看鎖,殷遇細眉些微擰起,下意識用力一扯,結實的金屬就這樣應聲而斷。置物櫃的門彷彿承受不住壓力似的打開,裡頭對方的書籍、筆記本就這樣嗶的一聲跌了出來。

  「小遇……」愕然的瞪著殷遇,劉慈盈知道她的力氣很大,但是厲害到完全無視金屬製的鎖?輕而易舉的將它拉斷?這實在太超過了一些。

  「呵呵……失手啊!」尷尬的呵呵兩聲矇混過去,確認劉慈盈將注意力擺在那些筆記本上頭後,殷遇微擰起細眉的瞪著自己的手,她竟然無法控制力量?看來能力突然增強真的不是件好事。

  「哇……怎麼多,不知道從何找起?」隨意抽出一本筆記,劉慈盈揮了揮揚起的灰塵,盯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潦草字跡,無奈的懷疑著她們是否能從中抽絲剝繭的找出答案。

  「這樣吧!你先回去上課,這裡交給我就行了!」笑笑的接過劉慈盈手中的筆記本,殷遇行動力十足的將她推了出去。她可以把時間閒耗、浪費在這些事務上,但劉慈盈可不同。她在教師們眼中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這個記錄實在應該保持下去。

  「小遇,這怎麼行?」

  「可以的、可以的,你快回去上課吧!」彷彿要證明自己的實力般,殷遇輕彈了彈手指,跌了一地的書籍、筆記,像有生命似的跳了起來翻動著。

  劉慈盈神情複雜的瞧了殷遇一眼,不情不願的離開。等她的身影消失後,殷遇看了看儲藏室內中邪似翻動著的書籍及筆記,無奈的長歎口氣,書籍及筆記又像斷線般的跌了一地。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希望只是過渡時期,一切朝著圓滿的結局方向前進。

  ◇◇◇

  「到底發生什麼事?你怎麼樣了?」像陣旋風似的衝進警察局裡,何弼學眼中只瞧得見殷堅。雖然美其名曰是被請回警局裡喝茶、協助調查,但是那個傢伙的嘴巴實在太賤,何弼學擔心他得罪人,原本不關他的事情,結果愈描愈黑。

  「和那起什麼展示廳的爆竊案有關,他們一口咬定是我幹的,不然就是在探路的幫兇……」翹著修長的腿,殷遇一臉悠閒的喝著茶。

  他實在懶得理會張豐溪,哪有警方辦案已經有先入為主的偏見?張豐溪事事針對他針對得太明顯,這傢伙八成嫉妒他帥,再不然就是暗戀他!

  「這肯定是誤會!堅哥不會這麼做!」想也不想的替殷堅背書。何弼學自己就是人證,那個傢伙沒工作時,只會跟自己膩在一起,別瞧殷堅帥成這德性,帥跟宅其實完全不衝突哩!

  「我們有理由相信,殷先生跟這起爆竊案有關,以殷先生過去的記錄……」

  「如果說的是那些黑市買家,那不關堅哥的事吧?他只是幫朋友鑒定是真品還是贗品而已!鑒定古文物又不犯法!」

  何弼學急忙替殷堅解釋,刻意不講到那些『朋友們』購入古文物的管道。老實說,他們是從哪裡弄到那些古文物,殷堅也管不著。這名帥氣天師唯一能做的,就是辨識古文物上是否有依附著怨靈,超度怨靈不讓他們禍害陽間才是他該管的事情。

  「你說的我都知道!殷堅,你很幸運,還找不到證據證明你跟那幾件贓物有關!不過這兩起古文物的遺失案,你就絕對脫不了關係!」

  冷冷的瞪著殷堅,張豐溪將幾張照片扔到桌上,想刺激那名斯文、俊秀男子的反應。而好奇不已的何弼學,搶先一步捉住那幾張照片仔細的瞧了瞧,跟著圓圓的臉蛋一陣蒼白,就連酒窩都嚇得躲了起來。

  「堅哥……」語氣有些顫抖的將照片遞給殷堅,何弼學閃閃爍爍的使著眼色。一向處變不驚的殷堅,看見照片後都忍不住的打了好幾個寒顫。

  「做賊心虛了吧?」瞧見殷堅及何弼學的反應,張豐溪得意的笑了起來。他就知道自己的直覺沒錯,殷堅跟這起古文物爆竊案脫不了關係。

  「這不是做賊心虛,這叫害怕!你如果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也冷靜不起來!」

  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殷堅指著照片中躺在棺木裡的清代公主還有那尊創世女神的玉雕像。

  「喔?你想自白?很好啊!我正在聽。」擺了擺手,張豐溪一副深明大義的模樣,等著殷堅、何弼學自己吐露實情。

  「什麼自白?這其中內情太過曲折離奇了,讓我來跟你解釋、解釋!嚴格說起來,固倫和靜公主的屍體、創世女神的玉雕像,這……這都不關堅哥的事,不是他弄丟的!」瞧了瞧殷堅,再看了看張豐溪,何弼學太瞭解他們家那位人際關係很糟糕的帥氣天師,他肯定懶得多做解釋,尤其對著他不喜歡的人浪費唇舌。

  「這個,那時候的堅哥其實不是堅哥,雖然身體是他,但是靈魂是一個叫做殷司的老鬼,呃……簡單說,就是鬼上身嘛!」

  何弼學比手劃腳的解釋,誇張的敘述方式,引來其餘警察的注意。說的雖然是事實,可是聽起來卻太有戲劇效果,會相信的大概腦子進水了。

  「鬼上身啊……」語氣掩飾不住的冷嘲熱諷,張豐溪比了比手勢,任由何弼學繼續往下說,他想知道這個眼睛大得不成比例的男子,還能怎樣掰故事。

  「是啊、是啊!就是鬼上身!而且啊……那個固倫和靜公主,她是殷司的戀人,所以她不能算是古文物,更不能說她的屍身是被『偷』走的,鬼格格她根本是自己醒來,然後開開心心的跟著殷司私奔!」

  說得興起,何弼學自來熟的勾著張豐溪的肩膀繼續嘀嘀咕咕。他可是知名靈異節目製作人啊!發生些神神鬼鬼的怪事很合理。

  「私奔啊……」揚了揚眉,張豐溪瞪了那些聽上癮的警察們好幾眼,就算何弼學說得再天花亂墜,顛倒黑白,他還是不會放過殷堅,決不讓那個男人逍遙法外。

  「沒錯、沒錯!就是私奔!張警官好英名啊!另外,創世女神像那個更冤枉了。嚴格說起來,她根本就不是玉雕像嘛!」

  「不是玉雕像,難不成是女人?誘拐的罪名更重大啊!你慎重考慮一下,要選哪個罪名!」

  「不是!是女神!慎重考慮一下用詞啊!」

  瞧何弼學臉不紅、氣不喘的『解說』,張豐溪一把火起的想推開他,不打算跟他再繼續糾纏下去。倒是一直像沒事人般喝著茶的殷堅,在他伸手的那一剎,陰狠的眼神讓張豐溪背脊泛起陣陣寒意,最後還是沒有阻止何弼學口沫橫飛的往下說。

  「創世女神這部分就更精彩了,她不是玉雕像,自然沒有偷運古文物的嫌疑,而且她是女媧!女媧耶!她想去哪,誰敢阻攔啊?」圓圓的臉蛋寫滿誠懇,何弼學正直的望著張豐溪,他句句屬實、對得起天地良心啊!

  「好!我不管那個什麼鬼格格還有女媧跟殷堅是什麼關係。在我的資料來看,她們就屬於古文物,而且是已經失蹤多時的古文物。殷先生又這麼不巧被拍到在創世女神像最後出現的地方出現。以殷先生的博學多才,實在很難不懷疑他跟古文物遺失案有關係。」

  擠出個難看的笑容,張豐溪扔出最後一張照片,得意的瞧著自己的最後一擊。在貨櫃碼頭上,殷堅的身影被拍得一清二楚,這下子沒辦法再撇清關係了。

  「都說了那個不是殷堅!」

  「你剛剛說了,身體是他的,鬼上身嘛!」

  「你……那不是他!怎麼能算在堅哥頭上?」

  「那你得找出證據,證明有殷司的存在,用精神分裂是不能脫罪的!」

  氣鼓鼓的瞪著張豐溪,何弼學有種衝動想揮拳,倒是殷堅冷靜的將人揪了回來。跟那個想破案立功的警察沒什麼好說的,犯不著又多個人沾上牢獄之災。

  「堅哥!」

  「聽話!我會沒事的,我保證!」

  ◇◇◇

  趴在桌上望著窗外發呆,范維無聊的轉著筆。高三生的課程安排,對於他這類確定保送的學生而言,其實沒什麼吸引力,複習、複習再複習。看著班上其他人埋頭苦讀,范維突然有種自己並不存在這個空間中的錯覺,像是被排擠在這個世界之外,想要尋求認同似的轉向殷遇……她比他更加過份,座位上空無一人。

  「喂!孟軒,你知道小遇跑去哪?」踢了踢另一頭的賴孟軒,范維朝著殷遇空著的座位呶了呶嘴。

  那名被打擾到的男子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他看起來像是殷遇的保姆嗎?她有手有腳的想去哪就去哪,他哪裡管得著?

  「唉……有事想和她說,結果反而換她避著我……」無奈的長歎口氣,范維打算將前一陣子故意避開殷遇的事情,好好跟她解釋清楚。沒想到這回輪到對方不見蹤影,范維這才嘗到讓人冷落的滋味有多難受。

  「你們倆也太多事了吧?」雖然不想理會,但賴孟軒還是下意識的東張西望,替他的好哥們找人。看這兩人的感情像跳探戈似的前進後退,更堅定了賴孟軒獨善其身的信念,談戀愛真的是太過勞累了。

  人生就是由這些無法解釋的巧合組成,賴孟軒為了替范維尋找殷遇的下落,無奈的抬起頭來,就這麼剛好的瞧見體專的學生鬼鬼祟祟的翻牆進來。

  「范維!」低聲的叫喚一聲,賴孟軒朝著那些體專的學生消失的方向呶了呶嘴。

  揚了揚俊眉,范維機靈的滑下座位,半蹲著身體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出教室。等了半晌,賴孟軒晚他一步出來。

  「要不要通知其他人?」擔心體專的學生前來鬧事,更擔心是打傷鐵年泰的兇手,賴孟軒不得不多替范維設想。

  「不,如果那些人真是打傷小鐵的兇手,其他人跟著來也只是負累!」搖了搖頭,范維豪氣的說著。既然其他人將他視作大哥,那他就有責任照顧好他們。

  深知范維固執的脾氣,賴孟軒不再堅持,只是靜靜的陪他走去那間半廢棄的音樂教室。頗有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悲壯氣勢。

  決鬥的地點永遠選在這間半廢棄的音樂教室,這就像是個不成文的規定般流傳於各個校園內。范維、賴孟軒兩人不怎麼意外的瞧見那幾名體專的學生等在那裡。

  雖然穿著熟悉的制服,可是神態、站姿都讓人有種不舒服的壓迫感。五官寫著高中生該有的稚氣,可是眼神流露出的殺氣卻讓賴孟軒下意識的退了幾步。那幾人,根本不算是單純的高中生。

  「喂!你就是鐵年泰一直扳不倒的那個小子?」輕佻的揚了揚眉,一對份外搶眼的雙生子,表情一致的瞧著范維。

  范維與賴孟軒對望一眼,他們怎麼不知道體專有這號人物?如果真是這對雙生子打倒鐵年泰,那范維會毫不考慮的為他報仇,這兩個傢伙的嘴臉實在令人厭惡。

  「是你們打傷小鐵的?」皺起俊眉,雖然還不瞭解真相為何,但范維有種感覺,這對雙生子肯定不顧道義的以二打一,而鐵年泰那個笨蛋太過輕敵,才會導致這種結局。

  「成王敗寇。」趾高氣昂的笑了起來,那對雙生子一臉挑釁的睨著范維,彷彿他不過就是另一個鐵年泰,不足以為懼。

  「成王敗寇?你們是兩個打一個吧?虧你們還有臉說出來。」忍不住的替自己好友抱屈。賴孟軒明白鐵年泰的為人,也清楚他的身手,果然是對方使詐,才害得他重傷住院。

  「你也可以找人來啊!我們不介意,就算來他個百八十人,咱兄弟倆還是一起上!」完全不將范維放在眼前,那對雙生子囂張的高聲笑著,誇張的動作、誇張的言論,彷彿像是在看八十年代的粵語長片般無稽。

  陪著那對雙生子一同前來挑釁的體專學生,原本同樣囂張得不可一世。他們見識過那對雙生子的身手,都認為這一次很有機會奪回武鬥王的頭銜。只不過在見著了范維後,氣焰立即被壓低不小,有幾次甚至不自覺的朝後縮了縮。為了好兄弟被打傷,隱含怒意的范維,看上去像頭蓄勢待發的雄獅。

  「喂!既然要挑戰,好歹報個名字!我不揍無名之徒!」怒極反笑,范維雙拳握緊。原本還沒那麼火大,可是那對目中無人的雙生子實在欺人太甚。

  「在下楊胤甫,他是我二弟楊胤昆。」雙生子動作一致的拱了拱手,自豪萬分的報上名字,彷彿范維等人就該聽說過他們的大名,並且露出崇拜、神往的表情。

  可惜事與願違,別說范維不認識,就連一向消息靈通的賴孟軒都一頭霧水。

  「為了小鐵,就算你們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們!動手吧!」嘴角微微上揚扯出一抹邪氣的笑容,范維瀟灑的攤了攤手。

  「范維!你也跟鐵年泰一樣腦充血嗎?以一敵二是嫌命長啊?」刻意攔阻在眾人之間,賴孟軒雖然相信范維的實力,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兄弟吃虧而默不作聲,楊胤甫、楊胤昆兩兄弟根本就是吃定了范維、鐵年泰個性中太過的自信及輕敵。

  「如果覺得不公平,你可以找人相助,我們不介意。」誇張的哈哈笑著,楊氏兄弟故意冷嘲熱諷,想刺激范維做出蠢事,賴孟軒氣憤無比的怒瞪。

  心平氣和的拍了拍賴孟軒肩膀,范維堅定的望著好友,眼神中傳遞著他的深思熟慮及自信。他雖然衝動,但還不至於真那麼蠢,有鐵年泰的例子擺在前頭,他會對楊氏兄弟多留心,不想讓其他人插手,是擔心默契不夠。反而容易落敗、受傷。由他一人面對,有什麼突然狀況,他能無後顧之憂的立即反應。

  點了點頭,賴孟軒雖然擔心,但仍舊選擇相信自己兄弟。一見他退到一旁,跟著雙生子前來挑釁的體專學生,連忙閃到角落裡,舞台中央就剩范維、楊氏兄弟互不相讓的對瞪著。

  「請!」刻意的學著楊氏兄弟半個古人似的語氣,范維挑了挑俊眉攤開掌心。

  「哼!」互看一眼,楊胤甫、楊胤昆長嘯一聲朝著范維掠去。

  ◇◇◇

  從停車場開始,由警局到回家的路上,何弼學的一張嘴就嘀嘀咕咕的沒停過。先是抱怨張豐溪的不通情理,這傢伙九成九的暗戀殷堅,然後由愛生恨、心理變態的針對他!

  再來就是將怒氣轉到那個彷彿事不關己,永遠顯得如此風平浪靜的混蛋!明明就找了律師來保釋,偏偏不說,害得何弼學提心吊膽、魂不守舍的。陽間的危機都沒能將他們分開,他多擔心最終因為牢獄之災而天各一方。

  「還在氣?」握著方向盤,殷堅帥氣的將車子甩進停車格。玩笑有些開過頭了,現在開始忙著修補。

  一開始他只是想看何弼學緊張他的模樣,平日裡殷堅總是扮演著讓信賴、讓人依靠的對象,偶而也想享受、享受讓人照顧的滋味,更何況對象是何弼學,其實不算過分吧?

  「你就想看我緊張的樣子吧?都已經請律師來了,幹嘛不跟我說?」嘟著嘴,何弼學佯怒的揚了揚眉。其實從離開警局那一剎,他就已經開心得不知天南地北,還會選擇故意板著臉孔,只是不想讓殷堅得逞而已,太縱容這個男人的下場,倒楣的只會是自己。

  「殷家做的事情,有些遊走在法律邊緣,自然安排幾名御用律師協助嘍!像這種事情,早就預料到會發生,並不能算太意外。」聳了聳肩,雲淡風輕的回答。殷堅稀鬆平常的語氣,讓何弼學忍不住心疼。

  在還沒認識這個男人之前,他是不是遇過很多這種不公平的事情?以他從前的孤僻個性,是不是活得很不快樂?幸虧現在有他,何弼學莫名其妙堅定的握了握拳,他會保護對方一輩子……不!一輩子不夠,他會保護他生生世世!

  「那現在怎麼辦?」抱了一疊資料跟著走進電梯。為了殷堅的事情,何弼學連電視台都沒踩進去過,待處理的事情積了一堆。

  「交給律師去處理吧!你去忙你的事情,那個緊張的糗樣子我已經看夠了!」掐了掐何弼學的臉頰,殷堅誇張的哈哈兩聲,氣得那名圓圓臉、大大眼的男子,發狠的踹了過去。兩人在狹小的電梯內不顧形象的打打鬧鬧。

  「你最好小心一點!那個姓張的擺明針對你啊!」

  笑鬧夠了,何弼學雙頰有些泛紅的喘息,七手八腳的轉開大門,一點也不意外的瞧見鷲在廚房裡忙。關於這類倒楣事,何弼學太有經驗了,回到家後絕少不了豬腳麵線,以及用柚子葉水將殷堅醃起來。

  「過去的案子不管他,這一次的事件,張豐溪一口咬定遺失了的那箱古文物跟我有關,天曉得那箱古文物是什麼東西?」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殷堅接過鴛遞來的那碗豬腳麵線。他其實不太喜歡這類的油膩的食物,不過看著何弼學那雙殷切期盼的大眼睛,無奈的敗下陣來,認命的一口接一口的吞著。

  「一箱古文物?展示廳不是全毀了嗎?哪裡冒出來遺失了一箱古文物?」

  「天曉得?就這箱古文物不在損毀清單裡。」突然有種奇特的感受劃過心頭,何弼學危險的瞇起眼睛瞧著殷堅,瞧得後者背脊有些發涼。何弼學一旦認真起來,其實有著跟殷堅不相上下的帥勁,只不過這個男人永遠認真在奇怪的方向上。

  「那箱東西,會不會在吳進那裡?我記得他的實驗室有收到一箱待鑒定的古文物……」有些捉不住重心的喃喃自語,何弼學沒有留意是從哪裡寄來的,但隱隱約約覺得兩者有關聯性。

  「啊!我記得那個負責人說過,要將東西寄給吳進!媽的……那箱東西根本不是被偷,為什麼要栽贓在我頭上?」難得激動的用力拍掌,經過何弼學這樣一提醒,殷堅才想起駱炳光曾經祟敬萬分的提過吳進,只不過那時他不想牽扯太多,所以才沒有繼續那個話題。

  誰知道案情峰路轉,原本以為被偷盜的東西,結果安穩的寄到吳進手裡?那又衍生出另一個問題,駱炳光為何要陷害他?

  正當兩人想繼續討論時,碰的一聲大門被震開,殷遇捧了一大疊書本搖搖晃晃的走了進來,鷲連忙幫手將書本接了過去,那名高中女孩才有機會喘氣、休息。

  「哇!這不像你耶……變認真了?」看了看那些抄寫得密密麻麻的筆記,何弼學嘖嘖有聲的取笑道。

  殷遇危險的瞇起眼睛,佯裝要掐死他似的怒吼一聲。為了找出武鬥王的由來,她已經在圖書館裡窩了一下午,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轉性變認真了哩!結果忙了半天,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難為她還得將厚重的筆記本扛回家繼續努力。

  「要查一些資料,累死了……」像具死屍似的癱在沙發上,殷遇氣餒的長歎口氣。黃泓堯的記事方式太隨性,她根本無從找起,別告訴她忙到最後是一場空,這樣她會想將人拖出來鞭屍後再埋回去。

  「何同學就在旁邊,怎麼不利用他?」終於解決掉那碗油膩的豬腳麵線,殷堅倒是不介意去泡泡柚子葉澡,不僅去霉氣還能放鬆身心。

  「喂!關我什麼事?」切的一聲橫了殷堅好幾眼,這麼多年下來,何弼學已經承認自己是靈異雷達,走到哪、撞鬼到哪的體質,但是請不要自行增加他的功能。

  「耶耶?有空嗎?哎呀——不要小氣嘛,幫個忙啊!」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殷遇扯著何弼學衣袖撒嬌,後者求救似的看向殷堅。看來不只是那個俊美、毒舌的天師敵不過『可愛小動物』的攻擊,何弼學近墨者黑的也被感染了。

  「不是我不肯幫,而是我壓根不知道你在找什麼啊?」一邊安慰著自己寶貝女兒,何弼學隨手一翻,殷堅像是有所感應似的揚了揚俊眉,果不其然就聽見殷遇的歡呼聲。這種可怕的體質,偶而用在對的地方其實挺不賴的。

  「謝啦!就知道你最可愛了!」開心的親吻著何弼學臉頰,殷遇一蹦一蹦的躍進浴室裡,其間不忘淺啄殷堅一口。在她心目中,兩個父親的可愛度不相上下。

  「我做了什麼了?」茫然的望著殷遇閃進浴室的背影,何弼學一頭霧水的看著殷堅。後者就愛他這種傻氣的表情,忍不住的湊上前去偷吻一記。

  「不管你做了什麼,她開心就好!」

  ◇◇◇

  盯著白日那個殷遇留給他的字條,夜晚的殷遇繃緊了一張俊臉,難怪她敢這麼大方的包攬工作,最後還不是要他去收拾?

  「怎麼啦?臉色這麼難看,誰得罪你了?鷲嗎?」想逗情緒一向陰沉的殷遇開心,何弼學刻意的拿鷲取笑,嚇得那名身高馬大的男子連忙搖手潎清。

  「不關鷲的事,你別欺負他!」認真、嚴肅的澄清,殷遇過份拘謹的個性不知道遺傳到誰,何弼學投降似的高舉雙手。

  打從『誕生』開始,鷲就開始照顧著殷遇,那名冷淡、俊美的大男孩,自然而然將這個護身式神視為所有物,非常不喜歡旁人作弄他。

  「那你為什麼繃著一張臉,何同學很擔心你!」意外嚴肅的詢問著,個性上有某些程度極為相似,殷堅也不太喜歡有人對他家的何弼學不禮貌,就算是殷遇也不可以。

  況且兩個小孩當中,樂天、樂觀到幾乎沒心沒肺的殷遇,自然不是他們擔心的對象,名符其實很陰鬱的殷遇,才讓他們放心不下。

  「沒什麼,只是姐姐留下一大堆『作業』要我善後。」知道自己剛剛的口氣不好,殷遇連忙向何弼學道歉。後者當然毫不介意,相反的還頗為自豪,他家的小孩知錯能改,未來必成大器啊!

  「就是讓何大製作『欽點』的那些,是什麼東西啊?看你讀得愁雲慘霧的樣子。」除了倒霉的讓張豐溪盯上之外,嚴格來說還在放大假的殷堅,日子過得其實很清閒,多的是時間幫忙。

  「沒什麼,只不過是一些歷史。」下意識不想讓殷堅及何弼學插手,殷遇擠出點僵硬的笑容,順手將筆記本掃進背包裡。

  清楚殷遇的個性,總是想要證明自己能獨當一面,那兩個仍在學習著怎麼當父親的年輕男子,很識相的不再追問。任由那名高中男孩,隨意的交代幾聲,轟的一聲離開家門。

  「唉……翅膀硬了啊……」

  「……喂!何同學,這句不是用在這是吧?你這個笨蛋!」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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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那對雙生子根本不是現代人!

  揮拳可以擊破水泥牆,腳踹可以踏破石磚地板,

  根本就是武俠小說中描述的高手……

  好幾次范維差點讓他們一掌劈翻,

  多虧了他反應敏捷驚險的躲過。

  下意識的走進跑易的小店舖,看著裡頭三三兩兩奇裝異服的顧客,還有完全不理會旁人,自顧自的欣賞著黑死金搖滾樂的沙娜,殷遇沒來由的情緒低落。雖然他屬於夜晚,但內心深處仍然有某部份渴望著溫暖的陽光,可惜他只能無奈的沉溺在黑暗中,並且與這些奇怪的人為伍。

  「怎麼了?有誰欺負你嗎?」溫柔、優雅的嗓音自身後傳來,殷遇甚至不必回頭,就知道路易又準備了香濃的奶茶及甜點等著他,這讓殷遇不禁自我懷疑起來,他的人生就這樣了?生活的範圍如此狹小?雖然他也不見得喜愛熱鬧,但總覺得這是被迫安靜,而不是他自己選擇沉默。

  「你們為什麼老問我這個問題?我很好!我能照顧自己!」繃緊俊臉,大約是叛逆期的緣故,殷遇雖然不像其他十七、八歲的男孩,成天控制不了脾氣的大吵大鬧,但他也很少有笑容,總覺得看什麼都不順眼,很難讓自己開心起來。

  對於殷遇突如其來的不友善,路易一點也不以為意,他感受得到對方身上強烈的負面力量。每個人都有正面、負面的精神力在互相拉扯藉以平衡,而殷遇的狀況卻是傾斜的天平,雖然不尋常,但路易並不擔心,因為以他特殊的『體質』,極有可能絕大多數正向的精神力全落在白日那位開朗的女孩身上,夜晚的殷遇則無奈的得承受這一切。

  「我並沒有特別的意思,只是習慣性的隨口問一聲,如果讓你不開心了,我道歉。」總是如此優雅、如此有風度,路易看上去年紀大不到哪裡去,可卻是名符其實歷盡滄桑的長者,睿智的雙眼永遠流露出溫暖及包容。

  「對不起,是我胡亂發脾氣。」顯然讓波動的情緒困擾,殷遇覺得有些不安。他以前並不會這樣,也許討厭跟陌生人來往,但情況不會這麼嚴重。身體彷彿有某部分正一點一點的失控著,他不清楚究竟是什麼問題造成的,但很擔心會不會是他老姐出狀況。

  不以為意的搖了搖頭,路易領著殷遇到角落裡,他知道他討厭吵雜,小店舖的這個位置永遠為殷遇保留。

  「路易,你清楚這段歷史嗎?」指了指手邊的筆記本,殷遇好奇的詢問著,自從看了他老姐留下來字條,殷遇也替范維擔心起來。一邊想替他挖掘真相,盡快的平息武鬥王頭銜的爭奪事件;另一方面又不斷的告誡自己,他會這麼積極的想幫忙,純粹是因為他姐姐的關係,他的情緒起伏,對范維莫名的在意,只不過是被她的熱情所影響。

  「嗯,我想……你問錯對象了,我不喜歡處在動亂中。你可以說這是我的心裡陰影,愈是動盪的地方,我愈是選擇迴避。」看了看年份,再沉吟一會兒計算了一下,路易搖了搖頭說著抱歉,同時不忘提議,這方面的難題,還是詢問祝融或是夜巡可能會有解答。

  「我就是不想問他啊,況且,他是神祇吧?哪可能一天到晚這麼清閒的待在這裡?」認真的想了一想,殷遇覺得自己並用不討厭祝融,相反的,還很欣賞他明快、爽朗的個性。就好像互補一樣,自己缺了些什麼,總會特別的想要些什麼。

  只不過因為『乾柴烈火』的關係,殷遇下意識的閃躲著祝融。他害怕太過接近,自己會死無葬身之地,如果下場是那麼可笑的死法,實在是太對不起殷堅、何弼學辛辛苦苦的將他從陰間帶回、拉拔長大。

  「哇——會這麼說,可見你一點都不瞭解我,我為什麼不能出現在這裡?別把凡人那種只有一個身軀能做事的規則套到我頭上啊!」爽朗的呵呵笑著,祝融還沒跨進路易的小店舖前,就沒來由的心情愉快,果不其然,他的『助燃劑』等在這裡,難怪他會覺得神清氣爽。

  「你就算清閒好了,那麼多地方可以去,為什麼偏偏要窩在路易的店裡?」殷遇用眼神狠瞪著祝融,逼得他退到角落的另一端,勉勉強強可以忍受的範圍裡。

  「我的朋友不多。」有些落寞的回答著,祝融的笑容裡有股無法掩飾的淒涼。

  對於他們這類永生不死的人來說,可怕的正是寂寞,祝融寂寞、夜巡寂寞就連路易都需要朋友。他們會湊在一起,是一種無可奈何,凡人短暫卻精采的生命,在他們眼中是求不到的珍寶。

  知道自己不該針對祝融,殷遇抿了抿薄唇,警告自己不該再刻薄的欺負對方。祝融其實對他挺好,還送了他一朵『棉花糖』,雖然殷遇實在不知道這能拿來幹嘛?比起他家老頭手起刀落的穿梭空間,利用棉花糖來移動無疑是太招搖了。

  「夜巡呢?」望了望大門,路易有些訝異夜巡竟然沒有一道前來,他跟祝融兩人總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突然少了一人覺得不很習慣。

  「嗯,在忙!好像有什麼衝突狀況,他得去關心一下。」聳了聳肩,祝融理所當然回答著。各方神祇各司其職,當然不像殷遇誤會的那樣,清閒的沒事幹。

  「他去關心?他去那裡不就沖煞了所有人?」驚愕的放下手中的筆記本,殷遇猶豫該不該衝到現場去阻止。倒是祝融慢條斯理抬起手阻攔,夜巡很有分寸的,知道該怎麼拿捏。

  「我一直很好奇,夜巡到底是在做什麼?他似乎不像祝融那樣受人景仰?」拉了把椅子加入話題,路易深深的被東方的神秘色彩吸引。他瞭解火神祝融代表的意義,但是不明白夜巡的職責是什麼?總覺得殷遇也不喜歡與他親近。

  「他負責記錄陽間的所有事情。『賞善罰惡』、『賞善罰惡』大家喊歸喊,卻沒人去探究到底善、惡是怎麼被記錄下來的,這就是日巡、夜巡的工作。至於沖煞旁人……那不過就是保護他不被干擾的一種手段而已。」心情顯然十分不錯,祝融認真的解釋著,也算替自己的好兄弟洗刷冤屈,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去沖煞旁人啊!

  相信祝融的說法,殷遇同意似的點了點頭,沒有哪個神祇會無聊到故意去害別人,就算是女媧滅世,也會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吶……你熟悉這段歷史嗎?」抿了抿薄唇,殷遇內心交戰了老半天,終於還是投降似的湊了過去,小心翼翼算計著他路祝融的距離,確定對方瞧清楚後,像火燒屁股似的彈了回來。事實上,對殷遇而言,那種強烈的熱度確實很像火燒屁股。

  「武鬥王原為『武王』,取其強盛之意,後因為封冠方式皆以武鬥為評斷,故逐漸被稱為武鬥王。各王侯的子孫皆有資格參與武鬥王之爭,擁有頭銜者,可動用一切資源中興復國……這是什麼東西啊?」勉強從那些密密麻麻、毫無章法的筆記中讀到一丁點的資訊,祝融一臉茫然的望著殷遇。

  「我正想問你啊!這是黃泓堯做的筆記,完全不曉得他在說些什麼。」

  「那你幹嘛不問他?從哪裡做的考據啊?沒頭沒尾的……」

  「我怎麼問他?問米嗎?死無對證了!」

  殘忍的提醒祝融這個無奈的事實。和他們這些神祇相比,凡人如此脆弱、渺小,即使是無心,黃泓堯還是躲不過悲慘的命運,他是讓他們聯手害死的。

  「喂!你為什麼那麼在意他?想替他整理筆記出版嗎?」畢竟是高高在上的神祇,而且性格還不怎麼和善,祝融讓殷遇刺激個一、兩句後,臉色立變,艷紅色的頭髮像火焰般閃耀著。

  刻意的攔阻在殷遇身前,路易灰藍色的瞳孔中殺氣一閃而過,用眼神示意祝融保持理性,他不想傷害任何人,但祝融如果傷害了殷遇,路易一樣不會放過他。

  「我只是幫姐姐調查,她不想范維平白無故的被打傷……」大約已經習慣了祝融時不時亮起的紅髮,既然溫度仍在忍受範圍,殷遇就不怎麼介意。先是和路易道謝他的相挺,隨後則是小心的將他老姐留下的字條遞給祝融。

  「那個金毛小子有什麼好的?你們幹嘛那麼關心他?喜歡他啊?」揚了揚俊眉,祝融有些吃味的質問。他一直想跟殷遇親近,偏偏那個大男孩習慣性的躲避;而這個叫范維的混蛋,啥都不必做,就能得到他們姐弟的關心?他何德何能啊?不過就只是個平凡人!

  「是姐姐喜歡他!我只是幫忙而已!」想也不想的張口撇清,殷則意外的急躁更顯得有些此地無銀。

  「下回要說謊之前,回家先練一下!」沒好氣的搖了搖頭,祝融及路易交換個心知肚明的神色。

  「誰……誰說謊啊?你們……你們竟然偷聽別人心中的想法?」十分不服氣的蹦起來就想離開,殷遇才不要跟這些自以為是高人一等的混帳們相處。

  「殷遇!我並沒有『讀心』,只是我沒辦法控制自己,我一定會察覺你的心跳加快,這是我的天性。至於祝融,我不能替他保證,也許他真的偷偷在窺伺你的大腦。」連忙攔下殷遇解釋著。路易溫柔的嗓音讓那個氣急敗壞的大男孩安靜下來,點了點頭後坐回他專屬的單人沙發上。

  「喂!你也太不講義氣了吧……遇仔,我多大年紀了?你的七情六慾全寫在臉上,我分辨不出來嗎?你也太小看我了!」先是狠瞪了路易一眼,祝融堆滿笑臉的解釋。那種無意識的優越感又惹得殷遇一把火起,這些神祇們就是自大得令人生厭,還是一開始那個得了憂鬱症的祝融有趣多了。

  「你其實不必否認,『愛情』是很迷人、很美好的,『喜歡一個人』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尤其你的年紀,更會深受吸引。」擁有法國人特有的浪漫,路易彷彿陷入回憶似的喃喃自語。

  「是姐姐喜歡他!不是我!」再三否認,殷遇堅信自己對范維另眼相待,完全是因為他老姐的關係,他欣賞對方的單純、平凡,但這些與情愛無關。

  「你……不會像狗血電視劇那種悲情女主角,因為姐姐而老套的退讓吧?」擁有永恆的生命,所以對祝融、路易而言,時間、空間不構成任何問題,性別這點小事自然也不算什麼,放膽追求自己的幸福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聽見『退讓』二字,殷遇不由得愣了一愣,他真是因為白日的殷遇快要消失了,所以才處處的讓著她,希望她在最後的時間裡快樂?他不想在她消失之後,因為沒能為她多做什麼而感到後悔?殷遇用力的甩了甩頭,不是這個樣子!他沒有那麼自私!還有,他不愛、不愛那個金頭髮的男子!

  「不要廢話那麼多!你到底了不瞭解黃泓堯記下的那些事情?」惱羞成怒的吼了祝融一句,殷遇分不清是覺得煩躁還是輕鬆?

  至少,跟祝融在一起時,雖然常常被惹得暴跳如雷,可是他也不必有所顧忌,可以直接宣洩情緒。祝融這個變態不僅不會生氣,相反的還挺享受這種劍拔弩張你來我往的爭執。

  「你總得給我時間回想吧?我活了多少個年代、經歷過多少事情,就這麼幾行字的線索,我要怎麼給你答案啊?」

  「那你還不快想!」

  ◇◇◇

  『喝!』的一聲自睡夢中驚醒,范維嚇出一身冷汗,心臟失控的瘋狂跳著,他弄不清楚發生了何事,彷彿做了場惡夢。夢境中他跟一對雙生子生死搏鬥,這是他第一次覺得離死亡如此貼近。

  那對雙生子幾乎不是人,應該說不是現代人,揮拳可以擊破水泥牆、腳踹可以踏破石磚地板,進攻、格擋配合得天衣無縫,根本就是武俠小說中描述的高手。好幾次范維差點讓他們一掌劈翻,多虧了他反應敏捷驚險的躲過。

  緊張的氣氛讓他喘不過氣來,夢境逼真的讓他立即清醒了,仍舊驚魂未定,四肢像是受到大腦的影響般的一陣酸疼。

  「你終於醒了。」冷不防的嗓音突然插出,嚇得范維心跳差點停止,扭開床頭燈,才發覺賴孟軒疲憊的揉著眼睛。

  「你怎麼在我房裡?」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確認著,范維茫然的反問。

  「是我背你回來的啊!大哥……」動了動睡麻的頸子及肩膀,賴孟軒沒好氣的抱怨幾聲。別瞧范維瘦歸瘦,真要扛起來著實得花費不少氣力。

  「背我回來?」更加的一頭霧水,范維不覺得有柔弱到要賴孟軒這傢伙送回家,這太不尋常了。

  「你忘了嗎?你跟楊胤甫、楊胤昆兩兄弟決鬥啊!打得天昏地暗,他們真的好強啊!不過你更恐怖……我沒見過你殺紅眼的樣子,要不是其他人衝上前去攔你,你大概會把他們兄弟倆拗成兩半吧?」

  佩服的笑了幾聲,賴孟軒現在覺得輕鬆,可是事件發生當下卻心驚肉跳。那些衝上去攔阻的體專學生,也讓失控的范維打傷,盛怒之下的范維和平時的他根本是不同人。

  「我?那場決鬥是真的……我打贏了他們倆?」顯然不在狀況內的范維,愕然的反問。夢境中的楊氏兄弟武功高強,但他贏了這場比試?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是啊!你全忘了?你後來是因為氣力用盡而昏倒,所以我才把你背回來,不過……」

  「不過什麼?」

  「贏了不能算是好事,他們說還會再來挑戰!對於武鬥王這個頭銜,他們是志在必得!」

  無奈的轉述著,賴孟軒覺得其中有鬼,為了一個高中生玩笑似的武鬥王,值得這麼大費周章嗎?從楊氏兄弟的言談中,武鬥王似乎不只是武鬥王,彷彿得到這個頭銜之後,能獲得更大的利益。關於這點,賴孟軒深深覺得有必要去調查。

  「還來?他們那麼想要,就直接拿去啊!我又不稀罕!」

  吃痛的動了動酸麻的四肢。范維終於記起決鬥的經過,這比從前遇過的對手更加可怕,完全逼出他的潛力,不得不用盡全力的施展所學,稍不注意下場就會跟鐵年泰一樣。

  「我也是這樣回答他們。不過楊胤甫說了,除非真正打敗你,否則不會被其他人承認。」

  「其他人?還有『其他人』?承認什麼東西啊?現在是怎樣啊?」

  「我也不曉得,總之,你自己多注意一些。」

  確認了范維一切無恙後,賴孟軒與范可心打聲招呼,接著就趕忙離開,他得去查查武鬥王的由來。從這幾次事件來看,這個頭銜不像只是無聊高中生間的遊戲,他記得黃泓堯生前很喜歡記錄、研究這些很冷門、很無稽的事情,也許他的社團中會留下什麼資料可供查詢?

  ◇◇◇

  僻靜的巷弄裡,一棟造型不中不西十分突兀,與四周景色十分不搭的建築物,緊閉的大門前蹲踞了一對做工精細但面容兇惡地石獅子。這棟建築物在街坊們口中小有名氣,乍看之下像是一間中菜館,可是甚少見它開門營業,於是各種奇怪的流言四起。

  有人猜它暗地裡幹著買賣人口的非法勾當,有人斷定它是黑社會的堂口、據點,只不過沒人敢上門去查看。直到今日,這間特殊的中菜館難得『門庭若市』?三不五時就會有衣著奇特的人走進,看他們如臨大敵的神情,一點都不像是來品嚐美食。

  中菜館裡,大大小小的圓桌全擺放整齊,進入的『顧客』像按著不同身份似的找定位置坐下,正中則擺放了一張雕工誇張的龍椅,九頭飛龍氣勢萬千的盤踞。

  一名白髮蒼蒼、枯瘦得不成人樣的老頭,由一名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扶上龍椅。安頓好老者之後,那名中年男子立即回身,歷目狠瞪著萎靡的倒在地上的楊胤甫、楊胤昆兩兄弟。

  「你們太胡來了!為什麼輕舉妄動!而且,竟然還敗得如此難看?」那名中年男子氣憤的罵了好幾句,不知是惱怒楊氏兄弟的自作主張,還是怨他們的不爭氣。

  「不關我們的事!是那個混小子騙人,他說他沒學過武功,誰知道出手會這麼凶狠……」捂著仍不斷刺痛著的胸口,楊胤甫不服氣的叫喊。他和他雙生弟弟聯手從未戰敗過,哪曉得這一次竟然讓范維修理得如此淒慘,混小子竟然敢欺騙他們,回頭一定要將這個恥辱討回來。

  「還敢說?誰讓你們自作主張的?」又一聲怒喝。那名中年男子看似有很高的地位,一見他發火,中菜館內的所有人全都噤聲,唯有端坐在龍椅之上的那名老者仍在不停的唏呼、唏呼喘著氣。

  「也不能怪胤甫、胤昆兩兄弟啊!他們也是為了咱們好。只要奪回了武王,聖光鏡自然歸咱們,其餘王侯也得聽從翼王的號令,其實是件兩全其美的好事……」有位婦人心疼楊氏兄弟似的,站出來幫忙說話。

  高高在上的中年男子狠瞪她一眼,嚇得那個略顯矮胖的婦人連忙退了回去。

  「兩全其美的好事?好在哪?好在讓其餘王侯知道咱們的實力?居然連個毛頭小子也打不贏?你們還有臉再去爭武王?」怒極反笑的冷哼數聲。那名中年男子顯然很介意由他一手訓練的楊氏兄弟,最後竟然輸給一個毛頭小子,實在丟盡了他的顏面。

  「是范維那個混蛋說謊!」堅持自己沒錯,楊氏兄弟異口同聲的反駁。

  「說什麼謊?他能頂著武王這個名號三年,難不成會是阿貓阿狗任你們宰殺?老早就告誡過你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竟然還不知反省!」怒氣不息的繼續教訓著,那名中年男子一邊罵著楊氏兄弟、一邊偷偷瞧著端坐在龍椅上的老者。

  他一手教導出來的徒弟不爭氣、捅了個大簍子,若真要追究起來,他這個做師父的也難辭其咎。

  「話不能這麼說啊!那個小鬼能保住武王的名號,那是因為聖光鏡的下落不明。別說咱們了,其餘王侯也不屑去搶呀!這一次既然收到消息,聖光鏡即將現世,咱們可不能落後,平白無故的將武王送給旁人。」

  先前那名矮胖婦人又一次的跳出來,從她積極的替楊氏兄弟開脫,不難猜想一開始就是她慫恿那兩兄弟動手去爭。

  「聖光鏡是不是會現世,復國聖王會不會應了預言降臨,這些全都未經查證,你們倒是先打草驚蛇了!」仍然氣憤那幾人的擅自行動,那名中年男子難掩焦急的踱步思考。

  他知道除了他們這些翼王的人馬之外,其餘的王侯也蠢蠢欲動。就他暗中探查得知,古文物展示廳的爆竊案,極有可能是東王的人馬。他一向對權勢十分積極,與其按照協定當上武王再名正言順的統領其他王侯,還不如一早將聖光鏡據為己有、號令天下,這確實像是他的作風。

  「難道……聖光鏡現世的消息是假的?」中菜館內的眾人忍不住的騷動起來。他們沉寂了大半生,有些人甚至世世代代守護著這一絲希望,為的就是等待復國的機會,好不容易盼到聖光鏡的下落,期待著有位明主能應預言般,帶領他們建造樂土,千萬別是一場空。

  「這可說不定,關於聖光鏡現世的消息,從來都是天王的人馬在嚷嚷,天王的猜忌心可不輕,他哪可能讓出權力?你們這樣一鬧,不正好坐實了他的疑慮,咱們有心一爭天下?」皺緊濃眉的直搖頭,中年男子憂心忡忡的看著龍椅上的老者。

  所有王侯之位全是世襲制,這一任的翼王已經老了,偏偏沒有子嗣。就算將來由他繼任,他們這一脈的實力仍不如其餘王侯,所以他一直主張韜光養晦,等他們的財力、武力勝過其餘王侯,再來想方設法謀得武王之位。偏偏楊氏兄弟自作主張,他現在極為擔心,其餘幾路人馬會不會聯合起來先對付他們?

  「想要一爭天下有什麼不對?當初不是說好了嗎?誰爭得武王之位,誰便能號令諸侯!預言也提了,武王會率領群雄建造樂土,就算是天王也得遵守這個協議,怎麼?他們還緬懷著過去那段呼風喚雨的日子?這都過去幾百年了,早就不是他們的年代了!世襲的只不過是那個王位,難不成他們連那個死腦筋也一代傳一代的世襲下來?」

  那名矮胖婦人十分不以為然的嗤之以鼻。本來所有王侯的實力都旗鼓相當,論聲望還要以他們翼王更為尊貴,憑什麼要以天王馬首是瞻?尤其世襲天王的那個小子,才、德根本不足以服眾。所以才讓各家王侯擁兵自重、誰也不服誰的分崩離析,再這樣下去,別說他們這一代,下輩子、甚至下下輩子都別想復國有望了。

  那名中年男子沉默的瞪著楊氏兄弟以及那名矮胖婦人好一會兒,最後只是搖了搖頭不再往下說。不論如何解釋,這些期待已久、躍躍欲試的夥伴們,已經無法再等待了。

  這名中年男子不免有些憂心,一開始所有王侯同意以武功高下來爭取武王的頭銜,這個決定究竟是對是錯?他們花了那麼多心力,招兵買馬、累積財富,最後卻兒戲的將所有身家押在這個上頭?誰的武功高強便能號令群雄?萬一他的決策錯誤,萬一他根本無心復國,那他們豈不像最初那樣,即使擁有百萬兵馬,仍是一敗塗地。

  正當中菜館裡眾人竊竊私語、小聲的討論著,一直坐在龍椅上喘息的老者突然動了一下,所有人驚愕的噤聲,目光一致的瞪向他,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那個……打贏胤甫、胤昆的小伙子,是……什麼來歷?」大約是年紀太大了,老得兩隻腿全踩進棺材裡,那名老者想走下龍椅問清楚,顫顫抖抖了好半晌卻站不起來,急得那名中年男子連忙扶穩他。

  「我查過了,范維不是咱們的人,跟其他王侯也沒關係,就只是個單純的普通人。三年前陰錯陽差的打敗前任武王,拿下這個頭銜。」那麼中年男子詳細解說。

  老者雖然吃力的喘著氣,但睿智的眼神在在說明,他全都聽了進去,並且心中已有盤算。

  「力伸……你還記得……武王這個名號是怎麼來的?」握緊那名中年男子的手,老者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中菜館內的眾人心底忍不住的狂吼著,武王自然是取其強盛之意,這是他們自小就烙印在腦海裡的字句。只不過翼王沒有問他們,沒有人敢回答。

  「是,之所以會封為武王,是取其強盛之意。」理所當然的答著,石力伸恭敬的反握了握老者的手。

  他知道對方一直強撐著風中殘燭般的身體,只為了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壯大自己,好來繼任翼王這個位置。其餘王侯雖然虎視眈眈,但至少都賣老翼王幾分薄面不敢輕舉妄動。石力伸只痛恨自己,為什麼不夠實力拓展版圖,保衛他們這一脈。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之所以另封武王,是因為我們誰也不服誰……唯有……唯有放下舊有勢力者,才能成為真正的武王……那個小鬼……或許能應驗預言……」

  顫抖的笑了起來,老者瞳孔綻出精光,枯瘦如雞爪的手緩緩伸向楊氏兄弟,兩股氣勁就這樣射入他們體內。吃痛的慘叫一聲,兩人倒地嘔出幾口鮮血,隨後氣色逐漸恢復,與范維交手留下的內傷,淤血全讓老者這一指逼出體外。

  「翼王!您不該為這兩個不成材的徒弟耗損功力!」還在參悟老者的話,石力伸吃驚的連忙阻止。他的徒弟闖禍,應該由他來治傷,不該麻煩老翼王出手。

  「再不成材,也是咱們這一脈的子孫。」展露了傲人的功力,老者在這瞬間彷彿年輕了幾歲,聲如洪鐘的朗笑起來。

  「傳我口諭!翼王這一系,不再爭奪武王頭銜……」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的敲進眾人心裡,老者的指示讓中菜館陷入一陣騷動。

  「翼王!請三思……」好幾人異口同聲的請求者。他們一代傳一代的繼承著這個遺志,為的就想讓自己的子孫能在樂土中安穩的過活,現在老翼王竟然一句話說放棄就放棄,他們怎麼能夠眼睜睜看著努力了大半生的目標被毀滅而不掙扎?

  「聽我說……翼王這一系將全力輔佐范維保住武王頭銜。」抬起枯瘦的手臂制止眾人,老者急喘了好幾口氣,勉勉強強的指示著。他剛剛的精神,看來只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

  「翼王,您的意思是……范維會是應了預言的那人?」心裡五味雜陳,石力伸這輩子都為了復國,建造樂土這個目標努力,他也一直以為只要再加把勁,便能憑實力拿到武王這個稱號,沒想到他輔佐了一生的老翼王,最後卻輕而易舉的另選他人?還是個不知底細的毛頭小子!石力伸心底有股怨懟,只不過他忠心耿耿了一輩子,在最後這一剎仍舊毫無保留的效忠著。

  「是的……是的,可惜……我見不到……見不到了……」老者緊緊握著石力伸的手吐出最後一口氣,灰濛濛的瞳孔頓失生氣。

  「翼王————!」中菜館內眾人悲痛的跪了一地,哭聲震天。

  ◇◇◇

  接了殷堅的電話,張豐溪不情不願的駕車前往吳進的實驗室,說什麼有關鍵性的證據要讓他瞧瞧。聽殷堅那種冷冷淡淡又隱含得意的語氣,張豐溪沒來由就一把火起,油門踩得又快又急,他倒想看看有什麼關鍵性的證據能證明殷堅的清白。

  「你最好有個合情合理的理由要我到這裡。」才剛停好車,張豐溪就瞧見穿著名牌西裝,一臉悠閒的殷堅,還有那個明明不關他事,總愛湊一腳的何弼學。兩人像是有說不完話似的嘀嘀咕咕個沒完沒了。

  「你要的理由就在實驗室裡,六樓!請找一位吳進吳教授,不要太兇惡喔!人家是斯文人。」臉上堆滿笑容的呵呵笑著,何弼學指了指其中一棟大樓,他已經準備好了DV,打算拍下『真相大白』的那一剎,看看張豐溪知道自己冤枉了殷堅後會是什麼嘴臉。

  「什麼意思?」嚴肅的瞪著笑得陽光燦爛的何弼學,張豐溪雖然不大喜歡這兩人,但是為了破案,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線索。

  「清單上遺失的古文物,不能算是被偷!因為它安安穩穩的待在這裡。」挑了挑俊眉,殷堅晚了一步走進電梯。他其實不太想理會張豐溪,若不是何弼學死拖活拖要他將事情始末解釋清楚,盡快擺脫官非,他才懶得跑這一趟。

  「是啊!其實駱炳光將那箱東西寄到吳進的實驗室裡,請他幫忙做些鑒定,後來就發生了爆竊案。只不過沒掉的東西全毀了,『掉了』的東西其實在實驗室裡。嚴格來說,你該偵辦的是古文物損毀案,而不是爆竊案!」

  笑瞇了一雙大眼睛,何弼學很滿意的欣賞張豐溪困窘又不甘心的表情。畢竟,案件的程度不同,陞官的快慢也不同,原本想藉著殷堅這條線索,破獲盜賣古文物的集團來陞官,眼看著這個美夢就快破滅了。

  「就算東西還在,也不能證明你跟案子無關,創世女神像及大清格格的失竊,你還是頭號嫌疑犯。」

  張豐溪咬牙切齒的瞪著殷堅,之所以會這麼氣憤,更重要的一點是,除了手中幾張僅能辨識人影的照片外,他沒有更進一步的證據能捉殷堅。要命的是,就這些薄弱的證據,檢察官不可能打沒把握的仗而起訴對方,殷堅大可以請個高明的律師擺脫他的糾纏。

  顯然知道張豐溪為何如此氣憤,也明白他執意要將自己跟這個案件牽扯在一塊兒的原因,殷堅一臉的雲淡風輕。愈是不當一回事,那名為了破案而熱血沸騰的警察愈惱怒。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吳進已經笑容滿面的等在一旁。大家都忙於工作,平日裡很少有時間碰面,殷琳特別交代過要好好照顧她的小侄子,身為『長輩』的吳進,自然滿心歡喜的接過愛妻交代的任務。

  「何同學在電話裡已經提過,東西就在檯子上,可以看但不可以摸!那是太平天國時期的古文物,鏡身是銅製,鏡面的材質還在分析中,報告晚幾天才會出來。我只能說……這是很重大的發現呢!鏡身上刻的文字,顯示是屬於當時的天王洪秀全所擁有。你能想像它的價值嗎?當時,他可是帶著它南征北討,直到定都天京都沒離開過這面鏡子,看來是他權力的象徵。」

  一談起歷史、古文物就沒完沒了,殷堅及何弼學已經很習慣吳進的滔滔不絕,倒是張豐溪一臉茫然的瞪著這名說個沒完的學者,完全找不到空隙打岔。

  「你的意思是……這是駱炳光寄來給你的?」終於忍不住無禮的打斷,張豐溪臉色稍嫌鐵青的瞪著吳進。

  一方面是因為他的長舌,一方面是因為證據愈來愈有利於殷堅,這等於他先前的偵辦方向完全錯誤,要承認自己失敗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

  「是啊!木箱在這裡,簽收的記錄在這裡。」配合的交出證明文件,吳進顯然不瞭解張豐溪跟殷堅的恩怨,對於那名警察怒不可抑的神情十分不解。

  「如果是駱炳光寄給你的,他一開始為什麼不跟警方說明?你跟他有什麼私仇,要這麼陷害你?」

  「我也很想知道他是哪生出來的膽子啊……」

  ◇◇◇

  一邊聯絡著警局,要將這一箱『證物』護送回去,張豐溪一邊忍不住悄悄的觀察著殷堅等人。他們完全不將他擺在眼裡,好奇的研究著那面銅鏡,一箱古文物當中,他們只在乎這個。

  雖然在張豐溪眼中,這些銅製品既不漂亮又不出名,實在沒什麼收藏價值,但是那幾人這麼感興趣的圍著那面銅鏡,害得他也跟著留心起來。

  「整箱古文物中,就這面銅鏡不一樣?」很想動手去摸看看,何弼學的意圖讓殷堅捉個正著,眼明手快的將人揪了回來。雖然不覺得裡頭附了什麼鬼靈精怪,不過以何弼學的『前科』而言,還是少接觸這類東西為妙。況且,吳進剛剛已說了不能碰,這混蛋是耳背還是老年癡呆啊?

  「是啊!我剛剛說了,鏡面的材質無法辨識,已經送資料去分析了,其餘的部份可以很肯定是銅器。老實說,算不上什麼厲害的收藏品,當然,我這是以收藏家的眼光來看;對我而言,這些都是無價之寶。」

  面對這些古文物,吳進的眼神永遠流露著愛戀的光芒,這個男人骨子裡就迷戀這些死氣沉沉的東西,也難怪他會娶個鬼氣森森的女人當老婆。

  「呃,你說材質無法辨識,不會像創世女神像那樣?看起來像玉,結果不是玉器那種意思吧?」冷不防問了一聲,何弼學的疑心讓殷堅、吳進二人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陽間好不容易平靜了點,拜託他別烏鴉嘴,又牽扯出什麼神祇來大鬧一場。

  「呃,應該……不是這種問題……」乾笑兩聲,吳進看了看實驗室裡的閒雜人等,不知道該不該請他們離開。他這裡畢竟是學校的實驗室,他們繼續留在這裡,研究生們大概會感到不自在。

  「你說……創世女神像怎樣?」聽見了關鍵的字眼,張豐溪眼神一亮,捉著吳進的衣袖質問。他就是不肯輕易放過殷堅,他相信再多找出一些證據,一定等讓那個狡猾的男人伏首認罪。

  「創世女神像……女媧怎麼了?不是已經變回玉雕像了嗎?當初費了那麼大的功夫才躲過滅世的危機,拜託別重來一次啊!我跟小琳還有好多地方沒去過呢!」吳進心有餘悸的說著。

  他對創世女神像的說辭跟何弼學的一模一樣,只不過他的版本聽起來正經一些,何弼學的版本聽起來誇大了一點,不過同樣的天馬行空,沒有絲毫的合理性。

  像見著怪物似的瞪著吳進,張豐溪原本以為以他的聲望,這個斯文的學者一定不會說謊。結果他居然用那種煞有其事的口吻,說出這麼荒唐的事情,氣得張豐溪激動的揪起他衣領,而殷堅、何弼學立刻反應,一邊一個的拉開張豐溪,將那名嚇傻了的知名教授護在身後。不同類型但同樣帥氣的兩名年輕男子,十分不諒解的很瞪這名失態了的警察。

  「抱歉……」整理、整理衣服,張豐溪面紅耳赤尷尬的道著歉。

  「不要緊。」驚魂未定的吳進,下意識的再退了幾步。他終於察覺到張豐溪對殷堅、何弼學兩人不太友善,自己也許也不應該靠近。

  「好了!既然東西你已見到了,證實了堅哥跟這件案子毫無關係,剩下的事你自己想辦法,我們先走了!」

  拍了拍張豐溪的肩膀,何弼學覺得自己夠大方了,陪他玩這個無聊的遊戲玩這麼久,他可是電視台裡的大忙人啊!辦公室裡待處理的公文堆得跟山一樣高,他還沒那個興趣當警察的線民。要線索、要證據,麻煩自己找!

  「你該去問駱炳光為何要刻意隱瞞這箱古文物的下落。還有展示廳發生竊案時,犯人毀了其他的古文物,總不可能沒事進去搗毀展示品吧?所以他的目標是?會不會正是這箱被隱藏起來的古文物,你要注意一些。」

  好心的分析、提醒,殷堅雖然氣惱張豐溪老是針對自己,不過他還是恩怨分明,最該死的還是駱炳光。明明一句話就能證實殷堅的清白,偏偏誤導警方的偵辦方向,其心可誅簡直罪該萬死。

  「你以為說這麼幾句,我就會相信,創世女神像跟大清格格的遺失案跟你無關?」誤會了殷堅是在嘲諷自己,又或者想表現出正直的模樣以洗脫嫌疑,張豐溪敵意十足的瞪著眼前那個一派優雅的高瘦男子。明明沒見他怎麼辛勤工作,偏偏吃穿用度全是些高級品,這樣怎麼可能不讓人懷疑他吸金的管道?

  「信不信隨你!這麼無稽的事,要我也不相信,不過那是事實。」瀟灑的聳了聳肩,殷堅不以為然的勾著何弼學肩膀就想離開。反正舉證他有罪是檢方的事情,如果張豐溪拿不出更有力的證據,說再多也只是浪費唇舌而已。

  關於這一點,殷堅對殷司那老鬼很有信心,那個混賬比他更心機、更陰險,絕不可能讓警方捉到任何把柄。

  正當何弼學拉開大門,一名西裝筆挺、面容和善的男子就站在門外,掛了張太過誠摯,結果反而顯得有些虛假的笑容,十分有禮貌的跟何弼學打著招呼。

  「請問,吳進吳教授在嗎?」似乎將樣貌稍顯稚氣的何弼學當成研究生,門外的男子有些放鬆警戒。

  只不過在他瞧見何弼學身旁的高瘦男子,以及他身後一看就知道是警察的張豐溪後,臉色又是一變。雖然只有短短一剎,但離得最近的何弼學已經捕捉到他前後不一的神態,機警的背著手和殷堅比著手勢提醒他留心。

  「我是!請問你是……」整理了一疊文件準備授課,吳進好奇的問了一聲。

  「小姓梁,梁苡川,這是我的名片。是駱炳光先生要我過來找您,他有一箱文物留在這裡鑒定,請我替他帶回去,這是證明文件。」那名男子直接越過何弼學等人,面帶微笑的遞了份文件給吳進,後者狐疑的接過查看。

  以前從來沒有這種事情發生,會將古文物送過來鑒定的人,多半都對它們極為重視。除非萬不得已,他們幾乎都會親自過來取件,順便與吳進交流、交流研究心得,像這樣請人代領,真的十分不尋常。

  默契十足的互看一眼,一個眼神骨溜溜的轉啊轉,另一人俊眉挑啊挑,大量的訊息便在眉目間傳遞完畢。殷堅及何弼學懷疑著這個叫梁苡川的身份,因為從他進入實驗室開始,他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那面銅鏡。

  如果真像他所言,只是順道替駱炳光跑個腿,理論上他應該不瞭解木箱內有哪些古文物,更別說他第一眼就盯上了那面銅鏡。從他過份積極、佯裝友善的態度來看,梁苡川的身份不簡單,搞不好就是展示廳爆竊案的同夥。

  「梁先生,請讓我看一下身份證。」沉聲說道,不知是天性多疑還是正在氣頭上,張豐溪表情嚴肅的指示著。

  原本應該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卻在梁苡川硬是停了好一會兒沒反應後,氣氛變得有些僵。那個男人隨即堆滿笑臉的遞上身份證,可是卻非常詭異的退了好幾步,有意無意的朝那面銅鏡靠近。

  半轉過身體,張豐溪一邊盯著梁苡川、一邊請警局的同事幫忙查詢他的身份證,實驗室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吳進無奈的長歎一聲,和正在處理著報告的研究生交代幾句,要他們先到教室去等待,他看來會有好一陣子無法脫身了。

  「梁先生,你的證件……」

  查詢了好一會兒,張豐溪終於將身份證交還給梁苡川,只是這兩人接近時,彼此的表情變化讓一旁的人全都緊張起來。就在接過身份證那一剎,張豐溪及梁苡川全都動了起來,前者掏出了手拷想捉梁苡川,後者揮出一拳不偏不倚擊向張豐溪。

  「張警官————!」瞪大眼睛的瞧張豐溪朝後飛了出去,何弼學僵立在當場。

  他的大腦完全無法運作,眼前的畫面彷彿是古裝武俠片那樣,高手一掌擊出,然後中掌之人嘔出一篷血雨,誇張的撞破牆跌了出去。張豐溪雖然沒那麼淒慘,不過龜裂的牆面、灑了一地的鮮血,說明他的情形好不到那裡去。

  「啊——!」

  一心保護文物的吳進,自然是梁苡川的下個目標。就見他一腳掃向嚇傻了的吳進,幸虧何弼學反應敏捷的撲倒他,否則這名斯文學者,下場肯定比張豐溪更慘。

  「堅哥!銅鏡!」倒在地上護住吳進的何弼學,眼角餘光瞄見了梁苡川抱走了那面銅鏡,想也不想的大喊,這種時候還是他家殷堅可靠。

  「阿學,照顧他們!」

  第一時間就衝到張豐溪身旁察看的殷堅,雖然不放心,但也不得不扔下何弼學。牙一咬的追了上去,先跟梁苡川過了幾招,那個傢伙見一時半刻間撂不倒殷堅,朝後一撞破窗而出,而那名帥氣天師想也不想的朝外一跨也躍了下去。

  「這裡……六樓……」勉強爬起來,張豐溪嘔了幾口鮮血,吃力的試圖阻止。

  何弼學先是憂心的望著破裂的窗戶,然後見著了熟悉的火龍沖天而起,他總算放下心來。還能放出火龍來修理人,足見他家殷堅一點屁事都沒有,真不愧是三界五行內最帥氣的天師啊!從六樓摔下去還不死……

  ◇◇◇

  深吸了幾口氣,范維確認自己沒有任何不妥,隨意洗了把臉,有些茫然的瞪著鏡中的金髮男孩,是他的錯覺還是他從未認識自己?總覺得有些不同,因為一場逼出潛力的打鬥,讓他打通任督二脈脫胎換骨了?這只是武俠小說中的橋段吧?現實生活中哪可能發生?

  不以為然的嗤笑一聲,范維換好了制服快速下樓,他已翹掉了好幾堂課,再不出現就會流傳不堪入耳的謠言了。畢竟,一向與他旗鼓相當的鐵年泰都讓人海扁了一頓,說不定正有一堆人等著看他鼻青臉腫的跨進校園裡。

  才剛鎖上門,范維神經敏銳的察覺到有人在窺伺他。皺了皺俊眉,這名帥勁十足的大男孩謹慎的瞧了瞧四周,先是不解為何有人盯哨,隨後又有些愕然,他的感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厲害?彷彿是武林高手般,什麼風吹草動都難逃他的法眼。

  甩了甩頭,范維將無稽的想法拋在腦後。自從跟雙胞胎兄弟倆交手後,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某根神經通了般神清氣爽,滿腦子不斷重映他們決戰的過程,一拳一腳都重重敲擊在他心底,然後再一點一滴的吸收起來,完完全全融入他身體裡。

  「看來,你真是百年難得一見,萬中無一的武學奇才啊!」冷不防傳來一聲讚歎,熟悉的字句讓范維以為自己在看功夫電影。

  「你……誰啊?」半轉過身,范維冷淡的挑了挑俊眉,大白天的居然遇上長得人模人樣的神經病啊?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來輔佐你。」那名中年男子氣定神閒的微笑著,上上下下的打量范維,審視的目光看得范維背脊發麻,彷彿讓蛇盯上的青蛙般難受。

  「聽不懂。」懶得理會的哼了一聲,范維想也不想的轉身便走,誰知道那名中年男子居然後發先至,人影一晃就擋在他前頭。

  「靠!你怎麼辦到的?」眨了眨眼,范維吃驚的瞪著對方,忍不住東張西望。猜想他會不會像楊氏兄弟那樣,其實是雙生子,所謂的快速只不過是另一個人突然出現罷了。

  「這招叫『移形換影』,你確實是可造之材,就連胤甫、胤昆都不見得跟得上我的速度,你倒學得極快。」忍不住讚賞的鼓起掌來,石力伸愈來愈相信老翼王的預言,范維會是帶領他們建造樂土的武王,這小子天生的武學奇才。別的不說,光是他的恢復能力,就強過楊氏兄弟千百倍,那兩人現在還躺床上哀哀叫哩!

  「你……你還好吧?如果迷路了,警察局在那裡。」指了指某個方向,范維有些同情的看著石力伸。

  沒想到這個人模人樣的大叔,竟然看武俠小說看得走火入魔了?連『移形換影』都掰出來,等一下該不會跪下來拜,說自己是什麼轉世教主吧?老姐有交代,遇上精神不正常的陌生人,千萬別刺激他們,趕快低調的離開。

  「看來你不只武功不錯,心腸還挺好。翼王果然沒選錯人,武王果真非你莫屬。」掩不住有些興奮、激動,石力伸冷不防的捉住范維手腕,誠摯、深情的望著那名金髮男孩,望得他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呃,大叔,不良少年也有心地善良的……」嚇得胡言亂語,范維俊臉有些扭曲的乾笑數聲。費了一番氣力才將自己的手抽回,不由得暗罵數聲,早知道就龜在房間繼續睡,才不會倒楣的一出門就碰上個瘋子,病得不輕就算了,看起來還是個身手不賴的瘋子。

  「只要你學會我的本事,根本不必擔心其他王侯派人來挑戰。武王這個稱謂沒人能從你手中奪走!」彷彿看見了未來的美景,石力伸不顧氣氛看上去頗為詭異,就在大街上與范維拉拉扯扯。

  「喂……喂!大叔,你……你放開我!不然我要叫了喔!」大約這陣子遇上的全是些說話方式很奇特的人,害得范維都有些錯亂起來。才剛開口自己就想狠狠刮自己兩巴掌,這聽上去多像『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的爛橋段。

  「聽我的準沒錯!跟我走,讓我將畢生的功力全傳授給你!」情急之下捉住范維手臂,石力伸興奮的眼神一亮,眼前的年輕小子根骨清奇,若是加以調教,日後定能成為無敵於天下的高手。

  石力伸終於明白老翼王的苦心,其實輔佐一個奇才,看他登上頂峰,也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幸福。

  一心想擺脫身旁這個瘋言瘋語的中年男子,范維在情急之下用出了楊氏兄弟的招式。因為分不清兩人誰是誰,所以招式也記得七零八落,上一招是楊胤甫使的,下一招卻用出楊胤昆的,結果效果相乘威力更大,渾然天成、行雲流水得讓身為師父的石力伸有些招架不住。

  「你……這是誰教你的?」驚愕的瞪著范維,石力伸不相信有人能過目不忘,不禁有些擔心,范維說不定是其他王侯訓練出來的伏兵。

  「什麼跟什麼啊?大叔,你不要再跟著我了!」掙開石力伸的鉗制,范維揉了揉泛紅的手腕,沒好氣的撇撇嘴,還是趕快離開要緊,省得又讓那個神經病纏上。

  「不許走!」暴喝一聲,石力伸蒼鷹撲兔般的掠向范維,後者俊眉一皺,雙腿快速的變換方位,動作雖然有些笨拙,但確實是不折不扣的『移形換影』。

  「移形換影?你居然會使移形換影?」目露凶光、殺氣大盛,石力伸更相信范維是其他王侯訓練出來的伏兵了,否則還有誰會施展這麼高明的輕功?

  一翻掌心,一柄短刀亮晃晃的遙指著范維,石力伸寧錯殺、不放過,絕不容其餘王侯有機會奪得武王的頭銜。

  「喂……死老鬼,你想對我的小維做什麼?」

  千鈞一髮之際,大量的荊棘、籐蔓等帶刺的植物自地面竄出,密密實實的包圍住石力伸,冷不防閃出來的殷遇,捉了范維的手腕便跑。

  一聽說范維跟打傷鐵年泰的人決鬥,殷遇就憂心不已,大半天沒見到對方人影,這名情竇初開的高中女孩整日魂不守舍。雖然對賴孟軒再三逼問的結果,確認了范維只是體力透支在家睡覺,她還是放心不下,最後忍不住的跑來找他。

  誰知道,殷遇還沒走到范維家,就在路口見到拉拉扯扯這一幕,那個中年男子顯然是練家子,出手就是快、狠、準的撲向范維,殷遇哪裡還冷靜得下來,想也不想的就衝上前去,心念一動,那些攻擊性強烈的植物就像雜草般湧了出來。

  大吃一驚的停下所有動作,石力伸氣憤的盯著跑遠的一男一女背影,小心翼翼的撥開圍繞在他身旁的荊棘、籐蔓。沒想到那個清清秀秀的年輕女孩居然會妖法?

  冷靜過後仔細一想,如果范維真的本領高強到能過目不忘,對戰的過程中就能學會別人的絕招,和他似乎挺要好的年輕姑娘又會妖法,石力伸愈來愈相信天命站在他們這一方,他一定會遵照老翼王的指示,找回武王,全心全力輔佐他。

  ◇◇◇

  拚死命跑了好一會兒,東拐西拐的都快將自己繞迷路了,殷遇再三確認那個奇怪的中年男子沒跟上後,終於停下腳步氣喘噓噓。

  「你怎麼會來?」一樣也上氣不接下氣,范維雙頰泛紅的望著殷遇,突然覺得為了自己奮不顧身的殷遇異常可愛,情不自禁的擁了擁她。

  「你一整個早上都沒出現,我很擔心。」有些害羞的掙開范維,殷遇順了口氣後,用略帶點抱怨的語氣關心著。

  「沒事的,我只是太累,睡太沉了。」想證明似的動了動四肢。范維也覺得挺不可思議,原本又酸又麻的身體,睡了一覺之後就像充過電般又能活蹦亂跳了。

  「沒事?沒事幹嘛跟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打架?才離開你一會兒,就鬧出那麼大的事情,你就不能安份點啊?」脫口而出的教訓著,殷遇才剛罵完,不自覺得愣了一愣,這些話聽起來好耳熟,似乎是她家老頭常用來教訓大眼怪的啊!

  讓老姐范可心管習慣了,范維覺得現在微微發怒的殷遇份外親切。一個非親非故的人為了他牽腸掛肚,情緒因為他的關係而起起伏伏,范維一點也不覺得她煩人,相反的,心中還有股暖意。這是他頭一次認真、仔細的看著殷遇,除去了她傲人的外貌,其實天真、善良還有那無可救藥的樂觀,才是讓他下定決心勇往直前的部份。他不會再退卻,一定拚盡全力的讓自己夠資格與不平凡的她並肩同行。

  「剛剛那個男人是誰?」知道范維一切安好,殷遇總算平靜下來,隨即又急忙追問。剛剛那個中年男子絕非善類,搞不好是什麼武功高強的變態,以他們家出事的機率,遇上什麼鬼怪都不稀奇。

  「不認識!是個瘋子,一直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別理他!」下意識的拉著殷遇手臂再走遠點。范維一想到瘋言瘋語但身手卻十分厲害的那個中年男子,忍不住的寒顫連連,拜託別再讓他碰上那個傢伙了,天知道他有什麼企圖。

  「瘋子?你小心一些,你最近大概時運很低,才會老是遇上這些事,應該讓老頭替你做個法事消災解厄……」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語。殷遇話才說了一半,就自己用力的搖頭否決,讓她家老頭知道她男朋友是范維,只怕這個混小子死得更快。

  「我知道了……回學校?」陪殷遇走了一段路,范維看看天色,真是尷尬萬分的時段,溜回學校去扮認真?可能才踏進教室裡就鐘響下課了,在外頭遊蕩?以他跟殷遇的外形,再加上這身制服,實在太過顯眼。

  一向貪玩愛熱鬧的范維,經歷了這段日子的磨練,變得深思熟慮起來,只是這樣一來,他反而綁手綁腳的不知道該如何做決定了。

  「嗯……不了!我要去路易那裡一趟,遇仔替我查了一些資料,結果這個混蛋居然留紙條,說他忘了把東西帶回來,他是存心的!」像想起什麼般氣惱的猛跺腳,殷遇知道老弟肯定記恨在心裡,這混蛋太不懂長幼有序了。既然身為小的,就該有被奴役的心理準備,怎麼可以報復美麗大方又善解人意的姐姐?實在罪該萬死啊!

  「路易?」不以為然的挑了挑俊眉,范維有時也挺佩服,殷遇跟誰都能當朋友,只是忍不住有些氣悶,總希望殷遇離奇怪的人遠一點,免得碰上危險。

  「嗯,就是那間在地下室的小店舖,還記得上回你們去拿校慶時要用的衣服嗎?路易的店就開在那附近。」沒留意到范維不自在的神情,殷遇天真的跟他解釋。讓夜晚的殷遇分去了一半時間,白天的她熱愛著每件事物,堅定的認為能夠遇上的全部都是緣分,所以她不僅僅只是喜歡,她還急於跟她喜愛的人分享。

  「我知道在哪!我陪你去吧!」掙扎了一會兒,范維對黃泓堯的事件還心有餘悸。對殷遇認識的那些神神鬼鬼的朋友們下意識有些抗拒,只不過既然下定決心要走入她的世界,就不能膽怯、逃避。

  「陪我?可是……」嘟了嘟嘴,殷遇先是很開心,隨後又有些計較。畢竟太陽快下山了,范維答應要陪她去一趟,實際受惠的人是她老弟。

  「你擔心太陽下山?不要緊,我跟遇仔也挺有話聊。」聳聳肩的呵呵笑著,范維誤會殷遇擔心他跟那個冷俊、不多話的大男孩相處不來,沒有心機的再三保證,他跟那個屬於夜晚的殷遇也很要好。

  「是喔……你們很多話說啊……」第一次生出妒意,殷遇突然不是那麼想跟她弟弟分享感情。

  「是啊!你們姐弟倆真的一模一樣啊!都很可愛!」理所當然的笑了起來,范維覺得能認識這對奇特的姐弟,算是他人生中最幸運的事情。

  被稱讚一句『可愛』就開心不已,殷遇的負面情緒來得快、消散得也快,馬上忘得一乾二淨,心情愉快的挽著范維,朝著路易的小店舖一蹦一蹦的前進。

  ◇◇◇

  抱著銅鏡拚命向前逃,梁苡川冒出一身冷汗。他從未遇上這麼可怕、難纏的人,殷堅像附骨之蛆一樣,怎麼甩都甩不掉。他仗著一身本事,修習了上等輕功才敢自六樓往下跳,誰知道那個西裝筆挺、斯斯文文的俊秀男子,居然也像沒事人一樣跟著躍了下來。

  更令梁苡川膽顫心驚的是,明明就是他先跨出窗外,怎麼可能是殷堅先落地?而且不知道從哪冒出來一條火龍,惡狠狠的朝著他撲來,嚇得梁苡川差點栽倒在地,勉勉強強的避過殷堅的追捕。這是幻覺,肯定是幻覺,以現今時日,怎麼可能有人比他們更善于飛簷走壁?

  『叭——!』的長長一聲喇叭聲,為了擺脫殷堅的糾纏,梁苡川膽大的衝進車陣裡。左一閃、右一拐的引起一陣混亂,喇叭聲、咆哮聲、詛咒聲此起彼落。

  梁苡川故意衝進車陣中,想利用混亂的馬路來阻攔殷堅,那個男子身手再好也只是血肉之軀,莽莽撞撞的追上前來,只怕會讓反應不及的車輛撞得稀爛。

  出乎梁苡川意料之外,原本落後他幾步的殷堅,理論上應該讓川流不息的車輛阻攔。誰知道眼一眨,那個俊秀得有些天怒人怨的男子,居然好整以暇的等在梁苡川前方,悠哉悠哉的站定等他自投羅網。

  「怎麼可能?你是怎麼辦到的?我修行的是最上等的『移行換步』,你沒理由能趕在我前頭!你到底是什麼人?」氣憤的暴喝一聲,梁苡川不知道是在意擺脫不了殷堅?還是自己的功夫居然不如人?

  「再怎麼解釋你也不會懂。」挑了挑俊眉冷哼一聲,殷堅沒那閒功夫跟梁苡川探討怎麼跨越空間的道術。殷家所有道術中,就這一項他練得特別勤快。緊急時果真十分有用,就算從一百零一樓摔下來,以手刀劈開裂縫鑽入,再從地面的那頭出來,他還有什麼地方到不了?

  「你究竟是什麼人……翼王派來的?哼!聖光鏡絕對不會落入你們這幫心存不軌的人手中!」拽起銅鏡,梁苡川擺開起手式,不顧週遭環境混亂車來人往,就算最後難免一死,他也要將聖光鏡護送回天王手裡。

  「有病就要看醫生,再怎麼胡言亂語,偷東西就是偷東西,犯、法、啊!」板起俊臉低喝一聲,殷堅才不想在大街上像神經病似的拳來腳往。

  再者,依梁苡川的身形步伐,那傢伙是不折不扣的練家子,東躍西掠的跑了那麼長的一段路,竟能臉不紅氣不喘。比起自己這個憑著天資蠻幹,從沒認真習武的半調子天師,真要交起手來,他一定落下風,才沒沒傻到自己把臉皮硬湊上去丟。

  「就算你將聖光鏡帶回去,它也只不過是展示用的古文物而已,實際上一點用處都沒有。」認真的盯了殷堅好一會兒,梁苡川相信他跟翼王,甚至其餘王候沒有關係,變臉似的又堆起笑容,苦口婆心的規勸。他今日非把聖光鏡帶走不可,殷堅如果肯放他一馬,這個朋友、這份恩情他永記在心。

  「東西不是我的,我不能做主。你還是將它交回去,至於打傷警察的部分,我可以替你說些好話,不過……我相信只會愈弄愈糟而已,張豐溪討厭我的程度說不定勝過討厭你。」打定主意不想草率的起衝突,殷堅一樣賣弄著三寸不爛之舌,如果能兵不血刃那最好了。西裝、襯衫都很貴,他不想弄髒、弄皺它們。

  「如果我不願意呢?」目露凶光的狠瞪殷堅,梁苡川原本以為這個任務很輕鬆,只要到吳進那裡取回聖光鏡即可。誰知道半途殺出個殷堅這麼難纏,他們費盡心思如此迂迴、輾轉的將聖光鏡悄悄運入,甚至還驚險的躲過其餘王候動手硬搶,最後居然敗在毫不相干的殷堅手裡?

  「唉……那我只能辛苦一點了。」無奈的長歎口氣,殷堅慢條斯理的脫下西裝外套,小心、整齊的疊好,跟著再煞有其事的捲起襯衫衣袖。老是遇到這些愛撂狠話的人,他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這些粗重活啊!

  看著梁苡川警戒的盯緊他,殷堅露出個可愛但邪氣的微笑,然後迅雷不及掩耳的打電話報警。神經病才真的跟對方幹架,他可是斯文人啊!

  ◇◇◇

  盯著鏡面上以口紅寫上的幾個大字,殷遇繃緊俊臉趕緊抽幾張擦手紙清理乾淨。只有他那個沒神經的老姐,才會想到用這種方式傳達訊息。

  低頭潑了些清水冷靜、冷靜,殷遇從鏡中倒影瞧見了幾名年輕女孩走了進來,先是狐疑的瞧了他幾眼,隨後不以為意的說說笑笑走進廁所。

  殷遇的怒意由此升到最高點,混賬、沒神經兼不知所謂的老姐太超過了,這是惡整他還是單純的沒腦子?找地方交換身體能這麼隨便嗎?這、裡、是、女、廁!

  「喲!好久不見!」等在外頭的范維,瞧見殷遇臉色鐵青的走了出來,強忍笑意的勾著他肩膀打招呼。果真就像那個愛玩、愛惡作劇的殷遇形容的那樣,這個嚴肅、拘謹的大男孩,百分之百會因為自己沒被認出是男性而生悶氣。

  「你……你看她走進去卻不阻止?」先是驚愕於范維突如其來的熱情,隨後想到是他們聯手惡整自己,殷遇更加氣悶、惱火。

  「我總不能叫她進男廁吧?那會引起更大騷動的。」為難的道著歉。范維相信那個沒神經的女孩,壓根就沒想過會造成她寶貝老弟的困擾,相反的還覺得有趣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惡整對方。

  誰讓這個過份嚴肅的大男孩的反應會這麼可愛,明明想發怒,卻又覺得於事無補而強壓下來,可是說不動怒,心底又十分介意。本來表情不太多的五官,變得忽晴忽雨的豐富起來。

  「姐姐要我照顧你……」瞅了范維一眼,殷遇悶悶的說著。他大可以一走了之,偏偏自動自發的跟在那名金髮男孩身後,走回他跟他老姐約會的座位上,看著那一客份量驚人的水果聖代,百分之百是他老姐的傑作,老愛跟他分享這些甜食,那個女人胖死活該!

  「小遇說,路易的店沒那麼早開,要我們再多等一下,別去打擾他!」其實並不太想去什麼『路易的小店舖』,范維當然樂得能拖就拖。

  反正不管是哪個殷遇約會都一樣,心情總是很愉快,尤其是夜晚的殷遇,還多了種好哥兒們的感覺。彷彿什麼事都能跟對方分享,比起女孩子的纖細、敏感,他覺得跟稍微有些酷的殷遇相處更自在。

  「那倒是……」同意的點了點頭。對於將資料遺忘在路易的店裡,殷遇感到很抱歉,總覺得老去打擾那只吸血鬼十分不妥,路易雖然不介意,殷遇卻很怕替他惹來麻煩。再怎麼說,殷家始終以維護正道、伏魔降妖為己任,若是讓他家老頭知道,他們跟只活了數百年的吸血鬼交往,不知道又會鬧出什麼風波?

  「怎麼了?幹嘛繃著張臉?不喜歡跟我在一起啊?」覺得很委屈似的抱怨著,范維故意逗弄著那個看待事情總是過分認真的大男孩。果然就瞧見他連忙的搖頭、解釋,愈是瞭解他,愈覺得對方一點都不像外表那樣冷淡,殷遇根本就是個彆扭的傢伙,明明就很喜愛這個世界,偏偏又要裝出一副自以為冷淡的模樣。

  「你不覺得困擾嗎?你本來是跟姐姐約會的,結果現在……」

  「不覺得!我知道你們的狀況啊!我喜歡小遇,也喜歡你,一樣都很愉快!」

  「你這是腳踏兩條船?」

  「喂!這哪算啊?」

  面對范維的反駁,殷遇也不知道怎麼接話,這的確是目前看來最好的結果。范維知道他們的狀況,而且還少根筋似的全盤接受。如此『心胸廣闊』的人殷遇只見過一個,就是他們家的大眼怪,一開始居然完全不介意他家老頭是個沒心跳、沒呼吸的活死人。他們殷家何德何能啊?老遇到這種不知該稱讚還是該躲遠些的怪人。

  「總之……不准對不起姐姐,不然來記落雷你劈成焦屍!」

  「是是是!一切都聽你的!殷遇大人!」
歷史閒談區大家來閒談~敬各類文盲!ccccc/see等...什麼的,都是沒有意義回覆,還有千篇一律的謝謝分享,所有回這些白癡回覆的,各版主會全刪+扣分~maybe你們希望被禁止看文~違規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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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屋內的所有照明燈突然全熄,

  跟著就是連串乒乓乒乓、鏗鏗鏗鏗的打鬥聲。

  外帶唔唔啊啊、哎哎呀呀的悶哼聲,

  黑暗中彷彿一群訓練有素的武林高手衝入,

  又打又踹的動手行搶。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進『路易的小店舖』,范維發誓,如果不是因為殷遇,他這輩子大概也不會注意到這間開在地下室且連個像樣的店名都沒有的『店舖』。裡頭擺滿了稀奇古怪的東西,堆了一地殘破、古老的書籍,看得見全的全是些骨董傢俱,整個店舖呈現的風格跟他這種時尚的年輕人完全不搭。真不懂殷遇究竟喜歡這裡什麼?因為它夠古怪嗎?

  「歡迎,今晚帶了新朋友?」像有未卜先知似的,路易竟然準備了兩份甜點、兩杯香濃的熱奶茶,溫柔、優雅的領著殷遇及范維來到屬於他的角落裡。

  「你怎麼知道我會帶朋友過來?」皺了皺俊眉,殷遇不喜歡事事遭人掌控的感覺。他以為路易只是單純的吸血鬼,原來活了上百年的吸血鬼,不只是吸吸人血而已,還有這些討人厭的附加功能?

  「是夜巡說的,他瞧見你們朝這裡過來。」習慣了殷遇略顯敵意的口吻,路易不以為意的溫柔笑著。他也希望自己神通廣大,很可惜的,他只是一隻吸血鬼。

  「夜巡跟祝融也在?」下意識的找著那抹艷紅色的身影,殷遇分不清是不想見到對方,還是期盼著能見到對方。祝融若是不在這間小店裡打轉,總覺得有些空虛,少了個人吵架也挺寂寞的。

  「有點事先離開了,不過等一會兒似乎會回來,因為你在這裡啊!」忍不住的笑了起來。想到明明就是自遠古時代就已經存活著的火神祝融,居然還像個小鬼頭般蹦蹦跳跳,急著向殷遇獻寶似的不想離開。結果讓夜巡硬生生的拖走,那種不情不願的模樣,路易會烙印在心底一輩子。

  「夜巡?祝融?」茫然的望著殷遇,范維無法將夜巡、祝融這種充滿濃濃東方神話色彩的名字跟路易連在一塊兒,完全無法想像這幾個人會湊在一起。

  「嗯,等會兒見到夜巡,你盡可能離他遠一些,讓夜遊神沖煞到非死即傷。」認真的提醒著,殷遇不希望黃泓堯的不幸再度發生。

  難得機靈的將所有事情聯想在一起,范維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他猜想那天晚上陪殷遇身旁的兩個年輕男子,一個是祝融、另一個正是夜巡。而黃泓堯會發生意外,肯定就是被這個夜遊神沖煞到的關係。

  「我知道。」悶悶的回答一句,范維俊臉寫滿了不自在。除了離夜巡遠些,也不應該離祝融、路易太近,他們全不是普通人,萬一抓狂起來,有幾條小命夠死啊?

  「那你們先坐一下,我還有事忙。」卸下了王者身份,如今的路易也只能算是個『普通人』,自然得為了柴米油鹽等瑣事繁忙。這件小店舖雖然不是客似雲來,但裡裡外外都得他親自打理,其實一刻都不得閒。

  和殷遇安靜的待在這裡,一人佔去一張單人沙發,范維也有樣學樣的撿了本書開始讀著,意外讓路易的收藏吸引,竟然大感興趣的一直往下念著。閒適、安逸的氣氛是一直很吵很鬧的范維從未享受過的。

  「你替小遇查些什麼東西啊?」大口的咬下甜而不膩的餅乾,范維隨意的問了一聲,安靜太久他不習慣。

  殷遇真的是能不說話便不張口,如果再連動都懶得多動一下,他會真以為眼前那個五官過分精緻、漂亮的年輕男孩是木雕的。

  「還不就是為了你的事!難道你不會想知道,究竟為了什麼原因,一堆人纏著你要決鬥,非拿到那個武鬥王的稱號?」

  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殷遇都不知道該不該佩服范維的『事不關己』,明明就處在風暴中心,居然還絲毫沒察覺這當中的詭異之處。這算太天真還是太白癡?真不明白他幹嘛在乎這個笨蛋,難不成『笨蛋』對他們殷家的基因特別有吸引力?

  「哇!你說話的口氣真像賴孟軒哩!」不以為意的呵呵笑著,范維之所以養成這種大大剌剌,完全不用腦子的個性,很大一部分是他週遭這幫人害的。若不是其他人總替他設想好這兒、設想好那兒,他會變成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模樣?

  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殷遇揚高半邊俊眉的瞪著范維。不同於祝融惹火他的方式,范維則是以讓人忍不住為他操心,但是一邊為他操心,一邊又以很想痛扁他的模樣出現在殷遇生命裡。至於程度如何,殷遇只能說這兩個混蛋不相上下。

  「你查到什麼?」多少瞭解對方嚴肅的脾氣,范維終於正經起來的詢問。一開始真的不以為意,只不過讓人提醒久了,害他也開始狐疑起來,武鬥王背後是不是真有什麼特殊意義,否則楊胤甫、楊胤昆兩兄弟為什麼要這麼拚死拚活?

  「原來真的有來頭,武鬥王可以往回追溯到太平天國時期,只不過一開始叫做武王,而且也沒那麼兒戲。」

  「太平天國?有這個國家?」

  「你書都念到哪裡啊?混蛋!」

  在一旁忙著與顧客解說香氛蠟燭該怎麼使用的路易,忍不住留心范維及殷遇的對話。聽見他們像普通男孩子般吵嘴,彷彿感染他們年少青春似的也跟著笑了起來,他由衷的替那個拘謹的俊秀男孩感到開心。

  殷遇表面上雖然說著不在意,其實他很需要同齡的夥伴,這當中無關情感,沒有哪個人真的能獨自一人存活在這個世界上。關於這一點,路易比誰都更為瞭解,他不希望殷遇像他一樣受到寂寞的侵蝕。

  「什麼事聊得這麼開心?」一進門就聽見殷遇難得拉高分貝的說話聲,祝融很好奇的湊近。

  特意晚了幾步,確認了店內的顧客不會遇上他,夜巡才快速走入。路易感激的朝他笑了笑,這麼一個微小動作,就可以證明其實夜巡是個心底十分善良的神祇。

  「范維!坐到我旁邊!」緊張的將范維拉往自己身後。殷遇知道夜巡沒有惡意,只不過他的『威力』實在太過強大,天曉得波及的範圍有多廣。

  「原來是你小子啊!算起來挺福大命大哩!夜巡轉述了那場決鬥,沒想到最後竟然是你得勝,翼王的後人讓你修理得真慘。」

  一樣就認出范維醒目的金髮,祝融十分讚賞的鼓著掌。當事人卻聽得一頭霧水,范維硬是愣了好幾秒,才將『翼王的後人』與楊氏兄弟聯想在一起。

  「你知道楊氏兄弟的來歷?」因為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年輕人,充其量就是火焰似的紅髮欠揍了些,五官好看了點。范維很難將眼前的祝融跟火神二字聯結在一塊兒,一時間忽略了對方其實神通廣大,沒什麼事情瞞得了他。

  「我剛剛不是說嗎?翼王的後人!」勉為其難的再複述一次。祝融驚覺自己變得和善許多,大概是經年累月的磨練,對於凡人們的愚蠢已經有了不可言喻的包容力,若是早幾百年,他肯定一把怒火直接將范維燒成具焦屍。

  「翼王?」茫然的回望著殷遇。這幾日不斷聽見這個名號,范維期盼著有人來跟他解釋,究竟『翼王』是何方神聖啊?為什麼那麼像電玩名稱?

  「你……我不是解釋過了?太平天國的翼王石達開,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忍不住的重重敲了范維腦袋一記。殷遇雖然沒有『正式』的上過學,不過讀的書不比他老姐少,甚至幾乎都是他在幫忙念,真是不明白像范維這樣可以正大光明過校園生活的人,為什麼不珍惜?

  「我知道!我只是不明白,兩件事有什麼關聯?」揉著被敲痛的腦袋,范維無辜的頂嘴。任誰都不會相信這些歷史名詞會跟自己扯上關係,他何德何能啊!

  「事情說簡單很簡單,說複雜也挺複雜……」認為自己有必要跳出來解釋,祝融煞有其事的清了清喉嚨。

  「拜託你長話短說!演什麼大戲啊!」沒好氣的厲了對方一眼。殷遇知道自己的毛病又來了,只要離祝融太近,整個人的情緒就無法平靜,時不時就毛躁起來。

  「知道了、知道了,遇仔好凶……初創太平天國時,天王洪秀全手中有一面銅鏡,被視作權力象徵的聖光鏡。後來經過起義、定都天京到各王間的內鬥,那面銅鏡一直都在天王派繫手中,直到整個勢力敗亡後,聖光鏡從此下落不明……」

  「你現在是在說書嗎?這關我什麼事啊?又跟武鬥王有什麼關係?」

  「喂,你膽子挺大的嘛?我說話也敢插嘴?想嘗嘗三昧真火是嗎?」

  「祝融!你可不可以正經一點?繼續……小維,你閉嘴坐好!」繃緊俊臉的教訓那兩個莫名其妙不對盤的幼稚鬼,殷遇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氣。深怕一不注意讓地板、牆角竄出籐蔓、荊棘絞死這兩個王八蛋。這兩個衰人死了事小,破壞了路易的店舖結構才是大麻煩。

  「如果這個混小子不打岔,我老早就說到主題了……太平天國雖然敗亡了,可是各方勢力化整為零、韜光養晦,為的就是日後能捲土重來。而象徵權力的聖光鏡,就變成王侯間爭奪的物品,最終協議由奪得武王頭銜的那位仁兄,能擁有聖光鏡,並且號令其餘王侯。而這位仁兄,目前就是……這個死小子!」

  十分不以為然的指了指范維,祝融語氣中充滿冷嘲熱諷。凡人就是這麼兒戲,只要扯上名利,所有的劣根性全都冒了出來。也難怪女媧姐姐每回睜開眼就是想清理、清理陽間,實在是這些烏煙瘴氣看了討厭。

  「我?可是……可是……」別說祝融不以為然了,就是范維自己都不大相信。

  幾個學校玩笑似爭奪的頭銜,背後居然藏有這麼大的秘密。這是不是意味著,他能動用很多錢?他能左右很多人的未來?對范維而言,三天後的事情自己就掌握不了了,更何況是這些?

  「你是不是覺得,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不良學生間的打打鬧鬧?這其實很有道理,如果象徵權力的物品一日未出現,覬覦王位的人便不會展露真正實力。我相信,在這之前,聖光鏡一定從未出現過,那什麼王不王的,就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兒,沒有實質意義。可你現在遇上麻煩,就代表……」

  安靜陪聽的路易,忍不住的插口。他看多了宮廷中的權力鬥爭,非常明白裡頭的遊戲規則,即使數百年過去了,玩法依舊沒變。

  「聖光鏡出現了?所以武鬥王就變得非常重要?難怪我會遇上那個神經病,張口、閉口又是輔佐又是武王什麼的,原來啊……」意外想起難纏的石力伸,范維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咒罵自己當年幹嘛那麼手賤,學長挑釁就挑釁,為什麼要打敗他奪得頭銜,而且還頂了三年,現在放棄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那個聖光鏡究竟是什麼東西?只是一面單純的鏡子?這東西聽起來跟太平天國很不搭啊!他們不是拜上帝會嗎?應該比較偏向西方色彩吧?」隱隱約約覺得事情並不那麼簡單,殷遇微擰著俊眉詢問。

  他知道他父親被牽扯進幾天前古文物展示廳的爆竊案中,希望只是巧合而已。兩件事並沒有關聯。不過他又覺得身上既然流著何弼學的血,似乎……不可能……這麼幸運……

  「這東西可厲害了!」神秘兮兮的推了夜巡一把,祝融用眼神示意,要這個誠實記錄了陽間大小事的夜遊神現身說法,還有誰會比他更有公信力?

  「聖光鏡出處不可考,我是真的不知道是誰將他做出來的。我只知道冶銅的時候混進一小顆五彩石……」先是橫了祝融一眼,夜巡其實不大願意淌這混水,只不過真如祝融大力推崇的那樣,日巡、夜巡將陽間大大小小事情全記錄得一清二楚。當年太平天國造成的動亂,對他而言還歷歷在目。

  「五彩石?女媧補青天的五彩石?」眉角微微抽動,殷遇總覺得這位創世的女神祇陰魂不散,怎麼什麼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跟她有關?

  「是!就是女媧姐姐的五彩石!」巴結似的呵呵笑著。祝融不想多解釋,當初為什麼鬧得共工去撞不周山,害女媧得辛辛苦苦煉石補天,只能說年少輕狂啊!

  「所以那面聖光鏡有特殊的力量?」眨了眨眼,殷遇並不貪心,相反的,他很憂心如果有人拿來胡作非為的話,那麼他家老頭又有得忙了。

  「嗯,太平天國在全盛時期超過一百萬人,你能想像一百多萬對你忠心不二的人嗎?那是一股多麼強大的實力。」

  祝融連忙的接口補充,瞳孔綻光的表情讓殷遇有些疑惑,這傢伙太積極了,其實一點都不關他的事,為什麼那麼興奮?但又說不上來像是不懷好意,總之這個渾身上下漾著火光的俊朗男子,開心得很莫名。

  「人多有什麼好奇怪的?」不大明白的眨了眨眼,范維就算歷史念得一塌糊塗,也明白作戰時死傷個萬八千人一點都不稀奇。像這樣起義、革命,累積雄厚的兵力不是再正常不過?

  「重點是,那些人哪來的?就算是宗教式的洗腦,你也不可能輕易的聚集起這麼多人。」搖了搖頭,夜巡滴水不漏的將整個過程全看在眼底,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誠實無誤的記錄著。以這種方式累積兵力,最後仍然一敗塗地,夜巡微微歎息。一旦牽扯上權力,所有考驗人性的浮華、奢靡接踵而至,誰還能清明理智的保持初衷?

  「他們的兵力跟聖光鏡有關?」

  「不只兵力、財力,你只要想像得到的,都跟聖光鏡有關。」

  聽著祝融誇張的解說,殷遇等人更加茫然。夜巡輕推了那名紅髮男子一把,還是由他來說明比較適當。

  「凡是在聖光鏡前的東西,都能一分為二。換言之……鏡中的倒影也能成真。」認真的組織了一下,夜巡挑撿了殷遇等人能夠明白的方式解釋。當然過程不可能如此簡單,但是原則上就是這樣。

  「一……一分為二?」結結巴巴,范維腦中彷彿晴天霹靂似的,打雷閃電轟轟作響。

  「鏡中的倒影也能成真?」倒吸了一口冷空氣,殷遇突然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他擔心只是幻覺,其實夜巡什麼話都沒說過。

  「鎮——定——!夜巡就是這個意思!只要我們將聖光鏡搞到手,遇仔就能跟小遇一分為二!你們再也不必共用一個身體!」

  ◇◇◇

  聽見警笛聲愈駛愈近,梁苡川的面色鐵青,他怎麼樣也擺脫不了殷堅,對方巧妙的閃避著他的攻擊,同時冷不防的攻其不備。殷堅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拖到警方介入為止,不像梁苡川反而有時間壓力,原本略有差距的武藝,就在複雜的心思底下意外的打成平手。

  「阻攔我,對你有什麼好處?」眼角餘光看見警車的警示燈,梁苡川唯一慶幸的是,最先趕到現場的警力不多,可能不認為是件大事吧?才派了兩輛警車、四名警察過來處理,以他的身手,這些人包括殷堅,他還有自信能全數撂倒。

  「沒有!不過放你走,對我更沒好處!況且,我討厭有人弄髒我的衣服。」指了指襯衫上的污漬,殷堅揚高半邊俊眉,這筆帳非討不可,兩百美金一件啊!

  「你以為警察來了,就能捉住我?」鐵青著一張臉,梁苡川見過許多本領高強的人,卻沒有一個像殷堅一樣難纏。

  這個男人確實有兩下子,若認真起來,或許會是一派宗師,偏偏骨子裡總愛斤斤計較,所有行為完全不能以高手風範來度量,更加的將梁苡川這類人氣得半死。

  「他們能不能捉住你,根本不關我的事。我良好市民的工作已經結束,剩下的事就交給他們了!」

  帥氣的臉龐漾開一抹不相襯的可愛笑容,殷堅向那些警察招招手,同時嘰嘰咕咕的解釋著,指了指梁苡川緊抱著的銅鏡,隨後就一派輕鬆的拎起自己的西裝外套,拍了拍灰塵後穿上。他的工作到此結束,殷家只負責處理陽間關於鬼靈精怪、不可解的事情,還沒正義到連賊都幫忙捉。

  才剛轉身走沒幾步,殷堅就聽見身後傳來警察的叫喊聲。緊接而來的便是打鬥、槍響。

  無奈的歎了口氣,殷堅回身瞧著那場實力相差懸殊的戰局。四名警察團團包圍梁苡川,手中還有槍械等武器,居然一轉眼間全讓那個男子撂倒。為什麼一定要這麼迅速呢?就不能等他走遠嗎?他只想一走了之、撒手不管啊……

  「你這又是何苦呢?」搖了搖頭,殷堅看了看天色,再拖下去就趕不及回家吃晚餐了,他明明就在放假啊!為什麼日子過得反而比工作時更忙?

  「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看了看倒在地上暈死過去的那些警察,梁苡川很確定短時間內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可以趁機試驗、試驗聖光鏡的威力,順便殺人滅口、毀屍滅跡,絕不能讓人知道是他盜走了聖光鏡。

  狐疑的盯著梁苡川裝模作樣的照著鏡子,殷堅嫌惡的皺起俊眉,他只想速戰速決,隨便賞對方一記天打雷劈或是五雷轟頂什麼的,偏偏梁苡川還在擺弄那面銅鏡拖延時間。

  「喂!我沒空跟你瞎耗!」暴喝一聲,殷堅掏出一張符紙,劍指一射,爆出一陣火光。一頭火龍竄向天際鑽入雲層中,接著烏雲開始像漩渦似的打轉、聚集,厚厚的雲層像一塊黑幕似的籠罩著這裡。

  「不只你有妖法,我也有聖光護體!」冷哼一聲,梁苡川將聖光鏡對著自己晃了一晃,跟著他在鏡中的影像彷彿有生命似的動了起來。殷堅微微一愣,然後聖光鏡又是一道銀光閃動,殷堅難以置信的瞪著憑空多出來的另一個『梁苡川』。

  「兩個打不贏你,那就四個!四個再打不贏,那就八個!我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對付『我們』?」輕蔑的瞧著殷堅,梁苡川得意的冷笑數聲。他跟他『多出來的同夥』並肩站定,根本分不出哪個才是真正的梁苡川,或著兩個都是梁苡川。

  「那面銅鏡的作用……就是這個?」倒吸了數口冷空氣,殷堅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會大費周章的想偷這面銅鏡了。試想把一張美金放在鏡子前頭晃一晃,又或者擺塊金磚……

  「可惜,它只有在月光下才能發揮作用。聖光鏡一直被保存在某座古墓中,實在太浪費了!」得意的瞧著殷堅,兩個梁苡川一左一右的準備夾擊他。

  可惜殷堅的道術還沒強大到能輕易的呼風喚雨,頭頂那片烏雲若是來早一步,遮蔽了月光,那梁苡川就算有十面聖光鏡也無濟於事。

  「喔?那你們兩個……哪個才是正的、哪個是副的?打完之後,兩個都是梁苡川?還是其中一人要自我犧牲?」論身手,一個梁苡川,殷堅就沒把握能對付得了,更何況現在還有兩個。不過他一向愛好和平,不喜歡打打殺殺,如果能動動嘴皮子,扇風點火的讓那兩個傢伙反目,那他就可以輕鬆愉快的坐收漁翁之利。

  互看一眼之後,其中一個梁苡川正想開口,另一名立刻張口接話,喝止殷堅繼續挑撥離間。而那個斯文但有些小陰險的男子,正為了詭計得逞而忍不住竊笑著。

  「那……你們兩個是準備一塊兒上?還是打算車輪戰?如果是車輪戰,誰先誰後,你們要不要商量一下?」愈說愈開心,殷堅嘴角高掛起掩飾不住的邪笑。他看得出來,兩個梁苡川根本互不信任,眼神中甚至開始出現敵意,就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梁苡川這種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忍不住互看一眼,不管是哪個梁苡川,都不想先動手,他們的思維方式一模一樣,誰都希望自己是最後存活下來的那人,只要哪個人輕舉妄動,另一人即有可能自背後偷襲,畢竟,『梁苡川』這個身份只有一個人能擁有。

  「想不到誰先上?要不要多製造幾個出來?我怕我一記落雷下來,你們兩個不分彼此的同樣成為焦炭。」火上澆油似的猛挑釁,殷堅也擔心他們突然同心協力的向自己攻擊,盡可能的分散他們注意力。

  「說了這麼多,其實你是在拖延時間吧?」彷彿想通了什麼似,其中一名梁苡川冷笑不已。他觀察殷堅好一陣子,同一張符咒捏在手裡已經有段時間,若不是對方不想動手,那便是殷堅不夠力量立即催動另一個道術。

  「咦?被你發現啦?」絲毫不覺得難為情,殷堅呵呵一笑,符紙朝天一扔,五道閃電轟的一聲劈了下來。

  ◇◇◇

  抿了抿薄唇,對於剛剛得知的訊息,殷遇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消化。他能夠利用『聖光鏡』一分為二,凡是讓聖光鏡照過的人、物,鏡中的倒影皆能成真?而且聽夜巡解釋,聖光鏡在月光下便能發揮作用,這是不是意味著只要得到聖光鏡,他姐姐就能從鏡中走出,成為活生生的一個人?

  「怎麼了?找到解決你們姐弟倆難題的方法,為什麼還是愁眉不展?」很訝異祝融竟然會跟范維兩人勾肩撘背、竊竊私語,路易一向都喜歡觀察這些人的反應。

  不過他現在更在意殷遇,打從夜巡帶來這個『好消息』後,殷遇反而悶悶不樂。雖然他原本也沒有太多起起伏伏的情緒,只是現在更陰鬱,路易不喜歡他深陷在這種負面情緒中。

  「沒有期待……就沒有失落。我怕讓姐姐知道了,她會不顧危險的去爭取,如果……結果並非如此,她會很失望的……」微微擰起俊眉,殷遇有些閃避路易的目光,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感到心虛。

  「你是擔心她感到失望,還是你在害怕會跟她分開?」雖然再三保證他沒有讀心這種能力,可是路易又一次準確無誤的點中殷遇的心事。

  好不容易查出方法分開他們姐弟倆,殷遇卻不覺得開心。一直以來他跟白日的殷遇就是如此密不可分的生存著,一旦要分開,他竟然覺得有些膽怯。原來到頭來他才是那個軟弱的人,一點都不如始終勇往直前的殷遇勇敢。

  「我們……一直都是這樣生活的,如果分開了……」咬著下唇欲言又止,殷遇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如果能在陽光下漫步,會是多麼美妙的一件事。可是真的有機會了,他反而裹足不前,會不會……就像路易那樣,一旦接觸到陽光,結果卻灰飛煙滅,他根本只能生存在黑暗裡,明亮、光鮮的世界容不下他。

  「你太過煩惱了,這些事不該等到你們確實拿到聖光鏡之後,再來決定要不要進行?」忍不住揉了揉殷遇削薄的短髮,路易溫柔的勸說。他發自內心的關心著這個年輕男孩,彷彿在他身上瞧見了從前的自己,雖然是不一樣的人生,雙肩之上卻一樣有著不得不扛起的壓力。

  路易是為了他的王國,殷遇則是煩憂著各式各樣層出不窮的麻煩,還有自身的問題。所以路易由衷的希望殷遇能夠快樂,有些補償似的認為這樣自己可以因此重新擁有另一個快樂的人生。

  雖然沒什麼機會碰上白日的殷遇,可是從旁人口中聽來,路易覺得自己對那個開朗、樂觀的女孩也有一定程度的瞭解。她是什麼都不想,遇到問題做了再說,眼前的男孩則是想太多,即使有了解答依舊裹足不前。這樣極端的個性真不知道是好是壞?不過路易很確定,他們都是好人,分開了,得到的必定是雙份的幸福。

  「我覺得,你現在應該擔心的,是那兩人湊在一塊兒,不知道會惹出什麼樣的麻煩?」煞有其事的提醒著,路易其實只是想轉移殷遇的注意力,別再死腦筋的糾結在那個分不分開的問題上。

  不過路易擔心確是實情,殷遇緊張的找尋著祝融及范維,就瞧見那兩個樣貌搶眼得令人生厭的傢伙,狼狽為奸似的躲在角落裡嘀嘀咕咕,活像是在算計著什麼。

  ◇◇◇

  「……吶!我的計較是這樣,你呢!畢竟是名正言順的武王,姑且不論這個頭銜到底是怎麼得來的,總之在沒第二個人打敗你之前,你還是武王……所以,你就大大方方的去找那些王侯後裔,叫他們把聖光鏡交出來,然後再給遇仔照一照……哈哈!所有難題迎刃而解啊!小遇歸你、遇仔歸我!」

  勾著范維肩膀,祝融微微瞇起炯炯有神彷彿泛著火光的眼睛,臉上的笑容雖然陽光燦爛,但總覺隱含著什麼陰謀詭計。

  「嗯嗯……等等!什麼『小遇歸你、遇仔歸我』?殷遇又不是東西!」前半段還頗為何理,范維聽得認真,連連點頭稱是;後半段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堂堂一個火神祝融,怎麼在算計凡人的東西。

  「是『小遇歸你、遇仔歸我』!」

  「那不是重點!」

  「那就是重點!」

  清了清喉嚨,祝融略施壓力的勒著范維脖子,將人拖往更角落去。畢竟他們談論著的當事人就在現場,讓他發現了總是不太妥當。看著祝融總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展現他的積極,身為他由遠古時代就相識至今的好友,夜巡只能一臉無奈、同情的看著殷遇。

  幸虧這小子還是個凡人,若他開始認真修行,跟著得到永生永世的法力,那他會倒霉的讓祝融糾纏一輩子。或許,這就是殷遇碰上他夜巡被沖煞到的命運吧?

  「……你看,你跟小遇談戀愛,總不會希望卿卿我我的時候,蹦的一聲突然變成遇仔了吧?」不死心的曉以大義,祝融之所以急著想將殷遇姐弟倆分開,那是他感應得到,真正與他相呼應的其實只有夜晚的殷遇,他體內潛藏的精純靈力深深吸引著他。

  至於白天的殷遇,單純只是個可愛、活潑的女孩。對於祝融來說,她再怎麼修行,也只能成為優秀的天師,不可能更進一步的長生不老,這樣的伴侶並不適合他,他需要的是能夠互相吸引、互相扶持永生永世的對象。

  「下流!我根本想都沒想過這種事……」臉紅的連忙制止。范維在某方面來說,意外的純情,這是他頭一次這麼認真的在跟人『交往』,謹慎得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奇妙。

  「沒想過?你該不會是有障礙吧?」

  「你才有障礙……等等,你跟遇仔?你是男的、他也是男的!你們……」

  「齷齪!我根本想都沒想過這種事,況且……我也可以變女的喔!」

  「拜託不要!」

  看著祝融一臉嘻皮笑臉不正經的模樣,范維嚴重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火神。不過聽著夜巡的解釋,多少瞭解他們那些神祇追求的是靈魂的契合,而不是膚淺的皮囊,所以祝融根本不在乎殷遇是男是女,真正吸引他的是那充滿活力新生的靈魂。

  「所以啊……這件事就這麼說定了!你就照我的計劃去做,反正你都辛辛苦苦的保住了這個武王頭銜,當然要好好利用一番啊!」覺得自己的計謀絕妙,祝融得意忘形的鼓起掌來。本來神祇就不該插手陽間的事情,現在交給范維全權處理,他就不算犯規。

  「可是……」意外的感到有些為難,范維下意識的瞧了瞧好奇注視他們的殷遇。他是喜歡殷遇,而且不管哪個殷遇他都同樣欣賞,在以前這壓根不算問題,因為他根本不必去煩惱究竟喜歡誰多一些;現在他卻得明確的給出答案,偏偏他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又或者……其實他明白,只是不想說明白……

  「沒什麼好可是的,你不必不好意思!」用力的拍著范維肩膀,祝融瞳孔中閃耀著難以形容的光芒,不容否決的替范維做出決定。

  「夜巡!過來!」搞定了舉棋不定的范維,祝融朝著和他們保持著一小段距離夜巡猛招手。這個計劃最重要的環節,就是得弄清楚那些王侯後裔們將聖光鏡藏在哪裡,關於這個問題,還是夜巡最可靠,陽間裡沒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喂!我是什麼?任你隨招隨到?」沒好氣的厲了祝融一眼。夜巡比了比手勢,讓范維退到一旁,不想被沖煞到非死即傷就識相的站遠點。

  「當然是能插你兩刀的好兄弟啊!這麼計較,你怎麼愈來愈像女人啊?」

  「祝融!不要以為可以噴幾把火就囂張!凡人忌憚你,我可沒把你放在眼裡!」

  「生氣嘍?」

  驚愕的望著夜巡,這還是祝融第一次看見他發脾氣。他還以為兩人相處了上百年、上千年,他早就將夜巡、日巡的個性摸得一清二楚,看來還是有他不瞭解的地方啊!

  倒是說了幾句重話的夜巡,突然覺得自己的情緒莫名低落,祝融這傢伙就是有辦法把所有人惹火啊!他陪著這個混蛋看遍了日月星辰的變化,時間長久得彷彿時間根本不存在一般,怎麼可能因為對方的一句話而生氣?他們更過份的話都曾毫不留情的互相對嗆過,也不曾讓夜巡覺得不愉快,那他這一次為什麼會感到不開心?

  「好啦……別生氣嘛,說說!聖光鏡現在在哪?」嘻皮笑臉、厚顏無恥的勾著夜巡肩膀。祝融心念轉了好幾圈,猜想夜巡這樣不算干擾陽間吧?

  無奈的閉上眼、長歎口氣,夜巡暗罵自己好幾聲,明知道祝融是這種個性的混蛋,為什麼自己還要一路相挺?

  「回家!……殷遇,東西在你家!」

  「咦?」

  ◇◇◇

  拗不過何弼學死纏爛打的哀求,吳進推掉了幾個研討會,甚至還回絕了和殷琳去共進甜蜜晚餐的機會,搬了一大疊資料來陪何弼學挑燈夜戰。這個苦命的電視節目知名製作人,雖然古文物展延期了,可是他的節目還是得如期播出,只好仰賴這方面的權威幫忙。

  原本不想介入的吳進,實在敵不過何弼學可憐兮兮哀求法,再加上的三寸不爛之舌,天花亂墜似是而非的勸說,讓吳進也覺得這是一次讓普羅大眾瞭解古文物之美的好機會。於是這名老實的學者,就推掉一切邀約來陪何弼學整理資料。

  「你看……這裡這樣介紹行嗎?」寫了幾份稿子,吳進慎重的交給何弼學,後者瞧了兩眼,大筆一揮這裡圈圈、那裡畫畫,毫不客氣的扔回去給吳進。

  「不行!這是電視節目,你弄得像教科書,給鬼看啊?」自一大疊的資料中翻翻找找,何弼學腦袋動得極快。

  除了挑撿有趣的古文物介紹,還得去查詢它們的出處、背景,愈富有娛樂效果的古文物,愈有介紹的價值。觀眾要的很簡單,什麼新奇有趣就成了,至於內容太深奧、太複雜的東西,還是不適合在闔家觀賞的時段播出。

  「你們電視圈的生態實在太複雜了……」搖了搖頭苦笑著。吳進萬分佩服何弼學的毅力,面對這麼多對這名年輕製作人而言枯燥乏味的資料,他居然還能硬著頭皮、煞有其事的閱讀著,同時還十分認真的做著筆記、進行分類。

  吳進深深覺得,如果他以這種態度來進行人類學的研究,成就也許不比在電視台當個製作人低。不過他相信何弼學那種喜愛熱鬧的個性,恐怕不願意花一輩子的時間待在古墓裡。

  「你們古墓派的才複雜咧!」一邊反駁一邊笑,何弼學心情愉快的輕哼著歌。日子就應該這樣過啊!辛苦的賺錢養家,然後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吃飯、宵夜。

  聽著鷲在廚房裡忙進忙出,餐桌、客廳堆滿了製作節目所需的資料,整個家的氣氛寧靜又和諧。何弼學翻著、翻著文件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唯有像他跟殷堅那樣歷盡大風大浪的人,才能體會這一刻平凡的幸福。

  「對了!小姑姑呢?怎麼這麼久都沒見到她人?」隨口關心那位刀子嘴、豆腐心,模樣鬼裡鬼氣的女人。何弼學很埋怨她總是不挑時候隨便打擾,可是許久不見又萬分想念她那旋風似的踹門出現,又旋風似的甩門離開。

  「小琳?有事在忙,只是……能說的,她一定會跟我說,不能說的,我就算問了她也不會回答。」提起心愛的妻子,吳進嘴角揚起一抹充滿幸福的笑容。他跟殷琳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才能如此契合、如此互補。若是沒有遇見她,吳進猜想自己大約會獨身一輩子,然後老死在某個古墓裡。

  「好了、好了,知道你很幸福了,不用笑得那麼噁心,都幾十歲人了。」故意開著玩笑,何弼學追問他們何時會有下一代,更天真的排起輩份來。然後很為他們家寶貝豆芽菜抱不平,未來會有個年紀小他很多的叔叔或姑姑啊!

  「別開玩笑了!小侄子呢?追出去這麼久,你怎麼都不擔心?」看了看大門,吳進難掩憂心,他雖然相信殷堅的能力,但對方是個武功高手啊!一掌就打得張豐溪嘔血不止,殷堅道術強歸強,但是單比身手,他怕殷琳的寶貝侄子會吃悶虧。

  「你忘了,我跟堅哥同生共死,我活跳跳的,他一定很生猛啊!」指了指手腕上的刺青,何弼學有些忘情的瞧著這個特別的印記。他相信就算沒有這個從陰間帶回來的印記,他跟殷堅之間的感情,也能超越時間、空間互相感應。

  「也對……」

  放下心來不再多問,吳進繼續低頭研究,何弼學也拿起稿件刪刪改改。就在此時,大門突然「碰!」一聲打開,殷堅一身狼狽、面色鐵青的走了進來。

  昂貴的西裝皺得像抹布似,被揉成一團包裹著某個物品,殷堅隨手將它扔到何弼學手中,簡單的交代一句不准亂動,跟著頭也不回的走進浴室。害他毀了整套名貴西裝,這筆帳不能不算,天皇老子親臨都沒情講!

  「堅哥——!你怎麼把自己搞得像破布一樣?」緊張的追到浴室門口,一路收拾著脫下來的衣褲,何弼學驚愕的瞪大了原本就十分大的雙眼,這實在太不尋常了,一件兩百美金的白襯衫啊!居然劃出好幾道裂痕?殷堅應該把那個弄毀他衣服的小偷打進十八層地獄裡了吧?

  「不要再提了!」浴室中傳出一聲氣悶的怒吼。殷堅回想起跟梁苡川交手的過程,即使衝著熱水都忍不住的冒出幾個冷顫。

  以一敵二果真是太勉強,若不是他道術有所精進,靈力恢復的速度加快,稍一閃神祇怕就死無葬身之地了。單就拳腳功夫而言,他跟梁苡川根本就是三腳貓對上一代宗師,他實在贏得萬分驚險。

  「有捉到人嗎?」一樣放心不下,吳進也急忙的追問著。既然已經報了警,他其實希望殷堅別插手,萬一真的降記落雷將人劈死,到時該怎麼交代?千萬別因為一件死物而給自己惹來麻煩。

  「我沒打死他,不過也沒捉到人!還是讓他們跑了,警方正在通緝!」知道吳進的疑慮,殷堅簡單的交代幾句讓他安心。

  「他們?你遇到來接應的人喔?」彼此間的默契並非旁人能夠理解,何弼學聽出了不尋常之處,想也不想的追問。

  以他對殷堅的瞭解,毀了他一件名貴襯衫就夠該死了,還多了一套名貴西裝,這都沒將人劈成焦屍?除非殷堅轉性,不然就是對手真的很強他無可奈何,何弼學真的不想押第二項。

  「不是……唉——!等一下再跟你們解釋……」微微的歎了口氣,殷堅低著頭繼續衝著熱水,一點一滴的平復自己狂躁、不安的心情。

  ◇◇◇

  貼心的替殷堅沖好熱茶,何弼學在餐桌上清出一塊空位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好奇心害死貓的個性發作,終於按捺不住的將那團皺巴巴的西裝打開……

  「堅哥!你把銅鏡搶回來了喔?真是好樣的!」忍不住的讚揚著,何弼學笑瞇了那雙大眼睛。他就知道他家堅哥所向無敵、使命必達啊!

  「喂!誰讓你亂動的,不是叫你安份點嗎?」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髮,殷堅先敲了何弼學腦袋一記,一邊順手的將銅鏡搶回。

  他只見梁苡川使用過一次,並不明白正確施展的方式,不過很肯定『月光』是關鍵。殷堅擔心何弼學胡亂翻動,結果曬到月光被晃成兩個,那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收拾了?

  「怎麼了?這面銅鏡有什麼不對勁嗎?」忍不住的緊張起來,吳進下意識的退到一旁。殷堅如果說銅鏡有問題,那它就肯定有古怪。

  「不是!只不過……」

  並不能很肯定聖光鏡的作用,殷堅畢竟只見梁苡川使用過一次,小心謹慎的依樣畫葫蘆。先取下自己的腕表,跟著命令何弼學去拉開窗簾,藉著微弱的月光曬著那面銅鏡,隨後再照向腕表。

  屏氣凝神的盯著看,何弼學誇張的咿咿喔喔,瞪大眼睛的瞧著銅鏡晃出一道白光,跟著桌面上憑空多出一支一模一樣的腕表,何弼學失禮的驚叫起來。

  「喔喔喔!堅哥!你該不會想多變幾個金磚,所以才把這面銅鏡A回家裡?」激動的捉著那枚多出來的腕表仔細檢查,何弼學微瞇起雙眼的睨著殷堅。以他對他的瞭解,這個誘惑實在很大。

  「喂!我是這種人嗎?」彷彿被戳穿秘密似的惱羞成怒。殷堅瞧見聖光鏡的作用後,腦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正像何弼學指責的那樣,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複製金磚啊!這下發財了!

  「是!你就是!」想也不想的回答。何弼學揚高了半邊俊眉,就連吳進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猛點頭,他們這位帥氣天師不曉得哪根神經錯接了,怎麼會這麼愛錢?

  「喂!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把這東西擺在警局裡不保險!」狡猾的辯解著。殷堅狠瞪了何弼學一眼,迅雷不及掩耳的搶走那枚腕表檢查,真的是完全一模一樣,除了它左右相反,看來從鏡中世界晃出來的物品,都會有左右相反的問題,那他得找些沒這種困擾的東西來『增值』。

  「這銅鏡竟然有這種功能?難怪有人來搶了。」算起來已見識過不少寶貝,就連會甦醒的創世女神像都進行過第一類接觸,吳進仍舊覺得驚奇不已。更他在加深了在考古這塊領域中努力的動力,天曉得還有多少神奇之物深埋在不知名的墓穴中。

  「嗯,那個傢伙利用月光把自己『晃』成兩個,很小人的以多欺少啊!所以我才會搞得這麼狼狽!」不情不願的複述了事件經過,雖然不算輸,但殷堅還是不怎麼愉快。自從他接掌殷家以來,三界五行內的事情都處理得平平順順,這還是一次搞得自己灰頭土臉,越想越氣悶。

  「你想用這個來,『晃』豆芽菜?」與殷堅思緒幾乎相通的何粥學,啊的一聲大叫出來。雖然貪錢這個可能性更大一點,不過真正能讓他們牽腸掛肚的還是殷遇的問題。

  他們的寶貝女兒雖然嘴上不說,做父親的還是察覺得到她的不對勁。靈力一直不如遇仔,平衡傾斜,再不快點將他們分開,何粥學很擔心有朝一日,他們的寶貝女兒會完全消失。到時候那個總愛鑽牛角尖的兒子,也可能會因為太過內疚而一輩子鬱鬱寡歡。

  「那個小偷說了,只要有月光,鏡中的倒影就能成真,小遇跟遇仔本來就是依照日光、月光的劃分主宰身軀的時段,平日裡也是透過鏡子這個媒介來溝通,這面銅鏡根本就是為了分開他們倆存在的啊!」直言不諱的說出心中想法,殷堅確實很想利用聖光鏡來分開殷遇姐弟倆。

  一旦確認了沒有危險性、沒有副作用,聖光鏡是最簡易的解決之途,只要讓月光曬一曬,拿銅鏡晃一晃,小遇就能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何樂而不為?

  「可是這樣一來,小遇就會變成左右相反耶!難道再晃一次?」指了指殷堅那只多出來的腕表,何粥學嚴肅的提醒著。

  「何同學,請問你怎麼判斷一個人『左右相反』啊?心臟長右邊會很奇怪嗎?」

  沒好敢的翻了翻白眼,殷堅擔心的是會不會影響心智這類問題,何粥學那顆腦袋卻還再糾結會不會左右相反。

  「小侄子,你要立即試驗嗎?還是再多等一會兒?說不定小琳對這面銅鏡有印象,要不要等她回來之後再進行?」長輩始終是長輩,這麼大的一件事,吳進認為還是得從長計議。

  「嗯,我也是這個意思,只不過這東西畢竟是證物……」

  「堅哥,錯了!它是贓物!那個梁苡川把它搶走了,可是你沒把它還回去,所以它算是贓物!」

  「謝謝你的提醒!拜託正經點……警方那裡可以暫時不去管它,可是梁苡川卻不能不提防。從他的言行判斷,背後似乎有組織支持,真是很要命,到底從哪裡冒出來這種武俠片式的怪咖啊?」

  無奈的搖了搖頭,殷堅還是覺得很頭大。殷家的道術畢竟不能用來對付凡人,跟這類武林高手過招,他們反而落在下風。他自己好歹還學過一些防身的功夫,像何粥學、吳進這些平凡人,萬一不小心撞上了,那後果不堪設想,所以他得盡快了結這件事,省得麻煩一波、一波的找上門。

  「喔!這真的很可怕,你追出去之後,我們就送張豐溪去醫院。他像被卡車撞過一樣內出血不止啊……這實在是太誇張了,原來真的有武俠小說形容的那種,一掌打過去之後大石就碎成一片片的武功啊!」

  何粥學說話方式雖然有些誇大,不過這一回倒是八九不離十,張豐溪算是命大,出任務時穿著防彈背心,削減了一些掌力。否則就真的像小說形容的那樣,經脈俱斷、五臟六腑全都移位的一命嗚呼了。

  「所以啊!把銅鏡留在家裡,我很不放心!我打算擺到雷蕾的店裡。以她的功力,尋常的小妖小怪不敢上門找麻煩,至於像梁苡川那類人,恐怕也沒辦法在她手中佔得到便宜。」腦筋動得極快的殷堅,把鬼主意打到那頭道行高深的白老虎精上頭。

  殷家的道術不能對凡人施展,所以他的落雷、火龍只有威嚇作用。不過雷蕾不姓殷,她高興怎麼樣就能怎麼樣。

  「好是好,不過會不會太麻煩雷蕾姐了?」不管跟誰都有好交情的何粥學,當然很開心能再見到那名白老虎精的大美女。只不過就他所知,她的夜店正在重新整修,應該是忙得不得了,大概沒什麼時候招呼他們。

  「如果交給狐仙小芸保管呢?」幫忙想著辦法,吳進靈光一閃的提議。

  「你連絡得到我爸?這傢伙出門就像走丟一樣,而且範圍還不只是陽間而已,要上哪去找那兩人?這是哪門子的老人癡呆……」

  提起殷衛,殷堅忍不住火冒三丈。卸下了掌教的職位,這傢伙過得無比逍遙,明明厲害得令人髮指,是殷家道術最強悍的狠角色,偏偏跟狐仙小芸四處雲遊啥事都不幫忙。最厲害的兩人卻是最輕鬆的兩人,殷堅越想就越不是滋味。

  「還是別想這些有的、沒有,趕快把小姑姑Call回來,商議、商議確定沒問題後,盡快讓豆芽菜一分為二吧!這東西留在哪裡都不好,趕快把它送回去,省得夜長夢多!」

  一向最愛瞎起哄、湊熱鬧的何粥學,這一次一反常態的務實起來。殷堅忍不住的揉了揉他東翹西卷的亂髮,長進不少啊!知所進退了!

  「好!我這就去連絡小琳,要她趕回來!」吳進捉起了手機便衝到角落裡拔打。

  「殷堅及何粥學看著吳進心急的模樣,互望一眼忍不住好笑,只不過是要將殷琳叫回來,有什麼不能在這裡講?一定要躲到角落裡?」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進行,殷堅望著那面聖光鏡微微一歎,淺淺的啜了口沖得十分隨便的熱茶,下一瞬間有所感應似的臉色立變、俊眉皺緊。

  「何同學,進書房!沒我指示不准出來!」

  「啊?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進去!順便把小姑丈也帶進去!記住,沒我指示不准出來!」

  低喝一聲,看著何粥學一頭霧水的將吳進拖進書房裡,殷堅的俊眉皺得更緊。拉開窗戶叫鷲立即出去,同樣的沒他指示一樣不准回來。

  「先生。」

  「不准多問!出去!」

  強壓下令人不愉快的噁心感,殷堅面色鐵青的拉開大門,毫不意外又可算非常意外的,瞧見殷遇神色陰晴不定的站在門外,不過殷堅更注意的是陪在他身旁的那群人。

  緊靠在殷遇身旁的,是一名有著亮金色頭髮的年輕男孩,身上還穿著跟殷遇相同的高中制服,不必猜就知道是他同學,看他們偶而交頭接耳的親密態度,肯定交情匪淺;而殷堅留心的是站在稍遠的那兩個年輕男子,一個有著火焰似的紅髮,另一人渾身籠罩了個陰寒氣息。

  「呃……爸……」尷尬的叫了一聲,殷遇不大心慣面對這種場合。他不像他老姐那樣,可以輕鬆自在的撒嬌,夠膽子對殷堅沒大沒小。

  殷遇對於這個年輕父親,心中充滿敬意,總是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不能替他招惹麻煩,偏偏他現在就把一大串麻煩帶回家。

  「爸?他是你爸?他看起來好年輕啊!不講的話會以為是你哥耶!」驚愕的瞪著殷堅,范維嚇得語無倫次。

  單從外貌來看,殷堅跟殷遇絕對有血緣關係,眉宇之間十分神似,尤其那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是年齡間的差距實在不像父子關係。

  默契十足的同時挑了挑俊眉,殷堅及殷遇互看一眼,幸虧他們家輩份最高的那個老傢伙不在,如果再看見跟殷堅長得一模一樣,甚至比他還更年輕一些的『阿公』殷衛,只怕會活活將范維嚇死。

  「呃……他……他叫范維,是我的……朋友……」有些心虛的支支吾吾,殷遇從沒帶任何朋友回家過,他擔心殷堅繼續追問,到時就不知該如何自圓其說。

  「嗯!呃……伯父,你好!我是遇仔的朋友,我叫范維!」深吸了一口氣,范維認真的自我介紹。就算殷堅看上去再年輕,他依舊是殷遇的父親,未來說不定會變成岳父大人,絕對不能失禮。

  「喂!小子,你跟小遇是什麼關係?」挑了挑俊眉,殷堅拎著范維的衣領質問,穿著這身制服,這個金毛小子的同學應該是他的寶貝女兒,千萬別告訴他,他根本不認識她啊!

  「喔!我是小遇的……」心直口快的張口便答,范維還沒說完,殷遇連忙摀住他的嘴,勒著他的脖子將人拖進屋內。

  「他跟姐姐沒關係!他是我朋友!」乾笑兩聲的代答,殷遇冒出一身冷汗。他家老頭最寶貝的就是他老姐,而且是毫無理智可方的溺愛,范維如果不想死,最好謹言慎行一些。

  不清不願的讓殷遇拽走,范維一頭霧水的回瞪著那名俊秀男孩,用眼神詢問著為什麼不能說真話?殷遇直想掐死他似的將人再拖得更遠一些,省得讓他那個精得跟隻鬼似的老頭察覺出什麼蛛絲馬跡。

  「為什麼不讓我說清楚?」

  「你找死啊?要讓他知道你膽敢動他的寶貝女兒,他會讓你去陰間輪迴個三百年,然後再來考慮原不原諒你!」

  「呵呵……你在開玩笑吧?去陰間輪迴?跟陰間很熟啊?」

  「他就叫殷堅,你說他熟不熟?」

  聽著殷遇煞有其事的警告,范維吐了吐舌頭、乾笑兩聲,非常識相的閃到一旁盡量讓自己低調一些。幸虧一同出現的還有比范維更醒目、更欠揍的祝融。那名紅男子完全自來熟似的跟殷堅勾肩搭背,熱絡的肢體語言讓那名帥氣天師又皺起了原本就已經很糾結的俊眉。

  「喂!老伯,我也是殷遇的朋友,我叫祝融,他是我的好哥兒們,夜巡!」豪邁、自信的介紹著,祝融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名字太奇特、太響亮,彷彿認準了殷堅一定不以為意,而那名男子確實沒有絲毫驚訝,唯一只對『老伯』這個字眼略有反應似的扯了扯嘴角。

  「祝融?」聽見這個名字,原本躲在書房裡的兩人,忍不住好奇的探頭探腦,意外的與夜巡對上視線,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又縮了回去。

  「誰讓你們出來的?回去!」低喝一聲,殷堅手指一動,書房的門應聲關上,就聽見何粥學十分不滿,因為看不見好戲的猛踹叫囂。

  「哇——真不愧是殷家的!帥氣啊!你們家的基因實在好可怕,怎麼都長成這個模樣?這小鬼跟衛官一模一樣耶!」膽大妄為的伸手戳了戳殷堅臉頰,祝融好玩的回頭跟夜巡介紹著。言談間不難發現,他們與殷家有著不錯的交情,尤其是那名道術最強悍,可是個性最溫和的殷衛,實在很難不喜愛那名優秀的男子。

  「你們這些神祇真是絲毫沒有半點邏輯性可言,前一秒喊我『老伯』、後一秒叫我『小鬼』?腦子不清楚就退役吧?省得留在這裡禍害陽間。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老不正經的神祇,陽間才會這麼不適合住人。」

  「哈!一早就聽聞殷家有名的嘴賤、刻薄,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啊!你可以再刻薄一點啊!」

  「你有被虐狂,我沒有施虐欲,找別人吧!對著你這張臉,我沒、興、趣!」

  「敢這樣跟我說話?你信不信我……」

  「五雷轟頂把你劈成焦屍!」

  看著祝融跟殷堅面帶微笑你一言、我一句的互相攻擊,遠遠站在角落裡的夜巡忍不住的笑了起來。他頭一次看見祝融吃鱉,尤其是因為殷堅頂的那句『焦屍』,這讓用慣了三味真火恐嚇旁人的祝融,頓時有種大絕招讓人偷走的失落感。

  「喂!我帶你們回來,不是為了讓你跟我爸吵架的!」狠瞪了祝融一眼制止,殷遇無奈的歎了口氣,同時也有些慶幸沒讓路易跟著來。因為這個明智的決定,可能保存了這個危機四伏、搖搖欲墜的房子。

  他從何弼學那裡聽說過,殷堅曾經因為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放出火龍在屋裡亂竄,結果引發了灑水系統瘋狂運作,最後的下場可想而知。再這樣刺激下去,他擔心又會重演一次當年的悲劇,而且這回還多加個火神祝融,到時候別整棟大樓都讓他們兩人燒燬、弄垮,他們殷家還沒有錢到能賠出一棟高級大廈。

  「是啊!夜巡說,聖光鏡在這裡?」幫腔的提醒一句,范維在接到殷堅投過來的殺人目光後,連忙縮了縮頸子退到一旁,這種場合輪不到他這種小角色發言啊!

  「夜遊神?你真的什麼事都知道?」挑了挑俊眉,殷堅隨手貼了張符紙在書房門前。他不知道夜巡的力量有多大,多一層保護總是好的,讓他沖煞到非同小可,何弼學本來就是衰神,可沒聽說這種事能負負得正,他還是離夜巡愈遠愈好。

  「嗯,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面帶微笑的回答著。夜巡很感興趣的瞧著殷堅,能跟祝融口中的女媧姐姐單挑的男人,真的非常、非常有膽識啊!

  「鏡子在桌上。」

  殷堅指了指餐桌上的聖光鏡,殷遇等人心跳加快的圍了過去,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啊!看來範維真的是命中注定的武王,聖光鏡會自動到他身旁。

  抿了抿薄唇,殷遇盯著聖光鏡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東西沒有使用說明,總覺得不大保險啊!

  另一頭的殷堅,則是小心的餵著何弼學喝下符水。這個好奇心殺死貓的傢伙,怎麼可能願意被關在書房裡,討價還價了半天終於『出獄』,代價則是遠離夜巡,並且當他最痛恨的羊,吞下那些符紙。

  「你不試試?」用手肘戳了戳殷遇,范維不明白他在猶豫什麼?在來的路上,他們討論了許久,夜巡說過他不清楚有沒有副作用,但是當時確實所有人都對天王忠心耿耿,所以他猜想,鏡中倒映出來的另一個人,應該是完完全全複製原本那人的心思。如果那人邪惡、新生的那人便邪惡,如果那人純良、新生的那人便純良。

  「萬一不如我們推測……」遲疑了好一會兒,殷遇仍舊無法下定決心,誰都不能保證,曬了月光之後,出現在鏡中的會是他老姐,最糟的狀況是複製出完完全全的『殷遇』,也有白天、夜晚不同人的毛病,那該怎麼辦?又不能銷毀、重來。

  「別擔心,我見梁苡川使用過,並不是立即就出現另一個人。所以……如果鏡中出現的不是小遇,掩上黑布、遮斷月光,應該就啥事都不會發生。」知道其他人是為了幫助殷遇而來,殷堅不吝惜的交換意見。何弼學已經手腳快速的準備好需要的黑布,隨時都能拉開窗簾進行這個大計劃。

  「準備好了嗎?可以開始了!再拖下去,我怕太陽就快出來了!」悠哉、悠哉的靠在椅背上,祝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雖然他沒有遇過這種事,不過他很有信心一定會成功。

  「遇仔!別擔心,有我們在!」漾開一抹信心滿滿的笑容,何弼學用力一扯,窗簾唰一聲打開,銀白色的月光緩緩的流洩下來。

  月光曬在聖光鏡上,銅鏡鏡身隱約泛出一圈妖異的光暈,殷遇深吸一口氣的走近,鏡面倒映出一道人影……

  『啪!』的一聲,屋內的所有照明燈突然全熄,沉不住氣的何弼學及范維異口同聲的啊的驚呼,外帶唔唔啊啊、哎哎呀呀的悶哼聲,黑暗中彷彿一群訓練有素的武林高手衝入,又打又踹的動手行搶。

  「阿學!」危急中,殷堅率先想到的便是何弼學的安危,這個傢伙手腳再敏捷也不會是那些人的對手,更別說是在黑暗中進行格鬥。

  「堅哥!我沒事!」想也不想的回話。何弼學機靈的伏低身體,認清方向的往書房潛去,他當然不會傻傻的去逞英雄,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成為其他人的負累。

  雖然瞧不見對方的身影,不過從聲音能判斷出那個傢伙鬼靈精怪的想躲回書房,殷堅嘴角微微上揚,真不愧是他的何弼學!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范維左格右擋,背心硬挨了一記,排山倒海的壓力擠壓著他的胸骨,哇的一聲嘔出一大口鮮血。

  「銅鏡——!」身形不穩的一晃、手一鬆,原本抱在范維懷中的聖光鏡就這樣摔了出去,這個金髮男孩想也不想、奮不顧身的撲出。

  只不過他快,有人比他更快,梁苡川身形一閃的斜插出來,先是一腳踹開范維,跟著捉住聖光鏡行雲流水的送入布包裡。

  「把姐姐還來!」藉著微弱的月光,殷遇勉強的瞧清楚戰情,足尖一點的躍出,狠狠一記飛踢踹向梁苡川。可惜以他的功力,壓根沒摸著梁苡川的衣角,還挨了對方一掌,碰的一聲撞倒在范維身旁,同樣也哇的一聲嘔出口血。

  聽見殷遇的悶哼聲,原本只差一步就躲回書房的何弼學,想也不想的立刻折返。不僅是他,殷堅更是左劈右砍的殺出一條路來靠近。這全是他的過錯,竟然沒有再三確認梁苡川沒有跟蹤,就直接帶著聖光鏡回家,沒想到引來這群混蛋。

  「姐姐……姐姐在他手裡!」焦急的指著梁苡川,殷遇自責沒保護好范維、更沒保護好另一個殷遇,不管她是不是被困在銅鏡裡,他都一定要把聖光鏡搶回來。

  顧得了這個、顧不到那個,殷堅牙一咬將殷遇交給何弼學照顧。才剛想轉身追回銅鏡,窗戶嘩啦嘩啦的碎了一地,屋內眾人全是一愣,就見到一票黑衣人魚貫躍入,這裡不是一樓、二樓啊!居然也能破窗而入?

  「武王!我們來幫你!」楊胤甫、楊胤昆兄弟倆的嗓音自黑暗中傳來,范維在迷迷糊糊間一左一右的讓人扶起。

  「銅……銅鏡!」腦袋昏昏沉沉,可是范維始終記得,聖光鏡是在他手上弄丟的,他必須將殷遇救回來。

  「交給我們!」信心滿滿的朗笑數聲,石力伸氣勢萬鈞的攻向梁苡川。

  一方面要救回困在銅鏡裡的殷遇,一方面又要顧及受傷的殷遇,混亂之中殷堅挨了幾掌,一時間氣血翻騰,黑暗中又聽見何弼學的叫聲,又急又怒的一把火起。

  本來只是陪著來分開殷遇姐弟倆,沒想到被攪進這場混戰中,身為神祇的祝融,自然不能向凡人動手,可是凡人不可能這麼好心的避開他,在擋下了數拳、硬挨了數腿之後,不怎麼好脾氣的祝融也動氣了,怒極反笑的雙瞳中綻出金光。

  「祝融說有光,就有光!」高溫、高熱不斷自祝融身上散發,紅髮似火焰般躍動,祝融像顆小型太陽般的爆出耀眼金光。

  「住手!你這個白癡!」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何弼學,有太多不幸的經驗告訴他,在有灑水系統的屋子裡玩火有多麼的不理智。

  下一秒,整棟大樓警鈴聲催命似的響著,滅火系統失控的噴灑著水花,不一會兒屋裡的眾人渾身濕透,藉著祝融身上的光芒將彼此瞧得一清二楚。

  「是你!」語氣篤定的異口同聲,梁苡川及石力伸彷彿算準了會遇到對方,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跟著又纏鬥在一塊兒。

  警鈴繼續響著,偶而還能聽見樓上、樓下慌忙逃生的聲響,屋內的眾人繼續你一拳、我一腳的上演全武行。

  慌亂之中,范維讓楊氏兄弟拖出窗戶摔下樓去,石力伸一瞧也立即追出,梁苡川怎麼能放過這個機會,尖嘯一聲後也竄出窗外,正在混戰中不知道幾方人馬的武林高手們,嫌窗戶破得不夠大似的又拆了一小面牆跟著掠出。整個事件前前後後不到幾分鐘,殷堅這間甜蜜的家算是徹底毀了。

  「呵呵呵呵————!」環伺了一眼,殷堅冷冷的笑了起來。

  「完了……堅哥瘋了……」照顧著殷遇的何弼學,憂心忡忡的望著那個淋得一身濕的男人,背脊的線條很誘人,不過帥氣的臉孔佈滿陰沉。

  「雖然我不是太歲,不過在我頭上動土,一樣該死……」又笑了幾聲,殷堅想也不想的自破窗躍出。

  「堅哥——你不會飛——!」心急的衝到窗邊,何弼學瞪大眼睛瞧著殷堅筆直落下,跟著一聲清嘯,盤旋在屋外的鷲立即伏衝過去接住他。

  「我要去救姐姐!」捂著心口,殷遇俊臉蒼白的踱到窗邊,眼神堅定的也跟著跳下。

  「遇仔——你也不會飛——」嚇傻了的何弼學,張口結舌看著殷遇喊了聲『棉花糖』,然後天邊飛來一朵雲彩,輕輕柔柔的接穩他。

  「事情因我而起,我一定會負責收拾!」豪氣的笑了笑,祝融的高溫、高熱讓他像枚彗星似的衝出。何弼學已經有點疲勞轟炸得做不出反應了。

  「夜巡——快跟上————」『彗星』在外頭繞了一圈,祝融等不及的催促。

  「你是白癡啊?天亮了!」回應他的是冷著一張臉的日巡,隨著太陽逐漸升起,化成一團白煙後完全消失。

  警鈴依舊響著,只不過凌亂的屋裡突然有些冷清,吳進終於推開門走出書房,愕然的看著像被龍捲風肆虐過的房子。

  「救命……保險會不會理賠啊……」望著眼前的斷壁殘垣,何弼學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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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當當、當當、當當!豆芽菜終於邁進到第三集了呀!經過了第二集那些不正經的神袛洗禮,豆芽菜的感情世界大躍進了哩!(天音:並沒有,你哪只眼睛看見感情戲了?)

  為了讓平平凡凡的范維配得上咱們的小遇,或者是遇仔也OK啦!范小維同學也踏上了修行之路呀!希望回來後的他能成為真正的武林高手喔!(合十)

  (天音:你一合十,我就為他的未來感到很不妙圪,你這個殺人如麻、砍瓜切菜的女人!)

  另外,祝融也正『火熱』的追求著遇仔,鷲也為了成精而努力著,遇仔究竟情歸何處呢?真是令人期待!

  本集最重大的突破,是小遇及遇仔正式分開了,聖光鏡能不能成功?希望小遇能平安歸來啊——!(再次合十)

  (天音:你別再拜了!再拜下去,突然覺得小遇的處境很不妙啊……)

  本集的另一個重大突破,堅哥他家又毀掉了!不知道為何?好喜愛這種戲碼,那個貪財的男人其實很適合被搞到一貧如洗呀!堅哥,加油!既然跟何同學在一起了,就要有衰運一輩子的覺悟啊!哈哈哈哈哈——!

  最後,謝謝一路相挺的朋友們!真心的感謝你們的支持!

  另,盜版、錄入的那些傢伙們!乖,偶像我會詛咒你們的!啾!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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