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小狐兔輕輕將擋在自己面前的樹丫拿下,就可以看見走在前面的那個人的背部,那個與陽光相背的身影。就像是那天,兩人第一次相見,以為像是神祇降臨般的錯覺。
小狐兔壓制自己心裡湧起的那一股奇怪的感覺,還是安靜的跟在身後。
自己本想偷偷上山看看,卻沒想到遇見了翎,那人要自己乖乖呆在家裡,自己卻不願意。他想去找,那個讓唐奶奶念了四十年的人。或者是……妖。
前面的翎突然停下了腳步,前面出現了兩條路。雖然是常在山上打獵,但此時也是不知道該走哪條路。
「右邊這條。」小狐兔從身後冒出一個小小的腦袋,雪白的手指著右邊的那條山路說,璀璨的陽光點點的落在宛如少女的細緻手指上,畫出了一副美麗的指路圖。翎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小狐兔。他那雙露在外面的耳朵在陽光的照耀下不時的顫動一下……顯得生氣勃勃下的可愛非常。
小狐兔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那是直覺啦……」
其實說的也對,成了妖之後感應到的信息說不准也是非常正確的。小狐兔訕訕的笑,卻也不知道如何讓翎相信自己。
不過還是他想多了,翎聽到「直覺」後並沒有什麼大的反應,沒有猶豫的朝著右邊的山路走去……只是,走的很是緩慢。
小狐兔發現右邊的路上長滿了帶刺的植物,小狐兔小心的捂著肚子慢慢的往前走,腳下看著翎走過的地方,因為那裡已經被他踏平了很多。
只是翎這種無言的細心,小狐兔總能敏感的感覺到。心裡的悸動正在一步步的加大,只是不願正面去面對罷了……
漸漸離開了山路的崎嶇,來到了一個看似荒蕪的草地上,再往上走就是山頂,就在翎轉了一圈無所獲的時候。小狐兔停住腳步不動了。
翎轉身看著小狐兔,小狐兔只是慢慢的向一個地方走去,翎緊跟隨後。
離開荒蕪的草地,來到一個密集的草叢,平時這裡翎是不來的,這裡的草就有半人高,更不知到腳下是否會出現蛇蟻。
小狐兔傻傻的鑽進草叢,翎大步上前就猛地將其抱起,然後什麼也沒有解釋的就往前接著走去。
小狐兔被嚇著了安靜的在那個男人的懷裡,突然意識到發生什麼事,那張小臉立馬紅了半邊天。
「你快放我下來!我可以自己走……」
好吧,沒反應……
小狐兔直直看著那個男人,卻也只能看見他的下巴。小狐兔也就慢慢放鬆自己的身體,畢竟其實剛才起自己就已經累了,頂著個肚子果然很難行動。
時間像是風中搖曳的影子,微笑的陳釀著生命的靜寂浮動。
眼前終於不再是高高的草叢,小狐兔執意還是離開了翎的懷抱,當腳踩在地上的時候,不知是什麼感覺從腳底直冒腦頂。
小狐兔知道,就是這裡了。
他越往前走感覺越是強烈,不是什麼舒服的感覺,而是一種身體漸漸僵硬,不時的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攻擊,像是一根根小小的刺,不時的扎自己一下,有些麻痺的刺痛。
小狐兔停下來不走了,因為他不能再往前走了,那裡的氣息最重最強,感覺只要上前一步就會傷到自己……
倒是跟在後來的翎沒有什麼感覺,他只是有些奇怪的看著小狐兔的反應,然後順著眼神的方向,找到了那顆不知屹立在這裡多久的桃花枯樹。
這是小狐兔見過的最大的桃花樹了,只是很恰巧的被那些樹叢遮掩住了,枯黃的樹杈彷彿脆弱的一碰就斷,那樹枝上練一片葉子也沒有,只有那彷彿就要脫落的樹皮。
但是這不是一棵死樹。小狐兔沒由的這麼想,他並沒有死去,那副淒涼而又堅定的樣子,更像是在等待……
小狐兔眼前一閃,被樹下那一道不知道是什麼的明黃色的東西吸引,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一道符咒。沒想到這麼久的時光,符咒竟然還是這個的新……
其實小狐兔即使變成了妖,對於道士或者法器卻沒有妖那種天生的恐懼感,小狐兔沒有多想什麼,上前就碰到了那張符咒!
「小心!」身後有人大聲呼喊,小狐兔卻像是耳鳴般的聽不見聲音!渾身麻痺!
電流毫不留情的從腦頂直直落下,小狐兔驚恐的抱住了自己的肚子!
孩子……我的孩子!
「不要!」小狐兔痛苦的大叫,那雷擊般的疼痛慢慢的就開始遍及全身,小狐兔死死的彎下了腰倒在地上,手裡還緊緊的摀住肚子,他五官緊皺,像是十分的難受!
旁邊的男子被突然發現的事嚇到,但是很快的就恢復過來,他飛速的上前,想要保護那個已然倒地的少年,半空中傳來不安的流動……像是夏夜裡那就要劈下的閃電!
男子義不容辭的抱住了身下的人,將他完全的包裹在自己懷裡,那一道突然撕裂空氣,怒吼著發出「哧哧」聲的閃電,最終還是露在那男人毫無保護的背部!
衣衫被打裂開來,露出了那古銅色的背部肌膚!閃電在那裡打印在一個深深長長的口子!無數鮮艷的血珠像是慢動作似的飛向了半空……男子的眉頭皺起,卻沒有呻,吟出一聲!
小狐兔覺得身上突然失去了疼痛感,他慢慢的睜開眼睛,就看見那巨大的陰影抱住了自己,疑惑和驚訝的目光直直的就對上了那個男人深邃的眼眸……巨大的黑色漩渦,像是有魔力般的將人的靈魂吞噬……
小狐兔聞到了血腥味,著急的抓住了那男人的手臂,「你受傷了?!」
……
小狐兔將眼角忍不住流出的淚水拭去,他的手指輕輕的碰到了那已經被燒焦的背部,血肉模糊的一片……空氣裡有著難以言語的焦味,小狐兔看著他的表情沒變,額頭上卻留下了汗水……
心裡糾結一塊……
撕下自己的衣袖,簡單又小心的為他包紮,男人轉頭看著小狐兔突然暴露在外的手臂,皺著眉頭拉住了那想要為自己打理的手,解開自己的衣帶,脫下衣服,一大片的古銅色肌膚就頓時袒露在面前,小狐兔有些臉紅的同時心也是痛的,因為他不止看到那一片可怕的流著鮮血的背部,還有其他那數不清的傷口……有些淡了,有些卻還是深刻。
翎將自己的衣服一件披在了小狐兔的身上,將他雪白的手穿過衣服的衣袖,緊緊的包裹住,而自己卻像是沒事人一樣的撕了自己的裡衣,弄成一條一條的想要先止血。
小狐兔沒有在意翎把帶有鮮血的衣服給自己穿上,他只是強忍著哭音接過翎的衣條,輕聲的說,「還是我來吧……」
翎沒有再阻止,小狐兔就這樣一圈一圈的為他用衣布止血,有時不免的會向前抱住他,唇靠近他的耳邊,聞到他身上特有的那一種安心的味道,不知怎麼的,又有點想哭……
但是翎很是安靜的任由小狐兔包紮,說是安靜,更像是僵硬……
終於做好了簡單的護理,翎像是個沒事人一樣的站起,□上身,將小狐兔拉起,將他渾身再次打量了一遍,才將自己的眉頭放下。
小狐兔擔憂的說,「你的傷……很疼吧?」
翎看著小狐兔,臉上露出了點疑惑的表情,像是努力的想要起來什麼,卻是無功。然後淡淡的開口。
「習慣了。」
……
時間過了很久,小狐兔和翎站在桃花樹的不遠處不知該怎麼辦,翎又上前試了試,發現無用。即使沒有雷點的攻擊,那道符卻像是千斤重般的死死貼在那棵樹根上。
眼看天就要黑了,小狐兔著急的不知道怎麼辦,好不容易找到這裡,說不定還可以找到唐奶奶的愛人,怎麼這一道小小的符咒竟這般討厭?!
小狐兔的臉上氣鼓鼓,又是著急又是氣憤,不安的走來走去。
翎也是無奈的放棄,他回頭看見小狐兔這般反應,好笑的拉住他,竟然破天荒的拍拍他的腦袋說,「回家。」
就在小狐兔沒有反應過來翎有這麼溫柔的動作時,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突然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不!是兩個人的腳步!
「終於找到你了。」
第三十八章
小狐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那個人飛撲在自己懷裡時小狐兔才反應過來,他很是高興的抱著那個人,但是因為太過激動,擠壓到了肚子,不免有些難過。
「咦?哥哥你吃了什麼東西?怎麼肚子變得這麼大?」那小小的身影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陣,嘴裡嘟囔,「吃的東西呢?哥哥真小氣∼快點把吃的拿出來嘛∼」
小狐兔不知道怎麼和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弟弟說明,這可不是吃東西吃出來的……
然而重要的是,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陪在自己可愛的弟弟身邊的這個穿白衣的男子又是誰?小狐兔有些警惕的打量眼前這個男人,面如春風,嘴角含笑,渾身散發一種書生溫文爾雅的氣息。不知怎麼的,小狐兔覺得有些難過,尤其是直直看那人的眼睛時,倒是有些像是剛才看著符咒的感覺。
那個男子看似無害,但是直覺告訴自己,這個人深不可測!尤其是他身上那種彷彿洞悉一切的預感。
「為什麼哥哥要看冰華哥哥呢?小兔也看∼」弟弟很是呆呆的站在小狐兔身邊,那個男子的目光被吸引過來,倒是小狐兔覺得不好意思了。那男子向弟弟笑了笑,小狐兔突然有種驚艷的感覺!
眼中閃過的粼粼光芒,
像是突然改變了氣質般,有了一股仙風道骨的味道,不食人間煙火,欲與飛去的錯覺。但同時眼睛的寵溺和光彩是無法忽視的……像那高高在上的仙人,有天撥開雲霧,較有興致的俯瞰人間一樣。這個人,難道是喜歡自己的弟弟?
「誰?」翎發出一個音節,小狐兔早已習慣,他拉過弟弟的手走到翎身邊,「他是我弟弟,不是壞人。」
翎看了一眼那個比小狐兔還要矮一截的兔子弟弟,他正在用很大很圓的眼睛很是好奇的看著自己,水汪汪的樣子,顯得單純而又可愛。然後翎將目光轉到了那個男子身上,他知道,這個男人從剛才起就一直看著自己,看樣子還和自己認識……
「你真的失憶了?」那白衣男子,即冰華搖頭說道,一副可惜遺憾,也有些苦惱的樣子。他繞著翎走了一圈,然後欲想抓起他的手腕給其把脈。但顯然翎不喜歡別人這麼接觸自己。
「冰華哥哥!」看著冰華因為翎的躲閃就要摔倒,兔子弟弟有些著急的叫出。冰華穩住腳步,給了兔子弟弟一個安心的笑容,然後目光在小狐兔的身上打轉起來。「你……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小狐兔敏感的知道他是指自己露在外面的狐狸耳朵,兔子弟弟也有了疑惑,他湊近小狐兔,很誇張的在他的胸口上聞來聞去。「哥哥這是怎麼了?好像有點不一樣……哥哥為什麼要把耳朵露出來?那小兔也把耳朵露出來好了∼」
沒等小狐兔阻止,那雙白裡透紅的兩隻大大的兔耳朵就「嘟」的一聲,差點打在自己的鼻子上。小兔弟弟摸摸自己的耳朵,顯然覺得很高興∼「你看你看∼小兔的耳朵∼這是小兔的耳朵∼小兔的法力可以隨時變出耳朵哦∼∼」
看冰華的表情就知道他早就知道兔子弟弟的身份,但從翎的臉上看,額,難得明顯的看到驚訝的表情。雖然時間很短。小狐兔看著眼前這個久違的快樂弟弟,像是被他臉上那真實的笑容感染,小狐兔也跟著笑了起來。
冰華看著兔子弟弟無語,然後他繞過翎,來到了那個桃花樹下,用手接觸那道雷符,說「你們剛才是要解開這封印嗎?」
小狐兔這才從遇見弟弟的喜悅中清醒,他問道,「你能不能幫幫我們?」
冰華無語,倒是跟在小狐兔身後的兔子弟弟用他特有的可愛聲說,「是啊是啊∼冰華哥哥就幫我哥哥啦∼」
冰華看了一眼沒有任何表示的翎,然後手中開始結印,嘴裡也不知道念些什麼。翎來到小狐兔身邊,將他護在自己胸口,小狐兔有些害臊的想要拒絕,但是突然一聲小小的爆炸,翎用手托住了小狐兔的後腦勺,將他的臉埋進了自己的胸口。原來是冰華解開了封印,法術相撞的結果。
等小狐兔再次睜眼的時候,不由的再次驚呆!那個之前還是一副書生模樣的人!現在手裡拿著那張明黃色的雷符,嘴裡吐出一卷透明青煙,符咒像是被火燒似的,馬上神奇的化成了細細灰燼……重點是!那個冰華的頭髮變成了雪白色?!
「你?!」小狐兔驚歎,那不止是頭髮全部變白的緣故,是身上的氣質竟然也跟著變化?!現在的冰華,渾身散發著一股強大的侵略氣息,配上那一頭的雪白,顯然異常的妖艷起來?!
「冰華哥哥真棒!∼」兔子弟弟不容分說的上去就是打算一個大大的擁抱,誰知被那個雪白頭髮的冰華一把拎起,他的眼神微瞇,有種危險的味道,「你這笨兔子,告訴你多少次了?我不是冰華那懦夫。」
兔子弟弟愣一下,然後像是很認真的想,接著抬起一張太陽明媚的笑容,甜甜的叫了一聲,「炎海哥哥∼」
那雪發男子看上去像是還算滿意的拍拍兔子弟弟的腦袋,然後慢慢的走到翎的身邊,沒有說什麼的就抓起翎的手腕,而這次翎竟然沒有反抗。炎海的眉頭有些皺起,但是臉上還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沒想到你真的失憶了,難怪一直沒有找到。」
這人,真的和剛才那個看似溫柔的冰華是一個人嗎?
不過這樣看來,這個男人應該就是認識翎的了?冰華……冰華……哪裡聽過的名字呢?
小狐兔低頭苦想,兔子弟弟掛在他身上,快樂的哼著小曲。當然,兔子弟弟是永遠不在調上的,或者說,是沒有「調」這玩意的存在。
也只有小狐兔對兔子弟弟的唱歌方面有著偉大神奇的忍受力。
有人開始發飆,「死兔子!閉上你的嘴!」炎海一副十分厭惡那歌聲的樣子,冷冷的命令到。
小狐兔聽到這吼聲,突然想起這冰華是哪裡聽過了,「不就是凌星說的那個祭師嗎?」
「凌星?」炎海抓住了小狐兔語句裡的關鍵,他走到小狐兔面前,挑眉的說,「你認識那死黑貓?」
「恩……」小狐兔乖乖回答,炎海沉默的看著小狐兔的耳朵,然後像是探究似的看著他的肚子,伸出手就向著小狐兔的pp摸來?!
翎手上稍微用點力,炎海沒有皺一下眉頭,乖乖的將手放回,小狐兔傻傻的站在那裡,難道說,自己剛才差點被非禮??
炎海眼神不變,帶著傲慢的目光最後看了小狐兔一圈,「果然就是你啊,世界上也只有這麼一隻狐兔了,那貓還真沒騙我。」
小狐兔在炎海不明所以的眼神之下,偷偷的躲到了翎的身後,還好剛才翎抓住了炎海示意伸過來的手,否則自己的pp豈不是不保?
翎也皺眉看著眼前這場突如其來的變化,突然出現兩個人,一個是小狐兔的弟弟,一個像是認識自己。那個奇怪的男人使了法術就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在意的是,為什麼剛才自己的反應會那麼快……心裡看到那人不規矩的手會產生殺氣?
兔子弟弟大概也能感覺出氣氛的尷尬,他胡亂的在地上圍著打轉,兩隻大大的兔耳朵在風中搖擺,兔子弟弟突然停下歡快的腳步,他抬頭大聲的說道,「你一個人站在這裡,為什麼都不說話?」
這時大家才把目光轉移到兔子弟弟那,在兔子弟弟面前的那個身影……
「咦?你們終於意識到我了嗎?」一個聲音說道。
第三十九章
「你是……」小狐兔看著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自己是被剛才的事情嚇到,並沒有留心觀察其他,不知道這個人站在這裡多久了。
眼前的男子留著長長的墨色頭髮,風中帶來陣陣淡香。額頭上一五瓣桃花印,絕美的面容配上粉紅花印,真是面如桃花般的動人,再加上點妖艷。身穿淡粉色長袍,微風下像是懸浮在半空……不,他好像就是懸浮著的??
小狐兔瞪大眼睛,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忍不住大叫,「你是那個桃花妖?唐奶奶的愛人?」
那男子在聽見「唐奶奶」似的不由身體一僵,表情有了明顯的變化,他欲抓小狐兔,想要問個清楚。誰知突然有人擋在自己身前,一個冷俊如山的男人。
桃花妖並沒有在意,他只是很著急的問小狐兔,「你說唐奶奶,是哪家的唐奶奶?!」
翎放下護著小狐兔的手臂,他看著那個桃花男子,淡淡的開口,「唐千萍。」
那桃花妖險些要摔倒,瞪大了眼睛,一雙桃花眼裡像是立馬要湧出淚水……
兔子弟弟湊上來看,驚奇的大叫,「啊!這個人眼裡冒水了!!」
炎海伸手一k,兔子弟弟摀住自己腦袋上鼓起的包包……555∼疼
……
唐千萍突然睜開眼睛,她慢慢的下了床,感覺是異常的安靜,大概是那兩個人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玩了吧。
太安靜了……就像是四十年來的安靜,可怕的寂寞……
她走到窗前,眼神黯淡的看著窗外的桃花樹。多少年了,等待,成了生活最大的一部分。
習慣有時很可怕……習慣你陪在身邊,習慣了你的離開,習慣那些等待你的日子……習慣,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等下去?
那份堅信你會回來的信念,早已被時光磨損。留下的,只是淡淡的等待……一天天一年年……除了習慣它,就無事可做了。
忘記了多少歲月的等待,只知道,每天早上一睜開眼,看的就是那不再開花的院子……看看今天,你回來了沒有。
之前的希望和失望,之前的期待和感傷。現在,我看著滿院的桃花……空洞的心,像是裝滿了無數個透明的你。
想像著每天看著你在這片枯色的桃花林中,想像著,你和我一樣,只是安靜的注視彼此。
桃花仙啊桃花仙……你到底去了哪裡……
……
宛如每個相同的早上,太陽早已高高掛起,陽光灑落進那片桃花林,像是一個神奇的魔法般,照到哪裡,哪裡就出現生命……那粉紅的……生命之花。
多少年了,多少年沒有開放。像是要把那些流失的歲月補回來,要把那些失去的光彩補回來……一朵朵桃花爭先恐後的綻開,像是要吐盡生命的所有美麗。
唐千萍趴在窗戶上,突然覺得陽光打在自己已然微微彎曲的背部,什麼東西掉落在耳拌,像是一片葉子……更像是花瓣……
唐千萍遲疑的抬頭……
我們可以看見她突然挺直的背部,看著微風吹起她的長髮,看著她的背影和那滿院的紅色相交映……但是我們不能知道,那時的她,是否感動的流淚……
……
「我回來了。」那個夢幻般的男子說,他慢慢的站在她的窗下,臉上的皮膚皺起,露出一個孩童般的笑容。眼角的淚水還幸福的掛著……
許久,那個趴在窗上的女人說,「……你變醜了。」
男子笑道,「你不是說,如果有一天你老了,丑了。要我陪你一起老,一起丑嗎?」
「可是,你變醜了……我也變醜了,我現在是個老太婆……你……」
「那我現在不就是個老公公?……你忘了,我答應過的,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
「……是啊,你答應過的……你答應過的,你答應了我四十年……」女人的聲音裡沒有憤怒和埋怨,卻是帶上了絲絲的顫抖。
一個窗上,一個窗外。兩人就要接觸的指尖……相隔著四十年的思念。
……「對不起……」
……
小狐兔看著自己可愛的弟弟想要幫翎打下手,但顯然直接被他拎出了廚房大門。唐奶奶很是高興的摸摸兔子弟弟的腦袋,說了一句莫名的話,「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翎不抓兔子了∼」
小狐兔心裡想,其實也不禁是他弟弟的緣故……
然後有個人出現在自己身後,他接過唐奶奶手裡的碟子,溫柔的說,「還是我來吧。」
唐奶奶有些調皮的說,「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唐爺爺像是對待孩童般的敲敲唐奶奶的頭,唐奶奶嘿嘿的笑。小狐兔在旁邊看著兩位老人幸福的樣子,心裡甜甜的,很是為他們感到高興。
唐爺爺那時候說,他是為了報答唐奶奶母親的救命之恩,才答應一直保護唐奶奶的。直到看著她嫁人,才明白自己要的不禁是保護她,自己真正想要的,是去愛她。光明正大的去愛……
是唐奶奶的父親請來了一個厲害的道士,將他封印。他不知道的是,第二天唐奶奶一家就離開了這個鎮,而唐奶奶會逃回來等他的事情。
他只能透過那棵枯樹,看著遠方的天際,想念他的愛人。
於是,思念的力量,等待的力量,桃花不再開放……
唐爺爺沒有告訴唐奶奶這些事情,他不希望她去怨恨自己的父親。
唐爺爺用法力改變了自己的外表,他用同樣衰老的模樣陪著唐奶奶,他說,只要唐奶奶樂意,兩人還是可以一起恢復當初的樣子來。
小狐兔坐在椅子上,看著菜上齊了,看著滿桌的人,心裡滿滿的都是溫暖。
唐奶奶和唐爺爺坐在一起,自己和翎挨邊做,兔子弟弟不時的站起來夾遠處的菜,總是被旁邊的炎海一把拉下。
「你給我乖乖坐好!」炎海挑眉不耐煩的看著兔子弟弟,他的眼裡只有小狐兔面前的那盤子青菜。
「可是……可是!人家是兔子嘛,人家要吃菜啦!」兔子弟弟紅著眼睛說,不是是生氣的紅,而是撒嬌時的紅,這是他的自然反應……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顯得十分的可憐,惹人疼愛。
現在是炎海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了,他面露凶狠,想要嚇嚇兔子弟弟。突然臉色蒼白一下,嘴裡最後說了一句,「下次在收拾你……」
然後大家的筷子都停住了,因為炎海摔到地上了?!
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炎海自己倒是爬起來了,可是……
「冰華哥哥!∼」兔子弟弟高興的大叫。
額,好吧,雪白的頭髮退去,好像又恢復成了一開始那個人。冰華摸摸自己的腦袋,一副奇怪的樣子,他看著滿滿一桌子菜,圍坐著的人們。敦厚的笑了一句,「啊,那個,大家好啊。吃飯呢?」
然後像是習慣了這種反應似的,冰華拿起碗筷自然的就開始吃起來。大家愣了一下,也就自己管自己了。這屋子裡有人有妖有仙的,還有一個不妖不仙的,沒有更古怪的事情容許他們太過吃驚的了。
兔子弟弟很是高興的拉起冰華的手,「小兔要吃菜!小兔要吃菜!」
然後手指指指小狐兔面前的碟子,嘟了嘟嘴。
冰華站起來趴下半個身體,拿到了小狐兔眼前的那盤青菜,還露出溫和的笑容說,「那我就拿走了。」
額,這個冰華的禮儀好像也是有問題的……
兔子弟弟很是習慣,他就知道還是冰華哥哥對自己最好∼不像炎海哥哥那麼管著自己∼
可是,兔子弟弟腦袋愣愣,接過冰華遞過來的青菜,然後繞著桌子走了半圈,走到小狐兔面前說,「哥哥,我分你一半吃∼」
小狐兔習慣這個弟弟慢半拍的反應,也沒有客氣的就接下了半盤的青菜,飯碗疊的高高。
唐奶奶低估,「這家兄弟當人類都不吃菜的是吧……」
唐爺爺好笑的將唐奶奶最愛吃的竹筍放進她的碗裡。
冰華摸摸兔子弟弟的腦袋,「好孩子。」
兔子弟弟很是受用的瞇起眼睛,「恩∼小兔是好孩子∼」
倒是唐奶奶問了,「你叫小兔?你的名字呢?」
「小兔就是小兔啊∼」兔子弟弟乖乖的問答,然後很是無邪的說,「因為小兔就是兔子啊∼哥哥是狐兔∼所以哥哥就是『小狐兔』啊∼」
好吧,現在大家才注意到「狐兔」這個概念,唐奶奶和唐爺爺都較有興趣的看著小狐兔,小狐兔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碗,轉頭發現翎也在看自己……額,難道要說自己其實……
「因為哥哥是狐狸耳朵,兔子尾巴嘛∼∼∼」兔子弟弟很是不在意的說。
小狐兔不知道怎麼的,就紅了臉。啊……不知道翎會怎麼想……
可是小狐兔來不及觀察翎的反應,他的臉上紅暈馬上退去,蒼白的顏色就上來了,額頭上不知怎麼的,就冒起汗來……
大家都發現了小狐兔的不一樣,翎扶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了他像是就要倒下的趨勢。小狐兔痛苦的捂著肚子……
兔子弟弟急了,大叫,「小兔說錯話了嗎?!哥哥你怎麼了?!」
大家圍在小狐兔身邊,著急的看著他到底是怎麼了……冰華上前一摸脈,皺著眉頭說出了驚人的話。
「是要生了。」
章節40
「啊啊!!」
好吧,這個聲音並不是躺在床上的小狐兔發出的聲音,屋外三個男人驚恐的站在了門外,為什麼生孩子的是小狐兔,唐奶奶大叫什麼?!
唐爺爺燒好了開水回來,也是急的大叫,「千萍你怎麼了?!」
就在唐爺爺是否考慮衝進去的時候,屋裡的唐奶奶平復一下心情,還是忍不住的大聲回答,「真的是兔子呢!!哇∼有尾巴啊!∼」
小狐兔咬緊了牙齒,要不是現在情況緊急,他早就不知道怎麼把自己羞澀的樣子埋起來了!何況唐奶奶的手指還不安分的想要再次觸摸自己的尾巴……啊,騷擾啊……
屋外三個男人有兩個無語,有一個愣頭愣腦,「哥哥本來就是有尾巴的啊∼」
……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滴∼小狐兔躺在床上,照著冰華所說的抓住了床上兩個專門綁起來的布帶,用來給自己好出力。小狐兔並沒有想為什麼冰華一個男人會對生子這麼有經驗,他只是知道,肚子痛的想要暈過去!而且是越來越痛!好像漸漸脹大,就要爆炸!
當然,這只是錯覺。唐奶奶跪在床上,雙手正在小狐兔的下.體摸索……臉上的表情時而驚訝,時而興奮,時而擔憂……
冰華鎮定的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手裡結著印,看樣子是打算用法力幫忙催生……
再說說門外,唐爺爺燒好了熱水送進去,然後幫忙做各種事情。兔子弟弟在繞著唐爺爺,不停的問各種問題。
「你說我哥哥是要生小寶寶了?可是為什麼呢?」
「你說小兔是不是也要這樣生小寶寶呢?」
「小寶寶是怎麼跑到肚子裡去的呢?」
「……啊,哥哥叫的好大聲!是不是真的那麼那麼痛呢?……那麼小兔是不是可以不要那麼痛的生小寶寶呢?」
「寶寶會是怎麼樣的?跟小兔一樣是隻兔子呢∼還是跟哥哥一樣……」
……唐爺爺扶住自己的額頭,不時的好樣好心回答好奇兔寶寶的各種問題。但是有一個人先受不了了。
「閉嘴。」語氣冰冷,透著主人的不耐煩和心中焦慮。唐爺爺摸摸兔子弟弟被嚇到的耳朵,輕聲說,「乖,翎有點煩,不要去惹他。」
兔子弟弟膽怯的抬頭看看那個經常陪在哥哥身邊的那個男人。他從剛才起就一言不發的站在門口,眼神也不知道望向哪裡。但是他的手背上冒著青筋,像是強烈忍耐什麼?
「啊啊!!」屋子裡哥哥又發出痛苦的聲音了!兔子弟弟驚奇的發現那個叫翎的男人一聽見哥哥的叫聲,身體就會不穩,好像下一秒就要衝進去似的。但又硬站在那裡不動了。
他是很擔心哥哥的吧?∼小兔有些高興的想。希望小寶寶快點出來,不要在弄痛小兔的哥哥了。
兔子弟弟乖乖的蹲在一邊為哥哥祈禱,唐爺爺欣慰的拍拍他的腦袋,「好孩子。」
……
月兒高掛,鎮上的人都已入眠,誰也不知道在那座深山裡,有一件平凡的農家。一個身為男子的人,正在忍受著女子生子的痛苦,去保護一個即將出世的生命。
終於……當晨曦的第一縷陽光撒進窗沿,唐奶奶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用準備好的布料將自己手上的小小嬰兒包好。看著屋裡一片的狼藉,床上那個努力了一個晚上的……額,父親。還有那個一直在旁邊施法的男人。
這個孩子才六個月,卻已是這麼大了,看上去卻是極其的健康。這不是一個人類的小孩,唐奶奶也就沒有多疑。但是她很是好奇的看看孩子的耳朵和pp。竟然沒有一定異常的樣子??
這時的她才記起屋外的人,她大叫,「生了!生了!」
屋外兔子弟弟早已趴在桌子上睡著,跟著的還有唐爺爺。只有翎一個人還是保持著一個晚上的姿勢不動,聽到「生了」之後才緩慢的移動腳步,顯然是僵硬住了。
小狐兔忍不住一個晚上的疲憊,深深的睡去。冰華上前為他整理好了,走到唐奶奶面前想要看看剛出生的小寶寶。結果竟然一步就暈了過去!
唐奶奶吃驚的想要出扶,卻發現下一秒冰華,不,炎海自己站起啦。摸摸自己滿頭的白髮,苦惱似的說,「這次怎麼消耗的這麼多……」
唐奶奶知道他沒事,抱著嬰兒來到他面前,很是興奮的說,「你看這女孩生的多好!∼」
炎海還沒從眼前的情景反應過來,就被突然出現在自己眼睛地下的某個生物嚇得大叫,「這是什麼怪物?!」
然後突然一甩手把女嬰打飛!!=口=……
誰也沒看到女嬰當時的表情……如果有眉毛的話,她一定是抽動的很厲害,而且女嬰在布料抱著的身體裡面輕輕的豎起了中指……
唐奶奶驚呼!眼看那得來不易的孩子就突然被人一手打飛……同樣筋疲力盡的唐奶奶無力的看著孩子……想要飛身去接,卻被人搶早一步。
翎一進門就看到這麼驚險的一幕,他伸手剛好就接住了剛才還在懸空的孩子,那時的他好像看見孩子身上發出的一陣青光?
「還好還好……」唐奶奶大口喘氣,接過翎手裡的孩子,然後死死的瞪了一眼不明白發生什麼事的炎海。
翎開口問,「他怎麼樣?」
唐奶奶笑著回答,「母……額,父女平安。」
翎才慢慢鬆了口氣,他走到小狐兔的床前,小狐兔被汗水粘濕的發縷貼在額頭,翎溫柔的將其放到腦後。看著他有些蒼白的臉色,但顯然是睡的很深的模樣,淡淡的安心笑了。
唐奶奶看著翎突如其來的表情,吃驚的同時也有了一份的瞭然。但是這孩子……
……
一件小小的房子因為一個小生命的到來更添生機,大家等冰華的「回來」,才知道了小寶寶的事情。
「看樣子孩子的父親是人類,但是孩子身上本身帶有妖性……恐怕……」冰華皺起眉頭,小狐兔抱著自己的女兒一副著急的樣子,「會怎麼樣?」
「其實我也不清楚,畢竟人妖結合本是違背天倫,何況你本是仙骨,這孩子身上三股氣(人,仙,妖)相撞,想來一定是影響孩子發育成長……至於出現什麼情況,大概也只有等發作了才可知曉了。」
小狐兔擔憂的看著自己懷裡已經長的白白嫩嫩的女孩,她長的,到真是像極了那個人……記得那個夜晚,自己就是不停的想那個人,不停的想寶寶,才給了自己莫大的勇氣去承受巨大的痛苦……
即使自己和那個人可能再沒沒有可能在一起了……
小狐兔不經意的抬頭,正好對上了翎的眼睛,頓時紅了臉,將視線移開。其實,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最難受的時候,腦海中會浮現翎的身影……他不說話,卻感到了莫大的安心……
自己,是不是變得很怪?
……
既然寶寶要等長大才知道會有什麼症狀,那麼現在的她,完全是一個健康的女嬰,過著女嬰該有的生活……但是……
「你看,這孩子是不是長的快了一點?才多久啊,這麼就這麼重了呢?」唐奶奶看著懷裡的寶寶很是努力的喝著唐爺爺從山下不知道怎麼弄來的奶水,唐爺爺也在一邊好奇的看著寶寶,「恩……我也覺著這孩子有些怪,山下的孩子像她這般大的也是足了三個月,你看現在還不到一個月……」
「呵呵,我們的小六就是不一樣∼」唐奶奶突然釋懷的說。小六是女嬰的小名,大名還不知道叫什麼,既然是懷孕六個月就生出來的,就叫小六了。
「可是這孩子怎麼不睜眼呢?」唐奶奶有些貪玩的碰碰女嬰的眼皮,女嬰表情古怪的躲開了……唐奶奶一陣的遲疑,抬頭看著唐爺爺說,「我怎麼覺得她剛才是在鄙視我呢?」
「……」唐爺爺當唐奶奶眼花,安慰的笑笑。唐奶奶鬱悶。
……
小狐兔抱著自己的孩子,身體已經好了大半,可以下床了,法術好像也有了恢復。他收起自己的耳朵和尾巴,抱著孩子坐在院子裡,看著眼前的滿色桃花。
他輕輕碰碰女孩的臉頰,水嫩嫩的,白肉肉的∼
小狐兔不由的笑了。翎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小狐兔身後,安靜的看著他。小狐兔轉頭發現是翎,有些臉紅的又低頭看著自己的寶寶……額,不知道為什麼,越是看翎,心跳就會加快……而且好像也不見得什麼好轉,這種感覺好熟悉……
就在小狐兔發呆的時候,反而是身後的翎一改常態,有些吃驚的發出了一聲短促,「啊。」
小狐兔低頭看孩子,驚訝的發現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正用水汪汪的大眼直直的看著自己!!
女嬰的眼中像是冒著星辰,璀璨的有些詭異,然後就是更詭異的事情,就是,女嬰像是事先輕輕嗓子……甜甜的用稚嫩的聲音,喚了一聲……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