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破繭(2)
2011年3月15日,投資者稱之為「黑色星期二」。東京證券交易所一開盤,涉嫌多項指控的跡部財團與栗原重工股價下挫,連帶集團名下各上市企業股價一同下跌。隨後歐美股市相繼開盤,同樣止不住狂跌趨勢一瀉千里。到當日收盤,兩家公司分別跌去近一半市值。
3月16日,檢方宣佈針對C5特警連環暗殺事件的調查因為超過15年的訴訟時效暫時停止。速水耀司由於證據不足無法起訴,繳納10億日元保釋金後被無罪釋放,案件發回警方補充偵查。極心會經此一役損兵折將,數位重要頭目在案發當晚警方徹查行動開始之前悉數離境,目前行蹤不明。
3月21日,股市依舊風雨飄搖,曾經顯赫一時並屢屢突破最高成交價的跡部財團股票跌停板。當日,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宣佈跡部財團因違反SOX法案被停盤。短短數天,一個金融帝國迅速瓦解,分崩離析。
3月23日,跡部財團代表律師單方面宣佈公司因無力償付所欠栗原重工巨額借貸,董事會主席跡部隆義和CEO跡部景吾引咎辭職,企業控制兼經營權易主。同日,栗原重工代表律師發表聲明:跡部財團申請合法破產,所有資產全部凍結用以清償債務。
跡部光彥於上週末在熊本縣水俁市立精神病院跳樓自殺,葬禮就在愁雲慘霧籠罩下舉行了,生前在內閣佔盡風光的男人在告別這個世界的時刻卻分外慘淡,除了至親以及寥寥幾位同僚出席,連新聞傳媒都似乎興趣缺缺。葬禮這天恰逢栗原英治的第一次聽證會,關係到是否會對他提起訴訟,吸引眾多媒體蜂擁而至,只有少數幾名八卦週刊記者應付公事般出現在墓地。
與東京的喧囂繁華人世沉浮不同,四月初的京都就連空氣中都瀰漫著濃郁的平安風情。
和風爛漫,櫻花搖曳漫天層層疊疊深淺不一的紅,誰家的桑樹皮下靜靜眠睡的蠶籽,誰家手工作坊機杼綾羅迤邐的綢緞,誰家情竇初開的小姐花籠裡插下的菖蒲。
女人藏在白色油彩之下細膩的歌聲,木頭格子的薄紙門窗風鈴與樹枝的影子,還有羅扇搖擺,深色和服,煙花映在了水中,盛裝的藝妓在其中姍姍而行,令人恍然有錯墜時空之感。
跡部景吾對靜止如畫的旖旎風光視若無睹,大步流星直奔目的地而去。他停在一棟外觀為洋紅色水泥牆的雙層樓宇前,裝作漫不經心地觀望周圍,確信無人注意自己後推開黑鐵護欄入內。
花園很大,明亮的晴空下,手塚正在不遠處彎腰修剪草坪,涼風舒適的坐在籐椅上,膝蓋上蓋了薄毯,享受清涼的空氣,風中甚至有從山林裡攜帶而來的林葉清香。這幅畫面除了養眼之外,還有淡淡的溫馨。歷經久別費盡心機,方才有如此甘甜的一幕。
手塚的工作告一段落,回到花架下拿毛巾擦了擦汗,涼風已經對他揚起了笑容,「下次就讓你見識下我高超的割草技巧。哎,西柚汁要不要?」
那麼酸的東西只有孕婦才會喜歡,手塚的視線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線條上,臉上泛起一抹無奈又好笑的神色,「真世,我不想再去買第十個割草機……」
涼風拉長了臉,孩子氣地抱怨,「那又不是我的錯,國光你怎麼能因此置疑我的能力?」
連涼風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上天會這麼厚待她,明明是忘了兩年來所有事情的手塚,竟然會突然出現在婚禮上。「為什麼我拒絕接受激光戒毒你知道嗎?因為我不要忘記你。」
如果沒有你,這還是不是屬於我的世界。
你給我的東西,要比世界深奧。
回望前塵,不過是繁華落盡,陪在身邊的,只有那個他而已。那一日從昏睡裡睜開眼睛的她,迎面看著那張清俊冷淡卻憔悴緊張的臉,莫名的疼痛就在心臟裡如同波浪般綿延不休,附骨不去。完全是下意識,涼風將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拉了過來,深深吻上。這樣,你是不是就不會露出這麼讓人心痛的表情。
手塚呆了,隨之那幾乎是生命被照亮的神情,讓涼風的心痛果然輕飄飄的消失了,只有洋溢的幸福感覺,讓她看著他輕輕露出微笑。每一眼看到他,都是平靜的幸福。
跡部遠遠的望著,腳步遲疑。有點莫名的開心,也有點莫名的不甘,還有點莫名的嫉妒。
曾經有過那麼複雜情愫的一個人,現在已經在他遙不可及的地方,擁有著不可思議的甜美幸福。
祝福當然是衷心的,可是淡淡的酸楚卻也同樣悄悄存在。他搖搖頭甩掉不華麗的情緒,闊步上前。
剛從紐約飛回東京的跡部帶著濱崎醫藥公司的股權轉讓文件登門拜訪,雙方完成簽字事項之後,跡部景吾成為濱崎醫藥的持有者。涼風打開PDA查詢了五大證券交易所最新股價,笑著恭維:「跡部,這一分鐘你的身價是三百六十億美元,足以向震怒的親族會交代。」
三百六十億美元,接近天文數字的巨額財富,涼風真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拱手讓人了。雙手一攤,像是卸下千斤重擔那般輕鬆地靠上椅背,瞥一眼跡部景吾:「我問心無愧了。」
跡部一直沒開口說話,直到此時走上前,向她伸出了手。涼風愣了愣,幾秒鐘後反應過來這是他在向自己表達謝意與祝福。
她完全可以將濱崎醫藥佔為己有,反正關於這家公司的歸屬權跡部從未與她簽署過協議。
確定合作關係之初,涼風曾經問過他為何如此信任自己。初涉商場她也見夠了利慾熏心爾虞我詐,她相信跡部景吾不可能天真地以為世上個個都是好人。
「我們堅持fair play,簽署任何協議都是對對方的侮辱。」俊美男子說的雲淡風輕,那顆淺褐色的淚痣閃著自信光彩。
關乎日本兩大金融工業巨頭的狙擊計劃牽涉數百億美元資金流向,而他甚至不屑索取一紙保證書,日本乃至世界的金融業界,今後都將是他表演的舞台,涼風深深折服於跡部景吾的氣魄和膽略。
涼風開始向手塚解釋濱崎醫藥來龍去脈,在世界的盡頭看到那份轉讓書的時候,以手塚的才智不難猜測到近期股市動盪與跡部的計劃脫不了干係。的確,跡部景吾和涼風真世利用二月那次收購戰役將跡部集團和栗原重工的流動資金套空。不僅如此,跡部還以25%的高額利息抵押大量不動產、業績良好的公司給其他信貸機構,整個財團的資產套現後通過股市資金流動轉移到濱崎醫藥,他僅僅留了一個空架子給栗原英治。
收購、婚禮、辭職、破產,步步為營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間。這場盛大演出,是冰之帝王一個人的華麗獨舞。
晚飯是在草坪上的燒烤,向夜空伸出手,似乎能摸到星星。品嚐過紅酒燴牛肉的手藝,跡部準備告辭離去。他的行程排得很滿,第二天還要飛倫敦參加商務會議。
手塚走開去接一個電話,跡部仔細看著涼風,欲言又止。
涼風安靜的先開了口,「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腎臟移植手術的事情,還是沒有找到適合的?」跡部知道這時候提這個話題太過殘忍,然而該面對的總是躲不掉。
「嗯。」她的神情恬淡。
見不得她這副對自己的生命無動於衷的樣子,跡部狠下心來,衝口而出,「這樣奢侈的幸福,究竟能持續多久?美夢被打碎的那一天,手塚要怎麼辦,你又要怎麼辦?」
「那些不重要。」她清澈的眼睛幾乎與星光融合,如蠱惑般補充道:「如果可以清白地死去。」
假如在涼風與手塚之間,只有脆弱的隱瞞與逃避換來的虛假幸福,那麼他絕對不會忌憚再做一次壞人,去打碎表面的平靜。破釜沉舟的面對,總勝過某一天突然失去的崩潰。
跡部現在卻已明白,他們不是逃避,而是重生。「這樣的話,我就真的放心了。」跡部怔怔看了她一會兒,臨走前露出了俊美而真心的笑容。
目送跡部的背影沒入夜色,涼風側身看向手塚,他也正專注地看著自己,目光清亮閃爍,如同三萬英尺海底的碎冰。
她想說的,他都懂。
看著這樣的手塚,某種升騰的感情似乎漸漸熔化了鬱結心中多年的硬塊。她面對過仇恨,掙扎,背叛,和過去的同伴一起奮鬥,將幼時的偶像送上審判庭,今天在這裡和自己最親近的人在一起,涼風真世忽然覺得她可以用同情的眼光看待一切了,毫無愧色地堅定自我和自明,對所有的人和事,所有的不甘和忿懟,包括自己。
所有的不幸過往,此時此刻,她都可以視為神恩。
他們攜手向路的一端走去,那裡有他們的家。跡部則走向另一端,回到那個人類工業文明建立起來的物慾橫流的都市,他也有必須要肩負起的責任。
沒有對和錯,沉默克服了辯論,相互對立的不是論證,而是存在的方式,以各自的愛和行動對這個世界作出回答。
靈魂的清白自由和集體幸福的偉業,誰才是勝利者?人類自始至終都不知道答案,除非到世界終結,面對最後審判的那一天。
如果,真的有,末日審判。
第六十七章 朝聖
2014年6月22日,日本新晉導演佐伯虎次郎執導的影片《沉默戰爭》在第十七屆上海國際電影節奪得最佳電影配樂、最佳剪輯、最佳影片、最佳導演五項大獎,成為當晚最大贏家。
陽光帥氣的男人身穿黑色的Versace禮服第五次走上領獎台,燈光聚焦佐伯清爽俊秀的五官。新聞工作者身份出道的他起初並不為人看好,但凡記者問起對這位號稱「日本最帥導演」的後進有何看法,前輩無一例外用「拍攝電影是嚴肅而複雜的工作,不像撰稿」表達不屑。他不為所動,一心一意走自己的路。
《沉默戰爭》講述戰火從未停息的中東地區分別來自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兩個家庭的遭遇。他們在戰爭中流離失所,倖存者最後用血肉之軀完成所謂的「復仇」。
苛刻的影評家給予高度評價,認為佐伯憑此片徹底擺脫非科班出生的「外行人」帶來的尷尬,證明自己具備了實力派導演資格。
手捧金爵獎盃,佐伯湊近話筒準備發表獲獎感言。組委會特意播放獲得最佳電影配樂獎的《Forgiveness》作為背景音樂,悠揚舒緩的鋼琴曲調帶著一種平靜的憂傷,它出自著名音樂家鳳長太郎之手。
「這是我第一次來中國,上海令我想起東京,想起很多年前把日本當作世界中心的無知少年。那時候有一個人對我說『不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你怎麼知道世界的真相究竟是什麼』,他走出去了,但再也沒回來。」不帶口音的流利英語是佐伯比前輩更國際化的優勢所在,「這部影片紀念我少年時代最值得尊敬的對手和摯友,在黎巴嫩殉職的戰地攝影師不二周助,謝謝你讓我明白生命的意義。」
向高空舉起獎盃,彷彿又見到眉眼彎彎溫柔淺笑的男子,他與全場明星一同為自己鼓掌,慢慢隱去了身形。
再見,周助!
回到酒店舒適的套房,手機發出收到郵件的提示音。將西裝外套扔到床上,佐伯走到桌前拿起手機察看。
「小虎:
剛從網上看到你得獎的新聞,恭喜你終於得到了認可,我會一直為你加油!
我們明天將隨著無國界醫生組織離開馬哈拉佩,忍足和朝田醫生在博茨瓦納的工作結束了,下一站去津巴布韋。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已經能上手術台幫他們傳遞器械了,我很厲害吧,哈哈。這裡的孩子笑起來總是把嘴巴咧得很大,好像非常幸福滿足的樣子,特別是和大石一起教他們打網球的時候。我現在過得很快樂。
對了,一個月前我在跡部女兒的滿月酒上見過部長和涼風,涼風兩年前接受了一位因車禍去世的志願者的腎臟,移植手術後恢復得很好。他們的寶寶快三歲了,撲克臉已有小成,跡部總裁提出要結娃娃親被部長一口回絕,未免大少爺當場發飆涼風答應如果跡部小姐將來不像她爹那麼自戀的話可以考慮一下。
看了你的影片,他們決定用結婚旅行代替大宴賓客,並將最終目的地改成耶路撒冷,沒有喜酒喝我覺得很悲催,不過忍足說這叫生活情趣。
最後,想念你!
——英二」
佐伯莞爾一笑,想像著紅頭髮的大貓在遙遠他鄉輕盈躍動的身影。舉起酒杯,無聲地送上感謝:能遇見你們,我也很快樂。
耶路撒冷。摩西村。
涼風和手塚拖著行李箱在矮平的小磚房前苦候了半個多鐘頭,就在耐心快要耗盡時見到了沿著小路匆匆趕回的房屋主人,在牛津曾是高手塚兩屆的學長,這位目前希伯萊大學歷史系的客座講師身著黑服,如同一枝沒藥草從洪荒中出現,時光倒流的恍惚錯覺讓手塚微微瞇起了眼睛: 「Chitose,好久不見,」伸出左手,「這是我的妻子,Mayo。」
Chitose是死海古卷的研究者。幾個國家的政府民間聯合資助一批學者將以色列公佈的古卷碎片復本進行辨讀、破譯和整理。死海古卷大多用古希伯萊、亞蘭文和希臘文寫成,而精通現代希臘語的涼風偶然幫他解決了一個破譯問題。作為回禮,第二天必須要去美國參加學術會議的Chitose臨走前給他們制定了詳細的遊覽老城路線圖。
第一聖殿遺址是聲名最大的景點。哭牆入口處留著大鬍子的猶太教拉比把紙帽子遞給涼風,正想抱怨這不漂亮的帽子,看見手塚已經戴好小圓帽一臉嚴肅地看著她,不由笑出聲來。
和各地的遊客一樣,他們被哭牆前的景象震住了。身著傳統服裝的猶太男子們手持禱文,以額觸牆,近乎迷狂地念著經文。一張張紙片被塞進石縫,也是塞進天使的淚水。大衛王的子孫們淚流滿面,在虔誠中觸摸自己的血脈,衝擊著從現代工業文明中成長的人。
他們光著腳進入阿克薩清真寺外圍,精通猶太教和基督教的穆罕默德升天時的聖石正被信徒們頂禮膜拜;賣傳統樂器的阿拉伯小伙子指著琴上的藍色花紋,自豪地炫耀自己的家族1400年前就定居在此了,收到涼風懷疑的眼神,不由分說把他們拉進家門,鋪開長得過分的家譜;穿著紅色校服的亞美尼亞小學生們排隊經過聖雅各大教堂,旁邊頭戴白紗的年輕女子目光迷人,體態婀娜。
聖墓教堂的老牧師熱情地領著他們走向耶酥的墳墓,一路石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十字架。福音書還在書寫中的使徒時代,在教堂建立之前,羅馬皇帝還沒有皈依基督教時,朝聖者們就冒著屠戮的危險跋山涉水來到這裡堅定信仰,然後把自己送上十字架傳播教義。
「聽說你十二歲就從歐洲來這裡做牧師了?」涼風好奇地問老牧師。
「小時侯聽了布道裡說的耶路撒冷就被迷住了,跟父母軟磨硬泡才能到這裡念神學院。莫非你也有興趣?」老牧師鬍子一掀一掀,十二萬分地熱忱。涼風忙不迭地擺手,狠狠瞪了一眼一旁為保持面無表情忍笑忍到嘴角抽搐的手塚。
地下的小商品區真正把四個居住區絞在一起,五六種語言混成一片向遊人兜售各種小玩意。一個亞美尼亞少年遞給手塚兩個杯子,圓大扎花的銅壺在他背上高過了腦袋,一傾身,果汁從彎長的壺嘴裡流出來。
涼風就著果汁啃著清真大餅,毫無淑女形象地心滿意足。
天漸漸黑下來,稍稍舒緩了燥人的暑氣。
經過一扇扇裝著歷史的門,穿過一條條飄著精靈氣息的老街,他們來到了老城的邊緣地帶,大衛王城遺址。順著一條幾乎看不出脈絡的碎石路往地勢低處走,隨著光線越來越暗,涼風感覺似乎他們正要走進一條古隧道。
清晰的流水聲打斷了思路,這樣乾旱的土地上居然有泉水!獵奇的心思被鼓動起來,顧不上越來越深的水流濕了鞋褲,涼風緊緊跟著前面的手塚。水深道窄,快要沒入黑暗時他們停了下來。
「沒有手電筒看不見啊……」話沒說完,右手突然被抓住碰上了石壁,涼風嚇了一跳,只覺得手腕被手塚溫涼的手掌握著,手心在牆上慢慢撫過,斑駁的紋路滑過指尖。
「牆上有字!」她驚呼。
「舊約歷代志下『與我們同在的是我們的神』,是古希伯萊語。」黑暗中,手塚的音色透著悠遠的魔力。耶路撒冷是世界的原點,酷愛史籍的他在十五歲就這麼堅信。
看著他眼中突然閃耀的孩童般的光芒,胸中升騰起莫名的激越,涼風低笑:「神往很久了吧!」
舊約希西王時代的猶太人依靠這條水道抵禦了亞述的侵犯,今天他們在黑暗中撫摸古老的銘文,體味人類在青銅時代的堅韌,相隔三千年。
蒼穹的星星引領回去的路,城裡斷電了,手塚摸黑找出了一根蠟燭,火光點亮的剎那,涼風忽然想起經上的話:「他的像貌如同閃電,衣服潔白如雪。」
她的愛人,是水底的火焰,不容易遇見。
手塚疑惑地看著妻子自娛自樂的表情變換,換來一個溫柔的擁抱,如同擁抱失落在遠古的羽翼。
涼風心中充滿溫暖。兩個人比一個人好,一個跌倒了,另一個可以扶起對方,這樣兩個人攜起手,一定可以跨越內心所有的虛無和深淵。
主說:我來並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動刀兵。
心中的刀兵。
在這個世界,他們每天置身於那些無與倫比的事情,神聖的,卑微的,仁慈的,殘忍的。僅僅遠離死亡是不夠的,宣稱生存的權利也是不夠的,他們要興起心中的刀兵去反抗易朽,去反抗心靈和思想的平庸,去反抗淺薄的道德觀和狹隘的仇視,大聲疾呼愛情是千真萬確的事情,希望是值得堅守的東西,然後握緊彼此的手去面對末日審判。
他們在燭光下溫柔地接吻,看到了彼此眼中跳躍的火光。
To Believe, To Love。
有你的耶路撒冷,美如天堂。
番外 On The Radio
(開場曲:網球部的支柱,什麼時候能贏球……二百人的頂點,請客吃飯何時休……部長耶耶,部長耶耶,耶耶耶耶耶你個頭!) T——手塚國光 M——涼風真世 A——跡部景吾
T:大家好,我是青春學園國中部三年生,手塚國光。
M:comment allez-vous? (法語:你們好嗎?)我是,嗯,青春學園轉學生,三年一組,涼風真世。
T:今天ЪЯЗソ部長樣的Audio Commentary由我和Mayo為大家呈現,請多多指教。
A:喂喂,你們兩個幾歲啊?
T:(嚴肅)這是節目需要。
M:這次為大家講述的是浪速王子前篇:全國大賽結束以後,青學到大阪合宿集訓發生的故事。Audio Commentary期間,大家可以通過電話和MAIL參與互動,我們會不要大意的為大家答疑解惑。
T:為大家介紹,今天的特別Guest是……(看跡部)
A:什麼,本大爺還需要自我介紹?真麻煩,Guten Tag!(德語:你好)冰帝學園中等部三年,跡部景吾,收音機前的小貓們,你們一個個都把耳朵掏乾淨,準備好沉浸在本大爺的美聲下,啊恩?
M:(翻白眼)某人情緒高漲,果然是因為春天來了!
T:……哎?這個某人是指?
M:恩,是誰呢?
A:……好的本大爺明白了,那這樣吧!就把這個問題當作今天的有獎競猜題目,請大家把答案寄到以下地址……
T:有人會當真的所以不可以講這種冷笑話。
A:俺樣ソJOKEズ醉ゆス!
M:咳咳,如大家所見,今天我們的嘉賓跡部君出了點問題,……總之,現在為您放送的是——
合:ЪЯЗソ部長樣!
(OP進)
M:說起來我都沒怎麼好好看過OP,好像Kuni你也有唱的?
T:嗯,我、海堂、桃城、越前的組合,「青春蘇打」。
A:(剛想以華麗美學為標準吐槽這名字品味,赫然看到四天寶寺小春一氏親嘴畫面)他、他他他們剛在幹嘛?!
T:(皺眉一推眼鏡,反光)……搶章魚燒吧。
A:胡說!嘴都貼一塊兒了!
T:……意外吧(大概)。
A:意、意外???
T:(見跡部依舊一副匪夷所思的模樣,無奈)嗯,可能是他們教練給他們的雙打訓練項目。
A:什麼!?
M:(撇嘴)幹嘛這麼一驚一乍的,TVT官方就是一堆腐女,看了這麼多同人跡部你還不明白?
A:可是在少年運動作品裡可以讓倆男的訓練打KISS嗎?!
T:……看來在後面的故事裡一年前的立海大也會出場。
A:手塚你不要轉移話題!!!
(OP完)
M:這裡就是大阪了。(←認真地開始解說)
A:喂喂……
T:城區看來和東京差別不大,不過人情風味還是很特別的。(←同樣相當地正經)
A:……忍足那傢伙老家長這樣啊。(←已經放棄糾結了)
(桃城海堂乾討論地理知識)
M:(摸下巴)桃城的地理真的有這麼差?
T:(客觀的)他學習上是比海堂讓人擔心。
A:呃,「大氣圈內」這種答案都算對,乾貞治那DATA男什麼都神叨叨的,對海堂倒意外的寬容麼。
T:嘛……嗯?MAIL。
M:誰啊?我看看,是給跡部的。來自「關東小loli」的提問,「跡部桑你好。」
A:唉,找本大爺?嗯,你好。
M:「新連載開始!太激動了!但是,有個小問題想問跡部桑——請問U17合宿裡的頭髮依然是假髮嗎?如果是的話,請教怎樣才能做到搶一盆炒雞蛋那樣多的網球,都不會掉假髮呢?」
A:……
T:跡部?
A:……
M:(和手塚對視,瞭解的點頭)由於當事人暫時處於君臨狀態,所以這個問題我來替他回答——其實假髮一般都是會用卡子固定在頭髮上的,如果完全沒有頭髮的話可能會麻煩一點,不過剃頭是許斐設定的,所以跡部君也並不是真的禿……
A:(大聲)假髮?哼,那種不華麗的東西才不適合本大爺!
T:哦,回過神來了。
(青學眾人到達四天寶寺)
A:(嘀咕)還真是個寺……
T:(點頭)名副其實。
M:(眼尖的)後面還有個和尚!
T:……(無語看向莫名興奮的涼風,打算什麼時候抽個空帶她去寺廟好好看看和尚)
(金太郎招呼青學進校,謙也飛奔撞板摔倒,白石飛身起跳大臉正中門樑)
M:他、他們是故意的???
T:啊。
M:過那個門就一定要耍寶???
T:唔。
(身佩極富彈性胸部的女裝小春與制服一氏慢動作上演青春LOVELOVE短劇)
A:……
M:……
T:……
A:……那倆人腦子真的沒問題?不怕人把他們當神經病麼???
T:(咳嗽,正色)這是身為搞笑藝人應有的覺悟。
A:手塚你又做這種令人懷疑你真實年齡的發言了。
T:(心虛)……我是貨真價實的國中三年……
M:搞笑藝人是什麼東西……嗯?有新MAIL?(念)「手塚君∼∼沒想到你居然這∼麼瞭解人家的心,我真的愛上你了喲∼啾!」
(一板一眼認真地把每個字以及所有語調長短以及擬聲詞照念出來的涼風石化,手塚一忍再忍,沒忍住,轉身得瑟抖肩)
(嘀鈴鈴)
M:(保持石化機械狀接通)喂……
某:我警告你手塚!小春是我的!你敢動他一根頭髮我要你好看!!!
M:(噴火)鬼才要動他!給我警告你家小春,手塚是我的,誰敢動他一根頭髮我要誰好看!!
某:……你誰啊?我是跟手塚說話,你大呼小叫的吐我槽做什麼?嗯?莫非!你也覬覦我的小春!?
(砰!嘟……)
T:(已經恢復正常狀態)嘛,他們開玩笑罷了,真世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M:(狠瞪)
T:……
A:(對在公開場合打情罵俏的兩人分外BS)接下來的這封信,嗯……來自「酒芯糖mm」。「阿土伯桑」……阿土伯桑?!她管本大爺叫阿土伯?!……「阿土伯桑我想請你……」……咱換一封吧……
M:(恢復常態)我來替阿土伯桑把信念完。阿土伯桑我想請你讓忍足君和我約會。還有,T部長你們家的魚有幾條,雌雄的分配是怎樣的。如果魚太多了,你會……吃、嗎……?!如果……吃的話……一般怎麼燒……呢……
A:(扶額)你看,說了換一封吧……
M:……迅速地把這個問題結束吧。
T:同意。
A:首先,想跟忍足約會的話,冰帝學園的地址是XXXXX,警視廳的地址是XXXXX,明真醫院的地址是XXXXX,歡迎隨時來堵人,只要你擠得到他身邊。
T:其次,我家的魚主要由爺爺管理,我沒有注意過確切的數目,也不曾試圖瞭解雌雄比例。池塘的生態系統很平衡,不會出現過度繁殖的情況。我家的魚料理一般是煮物或者刺身。(淡出)
(廣告時間)
T:ЪЯЗソ王子樣連載重開!U17集訓中,盡在每月JUMP SQ!
A:本大爺出場的每一格,都得給我好好CHECK清楚,啊恩?!
(廣告時間結束)
(中間一段沒什麼萌點,所以跳過)
(手塚去圖書館)
M:歡迎回來,(笑)《Meister Deutsch Japanisches Worterbuch》?大老遠跑大阪你不好好玩,去鑽圖書館也就算了,你還就翻本碩士德日字典看?Kuni你不是一般的沒情趣哦!
T:……(不予置評)
(千歲妹妹——「黑珍珠」美由紀叫著「小偷哥哥」閃亮登場)
A:(不厚道的)噗!這就是跟你在九州連日進行「熱烈的愛的搶七」的年輕女士?
T:那是青學校刊亂寫的……(怎麼連你都知道)
A:(瞥一眼氣壓急速降低的涼風,繼續煽風點火)哎呀那一期增刊不是都搶脫銷了麼?可見大家都很看好你們的∼小偷哥哥∼哦不,關西人妹婿∼∼哈哈哈哈哈!!!
T:(惡狠狠瞪)
(手塚美由紀樹下「約會」中)
M:(輕飄飄的酸溜溜的)什麼「偶然遇到」,她一個小學女生怎麼跑個放德日字典的地方和你「偶然遇到」,要麼是跟蹤你,要麼是蹲在那等你,她還真是瞭解你哪∼
T:……美由紀是在別處看書,看到我才追上來的。
M:(噴)誒你那麼不客氣地叫人家哥哥來練習賽露面幹嘛?想提親啊?!(←打翻醋罈子的某人根本沒在聽)
T:==+
(美由紀:什麼時候去德國呢?
手塚:等到了春天。
美由紀:嗯……)
(手塚向美由紀祝賀游泳比賽奪冠)
M:(咬牙)你連這都知道?
T:(頭開始痛了)白石他們告訴我的。
(美由紀欣喜異常,少女心萌動的面紅耳赤:謝謝你,手塚……小偷哥哥!)
M:(暴走)手塚國光你今晚就等著睡沙發吧,回去我跟你沒完!!!!
T:……(一頭黑線推眼鏡,早知道就不讓她來了)
A:(感歎)真是開放的「國三」學生啊!
(青學眾人準備休息,比嘉中眾人為奪取青學帶空調的房間提出挑戰,手塚被木手的突然襲擊——丟來的枕頭打中臉頰)
M:(看見手塚被人欺負,頓時忘了自己還在吃醋)木手那傢伙!
(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很憤慨的涼風,貌似幻聽到邊上手塚一聲冷哼)
(一個枕頭正中發言的木手大臉,鏡頭切換——手塚毅然冷然丟枕頭的英姿∼)
M&A:=口=|||||||||
(木手:TEZUKAAAAAAA!!!)
T:(若無其事)好像很多人很喜歡這樣叫我的姓。
A:呃、呃,叫起來順口嘛,最後是A的音……(←同為喜歡那樣大叫「TEZUKA」的人之一)
T:(雙手抱胸)……
M:抖……(黑冰山出現了)
(枕頭大戰開打,龍崎教練一身紫色透明性感睡衣憤怒喝止,戰鬥隊員全滅)
T:嗯,MAIL?「三位主持人,各位觀眾,大家好。」恩,你好,「龍崎教練的睡衣固然很厲害,但是我們跡部的睡衣也絕不遜色,有圖為證。」
A:(頓悟,一把搶過MAIL)什麼「BY 匿名」?!
T&M:(湊在一起研究)紫色的,唔,蕾絲,荷葉邊……
A:你你們兩個在看什麼!?
T:(很老實)「匿名熱心觀眾」發來的照片,你的睡衣。
A:(暴走)居然敢偷拍!一群皮癢嫌命長的傢伙!
M:隨圖還送來一句話。
A:他們還有臉講什麼?!再怎麼求也休想本大爺饒了他們!
M:(念)「誰叫你穿著那身來影響我們食慾。」
(看著繼續暴走的跡部,涼風心想:你叫部員到你家別墅集訓是沒錯,不過早飯時間還是應該換下衣服比較對嘛。)
T:(推眼鏡)本期ЪЯЗソ部長樣Audio Commentary到這裡就要結束了,接下來是歌曲放送時間,今天要送出的是……嗯,選哪首好呢。跡部景吾,sukisa!請欣賞。
(歌曲播放中)
喜歡呀!喜歡呀!喜歡你呀!喜歡呀!喜歡呀!你的全部∼嗷!
(歌曲淡出)
T:今天的放送就要結束了。
A:本大爺怎麼覺得這節目的宗旨已經快變成專門黑嘉賓了?
M:哎有嗎?(飛快的)各位,不要辜負了這個美麗的季節,和朋友一起踏青去吧!如果對新曲有什麼想法請寫信至(地址略)告訴我們!再見!
T:下周再見!
A:Auf wiedersehen!(聲音淡出)
(結尾曲:網球部的支柱,什麼時候能贏球……二百人的頂點,請客吃飯何時休……部長耶耶,部長耶耶,耶耶耶耶耶你個頭!)
M:(甜美的)本節目由N[嗶]C娛樂,[嗶][嗶]放送頻道贊助播出
番外 戀之風景
1、白馬
進入ATOBE集團的的第一個聖誕節公司總部有舞會,於是涼風便拉著手塚一塊兒去了。
那個時候是涼風的身體在手術後復原,寶寶過了哺乳期,考慮到身體狀況不適合繼續當警察,作為學識出眾的社會精英,手塚很快成為一家著名事務所最年輕的律師,涼風則進入財團旗下著名珠寶品牌Mikimoto擔任新品開發部總監。舞會上從前警廳的同事和部員總看著他們形影不離嚷嚷著,啊啊啊,這麼多年了你們總該早就過了熱戀吧。記得Inui拉著自己的女朋友推了推眼鏡說,看來我們的數據很難趕上部長啊,居然不知不覺交往進入了第五年,寶寶都有了怎麼還不請我們喝喜酒啊。女孩子仰著乖巧的臉笑著說Inui戀愛的時候還要管什麼數據呢,女孩子的戀人在她們心中永遠都是白馬王子呢。
聖誕舞會上總少不了懸掛的冬青,聖誕樹,綵燈閃爍,伯利恆之星在黑夜中閃爍。那一年東京是暖冬,穿著棉質的T恤,被涼風從辦公室裡拉出來的。手塚攤開手把聖誕禮物塞在她懷裡說,聖誕快樂。涼風低下頭來,呼吸都是暖暖的。
他們隔著杯盞交錯的人群跳舞,隨意的交談,慢三依依不捨的舞步。她微微仰起頭來看著戀人的臉。
他有一張英俊而奪人的面孔,目光犀利尖銳,卻有一種東方內斂的英俊與溫柔。最喜歡的是眼睛裡的沉澱的情感,像海,深邃浩瀚,卻可以包容一切的海。跳舞的時候他張開雙手把她摟在了懷裡,她也伸出手臂勾著他的脖頸,是多麼幸福的姿勢。
手塚問她一直都在笑個什麼啊,幸福的昏頭了?
她答說:想你騎著白馬拿柄長矛去砍風車。
手塚無語了半天擠出一句:我又不是唐基柯德。
她笑而不語。
是誰說過都多大了幹嗎還相信童話故事啊,小女生那套把戲涼風你捉摸個什麼勁。
可是。
可是。
可是這個世界上還是真的有童話,還是真的有幸福。
愛著,並且被愛著。
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舞會大廳的窗外,有人放起了煙火。
同事們湊在一起說:你們看手塚和涼風真得好配哦……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
那可是王子和公主的戀愛哦。那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
2.電影
涼風看電影的時候總會睡著。
那一年平安夜的時候手塚開車來公司接她下班,涼風接了三四通電話之後就把手機關掉了。他的左手捉住她膝蓋上的右手,她看著他的臉。街上人來人往,綵燈流動成河,東京塔在巨大的光束下散發出橘紅色的光芒。
開車的人在車河裡緩慢移動,手塚笑笑:我們去幹什麼?涼風湊過來輕輕吻他的眼角:聽你的啊,手塚大律師。
手塚看著她的眼睛說:回家看電影吧。
車河緩緩前進,涼風趴在座位上哀號:為什麼為什麼好不容易有個假期你還要宅在家裡?
他攥緊了她的手:因為你看電影的時候總會睡著。
涼風微微一愣,轉過頭來看著他。
他看著前面的車燈,一字一句地說:為了明年進入珠寶市場,你已經快一個月每天只能睡四五個小時,等待歐洲那邊的傳真。看電影啊,我們也是在一起過聖誕節,我可以看電影,你可以休息。
涼風想要說什麼:可是Kuni……
他打斷她:說過了聽我的。
回家的路上,廣播裡有聖誕歌聲,他們一直牽著手。
他們坐在地毯上看電影。她坐在手塚的兩腿之間,他摟著她的腰,去年生日時買的情侶睡衣,淺紫色和酒紅色。不過一會兒她輕柔的鼻息拂過耳際,墨色的劉海蹭著臉頰。手塚把她攬進懷裡,輕輕關掉了電影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費力的看著字幕。
那些像水一樣浮動的時光,在深夜斑駁一地,那些愛與幸福的碎片,落在心最柔軟的角落,飽滿酸痛。
他微微側過頭來,嘴唇劃過她的眉梢。
親愛的你,那樣一個美麗的世界,其實我們一直都在。
3.LOMO
那一年手塚忽然喜歡上了LOMO。
最喜歡四格,喜歡拍涼風的笑容。一張加了背紙的相片,滿滿的都是她的笑容,涼風總撒嬌的摟著他的脖頸看著他在網路上買膠片,跟他說多照幾張,塞錢包裡逢人就說這是我老婆大人搞得他哭笑不得。
他最喜歡拍她的笑容,嘴角,眼角,眉梢。
她的笑容是有生命力的,讓別人看著都覺得暖和。特別是在冬天,像一杯濃濃的Cappuccino。
聖誕的時候他們在意大利餐廳吃飯。海風洶湧。他們手拉手在觀景電梯上,她忽然湊過來吻他。
濕潤的吻,像落在嘴唇上的雪。他溫柔的為她圍好圍巾。她說,Kuni,我們看完煙火再回家。
他們看著安靜的煙火,竄入空中,然後寂靜的落入大海。它們上一秒鐘盛開,下一秒鐘就已經消失頹敗。只留下淡淡的硫磺的味道,以及眼睛中短暫的視覺殘餘。
他說,有人說過,我們只是煙火,看上去那麼燦爛奪目,但是最終,不過是一堆灰燼。她抬起眼睛笑著看著他:可是煙火,最終也會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熄滅然後停留在某個地方。哪怕只是灰燼,流入海中,到達世界中的任何角落也是幸福的啊,Kuni。
他伸出手緊緊抱著她的肩膀。想起某一年的聖誕舞會上,就像LOMO的四格鏡頭,他低下頭來,她伸出雙手,他輕輕吻她的眉梢,她收緊手臂。
瑣碎的東西,其實才會一直不忘記。
4.SEA FISHING
海釣,網球,高爾夫與騎馬一起被稱為四大貴族運動,就好像海明威筆下的桑迪亞戈,小船在晨號中出發,紅霞點燃白帆,手中的釣線拋向大海,永遠不知道看似平靜的海面之下有什麼在等待。
喜歡海釣的人可以在十多海裡河口到海洋的航程裡,從顏色越來越鮮艷的魚群意識到淡水魚向海水魚過渡的自然分佈,洋流的溫暖與寒冷尋找粉色的冷鯛與石斑,花花綠綠的魚影近在眼前,啄食著墨魚塊的魚餌,五彩繽紛的孔雀魚混跡在沙丁魚盲目的魚群中。墨西哥岸暖流和密西西比河帶下來的泥沙流混合在海水中,一層清澈一層渾濁的海水隱藏著鯊魚或者熱帶的怪物。
他們說在釣線在湛藍的海水中猛地下沉的一瞬間釣竿彎成弧線,你就會感受到某種神秘的力量。無論如何你都彷彿一個大海謙卑的過客,究竟是什麼在等著你,在劃破海面之前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好像命運,以及不經意的相逢。
平安夜裡涼風做了個夢。
夢裡那年在加納利群島,手塚用嫻熟的意大利語和西班牙人打交道。豐饒的海灣,拋下釣線,只一會兒工夫就紛紛的有魚上鉤,黃鯧魚,軍曹魚,還有紅褐色的蠍子魚。午後的日光變得炙熱起來,陽光之下閃閃發光的釣線。涼風滿頭亮晶晶不顧形象地喊著:Kuni,Kuni你快來幫忙啊我釣到大傢伙啦。
一陣震動和嗚咽聲,一團黑色的物體被甩到了甲板上,兩個人面面相覷看了一會兒蹲下來仔細看。
加納利犬是一種由斗犬發展而來的犬種。它的祖先可能包括當地瀕臨滅絕的巴迪諾馬傑咯犬,以及引進的英國獒的後代。到20世紀60年代為止,這一品種瀕臨滅絕,但後來被美國獸醫大學卡歐斯莫塞克博士挽救。
忍足對它的評價是:遇上離它遠點,多年被許多國家評為傷人以及至死最多的犬種,被大部分國家禁養。
然而這只黑乎乎的小傢伙,死死的咬住了涼風的釣線不放,她伸過手去撫摸它的額頭,它黑色的眼睛咕嚕得一下子睜開,露出天真狡黠的光芒,伸出舌頭舔她的手,像是討好似的濕漉漉的鑽到她懷裡。
涼風忽然笑了起來。她說:Kuni我們養著它吧,好嗎?
很久以後,那只被釣上來的加納利犬在冬天的壁爐邊叼過寶寶的小棉襖蓋好取暖安然地睡著,涼風漲紅了臉後悔把這個麻煩領回家怒氣沖沖的無話可說。那個時候手塚總是從門外進來頂著一頭雪花穿著滿身疲憊卻非常開心的看著。
落水狗是一隻血統高貴卻異常乖巧的加納利犬。
涼風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做Atlantic。
人生如夢。
她醒來,看著身邊的人摟著她不放不放死活不放。那灼燙的溫度越過高山和海洋,喜悅和哀傷,陪伴在她的身旁,彷彿在ICU睜開眼睛時手塚眼中的光。
有你,我怎麼捨得離開?
我們走的再快也快不過時間,看得再清楚也看不穿歲月。那麼就在其中幸福中不要大意的一起老去吧。
一起,永遠在一起,幸福吧。好嗎?
她看著他不由的流溢出溫柔的笑意,伸出手劃過了他的眉梢。
窗外下起了雪。
又是一個聖誕節。
Merry X』m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