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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夏之門》作者:曉渠【完結】

  

  第二十一章

  也許是因為等得太久,已經淡忘了先前的恐懼與不安,他坐進那車的時候,竟是期待,而無半點惶恐。

  

  蘇輝的媽媽似乎比前兩年還要年輕,那臉上光滑紅潤得有些虛假,該不是驢膠補血什麼的吃多了吧?沈航心裡一邊同情那些可憐的毛驢,一邊琢磨著,難怪女人不想給人知道真實年齡,原來她們正偷著積極造假,個個都好像倒著長,越活越年輕了。

  「怎麼不說話?」蘇輝媽媽給他添了茶,輕輕問了一句。

  「您讓我想起自己的媽媽,」沈航誠實地說,「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能像您這麼年輕漂亮,很久沒見過,幾乎忘了她長的什麼模樣。」

  蘇輝媽媽似乎被沈航的話震動了那麼一小下,短暫地沉默了片刻,專心致志地觀察著面前這個漂亮的青年。他眼角帶著忙碌一天的疲憊,見她之前還特意整理了自己的襯衣和領帶。此刻,他似乎在微笑,又似乎很嚴肅,是那熟悉的沈航特有的表情。乖巧而有家教,是她第一次看見沈航時的感覺,她甚至希望用這個孩子的安靜,來緩和一下浮躁的蘇輝,而如今,她又盼著這人對蘇輝的影響少一些。

  「這話不好說,」她終於再開口,「可我又不能不說。」

  「沒什麼不好說的,」沈航說,「我本來也覺得跟您面對面會覺得緊張,其實還好,沒那麼糟糕。阿姨,我想你比誰都清楚,我跟蘇輝已經半年沒見面了。您找我要談什麼呢?」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蘇輝半年沒去找你麼?」

  「聽說他在熱戀。」

  「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知道了你的壞習慣,因此格外反感。」

  沈航皺了皺眉,心裡有些不舒服,嘴上難免刻薄:

  「我的習慣,都是跟他生活那八年裡養成的,有什麼現在才噁心到他?」

  說完便感到後悔,他是不想跟蘇輝家裡弄得這麼僵這麼難看,就像潘跟他說,不管將來還做不做得成愛人,要留點餘地,一旦扯破臉,首先難過的總是自己。還來不及道歉,蘇輝媽媽已經帶了火氣:

  「你跟那麼多人亂搞,還不算壞習慣?為了尋求刺激,隨便過不健康的生活。沈航,不管有沒有蘇輝在,我都想勸你一句,人得學會珍惜自己。你本來是那麼乖巧的孩子!」

  我什麼時候乖巧過?在你發現我跟蘇輝的關係之前?我是一直沒變,變的是你審視考察的標準。沈航忽然不再急於去解釋那其實是場誤會:

  「我與蘇輝之間,您看到的明明是真相,但可以視而不見,至於那個誤會,今天就算我說出心底的真話,您也可以充耳不聞。若雙方沒真心談,怎麼解釋也是徒勞,反而我被覺得是在狡辯。您認識我也不是一天兩天,我是什麼樣的人,我跟蘇輝究竟怎麼一回事,您心如明鏡,我沒什麼好說的。而且,我們已經有半年沒見面,形同分手,您也沒有算計我的必要。可是,有句話,就算白說我也得說,我喜歡蘇輝,喜歡了很多年,不管這段感情你們視之瘟疫,棄之敝履,與我個人,很珍惜,你要我放棄蘇輝,我做不到,如果你能勸他放棄我,我也無話可說。」

  

  明明是春暖花開,沈航走去碼頭的一路都覺得冷,手腳同時抖個不停。夜深了,碼頭上,等船回廈門島的人,零星站在微溫的晚風裡,低言細語。沈航只看見昏暗的燈光裡,拍打上堤岸的海水,破散時,發出一股新鮮的海的氣味。遠處飄來縹緲的歌聲,是那首很久以前「夏之門」的歌手湯力經常翻唱的一首「 100 years」

  

  I』m 15 for a moment

  Caught in between 10 and 20

  And I』m just dreaming

  Counting the ways to where you are

  

  I』m 22 for a moment

  She feels better than ever

  And we』re on fire

  Making our way back from Mars

  

  15 there』s still time for you

  Time to buy and time to lose

  15 There』s never a wish better than this

  When you only 100 years to live?

  

  ……

  

  五歲的時候我們相遇,十五歲,我們發現彼此是同類,二十五歲,我們因為喝酒而吵架……三十五歲的時候,你會不會在我身邊?……六十五歲的時候,你會不會記得我們,曾經渴望著夏天永不過去,可以永生在涼爽的海水裡,比賽游泳?如果人生只有一百年,蘇輝,我們是不是只能給對方八年?

  

  不知道怎麼走到「夏之門」的,一路上都很恍惚。那晚,沈航喝了很少的「傑克丹尼」,可他喝醉了。感覺似乎很久沒那麼醉過,他先是歪在椅子裡,天旋地轉,腦袋給湯力反覆的歌聲攪擾得一片模糊,終於忍不住爬起來,歪歪扭扭地走到舞台前威脅湯力不准再唱這首歌。湯力一臉的委屈,他說,他唱的是「落魄玫瑰」,一晚上壓根兒沒唱「a hundred years」。那會是誰唱的?沈航四下裡轉了幾圈,他不願承認自己喝醉,產生了幻想。他看見兩個小男孩在碧綠的海水裡游泳,看見海浪拍上來時,那兩顆緊挨著黑腦袋,看見那座沙子砌成的高高聳立的「夏之門」,看見門那頭蘇輝得意的臉……那些不是幻覺,不是夢,不應該只在喝醉或者睡眠的邊緣,才隱約出現……

  

  第二天一早,潘的電話打過來叫他起床。宿醉後所有的煩惱他都沒逃過,匆忙洗澡整理好,鏡子裡的臉還是青白而嚇人。潘的車已經在樓下等著,還順便給他帶了米糕跟豆漿做早餐。

  「你幹嘛無緣無故來送我上班?」

  「今天上午在島外有個會,順路就捎上你。再說,唐鳴跟我說你昨晚在他那裡喝醉了。」

  「哦,他怎麼什麼都跟你匯報?」

  潘笑而不答。

  

  看著他藍色的馬自達消失在清晨的車流之中,沈航站在原地,楞了半天。身邊的很多人,很多事,只是不去想罷了。工作依舊異常忙碌,沈航覺得自己還沒來得及換口氣,已經到了下班時間。等電梯的時候,心裡忽然想,不知道神出鬼沒的潘會不會正守在樓下,沈航忽然笑了。

  

  樓下確實有人等他,不過不是潘,而是蘇輝的奶奶。

  

  沈航心中長歎,看來蘇家舉家出動,他不投降,就糾纏不休。下一個大概是蘇輝的姐,然後是他哥,最後大概就是他爹,不過像他爹那樣的人,是不會跟自己費唇舌,直接幾個兵,押自己到了無人之處,直接槍斃了事吧?那倒也好,能為了蘇輝同志而壯烈犧牲,古往今來也能算一段佳話,當故事講給別人聽。

  

  沈航跟蘇家奶奶還是有些感情,不管怎麼說,有那麼幾年,她是牽著沈航的手,接他放學回家。她這幾年倒是顯得老,頭髮全白了,神態間也不像以往那麼雷厲風行。

  「還是坐車回去吧!」她說,「奶奶腿腳不好,走不動了。」

  沈航還是請她到樓上的公寓坐了坐,有些歉意地說:

  「不能留您吃飯,家裡真的什麼也沒有。」

  「我有帶呀!你不是最愛吃酸菜餡兒的餃子?我給你帶來了。酒店裡不能包,我是到一家東北館子給你訂的。」

  沈航的心像是給什麼紮了一下,抽著筋兒地疼。在餐廳裡,兩人分著吃了一盒餃子,安靜地,都沒說話。吃過了,沈航燒些熱水,泡了點功夫茶,在客廳裡坐了下來。

  「這裡的格局跟你和蘇輝的那個家挺像的,尤其客廳裡的大落地窗,都能看見海景,不錯。」奶奶慢慢說著,當然蘇輝和沈航從來沒邀請她去過他們的那個家,是在蘇輝給家裡軟禁以後,她拿到那裡的鑰匙,才過去看了一次,看見很多沈航的小東西,「你阿姨說,她昨天跟你談得不太愉快。你也別怪她,這事給她挺多壓力的。你知道蘇輝從小沒在她身邊,所以她總是有些內疚,覺得蘇輝現在這樣,她有責任,所以跟你說話的時候有些沖。過後你阿姨也後悔,我覺得吧,趁著我還在這裡,怎麼也該跟你說一聲。」

  蘇輝的奶奶停頓了一會兒,雙手在膝蓋處摩擦了幾下,似乎心裡正經歷著某種掙扎鬥爭,再開口時,聲音顯得更加衰老:

  「奶奶不跟你拐彎抹角,這半年來,我們在蘇輝身上不知道做了多少工作,好話說了一大車,威逼利誘也沒少用,那孩子就是不聽我們的。今天弄到來找你,也是迫不得已。你們的感情,奶奶不懂,這男人跟男人,怎麼能有男女之情呢?你們累,我也累,不想再逼你們。可讓我接受你們,奶奶是真的做不到。我今年七十六,剩下的這幾年,你們能不能收手,就分幾年?等我死了,你們想怎麼樣都可以,蘇輝他媽媽也不會再管你們,你看行不?」

  沈航僵在一邊兒,不能拒絕,也不想接受。

  「你不說話,奶奶就當你答應了?」蘇奶奶也長歎了一口氣,「其實江薇這孩子,我並沒怎麼看上,她家裡太強,我們蘇輝跟她在一起,倒像是高攀了一樣,我怕她現在喜歡,以後一言不合,給蘇輝臉色看。她長相性格都不如你,可小航,她是個女孩兒,能給蘇輝留後,你原諒奶奶的狹隘吧!我將來不在了,你們想怎麼鬧我也管不到,可我活著,就有私心,就希望自己的孫子象正常人一樣生活。」

  沈航想恐怕自己真的要輸了,這才是第二關,後面還有那麼多人,排著隊,三十六計,軟硬兼施地準備小火慢熬,怎麼也要把他這塊硬石頭煮化了,而他連眼下的這關都難以跨越。

  「您再喝杯茶吧!」他看見自己僵硬的手,端起小巧的茶壺,舉到半空聽見奶奶說:

  「明天下班後,我安排你跟蘇輝見見面,你跟他最後好好談一次吧!」

  

  第二十二章


  還沒到游泳的季節,加上天色摸黑,大片大片的沙灘寂寞無人。海水正在漲潮,白天留下的忙碌足跡給湧上來的朵朵浪花擦了個乾淨。入夜也不涼的天氣,不知道為什麼,在等蘇輝的短暫時間裡,沈航又覺得冷,不是因為緊張,是太想太想見到,想到一刻不見到他,都不相信是真的能看到。

  

  「你一進方圓百米,我就聞出來了,還想著嚇唬我?」

  沈航扭頭便看見蘇輝給風吹得亂蓬蓬的頭髮,想自己的腦袋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都說海邊約會花前月下的,怎麼兩個人總是亂髮糟糟,分外狼狽呢?

  「你是警犬?能聞那麼遠?」

  蘇輝說話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沈航的臉,捨不得移開目光,害得沈航本來想對他身上的煙味投訴一下,也沒好意思。生活了八年的好處是,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重逢也不會覺得意外,像是兩隻經年累月放在抽屜裡的襪子,雖然分左右,卻又總是挽在一起,熟悉無比。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沈航問。

  「今天上午給空運過來,」蘇輝笑著回答,「說是奶奶的意思,怎麼樣?我媽媽跟奶奶不好對付吧?」

  「你家女人都挺不好對付的。」沈航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在沙灘上留下的足跡,「該怎麼辦呢?」

  「你還能挺多久?」

  「到奶奶為止,差不多了。你家的車輪戰術不以公平為準,很不講道德。」

  「她們跟你說什麼?」

  「背後嚼舌根,也不是什麼好習慣,可既然你問,我只有如實匯報。你媽媽指責我私生活不檢點,奶奶索性給了時限,她活著不行,她不在的話,我們可以隨便。」

  「你答應了?」

  「我,無法拒絕奶奶……」沈航說得很沒底氣,好像是戰敗一樣,雖然對方贏得不怎麼光榮,可怎麼說自己也是給人淘汰了。蘇輝沒說話,只是不知不覺地停下腳步,猝然間伸過的手嚇了沈航一跳。

  「她們要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吧!」蘇輝的手掌摸索著沈航的手上的骨節,「別跟她們對著幹,順著她們,也就不會有人煩你了。」

  「你要我跟你……分……手?」最後兩個字說得格外艱難,沈航覺得即使是自己粗大跟電纜一樣的神經也在隱隱做痛了。蘇輝意外地沒有回答,這個時候,很多話都是多餘,內心打不開的結,理不清的糾纏,兩個人都太明白。只是沈航一直以為提出分手的人會是自己,蘇輝向來自視很高,輕易不會妥協,而自己象團沒觔斗的面,任誰都可以欺負欺負。這半年來,蘇輝不知經歷了多少,才會這麼一反常態。沈航不覺得難過,倒覺得心疼,他認識的蘇輝,是跟人打破頭也不會認輸的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他的眼神必定洩露了心裡的煎熬,蘇輝抬頭盯著他的臉看了半天,忍不住抬手在他頰邊停留住,輕柔地摸了摸,臉靠近,輕微地側過頭……他的溫柔在那一個瞬間,彷彿融化的糖果,瀰漫了包圍著耳目的空氣,終於,蘇輝閉眼整理了自己的思緒,似乎那一番惆悵和無奈,給折疊著收了起來,換出另外一副臉孔,笑著說:

  「你以為日子難過的就我自己?我媽她們過得更慘,我看體力上心理上我都比她們兩個強壯,最後被拖垮的肯定是她們的防線。」

  「既然最後的勝利是我們的,你怎麼還要分手?」

  「我只是不想你的生活,給我家裡人擾亂。現在又不能把你帶在身邊,我不放心你一個人,跟她們談判。你這人心慈面軟好欺負,肯定鬥不過她們。所以她們要你怎麼樣你就怎麼樣,做出對我已經灰心的模樣,也別主動聯繫我,別找我,你能找到我的方法,都給她們監視,我也不能給你回復什麼,反倒讓她們覺得是你在糾纏我。」

  「我是不是挺沒用的?」沈航垂頭喪氣,「怎麼到了關鍵時刻都是你衝鋒陷陣?」

  「誰讓我家裡不同意呢?要是都像你父母那樣,不是什麼麻煩都沒有了?」

  「啊?什麼呀,我還沒跟家裡人說呢!」

  「你覺得我家還能讓你家裡人蒙在鼓裡?他們剛聯繫了德國,找你父母談過,你父母當時表示尊重你的決定,不會對你的私生活過多干涉。我媽給氣翻了!」

  「難怪……難怪他們前兩天打電話,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

  這些知識分子啊!就是知道兒子是同性戀麼,還拐彎抹角說了好多什麼「生活要靠自己把握」「相信你對自己人生的判斷力」……,最後也沒點題,弄得自己一頭霧水。現在想來,父母跟自己是太生疏,連批評和建議,也不能坦白講出來。疼愛上的缺欠,只能靠支持和鼓勵來補償,是好還是不好呢?沈航跟蘇輝走到腿酸,索性坐在潮濕的沙灘上,沈航一邊注視著越升越高的月亮,一邊夢囈般說著:

  「其實道理這東西,是最難講的。人又都固執,堅持自己的觀念,很難被人說服。有時候我想,你要是你爸爸就好了。不需要跟別人說道理,只要發佈命令就好。你只要跟阿姨和奶奶說,『我喜歡沈航,我得跟他在一起過!』她們再不甘心情願,也只能立正敬禮,說,是!首長!」

  蘇輝今夜是格外的沉默,沈航見他雙手顯得侷促不安的模樣,大概煙癮上來了。他從前是戒了的,而且戒得挺辛苦,如今又逼著再揀了起來。沈航不想再給這個可憐的男人更多壓力,他想他放鬆些,不需要再衡量,再考慮,再費著腦筋為自己著想,於是建議:

  「游泳吧!」說著,不等蘇輝回答便站起身脫衣服。

  蘇輝四下裡看了看,無邊無際的一片沙灘,只有遙遠處三兩隻隱約的人影。水的溫度應該還沒有那麼暖,可他跟沈航三九天都敢跳海撲騰兩下,於是也不再猶豫,朝著不遠處沈航修長的身影追了上去。

  

  像兩條自由自在的魚,不受潮汐的左右,迎著風浪,相互追逐,展臂游去。論體力,蘇輝總是要盛一些,他看見沈航不遠處艱難跟著,慢慢地停了下來,連忙轉身。兩人隔著一朵浪花的距離,靜靜看著彼此,雪白的月光灑下來,水面如同灑滿破碎的星星……忽然沈航沉了下去,從海面消失了。

  「沈航!沈航!」蘇輝喊了兩聲,沒人回答,海面湧來的連續不斷波浪,,沒了沈航的影子,他的心瞬間抽緊,一頭朝海水裡紮了下去。

  

  沈航又突然從水裡冒出頭,臉色難看地呼吸困難,蘇輝連忙游過去,緊緊抓住他,像是抓住自己的生命,大力向岸邊游。慌亂中放平沈航的身體,他並沒怎麼喝水,只是嗆到,咳了一陣好很多。蘇輝一把抱緊他,剛剛那短短的瞬間,海面上失去沈航的瞬間,心是真的沒了動靜,整個世界都安靜得像死亡一樣,那是龐大的恐懼,海怪一樣升騰在半空,蘇輝長這麼大,從來沒那麼害怕過。

  「你他媽的,是想死麼?是不是故意的?」

  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吞進肚子裡,是懲罰,也為了保護。

  「太難受,」沈航享受著自由的呼吸,「溺水而亡真的太難受,我保證別人付錢給我,也絕不再試!」

  「你真是故意的?」蘇輝的眼睛睜圓了,沈航卻依舊暈乎乎地,沒意識到危險降臨,誠實坦白那一會兒心中的想法:

  「不算是,就是想沉下去,不再上來。」

  「給你嚇死!」蘇輝照著他的後腦扇了一把掌,不打著王巴蛋一下洩憤,簡直要給他氣炸!

  「我死了,你不一了百了?省得還要多項選擇,害得你裡外不是人。」

  身上的水份很快給風乾,水份蒸發帶來的一種特殊的涼爽……沈航忽然拉過蘇輝,把他當成一床被子樣地蓋在自己身上,咬牙切齒地說:

  「你個卑鄙小人!你才是故意的!」

  蘇輝因為曖昧姿勢一頭霧水,他詢問地皺了皺眉,沈航的臉卻紅了:

  「我的,我的內褲掉在海裡了!」

  他以為蘇輝拉著他上來,肯定看到了,卻不知蘇輝光顧著擔心害怕,壓根兒就沒注意這個,經他這麼一說,才發現自己身體覆蓋下的沈航真的是赤裸裸光溜溜的。他四周巡視,忍著笑解釋:

  「你看著周圍哪裡有人?」

  沈航的臉紅稍微退了些,一雙眼睛滴溜溜轉,盯著兩人扔在不遠處的衣物。不料,蘇輝的唇忽然壓了下來,帶著燃燒一樣的溫度……月亮在雲彩中穿梭,終於升到中天。

  

  夜是甘甜清涼,月亮白淨晶瑩,而明天,要走自己的路,再不同行。吻在一起的唇同時嘗到一股鹹鹹的味道,以為是殘留的海水,卻是熱的。

  

  兩個人的關係,其實不是分與合這麼簡單。有人分了,還在彼此糾纏;有人在一起,依舊貌合神離。潘說,他跟唐鳴只所以說開了分手,是為了各自仍然可以追求下一個機會。潘還說,你跟蘇輝分不分手都一樣。他沒有繼續解釋,沈航也不再追問,多數是因為他自己心裡其實也是清楚。

  

  「你這半年經常跟她見面麼?」沈航問,他覺得蘇輝這模樣好像也禁慾挺久,跟自己沒什麼大差別。

  「不經常。」

  「她好不好?」

  「比以前那幾個都好。沒什麼大小姐脾氣,很真誠的一個人,也善解人意,什麼話不用說透都能聽明白。」

  「哦。」沈航因為蘇輝還是第一次用這麼褒義詞彙來形容一個女人,尤其最後一句形容,怎麼聽都像是拿她跟自己對比後,得出的結論。他無言了。

  「傻瓜,你哦什麼?」

  「傻瓜不知道。」 沈航的腦袋枕在雙臂之上,看著遠處午夜深藍的天空,心胸間一片坦蕩, 「傻瓜現在是一顆紅心,兩手準備。」

  「誰是你二手準備?別告訴我他是馬自達?」

  「說什麼呢?」他狠狠瞥了沒覺悟兼小心眼兒的蘇輝一眼,「一手是你跟家裡爭取成功,二手是你的抗爭英勇就義。」

  「結果分別是什麼?」

  「沒想好。反正你是穩賺不賠,兩頭你都有人跟你過日子!」

  蘇輝因為沈航酸溜溜的語氣笑了起來,他喜歡沈航吃醋的小樣兒,不管是真的,還是裝的,他轉過頭,在沈航的腦袋上揉揉搓搓,然後又回到望天的姿勢,毫不猶豫地說:

  「我沒有第二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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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九月初,太陽已經下山,天氣還是悶熱得可以。迎面的風熱而粘膩,糊在給空調吹到麻木的臉上,幾乎要結成露水一片。沈航在公司下面的音樂廚房草草吃了晚飯,快步往家裡走。他跟沈飛約了時間在MSN上碰面,談月末去北京的事。父母在北京有個研討會,大概要逗留一個星期,按照慣例,他們倆個還是要進京面聖,跟小時候一樣,不管嘴上怎麼說,心裡其實又都有企盼。

  

  剛走到樓下,保安就跟他說有個朋友在他家樓下等著他呢。沈航心中有些納悶,潘跟唐鳴經常過來,保安是都認識他倆的,不知道今天會是誰在等。聽見電梯開門的聲音,走廊盡頭的陰影裡露出一張熟悉的臉,「娘娘」。

  

  「你怎麼來也不說一聲?」

  「臨時決定的,去香港辦事,順便過來看你。」

  「啊?拐了那麼大的彎兒還算順路?」沈航開了門,讓「娘娘」跟他進了屋。心存感激,想著好好招待一下,無奈家裡沒湮沒水沒食物,他尷尬地徵詢「娘娘」的意見,「要不我下去買些東西上來吧!」

  「別了,你不是吃過了麼?給我弄點泡麵就行了,我也不餓。泡麵總該有吧?」

  「有。」沈航利索回答,慇勤跑進廚房燒水。

  

  「娘娘」的事業這大半年來鴻運當頭,自從幫胡亞亞做的造型在一個挺有知名度的音樂頒獎典禮上曝光以後,倒是不少明星腕兒的,找他工作,沙龍的生意也空前興旺起來。用「娘娘」自己的話說,「東邊兒不亮西邊兒亮,打跟孫濤那個不要臉的崩了以後,我就什麼都順了。」「娘娘」嘴上向來是比較損,孫濤這次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反正兩個人就這麼僵著,誰也不鬆口。

  

  「家裡弄得還挺乾淨。」「娘娘」順手拿出一隻煙卷,「能抽不?」

  「隨便。」沈航換了一身舒服衣裳,撥弄著空調。

  「在你面前怎麼敢隨便?以前蘇輝在的時候,誰在你面前抽煙,還不得挨罵?」「娘娘」說著覺得感慨,「你看我們幾個?沒一個下場好的。我跟孫濤兩敗俱傷,你跟蘇輝也暗無天日的,唐鳴跟潘崢也是不鹹不淡做朋友……他們倆到底怎麼回事?」

  「說得很明白了,就是朋友唄!唐鳴說愛誰不如愛自己呀!潘就是愛誰不如愛事業,天天為了*不要命呢!對了,還有打高爾夫球,曬了一個夏天,跟黑人混血一樣。」

  「那你呢?不是說你跟他學,學得還像模像樣的?」

  「對呀,主要是那個挺簡單的,」沈航謙虛地說,「有次趁潘不在狀態,還打了平手呢!他真是掉鏈子!」

  「娘娘」看著沈航笑著說話的模樣,心裡頓時覺得一陣寬慰,至少這人沒有象給霜打過的茄子那般蔫著,他還在積極地生活,這多少讓自己這做朋友的感到自愧不如。

  「你跟蘇輝就這麼懸著?沒邊沒際地等結果?」

  「工作忙起來,也不覺得在等什麼了。」

  「你比我強,我他媽的一想起孫濤,就恨不得把他閹了。」

  「捨得呀?而且 ,同志你得相信,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要堅持不懈,百折不撓。」

  「喲,唬人的一套一套,」「娘娘」笑了,「誰這麼大的公德?把你教育得這麼正面。」

  「我有大智慧,是自己悟出來的。」

  

  正說著,電話響起來。據說有「大智慧」的沈航剛接起來,臉就變色了,膽怯地喊了聲:

  「姐!」邊恭敬聽著,邊沖「娘娘」苦著臉,一副苦不堪言的慘樣。終於在沈飛抱怨了沈航怎麼無恥放她鴿子,把她本來可以跟寶貝兒子相處的美妙時光,浪費在在電腦前的等待上,到聽她講述她家帥哥這兩個星期的進步,他的坐,他的爬,他的打滾……諸多姿勢,聽起來像個自豪的馴獸員。最後電話上現場聽了外甥「吧唧咿呀」的不知所謂後,終於說到重點,談到她航班的信息,哪天到北京,要住在哪裡,怎麼跟沈航會合等等,掛上電話,沈航竟累得直不起腰。

  

  「娘娘」第二天晚上去「夏之門」看了唐鳴,本來想見見潘,據唐鳴說此人對金錢的追逐已經到了非人的境界。因為外貿秋交會的事,忙得不分晝夜。

  「真的假的?以前怎麼沒見他這麼忙過?不是為了躲我吧?」「娘娘」故意這麼說,惹得唐鳴不懷好意地湊上一句,「就算躲也不會躲你呀!」

  沈航簡直對他們這種調侃的語氣深惡痛絕到極點,「潘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能躲誰呀?他要懂得躲就好啦!」

  

  潘是不會躲的。他既不會默默去喜歡一個人,也不會隱忍到委曲求全,他大方施予關懷,與人泰然處之,卻又不越雷池半步,決無搶奪強迫的行為。出發去北京的那天早上,潘還是自願充當司機,臨行前不厭其煩地叮囑沈航多帶件厚衣服。那種關懷的口吻,惹得沈航心裡想憋著的話還是出了口:

  「潘,你覺不覺得你這麼說話,感覺我們很曖昧。」

  「不會呀!你怎麼會這麼想?」

  潘的坦然,倒讓沈航覺得自己似乎枉做小人,於是尷尬地,也不去再提。去機場的路上,沒怎麼說話,沈航看見潘的眼睛有些紅,大概又是熬夜的結果,他覺也沒睡趕著送自己去機場,不管怎樣,自己那麼問總是不厚道,沈航感到一陣難為情,下車的時候剛要道歉,潘卻忽然對他說:

  「沈航,喜歡兩個字,有時候可能很簡單,有時候又一層層地說不清楚,在不明白,無法解決的時候,我們順其自然就好,不用想太多。」

  不管有沒有正確領悟潘話中的深意,沈航離去前,還是點了點頭。至少有一點他是認同的,在他不知如何應對的時候,再不會強迫著自己去解決,惹得煩惱一身,又於事無補,順其自然,有人覺得消極,有時候又是煩惱的良藥。

  

  北京的團聚,是幾年沒有過的了,再次看見父母,只覺得他們似乎老得厲害。沈飛不僅帶了她的大胖兒子,連英俊的比爾也陪伴身邊,一時間成了幸福的代言人。而她那「萬能兒子」更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做了爺爺奶奶的父母似乎格外開心,這個胖孫子也吸引了他們全部的注意力,一家人幾乎沒怎麼外出,有時間都留在酒店逗小孩子玩,這個小子簡直幸運透了,一群人輪著抱,還囂張得隨意在任何人懷里拉屎放屁的。沈航在這一片歡聲笑語裡,一方面覺得沉浸而陶醉,久違了多年的天倫之樂,終於圓了夢,不管明日之後,是否又要天各一方,今夜的團圓是真實而融洽的;然而,他又感到一種恐慌,不知道為什麼,他覺著自己跟這種和睦自然的氣氛,總顯得有種莫名的格格不入。

  

  父母對他的事情並沒有詳談,說話間透露的都是豁達的口氣,尤其在臨別前在機場的擁抱,他感到母親嬌小的身體在抱住自己的瞬間,傳達了一種強大而有力的支持。她還說:

  「等爸爸媽媽過兩年退休,就回中國來找你,到時候咱沈航就不用孤身一人做戰了。」

  

  回到廈門以後,沈航因為季節的變化有些感冒,整個人沒力氣,幸好碰上國慶假期,外頭又是火辣辣的天氣,他縮在公寓裡閉門不出,趴在床上,一睡就是一天。這天傍晚給門鈴聲吵醒,站起身開門的時候,才覺得肚子餓得厲害。門一開,聞到「畢勝客」夏威夷比薩的香味,可即使飢餓的沈航,也沒有給下面的比薩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他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那人的臉上,幾乎不敢相信:

  「你?你怎麼回來了?」

  「我給人甩了!」蘇輝的話裡一點也聽不出失戀後的沮喪。

  「哪位女俠干的?」 沈航接著說,「真是大快人心!」

  蘇輝向來女人緣極好,從來沒給人甩過,再給沈航這麼一損,立刻不樂意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怎麼看上你這麼個沒心沒肺的?讓路!我累死了!」

  沈航並沒有拒絕蘇輝的打算,可讓路之前,還是嘴硬地說了一句:

  「我,我是給你手裡的披薩開門。」

  說著側開了身,留出進客廳的路。蘇輝朝裡望進去,看見對面落地窗外的海天一色,跟他們曾經的家裡幾乎一模一樣的擺設,和風景。

  

  人有時候並不知道自己要做怎樣的選擇,腦袋想不通的,只有交給心靈。當蘇輝站在門外的一刻,沈航彷彿跑了很久的人看見了終點。不管明天是不是一帆風順,兩人在一起是不是明智之舉,他不懂故作矜持,也無法肆無忌憚,他並不知道怎麼更好地處理周圍這亂糟糟的一堆,不久的將來,依舊是茫茫一片未知,然而,沈航至少不會再去庸人自擾,既然要來的不能阻止,既然很多事情無法解決,他也不必煩心勞神去思考,靜下來,傾聽心靈的聲音。

  

  身體蹭在一起挑逗起的陣陣久違的歡愉,睜眼閉眼都是熟悉的面容和氣息,輕車熟路的撫摸,溫柔而緩慢的貫穿,高潮一刻讓人心驚肉跳的快感……身體是快樂的,心也是快樂的,除此而外,讓我們暫時釋懷吧!

  

  第二十四章(大結局)

  廈大的足球場靠著海邊,安靜的時候碰上漲潮,能隱約聽到風攜海浪奔騰的聲音。但今天不行,足球場上一群非專業人士在踢球,水平不怎麼樣,卻個個都是大嗓門,吵得讓坐在一邊觀看的唐鳴感到頭疼,從兜裡摸出手機,打算找人聊天,剛撥了號碼,就見踢球的那一幫停了下來,都擁在場中間,像是為了什麼事情爭吵。

  「姓蘇的跟潘還真是犯克,在一起沒有不吵的。」

  心裡默默想著,連忙跑上去問究竟。

  

  唐鳴知道蘇輝開始並不接受自己,大概都是那次意外的原因,因此有段時間唐鳴都沒怎麼看見沈航。可後來不知怎麼,蘇輝不僅不限制沈航跟唐鳴見面,自己有時候也會跟著來,慢慢地,跟著大家一起玩樂,不再那麼防範和生疏了。也是在這一點上,唐鳴看出蘇輝雖然對沈航管得很嚴,可確實真心愛他,才會願意破除心裡的芥蒂,嘗試著與沈航的朋友交往。

  

  不料一群人卻不是吵架,原來是沈航給人絆了個跟頭,摔了一跤。

  「你小腦給狗吃啦?大平地也能摔?」蘇輝邊檢查沈航的腿邊數落他笨, 「晚上燒烤你別吃了,送你回家算了。」

  「不行!」沈航立刻抗議,「烤肉的錢都是我掏的,憑什麼我不吃?」

  前晚一夥人在「夏之門」打牌,結果沈航輸得最多,贏來烤肉的錢確實大都是沈航「貢獻」的。

  

  其他人有的是唐鳴的朋友,晚上一起燒烤,有的是潘請來專門踢球的,見比賽差不多結束,也就三三兩兩地散了。剩下的人走了不遠的路來到海邊,燒烤店的老闆唐鳴很熟,已經把東西在接近海水的地方擺好,招呼他們過去吃。大夏天裡,吹海風,吃烤肉,再喝上冰涼的啤酒,用沈航的話說,「真是神仙一樣的生活啊!」

  

  吃過之後,身邊的人都下海去游泳,沈航給留在岸邊看東西,他表面裝著不太樂意的模樣,其實心裡偷著樂,因為趁蘇輝游水,剩下的幾瓶冰啤酒都歸他了。潘小時候在海邊長大,也是游泳的高手,可他並沒怎麼游,偶爾上來跟沈航小聊兩句。唐鳴意外地也留了很久,他向來在晚上只看店,很少出來玩。潘說,唐鳴最近找了個幫手,挺能幹的。

  「把整個店都交給那人管,唐鳴看來很信任他啊!」

  「嗯,找到值得相信的人了唄!」潘繼續說。

  「你是說,他,他們是朋友關係?」

  「你沒看出來?那天晚上贏了你很多錢的那個,不就是唐鳴的那位麼!」

  「哦!沒人跟我說,我,我怎麼知道?」

  潘笑而不言,大概在心裡笑話沈航的遲鈍。

  

  海面上一片細碎的光,隨著波浪的痕跡跳躍。蘇輝已經游出很遠,變成黑黑的一小點兒。沈航忽然問潘:

  「你還相信一輩子麼?」

  「嗯。」潘點了點頭,「你呢?」

  「我?我不知道。一輩子也是要一天一天地過,誰知道一輩子有多長?」

  「找到合適的人,一輩子也會覺得很短。」

  「你還在找麼?」

  「找啊!為什麼不找?」

  沈航歪頭看著潘朦朧的微笑的臉,他想他並不真正瞭解面前的人,也許自己對他不厚道,可他知道自己不是潘要找的那個人,也不想耽誤他繼續追尋的腳步。這世道,離離合合,紛紛擾擾,誰又真的擁有命運的水晶球,預知明天的模樣?

  蘇輝和唐鳴游了回來,抖了沈航一身的水。蘇輝蹲下身,問沈航腿好了沒有。

  「好了,一點兒也不疼了。」

  說著側頭看見唐鳴正在手機上溫柔地跟人說話,潘卻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蘇輝,你信兩個人能過一輩子麼?」

  「有你這個禍害折騰人,能不能活過明天都難說,還他媽的跟我提一輩子?」

  「嘿嘿嘿。」沈航傻笑,他喜歡蘇輝的答案。

  

  蘇輝很快找到一份工作,開始沈航還擔心,蘇輝沒給人打過工,怕他處處把自己當老闆,給人看臉色,沒想到一段時間下來,蘇輝的同事似乎還都挺喜歡他的,看來對這位同志還真的進行再認識。更讓他吃驚的是,蘇輝給家裡掃地出門,竟然還有一筆積蓄可以付清房子的貸款。

  「你哪裡藏的呀?」

  「氣節那種東西又不能當飯吃,趁他們不注意挪點錢出來還不容易麼?再說,這些錢都是我這幾年賺的,拿走也是應該的。」

  「你家裡放你出來就不錯。我以為,你家裡肯定一分錢也不留給你,然後千方百計阻撓你找工作,讓你在社會上完全吃不開,最後很落魄,被逼得不得不回家……」

  「你當你是在看電視劇呀?」蘇輝在被子裡踹了沈航一腳。

  「就是在看!你們一家人都是演戲的高手。嗯,不知道女俠為什麼跟你分手?」

  「她說,她受不了我心裡有別人。」

  「你心裡有誰呀?」

  看著沈航問得一臉無辜,蘇輝恨不得把這個明知故問的混蛋捏碎了就飯吃,他惡狠狠地說:

  「我心裡其實沒什麼人,因為給一頭豬塞滿了。」

  蘇輝並沒怎麼跟沈航說家裡的決定是什麼,他只說,當「女俠」提出分手以後,奶奶和媽媽對他都挺失望,畢竟他也是第一次給人甩。她們也實在懶得管他,媽媽已經回到北京工作,奶奶也出門療養,不搭理他了,公司已經給家裡派人接管,他就淨身出戶,投奔沈航了。

  

  沈航的工作還算順利,雖然開始考博的準備,可他也沒辭職,想著萬一沒考上,也不會丟了這麼好的飯碗。蘇輝覺得他是多此一舉,還用很不像誇獎的語氣說,「你這種人除了讀書,沒別的擅長,再長著小白臉,桃花眼,導師不選你才怪。」切,這種人,連承認愛人優點的勇氣都沒有,小器!說到事業上的進展,沈航清楚自己是沒發給蘇輝比,這種人先天的領導才能,在新公司的業務也是蒸蒸日上。他的家裡確實沒怎麼阻撓,甚至可以說,依舊任他在工作上借用著家裡的關係,而蘇輝在這一點上很聰明地,運用起來毫不吝嗇。

  

  這天沈航下班,本來他約了蘇輝在輪渡的畢勝客吃飯,然後去中山路的電影院看《神話》。可下午的時候,蘇輝打電話過來,說「娘娘」來了,晚上約在「夏之門」見面。

  「我知道你掛著吃披薩很久了,我下班早,過去給你買了,拎『夏之門』那兒等你。」

  沈航心裡美滋滋地,也沒說謝謝,卻說:

  「披薩上不要加菠蘿!」

  

  剛出公司的樓,看見有個女人靠著輛白色轎車站著,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他停下腳步,隱隱猜出了她是誰。

  「我是丁菲,我想,你應該聽說過我。」

  「當然,大名鼎鼎。」

  「我看過你的照片,不過,你本人比照片還好看。」丁菲說話的時候絲毫不做作,眼神很真誠,「蘇輝他果然是個GAY。我原來還納悶,我條件這麼好,對他又真心,他怎麼就看不上我呢?」

  沈航覺得這種會面很尷尬,弄得好像跟自己討債一樣,討也不給呀,難道能把蘇輝分她一半?

  「神仙也有走眼的時候,所以一次看錯人也很正常。」

  「這年頭兒,GAY不GAY的,一心一意的男人可不多了。你是怎麼吸引他的?」

  「其實跟蘇輝在一起,不算什麼難事,也沒經驗值得傳授。難度高的的是能甩掉他,所以,你比我功力深,也應該我向你請教才對。」

  丁菲笑了,「我輸都輸了,還能不敢承認?今天來就是想看看你是什麼樣的人,怎麼也得知道自己輸在哪兒了吧?」說著真的不再逗留,上了車,緩緩開出去,又停下,車窗降下來,丁菲再說了一句,「我也沒大方到祝你倆天長地久什麼的,不過,你真的挺有意思,挺好玩兒的一個人,難怪蘇輝喜歡你。」

  沈航跳上一輛出租車,心裡想,要是丁菲知道蘇輝都叫自己禍害魔頭的,還會不會願賭服輸呢?

  

  天色晚了,更顯得「夏之門」七彩招牌的醒目。蘇輝站在一片光華之下等他,像是沐浴著彩虹的光,更像是對著他敞開一扇七彩的門,沈航加快腳步,衝著那個方向,跑了上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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