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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吉祥如意》作者:桃夭/桃藥【完結】

(二十一)
朱七大驚——這是吉祥第一次看到朱七這樣的神情——飛快地伸手攬住小雪,往內室帶。一邊疾步如飛,一邊低聲咆哮:「唐吉祥,你敢不進來我就劈了你。」
那天晚上,小雪開始發燒。
朱七召來了御醫,但是普通大夫怎麼可能解得了因為「白髮三千丈」發作產生的痛苦?若不是吉祥臨時抓了些藥救急,小雪恐怕是熬不過去了。
「白髮三千丈」啊,江湖中的巨毒之一,來自魔教公主的精心傑作,終結了江湖一代才女的生命,也連帶著,讓她的孩子從出生起就飽受它的折磨。就算是吉祥,也不可能那麼簡單就結束它。但是,眾人之中,吉祥卻是唯一一個能對付它的人,這也是為什麼朱七還沒剁了他的原因。
就朱七而言,吉祥罪不可赦。
早就警告他別帶壞小雪,他陽奉陰違也就算了,還任意把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雪帶出門,弄得現在這樣的結果。
小雪慘白的臉和臉上的傷疤,還有空洞得毫無感情反映的雙眼,令朱七的心跳,在一瞬間停止。
早上上朝前明明還好好的人,怎麼一下子就破相了呢?那堪稱傾國傾城的美麗,怎麼突然毀壞了?
最重要的是,小雪的人,他的情緒,怎麼變成這樣?為什麼許久沒發作的毒素,又突然發作?
追根究底,都是唐吉祥的錯。若不是還要靠他解毒,朱七早就要把他痛扁一頓了。
麻煩精就是麻煩精,到哪裡都給人添麻煩。
決定了,明天就把他踢出青楓閣,管他什麼誘敵不誘敵,現在小雪的情況最重要。青楓閣是府裡最舒服的房間,那裡才適合小雪養病。當下,朱七召來管五,將除了依然昏迷不醒不宜移動的小雪之外的其他瑣碎東西全搬回青楓閣,等小雪高燒退了後,再將他抱過去也不遲。
小雪的情況很不穩定,一夜裡反反覆覆,吉祥只能片刻不離地守在他身邊,控制情況。而朱七,就坐在小雪的床邊,握著小雪因為高熱而滾燙的手掌,為掙扎著夢囈著的小雪,增添力量。


高燒燒了三天。吉祥和朱七也不休不眠地看護了三天。
三天時間並不長,以吉祥和朱七的身手,不閉眼睛也不會怎麼樣。可是一旦心處於煎熬之中,一天與一世又有什麼差別?
白天,朱七依然準時上朝。身為朝廷重臣,他沒有把工作置之不理的權利。一到了晚上,他會一直守在小雪身邊,帶著舒展不開的眉和無意識中流露出萬千疼愛的眼,呵護著小雪。
愛與不愛的問題,在這個時候已經不必再問。看著朱七的樣子,吉祥知道,自己若不盡力把小雪治好,下場可就不只是一個「慘」字。

第四天的時候,燒退了。小雪終於能平穩地安睡。吉祥暫時送了一口氣,離開王府,到藥店去購買需要的藥物,準備好好地解決問題。
經過這一病,情況是大致清楚了。只是能不能解開,還需要一點運氣。
「白髮三千丈」,喃喃著這個名字,吉祥露出一絲苦笑。不愧是魔教無敵公主的精心傑作呢。要解開,很難啊。除非,有人幫忙。
說到這個,就不能不想到至盡杳無音信的人。
這些天忙得昏頭轉向,沒有功夫分神去探察身邊隱藏的氣息,不知道他還在是不在。如果不能見到他,又怎麼知道當時與朱七合演的那齣戲有沒有點作用呢。

買藥花了比想像中更長的時間。等吉祥踏著月色回到王府的時候,看到了朱七,看到了舅舅的雪千層,看到了他們臉上的焦慮和擔心,卻看不到應該靜養休息的小雪。
小雪不見了。他的房間不見劫持的痕跡,只少了幾件衣服和幾個不值多少錢的玉飾。想來,是他自己走的。
一瞬,忽然想大笑。原來他,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冰娃娃,無心,無情。他也是有脾氣的。
卻,不能笑。熱別是朱七和舅舅那幾乎想殺人的眼光前,不能笑。一個擔心愛子,一個擔心情人,看眼神都有些失去理智了,再笑,有可能召來一頓暴打。

自己當然是擔心的,那樣虛弱的身體,很容易出事。但是比起最後知道的自己,其他人想必都已經採取了行動,朱七的力量,再加上舅舅和雪家的能力,要是連小雪在哪裡都找不出來的話,那就不必再在朝堂之上江湖之中混了。
現在自己的工作,是準備好一切,等小雪回來後,好好為他治療。

沒想到,小雪比想像中還會躲。
那日終於找到他的下落,幾個大男人縱馬狂奔趕去,生怕晚一步,就再也抓不住那抹雪影。

(二十二)
趕到那間小客棧的時候,只見小雪一身布衣,正恬靜地微笑著。
早已傾國傾城,便是臉上有淺淺的未癒的傷痕,也無損他的美麗,倒是那少見的笑容,令整個人都活潑了不少。
當下,舅舅的淚就下來了。他說,這個樣子,與記憶中的女子,毫無二致,令他,觸景傷情。
朱七也極受震撼,他的眼神都直了。不發一言地走過去,似乎要把失而復得的寶貝好好收在懷裡。
孰料,小雪一看到他們,竟轉身要逃。結果,被腳下的東西絆住,眼看就要摔個倒栽蔥。
幾支手臂不約而同伸了出去,交織成一張網護住小雪,而後,小雪暈倒在朱七懷裡。

朱七到底還是把小雪帶回王府。兩個人終於開誠佈公地談開了,然後,徵得寒試武的同意,訂下婚約,約定,待小雪身上的毒素解除後,便舉行婚禮。
時間很趕,朱七是迫不及待,逼得吉祥日夜趕工,但是,情況並不樂觀。
小雪的出走,加重了身體的負擔,原來訂下的藥方只能治標不能治本,真要完全解決,除非找到原來的解藥。
可是,自從無敵公主去世後,世間已經沒人知道解藥的藥方,除非是魔教中人,而且,是魔教中相當有地位的人,才有可能接觸到無敵公主的遺物。

魔教中人呀……吉祥歎氣,迄今為止,他認識的魔教中人只有一個,而他,已經好久沒出現了。就算這些日子用盡一切感覺去尋找,也找不到了。
早該習慣他的來無影去無蹤,可是相思,豈由人心控制?特別是,日日看著小雪與朱七的濃情蜜意,想讓人不心生感觸也難啊。
自己也有個很棒很美麗的戀人呀,自己也想與他朝夕相對卿卿我我啊,可是,他卻不知身在何方,自己彷彿一隻失偶的孤雁,只能日夜對著他人眼紅。
唉!對著夜空中的明月長歎息,才起身關上窗子,打算,休息去。

一陣輕微的空氣流動掠過,帶來幾乎不可聞的衣袂破空聲。瞬間,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高手就不會這麼想,吉祥再混,也算得上高手。他在江湖中呆的日子也不短了,武人的本能提醒他,有人來了。
不過,輕功如此高超的人,也很少見呢。幾乎讓吉祥察覺不出來。
停下手上的動作,側耳傾聽,半晌,卻沒發覺任何的異樣。吉祥笑笑搖頭,繼續關窗落鎖回屋睡覺以不變應萬變。管他來的是誰,若毫無目的地出去的話,也只是徒勞無功而已。而且,今天,犯著相思的吉祥,一點也沒有冒險犯難的心情。


走進內市,卻在推門的瞬間,發覺異樣。
內室裡,充滿人的存在感,原來來人,是針對自己的啊。
倒是我不就山,山自來就我呢。
冷笑,探手入袖,摸了一把鐵蒺藜,卻聽到裡面傳來一個足以動搖他全部神智的冰涼的乾淨的聲音:「別拿你唐門的暗器對付我喲。」
幾乎不曾聽過這樣親暱的口吻,令吉祥激動得拿捏不住手下的力道,薄薄的門板,在他手下裂成幾片。
「老兄,我有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你要把我分屍?」門板哀號,抗議他的粗暴。
無視門板的聲音,一個箭步衝進室內,看到了淡淡月光下如玉的美人。

雪肌紅唇,清麗的面容帶著他特有的乾淨清爽,一雙吉祥看過的最完美的杏眼,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吉祥彷彿見了鬼似的目瞪口呆著的呆樣。
「你的表情看起來不太高興。」評價似的調侃,把吉祥的神智從乍見的震撼中拉了出來。美人輕蹙眉頭的模樣,依然風情萬種。
「不是……只是,你怎麼這樣出現?」震撼的原因,是如意的本來面貌。從初見那一次後就不曾再好好欣賞過,多次抗議也不見他有任何捨棄面具還他真顏的傾向,怎麼突然之間就這樣出現?害得吉祥的心,現在還在怦怦亂跳,歸不了位呢。
「嚇到你了?」紅唇輕啟,現出淡淡的笑意。
「的確。」指甲悄悄辭入掌心,借用疼痛,來證明這不是自己妄想過度的一場美夢。
「你的定力還真淺。」笑容更明顯了。眼角眉梢現出豪爽的大笑神情。
「若淺,也只是因為你呀。」嘟噥著,盡力使自己的神情不要那麼高興得變成白癡,吉祥道:「我可以走過去嗎?」
「唐吉祥什麼時候學會客氣了?」不贊成也不反對,只是睜著一雙黑色眼眸看著吉祥,那意思,很明確了。

幾乎是衝過去,然後,小心翼翼將久別的人摟進懷中,深深吸入熟悉的體香,恨不得把他糅進自己的身體裡。
他的身體,一如思念中的契合,手底下接觸的肌膚,堅實而富有彈性,感覺好得不得了。熱熱的體溫中透露出勃勃的生機,令吉祥安心。
雙手,不自覺地探索他身體的線條,不含情慾——呃,其實多少是有一點啦,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嗎——帶著無盡的感動,而後驚喜地察覺,一雙手,正在自己身上游移著。
很是驚訝。不由得稍微推開他,看到如意貝齒輕咬紅唇的淺淺羞澀。
「怎麼了?」不解。
「什麼怎麼了?」杏眸抬起,看向吉祥。
「你今天晚上……呃……很不同。」
「不喜歡麼?」
「喜歡,但是,出了什麼事?」不是不解風情,只是這樣的轉變,也太突然了點,不見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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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理由?可以不說嗎?」一抹羞澀掠過眼眸,如意如是問。
「我總得瞭解我做對了什麼事讓你能如此回應我不是嗎?我可不想只有這一回下不為例呢。告訴我好不好?」
「你還想再和朱七演一場戲來氣我?」似笑非笑地瞅著吉祥,如意因為想起什麼而不高興了。
「那個……」聽出他的語氣,吉祥笑,卻掩不住一絲得意地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被氣到了嗎?」
「氣到了。」點頭承認,雙頰泛起一些紅暈,不是羞澀,而是氣惱。「你明知道我就在你身後,卻偏做出這樣的事情。明著是為了刺激那個冷若冰霜的雪娃娃,暗的裡在打什麼鬼主意難道我不清楚?我又不是第一次碰上你的壞心眼。」
「誰叫你只跟著我卻從來不現身嘛?再說,你既然明白我的意思,為什麼還會氣成這樣?」
「我若知道就好了。」長歎,無可奈何。「為什麼看到你和朱七演戲心裡頭會酸酸的?為什麼恨不得拿把刀子把你或朱七全砍了?我並不是如此衝動的人,為什麼無緣無故亂了心神祇為了你們相擁?我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情,也不想情急之下犯下大錯。我只得找個地方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我竟然做不到。一想到你在朱七懷裡,我就一肚子火氣想要爆發。強行運功壓制的結果就是幾乎走火入魔。」
吉祥聽出了一身冷汗,雙手不自覺的摟緊如意。對武人來說,最忌憚走火入魔。輕則功力全毀變成一個廢人,重則立時氣血逆流命喪黃泉。一想到如意曾混亂到幾乎死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吉祥的心便一陣一陣的抽痛。

如意自然也發覺了吉祥的心情。他也沒掙扎,只任吉祥抱著,繼續道:「幸虧那人及時出現,要不然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那人?誰?」奇怪的名字,想來應該不是等閒之輩。
「他是我弟的隨身護衛,教中少有的幾個能和我打成平手的人之一。」
「你有弟弟?」想像不出。「魔公子」玉如意一向傲慢又任性,想不到他也是身為哥哥的人。
「有啊。」一笑,不在意吉祥的驚詫。「不過他的身體不好,所以需要有個護衛。」
「那他……那個『那人』怎麼會出現在你身邊?」
「他的行事直接聽命於我弟,並不歸我管轄。」換句話說,那人是玉如月的私有物。「也許是我弟要他來的。他幫我平定了混亂的內息,然後我們談了很久。」
「談了什麼?」好奇。
「很多很多,大多數,都關於你。」
「我?」
「對,你,唐吉祥。」

「那麼你們都談了什麼?」
「很多內容。關於你的武功,關於你的行事為人,關於你在唐門中的地位和重要性,也關於你是江湖中的影響。那人的分析讓我更清楚,你在江湖中,是個不可忽視的人。」
「就這樣?」吉祥有些不滿。在江湖中成為舉足輕重的人的確是江湖中大多數人的夢想,但那並非生命唯一的意義不是嗎?對吉祥來說,生命中最重要的是心的自由,包括愛人的自由和被愛的自由。
愛情,是生命中重要的一環,沒有愛情,人生的歷程就不會完整。吉祥的要求也不太高,他只希望自己愛的人也能愛他而已。
「不只這樣。」如意長歎。「那人問我,在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是什麼。在走火入魔的關頭,我拚命掙扎的原因是什麼?是什麼讓我咬牙死撐最終熬了過來?在我心頭,念念不忘的人是誰?那個時候我很想回答是身為教主的驕傲讓我一直撐了下來,但是你不知道,那人有一雙看得透人心的眼,在他面前,我唯一的答案竟然是你。」
「我?」
「對。我拚命的原因只是因為你,我竟然捨不得放你一個人活在這世界上自己一個人走。雖然你這人面善心惡空有一張好皮相行事卻狡猾詭譎無所不用其極,但是我偏偏沒長腦袋的記住了你的壞笑時候的神態,想想,我也覺得很不甘心。」
「你這個……是在褒我還是在貶我?」吉祥聽得不知道該做什麼表示。如意記得他牽掛他他是很高興啦——好吧,吉祥承認他是非常非常非常高興——但是,太過直白的話仍然給他造成了不小的衝擊。這個……也可以算是如意風格的情話吧。
「你說呢?是褒還是貶?你自己做過的事情,可以用什麼話來形容?」
「這個……」吉祥傻笑。翻起舊帳的話,情況就很不利於自己嘍。
「那人對我說,若我真的只對一個人牽牽唸唸的話,那只是因為一個原因,那就是,不知不覺間,我也對誰動心了。」
「唔?」
「我不敢相信。我問那人憑什麼那麼肯定。他告訴我,他的心裡也住了一個人,所以他非常瞭解,他的神情我越來越不對勁,我就問他,他心裡住的人是誰,結果他告訴我,他的心上人居然是如月。」
「如月?誰啊?」又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從來沒聽過。
「如月是我弟弟,也是那人的主人。我死也想不通他們倆居然是一對。要知道,那人個性嚴謹,而且只聽如月的話,那人敢把話挑明了說,絕對是奉了如月的命令。我這身為哥哥的,居然一點也不瞭解弟弟的感情傾向,真是讓我受了不小的打擊。」
「所以……」結果如何?
「那人代表如月告訴我,若我真的喜歡誰就別再遲疑。看準了目標就上吧,是男是女都沒什麼關係,而且,他也替我觀察你很久了,無論武功,人品,才能,你都是上上之選,配你,不算太辱沒我。」
「你的意思是,你弟弟曾觀察我很久?」可吉祥自己卻毫感覺,新鮮了。不愧是魔教中人,厲害。「若不是你弟弟的意思,你就不會來找我?」
「若不是如月對你也頗多好評,我為什麼一定要來找你?」理直氣壯的反問,頗有點「如月最重要」的意思。
不要吧……暗的裡在心底哀號,這明顯就是弟弟大於情人的感覺嘛,第一次知道,如意還有點「弟弟第一」的傾向啊。
不過……管他的。看在玉如月提醒了如意看清楚自己的心情的分上,就不計較那麼多了。經過怎麼樣都無所謂,只要他承認也喜歡自己就好。兩情相悅的美妙局面下,再在意其他不重要的枝節不是聰明人的做法。當務之急是要用行動來表明自己的心情。
當下,手臂收緊,色迷迷的紅唇,就要往如意臉頰印去。

(二十四)
親……居然沒親到?!
觸唇所及居然是一片冰涼,絕對不是如意滑若凝脂的臉頰。如意人雖然冰冷,體溫卻比較高。溫熱的身體抱起來是非常舒服的。
疑惑地抬頭,只看到眼前晃動著一片澄綠,笑顏如花的美人晃動著指間的綠玉,道:「感覺如何?」
什麼感覺?這玩意擋住了自己充滿愛意的一吻,只給自己的雙唇留下不舒服的冰涼,這東西是什麼地方來的?
皺著眉毛,問出這個問題,然後看到如意的竊笑。
「你不是很想替某人解毒嗎?」
「是呀。但和這個有什麼關係?」不懂。
「『白髮三千丈』是出自我教內的毒藥吧,你知道無敵公主是我的什麼人嗎?」
「什麼人?啊……」忽然想起,無敵公主也姓「玉」,不會正好是他想的那樣吧。
「想到了嗎?她也姓玉,不巧正好是本人的嫡親姑姑。」
「那麼這個是……」
「姑姑的遺物,世間唯一能解『白髮三千丈』的『碧玉玨』。我回教裡特意找出來的。」
「呃……」大受震驚,幾乎吶吶不成言。
「要不要?」
可能不要嗎?天降好運啊。如意真是個大好人啊。
伸手,想要接過「碧玉玨」,孰料如意手腕一轉,碧玉玨便從吉祥眼前掠了過去,快得吉祥連伸手的機會都沒有。
「什麼意思?」吉祥自下而上瞟著如意,如意不會是打算拿它出來看看而已吧。
「這樣就想拿了?」側頭淺笑,「我『魔公子』是那麼好說話的人嗎?」
魔公子的確是個不好說話的人啊,但呆呆的可愛的不得了的玉如意並不是那麼奸邪的傢伙吧。不過,吉祥沒從他的眼中看到惡意。
「你想要什麼?」
「我這個人有點毛病。」紅唇勾起更燦爛的角度。
「什麼?」
「凡是我想要的,或者我的,我都會好好確認我的所有權。」
「你的意思是……」仰首,看著越來越逼近的帶笑的面孔,吉祥的眼底是一片暖暖的笑意。
「嘶……」的一聲,如意扯開自己的衣襟,現出半邊圓滑的肩膀和上面鮮紅的字。「上回你在我身上留了筆跡,目的就是要告訴我,我是你的吧?」
「不。」搖頭,才不是這個理由呢。「我只想告訴你,我愛你,我想著你,希望你也能想我。」
「可是我在你身上留的字可不是這個意思哦。換句話說,你宣告了你的權利,我卻還沒。」
「那……你想怎麼樣?」忍著笑意,盡量讓自己嚴肅一點。
「當然是……」笑容比天上的太陽不知道燦爛多少倍,「確認我的權利咯。」
「怎麼確認?」
「首先……我要把某張囉嗦的嘴給堵起來……用唇……」
於是,一時間,房間裡靜謐無聲。現在,是屬於戀人們的時間啊。

天色漸漸亮了。窗邊射入一束晨曦,正好照在某個貪睡人的眼皮上。
「唔……」翻個身,躲過陽光,卻窩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張開手腳把他完全包容的人,發出一聲模糊的歎息:
「天亮了嗎」
「好像是……」濃濃的鼻息帶出睡意,本能地往舒服的地方窩得更近些。
「再睡一會吧。」將懷裡的人摟得更緊些,幸福地在他發間蹭了蹭。
「恩……」
鴛鴦交頸,便只恨春宵苦短啊。

「砰砰砰……」激烈的敲門聲震碎清晨的平靜,伴隨著一個火氣很大的男聲:「唐吉祥,你醒了沒?」
「誰?」聞聲而起的人,不是吉祥,而是窩在吉祥懷裡睡得正舒服的如意。
「是朱七那混蛋。」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坐起來的吉祥苦笑道,「他每天早上都會來把我敲醒。」
「他有毛病?」如意嘟噥這抱怨,渾然不顧下滑的被單只遮住了腰部以下,尚有大片春光暴露在晨曦中。白皙的肌膚散發著珍珠白的光澤,自然也就沒注意到——或者說已經習慣了?——吉祥正用灼熱的唇瓣在光滑卻盛開著點點紅花的肩膀上逡巡,令淡淡的粉色愈發鮮艷。
「他不是有毛病,他是擔心我表哥。」無奈卻瞭解得解釋。朱七外表冷漠無情偏偏又長了一雙桃花極重的多情眼,勾人得很。他這個人又好色,既喜歡美人,也喜歡收集美人。所以看起來非常不可靠。加上他身處權力中心,位高權重,難免有逢場作戲的時候,所做所為,想要人相信也難啊。可是,感情這回事,由得誰做主呢?小雪那樣的絕代佳人,便是鐵石心腸在他面前也會化為繞指柔,何況朱七動了真情,便是個極重感情的人。
現在,小雪受傷了。最擔心的人恐怕就是朱七。外表雖然看不太出來,但作為他的朋友,吉祥豈會不知道,他的心已亂?

「我到現在還沒見過小雪呢。我只聽說,無論是寒家還是雪家,都把他當心肝寶貝供著。更聽說他與當年的羅剎公主長得一模一樣,我還真想知道,打敗我姑姑的女人,究竟是怎麼樣的絕色。
據說,當年『羅剎』與『無敵』並稱為天下無三的美人,能令寒試武目不轉睛的女人,應該真的很不錯吧。」
「是很不錯。真的和我舅媽一樣的啊。我見猶憐,便宜朱七了。」
「那我真的要看看了。」
「喂,你不打算見異思遷吧。」
「不是啦。」推開用下巴在自己頭頂磨呀磨的人。兩個人身材相差無幾,坐著的高度也差不多,難為他做出那麼難的動作。「羅剎與無敵之爭,是江湖中一則傳奇,我也不過好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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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看看小雪?要不要我幫忙介紹?」
「你打算怎麼介紹我?」似笑非笑地睨著吉祥,如意問。
「我的愛人啊。」理所當然地理直氣壯地回答,吉祥的眼睛一片清明。
「我算服了你了。」歎氣,微笑,「算了,我還是自己找機會去看看他吧。」
「真的不需要我介紹嗎?」
「哈哈,再說。」

神清氣爽,甚至哼著小調走進青楓閣,看到朱七正端著一碗皮蛋瘦肉粥哄著被被子裹成一團只剩下一張小臉露在外面,倚在朱七懷中卻嘟著嘴再也不肯多吃一口的麗人。
臉上的傷已經結痂了,不久之後就會痊癒,連一點疤痕都不會留下,依然會是那個冠絕天下的獨一無二的絕世美人。
許是話已經談開,所有的感情已經有了歸宿,伊人沉靜的眼眸不見默然,反而波光瀲灩,風情萬種。偏白的唇色是氣血不佳身中巨毒的象徵,也是他異於常人不妝不點卻已經足夠魅人的標誌。此刻他嘟著唇,現出三分孩子氣,更顯得可愛非常。
看著朱七束手無策之下無奈而苦惱的神情,吉祥忍不住偷笑,那個唯我獨尊的朱七,也有這樣吃癟的時候,不過也難怪嘛,英雄難過情關啊。

「你看夠了沒有?還楞著幹什麼?關上門別讓風吹進來。」沒好氣的聲音從那邊傳來,朱七正拿一雙白眼瞪著他。
朱七懷裡的小雪也發現了吉祥,雙頰飛上羞澀的紅暈。他微微掙扎,想掙脫朱七的臂膀,卻被朱七摟得更緊些。當下,一張粉白的小臉,變成一團紅彤彤的火焰。
「好好,關門就關門。」伸手,關上門。朱七太大驚小怪了,吉祥不敢自比神醫,但身為江湖中最出色的藥物專家,多種藥品綜合調養之下,小雪的體質已經有了比較大的改善,輕易要得個頭疼腦熱也是很困難的啊。
「小雪,今天情況怎麼樣?」
「我很好,吉祥你呢?你看起來心情很不錯。」小雪紅著臉,微笑著看著吉祥。心結去掉之後,對這個從天而降美貌靈動的表弟,小雪也是很喜歡的。現在看他一大早就笑瞇瞇心情極度開朗的模樣,想必是有什麼好事發生了。
「嗯,你看出來了呀?」笑笑,一點也不否認,剛剛和如意分手的時候定下今天晚上的約會,現在心情想不快樂都很難。

「廢話少說,你找到解毒的方法了嗎?時間差不多了。」朱七放下手裡的碗,將小雪摟得更緊些,口氣不善地問道。小雪好不容易露出這樣發自內心的甜美的笑容,卻對那個惹禍精微笑,實在是太浪費了。
「找到了呀。看看這個是什麼?」得意地笑,晃出藏在手心的「碧玉玨」。
「這是什麼?」不懂,兩個人一起搖頭,樣子還真是有默契。
「『碧玉玨』,無敵公主的遺物,唯一能徹底解決『白髮三千丈』的東西。」
「這玩意你從哪裡找來的?別告訴我你也認識魔教的人。」眉毛皺成一團,朱七一臉懷疑。好歹吉祥也是白道中人,他怎麼會與傳說中神秘無比的魔教扯上關係?而且還弄到那個無敵公主的遺物。交遊廣闊也不是這個樣子的吧?
「這你就別管了。如果順利的話,今天就可以把事情徹底解決掉。」
「真的?」朱七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嗎?」
「當然,所以我才問小雪的情況怎麼樣啊。小雪,你做好準備了嗎?」
淺色的唇瓣現出微笑,眼中閃過明亮的光芒。「我想我已經準備好了。」
「那好,我們開始吧。」

有了「碧玉玨」,解毒的過程進行得很順利。事實上,是非常順利。等到朱七憐惜地把小雪抱上床的時候,小雪雖然臉色有點難看,神情卻很愉快。他看著略顯疲態的吉祥道:「我不會早死了,對嗎?」
「對。不過終究還是會死的。」故意裝出一臉嚴肅,卻沒掩飾翹起的唇角。
「多久以後?」小雪也笑了。
「我想,大概五十年以後吧。」大笑,轉身出門,「所以朱七,你別用那麼們可怕的眼神瞪我,我走了。婚禮的時候我會再來的。」
「你去哪裡?」看著他的背影,小雪只來得及問他這一句。
「約會。」聲音隱約,人已經不見。

「長白居」,京城最古老也是最有名的酒樓,今天晚上,如意和吉祥就約在這裡吃飯。
如意已經到了,點了一壺香片,慢慢品嚐。
月白的長衫,金環束髮,玉面朱唇,就算不是他的本來面目,也英俊瀟灑得叫人失神。
為什麼會那麼刻意得打扮呢?當然是因為約會啦。這可以算是兩個人之間第一次正式的約會吧,當然要好好打扮一下了。
那麼為什麼還要戴著人皮面具?當然是因為紅顏禍水啦。好容貌帶給人的往往都是麻煩,現在酒樓中虎視耽耽盯著他看的人已經很多了,他又不是愛惹麻煩的人,他才不想成為眾矢之的呢。
如意也覺得自己很矛盾,所以他偷笑。反正不管他戴什麼面具,吉祥都認得出來,現在這個樣子也不錯啊。
也許,現在的進展有些神速,如意也發現自己轉變得太快了。不過,只有經歷過生死劫在鬼門關前走過一遭後回來的人才知道,人生在世,時間其實很短促。很多事情,如果再猶豫不決的話,錯過,就不可能再挽回了。生命是這樣,愛情也是這樣。
如果一個人,在生死關頭還會對誰牽牽唸唸的話,那只意味著一種感情一個字——「愛」!這句話,是弟弟如月說的,在他回總壇找姑姑的遺物的時候,如月用少見的嚴肅這麼說。這是個結論。對於身為魔教第一智囊的如月來說,他所下的結論,從來沒有錯過。所以,他勸如意,聽從心的方向。
如意聽他的話,再次來到京城,確定自己的心意。而乍見吉祥時內心的激動和情不可抑,告訴自己,這就是他想要的人。
如意這個人,做事本來就直接,無論是計謀,還是武功,或者愛情,他的態度都直接而坦白。這是他的優點,他一直引以為豪,並且也不想改變。所以,不管吉祥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正是邪,那都沒關係了。屬於他玉如意的愛情,不需要那麼麻煩的條件。

等等等等,時間已近,怎麼還不見人影?
長眉不自覺地皺了皺,吉祥不會是忘記了吧。
年紀輕輕的,忘性就這麼大,該不會是藥物玩得太凶損傷了自己的腦子吧,看他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啊。
身為一個江湖高手,斷然不可能不注意到時間的。吉祥再混,不至於混到這個程度,那麼,是怎麼回事?不會是……出事了吧?

(二十六)
如意沒能等來吉祥。
從天黑到天亮,那條纖長的身影從未出現。
如意已經生氣了,約了人又爽約,這等不守信用的行為,不值得原諒。
可是當他到處都找不到吉祥的時候,他就知道事情糟糕了。
一個人,不可能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不留一點痕跡的。一定是出事了。
於是,在派出人手的同時,如意決定去找那個京城的地主,這件事,和他一定脫不了干係。

夜很深了,可朱七仍在忙著。
他是天生的貴族,又披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四爪龍袍,國家社稷已經成為他丟也丟不開的責任。
「當今天下功勞最盛權勢最高的王爺」,這樣的詞並不是說著好聽而已的,所以,朱七很忙,忙得連半夜三更都還得苦命地為公事操勞。

青楓閣的外室,燈光如月,燈火下,劍眉微蹙,為國事傷神。
「篤篤篤」的清脆敲門聲在半夜聽起來分外刺耳,朱七驚訝地抬頭,看到沐浴在月光下的絕世美人。
幾乎,是個與小雪不相上下的尤物,氣質卻截然不同。
若說小雪是雪,那他就是浸在流水中利利的冰凌,美麗,而致命。就連聲音,也如冰水般清澈。
「朱七麼?」
「是!你是……」
「玉如意。」
小小吃了一驚,原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魔教之首,這等絕色,怎麼沒聽江湖中有人提到?

「『魔公子』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你知道唐吉祥去了哪裡?」
「吉祥?」蹙眉,不解。「找他幹什麼?」
「知道?還是不知道?」不耐煩地咪起眼,他只需要一個明確大答案,不需要太囉嗦的回答。
「抱歉,我已有一日不曾見過他。」
「那就是說,他真的不見了。」眼睛裡閃出一道冷光,秀氣的眉毛擰成一團。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如意的話聽起來很不對勁,無緣無故的,這個魔教老大怎麼會突然出現找人?想必某人出了麻煩,而且,聽這個口氣,眼前這個人,是友,非敵。
「唐吉祥,失蹤了。就在昨夜到今夜之間,在京城地面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怎麼知道?」懷疑地睨著他,朱七不至於天真到相信一個素未平生的人。
「我怎麼知道?昨天晚上他爽了我的約,今天我找了他一天卻一點消息也沒有,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杏眼瞇成一條縫,偶爾有殺氣閃出。

「這個,恕我冒昧,能不能問一下,你為什麼那麼關心他?他是你什麼人?」不對勁,太不對勁了。傳說中的玉如意冷靜冷酷,怎麼可能有如此激動的表現?而且令他激動的人,還是那個唐吉祥。聯想起吉祥用來解毒的那塊「碧玉玨」,難不成就是從這人手裡拿來的?
「他是我什麼人?他是小雪什麼人?我與他的關係,就和你與小雪的關係一般。」清冷的聲音開始帶上火氣,聲調也不耐煩起來。
呀,大大吃了一驚。朱七面上不東聲色,心底卻驚訝不已。沒想到那個好色如命的吉祥,真找了一個無雙的美人做他的情人。
當初吉祥在一票朋友面前發下宏願說一定要找個能與他一較高下的美人當終身伴侶的時候,他們這些人還笑他太奢求呢。天底下,美人雖多,如他一般的絕色豈是那麼容易就能找到的?沒想到上天真的遂了他的心願,給他這麼一個與他交相輝映的大美人,上天有的時候,也太寵溺他了吧。

「也就是說……你是吉祥的情人?」
「當然。」理直氣壯,現在已經沒什麼好隱瞞的,說了又如何?
「那麼你認為,吉祥真的失蹤了?」
「當然。」他已經說了很多次不是嗎?吉祥的確不見了,無影無蹤了。
「那麼你來找我,是因為有一定的線索嘍?」
「這就要問你了,朱王爺。」如意冷笑。
「你的意思是,朝中人下的手?」朱七並不笨啊。
「要不然我為什麼來找你?吉祥從唐門來京城的路上遭遇了很多次襲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都出自朝廷,而且不是有份量的人物,派不出這麼多尖牙利齒的走狗,我想你應該心裡有數吧。」
「那你想我怎麼做?」
「我負責江湖道,你負責朝廷,我要在三天內找出吉祥,否則……」手骨「咯咯」響著,絕美的容貌現出與之不相符的嗜血的獰笑,「告辭!」
「喂……」叫也叫不回漸漸溶入黑夜中的背影,朱七看著被他一身戾氣震裂的大門,歎息,「玉如意的脾氣,有那麼暴嗎?」

找不找吉祥呢?還用說?當然是找啊。
再怎麼麻煩,都是自己的朋友,未來還會成為親戚,江湖道上似他這樣至情至性的人已經很少,不能白白讓他消失掉。
再說,若真的如玉如意所說的,是朝中的人下的手的話,那麼他不出手,也不太好意思吶。
身為皇室子弟,早就習慣了權力鬥爭。手握重權力的他,怎麼可能坐視別人挑戰自己的權威?
朝中的人是吧,是寧王朱裕還是福王朱祁?放眼整個朝廷,也就只有這兩個堂兄弟有私下養著走狗門生了,想必,是他們之中的哪個下的手。
呵呵,是誰都好,反正他也閒了滿久的,手也有點癢了,人家為他提供了那麼好的機會,他不應對應對,豈不是辜負了他們的一番好意?
好吧,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吧,。他若不趕盡殺絕,就不叫朱七了。
別忘記了,他朱七的名號,可是用戰場的鮮血染出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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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如意說到做到。三天之內,江湖被他攪成一鍋亂粥。
魔教延續數百年,一直籠罩著神秘的面紗,絕少有人知道江湖中誰是魔教教徒。但魔教擁有雄厚的實力卻是個不爭的事實。「魔公子」一聲令下,幾乎所有的渠道都已經開動,全力搜索蛛絲馬跡。
就算魔教教徒對教主的命令有任何疑問,魔教仍是個恪守傳統的組織。只要不危及魔教的存在和延續,教主的命令就是一切。再說,連頭號智囊,從不犯錯的如月少爺都認同了這次行動,那還有什麼疑問?
但是,竟然毫無結果?!
所有的方向,所有的門派傳來的消息都一樣,江湖中,竟然無人知曉吉祥的去向。換句話說,從那日到現在,吉祥再未在江湖中出現。
那麼,真的只剩一種可能。
於是,那夜裡,如意再次造訪朱七。

依然燈光如月,只不過,朱七身邊,多了一個人。
腳步虛浮,呼吸淺而薄,不是個練武的人。這樣的靜夜裡,還在朱七身邊,必定是重要人物,或許,正是朱七的心腹。
敲門,驚動正在和他談話的朱七,於是,如意驚艷。

雪般清淨的容顏,溫文閒適的氣度,靈動的雙眸柔而不弱,還帶著三分淺淺的嫵媚。
若說天底下只有一個人能被稱為「美人」的話,不是他還會是誰?
如意從不以容顏為重,但乍見這樣一個冰肌雪骨的佳人,一瞬間,也不由自主地失神。
不用介紹也知道他是誰,他的大名早已如雷貫耳。
「小雪?」
「我是,您是哪位?」淡淡的聲音中帶著一種婉轉的優美,發音吐字清楚而動聽。
「玉教主,你倒是很有雅興啊。總在半夜出現。」像較之下,朱七的聲音顯得不是太高興的。他手腕一轉,小雪已經坐上他的大腿,纖細的身形,恰好嵌合朱七寬闊的懷抱。
「果然不愧是羅剎公主的兒子。」微歎,若當年的雪幽明也是這般天仙絕色,姑姑在容貌上,就稍遜一籌了。
不過,那不關他的事。他來,不是為尋仇,而是探查消息。
「朱王爺,有沒有消息?」

朱七笑,拍拍小雪的頭:「先去休息吧,不是困了嗎?」
「好。」不說多餘的廢話,小雪輕巧地離開。只是眼中的笑容,卻帶著三分滿意。
看著他走進內廳,朱七眼裡有著難以掩飾的憐愛。
「不能對他說嗎?吉祥不是他表弟嗎?」
「不是不能對他說,而是不想他太擔心。」說著,轉向如意,「你有什麼消息?」
「沒有。」不快地吐氣。
「我這邊有,但不多。」
「是什麼?」心情一振,聲音稍現緊張。
「寧王朱裕的府裡,最近有比較大的人事變動,少了幾張面孔。而那小子,這些日子一直稱病在家。我想,事情不會那麼巧吧。」
「當真?寧王不就是你的……呃……」
「堂弟。不過我們從來不對盤。八字不合吶。」笑,帶點陰狠的那種。「我現在在等消息。」
「什麼消息?」
「確定的消息。先搞清楚吉祥到底在不在那裡。」
「怎麼那麼麻煩?」
「那裡好歹也是個王府,你知道有多少藏人的角落嗎?不搞清楚怎麼辦?事倍功半,會很麻煩的。」
「什麼時候能有確切的消息?」
「快的話,明天。」
「慢的話呢?」
「我的手下,沒那麼沒用。」
「即使是那樣,到那個時候,吉祥還有命嗎?」不知道是歎息還是惱怒,如意的聲音中帶著一些難以察覺的無措。
「唐門吉祥,豈是那麼容易就死去的角色?」朱七倒不是太擔心。唐門出來的弟子,從來不會忘記毒藥和暗器。何況吉祥是唐門第一高手,也是江湖最好的藥簍子,無論在什麼時候,他的身上總保留著救命的最後一招。還記得當年他們在西北沙漠戰場上初相識的時候,他十四,朱七十七,二人一看對方就知道是同類,所以沒多久就成了好友。好奇的吉祥隨著朱七上戰場,並在朱七重傷而軍醫束手無措的時候救了朱七一命。從那個時候到現在,朱七一直很奇怪,吉祥的服裝與普通人沒什麼區別,身形也很纖長,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藥啊暗器啊到底藏在什麼地方啊?但不管怎麼樣,縱然一時失手,他也不是個輕易就玩完的人。必要的時候,就算用盡卑鄙的手段,他也會給自己留下一條小命。
倒是如意,看得出來,他很擔心啊。畢竟情關難過,畢竟不見的是自己最心愛的人,誰的心裡會好受?想當初小雪失蹤的時候,他也也心神俱裂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甚至親手「處理」掉弄傷小雪的人,連帶著處理了一批京城中的惡少。將心比心,朱七能理解如意的心情,同時,他可以預見,如果吉祥真的掉了一根寒毛,眼前這個看起來美麗纖弱的男人,大概……不,肯定,絕對,毫無疑問,會掀起腥風血雨。到那個時候,從朱七個人的角度來看一定會很好玩,但從「安國王」的角度來看,那將會是一件非常頭大的事情。
「我失態了,不好意思。」
「不,沒什麼。如果人真的寧王府中,玉教主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救人啊。」
「不。我的意思是,怎麼救?一個人呢?還動用貴教的高手?」
「這個要看你的消息情況咯。你呢?身為吉祥的朋友,你不打算動手嗎?」
「這個嘛……呵呵……」笑笑,「身為王爺,牽一髮而動全身,我的行動,恐怕沒那麼隨便。」
「的確。」如意點頭,他知道朱七的意思。「朱王爺的確不好隨便行動,但朱七是不是有所不同?我還記得,朱七在江湖中,也不是個無名之輩。」
大笑,「這個問題,等明天吧。」
(二十八)
唐吉祥現在在哪裡呢?
寧王朱裕的王府裡。
有很多話朱七其實並沒有說出口。他不僅知道朱裕府裡換了人,也知道換的人是誰。事實上,他已經確定吉祥的下落,所以才能那麼悠哉地呆在府裡。
寧王朱裕這個人,既是他的堂弟,又是從小一塊長大的人,朱七不可能不瞭解他是什麼德行。那傢伙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大腦。這次敢動他的朋友又動得那麼明目張膽專在京城地面上行事,擺明了是挑釁。所以,吉祥沒事,頂多受點皮肉之苦罷了。比如說被吊了房樑上。

吉祥現在的神智是清醒的。
雖然這幾天來天天被吊在房樑上,但他沒受到什麼大的傷害,只是,他心裡的感覺很慪。
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和如意約會,卻因為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全浪費了。
果然夜路走多了容易見鬼,就算是江湖一流一的高手,也不是神,也有被人偷襲成功的時候。
早說過,幕後那只黑手派出暗殺的手下都有尖牙利齒,三五個人聯手的話,吉祥絕對是撐不住的。一路上能平安脫險,也是托了對手一個一個來的福。可是這一次,人家卻是一擁而上,下藥的下藥,點穴的點穴,捆人的捆人,才有了現在自己踮著腳尖似掛非掛地吊在房樑上這一幕。

「肚子好餓啊……」聽著肚子裡咕嚕咕嚕的聲音,吉祥很難過地道。
「別對我抱怨啊,我也很餓。」很委屈的聲音來自他身邊,一張更難過的臉在他旁邊皺著眉,用和他相同的被吊著兩隻拇指的姿態掛在樑上。
「現在該是晚餐的時間了吧,今天他們給我們吃什麼?」
「前天是青菜,昨天是豆腐,今天不會又是素菜吧。我討厭吃素,吃得我一點血色都沒有。」抱怨聲更哀怨了。
吉祥轉頭看了看他慘白但清秀的臉,點頭贊同,「是很沒有血色,你多久沒讓皮膚見陽光了?我早說過你粉擦太多了。」
「我擦粉關你什麼事?」
「你一笑起來白粉亂飛一臉毀容樣嚇人就關我事了。花妙嗔,花小妙,你的壞興趣什麼時候才能改一改?」
「我幹嘛要改?」少年番起一雙與吉祥有幾分相似的鳳眼,不屑道。
「不改就算。以後少出現在人前就是了。對了我問了你這麼多天了,你還沒告訴我怎麼連你也一起被逮住了呢。」
「我怕你寂寞,來陪你啊。」
「花小妙,你有這麼好心?不會真叫人連鍋端了吧。早叫你小心的。那麼那些傢伙捉我時候下的藥,是不是你配的?」
「哼,臭吉祥,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你不說我什麼事都沒有,你一說我就倒大霉,連剛配好的藥都讓那些傢伙全拿走了,我都還沒試過藥性呢。」嘟起嘴唇,花妙嗔憤憤不平。
「殺手不好混,你還是趁早改行吧。」
「呸,無本錢的生意,拿了多少就賺了多少,我才不改行呢。」
「那你就等這倒大霉吧。」
「別咒我,否則我出去了一定不放過你。」
「怕你啊,來呀。」
「哼。」長腿一伸,便要橫掃過來。豈料牽動同時綁住兩人指頭的細而堅韌的長絲,頓時將兩個人的拇指勒得更緊。
「痛痛痛痛!!!」十指連心,當下兩人的臉色同時慘白,卻不得不小心地控制自己的平衡,不再有任何激烈的動作。
能想出這種囚禁方式的人真是天才。吉祥是這麼認為。更絕的是,他們居然把花妙嗔和他關在一起。
冤家啊!!
明知道他們的交情有點複雜,還這樣安排,存心嘔死人不是嗎?單是用藥手段上兩人已經有心結在,更別提其他私下的東西了。兩個人能少見一面都好,偏偏這些天來睜眼的時候便與他四目相對,看都看煩了。雖然花妙嗔臉上那至少砌了五層的厚粉已經不在現出他清秀的臉蛋,但終究比不上自己的親親愛人啊。
如意啊,爽了他的約還不知道他會不會大發脾氣呢。
好想如意啊。不曉得他會不會來救人。
雖然好歹也是江湖名人,但處在內力被封雙手只有拇指被緊緊縛住有力也使不出來的狀態下,想逃都逃不掉。現在也只能等待外援了。
朱七想來是不可能出現了,那小子記恨得很,自己弄傷了小雪的帳還沒算呢。現在小雪身上的毒已經解了,婚期在既,朱七才不會善良地考慮別人呢。重色輕友這句話,就是專門為他量身定造的。
如意啊如意,如果你還沒氣昏頭的話,麻煩來救人吧。說實話,吉祥也討厭這裡的菜,素就素吧,拜託別連點油花都沒有好嗎?哪裡來的廚子啊,手藝那麼差勁,恐怕如意自己煮的,還比這好吃百倍呢。
「花小妙,我聞到菜味了。好像不是很好吃的樣子啊。」
「我也看到了。」花妙嗔的眼都直了。「豆芽,他們居然送水煮豆芽來。天啊,我最討厭豆芽了……」
「府裡的兩位客人怎麼樣了?」淡淡的笑聲,從一個華服年輕人嘴裡發出,劍眉星目的俊朗容顏與朱七有點相似,卻遠不及朱七有味道。甚至連邪惡的感覺,也淡了很多。
他是朱裕,寧王朱裕,朱七的堂弟、政敵,也是一心要推翻朱七地位的對手。
他的朱七之間的明爭暗鬥已經持續了很久了,久到他已經磨練出足夠的耐心玩這場漫長的遊戲。朱七並不是個好對付的男人,沒有完全的準備,弄不掉他。這一次抓朱七的朋友,正如朱七所料,是一個小小的挑釁,讓朱七在大婚前,傷傷腦筋。當然,如果朱七不解風情的話,他也不介意送上一份血淋淋的大禮。人血啊,本來就是世間最美麗的顏色。而他,向來認為人命如棋,端看如何運用而已。
不過,吉祥果然是又美又強,害他不僅浪費了一些利爪,甚至費力氣端了花妙嗔的組織才搶來他最新配好的強利迷藥,才把他弄到手。
艷若桃李,動若脫兔,不愧是久負盛名的唐吉祥,果然沒讓人白白期待啊。就連那個花妙嗔,洗淨鉛華也是個清秀佳人。若不是自己不好男色,這倒是值得收藏的玩物。
「回王爺,他們都挺安分的。」
「好好看著,別讓人把他們弄走,明天再放出風聲,我要看看朱七這回會怎麼樣。」
「王爺真的要和那位……正面對上嗎?」忠心耿耿的老僕,帶著絲絲擔憂。
「放心,朱七那傢伙無情得很,不至於為兩條人命和我槓上。唉,我真想看看他變臉的樣子。你說朱七如果按兵不動沒什麼反應的話,我們是不是在他婚禮上送他一分禮物比較好?就拿他朋友的屍首吧。」
「王爺,這會徹底激怒他的。」
「呵呵,玩玩嘛,不這樣人生有什麼樂趣?上回本來想和朱祁一起在皇上面前參他一本的,偏偏讓他好狗運逃掉了。皇上這樣偏袒他,真讓人看不下去。」
「王爺,雖然那位……要與男子成親似乎罕見,但並未違反我朝律法,加上皇上的倚重,想以這個打擊他,本來就不易成功啊。」
「所以才要玩吶,怎麼能眼睜睜地看他繼續得意下去哼,朱七這顆眼中釘,我就算拔不掉,也不會讓他痛快的。」
「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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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朱七,你準備好了沒有?」
一身黑衣的少年站在朱七面前,用那種很不恭敬的語氣說,朱七有一瞬間的迷惑。
「玉如意?」
「是我。」
「你怎麼……這個樣子出現?人皮面具?」
「是。給我。」手掌攤開,平放在朱七面前。
「什麼東西?」
「寧王府的地圖。我知道吉祥在那裡,不想我把皇族中人殺掉的話,最好乾脆一點。」
「你的表情看起來很是猙獰。」就算戴著人皮面具,也可以看得出那嗜血的神情。恐怕這也是戴面具的原因吧。怕一臉的扭曲嚇壞了人。看樣子,的確是氣昏頭控制不住自己了。
「關你什麼事?給是不給。」忍耐到今天,足夠了。他玉如意一輩子的耐心在這幾天都已經磨光,現在的他,可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給。」起身,披上準備好的黑色外套,「走吧。」
「你也去?」
「天下王府的地圖,全藏在我的腦子裡,誰比我更清楚?吉祥好歹也是親戚,我陪你走一趟吧。」
「走。」廢話不說,轉頭,走人。
「肚子好餓啊……」還被吊著的人,哀歎。
「我早說過豆芽很難吃。」嘟噥嘟噥,花妙嗔已經被那種味道熏得全身無力了。他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豆芽,但是味道就足以讓他受不了。雖然沒吃,但那種腐臭味道,一樣難聞。
「有的吃總比沒的吃好。肚子好餓啊。」保存體力,保存體力,這是大難來臨時候最重要的。
「死吉祥,你究竟得罪了什麼人,害人家這樣費盡心思抓你?」
「我?沒有啊。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逮我的人是誰,他的你的僱主,你也不知道嗎?」
「知道就不問你了。不過,我知道幕後主使人來頭不小。」
「廢話。」
「你說還有可能出去嗎?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為什麼這麼想?當然可以。我也不想和你死在一塊啊。」
「也是,你在京城親戚朋友一大堆,不怕沒人救,哪像我,手下全完蛋了,想找個活口都難。唉,頭痛啊。」
「喂,救了我也就等於救了你,你頭痛什麼?」
「你真這麼以為?」花妙嗔古怪一笑,「你是你,我是我,你獲救與我何干?」
「小妙,說到底我們仍然是親戚啊。」
「不是。」堅決否認。青白的小臉不可抑制地出現一抹神傷。「君無情,我被休。一刀,我受夠了。你們姓唐,我姓花。」
「小妙……」
「什麼都別說。」扭頭,不再出聲。
吉祥輕歎,只好住口。
寧王府,戒備要比朱七府邸森嚴得多。至少,尋夜的侍衛多得像螞蟻。
畢竟朝中,能似朱七這般足列一流高手之林的皇族弟子,並不太多,甚至很多人,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方才一路飛掠過來的時候,如意就注意到了朱七的輕功相當的不錯,真的進入江湖,與幾大高手都在仲伯之間。
不過除了朱七,其他皇族,換個角度來說與螻蟻有何差別?
朱七和如意都沒帶人,兩人身上一身黑衣,靜靜地溶入黑暗中。
朱七帶路,身形矯健的兩個人,很快來到吉祥和花妙嗔被囚禁的地方。
說實在的,朱裕也太大膽了,寧王府中那麼多的堅固地方他不用,僅將他們關在普通的地牢裡,是不是他對花妙嗔的配藥能力太有信心了呢?
尋常守衛,怎麼可能擋得住玉如意?僅僅一根手指點下,一條人命就輕巧而無聲地結束。
地牢裡光線暗淡,倒不妨礙如意與朱七看人。待如意看清楚被吊在樑上的人後,肺都快氣炸了。不自覺地,手指間用力,捏碎了手邊所倚靠的門框。
吉祥倒是挺意外的,沒想到剛剛打了個盹,就有人站在自己面前。雖然人皮面具不怎麼能保養眼睛,但形狀完美的杏眼中蘊藏的激動,便叫吉祥心裡暖暖的。
不自覺地看著如意,幾乎以為,時光要在這一瞬間停滯。
很動人的畫面嘛。若背景不是陰暗的地牢就更好了。
朱七如是評價,從懷中掏出匕首遞到如意面前,「要發呆或含情脈脈請稍後,喏,先把那小子放下來吧。」
「匕首?我有。」皺眉,如意看著那黝黑不起眼的玩意,道。
「我知道。不過縛住吉祥的,是天山千年蠶絲所製的繩索,除了這金鱷匕,任何刀子都切不斷。拿去吧。」
「你怎麼準備著那麼周全。」
「因為我太瞭解寧王了。」聳聳肩,不當一回事地說明。
當真如此?雖然心底還在懷疑,如意仍拿過匕首,去割斷細長的繩索,
繩子應聲而斷,兩個外表看起來沒什麼的人,卻一齊攤倒在的上,無法動彈。
(三十)
伸手攬住下滑的身體,如意臉色大變:「怎麼回事?」
吉祥竟然已經說不出的話來,他的臉色發青,嘴唇發紫,眼神迷濛,他身邊的人,也陷入這樣的狀態。
「毒!」朱七心未動情未亂,判斷很是準確。他果斷地出手,封住兩人全身重穴,然後伸手在吉祥懷裡摸索。
「你幹什麼?」
「找藥!吉祥身上總有救命的靈藥,先拿來緊急救援一下,要不然……」說著,手底下果然摸到一個小鐵盒,靈巧的手指快速打開,拿出乳白色的藥丸,往吉祥和花妙嗔嘴裡塞去。
好不容易才吞了下去,朱七抒了一口氣,轉向如意,「走吧。」
二話不說,背起人就走。只是,如意的齒牢牢地緊緊地藥著下唇,渾然不覺下唇處,已經烙上深深血溝。
如同來時一般的迅疾無聲。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悄悄潛出寧王府,只留下數具再也看不到太陽的屍體。
如意當然背著吉祥,失去意識的身體沉重而冰冷,讓如意的心揪得緊緊的。
沒見過吉祥這個樣子,一瞬間竟讓他有生死相隔的預感。
不是沒見過中毒的症狀,不是沒見過毒發身亡的人。但他們都不是自己心愛的人,都不會激發自己的恐懼。而如意無論如何,是不願意看到美麗靈動的活生生的戀人,變成一具難看的屍體。
心下,大恨。在臨跨出寧王府之前,如意回頭瞄一眼宏大的王府,生出一個主意。
救人的工作,算是完成了。過程雖然順利,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朱七把人放在吉祥睡的客房裡,長長地吐氣:「怎麼辦?」
看著呼吸微弱臉色鐵青的吉祥和那不知名的少年,如意道:「你有沒有辦法找到大夫?」
「御醫能請,但不保證能解毒。這好像不是普通的毒藥。」
「那就先請再說。其他的我想辦法。」說著,雙手撫上吉祥緊閉的眼簾,在充分感受到吉祥皮膚的冰冷後,轉身就走。
「去哪裡?」
「你先照顧他們。我去去就來。」
無星無月有風,是個適合夜行人出動的日子。也是個,適合不想見光的群體集中的日子。
許久,沒召集自己的手下,如意從朱七府中出來,衣衫未換就召集京城附近的人,在京城裡某間大宅中集合。
無人知道教主為什麼在半夜裡緊急集合。教主自從從總舵回來後一直沒見什麼動靜,也許真如某人所說的,正全力追求自己的心上人。
教主的私人感情,身為屬下當然不好多嘴,只是本該沉浸在感情中的教主,為何一臉陰沉地站在那裡?
「想辦法給寧王朱裕一個教訓,讓他知道什麼是痛。」
「教主,要做到什麼程度?」問話的,是京城地區的負責人。
「暫時讓他有切膚之痛就行,其他的等我命令。」
「是。」
「還有,調藥師堂的高手過來,我有急用。」
「是。」
御醫來了,但正如朱七所料,束手無策。
藥師堂的高手也來了,秘密地診斷後,只能搖頭。
無人能解,無藥可解。
天底下最出色的藥毒專家都已經躺下,還有誰能解?
——這何嘗不是一個諷刺?終日打雁,卻叫雁啄了眼。陰溝裡翻船的滋味,竟然那麼苦澀。
當真絕望了?
沒有。還有一線希望可以救人。還有一個家族,有能力救人。
對,四川唐門,吉祥的老家。
江湖風雨中傳承了那麼長的歷史,不可能沒有秘訣。而唐門立門之本,便是毒藥與暗器。否則,他們何以培養出唐吉祥這樣的專家?
早在救人回來後,朱七便用信鴿傳送消息,請唐門務必派高手前來,同時,備好了八百里快馬,單單迎候唐門救援人員。
該做的,都做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在漫長焦急的等待中,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寧王府的一場大火。
火起得離奇,也燒得迅速。眨眼間已經吞沒半個王府。叫人救都來不及。
大火足足少了半夜,京城的夜空都被映紅了。寧王朱裕固然失去了半座金碧輝煌的府邸,人命損失卻不是很大。聽說——僅僅是聽說——大火起前,居住在被大火焚燬的院落裡的人,都被人強行驅離。
若傳說屬實,這便是一場蓄意的縱火。但是那天夜裡火災現場人聲雜沓。人人心思都放在大火上,無人可以提出明確的證據
,證明的確有人放火。於是,這便成了京城又一起無頭案件。
朱七才正想出手教訓人呢,聞言只好暫時放棄。沒辦法,痛打落水狗雖然是他的愛好,但人生中若是太輕易剷除掉某些麻煩,那也是很無趣的事情呢。再說,燒掉的半座王府裡正好放著他朱裕最重要的東西,這下子,夠他忙一陣子了。
不問是誰下的手,看玉如意的表情就知道了。只是那也是朱七在唐門高手到來前看到的唯一的笑容,其他時候,便只看到如意守在吉祥身邊,失神。
朱七的婚禮,推遲了。吉祥生死未卜,現在成親也太不夠意思了。當他拿這件事與小雪商量的時候,小雪只問了一句:
「王爺,我愛你,你也愛我吧。」
「是。」斬釘截鐵,無庸置疑。
「那麼,我要吉祥參加婚禮。」
「好。」
客觀來說,等待的時間並不太長,七天而已。
七天之內,吉祥和花妙嗔的情況說不上好,也不見得特別糟。也許是吉祥的解毒丹起了作用,他們的呼吸雖然微弱,但也平穩。
如意一直守在吉祥身邊,除了必要的睡眠以外。不過看他略顯呆滯的神情,朱七免不了猜測,他到底是在擔心還是在發呆?
不過朱七太忙了,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由小雪出面幫忙處理大大小小的問題。
再一次看到小雪,依然震撼於他雪一般的清淨。
白衣如雪,秀髮如雲。玉般的美顏上有一抹淺淺的微笑,但他用優美動人的嗓音所下達的指令,卻乾脆,而有效。
在處理問題的手法上,熟悉朱七府內幕的人都覺得,小雪辦事的手段,與朱七府總管管五是越來越相似了,若說小雪是管五的小徒弟,也未嘗不可。
傳說,小雪當年曾是天下最出色的戲子,難怪他無論從容貌、身段還是聲音來看都出類拔萃,無與倫比。
比起總在發呆的如意,小雪對傷員的照顧就顯得周到多了。——說的也是,玉如意好歹也是一大門派的頭領,什麼時候照顧過人了?——甚至他還有餘裕把陷入不妙幻想中的如意,從悲傷中拉出來。
朱七在某些地方有點粗心他看不出如意的失神是在盡量麻醉自己的精神,避免負面的情緒蔓延。
可是小雪和瞭解,一個人的心在傷痛焦慮擔憂中浸泡太久而無法掙脫的話,結果會……呃……相當出人意表。
所以,在閒暇之餘,小雪嘗試著與如意聊天,嘗試著解開他的心結。
當然,事情一開始並不是很順利。畢竟小雪不是個熱情開朗活潑大方的小孩,他並不擅長先開口,而如意也不是天真無邪涉世未深的孩子,他不願意也不習慣向人敞開心扉——也許除了他弟弟和吉祥——在這種情況下,兩人的聊天從一開始的一個人自問自答另一個人聽而未聞到後來融洽地聊天,那也經過了好長的一段努力。聊天的結果是他們成了朋友,很君子的那種,如意甚至答應要來參加小雪的婚禮。

朱七回到王府的時候就看到兩人湊在一起的情形。雖然有點驚訝,有點不是滋味,但他也很高興,小雪又多了一個朋友。這對自閉了好久了小雪而言,是一件好事。至於這個朋友到底是來自正道還是邪道,這並不在他的關心範圍之內。他關心的是,小雪能不能因此得到快樂。
雖然看著小雪對別人微笑有一點不舒服——好吧,他承認,是很不舒服。他知道自己在吃醋——但是看小雪那麼開心的樣子,他也認了。
當天晚上,朱七抱著小雪入睡的時候,輕輕地問:「交到了新朋友,開心嗎?你覺得他怎麼樣?」
「嗯,是個很不錯的人。」小雪不自覺地動了動,在朱七懷抱裡尋找最舒服的位置,帶著睡意的聲音嬌憨而悅耳,「他很擔心吉祥,我覺得他與吉祥的關係很親密。」
「你的觀察能力提高不少了嘛。他關心吉祥是很自然的,就像我關心你一樣。因為他就是吉祥的情人啊。」
「真的嗎?」有一點驚訝,卻有更多的興奮。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真的。」
「那他一定很擔心。希望吉祥能快點好起來。」
「你啊。」朱七笑,帶點酸酸的那一種,「不要太關心他喲,小心我吃醋。」
笑,把頭埋進朱七懷裡蹭了蹭,雙手把朱七的腰摟緊些,幾乎使兩個人之間毫無空隙道:「不要這樣嘛,吉祥畢竟是我表弟,我很喜歡他呢。」
「不要對他說喜歡,對我說就好。」
「我明明就喜歡他啊。而且我並不想對你說喜歡喲。」看著朱七臉色一變,小雪笑著,俯在他耳邊低低道:「我只想對你說,我愛你。」
難得的甜言蜜語,難得的真情告白,雖然這段時間小雪似乎有別人帶壞的趨向,但不管怎麼樣,都比什麼都不說的他好太多了。朱七心裡一熱,伸手抱緊小雪,低頭就是一吻。
暫時不論朱七與小雪之間有多甜蜜。先來看看半夜睡不著覺的如意吧。
從那夜救回吉祥起,如意的面具就沒換過,可是重重的黑眼圈透過面具仍然看得很清楚。
呆呆地看著沉睡中的吉祥,手指習慣性地撫上他發黑的臉頰。
已經那麼多天了,一點起色都沒有,天知道那顆解毒丹的藥力能持續多久,到幾時,唐門的人才會來?
正恍惚間,耳邊傳來衣袂破空的聲音,還來不及回頭,大門已經被人粗魯地推開。
猛回頭,看到兩條挺拔的身影。
左邊一個,眉目端正,唇邊有淺淺的笑紋,菱形的嘴角微微上勾,看得出是個很愛笑的人。
右邊一個,五官平凡,卻長著一雙眼角斜飛的狐狸眼睛,眼中精光四射,一看就知道是個很精明的人。
他們倆乍一看長相很不同,仔細一看仍然能看出他們的眼角眉梢的神情很是相似,也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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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什麼人?」如意低喝,同時側身擋在吉祥身前。
「你又是誰?」愛笑的男子眉峰一挑,問。
「這裡是安國王的府邸,你們半夜前來,找他有事?」
「我們不找朱七,我們找唐吉祥。閣下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嗎?」
「你們是……唐門的人?」只有唐門的人,才是他歡迎的人。
「對。」
「有何證據可以證明?」心念一動,硬將雀躍的心情壓了下來。
「為什麼要告訴你?你是何人?」狐狸眼的男子瞇起他的眼睛,帶點不解。
「目前,唐吉祥是我罩的人。」
「哦?!」笑臉男子——唐門老大唐無衣果真笑了,「我家小弟什麼時候讓別人罩了?閣下口氣不小,只是不知道有沒有那本事了。」說著,雙掌一擺,一股勁力已從他手掌中衝出。
要閃,時間自然綽綽有餘 但自己身後卻躺著昏睡中的吉祥和那少年,若真閃了,豈不糟糕?
當下,出手,硬生生接下了那股氣流。

氣勁相接,頓時激起一片煙塵。
原本擺在兩人之間的桌椅什麼的,在兩股龐大內力的擠壓碰撞下四分五裂不復原狀。煙塵過去後,兩人之間什麼都沒有。
「高手。」欣欣然負手而立,臉上掛起淺笑,卻在背地裡不停地甩動撞得通紅的手掌,唐大道:「如此輕易接下我這一擊,你也該是江湖中一流一的高手。可是吉祥的朋友我大都認識,對你我卻一點也不熟。你是誰呀?」
輕易個頭!如意在心底暗罵。早聽說唐門三少中吉祥的功力最高唐無衣最弱,沒想到要生受他的一擊也得用那麼大的勁,果然不愧是唐門的嫡系傳人。
「唔,你戴著人皮面具,身手又非常好,而且個性很倔強,對吉祥又那麼關切,你不會就是……」
「什麼?」他想到了什麼?
「『魔公子』玉如意?」
不搖頭不點頭不承認不反駁。到目前為止只有一個人能在毫無提示的情況下看出他戴了人皮面具,人說唐大是當今第一易容專家,果然名不虛傳。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唐大笑得更開心了,「那麼告訴我吉祥在哪裡。」
「我不相信你的身份。」沒有證明,就算千百個特徵都符合了,也不行。
「你要我拿什麼證明?」這可為難唐大了。唐門最經典的裝滿淬毒暗器的革囊和鹿皮手套他都不帶在身邊,這叫他如何證明?
「我讓他來證明我們的身份好不好?」不知何時消失不見的狐狸眼唐昔言唐二又走了近來,身後,跟著睡眼惺忪卻帶著苦笑的朱七。

用眼神示意,看到朱七點頭。
「唐無衣和唐昔言?」忽然出聲,嚇人一跳。
「嗯,什麼事?」
「你們有把握救人?」
「沒把握就不來了。先讓我們看看人吧。」
「好。」側身一讓,躺著吉祥和少年的床榻就出現在面前。
然後,聽到一聲長嚎:
「小妙…………」
耳朵轟隆隆響,半天才能恢復正常。
但見唐大已跪倒在病榻前,摟住昏迷中的少年,一滴英雄淚,掛在腮邊。
抬眼望去,唐二動容,朱七迷茫,看樣子,其中頗多隱情。
但,現在不是追究隱情的時候,他——唐大打算哀歎到什麼時候。
眉毛不自覺皺了起來。
倒是唐二,在一驚之下迅速恢復神智,他一把抓起吉祥的手腕,很專業地把起脈來。
半晌,唐二臉上現出不敢相信的表情,他把吉祥的手臂塞入他大哥的手中,伸手拉過叫小妙的少年的手腕,一樣把脈。
同樣驚訝的神情出現在唐大的臉上,他不禁將眼神調回吉祥和小妙的臉上,再與唐二對視半天,似乎在交流著什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半晌後,二人同時放聲大笑,一直笑到眼淚都冒出來腸子都打結了好不能停止。

如意和朱七愕然。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什麼事情值得他們如此開懷痛笑?難不成,悲痛過頭傷了神智?
「什麼回事?」笑聲越來越驚心,如意忍不住開口問。
「沒……沒什麼……哎喲……肚子好痛……哈哈……不行了……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擺手,唐二好不容易才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他的人扶著直不起來的腰,笑得直喘。
「到底怎麼回事?」如意低吼。
「真的……真的沒什麼……哈哈哈哈……」
「說!」火氣大起,一把揪起狂笑不止的唐二的衣襟,惡狠狠地逼問。
「你還真暴力。」吐吐舌頭,好不容易平定了自己的氣息,才慢條斯理地掰開如意的手指,「我說過沒事了。」
「沒事?」
「對啊,吉祥和小妙只不過中了迷藥而已。」
「迷藥?可是……」
「他們的臉色發青印堂發黑呼吸微弱而且昏迷不醒極似中毒的症狀?呵呵,那是因為他們中的藥效很強啊。」
「當真?」
「我雖然不是吉祥那麼出名的專家,好歹我也曾研究過。迷藥嘛,是我的專長。」唐二依然忍俊不禁,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條縫。「他們之前是不是曾被天山蠶絲之類的東西綁住過?那萬一對人體基本是無害的,但跡象與小妙之前一定中了某種藥物,兩相結合之下,藥效增強,才產生這種類似中毒的樣子。更好笑的是,你們想必給他們服下了唐門的解毒丹,結果藥不對症,自然起了反應,才讓他們昏睡不醒。」
「這也就是說……」如意聽得眼睛發直,不會吧,這也太扯了。
「也就是說,他們根本沒事。唔……也許有點事。」
「什麼?」
「他們會很餓。」
無力,倒!

「這種奇怪的迷藥,是從哪裡來的?」突然覺得憤憤不平,如意急道。
「吉祥不會賠出這樣害自己的藥。八成,是小妙的作品。」眼睛不自覺得看向被老大抱在懷抱裡昏迷(或說沉睡)著的花妙嗔,無奈地歎笑。「也只那個迷糊的傢伙,才會弄出那麼糗的事情。」
「那現在怎麼辦?」
「準備一桶水,冰水,越冷越好越冰越好。」
「拿來做什麼?」揮手召來侍衛準備,朱七慢慢問。
「把他們弄醒啊,睡了那麼多天,也足夠了。」

很快的,朱七準備好了。
把兩個昏睡著的人並排擺好,其他人全站到一邊。
唐二親手提著水桶,仔細瞄準了半天,手腕一揮,冷得嘶嘶冒涼氣的水,全潑在兩人頭上。
「好了,現在沒事了。」放下水桶,唐二高興地宣佈。

似乎過了很久,如意發現自己的眼前有些發黑,才發覺自己在不自覺間屏住了呼吸。
四個人,八隻眼睛器齊盯著榻上的兩個人,但人家卻毫無動靜。
不會,無效吧。
遲疑的眼睛移到唐二練上,卻見他篤定地搖搖手指。
「耐心一點吧。」

又過了一會,如意已經失去了耐心,正打算揪起唐二臭扁一頓,耳畔傳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
「肚子好餓啊……」
「吉祥!」
猛回頭,看到濕答答落水狗一般的吉祥搖晃著腦袋爬起來,一邊嘟噥,一邊甩著腦袋上的水。
下一瞬間,吉祥的腦袋已經被人摟進懷抱裡,耳朵裡傳進如意近乎尖叫的聲音:「吉祥吉祥吉祥吉祥吉祥……」
「如意,我好餓啊。」
另一邊,剛剛甦醒過來的花妙嗔也一樣被人緊緊摟住,沒人注意到,他略顯茫然的眼神中有絲悲傷。
「那個玉如意,是那麼熱情的人物嗎?」唐二皺皺眉毛,掏掏耳朵,轉向一邊站著的朱七,疑惑地問。
「別管他們,你自便,我要去睡了。」打個哈欠,揮揮手,朱七走人,不再多理會那麼麻煩的人們。

然後,朱七的婚禮終於能夠正式開始了。
快?不會了。東西什麼的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各位賓客也都是自己人,早就在京城裡等著呢。朱七一發話,就拎著賀禮上門來了。
吉祥和如意也在觀禮的人群中。他們看著一身吉服的朱七和小雪依古禮拜堂、成親,在天地間許下相守終身的誓言,忍不住,他們的手也緊緊握在了一起。

(尾聲)
清晨,通往城外的官道上,並駕齊驅著兩匹駿馬,馬背上,一雙玉人如花。
「好了,任務完成,我們回去了。」吉祥懶懶地伸個懶腰,愉快地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
「回哪裡?」如意打個哈欠,同樣懶懶地笑著。昨天鬧洞房鬧得太晚弄得朱七臉色發青把他們全趕了出來,所以今天有點睡眠不足。
「回四川啊。」
「我為什麼要回四川?」
「喂,醜媳婦也要見公婆的啊,何況你又不醜。」
「喂喂喂,誰是媳婦啊?」
「你啊。」大笑,得意洋洋。
「我才不要。」
「不要也得要。要不換我當媳婦也行。不過總得回去見我爹娘吧。」
「你確定一定要去?你不怕他們……呃……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不是每對父母都能接受自己兒子的伴侶是男人的。
「怕什麼?是我的父母,就該面對現實嘛。」
「萬一他們無法接受呢?」
「那就想辦法讓他們接受啊。身為我唐吉祥的爹娘,心臟本來就該堅強一點嘛。」
「哈哈,我好同情你爹娘哦。」
娃娃整理
聊天時間:
終於完結了。啊~~~~~~~~~讓偶長吐一口氣先~~~~~~~~~~~
不容易啊~~~~~~~~~啊啊啊~~~~~~~~~~~~~~~~~~~~~~~~~~
不管怎麼樣吧,反正是完了,表找偶,偶要休息了~~~~~~~~
其他的坑嘛~~~~慢慢來,不著急啊~~~~~~~~~~~~~~~~~~~~~
就這樣咯~~~~~~~~~~~~~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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