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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鳳玄宮殤》作者:伝伝【完結】(大叔受,NP)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零一章 雷鳴之宴(二)
    「這位英雄,讓我伺候您喝酒可好?」銀鈴輕笑著坐到一男人身邊,那男人早就魂不守舍地盯著他許久,自然連聲說好。

    輕挽衣袖,將手中酒杯湊上男人嘴邊,男人忙不迭的喝下,一隻手卻從銀鈴微敞的衣襟中伸了進去。

    手中筷子應聲折斷。我盯著那男人,恨不得衝上去將他那只髒手砍下來。

    可是不行,我得忍……

    「媽的,竟然是男的!」那男人在銀鈴胸口胡亂摸索幾下之後怒罵道,引來旁邊一陣笑鬧。

    「呂掌門,這你就不懂了。這男人,可比女人的滋味更讓人銷魂啊……哈哈哈……」說話之人雙眼緊盯銀鈴,一看就是極好男色之人。

    「說的也是。」呂掌門抬起銀鈴的下巴一看,淫笑道:「這男人,長得真是比女人還標緻啊!不知道玩起來是什麼感覺……」

    銀鈴幾下掙脫不得,朝呂掌門魅惑一笑,在呂掌門失神的當頭,一把推開他起身站起,又緩緩走向另一桌。

    那一桌坐的是一個年過花甲的老頭兒,老得半條命都進了土裡,卻依然色心不改。見銀鈴過去,早就笑得前俯後仰。

    銀鈴還未坐定,就被老頭子一把抱住,枯如樹幹的手在他身上一陣亂摸。

    「美人兒,你身上好香啊,皮膚也好滑,來讓老夫親親。」老頭子說著就要湊上去。

    「老英雄,我先敬您一杯可好?」躲過那人的親吻,銀鈴臉上露出一絲嫌惡,又很快掩去不見。

    伸手倒上一杯酒,正要舉杯,銀鈴突然發出一聲微不可聞地低吟,手中酒杯傾倒,酒液全部灑在了他的衣襟上,濡濕的薄透蟬衣更能清楚的看到他胸口雪白的肌膚以及那兩顆紅櫻來。

    「老……英雄……不要……」銀鈴哀聲懇求道,卻換來老頭子更加淫慾的褻玩。

    從我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老頭子將手伸進了銀鈴的衣擺下,銀鈴下身本來就未穿,從那個動作來看,不難看出在做些什麼。

    我清楚地聽到周圍有人吞嚥口水的聲音。

    指甲深陷進肉裡卻不知疼痛。眼見心心唸唸之人被人如此褻瀆,我還要繼續忍麼……

    肩上同時搭上了兩隻手,鳳軒也與莫秋皆搖頭示意我忍耐,可是……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一忍再忍。我忍不下去了!

    手中酒杯倏地破裂,將碎片往桌前檯面上輕輕一扔,不響的聲音還是引來了一些人側目。

    我站起身,環視一周,大笑道:「牛老前輩,這美人可是個尤物,您老怎可一人獨享?也分我一杯羹如何?」

    銀鈴聽到我的聲音驀地抬起頭來。雖然怕引起懷疑刻意將聲線壓低了些,可我知道他認出來了。

    他呆呆地看我,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我卻看得出他雙眸中的驚喜與悲哀。

    姓牛的老頭子臉色一凜,似乎心有不甘:「老夫不知,原來邱幫主也好男色。」言下之意,便是不肯了。

    「如此美人,邱某自然心動。不知銀鈴公子可願意陪在下小酌幾杯?」不想再看到那張老得掉渣的醜臉,我轉向銀鈴道。

    「承蒙邱幫主抬愛,銀鈴自然是願意的。」眉化雲煙,銀鈴輕聲笑道,唇角微彎的弧度溫柔如昔。

    雖不甘願,但老頭子也只能放開銀鈴。

    他慢慢向我走來。

    似乎是怕錯過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我緊緊盯著他,看他如雲的長髮,看他柔媚中透著不容忽視的英氣的臉龐,看他身上熟悉的每一處。

    然後,心臟深處產生了刻骨的疼痛。

    他又瘦了。那一身蟬衣原本就偏小些,但穿在他身上卻更顯得腰肢的纖細。未施粉黛的臉上蒼白如雪,因為飲了酒而顯出一抹淡淡的紅暈。

    ……

    你說若你一月未回,就讓我把你忘記,如今一月已逾,你是否就打算從此與我相忘於江湖?

    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是否就甘願過這種人生,從此陷入泥沼,再無自尊?

    腦中有一瞬間的停滯,有很多想問的話語再無法出口。直到他走到我身邊,攬住我的脖子,坐到了我的腿上。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體溫,熟悉的嗓音,依舊溫柔。

    「邱幫主,讓銀鈴敬您這一杯可好?」他抬起酒杯笑道。

    看著他的手,我才發現方才一直纏繞心間的怪異感覺是什麼。

    他並不慣用左手,而他一直都在用左手舉杯!

    抓住他的右手,微微用力,觸手間是一道凹凸不平的傷口,耳邊響起他一記忍痛的低吟。他的手,廢了?

    「你的手……」心痛再次無法遏制的氾濫起來。

    手筋已斷。武功全廢。

    我無法想像,如果我再遲些來找他,他又會有怎樣的遭遇。

    往日絕華容顏,紅衣似火的身姿,到底是被誰弄得這般傷痕纍纍?

    無法原諒。絕對無法原諒……

    「邱幫主,不如我們換個法子玩如何?」他不露痕跡地抽回手,抬起酒壺飲下一大口,雙手抱住我的頭,輕輕覆上唇。

    帶著他的味道的酒液入口,竟比原先還要醉人。舌尖被捲進口中,重疊繾綣,無盡纏綿,來不及吞嚥的酒液順著他線條優雅的脖頸緩緩而下,再次打濕了衣襟。

    耳邊聽到鄰座之人杯盞傾倒的聲音,更多的人將赤裸裸淫慾的目光投射過來,而我腦中除了他還是他,已顧不得那麼多。

    身後傳來那兩人的輕哼聲,銀鈴眼角餘光一瞥,眉眼間浮現出淡淡得意之色,隨即緊閉雙眼,加深了這個吻,直到細小的呻吟從我喉間發出。

    抹去唇邊銀絲,將頭靠在我肩上,他在我耳邊懶懶地說:「今晚符雷是要我陪寢的,你帶我回房。」呼出的熱氣帶著酒香,竟能使人心醉。

    眼角含情的目光往我身後一掃,他又笑,帶著失而復得的解脫:「漓之,我好想你。」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白零二章 雷鳴之宴(三)
    眼角含情的目光往我身後一掃,他又笑,帶著失而復得的解脫:「漓之,我好想你。」

    我摟著他的腰,一手挽起他耳邊垂落的發,小聲說:「軒也已經佈置好了,今晚我們就帶你離開這裡。」

    微微挑起嘴角,他笑罵道:「邱幫主,你好壞,怎可如此捉弄人家?」隨即又摟緊我的脖子,壓低聲音:「符雷生性多疑,你先帶我回房,我們得演出戲給他看。」說完朝我眨了眨眼,眼角一抹狡黠,竟也是萬種風情。

    如今我們這個姿勢,在旁人看來是極其曖昧的。兩人的輕聲喃語,淺淺低笑在他人眼底,惹來一些眼紅之人的低聲謾罵。

    「呸,果然是個婊子,這麼快就勾搭上一個。」

    「就是。自古婊子無情,方才在呂掌門和牛老前輩面前也沒見他這麼放蕩。」

    「看這姓邱的還享受的很,嘁,看來這青幫邱幫主的名號也是徒有虛名。」

    ……

    ……

    那些無恥之人的罵語落進耳裡,引得心裡騰地升起一把怒火,正要起身,卻被懷中之人按住動彈不得。

    「別把那些話放在心上,我沒關係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這樣罵了。」他的臉埋在我的頸間,看不出是何表情。

    「可是他們……」

    「漓之,我好累,你帶我回房吧!」他又抬起頭來,在我唇角親了一口,閉著眼輕輕地說。

    他的表情是如此脆弱,看到這樣的他,即使再堅硬的心也會變得柔軟。

    「……好……」我說。

    環著他的腰站起,我對坐在上首的符雷高聲道:「符莊主,今日老夫與這銀鈴公子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大有秉燭夜談之意,不知符莊主可否……」話說的是冠冕堂皇,但這未完的意思在座的人自然都明白。

    符雷看了我一會,大笑道:「難得邱幫主喜歡。銀鈴,今晚你可要好生伺候了,可別怠慢了邱幫主。」隨即又喚人道:「來人,送邱幫主與銀鈴公子先行回房。」

    「謝符莊主。」

    側身經過鳳軒也身邊的時候,我悄悄在他手上按了一下,他明白我的意思,微微點頭。

    今日之行,是為救段欽離開,萬全準備早已妥當,如今便只欠了東風。

    ……

    身後燈火輝煌的會客廳越離越遠,嘈雜的人聲以及絲竹樂舞聲也早已離耳。跟著侍從走在庭院裡,侍從手中的一盞明燈的幽光照亮四周,在地上投下三人長長的淺影。

    手被身邊之人緊緊握在手中,難以抑制的微微顫抖顯示了那人心裡的不安與緊張。我摟過他的肩,在他額上輕輕落下一吻,他淡淡一笑,放鬆下來,清雅卻又帶些嫵媚的笑容在昏暗的燈光中清晰可見。

    侍從將我們帶到一處客房,打開門,彎腰行禮道:「邱幫主,此處便是您的臥房了。」

    我點點頭:「有勞了。」轉身與銀鈴步入房中,卻沒見到那侍從看著銀鈴背影時臉上浮現的那抹齷齪的笑容。

    將門闔上,剛轉過頭,熟悉的氣息靠近。下一秒,身體被重重抵在門柱上,唇上傳來濕潤柔軟的觸感,帶著極力的壓抑。

    主動分開唇齒,任那人的舌霸道地進入,沒有反抗地任他攻城略地。耳邊是唇舌交纏的黏膩聲,來不及嚥下的唾液緩緩於兩人的唇邊低落。

    胸口好悶,不是因為無法呼吸,而是因為過於濃郁的相思點點沉澱在心底。

    不是沒有過分離,但這一次,更是讓人疼痛與心碎。

    「段……欽……」一直沒有捨得閉上眼睛,只是想看他迷醉的表情,多看一眼,心裡便更深一分的癡綿。

    他忽然癡癡一笑,咬住了我的耳垂:「漓之,如今我是陪寢的男寵,你是我要伺候的客人,可現在怎麼像是我要強暴你一樣?你不夠主動哦!」

    不服地哼了一聲,將他打橫抱起,快走幾步,往床上一扔。

    他輕巧地翻轉了身,以手支頭,側臥著挑眼看我,唇角一抹淺笑,帶著淡淡的挑釁。

    心裡氣急,傾身壓上去,將他的雙手壓過頭頂,然後尋找到他柔軟的唇重重咬下去。

    他呼痛地輕哼了一聲,軟軟的聲音卻像是催情良藥,腦中的理智之線倏然繃緊。在他唇上肆虐一陣,然後放緩力道,將他的舌捲進口裡,不斷吮吸,啃咬。

    良久。

    房頂傳來輕微的瓦片翻動聲,然後又陷入一片夜的寂靜。

    「呼,終於走了……」長呼一口氣,我放開他,趴在他身上不斷喘氣。

    他將雙手抵在我胸口,突然一個用力翻身將我壓在身下,開始撕扯我的衣物。

    「你,你做什麼?」扯住衣結我結結巴巴地問他。不會吧,他想在這裡上我?

    「漓之,為什麼你每次都是問這一句,你就不能換句新鮮點的麼?」他微瞇了眼看我,眼角流露的情慾看得我心頭發涼。

    「不,不是說演戲麼?」衣服還是無法挽回地離我遠去,我只能扯住褲子不讓他扒下。

    「方纔是演戲,可現在不是。」他伸出一個指頭朝我晃晃,眼神落在我下巴上,忽然伸手扯住了我的假鬍子,「你這鬍子可真醜,扎得我疼死了!」

    「刺啦」一聲,鬍子被他揭掉,他又在我鬢角摸索尋找面具的邊縫,一邊手上不停一邊嘟囔道:「你這張臉也好醜,看著這張臉我可做不下去。」

    臉上一涼,面具也被他揭開扔在一邊,他看著我的臉半響,隨即展顏一笑,眼神溫柔得彷彿要將我溺死其中。

    挺起上身,他緩緩脫去那一件素白蟬衣。素潔的月光透過窗稜落在他的白玉般的肌膚上,淡淡的光暈反射進眼裡,竟是讓人無法直視的皎潔與美好。

    視線落在他胸前。那裡,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從心口開始,一直蔓延到右胯部。雖然顏色已極淺極淡,但如此近的接觸,還是清晰可辨。

    即使已時過許久,但看到這道疤,還是會讓我無法抑制的心疼。

    「疼嗎?」手指撫上那道疤,怕弄疼他一般地慢慢向上,然後停在他心口的位置。

    「不疼。」他搖了搖頭,雙手捧住我的手,在胸口不斷摩擦。手掌之下,那一顆紅櫻在刺激下顫抖著挺立,卻彷彿更需要撫慰。

    似著了魔一般,我直起身,然後輕輕咬上去。唇齒間細嫩的觸感,鼻尖淡淡的體香,耳中他低弱的呻吟,正在將我竭力保持的理智毫不留情地消去。

    舌尖戀戀不捨地在那顆紅腫的凸起上掃過一圈,我抬起眼看他,看到他倏然變色的眼神。

    一手撐著床,他跪在我身體上房,無力的右手從上而下撫過我的眉,我的眼,然後是鎖骨,胸口,肚臍,繼而停在那個部位。

    心裡猛地打了個突。這個體位……

    似乎是瞭解我的想法,他揚眉輕笑,右手隔著那層薄薄的布料不斷地摩挲那個半挺立的輪廓。

    褲子被他艱難地褪下,他坐直身體,火熱膨脹的兩處相觸,卻引來更加難解的渴望。

    抱住他的腰胡亂地尋找他的唇,只是很急切地想要,無論是處於怎樣的位置。

    「漓之,今天,你來……」他喘息著說,聲音無比低沉。

    伸手向後在自己體內抽插一陣,許是碰到了某一點,他發出一聲低喘,濃烈的情慾之氣飄散開來,縈繞在兩人周圍,交纏的呼吸似再難以分離。

    「漓之,忍耐些,可能會……有些緊……」他艱難地說,雙手搭在我的肩上,緩緩下坐。

    破碎的呻吟不斷從他的嘴裡溢出。並不是很簡單的過程,但還是進入到了最深處。

    他頸上的玉雕白菜落在我臉上,帶著他獨特的暖香。被緊緊箍住纏繞的絲滑感覺讓理智終於斷線,只知道抓住他的腰用力向上聳動,火熱的摩擦帶來從所未有的歡愉。

    耳邊是他低低的吟叫,既似疼痛又似愉悅。彷彿所有的感官即將滅頂,只有與他死死相連的那個部位,在不斷的摩擦中帶來永世結合的幻覺。

    越來越用力地衝撞。直到抵在腰腹間的灼熱戰慄著噴薄而出,瞬間收緊的層層纏繞。

    視線模糊的眼前是他栗色的長髮在空中滑過的最妖媚的弧度,然後,彷彿能淹沒一切的高潮。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零三章 雷鳴之宴(四)
    「呼……」兩聲長長的的歎息同時響起,鼻尖滿滿縈繞的是汗水和麝香混合的味道。

    他死死摟著我的脖子,臉深埋進頸間。不用多做話語的時刻,彼此呼應的心跳是最好證明。

    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喃語,模模糊糊地聽得不太真切。

    「你說什麼?」我不甚在意地問道,一手撫在他的後腦上,順滑如絲的長髮永遠是讓人愛不釋手的觸感。

    他卻沒再發出聲音。又過了一會,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他抬起頭來,臉上帶著一絲不安以及孤注一擲的表情。

    「……你……會嫌棄我麼?」他盯著我的眼睛說,眼內波光流轉而逝。

    「嫌棄你?我為什麼要嫌棄你?」被他盈盈的目光盯得有些喉頭發緊,我感到自己身體的某處又跳動了一下。

    不是吧……我在心裡吶喊。

    以前每次和他們歡愛,他們總是一次又一次的索要實在讓我苦不堪言,原來不想竟是這種感覺……

    「……你可知……我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和多少人有過……你又可知,連方纔那個領路的下人,也可在我身上為所欲為……」似是被不好的回憶纏繞,他的聲音漸漸響了起來,臉上浮現的絕望的表情讓我忍不住的心疼。

    可我更多的是生氣。

    就著相連的姿勢縱身將他壓在身下,我狠狠朝前頂送了一下,惹來他一記短促的呻吟。

    居高臨下看著他,我冷冷地說:「說,現在在你體內的是誰?」

    他沒有回答,轉過頭,眼角一滴清淚緩緩滑下。

    抓住他的雙腿打開到最大,又用力抽送了幾次,每次都比前一次更深入。

    「回答我,現在在你裡面的是誰?」心雖疼,聲音卻愈發冰冷。

    原先以為兩人經過這多般磨難,彼此深刻的相互瞭解,有些事已經不用再值得懷疑,可沒想到,我在他心裡,竟是處於這般境地。

    「漓之……是你,是你,是你在我裡面,是你在抱我……」他終於忍不住哽咽出聲。

    從沒見過這樣軟弱的他。那一抹奪目紅霞的身姿,自然應該是堅韌的,卻不想,那看似乖張的性格,竟只是他為了掩飾自卑的假象。

    心,真的很痛。

    放開他的腿傾身抱住他,細吻繾綣,一一吻去他臉上的淚痕,「聽著,縱然我無法將整顆心都給你,但我的心裡總會有你段欽的位置。無論離了你們幾個中的誰,我都活不下去。我要的不是你的過去,而是你的未來。」

    他慢慢平靜下來,靜靜地看著我,眼中的柔情在幽暗的燭光渲染下卻是更加誘人。淡淡的一笑,帶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大開的雙腿捲起緊緊纏在我的腰上,他把手放在我們緊密相連的部位摩挲一陣,然後,收縮內壁。

    驟然被死死絞住的快感沖襲腦際,什麼都不再去想,只想馳騁到他身體的最深處,主宰屬於他的一切。

    狂亂之中,聽到他顫抖著說了一句話,彷彿永世不變的誓言。

    他說,漓之,我段欽,今生今世,只做你一人的男寵……

    ……

    ……

    屋內紅燭搖曳,床腳輕搖。

    門口響起輕輕的叩門聲。

    我終於明白為何每次歡愛時被莫秋打擾段欽都會怒氣衝天,因為做到一半的滋味的確不好受。

    三長一短的敲門聲,是我和鳳軒也聯絡的信號。

    我知道,我要的東風來了。

    匆匆解決了兩人尚未發洩的慾望,將滿身狼藉收拾了,又把我的外袍披到段欽身上。他那件蟬衣當然是不能再穿了。

    輕輕咳嗽了一下,鳳軒也閃身進入房間。

    滿室淫靡的氣息他自然知道是如何造成的,但他只是看了我和段欽一眼,淡淡地說:「都準備好了,等火光一起,我們就走。」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門外就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與叫喊聲。

    「不好了,著火了!」

    「來人啊,快來救火啊!」

    三人互視一眼,「走。」

    漫天的火光,燒得天邊雲霞亮如明晝。火勢如此之大,不是一時半刻就可以解決的。

    「莫秋已經出山莊了。為了不打草驚蛇,鳳玄宮和雪極宮的人馬現下都等在五里外的十冕坡,到了那裡,我們就安全了。」趁亂出了山莊,上了等候在那的馬車,鳳軒也邊駕駛著馬車邊說。

    以他的功力,自保自然是綽綽有餘,可如今加了一個只會半吊子功夫的我和武功全廢的段欽,一切還需小心行事。

    靜謐無聲的街道上,只剩馬蹄聲踏響。

    「漓之,你我父子二人多年未見,你怎可就這樣離去?」前方忽然響起一人熟悉卻又陌生的嗓音,與多年前相似的溫柔語調卻彷彿一隻邪佞的觸手,狠狠抓住了我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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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這兩章讓大叔反攻,可能有親們要鬱悶了。不過放心哈,只是讓大叔嘗一點甜頭而已,他作為受的地位是鐵打不動滴……

    突然覺得,小欽欽也蠻可憐的……╮(╯▽╰)╭

    話說,這章好像又短了些……畫圈ing……好吧,我承認,我在湊字,不知道為什麼,不到2000個字,總覺得心裡不舒服……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零四章 交鋒之戰
    「漓之,你我父子二人多年未見,你怎可就這樣離去?」前方忽然響起一人熟悉卻又陌生的嗓音,與多年前相似的溫柔語調卻彷彿一隻邪佞的觸手,狠狠抓住了我的心臟。

    話音雖淡,卻帶著極其強烈的壓迫感。風聲起,淡淡的血腥味與殺氣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喝!」馬韁驟然而收,盡情馳騁的馬匹顯然受到了這突然變故的驚嚇,馬聲嘶鳴,前蹄高舉一人有餘,又重重落下,激起的塵土化風而散。

    幾丈之外,面目帶疤的男子背風隨意而站,雙手攬於袖中,寬大的衣袍被風灌滿,獵聲作響。

    雲層遮掩月光而過,疤面人的臉半隱於光線之中,看不清是何表情。符雷站在他身後幾步之處,臉上幾分譏誚之色。

    「爹……」雖然已知他只把自己當做隨手可棄的棋子,但父子親情難忘,終還是忍不住輕喚出聲。

    緊握成拳的手被懷中之人掰開,然後十指相交而握。即使未出聲,但仍能看出那雙鳳眸中流露出的深深擔憂。

    「別擔心,我沒事。」低頭朝他笑笑,可不用看也知道,那笑容有多勉強。

    「鳳漓之,你以為就憑此等小兒把戲就能矇混過關嗎?我雷鳴山莊豈容你要來就來,要走就走!」符雷大喝道,「如今段欽武功全廢,我倒要看看,憑你一人之力,要如何逃出生天!」

    「呵,那如果加上我呢?」鳳軒也輕笑一聲,伸手揭掉臉上易容。

    符雷一見那駕車之人面容便渾身一凜。在壽宴上他見那人貌不驚人,呼吸沉重,料想只是一個武功平平的隨從,並未放在心裡,卻不想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把戲。

    不過即使是他,也別想……

    「鳳軒也,就算是你,你也別想將他二人救出。」符雷獰笑道,眼中寒意森森。

     「符莊主,今日是我父子三人重逢之日,你不覺得你太多話了嗎?」鳳亦人冷冷說道,渾身發出的強烈寒氣驚得符雷一抖。

    「是是是,是屬下逾矩了,請主人息怒。」符雷顫聲道。

    「世人皆以為符大莊主英雄蓋世,一身凜然正氣,原來也只是一條會搖頭擺尾的狗。」嘴角微挑,鳳軒也冷笑道,滿眼嘲弄,「父子?呵呵呵,鳳亦人,你不覺得從你嘴裡說出這個詞是何其可笑嗎?你又何曾將漓之當做親子?」

    「沒錯。」鳳亦人緩緩而道,眉宇間隱隱透著的陰鬱之氣使那張臉愈發猙獰,「鳳漓之的身體是我所見的與我最契合的魂盅,我設計多年,卻因你而功敗垂成。鳳玄野,當年你毀我肉身,我以移魂重生,又被你毀去臉與右手,這筆帳我們今日就好好算一算。」殘缺右手出袖,如枯枝般的手指皆不自然地扭曲。

    「上次與你一戰,想不到你能這麼快就恢復了功力,果然不能小看了侯雪塵那個老不死的,不過今時今日,你就不會有那般好運了。」言未畢,掌風已出,所過之處,萬物盡裂。

    掌風直取鳳軒也胸口各大要害。反手輕揚,鳳軒也竟直接接下了那一掌!

    「軒也!」我不由失聲叫出來。

    兩股強大的真氣在空中對碰,凜冽的狂風捲得樹木沙沙作響。道旁一家酒肆屋簷下,一盞貼著「酒」字的燈籠搖晃幾下,直直落地,又在躥起的火焰下燒成灰燼。

    輕巧落地,鳳軒也一指輕彈,腰間軟劍入手,在夜色中劃過一道銀白流光。

    劍身鳴鳴作響,如水光粼粼,破風而蕩。劍柄處古體「鳳鳴」二字,金鉤鐵劃,狂放不羈。

    「結果如何,一試便知。」只輕輕一笑,那如玉面容上於無形之中閃現的隱隱霸氣,能讓世間萬物皆為之悵然變色。

    雙方再次齊齊出招。

    狂氣與戾氣相交,銀蛟破空,急速如風,盤旋扶搖,直衝雲霄。

    狂烈氣浪翻湧,參天巨樹連根而起,青石地面片片龜裂而碎。

    一時間,電閃雷鳴,天地無不為之變色。

    忽然白色身影朝馬車劍氣一掃,喝道:「走!」馬匹受驚,嘶鳴聲裂空而起。

    「軒也!軒也!」眼見馬車馳行而出,離那人越來越遠,我聲嘶力竭叫道,恨不得就此跳下馬車。

    「漓之,漓之,你冷靜點,宮主他不會有事的,你冷靜點!」身體被段欽死死抱住,他在我耳邊大聲吼道:「你在的話只會讓宮主分心,宮主他武功蓋世,不會有事的,你相信我!」

    被他這一吼,理智終於回籠,我慢慢冷清下來,才發現自己抓著他的肩,十指都深陷進了肉裡。

    軒也,你一定不能有事……

    ******

    「想走,沒那麼容易!」符雷見狀,縱身欲追,卻聽有呼嘯的風聲於頭頂響起。

    手臂一涼,雖翻身躲開了致命處,仍付出了一隻手臂的代價。

    鮮血噴湧而出。白衣之人腳尖點地,於空中急轉而下,白衣似雪,纖紅未染。

    銀劍沾血,點點鮮紅順著劍鋒而下,沒入土中。

    「呵呵呵,鳳玄野,想不到你還能堅持這麼久,我真是小看你了。」鳳亦人抬手一一舔去左手五指鮮血,並未理會在一旁哀嚎不已的符雷。

    「彼此彼此。」鳳軒也淡淡笑道,劍尖劃過碎裂石板發出陣陣悲鳴。

    「不過……」鳳亦人看了一眼馬車離去的方向,唇角微彎,毫不掩飾地譏笑道:「若你以為我會就這麼放過鳳漓之,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你……」有不好的預感浮現腦際。

    漓之他……

    墨如夜色的眸子愈發變得深沉。

    必須速戰速決,不然……

    劍氣劃空,袖雲翻飛。金石之聲乍響至際,一青衣人於半空出現,撥開劈空銀蛇,一掌將鳳軒也送至幾丈之外。

    「鳳軒也,快去救漓之,這裡交給我!」青衣人大喝道。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零五章 身負重傷
    遠處天邊映出淡淡霞光,馬車漸漸駛出街巷,眼前視野豁然開朗。

    巷道狹窄極易設置埋伏,但幾里之內皆沒發現異常,眼見已駛上大路,繃緊的神經便稍稍鬆懈了開來。

    我駕著馬車,段欽側坐在我身後。

    耳後響起一聲長長的如釋重負的歎息聲,一隻微涼的手撫上我緊握馬韁的手,卻在接觸到的一瞬間顫抖了一下。

    「漓之,你……」雖極力忍耐克制,還是被他發現了我的異樣,「你的手怎麼在抖?你,在擔心宮主?」

    「嗯。」握緊他的手勉強朝他笑笑,面上可以裝作無事,可心裡的戰慄是無論如何也平息不了。

    鳳軒也前一次與鳳亦人大戰,化去了他大部分功力,如今他雖功力恢復,可要同時對付鳳亦人和符雷,又會有幾成把握?

    「漓之,馬上就到十冕坡了,等到了那裡,我們立刻帶人去救宮主。」段欽的話音剛落,就聽馬車外有利器捲著寒風破空而至。

    馬聲嘶鳴驟起。「撲哧撲哧」幾聲利箭穿透血肉,隨即是轟然一陣巨響。

    馬匹在奔跑中被利箭射中倒地,車廂因為慣性向前傾翻,竟直直朝著路旁一座納涼小亭砸去。

    天旋地轉之際,伸手將段欽護在懷裡,卻被他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掙脫了開去。右手緊緊攬過我的腰,左手將我的頭死死按進懷中,竟讓我一時動彈不得。

    巨大的衝力下,車廂與小亭相撞,轟然化成粉碎。

    沙塵瀰漫。斷木碎瓦,滿地廢墟。

    推開身上的橫木,我爬起身,並未傷到分毫,卻見段欽被我壓在身下,身上幾道猙獰的劃痕交錯,鮮血淋漓。

    「段欽!」我大驚失色,要去拉他,他掙扎了幾下,卻還是無力地摔回地上,而他的右手耷拉在一旁,竟已是斷了!

    「別擔心,我沒事。」他微微咳嗽了幾聲,嘴邊一縷鮮紅緩緩而下,「這隻手斷了也就斷了,反正也已經廢了。」

    「別說了,我先扶你起來。」又要去扶他,卻見他直直看著我身後,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懼之色。

    「呵呵呵,段欽,我說過,背叛我的人絕對沒有好下場。」粗啞的男聲在身後響起,隨後是一陣雜亂沉重的腳步聲。

    來人不止一個。

    我慢慢轉過身。

    面貌蒼老的男子站在一隊黑衣人之中,神色陰鶩。那些黑衣人個個目光空洞,面無表情,彷彿毫無意志一般。

    管瀟。

    「段欽,我當初在火海裡把奄奄一息的你救出來,就是讓你這麼背叛我的麼?」管瀟冷冷道,凜冽的殺氣一閃而逝。

    推開護在身前的我,段欽掙扎著往前爬了幾步跪下,「主上,背叛的後果我段欽願意以死承擔,請您放過鳳漓之。」

    「段欽!」失聲叫他,他看了我一眼,眼中思緒萬般複雜,卻只是緩緩搖了搖頭。

    「段欽,你似乎還沒有搞清楚狀況。我要你的命就像碾死一隻螞蟻那麼簡單。」管瀟大笑一聲,一腳踩在段欽不斷顫抖的肩上,微微用力。

    段欽咳了一聲,吐出一大口血來。朵朵鮮紅映入眼中,刺得我心如刀絞。

    「不過我也不會放過鳳漓之,鳳漓之和鳳玄野都得死!」此話一出,那些黑衣人像是得到了命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我攻來。

    ******

    血,一滴,一滴,洇濕了雪白長衫,又落在塵土飛揚的地上,化成一灘灘褐色。

    捂在腰間的手似乎能感覺到血液從身體的傷口噴湧而出帶來的衝力,眼前不由有一陣恍惚。

    黑衣人聞到了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似乎變得更加興奮。

    身側呼嘯聲襲來,勉強腳步急轉,卻依然不能全身避開。

    厚重刀刃入肉三分,筋肉撕裂聲襲耳。

    好像什麼都聽不到了,只有血液從身體飛快流逝的聲音被放到最大,在背上開出一朵妖艷的花,再一片片濺花落地。

    「漓之!」

    「漓之!」

    一遠一近兩聲聲嘶力竭的呼喊聲響起,隨後銀白劍光化成的劍網將黑衣人團團籠罩。銀蛇流轉之處,血光四濺。白光散去,塵土之下,只剩下一堆堆破碎的屍塊。

    熟悉的氣息靠近,點了我傷口周圍的幾處大穴止血後,又迅速離去。

    「漓之,漓之!」身體被另一人摟進了懷裡,溫熱鹹澀的液體落在我臉上,混著鮮紅緩緩而下。

    好像有誰在遙遠的某處不斷呼喚著我的名字,茫然環視四周,卻分不清方向,然後模糊的視線慢慢變得清晰。

    視野中,段欽摟著我,臉上淚痕交錯。

    又是一聲鈍響。

    不遠處,鳳軒也站在管瀟面前,手中銀劍從管瀟胸口穿透而過,點點艷紅自劍尖滴落。

    嘴角依然保持著方才狠毒的笑意,管瀟低頭看著已深至他胸口的劍柄,似乎仍難以相信。

    「你,該死!」冷冽的寒氣無可遏制的從鳳軒也全身散發出來。

    「軒也,別,別殺他。」我喘息著說,嘴角流出的鮮紅液體被段欽一一擦去,「別殺他,我還有話,有話要問他。」

    反手抽出劍,管瀟頹然倒地,在地上抽搐幾下便昏死過去。

    身體被鳳軒也打橫抱起,目光掃過他含著濃濃疼惜的眼落到他肩上。白衣之上,五指抓痕,深可見骨。

    「嘿,好巧!」我咧嘴一笑,努力想使氣氛舒緩些,「你看,我們三個,呵,都掛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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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零六章 無語之章
    「宮主!」

    「大叔!」

    「段堂主!」

    回到十冕坡,眾人見到三人皆是這般狼狽模樣,自然是人心惶惶,惹來一陣雞飛狗跳。

    大致包紮了傷口,鳳軒也隨即派人前去方才與鳳亦人打鬥之處查探,但探子回來稟報說只在地上發現大灘血跡,並未找到他人屍首。

    「生死未卜?」想起剛才那男人在半空予己的借力一掌,鳳軒也沉吟道。

    「宮主,老宮主與段堂主的傷勢已無大礙。」身後響起一人的聲音,正是前些時日上雪周山請侯雪塵下山的忠叔,「只是老宮主失血過多,急需靜養。」

    剛才在段欽懷中見到渾身是血的鳳漓之,鳳軒也只覺肝膽俱裂,現在回想起來也依然心有餘悸。

    鳳軒也的功力與鳳亦人旗鼓相當,前次一戰他毀去風亦人大半功力,自己也險些武功盡廢。而今日他雖受了傷,卻也是斷了鳳亦人三根肋骨。若不是鳳漓之遇險,他原打算與鳳亦人決一死戰。

    「鳳亦人!」掌風一掃,一塊半人高的巨石轟然化得粉碎。

    下次若見,定當讓你如此巨石,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

    輕風繚轉,塵煙飛揚,撒得身後之人灰頭土臉。

    抹去臉上塵土,忠叔無奈一笑,道:「宮主,為今之計,還是先回宮比較好。」還有一句話他未說出口。

    ……若再不回宮,宮裡也不知要被侯雪塵那個為老不尊的老頭兒搞得如何天翻地覆……

    「傳令下去,隱樓十影衛全力追查鳳亦人與管覃的下落。其餘人馬,速回鳳玄宮!」

    「是。」

    ******

    自回到鳳玄宮的一個月內,在莫秋與侯雪塵的細心醫治下,三人身上的傷都好得十有八九。

    如此又過半月。

    清晨。微涼。

    起身披衣下榻,坐在鏡前看鏡中容顏。

    眼角細微皺紋雖不明顯,但還是讓人無法忽視地存在了。

    人生如夢幾十年,青春皎華如斯,卻遲早都會慢慢老去。

    而我鳳漓之何德何能,此生有摯愛之人隨時陪伴左右。

    無論得志潦倒,無論富貴貧賤。

    此生不離。生同衾死同穴。

    ……

    身後床榻輕響,枕邊人傾身下榻。

    赤裸雙足踩在短絨裘毯上,發出輕微細響。

    隨後背後靠上了一個溫暖的胸膛,熟悉的木槿香縈繞鼻尖。

    「你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了?」鳳軒也接過我手裡的梳子替我梳發,聲音裡噙著淡淡笑意。

    「沒什麼。」對鏡朝他一笑,看到他把玩著我的發的手突地一頓,又若無其事的繼續。

    我知道他看到了,那些隱藏於黑髮下的銀絲。

    「別露出這種表情。」我按住他的手,取笑道:「難道我老了你就嫌棄我了麼?要知道,你比我還要老上幾歲。」

    「是是是。等到你老得走不動了,我也只喜歡你!」他搖頭歎息道,言語間透著點點無奈與寵溺。

    腦中突然想到一事,我問道:「回宮後都沒見到傅徊,他去了何處?」

    「你忘了?他違背我的命令,自然是要受罰的。」鳳軒也涼涼道,手中動作依舊溫柔。

    「你,你不會真的把他……」想起那日他說要將傅徊砍腿挖眼,我就覺得臉上冷汗直冒。

    「把他什麼?」他瞥了我一眼,冷哼一聲,道:「你還真關心他!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我這次讓他去香洲執行一個任務。」言語中隱隱的酸味讓我的嘴角有些不自然的抽搐。

    「香洲?難道是與左念有關?」想起那個為愛癡狂的男子,心裡除了憐惜之外還有一絲無奈。

    自那日管覃成親之後就再也沒見過左念,想必是為了躲開情殤回了香洲。

    可是即使他與管覃再不相見,這份刻骨銘心的感情,是那麼容易說放下就放下的嗎?

    「沒錯。左念是侯雪塵的關門弟子,也是最受他寵愛的一個徒弟,而侯雪塵這次肯下雪周山,唯一一個條件就是要我將左念帶去見他。」

    「只不過左念生性頑固,而與我又素有嫌隙。」微歎一口氣,他又道:「傅徊去香洲已近兩月,看來也是對左念束手無策。」說著,他伸手取過一支髮簪替我簪進發裡。

    寧靜溫馨的氣氛在他見到我放在角落裡的一樣東西時有了細微的波動。

    「這支簪子你從哪來的?」他一手緊緊抓著我的肩,聲調微微上揚,而他手中握著的,正是那支管覃送我的祖母綠瓊玉簪子。

    「怎麼了?這是別人送我的。」肩膀上傳來的痛感告訴我此時的鳳軒也有些不正常,我反握住他的手搖晃了一下,「軒也,你沒事吧?」

    他一愣,又看了一眼手裡的簪子,似乎是發現了自己的失態表情有些尷尬,「我沒事。這簪子讓我看起來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我也有過這麼一支簪子,只是後來不知丟到了何處……」聲音越說越輕,彷彿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知為何,從我的角度看去,他清俊優雅的側臉,看起來竟有些失意與迷惘。

    我看著他,忽覺原本清冽的空氣凝滯了許多。

    「啊!我想起來了!」似乎是為了打破這讓人窒息的沉靜,我站起身對他笑道:「管瀟呢?你把管瀟扔哪去了?我還有話要問他。」

    「怎麼突然想起他來了?」

    他靜靜地看著我,有些空洞的眼神忽然就柔和了下來,微微笑了笑,那笑容卻是帶著自嘲。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零七章 前塵事
    昏暗幽深的地下石牢,陣陣陰風隨著慢慢開啟的鐵門呼嘯而出。

    我站在牢房大門口,只覺一股森冷的寒意從腳底一直侵襲至頭頂,打了個哆嗦,不由伸手緊了緊身上的衣袍。

    「我在鳳玄宮呆了這麼多年,怎麼不知宮裡還有這等地方?」我挑眼問站在我面前的鳳軒也。

    他低笑一聲,道:「走吧,管瀟就在裡面。」說完便先行走了下去。

    陰冷的石牢內,倒灌而入的空氣已把隱隱的腥澀氣味沖淡,走在潮濕的走道上,水滴聲聲和著輕微的腳步聲不斷在石壁上衝蕩迴響,使整個牢房看上去又幽魅了幾分。

    鳳軒也在石壁上摸索一陣,隨後在某處一拍,牢房兩側石壁上的盞盞影燈便聞聲而起,點點燈光投射過放在牆角的刑具,在地上投下斑駁的殘骸。

    這個石牢原用於懲治鳳玄宮的叛徒,如今已經十幾年未曾使用。管瀟並非十惡不赦之人,如今年事已高,又身負重傷,落此境地不免讓我有些於心不忍。

    「軒也,管瀟他……」剛想開口就被鳳軒也毫不留情地打斷。

    「管瀟傷了你,他是咎由自取。」他望著石牢深處的一個巨大的石台,言語中透著恨意。

    石台之上,衣衫襤褸的男子被鎖在一個石墩上,未得到良好救治的傷口已經流膿發出陣陣惡臭。

    看到我們,男子蒼白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怨毒。

    「鳳漓之,你這個不顧世間倫理,奸佞妄為的無恥小人!」

    「啪」的一聲,鳳軒也袖風一甩,管瀟被打到一邊,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管瀟,我留你一命,不是讓你這般多話的。」冰冷似雪的眸子掃過管瀟,那眼神看得我也不由渾身一凜。

    「呵呵呵,鳳玄野,你要殺便殺,我管瀟豈是貪生怕死之人!」管瀟冷笑道。

    「管瀟,我此次來是有話要問你。」我走到管瀟面前蹲下,毫不介意衣擺被地上的污血弄髒。

    管瀟冷哼一聲,眉目間隱有陰鬱之色,表明並不會合作。

    「你只需回答我的問題,然後我就會放你離開。」說話間,隨手掏出一物在指尖把玩,「你可認得此物?」

    管瀟在看到我手上的簪子時瞳孔微縮了一下,「這跟簪子,我找了這麼多年,怎麼在你手上?是管覃給你的?」

    「你只需回答我的問題便可。你如此恨我和鳳玄野,是因為管覃的母親?」

    「……」

    「因為管覃的母親愛的人是鳳玄野?」

    「漓之!」鳳軒也在我身後喊道,聲音明顯有一些驚慌,「你的身體尚未完全復原,不可在此久留,我們出去吧!」他伸手拉住我,卻被我輕輕甩了開去。

    「而鳳玄野才是管覃的親生父親?」我把我想知道的問題都問出口。

    此話一出,空氣瞬間就沉寂了下來。

    鳳軒也看著我,那眼中一直帶著微微的疼惜,然後他垂下眼簾,轉身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門口,緊攥的雙手彷彿感覺到疼痛般鬆了開來,而那支髮簪已經深陷進了肉裡。

    只是想要知道所有的真相,而這一刻,許久以來的猜測終於變成了現實。

    心裡並不覺得有多痛,只是覺得人生好諷刺。

    多少傷害,多少情緣,一切兜兜轉轉,終究還是敵不過老天爺酒醉後的一個玩笑。

    ……

    ……

    「哈哈哈,是又如何?我一直都把管覃當做我復仇的工具,那又怎樣?」管瀟狂笑道,卻像是將死之人臨終前的悲鳴。

    「婉玉生前唯一惦念之人便是鳳玄野,可最後她等到的是什麼?是你們害死了她,你們都該死!」他狠狠瞪著我,眼神兇惡如同一頭嗜血的野獸。

    我看著他,感受到他內力的暴亂。走火入魔。

    婉玉。並不陌生的名字,卻屬於另一個陌生的女子。

    他與她,終究只是可憐的癡情人罷了。

    我從腰間取出一粒藥丸。

    斷紅塵。

    紅塵過客,又有誰不是生死簿上一縷難逃的幽魂?

    六道輪迴,生死天命。

    這世間,不是人人都能做度自己的佛。

    他安靜下來,慢慢閉上眼睛,嘴角一抹淺笑。

    我解開他身上的鎖鏈。

    醒了以後,就做一個普通人吧。

    ******

    下高台之後,我聽到石牢盡處隱隱有聲。

    離得越近,刺鼻的血腥味逾見濃烈。

    小室內,有一個人。

    如果那還算得上是一個人的話。

    手足全無,徒留一個軀幹。眼耳口鼻處,皆是污血。

    人彘……嗎?

    那人被放在一個大缸裡,雖面目已難以辨清,可我還是認出了她。

    許久未曾出現的璇己。

    不想追究是誰將她變成這樣。

    也是一個可憐的人。

    如此活著,還不如死了。

    袖中短劍出鞘。

    我起身離開。

    ========

    PS:解釋一下,關於本章中提到的人彘。

    太后遂斷戚夫人手足,去眼,輝耳,飲瘖藥,使居廁中,命曰「人彘」。————《史記。呂太后本紀》

    再PS:有沒有人想看鳳玄野與穆婉玉之間的故事?還有傅徊和左念的?話說我們的小傅同志還身陷香洲捏(小小聲的說,其實俺想把他和左念湊一對的),有人想看的話就放番外裡,沒人想看的話俺就不寫了……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零八章 為老不尊
    我提著衣擺,沿著廊橋信步而過。前襟上沾染的朵朵鮮紅,正如廊橋下含苞欲放的妖艷菡萏。

    下廊橋,邁上三級台階,走過一小段一小段刻著繁複水波蕩漾石紋的石欄,推開盡頭處的一扇黑漆大門。

    虎頭門環作響,有清風捲著髮絲翻飛。

    秀秀小院內,鳳軒也站在木槿旁,雙目緊閉,微仰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到我的聲音,他轉過頭來,微微一笑,「問完了?」

    陽光斜斜照射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投下瘦削的側影。他那有些寂寞的笑容,讓我有些微的心疼。

    我走過去從身後抱住他,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我給管瀟服用了斷紅塵,然後放了他。」服了斷紅塵,從此以後就只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了。

    「嗯,只要你高興就好。」他應道,在我的手背上慢慢摩挲。

    「我還殺了璇己。」

    「嗯,一切都隨你。」他淺笑了一下,又道:「璇己的事不是我做的,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就變成了這樣。」

    「那是……」

    「是符晴柔。」

    「管覃的妻子符晴柔?璇己不是符雷的屬下麼,她又為何……」以絕世才貌聞名的雷鳴山莊大小姐,原來竟是如此心腸歹毒之人。

    「璇己生性水性楊花,與符雷早有私情,又曾想勾引管覃。」他淡淡地說,聲音裡隱有不屑。

    我一把推開他,雙手環胸,輕哼一聲,「那璇己不也曾經做過你的侍妾?」

    「呵,那只是演戲罷了。」他毫不在意地說。

    我惱!都到這份上了還演戲?這個沒節操的傢伙!

    他用眼角餘光瞟了我一眼,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不爽,嘴角微微上揚,卻是不語。

    日光雲影交替而過,投在他雪白的衣衫上,一亮一黯,卻讓我好生氣悶。

    「其實,我早已經查到了管覃的身份。」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地開口,爾後又怕我聽不到似的提高了些音量,「而在此之前我對穆婉玉完全沒有記憶。」

    看著他有些慌亂的樣子,悶氣全無,我只覺心中好笑。

    他這兩世,看似多情卻無情,也不知碎了多少無辜女子的芳心。

    「其實……」我伸出兩根指頭在他眼前晃晃,「我有兩個兒子!」

    他的眼神瞬間就變了,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眉梢微彎,「真的?」

    「我騙你做什麼?一個呢就是你這個身體。」我伸手在他胸口戳了戳,「還有一個呢在另外一個世……」話未說完,就被他一個小擒拿手捉住緊緊鎖在懷裡。

    「還有一個叫小嘟是不是?」他在我耳上咬了一口。

    「你、你怎麼知道?」那一世只是我一個夢,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你有個妻子叫范蓉。」他很是得意地說。

    「啊?」

    「難道你不覺得有一個王先生,和我原先的樣貌長得很像?」他的語氣涼涼的,嘴角還噙著一個不明含義的笑容。

    「啊?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我抓著他的衣襟大叫道。那一世的際遇,夢醒的緣由,難不成是我一直在被這個混蛋耍得團團轉?

    他看了我半響,忽然一手掩唇打了個呵欠,「啊,有些困了。」

    火氣瞬間暴漲,我斂起袖子打算好好與他算算這筆帳,突然小院外響起幾聲巨響,隨後是人雜亂的腳步聲,夾雜著男子的驚呼。

    想到事情的可能情況,我和鳳軒也互看一眼,皆是頭痛非常。

    廊橋的另一邊連著另一個院子。此時一個白髮白眉白鬚,穿著白色純雪長袍的老頭兒站在院子裡,手執一根掉了毛的撣帚在空中胡亂揮舞,不知在做些什麼。

    看到我們二人,老頭兒心花怒放,連忙招呼道:「來來來,玄野,給師傅抓鳥。」

    抓鳥?我往房頂上一看,只見有一隻通體雪白的鴿子停在額枋斗拱上,得瑟個不停,而院子正中那塊刻著鳳凰涅槃圖的石碑已經缺了大半個角。

    鳳軒也看了那塊石碑半天,臉上青白交錯。我知道他現在已經很後悔將侯雪塵叫下雪周山了。

    那日一回到鳳玄宮就看到宮裡最大的一個荷花池變成了個污泥池,問起原因才知是因為侯雪塵想要抓魚,而他又不會游泳,於是叫人把池裡的水全部抽乾。

    而這回,估計是他那日見到莫秋的小叉和小圈很是歡喜,向莫秋討要不成的緣故。

    「玄野,你給我抓鳥!」侯雪塵見沒人理他,加重語氣再一次要求,看不出年紀的臉上竟還有些委屈。

    「忠叔,叫人將這塊石碑挪走,別讓人看了心煩。」鳳軒也卻是不理,對站在一旁看好戲的忠叔說道。

    「徒弟啊,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師傅我啊!」侯雪塵見狀大叫道,把手裡的撣帚往地上重重一扔。滿天雞毛飛舞,有幾根還掛在了他全白的長髮上。

    「誰是你徒弟了?」鳳軒也頭痛的撫額,長歎一口氣,只得無奈地補充:「忠叔,你帶他出宮去買一隻鸚鵡回來,記得要買耐折騰些的,不要很快就死了。」

    「是,宮主。」忠叔笑道,看了侯雪塵一眼,老頭兒便歡天喜地地跟著去了。

    我在一旁看得好笑。有這種師傅自然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估計這也是左念遲遲不肯來見侯雪塵的原因了。

    「這裡好熱鬧啊!」門口響起一人帶著笑意的聲音,段欽斜靠在門欄上,雙眸盈盈如水,正笑吟吟地看著我。

    「你怎麼出來了?前些日子得了風寒,怎麼不在房裡呆著?」我連忙走過去,拿起他的右手來看。

    段欽武功全廢,身體要比一般人弱些,好在他的右手在莫秋精湛醫術的醫治下已有很大好轉,雖不可能完全恢復到從前,但拿些輕便的東西還是可以的。

    「呆得悶了,就想出來走走。」他柔柔一笑,清澈的眸子更是襯著肌膚剔透如玉。

    「你若覺得悶得話,我晚上陪你出去到處走走,還可以……」話未說完,就被一個侍女驚慌失措的聲音打斷。

    「不好了,老宮主!莫公子他……他不見了!」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零九章 昏睡不醒
    「不好了,老宮主!莫公子他……他不見了!」

    「你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心裡一驚,我急問道。

    「莫公子說後山有很多名貴藥材,今日一大早便出門上山採藥,也不讓人跟著,可眼下太陽就快下山,也不見莫公子回來,奴婢怕……怕……」那侍女說著,便低頭嚶嚶哭了起來。

    鳳玄宮後山為魅山,終年大霧繚繞,若不是熟悉地形之人極易被困其中,而莫秋來鳳玄宮還不到兩月,竟然如此莽撞地獨自上山。

    「所以就可不派人在暗中保護嗎?你們平時都是怎麼在伺候的?」心裡著急,連語氣也不由重了起來。

    那侍女從未見一向雍容文雅的老宮主發如此大的脾氣,便嚇得噤了聲,連大氣也不敢出。

    「漓之,你冷靜些,現下我們只能先派人上山尋找莫秋的下落,之後再做打算。」段欽抓住我的手安慰道,神色也是明顯的憂忡。

    卻聽鳳軒也果斷下令道:「隱樓奎部聽令,全部人手上魅山搜尋莫秋下落,不得有誤!」冷靜而淡定的聲音,卻於無形之中充滿強大的魄力。

    隨後空氣中出現了幾十人瞬間離去產生的細微波動。

    「別擔心,莫秋不會有事的。」鳳軒也對我說道。

    「嗯。」我低頭輕輕一笑,心裡卻是極度不爽。

    ……莫秋你這個臭小子,就知道給我找麻煩,等你回來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

    ……

    真的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

    一整晚的搜尋,都沒有發現莫秋的下落,而我也在忐忑不安中坐了一夜。

    等過雲霞初上,又等過日落西山。

    宮裡的人聽了段堂主吩咐,做什麼事都輕聲些,唯恐擾了老宮主。

    而莫秋在的時候,宮裡是頂頂熱鬧的。

    察覺到主人不在,連小叉和小圈也安靜了許多。

    整個鳳玄宮,似乎只剩下蟬聲陣陣繞耳。

    ……

    「找到了,找到莫公子了!」

    「找到了?現在在哪裡?」

    「被帶到重輝苑去了,那個,傅堂主也回來了,呃?老宮主人呢?」

    ……

    還未進重輝苑,遠遠就看到兩個熟悉的人影。

    莫秋被扛在傅徊肩上,似乎睡得正熟,而左念走在傅徊身後,神情有些不愉。

    「莫秋他怎麼了?」傅徊剛把莫秋小心放在床上,就被後面突然躥出的一個人推到了一邊。

    待看清楚來人,傅徊無奈一笑,道:「回老宮主,莫公子並無大礙,只是不知為何一直昏睡不醒。」

    「昏睡不醒?」我看著床上的莫秋,臉色並無異常,甚至比原先還紅潤了些,此時鼻翼微微翕動,竟是一副睡得正香的模樣。

    「是。自今早屬下在魅山山腳一獵戶家找到莫公子的時候,他便是這副模樣,而據那老獵戶所說,他於昨日下午在魅山上發現莫公子時,他便一直昏睡著。」

    「怎麼睡了這麼久?」我在莫秋臉上拍了幾下,輕聲喚道:「喂,莫秋,醒了,喂!」他眉頭一皺,哼唧了幾聲,一把拍掉我的手,翻了個身又繼續睡。

    「臭小子,你還不醒!再不醒我就……」正要扒掉他的被子準備大刑伺候,就聽門外響起一聲「且慢!」

    侯雪塵快步走進,一絲皺紋也無的臉上是難得的認真的表情,「讓我看看。」

    「這小公子的脈象正常,身體並無大礙。」待給莫秋把脈後,侯雪塵摸了摸自己花白的鬍子,頷首道,「只是……」

    「只是什麼?」

    「不知這顆血痣是小公子生來就有還是……」

    「他全身上下乾乾淨淨的哪有什麼血痣,他……」話音卻在看清侯雪塵所指之處時戛然而止。

    莫秋額間正中竟平白多出一顆殷紅血痣,使他秀氣的小臉多了幾分妖艷之色。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結結巴巴道。這莫秋上山一趟,難道被山精附身了?

    侯雪塵不語,反手從腰間取出一根銀質魚鱗細針,刺入莫秋額間的血痣中,隨即旋轉針尾,將針拔出,而那顆血痣的顏色,已變得黯淡了許多。

    「三個時辰後,他自會醒來。」侯雪塵淡淡道,長眉微斂,神態有些冷然。

    隨後他看到了左念,立馬喜笑顏開。

    「小念,你終於來了,師傅我想死你啦!」歡天喜地地撲身而去,卻被左念輕巧躲開。

    「小念,師傅昨日買了兩隻阿蘇兒,你陪師傅去看看可好?」

    「小念……」

    ……

    似再受不了侯雪塵的胡攪蠻纏,左念瞥了站在一旁的傅徊一眼,輕哼一聲,隨即拂袖離去。

    侯雪塵自然跟了出去。

    我坐在莫秋床邊,卻沒看到等在門外的鳳軒也在侯雪塵經過時陡然變色的神色。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一十章 魂之魘(一)
    莫秋醒來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記得自己因為怕大叔擔心而偷偷一個人上了魅山;記得自己在山裡採到了許多平時難得一見的名貴藥材;記得自己在下山的時候還向一個老樵夫打聽過下山的路;記得……

    然後發生了些什麼,他竟一點也記不清了。

    周圍很安靜,就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一樣。

    不過仔細聆聽,他還是聽到了樹木在風中沙沙作響,聽到了鳥兒歸巢的叫聲,聽到了遠處野獸的嘶嚎,可眼前是一片迷濛,竟讓他一時無法分辨出自己身在何處。

    他努力睜大眼睛,才發現自己還在山裡,此時他正靠在一棵老樹上,身邊是那個放著藥材的藥簍。

    「原來我睡著了。」他摸摸腦袋,自言自語道。

    幾縷夕陽的薄光透過參天老樹茂密的枝葉斑斑駁駁而落,在積著厚厚落葉的地上投下一小個一小個殘缺的光斑。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

    他突然想到,要是被大叔知道自己偷跑上山,一定又會被教訓一頓吧,嗯,還是趕快回去比較好。說起來,那人有時候還真把他當做兒子一樣來對待了。

    「切,臭大叔!」想到此處,他突然覺得有些生氣,狠狠踢飛腳下一塊石頭,大聲嚷道:「誰要你把我當兒子了?我要你把我當愛人!愛人!懂不懂?愛人!」

    想是這樣想,腳步依然不停。畢竟那人找不到他,一定又會整夜擔心得睡不著覺了。

    「好吧,看在你這麼擔心我的份上,我以後就再也不故意惹你生氣了。」他有些喜滋滋地想。其實他也就為了讓那人注意自己,做了幾次惡作劇而已。

    他記得自己走的是下山的路沒錯,可是又覺得哪裡有些不同了。

    霧漸漸濃了起來,天色也愈發暗了,

    看不清路,他只能順著感覺往前走。

    他看到前方盡頭隱隱有光亮。他走進亮光之中。

    眼前視野豁然開朗。

    三面青山高聳入雲霄,一處江水銀白似練,在一間小屋旁緩緩流淌而過。

    草長鶯飛,雜花生樹。如人間仙境一般的山谷。

    他認識這裡,很熟悉。因為這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他已經有多久沒有回到這裡了?一切就好像做夢一樣。

    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隨後他曾經聽了十幾年的聲音響起,「阿秋,你怎麼站在這裡?」

    說話間那聲音的主人已走到他前面,用長滿老繭卻溫暖的大手摸了摸他的頭,笑著對他說:「師傅我要出門一趟,過幾日回來,你好好看著那些藥材,可別讓雨淋了去。」

    他呆呆地看著站在面前的中年男子,忽然不知該如何反應。

    他記得那天師傅也是這樣摸了他的頭,告訴他要出門幾天,卻再也沒有回來,然後他在山上找到了師傅殘破的遺體。

    他忽然感到了害怕。

    「師傅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只要師傅能留下來,讓他做什麼都可以。

    「你真的什麼都願意做?」彷彿聽到了他的心聲,那人問道。

    「是,是,只要師傅留下來。」他信誓旦旦地點頭。

    「如果你替我殺一個人,我就留下來。」

    「誰,殺誰?」

    「殺……」

    ……

    殺了他……

    誰,殺誰?

    殺了他……

    好痛苦……就好像被噩夢拖下深淵……

    「莫秋,莫秋,醒醒,莫秋!」耳邊響起另一人焦急地呼喚聲,莫秋睜開眼,看到了因一宿未睡而顯得有些憔悴的鳳漓之。

    ……

    「大叔?」莫秋看著我,似乎是有些不確定,然後突然伸手將我抱住,「大叔……」

    「好了,我在這,別怕。」拍了拍他的肩,見他慢慢安靜下來了,我問道:「昨日你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會睡這麼久?」

    他抬起頭來傻愣愣看了我一眼,「我都不記得了。我睡了很久?」

    「是,足足一天一夜。」

    「怎麼會?那我方才見到的師傅……」

    「你說什麼?」沒有聽清他喃喃地說些什麼,我隨口問道,替他擦去額間的冷汗,「現在已經是子時了,你再睡會吧!」

    「大叔,你一直在這裡陪著我?」替他掖好被子正要起身離開,就被他拉住了袖子。

    見他一副內疚的樣子,我輕笑道:「無事,我身體好,幾天不睡也無事,你還是……」

    「你和我一起睡!」他拉著我大聲道,水盈盈的大眼盯著我,語氣不容反駁。

    看著他這個樣子,到讓我想起了幼時養過的一隻傲嬌的花貓。

    知道再怎麼說也無用,我無奈低笑一聲,脫衣上榻,「好好好,一起睡,只要你別把我踢下床就行。」

    ……

    殺了他,快殺了他……

    誰,殺誰?到底殺誰?

    殺了他,就是他……

    好……

    ……

    屋外清風浮動,樹影輕搖,點點光駁橫斜而落。

    也是一宿未睡。

    鳳軒也斜坐在窗前,看著重輝苑那一盞幽燈漸滅。

    已是一夜。

    對於在莫秋身上發生的事他有不好的預感。

    因為相同的事他也曾經做過。

    而侯雪塵離去時對他說的一句話也印證了他的猜測。

    「三個時辰已近,莫秋也該醒了……」他輕歎一聲,終覺世間因果終有報。

    ……

    可行至重輝苑,眼前一幕差點讓他形神俱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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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一十一章 魂之魘(二)
    半睡半醒間,察覺到身邊之人悄然起身發出的細微聲響。

    「莫秋……怎麼不再睡一會?」含含糊糊地問出一句,聽到他發出一聲淺淺低笑,有些古怪,卻不甚在意。

    身上一重。他趴在我身上,在我耳邊軟軟地說:「大叔,我睡不著,我們來玩個遊戲好不好?」

    他不是又要玩那種遊戲吧?腦中警鈴大作,可睏倦的身體沒有作出絲毫反應。

    感覺到有一雙微涼的手慢慢撫上胸口、脖頸,停在那裡,然後微微用力。

    「莫……莫秋,你做什麼?」喉間的緊迫感愈來愈強,不好的感覺瞬間盈滿全身。

    咽喉被制,四肢本能地開始掙扎,卻似乎是被牢牢禁錮住了,竟無法動彈分毫。

    胸口好悶。已經無法呼吸。

    艱難地睜開眼。他看著我,那目光卻冰冷至極。

    以為自己只是在做夢,可喉間越來越收緊的力道告訴我並這不是夢。

    我甚至聽到了喉骨錯位的聲響。

    莫秋,要殺我?

    他瘋了?

    「莫……秋……你……做什麼……快……快放開……」喉口吐出破碎的話語,想要努力喚回他的神智,換來的卻是他愈加冷漠的眼神。

    如換了一個人一般。

    「呵呵呵,你一定想不到吧,鳳漓之,原來你也會有今天!」他盯著我的眼睛,半晌,忽然低低嗤笑道,額間那殷紅血痣越發鮮艷欲滴。

    這個聲音……這個語氣……

    徹頭徹尾的涼意襲來,彷彿在瞬間凍結了全身血液。

    「不……你……不是……不是……莫……秋……」一定是哪裡弄錯了,莫秋何曾有過如此陰鶩的眼神?這個人不是莫秋,絕對不是。

    「呵呵,我是莫秋,但很快就不是了。」似乎猜到我心中所想,他咧嘴一笑,熟悉的笑容卻是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邪氣。

    「大叔,你平時對我那麼好,今天就死在我手上好不好?」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眉眼帶笑,與平時相同的嗓音說出的卻是殘忍的話語。

    「你……」

    手掌一揮而下,在我胸口重重一拍。突如其來的劇痛讓我忍不住咳出一口血來,而他再次舉起的手掌間赫然是一枚半尺長的帶血銀針!

    很痛……

    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奪走,猩紅的液體爭先恐後從口鼻處噴湧而出。

    模糊了雙眼,模糊了眼前所有的一切。

    細長銀針直直向咽喉而落。

    失去意識的瞬間,我看到的是他更加瘋狂而邪魅的笑容。

    莫秋……

    ******

    ……

    殷紅的床單,殷紅的被褥。

    渾身是血,一動不動。

    被鮮血染紅的銀針,正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刺入身體。

    滿目的紅色,就好像弱水河畔的曼珠沙華,散發出妖媚而淫靡的氣息。

    鳳軒也進入重輝苑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巨大的恐懼鋪天蓋地襲來,一下子就讓他的世界全然崩潰。

    「漓之!」怒吼之下,目眥盡裂。

    傾注全身內力的掌風狂掃而出。

    彷彿能摧毀一切。

    ……

    重重地撞擊下,紅木桌應聲裂成粉碎。

    「哈哈哈哈,鳳玄野,我送你的這份禮物,你可還滿意?」鮮血無可抑制地順著嘴角而落,莫秋大笑著,即使已經無法支起身體,眼神依舊帶著強烈的恨意,「鳳漓之,還有你,你們一個個的,都得死,都得死!」

    都得死……

    死……

    瘋狂的笑聲在室內迴響著,就像一把把利劍戳進了已千瘡百孔的心底。

    鳳軒也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他深愛的人在生死邊緣徘徊,深深的恐懼正在不斷地吞噬著他的靈魂。

    徹骨的冰涼。

    身體彷彿被死死釘在了地上,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時間滴答一聲,在此刻靜止了下來。

    萬物俱歇。什麼聲音都聽不到,除了那人越來越微弱的呼吸。

    微弱到,好像隨時都會隨風散去。

    他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無力。

    他慢慢撫上那人漸漸變冷的身體。

    眼淚就這麼突兀的,沿著年輕的側臉緩緩而下。

    彷彿永無止境。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受傷初醒
    我知道自己沒死,只是睡著了。也許確切地說,應該是昏迷了。

    身邊一直有人。淡淡的木槿香環繞在四周,能夠讓我無比安定的氣息。

    那人總是拉著我的手,對我講我們幼時的事情,其間也總會有溫熱的液體落在我的手上,卻像是落在我心裡。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不知道,原來他也會落淚。

    很想睜開眼看看他,告訴他我沒事,可是身體像不是自己的一樣,麻木,僵硬,完全不受控制。

    不知道是第幾天的時候,木槿花的味道消失了,換成了另一個讓我熟悉的氣息,卻同樣溫柔。

    而木槿香再也沒有出現。

    等到我終於完全清醒過來,已經是半個月以後了。

    睜眼所見,錦衾織被,雕樑畫棟。

    鳳軒也的絳絡閣。

    「漓之,你可終於醒了!」我只微動了一下,就驚醒了正坐在床邊小憩的人。

    「嗯。」我看著段欽,點了點頭。

    幾宿未曾好睡,他的臉顯得有些蒼白,眼中血絲滿佈,此時見我醒來,滿臉驚喜之色。

    身上包紮著的厚厚的繃帶說明我此次傷的不輕,而對受傷前發生的事情,我都還記得。

    「我睡了多久?」就著段欽的手喝了口水,我朝他笑道。

    「已經半月了。」他傾身過來,在我唇上親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苦澀的笑,「那日見你滿身是血的躺在那裡,我差點以為要……要……」一頓,他便再也說不下去。

    「對不起,那日是我疏忽了,我不知莫秋會……」我低低苦笑道,腦中浮現出那日莫秋猙獰的笑容來。

    彷彿沒有自己的意志一般,那樣的莫秋,定是受了什麼控制。

    「軒也呢?叫他進來吧,我有話想問他。」以鳳軒也的手段,他說不定知道一切。

    誰知段欽一聽,面色有些猶豫,「宮主他……」

    「怎麼了?」

    「宮主他如今並不在宮內。」

    「他去了哪裡?」心裡隱隱有些不安。他竟不在……

    「他……」遲疑良久,段欽還是據實相告,「三日前,宮主就帶了鳳玄宮的精銳力量去了黃丘。」

    說到此處,他抬頭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擔憂,我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莫秋此次失常是鳳亦人所為,而要除掉鳳亦人,勢必要先剷除雷鳴山莊的勢力。」

    聽到這些,我輕笑著搖頭,其實心裡並不吃驚。

    鳳軒也要殺那個人的想法由來已久,只是礙於雷鳴山莊與其他江湖門派的勢力而小心部署,一直未輕舉妄動,而這次,果然是因為莫秋這個導火索麼?

    長長呼出一口氣,我掙扎著想要下床,長時間未曾下地的腳不免有些虛軟。

    「漓之,你的傷……」段欽連忙將我扶住。

    「沒事。莫秋現在在何處?」

    見阻止不了,段欽無奈一笑,只得細心替我穿上衣物。

    「重輝苑。他現在,被鎖在那裡。」

    ******

    剛邁上重輝苑前的長廊,遠遠就看到侯雪塵從莫秋房裡出來。

    「你既然醒了便已無礙,只需好好修養一段時日。」侯雪塵探了一下我的手腕,淡淡說道。

    「多謝前輩。」我行禮道,往他身後未關的門內看了一眼。

    「你可知莫秋如今這般失常是因為中了鳳亦人的移魂之術?」見我要跨進門去,侯雪塵突然說。

    「移魂?」腳步驀地停止,我驚愕道。

    莫秋中了移魂?也就是說他現在成了那人的魂盅,那麼如果那人死了,莫秋不就……

    種種不好的感覺鋪天蓋地襲來。為了莫秋,也為了那人竟然如此恨我。

    低低自嘲一聲,我轉頭看向侯雪塵,他勢必還有話要說。

    「鳳亦人,他其實是我的師弟。」說起過去的事情,侯雪塵的語氣顯得有些沉重,「當年師傅在我、白祿山和鳳亦人之間其實最看好的是鳳亦人,也曾想把雪極宮傳給他,誰知他不僅偷學禁術,還殘殺同門。按宮規他應以死謝罪,但師傅心存憐憫,只將他逐出了師門。」

    「後來當我們知道他洗手江湖,入朝為官做了丞相時,心裡倒也寬慰,不想後來才知道他竟然存了不死的心思。」說到此處,侯雪塵望了我一眼,臉上的表情除了悲涼之外還有一絲難懂的情緒。

    我明白他話裡隱含的意思,因為那個時候那人想要的魂盅是我。

    如果沒有鳳玄野,這世上便早已沒有鳳漓之的存在。

    我娘,以及我,都只是他設好的棋子罷了。

    「玄野對鳳亦人和符雷早就是除之而後快,他部署了這麼久,這次果真是再也等不下去了啊……」侯雪塵望著天邊那一抹雲霞歎息道,隨後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我聽,「說起來莫秋這小子運氣還算不錯,那日要不是玄野硬生生將掌力收回一半,他早就屍骨無存了,不過玄野就慘咯……」

    身體驀地一僵。

    內力已出,若硬是收回則會對自身產生反噬,內力越強反噬造成的傷害便越大,鳳軒也他……

    正想開口,抬頭卻見眼前白影翻飛,而侯雪塵竟已是不見了蹤影。

    在門口立了半晌,我終於踏進門去。

    房內,莫秋正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雙手被兩條鎖鏈鎖在床架的兩邊。見我進去,他慢慢轉過頭來,空洞死寂的眼神在看到我裸露在外的繃帶時瞬間起了波瀾。

    「大叔,你,你受傷了?」他想要衝過來,鎖鏈作響,他卻無法移動分毫。

    他呆呆地看了鎖鏈一眼,又抬起頭來,「大叔,為什麼要鎖著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忍心再看他如此無助的眼神,我別過臉,「你什麼都不記得了麼?」

    「記得什麼?我應該記得什麼?記得……不記得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他低頭喃喃,聲音也越來越輕,直到陷入無聲。

    他突然發出一陣大笑。

    「哈哈哈,鳳漓之,你去死吧!我要殺了你!哈哈哈哈……」他再次抬起頭來,發紅的雙眼狠狠瞪著我,邪佞的笑聲在室內迴響著,刺耳無比。

    「殺了你……殺了你……」漸漸的他笑夠了,安靜下來,卻只是重複地喃喃這三個字,如夢囈般。

    我看著他,一直看著,卻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表情面對他。

    手在袖中不自覺地握緊,直到產生了痛意才放開。

    「放心吧,我一定會救你的。」我輕聲道,轉身走出房間。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奔走駁陽
    雖說此次是事出突然,但鳳軒也不是那種做事魯莽的人,他既如此作為,必是做好了萬全之策。

    以我現在的身體,什麼都做不了,所以我只能呆在宮裡,靜靜地等他的消息。

    我醒來的第二日,派出去的密探就飛鴿傳信說,雷鳴山莊已於一夜之間在大火中化為灰燼,全莊人口無一人生還。符雷已死,鳳亦人下落不明。

    聽到這些,心裡不免有些唏噓。

    符雷說起來也算一代大俠,但多行不義,最終落得這種下場。

    鳳亦人失了老巢,就好比是喪家之犬,落了個走投無路的處境。

    而鳳軒也的消息卻是一點也無,難免讓我憂心。

    一天天的日出夕陽,日子也一天天的過。

    莫秋原來還偶爾會有神智清醒些的時候,但隨著中移魂的時間越久,他清醒的時間也就越短,而要解除他的移魂,必須要有施蠱人的活血,如今要救他,只能等鳳軒也將鳳亦人抓回來。

    只能等。

    直到有一天,我再也無法等下去。

    因為我收到了一封血書,白布血字,怵目驚心。

    信中說,如果想救管覃,就必須在五日之內親自前往駁陽。

    我不知道,原來那日管覃為了救我,就被鳳亦人抓了去,如今這許多時日過去,也不知他受了多少折磨。

    此去固然凶險,但我非去不可。

    段欽自知勸說無效,只要求與我一同前往,而左念自然也是要去的。

    調配了鳳玄宮剩下的人手以及雪極宮朱雀與玄武兩部的人馬,我派人給尚在黃丘的鳳軒也送去書信一封,隨後便起身前往駁陽。

    為縮短路程,我們先走水路,船行閔江而上,到達閩江河口時再下船改走陸路。

    ******

    在搖晃著的馬車裡坐久了,尚未完全康復的身體便開始有些虛軟,很多時候只能選擇睡眠來補充體力,卻常常是越睡越累。

    「漓之,你喝口水吧!」見我一覺醒來,段欽取過水壺給我,順手幫我擦去額間的冷汗。

    朝他微微一笑,我捧起水來喝,誰知一不小心喝得太快,咳嗽起來,被莫秋戳傷的胸口便有些隱隱作痛。

    段欽小心看了看我的臉色,眼裡流露出明顯的不安。

    「漓之,你已經盡力了,不要再勉強自己了可好?」

    我搖搖頭,輕聲道:「不勉強,這是我自願的。」

    「可是你的身體……」

    「沒關係,我還堅持的住。」

    此時一直坐在旁邊不發一言的左念涼涼開口道:「既然身體不好就不要逞強,病了還得別人來照顧你。」

    他這是在擔心我麼?

    我不由笑道:「放心,我確實沒事。」

    說話間,馬車忽然顛簸了一下,隨即停了下來,馬車外風聲夾著雨點聲聲作響。

    我撩起車簾往外一看,「朱雀,發生了何事?」

    卻見朱雀拔劍出鞘,直視前方道:「回鳳宮主,只是一些不成器的門派前來鬧事罷了。」

    「半柱香可好?」

    自從鳳軒也滅了雷鳴山莊,不時有一些依附於雷鳴山莊的小門小派自持武林道義而來找麻煩。這一路上已不是第一次遭到劫殺,以朱雀玄武二部的實力,半柱香的時間解決那些門派自然是綽綽有餘。

    「多了。」話音落,朱雀已飛身而出。

    馬嘯聲、喊殺聲、金石相擊聲漸起,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一切就已平息。

    「稟鳳宮主,障礙已經掃除,立刻就可起程。」朱雀在馬車外仗劍稟告道。

    「好。還有多久才能到駁陽?」

    「據屬下推測,今晚就可到達。」

    「那好,起程吧!」

    「是。」

    ******

    當太陽落下那最後一抹餘暉的時候,我們終於進了駁陽城。

    進城之後,左念下了車就不見了,也不知去了哪裡。

    天色已晚,我們找了一處客棧住下,明日再行商量營救之事。

    用過晚膳,段欽便扶我回房。進房之前,我笑著對他說:「這幾日未曾沐浴,身上難受得緊,你叫人去準備些熱水來可好?」

    「好,我這就去。」他彎了彎嘴角,「你先進去吧,我馬上回來。」

    「好。」

    笑著看他的身影消失在階梯口,我扯了扯嘴皮,輕歎一聲,再也保持不了臉上笑容。

    「出來吧。」我對著最邊上的一個房間說道。

    門「吱呀」一聲,從裡面走出一個垂髫小童來。

    「我家主人請您一敘。」聲音冰冷,眼神空寂,舉止僵硬,定是受了化魂控制。

    跟著他走進房間,只見裡面坐了一個陌生的男子,而那人並不在。

    「你家主人怎麼……」剛要出聲詢問,只覺頸後一痛,我便失去了意識。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一十四章 獨自應對
    「滴答……滴答……」彷彿是水滴濺在岩石上發出的聲音在耳邊迴盪。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個陰冷潮濕的山洞裡。除了頸後的微微鈍痛以外,身上並無感到其他不適。

    環顧四周,昏暗的山洞內看不到其他人。山洞一側有一個一人多高的洞口,洞口有被石器敲打過的痕跡,看樣子是人工開鑿而成。

    站在洞口往裡一看,發現石洞向下延伸,而石洞內還鋪設著木質樓梯沿著走勢向下。

    除了這個洞口以外,山洞裡並無其他出口,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小心走了進去。

    想必是年久失修的緣故,每走一步,木質樓梯就搖搖晃晃地發出咯吱聲。樓梯兩邊石壁上皆長著青苔,滑溜溜的找不到借力的地方,而樓梯下面是黑幽幽的深窟看不出有多深,要是掉下去肯定屍骨無存。

    也不知走了多久,遠遠看到樓梯盡頭處隱隱有光亮,又走了幾步,我突然聽到光亮處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

    我聽得出來,那是方才給我領路的那個孩子的聲音。

    一跨進光亮處,就有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等適應了光線,我發現此處也是一個洞穴。

    「你終於醒了,鳳漓之。」身後左側響起一人暗啞的嗓音,平淡無奇地聲音卻讓我渾身一凜。

    正是鳳亦人。

    此時鳳亦人正站在一個人前面,手中抓著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渾身不斷抽搐著,脖頸處一個深深的血洞正源源不斷地往外冒著鮮血,而我在客棧裡見到的那個陌生男人躺在他的腳邊,已是被吸乾了血液。

    「鳳漓之,沒想到你還真敢來。」鳳亦人陰陰笑道,隨手把孩子的屍首往旁邊一扔,抹去嘴角殘留的血跡。

    「沒錯,我來了。管覃在哪裡,我要見他。」滿室的腥臭氣息攪得我胃部痙攣起來,我強忍住不適冷冷道。

    「哦,管覃?你說的是他?」他往一邊側了側,我才看清楚在他身後的那個人。

    只一眼,難以遏制的心痛與憤怒便如潮水般湧來,彷彿要淹沒一切。我知道即使自己終其一生,所有虧欠管覃的,也再也還不了了。

    他被懸空綁在一個十字木架上,襤褸的衣物被大片大片的褐色血跡覆蓋,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一把蝴蝶鎖穿胸而過,尾端長長的鎖鏈拖沓在地,另一端被鳳亦人執在手中。而他的雙腿被牢牢地綁在木架上,那鎖鏈竟是穿透腿骨而過!

    此時他正一動不動地低垂著頭,凌亂的髮絲遮臉,看不出臉色。

    「如何?你對我這傑作可還滿意?」鳳亦人低低笑道,伸手拉了拉那連著管覃胸口蝴蝶鎖的鎖鏈。

    管覃悶哼一聲,幾縷鮮血沿著鎖鏈緩緩流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化成一灘灘血花,又很快隱去不見,正如那人正不斷消逝的生命。

    受傷未癒的胸口突然襲來一陣劇痛,眼前不由有一陣恍惚,忙扶住石壁才不至於摔倒在地。雖然對管覃所受的折磨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見到如此情景,還是對我產生了巨大的衝擊。

    「鳳亦人,你簡直禽獸不如!」我怒喝道,胸口的血氣湧向喉嚨,被我硬生生壓下。

    「呵呵呵,禽獸不如?」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鳳亦人大笑道,眉宇間濃濃的陰氣又重了幾分,「你知道是誰將我變成這樣的嗎?還不是你那個淫蕩下賤的娘!」

    「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兒子,是那個賤人與別的男人生的孽種,枉我還被她騙了那麼多年!」他狠狠瞪著我,通紅的雙眼裡滿是嗜血的冷光。

    「住口!」極端憤怒之下,指甲嵌進石壁中根根斷裂,「我娘已經離世這麼多年,你竟然還敢污蔑她!當年她等你那麼久,最後等到了什麼?你簡直欺人太甚!」

    既然如此無情無義,那麼幾年父子之情,在這一刻,也就全部湮滅。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低吟。

    「漓……之?」管覃不知何時已悠悠轉醒,滿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被他這一喚,差點被怒氣燃燒殆盡的理智全部回籠。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將管覃救出去。

    「無論過去如何,你恨的是我,一切皆與管覃無關,你放了他,我任你處置。」重重呼出一口濁氣,我直視他道。

    「哦?你心疼了?」鳳亦人嗤笑道:「看來鳳玄野他們幾個也滿足不了你,你果然和你娘一樣淫蕩下賤。」

    「你到底想怎樣?」對於他的侮辱,我直接選擇無視。

    鳳亦人緩緩踱到管覃面前,抬手在他手腕上一劃,鮮紅的血液噴湧而出。

    管覃卻彷彿毫無感覺,只是一直看著我,滿眼的柔情與不捨。原本溫潤的臉頰早已深陷進去,不復原先的俊逸與灑脫,蒼白的臉上更是一點血色也無。

    被他這樣看著,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臟又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

    不要這麼看我……不要……

    我怕自己會堅持不下去……

    「這段時間他可是給我帶來了不少樂趣,要是就這麼把他放了,我還真捨不得。」鳳亦人獰笑道。

    「他可以做到的,我自然也可以。如今他已是這樣虛弱,若是把他玩死了,那還有什麼樂趣。」勉強讓自己不去注意那讓人心碎的眼神,我冷冷道。

    「說的倒也是。」鳳亦人點點頭,暴戾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快意,「你跪下,磕三個響頭,然後再爬過來,像狗一樣舔我。如果伺候得我舒服了,我就放了他。」

    「鳳亦人,你休想!」血跡斑斑的鎖鏈作響,那人開始奮力掙扎起來,「漓之……不要……漓之……」

    「好。」我毫不猶豫地答道,緩緩跪下。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一十五章 勝負定
    「好。」我毫不猶豫地答道,緩緩跪下。

    一下、兩下、三下……

    額頭重重地磕在石頭上,有一縷液體沿著鼻骨流下,落進嘴裡。

    「你可還滿意?」我抬頭直視鳳亦人道。

    「鳳漓之,你為了他果真什麼都肯做,你可知他是……」鳳亦人顯然有些吃驚。

    「我知道。」冷冷地打斷他。正因為知道管覃的身份,所以我更要救他,「其他事情與你無關,你只要信守承諾便可。」

    故意忽視了那人越來越絕望的眼神,耳邊是那人聲嘶力竭的呼喊和鎖鏈在大力掙扎下的晃動聲。我跪在地上慢慢向鳳亦人挪去,膝蓋在堅硬粗糙的石面上劃過產生細微尖利的刺痛。

    直到頭頂響起鳳亦人陰沉的低笑。

    「鳳漓之,你被鳳玄野調教了這麼久,自然知道該怎麼伺候男人吧?」嘴角勾起殘忍的笑,鳳亦人一腳踩在我的肩膀上把我往下壓。

    「漓之……不要……漓之……」依舊對那人的呼喊聲自若未聞。抬起的手在半空中遲疑了一下,又直直向鳳亦人的下體伸去。

    身體卻在手快要觸到的時候被人凌空抱起,縱身躍到了石洞的另一邊。

    落地後待看清了來人,我長長呼出一口氣,笑道:「你終於來了,我還料你趕不及了。」

    鳳軒也瞪著我,臉上有明顯的惱怒:「所以你就孤身對付他?然後甘心受此等屈辱?」

    「鳳玄野,既然你能找到這裡,那就和鳳漓之一起死吧!」鳳亦人喝道,雙眼大睜的臉上是嗜血的殘暴。

    鳳軒也冷冷一笑,「鳳亦人,此話太過於言早。上次一戰未得盡興,今日定要你血債血償。」

    說話間,鳳鳴劍已出,凜冽劍氣斷空波,化得寒氣越甚。

    言罷,劍鋒一轉,直直逼向鳳亦人週身要害,劍劍是殺招。

    鳳亦人五指握爪,煞氣逆流。煞氣與灌滿了內力的劍氣對碰,形成猛烈氣浪呼嘯而過。

    二人身影皆是極快,在空中過招數十,一時之間難以分出勝負。

    我趁機將管覃身上的鎖鏈解開。

    「你忍著點。」我對他說,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乘其不備用力將他腳上的鎖抽出。腿上傷口已有長合的跡象,如今這一抽,勉強閉合的皮肉又被撕裂開,鮮血濺了一手。

    他悶哼一聲,站立不穩,重重倒在我身上。

    「軒也帶來的人一定都在外面,我先帶你出去。」方纔我進這個石洞的時候就發現石洞右處有一洞口,洞外有風聲作響,想必就是出口。

    扶著管覃經過那個洞口時,我聞到空氣中隱隱有異味,卻一時想不起是什麼的氣味。

    出了山洞,外面寒風瑟瑟,陰冷刺骨,已是深夜。

    將管覃扶到一處巨石後躺下,他受傷過重,又失血過多,已經昏迷過去。

    環顧四周,只聽到遠處野狼孤嚎,並未發現其他人的身影,想必是鳳軒也先行趕來的緣故。

    只一會,紛沓的馬蹄聲響起,遠遠快速行來一隊人馬,傅徊、朱雀為首,左念坐在傅徊前面。

    左念一看到管覃就下馬撲了過來,「管覃,你沒事吧?管覃?」語調微顫,似是難忍心痛。

    傅徊微微將頭撇了開去。

    「左念,你先帶管覃回福來客棧,我已經與侯宮主約好在客棧會合,他自會替管覃療傷。」

    左念聞言,將管覃抱上一匹馬,立刻飛奔而去。

    「傅徊、朱雀,你們去助軒也一臂之力,但記得要留鳳亦人一條性命。」

    「是。」二人正要進洞,忽聽到洞內隱約傳來一陣巨響,離洞口越來越近,聲音也越來越響。

    腦中猛然想起了方才聞到的氣味是何物。

    「不好,是火藥!軒也!」瞬間被滿滿的恐懼佔據,身體先於理智一步行動,要跑進洞去,卻被傅徊飛身壓倒在地。

    窿聲巨響。硝煙瀰漫。洞口因受不了巨大的衝力而坍塌了下來。

    唯一的出口被堵。

    而鳳軒也還沒有出來。

    如同一盆冰水當頭灌下。呆呆地看著前方,腦中一片空白,冰冷的涼意凍結了心臟,彷彿連指尖都僵硬得無法動彈。

    「軒也……軒也!軒也!」發瘋一般地喊著,發瘋一般地用雙手狠狠挖著泥土和石塊,連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老宮主,宮主他沒……」傅徊上來拉我,又被我狠狠甩了開去。

    不知什麼時候又下起了大雨,淅淅瀝瀝的,越下越大。

    臉上溫熱的的液體混著冰冷的雨水流下,落進早已被浸透的衣襟裡,寒意彷彿能帶走全身的熱量。

    什麼都不去想。模糊的視線裡是缺少了那人的世界,就好像世界被突然扭曲與變形,一切都是死氣。

    「你別這樣……咳咳,我還沒這麼容易死。」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含著笑意的聲音。

    呆愣愣地轉過頭去,看到朱雀攙扶著鳳軒也正站在身後,而鳳亦人躺在他腳邊,雙腿血肉模糊。

    「剛剛爆炸的一刻,山洞頂端塌了一個洞……他……咳咳……」鳳軒也指著鳳亦人說,「我用他做了擋箭牌……」

    泥水與血跡被雨水沖刷而過,在他白淨的臉上留下一道道污跡。

    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狼狽不堪的他。

    我看著他,看著,胸口忽然升騰起了一股怒氣。

    幾步走到他面前,在他溫柔的目光下,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

    我撩起他已看不出顏色的衣擺把十個手指都一一擦乾淨。

    「我困了,我回去睡覺。」冷冷丟下一句話,在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我轉身就走,嘴角卻無可隱藏的浮起一抹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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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一十六章 療傷
    鳳軒也既然也來了,自然是不肯住客棧的了。他只隨手一揮,大隊人馬便連夜全部遷到了鳳玄宮在駁陽附近的別館。

    ******

    我捧著藥碗站在門口。侯雪塵在房裡為管覃療傷。

    深吸了口氣,我推門進去。

    把藥碗放在桌上,我看到地上亂糟糟得扔滿了染血的繃帶和毛巾,臉盆裡的水也早被染成了血紅色。

    管覃靠坐在左念身上,左念擰過毛巾給他擦去臉上冷汗,而管覃胸口的那把蝴蝶鎖依舊猙獰地刺激著每個人的眼眸。

    「其他的地方都只是皮肉之傷並無大礙,他腳上的傷看起來雖嚴重,不過用上我的獨門偏方,日後只要多加鍛煉,行動也可以恢復如常。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取下這把鎖。」侯雪塵微皺了眉,對那把蝴蝶鎖仔細端詳了一陣。

    「這把蝴蝶鎖卡在覃兒的鎖骨上,且裡面藏有機關,若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傷及心臟。」侯雪塵沉吟道。對於管覃這個多年未見的徒弟,他也是心疼萬分。

    「師傅,那怎麼辦?」左念情急道,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把多年來都不屑於叫的稱呼喊出了口。

    「你按著他,不要讓他動。」侯雪塵取出幾粒丹藥讓管覃服下,又點了他幾處大穴。管覃於昏迷中無法自行吞嚥,左念喝了口水幫他將藥哺了下去。

    侯雪塵用一根細長銀針插入蝴蝶鎖的鎖孔中,轉動幾下,「卡嚓」一聲,鎖開了。管覃掙動了一下,發出一記不適的低吟。

    「現在我要把鎖取出來,你千萬不能讓他動。」侯雪塵與左念目光對視,數到三之後,猛然將鎖抽出。

    「啊……」管覃痛呼一聲,劇烈顫抖起來,從傷口湧出的鮮血染紅了被衾,而他的嘴角也蜿蜒流下一道血色。

    「別讓他咬舌!」侯雪塵一驚,大呼道。

    我忙上前一步,卻見左念掰開管覃的下顎,將自己的手伸了進去。

    「咬我吧,管覃,咬我就不痛了,嗯?」他在管覃耳邊輕聲說,手上傳來的劇痛讓他的臉色有些發白,但他卻是微微笑著,又將管覃摟緊了些。

    似是左念的聲音起到了效果,管覃慢慢平靜下來,又沉沉睡去。

    侯雪塵將他的傷口處理好,看了我一眼,說:「現在給他喝下藥,等他醒過來之後就沒事了。」

    「好。」我連忙把藥碗端起來,湊近管覃嘴邊,「這藥現在溫度剛剛好,不會太燙,他……」

    藥碗卻被左念接了過去,「我來餵他就好,你去休息吧。」

    我站在一旁,看著左念一口口將藥給管覃哺餵下去。

    時間安安靜靜地流淌。床上那兩人相互偎依的畫面竟是有說不出的和諧與溫馨。

    我看著他們,忽然覺得有些手足無措,雙手拿起又放下,不知該放在哪裡。

    「那、那我就、就先走了,等管覃醒了我再來看他。」說完,我快步走出了房間。

    低頭飛快地走在過道上,不想迎面裝撞上了一個人。

    「軒、軒也?」我抬頭看他,「你怎麼在這裡?」

    他雙手環胸站在那裡,也不回答,挑眉看了我出來的方向一眼,淡淡道:「你心疼了?」

    我一怔,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是你兒子,我心疼他也是應該的。」我對他笑道。

    「我從來沒把他當做兒子,而是當做……」他頓了一下,又道:「是左念在照顧他?」

    「嗯。」我點頭。

    「怪不得傅徊這小子又跑沒影了。」他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你說什麼?」

    「沒事。」他伸手撫平我衣襟上的褶皺,「等管覃的傷穩定下來,侯雪塵就會帶鳳亦人回宮解莫秋身上的蠱。」

    「鳳亦人他、他沒事吧?」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問道。

    「性命無憂,但那兩條腿只怕是要廢了。」他回道,語氣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

    「既然已經廢了,那等解了莫秋的蠱,就毀了他的功力,放他一條性命可好?」沉默了一會,我開口。雖說已決定放棄父子情誼,但他廢了兩條腿一隻手,如今也算是得到了報應。

    「……好。」聽到我這話鳳軒也的語氣雖冷淡了些,但嘴角輕揚,神情似乎還有些愉悅。

    堵在心裡的石頭都一塊塊落了地,無盡的困意便襲了上來。

    「我們回房吧。」見我睏倦了,鳳軒也很自然地攬過我的腰轉身往前走。

    心裡猛地一抖。

    「回房?回誰的房?」打了他那一耳光之後我便後悔了,以他那記仇的性格,我知道我肯定又會被他折磨得很慘。

    「自然是回我們倆的房了。」他又笑了笑,嘴角挑起一個不懷好意地弧度,「那一個耳光,可是打得我非常爽啊!」他低頭在我耳邊輕聲說,呼出的熱氣落進衣領裡,卻讓我打了個冷戰。

    「呵呵呵……那是個誤會,誤會!」我乾笑道,「我記得我自己有房間啊!啊,對了,我想起來了,我的房間在那裡!」我指著最遠的那幾間房說,正想開溜,又被他緊緊箍住。

    「那裡是段欽的房間,你跟我來就行。」他說著,竟把我扛了起來,大步向前走去。

    「為什麼把段欽的房間安排得那麼遠?喂,你放我下來!喂!」我拚命掙扎,又不敢喊得太大聲。要是被人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那我就顏面掃地了……

    可是所有的掙扎在那人面前自然是沒用。直到被他折騰得「奄奄一息」而昏沉睡去時,依稀聽到頭頂上那人輕輕說了一句話。

    他說:漓之,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不會怪你……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一十七章 挽君心
    第三天晚上,有人來報說管覃醒了,我順便端了剛燉好的雞湯過去。

    房裡靜悄悄的,聽不到一絲聲音。我剛在門口猶豫了一下,就聽到裡面響起管覃的聲音。

    「進來吧。」

    推門而入,只見輕紗素帳輕揚,他靠坐在床上,身上只隨意披了件外袍,而左念並不在,只有案上一鼎象牙香爐清煙繚繞。

    「你來了。」他看著我,微笑著說,聲音依然有些虛弱。

    「嗯。」我低低應了一聲,轉身把雞湯放在桌上,背後敏銳地感覺到那人熾熱的眼神。從我進房開始,他一直未把視線從我身上移開過。

    「左念、左念怎麼不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我只能無話找話。

    經過這麼多事,我發現自己已無法保持一種平常心來面對他,而那種讓我心跳加速的異樣情緒裡面,除了感激、痛惜以外,我分不清還有些什麼,或者說,是我自己不想把它分清楚。

    「小念照顧了我這麼久,我讓他去休息了。」管覃淡淡笑道,隨即抽了抽鼻子,「你拿來的……是雞湯?」

    「呃,是,你怎麼知道?」

    「我的鼻子可是很靈的。」他點了點自己的鼻子,「你忘了?當日在柳塵居,我也是靠著它才把你收藏的女兒紅找出來的。」

    「是,是。」我搖頭苦笑,「我那些上好的女兒紅就都被你糟蹋了。」

    往日在心,可是一切都已恍如隔世。

    而當時的穆青陽與何言,於今,都已經不存在了。

    原本就不甚熱烈的氣氛突然更加清冷了下來。

    「漓之,你餵我喝雞湯可好?」他忽然朝我晃了晃纏了滿滿繃帶的手,然後雙手攤開,臉上帶著小小的狡黠,「我現在可是傷員。」

    從沒見過這般無賴的他,我老老實實盛了一碗雞湯,試了試溫度,湊近他嘴邊,「張嘴。」

    他喝了一口,咂咂嘴,「味道還不錯,這是你做的?」語調雖懷疑,眉梢卻彎成一個悠揚的弧度。

    「臭小子!」竟敢懷疑我的廚藝,我忿忿罵道,「當日在柳塵居你不也吃過我做的東西?」

    他再不語,只是笑,直到把一碗雞湯全部喝完。

    「時間也不早了,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我起身要離開,卻突然被他抓住了衣袖。

    一個不穩倒在他身上,抬眼卻見他近在咫尺的臉。唇上被溫熱覆蓋,鼻尖滿滿縈繞的是他的氣息。

    心臟又劇烈跳動起來,我呆呆地看著他微蹙的眉與輕輕顫動的睫羽,甚至忘記了掙扎。

    他的舌在我的唇上勾勒一圈,卻並不進入。

    終於,他離開我的唇,把我摟進懷裡,下巴擱在我的頭頂,發出一聲歎息,「漓之,告訴我,你到底在堅持什麼?」

    耳邊是他有力的心跳,沉穩地跳動著,又好像是重重捶打在我的心上。

    「管、管覃,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心一下子就慌亂起來,我掙扎著要站起來,卻被他牢牢扣住雙腕。

    「漓之,你看著我!」他睜大眼睛盯著我,可我根本無法直視他,「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情也無。你告訴我,你到底在堅持什麼?」

    是啊,我到底在堅持什麼?可我回答不了你,因為我自己也想知道。

    「不、我不知道,別問我,你別逼我……」我大聲喊道,語調已是顫抖,可是雙手無論如何也掙不脫他的鉗制。

    「你若對我無情,又怎會戴著這簪子?」他伸手從我頭上取下那支祖母綠瓊玉簪子來,長髮傾瀉而下,如墨的色澤在幽光下發出淡淡光暈。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今天一時心血來潮就戴上了,沒別的意思。求求你,管覃,別逼我,別逼我……」喃喃著,我胡亂搖晃著頭,任由凌亂的髮絲遮了滿臉。

    破碎的聲音卻在他把手伸進我衣襟內時變成了一記喘息。

    他把我推倒在床上,單手將我的雙手制在頭頂,一手伸進衣襟內刮弄著我胸前的突起。

    緊咬下唇忍住差點脫口而出的呻吟,身體只能扭動著想要掙脫那只可惡的手,腰側卻明顯觸碰到了一處堅硬的火熱。

    驚恐地看著他,看著他慢慢壓下來,看著他深邃的眸子漸漸瀰漫上濃烈的情慾。

    而衣物早已離身而去。

    「……漓之……我要你……」他說,聲音低沉無比。灼熱的氣息噴在胸口,彷彿一簇簇火苗慢慢蔓延開來。

    「不……不要……管覃,你不能這樣……不……」聲音在後穴被異物侵入時變得愈發顫抖,而眼前早已泛起迷濛的霧氣。

    「把自己交給我……漓之……我愛你……」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中除了情慾之外還有許多我一直都不敢懂得的情緒。

    雙腿被牢牢得掛在他的肩上,全身僵硬著,直到他將手指抽出,縱身下壓。

    劇烈地疼痛猛地襲來,從那個被侵犯的部位擴散到全身,一直侵襲到心臟的最深處。

    「放鬆些,漓之,我不想傷了你……」他低低喘息著說,帶著竭力的壓抑。

    肌膚相貼的黏膩觸感,糾纏不清的髮絲,他的唇在胸口不斷吸吮的微微刺痛,屬於他的部位在自己身體最深處火熱的跳動……所有的感官在這一刻都被放到最大。很想逃,想對自己說不可以,可想要的慾望卻毫不留情地衝散了理智。

    他很快開始律動起來。一下一下,深入淺出的撞擊,彷彿是想證明些什麼。

    破碎的呻吟再也遮掩不了地大聲溢出,身體在劇烈地搖晃中一次次衝上巔峰。

    思維早已混沌一片,只是想要……想要更多……更多……

    直到滅頂的高潮毫不留情地將我淹沒……

    ******

    房門外,正要敲門的清俊男子停頓了一下,又緩緩把手放下。垂下頭,他低低笑了一聲,那笑竟是帶著解脫。

    他早已經想通了。誰都有權利尋找自己的幸福,他左念,自然也可以。

    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他知道,無論自己去了哪裡,在那朝陽初起的地方,一定會有個人在等他。

    ========

    PS: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沒寫H的緣故,這章H寫得俺汗死了,完全麼感覺啊……歎氣……

    話說應該沒人想到大叔和管覃的第一次是被用強的吧?哈哈哈……因為管覃是那人的兒子嘛……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此心向你
    醒過來的時候,身體裡情慾的餘韻仍未完全消散。感受到來自於另一個身體的暖意,讓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昨晚發生的事情一一在頭腦中閃現,而我甚至還記得當那最後的防守被毫不留情攻陷的時候,自己忠於本能的放蕩與索求。

    我和管覃……做了……

    肢體糾纏,唇舌相依,彼此最私密的部位緊緊相連,自己一遍遍的大聲叫他的名字,以及,無盡的索要與滿足。

    雖然起初是由於被迫,可我無法否認,自己的身體淪陷了。

    那麼心呢?

    以他如今的身體,如果自己能夠堅決一些,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果然還是有些,縱容的吧……

    ……

    「你醒了?」頭頂響起那人低沉的略帶笑意的聲音,與他胸口相貼的臉頰便感受到了微微的震動。

    「嗯。」不敢抬頭去看他,略微挪動了下身子,才發現自己被他緊緊摟著,雙腿也被夾他的兩腿之間,

    「漓之,我終於得到你了……」他歎息道,緊摟的雙手又用力了些,彷彿是在確認些什麼,「我怕昨晚的一切只是我的一個春夢,所以我一直都不敢睡著。」

    所以就這麼醒著,看了我一夜嗎……

    「其實,你不用這樣……」我艱澀地開口,微啟的唇滑過他胸口的肌膚,我感覺到他輕輕戰慄了一下,「我不值得你這樣。」

    「不,你值得。」他把我的臉捧起來與我直視,我看到了他深邃雙眸中的堅決,「我知道你身邊不會只我一個,可我只想留在你身邊。」

    替我拂去貼在嘴角的一縷發,溫暖的手帶著些因長年握劍而造成的粗糙,「我知道管覃這個名字給你留下了一些不好的回憶,我發誓,從今以後這世上再無管覃,而我只是你的,穆青陽。」

    我只是你的,穆青陽……

    心因為這句話而再次顫抖起來。

    管覃這個名字對於他,相當於權,相當於勢,相當於他多年嘔心瀝血的付出,而今,他為了我,要將這些全部都捨棄了麼?

    他看著我,目光滑過我的眉,我的眼,我的鼻,最後停在我的唇上。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回答。

    我慢慢張開嘴,卻遲遲沒有發出聲音。他緊緊盯著我,那目光很溫柔,有些期許,卻又漸漸浮上一絲絕望。

    不知道為什麼,被他這樣看著,眼淚突然就毫無預警地流了下來,落進他的手心裡。

    我慢慢伸手抱住他的頭,將唇貼在他的唇上,我說:「好。」

    只一個字,世界就好像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狂熱的吻如期而至。

    唇被細細地啃咬,淡淡的血味隨著他的舌充滿口腔的每一寸。本能想要逃跑的舌尖被他毫不留情地纏住,糾纏吮吸。

    喉口軟軟的呻吟就像催情劑,我明顯感覺到了小腹被一個灼熱的物體抵住。

    我猛地推開他,「你……」

    他的目光有些游移,臉卻慢慢紅了起來,竟帶著從未見過的靦腆,「漓之,我……我想要……要……」

    看到他這個樣子不由覺得十分好笑,我忍住大笑的衝動,微微挑起嘴角,「好啊,正好我也想要。」

    他楞了一下,想不到我會這樣回答。

    食指劃過他的唇,指腹柔軟的觸感讓我著迷,「不過……」略一停頓,趁他不備翻身坐到他身上,堅硬的物體便抵上了那處尚未完全閉合的入口,「不過看你昨天那麼累,現在就由我來吧……」

    慢慢坐下,屬於他的溫度一直進入到身體最深處的地方,然後,連心也被充滿了。

    ……

    香玉暖衾,久相依。

    往事隨風,情未空。

    我鳳漓之此生,終捨不了你。

    ……

    ******

    自那日之後,生活又慢慢恢復了平靜。

    侯雪塵在穆青陽的傷勢穩定下來之後,就帶著鳳亦人回了鳳玄宮。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穆青陽的腿傷也好得差不多了,照理說我應該開心,可我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我後悔了。因為我發現我留在這裡,簡直就是一個錯誤!

    「你說什麼?」手中玉杯倏地裂開,鳳軒也的聲音冷得可以把在場的人都冰凍起來,除了那個人。

    「原來鳳宮主連這麼一句話也聽不懂,我不介意再重複一遍。」穆青陽輕笑道,也不理會鳳軒也殺人的眼神,兀自呷了一口茶,「從今晚開始,漓之要睡到我房裡。」

    「你做夢!」鳳軒也拍案而起,桌上的茶杯紛紛落地摔得粉碎,「穆青陽,你別忘了,這裡可是我鳳玄宮的地方。」

    哎……

    我坐在一旁,支著頭看著那劍拔弩張的兩人,實在覺得無趣。類似的話題他們差不多每天都要重複一遍,而鳳軒也現在似乎越來越不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了。

    說起來,那兩個人可真是像啊……

    身後緩緩靠上一個人,不用回頭我也知道那人是誰。

    細長的手指撫上我的肩替我揉捏起來,輕重恰到好處的力道舒服得很,我便開始有些昏昏欲睡。

    「是你鳳玄宮的地方又如何?一切全憑漓之自己的選擇。」穆青陽似乎胸有成竹,「而漓之已經答應我了。」

    「哎?」聽到這句話我差點跳起來,睡意一掃而光,我指著穆青陽大叫,「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

    「你忘了?」他斜睨了鳳軒也一眼,眼光是赤裸裸的挑釁,「就在你昨晚求我讓你射的時候。」

    臉瞬間就燒了起來,「你你你……那不算!」那還不是被你逼的?

    「怎麼不算?難道你還要我在這裡描述一下昨晚你在我身下達到高潮的樣子麼?」

    「住口!穆青陽你簡直欺人太甚!」鳳軒也顯然已經在暴走的邊緣了。

    「……」

    「……」

    ……

    如此又過了半個時辰,我實在沒心情再看他們兩人針鋒相對了。

    趁著他們都沒注意的空檔,我悄悄起身,踮著腳尖溜出門外,段欽自然也跟了出來。

    今晚他倆誰的房都不能去了,自己的房間也不安全,那麼只有……

    「段欽,我今晚去你房裡睡吧。」我走在前頭悶聲道,卻沒看見身後那人狐狸般的笑容。

    呵呵呵,你們兩個就吵吧,看我如何漁翁得利坐享其成!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原配出現
    百無聊賴地坐在窗前,隨手拿起一塊梅子糕放進嘴裡。每日被那幾人輪番騷擾,今天倒難得有這份安靜。

    侍女小漂正悉悉索索地替我收拾回宮的行李。在這裡已住了將近一月,穆青陽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雖侯雪塵說莫秋解蠱後要一月才能醒來,不過想到這一個月內我都沒能陪著他,心裡倒有些過意不去。

    在房裡轉了幾圈,無事可做,又開始無聊起來。撐著下巴坐下,手指一下一下敲著桌面。

    「鳳軒也現在在何處?」發了一會呆,實在覺得無趣得緊。想到一整天都沒見到那幾個人的身影,也不知在做些什麼。

    「回老宮主,宮主現在應該在聚軒閣處理宮中事物。」小漂放下手中事物,恭敬答道。

    「出宮的這段時日宮中事物不是都由傅徊處理的麼?」

    「傅堂主得宮主准許,已經離開了,如今並不在此處。」似是想到了什麼,小漂抿嘴笑道,小女孩八卦的性格體現無遺,「奴婢聽聞,傅堂主是去追左公子了,說是不追到絕不回宮。」

    「呃……」原來他倆早有姦情,而我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慚愧啊……

    「那段堂主呢?」

    「段堂主正在房內練功。」

    金蟾珠一顆可抵十年功力,自那日我將忠叔當初給我的兩顆金蟾珠給段欽服下後,他便功力大進。雖曾武功盡廢,但以他的資質再加上金蟾珠的效用,恢復功力也是遲早的事。

    我點點頭,還未開口,就見小漂逕自道:「穆公子出門了,並不在府上。」顯然已猜到我要問些什麼。

    穆青陽消失了這麼久,如今自有大堆武林事物需他處理,況且雷鳴山莊一事世人皆知是鳳玄宮所為,要平息武林其他門派對鳳玄宮的仇視,這件事夠他頭痛的了。

    「如此看來,只有我一個是米蟲了……」我有些不滿地碎碎念,繼續在桌上戳戳戳。

    一個人吃了晚膳,也不見那幾個人出現,心裡便有些氣悶。生了半天悶氣,正打算去找個出氣筒,忽然聽到門外想起了一陣嘈雜聲,伴著嬰兒的聲聲啼哭。

    「哪來的嬰兒?」出門循聲望去,只見迎面遠遠走來兩個人。

    「夫人,請留步,夫人!」管家攔住一女子,一臉為難,「穆公子現在並不在此處,您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方便,還是改日再來吧!」

    「你放肆!你知道我是誰麼?連我也敢攔!管覃不在也罷,你把鳳漓之叫出來,我有事要問他。」那女子懷抱一嬰兒,長髮挽成如意髻,點染曲眉,肌膚如朝霞映雪,一點紅唇好比洇水芙蓉,身穿翡翠牡丹錦衣,袖口飾以菡萏文繡,一看便知是出自富貴之家。雖是仙人之姿,此時卻眼神犀利,出口惡毒,生生破壞了那副天生好相貌。

    女子見我看她,便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鳳漓之?」聲音裡有明顯的不屑和輕視。

    「正是,不知夫人有何貴幹?」我笑道。這女子想必就是符晴柔了。

    「我還道是哪個狐狸精勾引別人丈夫,沒想到是個年紀一大把的兔相公。」符晴柔冷笑道。

    「夫人,我看你出身不凡,何必出口成髒,污了自家身份!」管家對這硬闖的女子早已心生不耐,要不是看在她是穆公子的親眷,他早就把她趕出去了,現在見她出口傷人,一口氣便再也嚥不下去。

    以眼神示意管家離去,我搖頭低笑道:「不知夫人千里迢迢抱著小兒來到此處,到底是為了何事?」對符晴柔所說的話我倒是不惱,無論如何也是我和青陽欠了她。

    「鳳漓之,你做的好事如今世人皆知,你還有臉在此惺惺作態?」符晴柔咬牙怒視道。

    我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我道她是為雷鳴山莊之事前來尋仇,不曾想卻是來吵架的。

    「你來做什麼?」身後響起一人暴喝聲,隨即身體被人攬到了一邊。

    被他這一喝,符晴柔懷中的嬰兒又哭了起來,只是哭聲無力,似乎並沒有得到好好照養。

    符晴柔一看到穆青陽,便換了副嬌羞之態,神色親暱,「相公,這麼多日也不見你來看我們母子,洛兒想爹爹,生病了呢!」

    穆青陽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語氣極為冷淡,「爹爹,呵呵,也不知這爹爹叫的是哪位?」

    符晴柔一愣,白璧無瑕的臉上浮起惱怒之色,「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心裡清楚的很。」穆青陽冷冷嘲諷道:「天下人皆道雷鳴山莊大小姐為天下第一美女,溫婉淑德,蘭心蕙質,誰知只是個不守婦道的蕩婦。」

    「你你你……你血口噴人!」

    穆青陽瞥了那個啼哭不止的孩子一眼,「孩子的生父是誰你自己心裡明白。說來也是,符莊主老當益壯,也能……」

    「住口!」符晴柔一臉髒事被戳穿的惱怒,她狠狠瞪了我一眼,那眼中的惡毒與暴虐彷彿尖銳的針齊齊紮在身上,讓我很不舒服。

    「青陽,我有些困了,就先回房了,你們繼續。」這些是是非非實在讓我累得慌,不想再在這裡呆下去,打了聲招呼便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回到房裡,小漂早已收拾妥當離去。把自己深深陷進被褥裡,不一會兒就有些昏沉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隱隱感覺有人進來,脫去衣物在我身邊躺好。

    「走了?」我口齒不清地說。

    「嗯。」他側身把我攬進懷裡,「生氣了?」

    「沒有。」他們這幾個沒有節操的傢伙,我要為這個生氣,那我不是早氣死了?

    「我當日迎娶符晴柔也是迫於情勢,符晴柔嫁給我之時早已珠胎暗結,而我只在成親那晚碰過她。」他解釋道,聲音有些無奈。

    「真的?」我挑眉看他,表明了不相信。

    「你不相信?」

    「不知道。」懶得理他,我轉身背對他。

    身後的溫度突然消失了。

    感覺有些不對,猶豫了一下,還是轉了回去,卻見他全身赤裸地站在床邊,正不還好意地看著我。

    「喂喂,你、你做什麼?」結結巴巴問道,不小心瞥到他腿間那已經半昂揚的東西,我暗暗吞了口唾沫。

    不是吧,他昨天已經折磨了我很久,今天還來?

    「我今日已將盟主之位辭去,如今沒權沒勢,現在老婆也沒了,而你還不相信我……」他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做為你不相信我的懲罰……」他伸手掀掉了我的被子,「今天晚上你就乖乖任我擺佈吧!」

    ……

    房內慘叫聲聲伴著屋外鴉聲陣陣。

    話說,春光真是無限好啊……

    ……



鳳玄宮殤 卷三 第一百二十章 塵埃落定(完結)
    作為一個男人,自然會希望能夠三妻四妾,左擁右抱,坐享齊人之福。

    可是作為一個被壓在下面的男人,我的痛苦又有誰知道?

    ******

    回到鳳玄宮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看莫秋。

    小樣兒睡得有滋有味,看起來還長胖了些。

    又過了幾日,他終於醒了,記憶仍然停留在他去魅山採藥的那天。雖說記憶有些混亂,但好在移魂的事沒有對他造成影響。

    日子照樣一天天地過,只是我的日子沒有那麼舒坦就是了。

    每天腰酸背疼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原因……抹淚,不說也罷……

    面對那三隻披著羊皮的狼,我好在還有莫秋這個最後的避難所,可是誰能告訴我,現在正抵在我腿上的那個東西是什麼?

    「你你你……你做什麼?」被嚇了一大跳,我忙想把正像八爪魚般纏在我身上的莫秋扯下來。

    「大叔……」莫秋又往我懷裡縮了縮,在我脖子上蹭啊蹭,「大叔……」甜膩膩的嗓音,灼熱的氣息,卻讓我心裡陣陣發涼。

    我努力想把他推開些。被那玩意兒抵著,實在不好受。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不爽地瞪他。

    「大叔,你欺負我!」莫秋頭一歪,小鼻子抽啊抽的,眼眶開始微微發紅了。

    「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這小子睡了那麼多天,腦殼睡壞了?

    「就欺負我!我問過穆哥哥和段哥哥了,他們每次和大叔玩遊戲的時候,都很舒服很舒服的,為什麼只有我每次都屁股好痛?」他開始聲聲泣淚指控。

    「呃……」那當然是因為你和他們的位置不一樣!說起來,我的技術有這麼差麼?

    「大叔……我也要舒服,我也要在上面!」他不依不饒,盈盈大眼裡水光粼粼,眼看就要掉下來了。

    最見不得的就是他這般可憐兮兮的樣子,讓別人覺得自己就像個大惡人一樣。深深歎了口氣,我在這時做了個讓我後悔一輩子的決定。

    翻過身在床上跪好,雙手支在床架上,保持臀部高高翹起的姿勢。老臉還是有些難堪,我輕咳了一聲,悶聲對他說:「你來吧!」

    他立馬破涕為笑,撲過來在我臉上重重親了一口,「我就知道大叔對我最好了!」

    身體也隱約有些情動,只是心裡仍覺有些忐忑,又轉過頭不放心的加了一句,「你會不會啊?」

    他嘴一撇,已佈滿情慾紅潮的臉上卻帶著小小的不屑:「沒吃過豬肉,總也見過豬跑……」說著,他在枕頭下摸索一陣,掏出一瓶晶瑩剔透的藥膏來。

    看到他臉上那個躍躍欲試,得意滿滿的表情,我突然有種感覺:我似乎又被他算計了……

    身後被他手法熟練地抹上涼涼的膏藥,溫熱的道口被分開,感覺到他慢慢將火熱送了進來,脫口而出的呻吟在他猛然用力全部挺進後化成粉碎。

    他長長吁了口氣,抱著我的臀慢慢抽插起來,動作越來越快。

    身體如一葉扁舟隨波而蕩,腦中神智飄忽,卻隱隱有一個念頭:原來我就是那隻豬……

    ……

    少年初識滋味,年輕氣盛又不知節制,只道翻天覆地,縱情花樣。

    一朝失語造成千古遺恨,滿腔憤懣也只能化成情慾,化成淺淺破碎低吟。

    從此銘記一人生真諦:好人絕對做不得……

    ……

    ******

    清雅小院,清風習習。

    落落小亭內,男子四人或站或坐,或斜或靠,雖姿態各異,卻個個都有人中龍鳳之貌。

    四人之中,年紀最小的少年早上從房裡出來後便一直春風得意,喜上眉梢。相比之下,除了一紅衣男子以外,其他兩人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怎麼樣,滋味如何?」段欽輕笑道,伸手捻起一顆瓜子放進嘴裡。

    莫秋忙不迭點頭,臉上紅霞未退。他身旁鳥籠裡小叉小圈也撲騰撲騰鬧得正歡。

    「那麼交易達成,輪到我時你不准搗亂!」敢情是怕了這莫秋三番兩次攪人好事,才出此下策。

    「一定一定。」莫秋嘻嘻笑道,心裡猶自回味昨晚那人妖媚風情。

    兩人之間的竊竊私語落進另兩個有心之人耳裡卻是刺耳難聽。

    「哼,你們聽著!」鳳軒也瞥了那幾人一眼,面無表情涼涼道,「今後七日為一輪,我四,你們每人各一。」

    「憑什麼」其餘三人自然不滿。

    「就憑這裡是鳳玄宮,而我是鳳玄宮宮主。」

    「你少在這裡以大欺小,以權壓人,我年紀最小,你們都應該讓著我!」

    「這是男人間的鬥爭,與年紀無關!」

    「我決定了,我明日就和漓之搬出去。」

    「你做夢!」

    「……」

    「……」

    四人吵鬧不休,卻不知已被當事人全部聽進耳裡。

    如此這般下去,勢必落得個縱慾而亡的下場。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

    四人正待大打出手之際,卻見那人的貼身侍女小漂驚慌失措跑來。

    「不好了,老宮主他、他跑了!」

    「什麼?」

    「還不快追!」

    於是,雞飛狗跳之後,幾個暴跳如雷的男人紛紛向自己的「性」福追去。

    ……

    人已去,徒留身後一庭小院清冷。

    卻道是,一汪春水蕩漾無邊。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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