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後的戀愛遊戲
作者： 一色淳
文案
眼前這個比自己老了十幾歲的醜男人，
明明擁有自己最討厭的“老師”身份，
為什麼在窺見他不為人知的一面時，
忽然就無法忽視他的存在了呢？
交往過無數女性卻從未戀愛過的高中生葉霄
終於也嘗到了措手不及的戀愛滋味。
只不過，
這場禁忌的戀愛遊戲，
似乎比想像中來得麻煩多了啊……
第一章
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麼無聊的人呢？
放學鐘聲已經過很就了，學校幾乎已經沒有人，可是葉霄卻被留了下來。
他的功課雖然不是很好，但還沒有壞到要被專門留下來教學的地步。
他的品性也不算差，雖然偶爾遲到翹課，但從來沒有鬧到要上訓導處的地步。
那他是為了什麼被叫到教職員辦公室來發呆呢？
他的確是在發呆，即使面前的男人正以十足嚴肅認真的表情和口吻對他說話，可是他根本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這個男人真是閑啊，有空對學生羅哩八唆，還不如早點回家抱老婆……不對，這男人還沒有結婚，聽說已經三十好幾快四十了，可是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也對啦，瞧他那副死板的樣子，大概也沒有女人會看上他。
油油的西裝頭，醜不拉嘰的灰色舊西裝，冷漠的黑色大眼睛，長相無趣，身高也才稍稍超過一七O一點點……
這些都還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臉上老是擺出一副嚴苛的陰險表情，好象不管什麼東西他都可以挑出毛病，一個大男人心胸這麼狹窄，實在讓人不敢苟同。
也只有這種不受歡迎沒有社交生活的中年男子，才會無聊到把時間花在下班後教訓學生吧？
葉霄心裏已經咒駡了幾百句難聽的話，早知道今天不應該來上學，窩在家裏睡覺算了，反正老媽出國去了也不在。
現在後悔也太晚了，除非這個男人教訓得滿意了，否則葉霄知道自己是很難逃出魔掌。
“你到底有沒有一點常識？怎麼可以騎機車來學校上課？你還沒有駕照吧？你的家長難道不管嗎？這個社會就是有這種家長，小孩子才會變壞……”
都已經講好幾十分鐘了，怎麼還是同樣的臺詞？
葉霄無聊的看著男人一開一合喋喋不休的嘴，等到發現男人忽然閉上嘴了，他才發現自己的肚子剛剛好象發出了聲音。
男人再苛刻，也不會讓學生挨餓，他推推眼鏡，一副到此為止的正經表情。
“你只要答應以後不再騎車，就可以回家了。”
“喔……”
對這個男人而言，自己也不是什麼可教之材，他已經盡到督管學生的責任了，再來，在他眼中，學生也不過是惹麻煩的小鬼頭，只會浪費他的心思。葉霄心裏明白男人的想法。
“你可以走了。”
男人轉過旋轉椅，回到面向辦公桌的方向，拿起桌上的筆好象打算開始批改桌上的習作簿。
葉霄站了起來。
“鑰匙還我。”
“什麼？”
男人抬頭看他，細長的單眼皮裏的黑眼睛，露出被打擾的不悅。
這個學生怎麼還不快點離開！男人的表情滿是這種意思的不耐。
“車鑰匙還我，不然我不能回家。”
“你還想騎車回家？”
男人終於意識到剛剛將近一個鐘頭的時間都是在浪費唇舌，他皺起眉瞪著葉霄。
“你未成年，不能騎機車！就算成年了，也要考到駕照才——”
“沒有車我不能回家。”
葉霄歪著頭看男人氣急敗壞的樣子，心裏忍不住有‘終於將了你一軍’的得意感。
“我家住在沒捷運沒公車的地方，沒有車我回不了家。”
“叫你家長來接送！”
“我是單親家庭，家裏只有老媽，她昨天出國了，下個月才會回來。”
男人終於訝異地重新將注意力轉回葉霄身上，站起來。
“那你是打算這一個月都騎機車上學了？”
“不然能怎麼樣？車鑰匙可以還我了吧？老~師~”
男人聽不出來葉霄那聲‘老師’裏的嘲弄意味，他被強烈的職業道德感和不想招惹麻煩的自私同時困擾，葉霄看他那副左右為難的模樣，心裏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輕浮心態。
從一開始他就猜到會有這種結果，鑰匙一定會還，當這男人將近兩年的學生可不是白當的，這傢伙是出了名的沒感情，為了無事一身輕一定會睜隻眼閉只眼把車鑰匙還來。
如果不是肯定有這種結果，誰有時間陪玩老學生的遊戲！
葉霄越想越得意，男人卻抬起頭，直直地瞪著他。
“不行，鑰匙不能還你。”
“為什麼？沒鑰匙我回不——”
“我送你回家。”
“——咦？”
男人仿佛是痛下決心才做了這個決定，他心不甘情不願，而且焦躁了起來。
“我送你回家，快點！”
幾乎是將桌上的作業本往旁邊一丟，把私人物品掃進手提袋，他幾秒就收拾好東西，然後率先走出職員辦公室。
葉霄還反映不過來，男人回過頭不耐地催促。
“快點，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那就把鑰匙還給就我好了啊！
葉霄想這樣回嘴，可是似乎因為“老師要送我回家”這件事的打擊太大，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男人不知道為什麼，變得十分煩躁不安，他匆匆走過來抓住葉霄衣袖，用手指拽著衣袖而不抓手臂的行為很怪異，可是葉霄沒有發現。
男人扯住他的衣袖，將他拉了出來。
這就是葉霄會被周紹遊開車送回家的經過。
周紹遊的車子是裕隆的箱旅車，非常寬敞，相較之下，周紹遊實在很瘦小，葉霄覺得自己來開說不定都比他有安全保障。
一路上，葉霄的肚子又叫了，好幾分鐘後周紹遊才一副被逼著問的模樣說：“要不要先在外面吃？老師請你吃東西吧。”
葉霄第一個反映就是拒絕，可是想想，能敲這個傢伙一餐也是不錯，至少可以一報剛剛被浪費時間的仇。
他裝出乖學生的口氣，細聲細氣地說：
“老師要請我吃飯嗎？太好了，我一直想吃‘西王子街花園’的法國菜，如果老師能帶我去吃，那我就太高興了！”
周紹游沒有露出葉霄預期中的痛心反映，讓葉霄有點失望。正式的西式料理並不便宜，白白請一個沒什麼好感的學生吃是太浪費了，可是周紹遊只是說：“‘西王子街花園’太遠了，你要吃法國料理，去‘拉歐肯第’就行了。”
葉霄楞了一下，沒料到這個窮酸樣的老師竟然對法國餐廳有研究，‘西王子街花園’的名字葉霄還是因為老媽的新男人在那裏當廚師才有印象的，一般人不會知道那種專門又貴得要死的地方吧？
葉霄沒有再說話，周紹遊就當他是答應了，車子在晚上七點的車潮中移動得並不流暢，葉霄的肚子真得餓起來了，他不是會因為餓肚子就生氣的人，可是為了讓周紹遊內疚，他故意捂著肚子，皺著眉。
“老師，我好餓喔！什麼時候才會到？餓死了！”
周紹遊瞄了他一眼，不用看也知道他是裝的，可是如果跟個十七歲小孩子計較，也未免太沒度量了，他推推眼鏡，嚴謹地說：
“幾分鐘就到了，你應該可以忍耐到那時候吧？”
“老師要我忍耐，我當然也只好忍耐啊！”
不理會他找麻煩，周紹游不應話，葉霄自討沒趣，也不理他。
夜晚的臺北街道一過七點車潮就漸漸緩和，一想到自己竟然在這時間還跟學校老師待在一起，葉霄心裏就厭煩起來，他不耐地抖起腳，周紹遊丟來一個受不了的表情，可是也懶得理他。
沒多久，他們抵達了‘拉歐肯第’。
看到富麗堂皇的門面，葉霄暗自咋舌，這傢伙真的請得起這種餐廳嗎？該不會進得去出不來吧？
周紹游白了他一眼。
“不要東張西望，沒家教。”
你才是沒禮貌呢！
葉霄心裏暗罵他，不過畢竟是青少年，很快就被餐廳的高級氣氛吸引了注意力。
穿著黑色圍裙的侍者為他們帶位元，送上菜單，周紹遊快速點了悶煮白酒雞塊、龍蝦奶油湯還特意點了白酒奶油醬汁。葉霄什麼都想吃，隨便就點了糖膠火腿、勃艮第燴牛肉和蘑菇大麥湯。
“真是沒常識的點菜法！”
侍者一離開，周紹遊就忍不住諷刺。
不，對他而言那不是諷刺，而是實話實說。
“會把膠火腿和燴牛肉搭配在一起，真是讓人無法理解點的人到底在想什麼啊！”
“吃起來還不都一樣。”
“喔，對你大概都一樣吧。”
什麼意思啊！好歹我是你學生，你不能友善一點嗎？
葉霄心頭火起簡直想要翻桌，這種尖酸苛刻的人怎麼能來當老師？教育部長是瞎了眼啦！？
周紹游對於對面那個學生的臉色，不知是真的毫無知覺還是裝作不知道，總之他一點也沒有軟化的跡象，還教訓起來。
“你說要吃‘西王子街花園’的時候，我還以為你雖然看起來不怎麼樣，可是其實是個有水準的人，看來是我高估你了，現在的小孩子根本不懂什麼是精緻生活，全中了連鎖食店的毒，光吃那種東西長大，怎麼可能懂真正的美食……”
周紹遊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他那副自恃甚高的驕傲氣焰，和他的外表一點也不合，不起眼鄙陋的老男人，還敢講什麼精緻生活！
葉霄覺得這個傢伙的討人厭指數，正前所未有地節節上升，他簡直想學廣告情節，拿起桌上的水杯潑向他的臉。
就在頻臨抓狂邊緣，葉霄被別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坐在周紹遊背後的那桌，一個穿著西裝的英俊男人不斷地往這邊看，年紀很年輕，可能才二十五、六歲，可是卻很有成熟的魅力，他起先還只是看，後來竟然站起來，走了過來。
葉霄好奇地看著西裝男，很明顯他認識周紹遊，他走到周紹游背後，周紹遊還恍然不知，不停嘮叨著什麼電視節目庸俗、社會道德淪喪之類的。
西裝男帶著奇怪的表情聽了一會兒，然後手搭上周紹遊的肩膀。
周紹遊嚇了一跳立刻轉過去看，接著是葉霄被他嚇了一跳！
他看著西裝男的表情，簡直像看到奧黛麗郝本出現在眼前——不是指看到美女，而是——見鬼了！
西裝男無視他慘白的表情，嘴角拉開了一個輕佻的笑容，原本英俊的面孔因此而扭曲成淫穢的面貌，葉霄的背脊忽然一陣發寒。
“老師，真巧，竟然會在這裏遇見你，我還以為你不會再來這裏了呢！”
周紹游根本說不出話，那種表情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不忍，他只差沒翻白眼昏死過去。
西裝男卻笑得很開心。
“帶學生出來玩啊？老師真大方啊，這裏可是很貴的呢！是感情很好的學生吧？以前你也常常帶我來這裏呢！”
“我……”
周紹遊才只講了一個字就突然站了起來，他好象完全忘了葉霄的存在，甚至忘記這是高貴優雅的法國餐廳，他轉過身，粗魯到極點的沖了出去！
葉霄簡直不敢信，這傢伙竟然丟下學生跑掉了，算什麼老師啊！
就算他現在跟著走，走得掉嗎？菜都點了，雖然還沒吃……
啊啊啊！他哪有錢付這麼貴的帳單費啊！
而且，他要怎麼回家！？
西裝男這次將視線轉向葉霄，葉霄莫名其妙地瞪他，這男人跟周紹遊一樣，讓人討厭！
“你快追出去哦，否則他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奇怪的事……放心，我會幫你們付帳單，反正他以前也常請我……”
懶得理你啦！
葉霄連瞪他都覺得浪費力氣，他抓起書包追了出去。
可千萬，要追到啊！
西裝男忽然丟來一句：
“他射的時候還是叫得很大聲嗎？”
葉霄一怔，還以為聽錯了，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西裝男對他揮手，臉上的表情讓葉霄確定自己沒聽錯意思。
葉霄立刻啐出一個髒字。
真是噁心的傢伙！
周紹游沒有逃跑，葉霄跑出餐廳就看見他在牆邊吐。
明明沒吃東西也會吐？
不對，重點是他為什麼要吐？
葉霄可沒體貼到對一個自己討厭的人噓寒問暖，嘔吐物的氣味也不好聞，他站在好幾步路遠的地方，不快地打量他。
周紹遊吐得很痛苦，已經沒什麼東西可以吐了還不住地幹嘔，他吐得直喘氣，眼睛也濕了，一副隨時會不支倒地的樣子。
葉霄沒看過他這種衰弱的模樣，一個年紀比自己大的男人還這麼窩囊，真是沒用！
沒有意識到葉霄的周紹遊終於停止了嘔吐，非常不符合他挑剔個性地用袖子擦乾淨嘴角的穢物，然後才站直身體。
“看你吐成這樣我可沒胃口吃東西了。”
“啊，對不——喔……原來是你啊！”
未免轉變得太快了吧？剛剛那個脫口而出的對不起是什麼意思啊？葉霄認識的周紹遊可不是會說這種示弱話的人。
周紹游立刻恢復成尖苛的老師表情，連一點掩飾剛才以外狀況的偽裝也沒有，似乎在他心目中葉霄根本連讓他產生‘在這個人面前發生那種事實在尷尬’的心態都不夠格，他冷冷地譏諷：
“既然沒胃口就回家吧，其實你根本不必來這種高級餐廳，只要隨便找個路邊攤填飽肚子就夠了吧？”
言下之意是葉霄根本就不具有一定要吃頂級料理的品味。
葉霄這次可沒那麼簡單被他激怒，大概是看過他‘不是老師’的表情，所以多少有點覺得這個男人也不過是普通人，對他的看法稍微寬鬆了一點。絕對不是因為他那副淒慘的樣子而有一點點同情他……
“如果你把鑰匙還我不就沒事了嗎？我也不想要被老師您接送啊！”
“不要以為隨便說幾句我就會上你的當！”
周紹遊莫名其妙地發火了！
“你們這些學生只是惹麻煩，出了事還不是怪到老師頭上，如果你騎車出了意外你以為帳會算到誰頭上？我們當老師的也只是做冤大頭而已，明明都是學生的錯……”
愈說愈不像話了，有老師這樣對學生說話的嗎？就算心裏真的這樣想也不應該說出來吧？這傢伙怎麼連這點人情事故都不懂？葉霄有一種既莫名其妙覺得他很愚蠢的感覺，忍不住奉勸起來。
“老師，這種話你最好不要隨便亂說，可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不介意你的幼稚……”
“你說什麼？”
周邵遊漲紅臉狠狠瞪著葉霄，他那氣得幾乎跳腳的樣子真的很像小猴子，葉霄忽然有一種錯覺，覺得他似乎沒有傳言中來得‘老’，而且還好象很年輕……
“你這小鬼好大膽敢這樣嘲笑長輩，你無照駕駛騎機車來上學，如果我報告上去你非被記過不可，嚴重的話還會被停學，就算你家再怎麼採取放任教育也不會不管吧？”
“……你這是恐嚇。”
“我又沒有必須向你恐嚇才能得到的東西！”
“有！”
“什麼？”
出乎意料迅速確實的回答讓罵得正順的周紹遊愣了一下。
葉霄火氣也不小，可是跟這個歲數不小的男人相比，他這個應該血氣方剛的青少年反而比較冷靜。
可是他卻沒有馬上回答周紹遊的疑惑，周紹遊瞪著他幾秒等不到答案，立刻認定自己被耍了，臉色變得更難看。
“既然你這麼了不起，那你就自己想辦法回家好了！”
丟下一句歇斯底里的怒語，周紹遊轉頭就走。
葉霄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瞪著毅然離去的背影。
不會吧？怎麼會有這麼不負責任的人？就算不是師生關係，可是一般狀況下一個成年男子會丟下沒有行動能力的未成年者獨自離去嗎？尤其他還是他開車載來的！
這個人，簡直是——任信無比的混蛋王八蛋！
“可惡，就算你跟我恐嚇，也別想從我這裏得到任何東西啦！王八蛋！”
不過，葉霄除了恨恨罵一句，也不能做什麼。
第二章
結果葉霄轉了兩班公車走了三十分鐘的路才回到家，臺北會有這麼偏僻的地方就屬灣仔坑，當初老媽說這裏風景好算是臺北難得的郊區，所以買了這邊的房子，可是說好聽是郊區，說難聽根本是窮鄉僻壤，公車是有，可是永遠也等不到，平常葉霄自己騎機車上學就算盡力狂飆也要四十分鐘才會到校，現在車子被扣押了，他麻煩可大了！
第二天早上一想到要再走半小時去搭公車他就想乾脆不要去算了，可是這不是長久之計，雖然不想再面對那個討人厭的男人，可是冷靜點想，還是應該跟他說點好話把車子鑰匙拿回來才行。
葉霄帶著憤怒無奈的心情終於到了學校，第二堂課已經開始上，他臉上的黑眼圈和疲憊的樣子讓他順利通過校警的詢問，不過現在也不可能進去上課，思索著要怎麼跟周紹遊交涉，他慢慢地走到經常翹課睡覺的老地方。
頂樓的鐵門早就被鎖死，可是總是有辦法突破這一關，內行的學生都知道只要準備磚塊把荷包鎖的鐵條用力撞幾下，鐵條就會自動彈開，他順利的躺在樓梯出口的陰影下，看到地上掉了很多煙蒂，他才想起前天抽完最後一根BOSS以後就沒有再去買了。
真是無聊啊，沒有煙抽，想睡覺也睡不了，車子拿不拿得回來是一回事，可是光想到要編出好理由跟那個沒半點老師德行的爛人談判他就心煩意亂。
乾脆把他打一頓再逼他交出來算了！
葉霄心中微微亢奮地想像。
可是這也絕對不行，那傢伙絕對會搬出‘記過’那種賤招來！真是卑鄙！
第二堂課的下課鍾響起，葉霄一點想回教室上課的意思也沒有，他瞪著遠方校舍走廊上學生們嬉鬧的身影，心情愈加惡劣起來。
學校這種地方除了把學生變成中規中矩的呆頭以外還有什麼用處？充實知識就算了，葉霄知道自己不是讀書的料，學習與人合群的人際交往更別提了，他的朋友裏從來沒有一個是同學這種身份，就算在現今的班上有個比任何知己都要親近的物件，但卻是彼此約定好不能公開的秘密，如果公開，只會招來好事之徒多管閒事，與其被人當作珍奇動物欣賞，還不如互相當作不認識。
本質上，葉霄跟高中輟學未婚生子的老媽一樣，對一般人自以為理所當然的生活方式感到不耐。
可是他不象老媽那樣看不清現實，他還懂得不要過火，不過，這可能也是膽子不夠吧？畢竟乖乖跟著別人規劃好的人生去走，比起自己撞個頭破血流是輕鬆多了！
這樣說來，搞不清楚身份立場的周紹遊說不定還算是個有趣的人呢！
葉霄腦袋浮現昨天的情景，心裏因此而生氣是當然的，可是他可沒忘記那個讓周紹游方寸全亂的西裝男。
噁心的男人，在那種場合說那種話也太放肆了吧？而且他稱呼周紹游為老師，就應該曾經是周紹游的學生吧？也許真的是感情很好的學生，可是感情好就能講出那種隱私到極點的挑釁嗎？
周紹遊的反映也太過度了，這其中一定有鬼！如果能弄清楚，說不定可以找到他的把柄。
葉霄腦中刹時出現一線光明，這不失為好方法，不過要怎麼去查？他可沒有玩偵探遊戲的時間，要查就要來學校，要每天走半小時來上課再走半小時回家，而且還不包括坐公車轉公車的時間，他光想就沒力了。
今天非把鑰匙拿回來不可！
他站起來走到圍牆邊往外看，這時候上課鍾正好響起，像是流沙陷落像小蟲躲回巢穴的學生們，幾秒鐘就全部消失在走廊上了，遠遠看真的很象某種玩具機關，葉霄心裏浮現了一種模糊的荒謬感。
他漫無目的地隨意巡視，忽然，另一棟稍近的建築物裏的景象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他自己的教室，但是裏面並沒有人，他這才想起這時已經是體育課的時間，不過學生雖然不在，上一堂課的老師還沒離開。
老師還沒有離開的原因是因為有客人，從這邊看不清楚對方的長相，不過從那故作瀟灑的衣著品位和手臂輕佻晃動的姿態，葉霄認出了他是誰。
竟然找到學校裏來，究竟是感情有多好？就算過去是親切的師生關係，可是看來也畢業好幾年了，總該忘得差不多了吧？有這種想法就知道葉霄並不是個溫情主義的人，然而不可諱言，這也是一般人的普遍態度。
應該要熱情歡迎學生的老師一點都沒有友善的態度，客人不知道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什麼東西，才放到老師眼前，老師就抓狂了！
瘦小的男人一拳往高大的畢業生臉上揮去，可惜立刻被擋下，雙方一陣掙扎，可是應該沒有怒駡只有冷言冷語，否則早就招來隔壁班的抗議了。
最後客人終於被迫離開，老師彎著腰揀起剛剛客人拿出來、因為雙方肢體衝突而掉到地上的東西。從他立刻夾進上課用的課本裏看來，一定是紙類製品，而且是絕對不能給別人看到的東西。
葉霄立刻知道自己掌握到有利訊息了，他迅速地回憶剛剛上堂課上的是什麼科目，那王八蛋除了教本科英文外還上公民，公民課不可能排在重點的上午時間，剛剛那堂課是英文。
他得在那王八蛋把東西改放到其他地方前拿到手！
“我有事跟你說。”
這時候才假裝和善只會招來懷疑，葉霄一開口口氣就來意不善。
剛走下樓梯想回辦公室的周紹遊被他堵在樓梯轉彎處，臉上驚慌未定的表情就是一副心虛不安的模樣。
葉霄心裏暗自為自己敲了一記勝利的鼓聲，看來這次是猜對了，剛剛那傢伙一定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邪惡證據，瞧這王八蛋緊緊把英文課本抱在懷裏的樣子，這裏頭肯定有鬼！
“你要幹什麼？你今天不是曠課嗎？你現在才來已經被扣一分操行成績了，而且你現在應該去體育館上體育課。”
“我昨天走路回家，遇到搶劫，書包被搶走了，沒有課本可以用。”
“咦，怎麼會？”
周紹游驚鄂的表情讓葉霄差點笑出來，用腳底想也知道沒人會搶一個窮學生書包，搶匪難道要搶課本還是文具用具回家苦讀嗎？真蠢！
可是周紹遊顯然是相信了，他皺起眉，雖然不到反省自己丟下學生的程度，但稍微的愧疚一下應該還是有的。
“老師你有備份的課本或是舊課本嗎？我的英文課本也不見了，你的先借我吧？”
明知道會被拒絕，葉霄還裝模作樣的說。果然周紹遊立刻緊張起來。
“這本……我做了很多筆記不能給學生看，而且我上課要用……你跟我來吧，我找找看儲藏室，應該都有多餘的課本存放著。”
他的建議正中葉霄下懷，葉霄跟著他走到儲藏室。儲藏室很小，周紹遊手裏要拿那本英文課本又要找東西，空氣又差，他忍不住咳嗽起來，終於把手上英文課本放在架子上。
葉霄立刻關心地靠過來，用身體斜壓住周紹遊，順勢擋住他的視線。
“老師你沒事吧？你該不會對灰塵過敏吧？“
“才沒有！你別靠那麼過來，熱死了！“
周紹遊臉色微變，抬起手臂用手肘撞擊葉霄的胸口，沒想到他這一撞竟然力道不輕，葉霄痛得發出慘呼，周紹遊也知道自己反應過度，可是他很堅持不讓人靠近他，葉霄為了自身安全也讓開了。
“這裏這麼小，你出去外面等，我找給你。”
“真的嗎？謝謝老師！”
隨口說了句白癡臺詞，葉霄暗自竊喜地走出了狹小悶熱的小房間。
他站在門口，手按著褲子口袋，他可沒無聊到跟一個大男人擠在小房間裏玩老師遊戲，東西既然到手了也不用裝模作樣了。
他本來立刻要拿出來看到底那是什麼東西，但仔細想想，要攤牌最好還是挑放學後，反正現在王牌在他手上，他有恃無恐。
周紹遊過了幾分鐘走出來，一手抓著本人不知道已經沒有價值了的英文課本，另一手拿了幾本書。
“只有這些，你弄丟的是哪幾科？我記得昨天好象沒有英文課吧？你英文課本也放在書包裏嗎？”
“說的也是，我英文課本好象還在，不過這幾本我都要！”
葉霄打發似的拿過周紹遊遞過來的書，敷衍地丟下一句謝謝老師轉身就走。
周紹遊被他忽然轉變的態度搞得莫名其妙，一身是灰塵地站在儲藏室外，他不由得對這個自以為是的學生產生濃重的失望，心裏只有更加肯定這個學生不但沒教養，還不知感恩！
東西在他手上，要看的機會很多，可是葉霄一直對周紹遊的事興趣缺缺，一直到中午拿著便當踱到頂樓的老地方，他才在吃便當的空隙將因為放在褲子口袋裏，所以折得有點皺的紙片拿出來。
基本上葉霄對周紹遊的印象很簡單，換句話說是很薄弱，雖然被他教了兩年，現在二年級的導師甚至是他，可是葉霄對他的印象就是嚴苛、自私、勢利眼、而且長相無聊……這幾個形容詞而已。
他從來沒注意過周紹遊到底長什麼樣，反正一看到那副醜眼鏡、舊西裝和可怕的油油頭就知道是他了，一般學生對老師也沒有多大興趣關心吧？這是男校，也沒有觀察力敏銳的青春期小女生在旁邊八卦。
基於以上種種原因，所以葉霄一開始完全認不出照片上的人是誰。
他從那本英文課本裏摸走的東西其實是一張照片。
而且是A片的劇照……
不對，沒聽過A片還會發劇照的，可能只是某種春宮照。
如果要說是情人間拍來增加甜蜜回憶的照片也無可厚非。
總之那是一張充滿情色意味的照片。
被拍的男人長相雖然跟俊美完全構不上邊，但的確有幾分秀氣，年紀看來也才二十出頭，他躺在白色的布上面，從照片裏看不出是什麼背景，不過十之八九是在床上。
男人的臉昂起，畫面裏看得到的地方是從頭到胸下肋骨，不著片縷的胸膛上佈滿明顯的紅色淤血，而且每一個地方都在冒汗。
他的眼睛沒有注視鏡頭，基本上葉霄肯定他根本不知道有人在拍他，沒有男人在高潮的瞬間還有空注意其他東西，可是從怪異的攝影角度看來，拍攝這張照片的人應該……就在他上方。
說得明白一點，他的情人在做愛到最激烈的時候拿相機拍他。
這種情況還有這種余裕的女人簡直是變態，葉霄一想到女人騎在男人身上還拿著相機按快門的景象，就口乾舌燥起來。
從男人的表情看來，男人絕對是被動，他的眼神散渙，眼睛濕潤，整張臉都因為欲望的衝擊而崩潰，他張開的嘴流出唾液，葉霄看著他那副糅合著痛苦和快感的表情，忍不住有一種……仿佛可以聽到他沙啞著喉嚨呻吟的錯覺。
幾乎只看了幾秒鐘，葉霄就感覺自己身上的血液正往下彙集，促使某個部位發生了反應，可是他還是搞不懂這張照片和周紹遊有什麼關係。
“……咦？該不會……怎麼可能……”
一直認不出來的原因是葉霄死也不相信那個滿嘴大道理、內心卻狹隘短視的男人會有這種表情，那個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而且看來一定是老處男！可是照片上的人雖然眼鏡沒有了，頭髮輕柔地飄散在床上，沒有了西裝遮掩的身體既白皙又纖瘦，可是，的確是周紹遊。
這個發現簡直讓葉霄差點被燒到似地丟掉手裏的東西，雖然最後克制住了，可是噁心的感覺油然升起。
活到現在最衝擊性的經驗就屬這遭，比發現有的女生也要刮鬍子的震撼還要強烈數百倍不止！
他捏著照片心想這個談判籌碼雖然夠力，可是他有沒有那個勇氣拿出去談判還是個問題，如果被周紹遊知道他拿了這張照片、看過這張照片，那情況不知道會有多尷尬！
難怪周紹遊要緊張兮兮地藏起來，要是葉霄被拍了這種照片肯定馬上揍那個女人一頓，而且二話不說分手。簡直是瞧不起人嘛！不過周紹遊竟然交得到這種勁爆的女朋友，也真是天方夜譚。
“要是他知道我拿走了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一定會報復我想辦法讓我退學吧……這可不行！”
如果只是為了拿回機車搞到被退學那就因小失大了，他跟老媽可不一樣，再怎麼樣高中學歷也應該拿到手，最好還能考上個私立大學，就算是繳了學費就能上的學校也沒關係，至於昂貴的學費就叫那個廚師冤大頭資助，這是葉霄心裏的如意算盤。
所以，這張照片該怎麼辦？假裝不知道？
如果還回去肯定會跟西裝男一樣被揍吧？
不過周紹遊的拳頭一定沒力……
說到這，為什麼照片會在西裝男手上？從照片裏周紹遊年輕的模樣看來，也許這是西裝男還是他學生的時候發生的一段韻事吧？不過再親近，也不會把這種照片拿給自己的學生看吧？
如果被拍的是女朋友，拿出來跟青澀的男性友人炫耀還說得過去，可是自己被拍了這種高潮白癡的表情，對一個男人來說，絕對不是值得到處公開的東西。
為了這張照片兩個人還激烈衝突，是因為三角戀情嗎？可是年紀也差太多——不對，這樣看起來說不定周紹遊實際年齡比他之前猜測還年輕許多，原本親近的師生為爭奪一個女人，所以導致最後感情決裂嗎？這樣就能解釋他們之間奇怪的態度了。
裏頭蘊含的問題愈來愈複雜，葉霄甚至好奇起周紹游的女朋友長什麼樣？已經分手了嗎？
會對這種事好奇，證明自己也不過是個喜歡無聊八卦窺人隱私的平凡人，葉霄自嘲地笑了笑，然後視線又回到照片上。
明明覺得噁心可是忍不住看了好幾分鐘，絕對不是因為看著周紹遊的照片所以才有感覺，葉霄很肯定這一點。誰叫這張照片裏的含義露骨得跟A片簡直不相上下！
葉霄拉開自己的褲子拉練，右手伸了進去，帶著隨便的心情自慰起來。
大概是因為衝擊太大，所以過了幾分鐘葉霄反而沒什麼感覺了，他懶懶地回到教室上課，下午的課是生物和公民，生物在他打瞌睡時莫名其妙就度過了，最後兩節的公民是周紹遊的課，葉霄忍不住打量起這個除了敬而遠之以外，沒什麼其他感覺的男人。
所謂的老師就只是‘老師’而已，也許有人會崇拜老師或是跟老師做朋友，可是對葉霄而言，老師是另一個星球的生物，人生意義根本完全不同，就像兩條平行線，完全沒有接觸的可能。
可是他現在發現周紹遊也是人，而且是個被女人牽著鼻子走的可憐蟲。
不過他一定要打扮成這副怪模怪樣嗎？明明稍微改變一下裝扮就會增加許多受人青睞的目光，可是他偏要弄得一副讓人退避三舍的模樣。
葉霄企圖無視于周紹遊的醜陋眼鏡去看他的眼睛，雖然不是什麼顛倒眾生的大眼睛，可是單薄挑起的單眼皮其實也算別有風情。
葉霄忍不住把他和照片上的模樣互相比較，一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會有那種表情，心裏就冒出一股奇怪的感覺，這個男人也會有高潮，如果沒看到那張照片，實在令人難以想像。
如果他洗掉頭上那層油膩膩的髮油，肯定回吸引不少女人的注意，畢竟他長相有點娃娃臉，老女人最喜歡照顧這種小孩子氣的男人了，至少葉霄的老媽就是這樣。
如果周紹遊不要再穿那種過時的破西裝就好了，那套西裝至少讓他老了十五歲。
葉霄漸漸在腦袋裏幫周紹遊換上搭配得上他的清爽服飾，發揮最大的想像力為他改頭換面，想著想著，他又覺得自己還真無聊，這種幻想的娃娃換衣服遊戲除了電腦虛擬色情游戲迷外，已經沒人有興趣玩了。
他才制止自己無聊的幻想，公民課人人打瞌睡的打瞌睡、讀其他科目書的人讀其他科目的安靜教室裏，突然發出一聲不小的聲響。
很多人被嚇一跳立刻抬頭看發生什麼事，連一直注視著周紹游的葉霄也反應不過來。
講臺上的男人臉色蒼白的看著自己不小心掉下的課本，手裏的書拿著好好的也會忽然掉下來，也真夠奇怪了，書敲在地板上的聲音大得讓人吃驚，男人有點呆滯地看著地上的書，好幾秒後才別下腰去撿書。
結果這下很多人都回過神來聽課，他們猜測剛剛那一下是老師對不專心的學生發火了，而且有的瞌睡蟲也被嚇跑了，惹火不苟言笑的導師可不是好主意，課堂上氣氛一下自緊蹦了起來。
被所有人評為冷淡的老師似乎對這種氣氛的轉變不以為意，他拿著課本又講了起來，平淡地聲音有絕對催眠的效果，雖然他教英文時不但語調分明、極有效率而且很負責，甚至稱得上有熱情，可是對於公民課就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了。
連老師都這樣學生怎麼可能專心？可是原本分心沒有注意到奇怪地方的學生，因為忽然專心上課，發現到了怪異之處，反而更加清醒了。
老師根本在不知所云。
他把課本差不多的段落講了好幾遍，不但前後不連貫，連照著念的句子也常常脫字，他會講到一半忽然停下來，幾秒鐘後回過神，又不知講到哪里去。
學生們驚訝地看著嚴謹挑剔的老師一直出錯，而且老師自己還沒有知覺，終於班長忍不住舉手發問。
“老師您不舒服嗎？這段你已經講過了。”
“喔？是嗎……？”
一反平常對學生找碴厲色以對的態度，他的溫吞顯示他真的失常的厲害，學生們面面相覷，都不安起來。
老師繼續講課，可是問題還是不斷，句子破碎得簡直讓人不忍聽下去，班長小心翼翼地問：
“老師，您如果不舒服請不要勉強，要不要先去看看醫生比較好？“
“為什麼要看醫生？我沒有生病！“
微帶怒氣的質問比較像原本的他，班長和學生們都反而因此松了口氣。
可是接下來情況並沒有好到哪里去，老師雖然是專心了，但幾分鐘後又故態復萌，這次沒人敢再多管閒事，反正公民課自己回家看也是一樣。
剩下的半小時課，就這樣在詭異的氣氛下緩慢地度過。
葉霄沒有空去關心老師的失常，他要緊擔心的是自己的切身問題，不知道什麼時候周紹遊才會主動把鑰匙還他，總不會在他成年考駕照前都不還吧？學校雖然賦予老師管教學生的許可權，可是這根本是變相地偷竊學生的產物！
國中是葉霄曾經有帶漫畫來學校看，結果被沒收，畢業典禮時去找老師要，老師卻說已經送給親戚的小孩的慘痛經驗。這真是野蠻的行為，可是卻沒有人能對這種事提出質疑。
機車是葉霄花了一年時間，每個星期六、日還有寒暑假都去老媽經營的茶坊打工，用存來的錢偷偷買的，一直到現在老媽還不知道兒子每天不要命地無照駕駛來上學，還以為乖巧地騎腳踏車去搭公車，興致來時甚至問他要不要載他去上課，可是每天都工作到半夜才回家計程車林二十四小時紅茶坊的老闆娘，實現這句話的機會少之又少。而且腳踏車很久以前就撞爛了，她也沒發現。
總之，雖然知道很幼稚，可是車子是葉霄自己努力賺來的財產，是心肝寶貝，一日沒有拿回鑰匙，葉霄一天都不能安心！
放學後老師率先離開教室，葉霄憂鬱了一下才跟著走出去，大不了把照片亮給他逼他還來，一物換一物，誰也不吃虧。
可是剛放學還有很多教職員在辦公室，學生也沒走光，騎機車的事到現在為止還是秘密，他不想被其他老師知道是理所當然，可是也不想被其他學生知道，鬧大了就會變成事件，他對於成為被談論的對象可是敬謝不敏。
結果他只好在行政大樓前走來走去，焦躁地等人潮漸散，而且還要擔心周紹遊該不會已經回家，小心地注意著人潮裏有沒有他的身影。
等到天邊染上夕陽的顏色，他才走進職員辦公室。
還沒到辦公室他就看到周紹游了，周紹遊正在做令人不解的行為，他穿著西裝在走廊外的庭院走來走去，甚至幾度走到邊緣的水溝邊探看。
葉霄看著他莫名其妙的行為，好一會兒才看出他好象在找什麼。然後這才想起自己做的好事。那張照片不見了，周紹遊一定是緊張得坐立不安吧？這就是剛剛他上課失常的原因？
“老師。”
葉霄出聲叫他，周紹遊大概是沒想到有人還在，嚇了一跳。
“你為什麼還在學校？快點回家！”
“老師，請你把車鑰匙還我。”
“你一定有別的方法可以回家吧？昨天你不是回家了嗎？”
“我要花一小時又二十分鐘才能到家，騎車只要四十分鐘就行了。”
“那又怎麼樣？你沒有一小時二十分鐘的時間嗎？通車也是生活經驗的一種，不要老是任性地以為要什麼有什麼！”
任誰聽到這種發言都會火大吧？葉霄想起了國中老師將自己的漫畫送人，還毫無羞愧的自大表情，頓時對‘老師’這種人失望到極點，看到周紹遊踏在草地上的西裝褲腳都被泥土弄髒了，他心裏浮起一股幸災樂禍的感覺。
“老師你是在找什麼東西嗎？要不要我幫忙找？”
周紹游簡直是突然被踩了一腳似地，臉扭曲了起來。
“我哪有在找什麼？我只是在散步！我看起來像是在找什麼嗎？你不要多管閒事！”
要是被人知道他在找的是那種丟人現眼的照片，他也很困饒吧？本來葉霄也不是真的討厭他到要故意捉弄他，可是心裏那股惡意就像烏雲一樣，在心裏擴散開來。
他故意好聲好氣地說：
“最近學校垃圾好象變多了，我最近經過體育館，發現體育館後面有好多紙屑，大概是因風向的關係吧？學校的垃圾好象都會被吹到那裏去……”
“體育館後面？是嗎？會被吹到那裏去……”
“老師我要趕車，你慢慢散步吧！”
丟下已經出神地看著體育館方向的周紹游，葉霄愉快地踏出校門。
第三章
第二天早上雖然不是英文也不是公民，可是是導師時間，高中明明是以升學為激烈戰場的場所，但卻還裝模作樣地從寶貴的讀書時間裏，開闢一段美其名是和學生做溝通的課程，其實也不過是方便拿來惡補的空堂。
不過即使是名目，導師還是得坐在教室裏，功用是監督學生不要搞怪，或是在有考試時監考。
周紹遊一進教室，全部的學生都吃了一驚，簡直被他的樣子嚇呆了，周紹遊蒼白得像鬼，黑眼圈像被打了兩拳，連一絲不苟的西裝頭都亂亂掉了下來，雖然還不算邋遢，但和平常的形象真的差太多了。
“老師是不是失戀啦？昨天他就怪怪的，八成是被甩了！”
“我看是他家有喪事吧？可能昨天是彌留，晚上就過世了！”
“如果有喪事應該回請喪假吧？我看應該還是被甩了，那種悲慘的表情很像是XXX被女中校花甩掉時候的表情啊！”
“可是他這種人也會有女朋友嗎？”
“是不太像……對了！說到XXX……”
竊竊私語的對話在教室的每一個角落進行，以前周紹遊絕對不允許人上課私下交談，可是現在竟然完全沒注意到似的，他講了一句：“這堂課自習”以後，就走到桌子前拉開椅子坐下，然後低著頭髮起呆來。
這下教室簡直是鬧翻天了，班長很想盡點職責詢問老師，可是這位老師不是喜歡跟學生親近的那一種，他不安地看著愈來愈混亂的教室，終於還是忍耐住正義感不發一語的讀自己的書。
沒多久，教務主任就出現在教室門口，教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周老師，麻煩你出來一下。”
周紹遊呆了一下，忽然臉上露出一種只能說是悲壯的表情，他跟著教務主任走出教室，學生們都豎起耳朵聽。只聽到教務主任端正而微帶困惑的聲音說：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隔壁班老師都來抱怨說你這班太吵了，你如果身體不舒服可以請假，你一直都很認真，偶爾休息也沒關係……不過等到帶三年級班時就不能這樣了。”
“……就這樣嗎？”
“啊？”
“我還以為……”
“你怎麼了？我看你還是請假好了……”
“不必了！我很好，只是昨天沒睡好，喝點提神飲料就行了，我會管好學生，請你不用擔心，還麻煩教務主任專門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怎麼會？你沒事就好，呵……呵……”
被他這麼有禮的回絕，教務主任除了幾聲乾笑也不好再說，周紹游是全校英文教得最好的，他帶的班成績也很好，就算有幾個不安定份子（例如葉霄），可是也沒鬧過什麼大事（可能他都自己暗自解決掉了，象葉霄的機車事件，到現在學校方面還是不知情）。總之，學校對他一向禮遇有加。
教務主任離開後，周紹遊沈著臉走進來，對著學生們劈頭就罵：
“難道你們非要象不成熟的小孩一樣不懂自重嗎？都快升三年級了都還沒有警覺心，像你們這樣以後是絕對考不上好學校的！把測驗紙拿出來，現在把昨天教的單字背出來！”
教室頓時一片愁雲慘霧，除了幾個特別認真的優秀生外，少有人會立刻把教過的單字背起來，這種抽考簡直要人命，像葉霄昨天翹了英文課，連教了什麼都不知道，怎麼背？
他望著空白的測試紙，寫了名字以後就不知道要幹什麼，周紹遊焦躁地在桌椅走道間梭巡，經過他身邊時兇狠地瞪他一眼。
葉霄看到他露出西裝袖口的手指上全是細小的刮傷，忽然想起體育館後面一大片長得比人還高的芒草，想到周紹遊極可能花了一整個晚上，在那堆芒草裏找根本不存在的照片，原本對他的厭惡之心，頓時消失了一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怎麼都難以形容的鬱悶心情。
周紹遊的日漸憔悴是全校師生有目共睹的，到了丟掉照片後的第三天，他已經掉了四、五公斤，瞬間整個日都消瘦下來，三天沒睡的臉更是蒼白得可怕，可是他又不肯請假。
葉霄好幾次想乾脆還他照片算了，可是愈拖就愈說不出口，想說是不是直接夾在他書裏或放在抽屜，但是大辦公室是沒有個人隱私權的，誰會忽然來不告而取借走東西或翻抽屜也不知道，就這樣，葉霄一直沒有機會把每天放在口袋裏的照片還回去。
等到這天放學，葉霄心裏的不安已經積累到最高點，他覺得自己為了一點小事就這樣報復別人未免太卑鄙，而且再不還周紹遊可能要送醫院急救了！
不過誰想得到他那麼神經質的人，只是被拍了臉和一點點胸膛，又不是全身入鏡，就算被人看到也只是被嘲笑個幾天而已，用不著擔心成這樣吧？
可是事實上他的確擔心得好象世界末日要來了。
葉霄放學後走到辦公室，看他東西雖在人卻不在，不用想也知道他又到處找相片了，葉霄先沿著那天他們走過的路線找，果然看見周紹遊跪在儲藏室裏把那已經被他翻過不下十次的房間重新翻了一遍。
看到他臉上的汗都滴在地板上，跪在地上的褲子膝蓋處也髒成黑色了，葉霄的心臟忽然難受地揪緊了起來。
他輕輕地走到周紹遊背後，叫了聲：
“老師。”
“啊……是你啊……”
周紹遊緊張兮兮地轉過身看著他，神經質地推推眼鏡。
“我……我在找……你有沒有……啊……”
不成意思的話很快就消失了，他不安地咬咬唇，站了起來。
“我不會還你的，如果你是找我要車鑰匙……”
“我不是來要車鑰匙。”
那來幹什麼？周紹遊疑惑地看著他，頓時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葉霄可以直接拿出照片說不小心撿到的，可是這麼簡單的事他卻做不出來，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他覺得自己好象有則熱表達一些歉意，才在想要怎麼開口才好，周紹遊先說話了。
“你……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學生看我的眼光很奇怪？”
周紹遊心不在焉地問：
“你……你知道什麼嗎？是不是有什麼關於我的不好的話在流傳……”
他抬頭看著葉霄，連自己露出了什麼表情都沒知覺，會向這個跟自己水火不容的學生求助，代表他已經被逼到絕路了。
他眼神虛浮地漂移開來。
“你老實告訴我沒關係……大家是不是在背後說我什麼壞話？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只是想確定一下……”
他那種無助到極點又惶恐的可憐表情，讓葉霄的罪惡感瞬間增加了好幾倍，葉霄才伸手進口袋，教務主任就走過來了。
“你在幹什麼？已經放學很久了怎麼還不回家？”
葉霄這個問題學生教務主任多少是認得的，他絕對不可能是在‘向老師請教功課’，這種時候還跟老師單獨在一起，說不定是想幹什麼壞事！
“你跟周老師講了什麼？周老師現在人不舒服你也該體諒一下，不要老是麻煩老師！”
“啊，他並沒有麻煩我，我們只是講幾句話，葉同學，你也差不多該走了。”
驚訝于周紹遊的維護，葉霄呆楞楞的看著他溫吞的表情，就只有這時候他表現得像個老師，究竟是在教務主任面前做姿態，還是其實他是個刀子口豆腐心的人？
根本沒空讓葉霄思考，教務主任就趕人了！
“沒看到周老師很累了嗎？你還不快走！”
“知道了……”
看來今天是沒機會還照片了。
葉霄心裏暗罵教務主任幾句老賊，看到他那種急於討好周紹遊的姿態，忍不住心頭火起。這個老傢伙老是巴著周紹遊獻殷勤不知道是什麼心態，真是看了不順眼！
心裏怒火愈燒愈熊列，葉霄轉身就走。教務主任還得寸進尺地在後面叫嚷：
“走路好好走！手不要放在口袋裏！”
“是~~~~”
葉霄拉長了嗓子回答，將手抽出了褲子口袋。不知道是因為手在口袋裏放太久，又流了汗，所以和裏面的東西黏在一起，或者是因為摩擦，總之，口袋裏的相片無聲無息掉了出來。
已經向前走的葉霄根本沒有發現，可是已經發瘋似的找了三天的周紹遊不要說是照片了，就是一張小紙片也會撿來端詳個半天，他立刻撲上去抓起了地上的紙，只瞄了一眼就知道那是他日以繼夜要找的東西。
瞪著葉霄高大的背影，脫口：
“你撿到……？”
葉霄立刻轉回頭，看到周紹遊手裏拿的東西，又立刻去摸口袋，就算不摸也知道，那是原本應該在他口袋裏的相片。
“你什麼時候撿到的？”
周紹遊抓緊相片，已經皺折不堪的照片現在更是變成一團紙屑，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教務主任立刻擔心地問：
“你怎麼了？周老師？那是什麼？”
教務主任剛剛沒看清那張紙，現在想拿過去看，周紹游當然不可能理會，他只是直直瞪著葉霄。
“你什麼時候撿到的？”
“……三天前。”
如果說真話說是他偷的會怎麼樣？看到周紹遊的表情，葉霄寧願附和著他說謊。
“那時候你就撿到了？”
周紹遊頓時感到天旋地轉。
完了，全完了！他沒收了葉霄的車鑰匙，葉霄早就討厭死他了，就算沒有這層冤仇，十七歲的青少年拿到這種東西哪個不是呼朋引伴、四處招搖？一想到不知道有多少人看過這張照片，周紹遊就絕望的想死！
剛剛說什麼老實告訴我沒關係，根本是騙人的！周紹遊只覺得腳下的地板好象薄冰一樣 ，瞬間崩潰，連自己是不是還踩在地上都不知道。
眼前葉霄的臉變成了惡魔似的獰笑，臉上的表情跟那個拿照片的男人一樣充滿淫穢的譏諷。
本來還以為這次……這次不會有問題。
他只是希望當個普通的老師以關懷的眼光照顧著學生就好，他心裏對這個學生的好感連一點點都不感洩露出去，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藏在課本裏的照片片刻不離手，可是卻還會莫名其妙不翼而飛，好死不死就被最不想被他看到的人撿了去！這次的失戀也太快了，根本連暗戀都還不夠格就灰飛煙滅！
“你和你的朋友怎麼說我的？是不是說我很賤……還是很髒……？”
周紹遊手在發抖，眼睛已經泛出濕潤的光，他手指把照片攥得死緊，幾乎想把它扭成碎片。
“你看我找得那麼辛苦心裏一定很得意吧？還騙我去體育館……你們都在看我笑話對吧？是不是還打賭我什麼時候才會放棄？”
周紹游的腦袋裝滿了一個個看不見臉的少年們嘲笑的表情，明明看不見臉，可是還是知道他們一定都是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那種事發生過一次就已經嫌太多了，沒想到還會有第二次，只是這次的心意是在受過傷發誓不再做蠢事後的第一次動心，是下了超乎一切的決心才認定的感情，比起初戀的懵懂，珍貴了數百倍不止。
可是結果下場都是一樣，他也知道這種異常的戀情不會有好結果 ，可是為什麼每次都是自取其辱？難道他真的天生賤命嗎？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這次至少對方不知道他的心意，自己就當一個單純被學生嘲笑的淫穢老師好了！
“算了，我不在乎，你們愛講就去講……我根本不在乎……”
他遙遙晃晃提起腳步 要走，可是才踏出一步就軟倒。
“老師！”
“周老師！”
教務主任離得近立刻接住他，葉霄被指責了一堆聽都聽不懂的話後，也只能咬牙切齒地看著周紹游被教務主任抱住。
“你這笨蛋！還不快點叫救護車！”
被忽然極有氣勢的老傢伙命令，葉霄呆了一秒就馬上大喊：
“是！”
然後沖進了辦公室打電話。
一直到好幾分鐘以後，葉霄才恍然大悟，在周紹遊倒落的瞬間，他就已經跟著一起……‘陷落了’……
第四章
周紹遊被送進了離學校最近的市立醫院，一到醫院沒多久他就清醒了，毛病差不多就是營養失調、過度勞累一類的，他被安置在病床上打營養針，一會兒睡著了。
葉霄被教務主任趕了好幾次，終於耐不住性子破口大駡：
“我關心老師想留在這裏陪他不行嗎？我今天就要在這裏過夜！你不爽就跟我到外面打一場再說啊！”
不只教務主任被嚇到，連醫生護士和其他病人都被嚇到。還是醫生出來打圓場，說什麼有這樣愛護老師的學生也很難得，不如讓他留下來，教務主任才放行。
可是結果是周紹遊被他吵醒，說：
“請你回家吧，明天還得上課。”
他這一說葉霄更生氣，氣衝衝地表示絕不回家，最後甚至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邊，一副‘我就是要待在這裏，你能對我怎麼樣？’的表情。
周紹遊莫名其妙地看他也懶得跟他爭辯，閉上眼睛睡去了。
結果那張照片現在回到葉霄的口袋裏，他趁亂從周紹遊手裏拿走，第二天周紹遊清醒後就向他要，可是他說：“反正我都看過了又沒差。”
當然有差！
不過周紹游最後逃避現實地躲到棉被裏去了，幾秒鐘後又忽然探出頭來。
“你怎麼還在這裏？現在已經開始上課了吧？”
“我不想去。”
一個學生可以在級任導師面前大剌剌說這種話嗎？周紹遊兇狠地瞪他，葉霄聳聳肩。
“教務主任准我請假了。”
“是嗎？”
周紹遊一臉不信。
“真的啊，他說我也算是請公假，在醫院陪老師是公假，這可賺到了！”
“我用不著你陪，你回去上課！”
他又把臉埋進棉被裏。葉霄對他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度皺眉，粗魯的拉扯他的被子。
“你幹什麼！”
周紹游立刻又冒出頭來，惡毒的眼神簡直想把葉霄千刀萬剮！
葉霄覺得這下該把話說清楚，無視於已經愈來愈習慣的周紹遊兇惡的眼神。
“我承認我是故意騙你去體育館，可是後來我就真的想把照片還你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
“你想還我？你是要拿來跟我交換車鑰匙吧？”
一開始葉霄的確有這種打算，他微微吃驚，光看他的表情周紹遊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他立刻破口大駡：
“你到底有沒有大腦？為什麼到現在還執迷不悟？如果騎機車出以外怎麼辦？受傷了怎麼辦？你無照駕駛就算撞死了也不會有人同情你，這個社會講究的是正當性和法律條文，這麼簡單的道理，你用點大腦想想就應該知道了吧！？”
“……難道你是在擔心我？”
習慣周紹遊的兇惡口氣，葉霄終於注意到怒駡裏的意思，恍然大悟以後，他的心不由自主的輕飄飄往上升，原來這男人是擔心他才會沒收他的鑰匙啊！
“我————我才懶得理你！”
“你是真的擔心我吧？說出來就好了嘛，幹嘛裝壞人！”
其實只要說老師關心學生是天經地義的就好了，可是周紹游好象連裝出‘關心學生的老師受到學生的愛戴’都不願意。他語氣尖苛起來。
“你好象搞錯了吧？如果你出問題倒楣的是我，社會輿論最喜歡指責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了！我是為了我自己的前途著想！”
“那你為什麼不把我送到訓導處？你是維護我吧？”
“如果你被記過我的考績也會有污點，教師職業可沒有你想的那麼神聖1”
“可是你一定是為了我好吧？”
“你到底有完沒完！？”
周紹遊憤怒地坐起身來，動作太快立刻一陣頭昏目眩，他往旁邊傾倒，幾秒鐘後眩視消失，才發覺自己倒在葉霄肩膀上，他露出茫然的表情。
“你還沒完全恢復，最好還是乖乖躺著。”
話是這麼說，可是葉霄摟著他肩膀的手連一點鬆開的跡象也沒有。周紹遊忍不住有一種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麼重要情節的錯覺，否則為什麼完全不理解葉霄的‘友善’？
很久以前周紹游就養成不去碰觸別人的習慣了，尤其他很明白對喜歡的人還是最好斷絕一切的希望，貪求一點點溫情，最後只會落得自己欺騙自己的淒慘下場，他冷淡地推開葉霄抱著自己的手。
“我累了，我想睡了。”
明明他才剛醒來，不過葉霄沒有說反駁的話，放開他讓他躺回床上。可是葉霄都聽話了，周紹遊還要挑毛病。
“你看著我幹什麼？”
“不能看嗎？”
“你看著我我睡不著！”
“你這樣子比平常好看多了，跟照片裏的倒還有點像。”
周紹遊表情立刻變了，葉霄肯定他是要哭了，雖然完全不懂為什麼。
可是如果真的哭出來周紹游就不是周紹遊了，下一秒他又恢復了冰冷的表情。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我沒事！”
如果落到被葉霄關心同情的地步也未免太淒慘了吧？周紹遊抿緊嘴唇轉過身，拉起被子蓋住臉。
他絕對不會被葉霄那種殘忍的語言擊倒的，如果不把機車鑰匙還他他大概會一直纏著自己不放吧？
現在照片在他手上，雖然被捏成那樣大概也沒人認得出裏面是誰，可是說不定還有人看得出來，如果葉霄為了報復他拿去什麼奇怪的電腦網路上流傳怎麼辦？現在的學生最喜歡玩網路遊戲了……
周紹游想到那張照片被成千上萬的人在電子郵件裏傳來傳去，就感到胃部一陣痙攣，乾脆把車鑰匙還他好了……可是如果真的發生意外怎麼辦？
心裏不斷掙扎，最後他沒用的假裝睡著來逃避做決定。
這樣想來其實照片的原始持有人也是拿照片來勒索自己，如今那個人雖然已經沒有那種惡劣的意思，只是拿來嘲弄自己，還算有點良心……不過也不能這麼說，始作俑者是那個人，再怎麼說自己都被深深傷害過了……
胡思亂想一陣以後，周紹遊歸結出來的答案是，自己大概沒有看人的眼光吧。
為什麼這個男人就是不能坦率一點？
葉霄瞪著床上突起的棉被，心裏那股說不出是煩悶還是無奈的情緒漸漸浮上心頭。
為什麼他就是不能圓滑一點……就算是虛情矯意也沒關係啊！
幹嘛老是要往惹人厭的方向鑽？這樣不是自討苦吃嗎？難道這個男人竟然是個出乎意料笨拙的人嗎？
如果他能多說一點好聽的話，葉霄也不會故意和他作對，如果他再率直一點，說不定連葉霄這個人際不良的學生都會站在他那邊挺……
仔細想想，他並沒有做過什麼讓人不齒的惡劣事蹟，就算是扣留機車，也是因為擔心學生的安全，只要好好說出這種堂堂正正的理由，還有什麼好讓人挑毛病的？
偏偏他不但說話難聽老愛逞強，連找照片也是，早點請求人幫忙尋找不就好了嗎？有必要搞到非住院不可的地步嗎？
意識到自己正對周紹遊發出近乎憐愛的埋怨，葉霄心裏頓時五味雜陳。
為什麼他會坐在這裏浪費時間陪一個‘老師‘？在昨天以前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沒想到人生無常四個字在這種地方也能用得上，葉霄嘴角揚起一抹苦笑。
然而，笑容立刻又消失了。
床上的人毫無動靜，不知是真的睡了還是不想理人……
管它的！那根本不重要！
只要從現在開始讓他喜歡我就好了！
下定決心以後，葉霄放心許多。
會把這種不負責任的想法為理所當然也只有葉霄才辦得到，不管之前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齷齪事都忘得一乾二淨最好，現在想做的事就馬上去做，管他之前發生過什麼，眼前的事就是一切，不擇手段也要達成，這才是最有效益的方法！
葉霄摸摸嘴角，一股想抽煙的衝動油然而生，醫院當然不能抽煙，現今的葉霄也沒笨到在言行中矩的周紹遊面前犯規，可是雖然沒有吸進尼古丁，他的心情卻微微亢奮了起來……
不，與其說是亢奮，不如說是緊張更恰當。
葉霄從來沒有象現在一樣，那麼強烈的感受到有某種事是“非這樣不可”、“不這樣不行”。突如其來的願望明確的讓他幾乎坐立不安，究竟是為什麼，要他說也說不清，乾脆就當作毫無道理的一見鍾情算了，雖然他認識周紹遊已經近兩年，但是有感覺的確是那瞬間的事……
所謂的瞬間，就是周紹遊被抱在別的男人的懷裏的瞬間。
要把那種東西叫做突如其來的領悟還是衝擊都不重要。
葉霄只知道不管是誰，只要有‘得到’周紹遊的可能———
他都無法忍受！
嫉妒比愛意來得更快，這是葉霄初償的愛情枯苦澀。
瞪著棉被，葉霄專注的目光似乎想穿透那層阻礙看清裏頭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睡著了，對他而言，這一秒的願望就是“看見這個人”。
“老師……”
他低低呼喚了一聲，棉被仍是毫無動靜。他伸出手，輕輕扯了扯棉被邊緣。
“……真的睡著了？”
棉被底下的人用力閉著眼，害怕的腦袋裏混亂的浮現‘如果現在可以立刻消失不見，該有多好’的念頭。
葉霄完全沒有顧慮到，他自己單方面的心情轉變，對對方來說是多麼突兀。
周紹遊當天就出院了，他用最冰冷的表情面對想要跟著他一起回家的少年。
“你跟來幹什麼？”
“我家很遠你知道吧？老師你是一個人住，你剛出院一個人太危險了，我先去你那裏住一晚不會怎麼樣1”
“你這是跟老師說話的口氣嗎？就算你是單親家庭，令堂也該有教過你對長輩要有禮貌吧？小學老師沒跟你說要尊師重道、敬愛長輩嗎？”
“拜託你饒了我吧，這種話你老是掛在嘴邊不累嗎？”
周紹遊敏銳地感覺到這個少年現在完全不把他當老師了！以前還有一點壞學生跟老師爭風相對、相互較量的味道，現在則是一副反正安定家都這麼熟了何必計較那麼多的油條姿態。
也許這是代表學生把老師當成朋友了，也許是他手裏握有利器所以吃定了自己。
哪一個答案才是對的，周紹遊不用想也知道，他憤恨地瞪葉霄一眼讓他搭上了自己的車。
葉霄要來自己住的地方過夜在昨天以前，都還是夢一般美好的願望，可是現在卻變成了被當作冤大頭利用的噩夢。說不定他是打算到家裏來搜鑰匙，想到為了一把鑰匙把自己搞得這麼慘，周紹遊又覺得還是還回去算了。
周紹遊住的地方還算中上，二十六坪的公寓只有一個人住是綽綽有餘，平常自己一個人覺得房間寬廣得不得了，可是葉霄一來他又覺得其實也還好，男人果然要高才行，葉霄超過一百八十五公分的身高讓周紹遊羡慕不已。
葉霄注意到他的目光，轉過頭對他露出一副‘有什麼好看的’的表情，周紹遊立刻別開頭假裝忙著招呼客人。
“你喝什麼？”
“臺灣啤酒。”
結果放到葉霄面前的是百事可樂。
“喔……”
“不喝就算了！”
說著他就要收回，葉霄立刻抓住他的手腕。
“我又沒說不喝。”
“隨便你！”
周紹遊甩開他的書，一點也不隱藏嫌惡的態度。
葉霄也不說什麼，沈默地打開可樂喝了起來，他喝可樂的聲響讓周紹遊丟來一記白眼，他終於也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老師這也要挑剔那也要挑剔，小心早衰以後會不舉……”
“你胡說八道什麼！”
“就算年輕的時候很行現在也不一定可以吧？你看起來也差不多快到需要蘭色小藥丸的年紀了……”
“我才三十一歲！”
“啊？還真看不出來。”
周紹遊受夠他的冷嘲熱諷，不過對葉霄而言這種譏誚的功夫他可是萬萬比不上周紹遊，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還是周紹遊先調轉頭。
“你要洗澡吧？我的衣服你可以穿吧？”
“如果穿得下就有鬼了……”
接觸到周紹遊丟過來的警告白眼，葉霄聳聳肩一副我隨便的表情。
“那內褲呢？”
“……我出去買。”
“不用了，沒穿也沒差。”
“什麼？”
“反正又看不到，暫時不穿又沒關係，洗了身上這件，等明天干了再穿就好啦！”
“……不行！”
“反正……”
“我說不行！”
意思是葉霄想要直接穿著自己借他的褲子嗎？周紹遊不敢多想，可是背脊倏地竄上一陣惡寒。
“真是愛計較……”
葉霄用誰都聽得見的音量喃喃自語，周紹遊立刻射過來殺人的眼神。
接在周紹遊後面洗好的葉霄走出浴室時，周紹遊正在腳踏車健身器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踩，用這種裝模作樣的方式運動，也真和他神經質的形象太合了！葉霄忍不住笑了出來，免不得又被白眼對待。
“老師你才剛出醫院，最好不要做太激烈的運動。”
“我只是沒睡好昏倒不是心臟病發作！”
周紹游離開腳踏車走到冰箱拿水，邊喝邊罵：
“你只是剛好在那裏送我到醫院而已，不要以為我會因為這樣就感激你，你有空在這裏跟我耍嘴皮子，還不如多用點心背單字，明明是笨蛋還愛翹課，真是沒救了……”
“冰開水這麼猛對身體不好。”
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他身邊的葉霄忽然出手，抓住了他拿著保特瓶又要灌的手，周紹遊僵住了，抬頭看著近得不能再近的少年的臉。
剛洗過澡穿著有點小的T恤和休閒褲，雖然有點滑稽但相對地，緊蹦衣料的肌肉卻有詭異的色情味道，葉霄帥氣的面孔上發出了性感的危險意味……不，是因為他看著周紹遊的眼神跟平常不一樣。
周紹遊沒有真正的戀愛經驗，更別說被愛的經驗了，他看不懂那表情是什麼意思，只是覺得自己好象快被那眼神拉進去……
太詭異了，最好趕快離開！
“很晚了，我要去睡了。”
“老師，你這是在體育館後面被草割傷的吧？”
被拿走了手上的瓶子，手指又被抓在手裏，周紹遊茫然地看著葉霄的臉，葉霄凝視著他，下一秒把他的手指含進嘴裏。
如果現在有人跟周紹遊說現在面前這個人是異形變身的葉霄，他說不定會馬上相信，手指在濕熱的口腔裏被舔弄的觸感，讓周紹遊腦袋裏的運作機制全部停擺。
他瞪大眼看自己的手指在葉霄的唇邊進出，葉霄的舌頭好幾次伸出嘴唇舔他的指縫，看著這淫靡的景象，周紹遊從手指到腿部整個沒力了，終於忍不住在葉霄嘴裏撫摸了起來。
這種行為要怎麼解釋？好象是用手指在跟他接吻，他指尖和葉霄的舌頭追逐著，交纏著，如果說這只是舔傷口療傷那種小孩子玩意兒，誰也不會相信吧？
原本真的只是想幫他舔舔傷口，可是連葉霄自己都沒料到自己會有這種奇怪的傾向，摸到周紹遊的肌膚以後，就像麻藥中毒者吸食毒品一樣，完全無法自拔。
他拉開周紹遊的手，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以前就吻上他的嘴。
“唔……”
周紹遊發出模糊的抗議聲，再怎麼失神也不會遲鈍到都到這種地步還搞不清楚狀況，他驚恐地想起以前似乎也發生過這種事，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出這次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葉霄焦急地親吻，手指插進周紹遊的頭髮裏，從看到那張照片他就很好奇，沒有了發膏，周紹遊的頭髮是不是真的那麼柔軟。
整個頭被捧住根本動彈不得，周紹遊被吻得快沒氣了，又怕掙扎會咬到葉霄的舌頭，忽然自己的舌頭被吸出嘴巴進入對方口腔裏，他忍不住從喉裏發出曖昧的歎息。
“啊，老師……”
葉霄受到鼓勵似地讓開了一下看著他迷亂的臉，腦袋同時浮現照片上面他那種欲仙欲死的表情，一想到自己說不定可以讓他露出那樣的臉，葉霄就忍不住亢奮起來。
“老師，老師……”
迅速抓下周紹遊臉上歪斜的眼鏡，他又吻了上去，周紹遊壓在冰箱上，腳都站不住了，只能靠葉霄抓著他支撐著。
葉霄的身體壓了上來，周紹遊感覺到壓在自己腿上漸漸膨脹的硬物，全身都戰慄起來。
明明知道不行，應該拒絕，可是心裏雖然這麼想，卻做不出任何實際的舉動，想要說些什麼話讓對方住手，可是不但是不知道要說什麼，根本他的嘴巴也沒有可以說話的空閒。
這樣繼續下去的下場周紹游很清楚，可是他不敢去想，他模模糊糊地放任自己隨波逐流，就連對方強行進入體內時，也只是象徵性地發出細小的悲鳴。
在體內抽插的東西撞擊得他全身都不住地顫抖，他忍不住哭了起來，葉霄沒空溫柔安慰，只是不住在他耳邊叫著“老師老師”而已，他抬起手想遮住自己的臉，可是又被拉開，葉霄凝視著他那不知該說是狂亂還是悲慘的面孔，非常認真地想要讓他也舒服。
不知道是因為葉霄伸手撫摸他面前的性器，還是終於他也產生了被貫穿的快感，也許兩者都有，周紹遊開始發出斷斷續續的淫亂呻吟。
在浪潮一般不斷拍打身體的欲望激情裏，周紹遊心裏明白，這次自己是沒有辦法再從死裏復活了。
第五章
“天亮了，快點起床！”
被冷淡的呼喝吵醒的葉霄張開眼，看見眼前算不上美麗的臉，迷迷糊糊地伸手就勾，想要親吻。
會在半夢半醒間做出這種調情的舉動，證明這個十七歲的少年平時覺得不是什麼潔身自好的端正學子。周紹遊打掉他的手，把他前一天換下，已經洗好烘乾的制服丟到他臉上。
“快點穿好，我要去學校了！”
葉霄抓下衣服看著男人走出臥室，才想起昨天做第二次時移師到了臥室，然後不知道做了三次還是四次，就累得睡著了。
身上都還留著昨晚的味道，他匆匆進浴室沐浴，五分鐘後出來迅速穿上衣服，走出房間，周紹游已經在玄關穿鞋。可惜的是他梳起了油油頭。
“……老師。”
“東西拿了就走啊！你該不會又想翹課吧？”
看起來跟平常完全一樣的表情，完全沒有昨天激烈擁抱過後的溫情，葉霄搞不懂是不是因為是大人，所以才能這麼冷靜，不過他自己可是一看到的臉就熱血沸騰。
“老師你真無情，不能讓我享受一下醒來後看到你躺在我懷裏的可愛模樣嗎？”
他手摸上周紹遊的肩膀，將身體掛上他背後，周紹遊立刻僵直了身體，抓住他一根手指將他的手拉開，人跟著走開。
看著他走路的怪樣子，葉霄忍不住說：
“老師你還是請假比較好吧？我記得我好象做……廚房和臥室加起來有五次吧？反正你生病大家都知道，就算請假……”
“你不要再說了！”
周紹遊沒有轉過身面對他，葉霄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可是從他的聲音聽起來，他正在壓抑自己的怒氣。
“老師？”
“昨天的事就當作沒發生過，車鑰匙我放在辦公室，你今天中午來跟我拿。就這樣，以後你高興怎麼樣都隨便你，我不會再干涉你了！”
說完一大段就自己走出大門，葉霄呆愣愣看著他好象沒有等他的意思，才急急忙忙穿上球鞋追了出去。
到底是搞什麼東西啊？為什麼忽然生氣？
一路上周紹遊板著臉不說話，葉霄自討沒趣了幾次也放棄逗他了，他又沒帶今天上課的課本，這兩天沒回家，書包裏放的還是前天的東西，去學校上課也只是發呆而已，還不如兩個人一起請假待在房間裏耳鬢廝磨。
到了學校停好車，他們馬上分道揚鑣，周紹遊今天的課不在他們班上，連一句再見也沒說，葉霄心裏不由得惱怒起來。
現在是怎樣？他到底有什麼不滿？昨天雖然是自己主動，可是他既沒有拒絕還很配合，甚至後來也享受到快樂，還不是抱著自己不放手！
怎麼過了一夜就翻臉不認人？搞什麼啊！
忿忿罵了一句“他媽的”，葉霄乾脆也不進教室了。
他爬上那棟全校最老舊的校舍頂樓，熟練地打開鐵門上的荷包鎖，也許周紹遊有力氣又有責任來學校上課，可是折騰了一夜，他這個出力氣的人可是很需要睡眠的！
在老地方坐下，葉霄呆呆看著天空好一會兒，想到自己和那種尖酸刻薄的男人竟然會變成這種關係，他也不禁有點失神。
沒幾天前還討厭得巴不得對方永遠別來煩自己，沒想到今天卻變成時時刻刻都想見到他。
擁抱在自己懷裏的觸感、殘留在唇邊的氣味，都是最實在證據，這麼簡單就把想要的東西拿到手，雖然容易到讓人不禁有太無聊的錯覺，然而卻沒有一點用過就丟的乏味感。
應該說，他不但沒有因此失去興趣，反而驗證了目標的正確。
這就是所謂‘陷落’的意思吧？
要說是‘淪落’或‘墮落’也沒關係，玩文字遊戲一點意義也沒有，只要實際結果沒有不同就沒問題。
葉霄閉上眼睛，腦海立刻出現那個男人的臉。
剛剛分開的時候應該要親吻的，就算對方生氣還是應該強吻他，蠻幹的行為一次兩次還不都一樣，那傢伙發脾氣的樣子更是司空見慣的景象，如果在車子裏吻到了，說不定可以發展到刺激的早晨車床族，光是幻想，葉霄就血氣翻騰……
——見鬼了！這根本是欲求不滿的小鬼才會發花癡的妄想！算哪門子沒衛生的白日夢啊！
葉霄皺起眉，厭煩起來。
可是無法否認，就算滿肚子牢騷，腦袋還是任意地放大那男人的連，下半身隨之而來的熱氣是理所當然，可是胸口融化一般的熱度要怎麼解釋？
捉亂了自己的頭髮，床伴數目不可勝數戀人記錄卻掛零的葉霄，到現在才第一次為這種問題苦惱。
說不出來在胸口翻滾的到底是什麼感情，想來想去……也許這就是所為的‘愛’吧？
葉霄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心裏漸漸泛開了甜蜜的滋味。
“你就是不把我的話放在眼裏對吧？”
睡得迷迷濛濛，一聽到他的聲音，葉霄就清醒了。
驚訝地看著男人站在他面前，葉霄想不透他怎麼找得到這裏？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竟然會主動找自己，那就是和好了吧？
他抬頭看著男人露出笑，連他自己也知道這笑容有幾分討好的意味而不禁汗顏，不過反正對方都放下身段找自己了，友善點回應也是無可厚非的呀！
可是周紹遊卻不買帳，一看到他的笑容，表情更加恐怖了。
“你為什麼不去上課？為什麼中午沒有來找我？你來了學校卻躲在這裏連一堂課都不去上，這是故意做給我看的嗎？不管你對我有什麼不滿，你不要忘了你可是個有升學壓力的高中生，再任性也要有個限度！”
葉霄目瞪口呆，莫名其妙被教訓了一頓，心裏除了不爽就是失望。
這個男人究竟是哪里有毛病？上過床以後竟然變本加厲苛刻起來，昨天在自己懷裏甜蜜喘息的人，簡直是做夢的幻影。葉霄立刻站起來反擊回去。
懶懶地斜睨周紹遊，說話的口氣是無關痛癢。
“你少管閒事，我要不要上課是我的自由，要念大學只要有錢就行了吧？反正你說過我是笨蛋不是嗎？有沒有上課還不都一樣，而且，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我？會跟自己未成年的學生上床，你也算不上什麼好東西吧？”
周紹遊的臉色刹時變得無比蒼白，辛苦地忍受著痛楚來學校上課是為了什麼？他的努力一時間就被葉霄的三言二語全抹煞掉了。
雖然很多學生都認為他是個自私冷漠的老師，可是他也是有盡自己的能力在努力做好一個老師的職責啊！
更不要說，葉霄最後說的那句無情的批判了。
周紹遊整個人都消沉下來，銳利的氣勢瞬間消失無蹤，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葉霄，心裏悲哀地對自己承認，這個少年果然跟其他人也沒什麼兩樣，反正自己就是那種天生讓人玩玩的貨色而已，在他們眼中，他只是茶餘飯後消遣的物件，玩過一次就可以丟掉。
“車鑰匙我放在這裏，請小心騎車。”
把那個一切事情的始作者放在圍牆上，周紹遊轉身就走。
看到他那副黯淡的模樣，葉霄頓時後悔自己的惡言。
就算生氣也不應該講出什麼‘反正你也不是好東西’這種話啊，拿隱私的床事當攻擊的武器，除了下流以外也沒什麼好辯解的。自己竟然變成跟西裝男差不多的骯髒鬼，真是可恥，而且他也不是真的要跟周紹遊對抗。
周紹遊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頂樓了，葉霄走過去拿起鑰匙，之前拼命想拿回來的東西，現在拿在手上，反而覺得還不如不要比較好。至少這是兩個人之間共同維持的一項秘密。
“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抓住鐵制火焰吊鏈的頂端，把鑰匙提到眼前搖一搖，穿過鑰匙看到背後橘紅色的雲，他才驚覺，竟然已經是黃昏了。
自己竟然睡了一整天？
也難怪老師會生氣啊……
“……這下該怎麼辦？”
只有葉霄自己才聽得到的悔恨，在夕陽下散發出無限的寂寥。
其實也不是冷戰，而是葉霄根本沒有機會和周紹遊獨處，他們兩個人本來就只是師生關係，只有上課時會相遇，站在臺上的老師跟台下四十五個學生裏的其中一個，要有好好說點私人語言的機會根本不可能，除非是被留校訓誡，不過周紹遊當然不會再在下課後找他去辦公室。
葉霄陷入了深不見底的後悔之中，早知道就被他罵罵不要還嘴好了，反正又不是沒被他教訓過，一時衝動反抗的下場，倒楣的是自己！
現在晚上周紹遊的刻，葉霄每堂必到，而且從頭到尾都盯著他猛看，只要他有看葉霄這邊的舉動，葉霄就緊張的心裏直冒汗。
結果投射過來的眼神只是老師巡視課堂的冷淡目光，周紹游根本對他視若無睹。
一個星期以後葉霄終於受不了，就算是生氣，也早該氣消了吧？如果周紹遊是為了面子拉不下臉來先跟他說話，那自己先去找他行了吧？
連續好幾天，他都等下課後其他人走光，想要跟周紹遊獨處說話，可是周紹遊似乎早料到他會來這一招，一放學就早早收拾東西，跟其他人一起離開。
就算要堵他也很難，葉霄拿請教功課去挽留他，在旁邊聽到的老師也只會當他意圖不軌而訓斥他，以往的隨性生活現在是在奇怪的地方得到了報應，葉霄除了無可奈何也只能認了。拖拖拉拉沒有進展的日子又過了好幾天，葉霄不再試圖去接近周紹遊。周紹遊發覺到這一點，心想他總算玩膩這種無聊遊戲，雖然忍不住感到辛酸，然而這才是理所當然的結局。
懷抱著愈來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竟會落到因為不再脅迫而悲傷的心境，周紹遊在學校的風評愈來愈差。
雖然上課還是如往常一樣有訣竅有功效，但是對於學生是愈加不假辭色，學生只要稍稍觸怒到他，他就用毫不留情的言語辱駡，有一次甚至把乖巧負責的班長罵到在全班面前哭出來，有些同學私底下開始對他反抗，雖然沒有膽子在高中這個升學機制裏做什麼驚人之舉，不過故意讓他上課找不到粉筆用、或者把板擦弄濕的這種小伎倆還是做得出來。
周紹遊不是乖乖被欺負的人，他會徹查全班學生，找不到罪魁禍首就任性地舉辦密集的考試，結果師生間的對立愈來愈激烈。
知道自己已經失去當老師的榮譽心的周紹游，明明知道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恐怕自己總有一天會被解雇，可是愈確定自己被學生討厭他就愈安心，心想這麼一來如果有什麼關於他的醜陋的流言傳揚開來，他也會甘之如飴了吧？反正都是被唾棄，還是早點認清現實比較好。
絕望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周紹遊每天都在等著校長把自己叫進校長室發資譴書。
一如往常，下課十分鐘的空閒是辦公室裏人最多的時間，不但老師們在，就連少數的學生也會出現在這跟學校其他地方完全不同領域感的空間裏。成人空間和未成年最明顯的區隔就是女老師們的香水味和男老師身上微微的煙味，在學生身上完全是禁製品的東西，在這裏卻是理所當然。
“周老師，你怎麼一個人搬這麼多的書？叫學生來幫忙吧。”
正打算起身離開的周紹遊，被隔壁桌叫國文的女老師發言止住行動，女老師驚訝地看著周紹遊似乎打算一個人搬全班的習作而發出疑問，幸好這時候辦公室裏環境吵雜，微微高亢的女性嗓音並沒有吸引其他人注意。
自己負責的班級人數不是特別多，不過四五十本簿子每本都有一百多頁，就算周紹遊是男性也會感到吃力。
跟學生互相仇視的狀況無法改變，他也無意改善，然而該盡的責任周紹遊是不會懈怠的，他知道如果今天再不發下這些作業給學生改錯復習，兩個星期後的期中考，恐怕很多人成績單上會出現難看的分數。
可是他當然不能跟熱心的女老師說他根本不願意請求學生幫助。
“偶爾搬搬東西也是運動，我分兩次搬就行了。”
女老師沒有再提出問題，如果是她心儀的英俊物理老師，或許她會提出幫忙的建議，不過周紹遊長相不佳也是眾所公認的事實。
為了不延誤上課時間，周紹遊決定趁著下課時間先搬一趟過去，他一走進教室，喧鬧的學生就安靜下來，緊蹦的氣氛讓每個人都不舒服，周紹遊以冷酷的目光掃射學生，鼻子輕輕哼了一聲又往回走。
他一離開，教室更是沸騰了！
“他瞧不起我們嗎？他以為他是誰啊！還不是領我們學費的員工而已！”
類似這樣的批評此起彼落，教師領的是稅金，不是學費，不過對學生而言並沒有差別。
葉霄看著這一切混亂，感覺自己的血壓正漸漸往上升……
他猛然往桌上敲了一拳。
巨大的聲響讓教室又安靜了下來。
葉霄沒什麼親近的朋友，功課普通，出席率也零零落落，又不跟班上的人講話，平常很少人回理會他。
然而他畢竟是長相帥氣、身材高大又體能極佳，怎麼樣都不可能變成被欺負的孤僻者或被同情的內向同學。
他惡狠狠地把那些看向他的同學瞪了回去，被他的氣勢所迫很多人都收回目光。這個人不好招惹，這大概是全部人一瞬間共同發出的心聲吧？
葉霄在一群低著頭的十七歲少年裏站了起來，他走了出去。
搬著第二趟作業簿的周紹游在學生來來往往的走廊上，連一聲向他致敬的“老師好”都沒得到。
他臉上凝結出嚴厲的顏色，這種臉色就算學生想跟他打招呼也會畏怯，本來就不受學生歡迎的嚴苛老師，已經晉升為全校最討人厭的變態處男老師了！
一路直直穿過走廊，突然一隻手把他往旁邊拉。
身體被拉扯失去平衡的周紹遊只顧著抱緊習作本不要掉落，無暇顧及拉扯他的人是誰，短暫的混亂後他才發覺自己已經被拉進儲藏室，狹小的儲藏室裏除了他，就只有那個讓人不知道該恨還是該怕的少年。
“你……你想幹什麼？”
“老師……”
向他貼近的葉霄伸手撫摸他的臉，因為摸到了兩個星期以來時時刻刻思念的觸感而發出歎息，他猛地低下頭吻住周紹遊的嘴。
周紹遊差點尖叫起來，這種時候他竟然還顧著懷裏的作業本而沒辦法出手推開葉霄，即使知道這樣因小失大很愚蠢，可是就是沒辦法。
周紹遊被吻到腳軟，葉霄想進一步時才發現兩人之間的阻礙，他伸手就要拿走那些本子，周紹遊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理所當然地捍衛起自己的物品，掙扎之間，習作本突然掉了一地。
“啊！你———你這個冒失鬼！”
“不要管它了啦1”
葉霄抓住彎下腰要撿的周紹遊的頭髮，粗魯地把他扯起來，周紹遊雖然痛也不敢叫出聲，一門之隔就是人來人往的走廊，他可不想被人發現這裏發生的丟人事情。
可是下一秒他就被推靠上架子，鐵制架子的鐵條壓得他肩膀和背都痛，還來不及抗議又被吻住，被吻就算了，葉霄的手摸上了他的腰。
“唔……”
“老師，你為什麼不理我？老師，我好想你……”
“你不要亂摸！”
周紹遊輕斥，門的那邊隱隱傳來鍾響的聲音，他焦慮起來。
“已經上課了，你不要……啊！”
發出小聲的驚叫，他愕然地往下看，其實不用看也知道，葉霄的手已經拉出塞在西裝褲裏的襯衫摸進去了！
“你住手，已經上課了！”
想要掙扎又怕會發出太大的噪音，現在門外應該沒有人了，可是上課時間安靜下來以後，說不定這邊的聲音會更明顯，周紹遊在兩難間猶豫，結果能阻止的關鍵時刻就這麼浪費掉了。
葉霄的手在他的衣服裏往上摸終於捏住他右邊的乳尖，因為太興奮而用力過度使得注釋遊痛得皺眉。他吻著周紹遊的脖子，空著的手摸著周紹遊襯衫領口的第一個扣子，用力往下一扯，縫線脆弱的一整排扣子被扯落大半，胸膛露出來了，葉霄立刻喜悅地將嘴貼了上去，周紹遊在自己乳首被含近嘴裏的瞬間發出了驚訝的輕喘。
周紹遊應該要反抗的雙手無力地下垂，自己是那種一被抱就沒力氣的沒用男人他也知道，可是他還得上課……
“求求你饒了我吧……我都已經把鑰匙還你了……你到底還想怎麼樣……”
一碰到他就血脈膨脹的葉霄根本聽不進他的話，滿腦子只有要怎麼抱他的想像。
“老師，老師，我好想摸你，想得都快瘋了……”
牙齒輕輕噬咬就全身戰慄，周紹遊雖然不想，可是被自己一直暗戀的少年碰觸身體，的確興奮起來，交換著品嘗乳首的嘴終於滿足離開，葉霄注視著周紹遊的表情就像是觀察自己的碰觸究竟能把他變成什麼東西一樣，周紹遊想遮住臉又被拉開手，只好閉住眼睛不和他的目光接觸。
可是接下來的行為讓他又倏地睜開眼，這次被撫摸的是無法自欺欺人的淫穢器官。如果是單純地被侵犯就算了，可是那種被服侍的行為讓周紹遊羞恥到極點。他立刻想合起腿，被阻止了以後想拉開對方的手。
眼神噬人的少年注視著那個即使主人不願意，卻仍然自作主張硬挺起來的可悲器官，他那種狂熱表情讓周紹遊不禁一陣暈眩。
“我想摸、好想摸，讓我摸好不好？”
雖然是請求，但根本也不管對方的意願，抓住了以後就任意撩動手指。除了激動地流出眼淚，周紹遊沒有能力阻止。
望著他不住喘息泫然欲泣的模樣，手指的動作愈加迅速，周紹遊發出受不了似的忍耐聲音，那種有一下沒一下的低吟讓少年靠過來舔他的臉。
迷亂之中周紹遊哀求地望著少年，少年茫然不懂，只覺得他這樣的表情簡直蝕骨銷魂。
就要高潮的周紹遊知道自己那瞬間一定忍不住會發出高亢的尖叫，從前佔有過他身體的那個人好幾次都拿這個話題羞辱自己，周紹遊在激情中強烈害怕起自己的尖叫會透過薄薄的門板傳出去，他忍著不射忍著不發出聲音。
反過手咬著自己手指骨結咬得流血了，少年卻一點也不懂他的苦心，積極地動作著。
“不行，不行了……我要出來了……”
“那就出來啊！”
“不……求求你……我……我的聲音、聲音……”
記起之前那夜晚的確是聽到他掩不住的激切浪叫，葉霄腦中忽然模模糊糊浮現什麼相關的訊息，可是他一時想不起來也沒空多想，順從地靠上來封住他的嘴。
被封閉在喉嚨裏的尖叫是高潮的預兆也是結束，白色的液體噴濺在葉霄的白色制服上還玷污了地上的習作，周紹游一時擔心到害怕起來，被老師的精液弄髒的本子，即使擦乾淨，也羞恥得無法還給學生了啊！
葉霄毫不在意這些問題，他根本沒顧慮到這種細微之處，周紹遊射精過後充滿欲望的臉，讓他腿間的東西好象要彈跳出來似地繃地死緊，再也忍受不了，他解開自己的褲子掏出了驕傲的碩大器官，隨便地用手指沾了點周紹遊自己射出的液體抹在入口處，他立刻就壓上插了進去。
已經有心裏預期的周紹遊發出哽咽的哀叫，聲音微弱地像小蟲子夜晚的震翅聲。好不容易才癒合的傷口又流出血來，在痛與奇異的性衝動之中，他慌慌張張撥開四周的本子，如果讓這些書本沾到自己性交流出的血，那他絕對沒辦法再保有老師的尊嚴了。
在不斷的衝擊下葉霄終於也達到了頂端，用自己的身體成為迎接他體液的容器後，周紹遊耳邊只聽得到彼此的喘息。
他凝視著葉霄殘存著激情的倆，用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深情和悲哀注視著他。
葉霄帥氣的面孔在這種時候也是那麼讓人心蕩神移，找不出他為什麼擁抱自己的理由的周紹遊，心裏也只有迷茫和愈來愈悲苦的戀幕之情。
就在下課鍾響起的前一秒，葉霄歎息一般地說了…
“我喜歡你……”
第六章
十七歲，身高一百八十六公分，體重八十五公斤，B型射手座，省立S中二年級學生，性別男。這是自己的基本資料。
三十一歲，身高一百七十二公分，體重……抱起來應該不到七十，A型摩蟹座，擔任省立S中英文兼公民老師，也擔任導師的職責，性別同樣是男。這是被自己告白的物件的基本資料。
除了性別一樣是男性，其他無一共同點。
告白，在做愛了兩次後才說出口的確是太遲了，可是以為只要先低頭就沒問題的自己，馬上就嘗到自信過度的後果。
雖然造成這樣結果的原因繁多，但其實每一項都出於自己的思慮欠周。
擔任班級導師的對方會跟學生交惡，是因為自己就是那些學生中的一個，因為討厭自己就遷怒到全部的學生身上，導致最後眾叛親離。
在這樣險惡的環境下，自己竟然還為逞獸欲而讓對方無故曠職，更倒楣的是在這曠職的短短一小時裏，居然就發生了意想不到的學生打架事件！被班長用鉛筆劃傷眼睛的學生有失明的可能，這種時候找不到導師，家長責怪下來，連校長也不能為老師開脫。
如果對方能說出曠職的原因也許就不會受到那麼大的責難，可是對方什麼都不說的態度，被視為是沒有反省的任性表現，然而從頭到尾，不論面對如何難聽的質詢怒駡，他還是一個字也不肯解釋，就這樣默默承受了眾人的指責。
沒有聽過老師被停學的，但對方的確被請去校長室勸說：“你最近太累了，先休假幾天吧。”
所謂休假是沒有時間限制的，等同於被軟性資譴的假期大概沒有結束的一天，被自己以為瀟灑其實不負責的愛慕所連累的對方，終於不再出現在學校裏。
自己只有以悔恨的眼淚來填補無法挽回的空虛。
被找來暫代教職的是自己最感冒的教務主任，不過導師卻是還頗有好感的物理老師，不過再怎麼樣，不是自己所愛慕的那個人就不行，幾乎是存著跟對方一起共進退的心，他曠課了一星期。
這期間當然試圖到對方家見面，至少也應該道個歉，可是對方仿佛已預料到他的行動，從一開始就消失了蹤影。
到了這地步，悔恨已經不足以形容自己心裏那種百轉千折的悲憤之情了。
連續好幾天的曠課似乎沒有結束的一天，從以前開始葉霄就不是全勤的乖寶寶，但是這樣不把學生生涯放在眼裏的表現，終於讓學校無法忍受。
“你就算要耍酷，也找錯切入點了吧？”
物理老師坐在葉霄家的沙發上，大剌剌地在未成年的學生面前大口噴著煙。
“住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還要麻煩老師來家庭訪問，真是……都已經是高中生了……”
明明說話沒半分好聽的，可是葉霄卻全然沒有反感，這些話如果是從周紹遊嘴裏發出的，不知道會讓人多倒彈……
大概是因為物理老師的口氣全然沒有老師的架子吧，就好象把學生當成同等地位的人一般看待，雖然稱不上是朋友的感覺，但高中男生只要有這種意氣相投的同伴感就心滿意足了。
很多學生都對物理老師有一種把他當大哥哥的崇拜意識，這一點葉霄雖然不敢苟同，不過其實也對他這種老練的成熟男子氣息有幾分好感，心想自己以後不知道能不、能跟他一樣帥？
“我要被退學了嗎？”
“那倒還不至於，不過下星期是期中考，如果你還要玩叛逆遊戲，最好先看看時間。期中考缺考，你最好有留級的心理準備。”
就算去考，沒心情讀書的狀況也考不出什麼能看的分數，他功課的程度，他自己最清楚。
看葉霄沈默不語，物理老師竟然把剛剛點完煙就丟在桌上的整包香煙拿出來，敲出幾支遞給他，葉霄知道他不是會故意挖陷阱給人跳的人，從煙盒裏抽出跳得最高那根煙銜在嘴裏，物理老師立刻送上打火機。
吐出一口煙氣，葉霄鬱悶的心情一點抒解都沒有。
物理老師也重新點了根煙，之前的煙蒂全地在他自備的精巧攜帶型煙灰盒裏。
“我是不知道你有什麼煩惱啦，不過留級不就要再來一年嗎？學校雖然有趣，可是也沒有有趣到讓你不想離開吧？”
說著反話，不過意思是一樣，勸自己最好乖乖回學校上課。
葉霄也知道自己這樣曠課一點意義也沒有，可是罪魁禍首是自己，哪里還有上課的心情？每天都騎著機車在外面亂晃，想著會不會不小心就遇到周紹遊了，這種希望渺小得只能以妄想來恥笑，但是葉霄忍不住日復一日地重複同樣的愚蠢行為。
“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小鬼，當學生是一輩子最舒服的日子了，只要念年書就什麼都不必做，又沒有老闆給臉色，還不愁吃穿，到底有什麼不滿……”
“……請問,他……周紹遊是不 是真的不會回學校嗎?”
愣了一下後,深深注視葉霄好幾秒的物理老師又收回了視線,葉霄還以為他會質問什麼,不過他只是聳聳肩.
“不一定,等風頭小一點,也許會回來吧.”
“他有說他休假要去哪里嗎?老師你應該有在辦公室聽到什麼吧”
“周老師沒說，遇到這種事誰都會先去旅行什麼的散散心吧?不過這也說不準.”
葉霄又沈默了下來,物理老師也不說話,兩個人靜靜地抽著煙,任時間在沈默中流逝過去.
“我也該走了。”
他突然站起來，葉霄也不送他，物理老師就跟來時一樣毫無預兆，突然地離開了。
葉霄的煙抽到底了，走到浴室丟進馬桶裏沖走，無力地看著馬桶裏的漩渦，葉霄想起了周紹遊的臉，想著想著忍不住哭了起來。
沒有去上課，好幾天過去了，期中考悄悄地也過去了，葉霄已經註定要被留級。
留級也沒什麼，大不了再來一次，反正他也沒有什麼理想目標，把高中當大學一樣念個四年也沒有別人想像中的嚴重，葉霄每天都在茫然和初戀的痛苦滋味中度過。
不過再不去學校就真的會被退學了吧？高中的退學制度到底是嚴謹還是鬆散？
這一天，葉霄很倒楣，一大早就被電話吵醒，頭昏腦漲接起電話後，對方劈頭丟了一句：“我眼睛好痛喔，葉霄，你還活著吧？快來陪我！”就掛掉電話，葉霄呆愣愣對著電話瞪了好幾秒，才想起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害周紹被資譴的罪魁禍首，也是班上他唯一有交情的‘同學’。
想到要不是這傢伙惹是生非，周紹遊也不會失蹤，他就忍不住要破口咒駡，不過再多想一秒，這也不過是嫁過於他人，其實對方根本一點錯也沒有，就又洩氣了。
倒楣事還不只這一樁，清醒後他出門去碰運氣，希望能遇到周紹遊，因為騎車時心不在焉，所以在要撞上過馬路的行人的瞬間緊急調頭，結果撞上路邊的凸起的人行道後整個打滑，連人帶車倒。
沒受什麼嚴重的傷，可是臉、手臂、膝蓋都有擦傷，原本就變形邋遢的模樣更加讓人退避三舍，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就像逞兇鬥狠的幫派少年。
狼狽的回家後也無力處理傷口，頹然倒在沙發上，閉上眼睛忍不住想哭 。
每次腦袋一有餘裕，就想到周紹遊，他那種尖酸苛刻的挑剔表情，現在也變成無比可愛的情人的臉，再想下去就浮現他那讓自己為之瘋狂的高昂表情，葉霄抽出皮夾拿起那被自己對折收藏在皮夾內裏皺折不堪的照片，想要碰他的欲望強烈的手都發抖了。
“老師……”
就在手悄悄移向腿邊的同時，門鈴仿佛要阻止他似地響起。
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多了，這時候會有誰來？想到該不會又是物理老師還是其他什麼無聊的人，葉霄乾脆假裝不在。可是不死心的門鈴像神經發作一樣狂響，葉霄終於跳了起來，他非要痛駡這不識相的不速之客不可！
“他媽——”
“你到底想怎麼樣！”
拉開門葉霄才剛罵個起頭就被來人劈頭打斷。
他瞪大眼看著眼前的人，對方不理他的怔愕又狂吼起來。
“為什麼不考期中考？為什麼不去學校？你要沒常識到什麼地步才甘心？我都已經消失在你眼前了，你還要我增麼樣？你這笨蛋、白癡……”
“啊啊，老師……”
猛然抱住對方 ，葉霄幾乎把對方抱離了地面，驚恐的來人在脖子一陣濕潤後知道他在幹什麼，立刻掙扎了起來。怕這個人會不見，葉霄抱得更緊。
“會被看見……”
剛剛還氣勢驚人的男人瞬間頹軟下來，發著抖的手指哀求地抓著葉霄的手臂輕輕搖動。葉霄立刻把他抓進大門跟著踢上門，沒有給對方任何一秒的喘息就將對方推上沙發吻了上去。
“老師，老師，老師！”
跟前次一樣一股腦就做的行為讓周紹遊不禁顫抖得更厲害，被狂吻的嘴發不出一點抗議的言語，葉霄的手亂七八糟地在周紹遊身上撫摸，一點韻味都沒有就只是侵略而已。
只要被碰就顫抖，跟只要碰到對方就發狂的兩個人，一下子就陷入狂暴的激情當中，葉霄吻著周紹遊身上每一寸肌膚，不斷地叫著“老師”。周紹遊喘息，昂著頭哭泣，他的眼淚只是讓葉霄更無法自持，忽然像要把他吃進肚子裏似的，他含住了他的分身。
“啊啊啊……不要……”
第一次經歷這種程度嚴重的性愛技巧，周紹遊惶恐地記起了這個正拼命吸著自己要害的少年的身份，他到這裏來不是為了要做這種事！
“停、停下來……你……我要跟你談談……”
沒空回答他的葉霄著迷地舔著他的形狀，只要微微吸吮就感覺到嘴裏的東西不住跳動，頭上傳來哭泣一般的驚喘更讓人陶醉，幾分鐘前才看著他照片要自慰的葉霄，怎麼可能住手。
就這樣在無法控制的情況下，周紹游不但在少年的嘴裏射精了，又被男性的性器插入而發出高潮的尖叫。
第一次結束後，葉霄把他翻過去用另一種姿勢又做了一次，完事以後周紹遊已經沒有力氣，只能趴在沙發上喘氣。
“老師，你想洗澡嗎？”
現在才溫柔已經太遲了。葉霄對於自己色情狂一樣的行為多少有點反省，他小心地撫摸那被自己吻得滿是紅點的背，試圖討好。
被他手指一碰，那個不肯轉過來的背影輕輕顫抖起來，葉霄不忍心又滿心憐惜。
“我不會再做了，老師你轉過來好不好？我想看你的臉。”
“你為什麼不去學校？”
平淡到沒有任何抑揚頓挫的聲音，簡直讓人錯覺是第三個人說的，可是那當然是周紹遊的聲音，才剛歡愛過，他竟然用這種態度跟自己說話，葉霄頓時手腳發冷。
“是因為我嗎？”
令人心寒的聲音響起，葉霄凝著背影好一會兒，收回原本戀戀不捨的手。
“老師你為什麼會知道？你不是休假嗎？你是為了問題學生所以來做家庭訪問嗎？”
口氣已經浮現不滿，可是周紹遊從以前就不是對別人的情緒敏感的人。
“渭隆告訴我的……他說你可能因為我才拒絕上課。”
葉霄好幾秒後才反映過來“渭隆”就是物理老師的名字，同時嘗到了措手不及的嫉妒滋味。他強裝不在意的問：
“你跟物理老師很熟嗎？他跟我說不知道你在哪里。”
“我住在他那裏，我叫他不要告訴別人。”
“……你住在他那？”
“恩。”
對這話題沒什麼興趣的周紹遊，很快就將之置之腦後。
“如果現在申請補考還來得及，曠課也只要補請病假就好了，你明天回學校記得去教務處辦一辦，我已經跟教務主任商量過了，主任也說沒問題，落後的課程只要努力一點就趕得上，渭隆也答應我要幫忙……”
“老師！”
第二次聽到那個英俊的男人的名字從周紹遊嘴裏親昵地發出，葉霄只覺得腦袋轟地一聲就失去理智了。
“你幹什麼！”
冷漠的聲音終於起了變化，周紹遊錯愕地要翻身轉過身體，卻被背後高大的少年壓的得死死的。少年瞬間又膨脹的性器抵在周紹遊的背後，手插進他和沙發之間的縫隙抓住他頹軟的性器。
“你……你幹什麼！”
少年沒有侵犯他背後的意思，只是手指用力抓住他的分身，強力捏住他的先端，周紹遊痛得抖了一下反射性要掙扎，才稍稍有掙脫的動作就被擰得更緊，周紹遊痛得整個人都縮起來了，背後的少年還不肯甘休，好象要從前面那個小得不可能放進什麼東西的入口裏進入他的身體，用指尖強硬地刺了進去。
“啊，痛，好痛！”
“這裏被其他男人舔過了是不是？你在別人面前也露出那種表情嗎？”
“你胡說什麼，快放手，要、要斷了……”
“你敢說你沒跟其他男人做過？物理老師那麼帥，一定技巧高潮讓你爽了好幾次吧？”
“你神經病，我跟渭隆是——我幹嘛回答你！你放手！”
“不說，我看你說不說！”
突然背後一空，周紹遊一楞連忙翻過身，可是這樣剛好中了立刻回來的少年的意，周紹游被少年粗暴地用膝蓋頂住胸膛壓在沙發上，被他的腿擋住看不見他要幹什麼，可是身體的觸覺告訴他他正在做詭異到極點的事。
“你幹什麼？幹什麼、到底要幹什麼？”
被緊密纏繞住的性器有一種悶緊的不快感，等到葉霄移開腳，周紹遊才知道他拿了保鮮膜一層一層包住了自己那裏，搞不懂他要幹什麼只覺得這真是惡劣到極點的玩笑，伸手要去拆，手立刻被扭到頭上，少年空出一手撿起剛剛激情中周紹遊掉落的領帶綁住他的手，周紹遊驚恐地瞪著他，跟記憶裏愈來愈相似的情境，讓他腦袋有一種要爆裂的尖銳感，恐懼也愈來愈無法忍耐。
“放開我！我不要、不要！放開我！”
“這樣你也該有感覺了吧？電影裏說的應該就是這裏吧？被摸了這裏一定很想射吧？”
蠻橫插進的手指惡劣地壓身體裏的某個微妙地方，周紹遊抖了一下立刻感受到這個少年的狠毒，被透明保鮮膜緊緊包住的地方理所當然地要膨脹起來，結果無法得逞的限制讓周紹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難受。
“不要、求求你、求求你……”
“怎樣？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啊啊……”
“這樣怎麼樣？三根手指的滋味很不錯吧？”
“好難過、好難過、放了我、我求求你、我不敢了、求求你、求求你……”
“你敢說你沒有跟別人上過床？”
“……”
“為什麼不說話？是有的意思是不是？”
“啊啊啊……求求你……”
“雖然漲不起來，不過摸起來還挺硬的嘛，都積在裏面吧？如果這樣子呢？”
“啊啊……不要、我要出來了、要射了、要……”
“射得出來就射啊！我也幫你擠擠看，說不定這樣也能射……”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
“好象真得很想出來嘛……都流出來了……如果擠這裏，更棒吧？”
“唔啊啊——會壞掉、那裏要破掉了——要射、讓我射、讓我射吧？”
“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就壞掉？而且，我這不是在幫你弄出來嗎？啊，抖得這麼厲害，不用力一點不行……”
“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啦！要去了、放開我、不行了、出來了、要出來了……”
“出來啊，快點啊，幹嘛不出來？要我插你才出來嗎？”
早就按耐不住的葉霄立刻把自己的分身壓在入口，調好位置後就一口氣頂進最深處。
周紹遊全身抖得幾乎要崩潰，無法宣洩的欲望已經變成一股惡寒蔓延開來，全身的肌膚開始泛起一陣細細的刺痛。
葉霄已經失去理智插抽了起來，全然沒有考慮身下的人根本禁不住他這樣的弄法。
“老師、老師、老師！”
“啊啊啊——饒、饒了我、我錯了、我不敢了……”
狂亂的周紹遊淌著淚水的眼睛看不清葉霄的臉，被虐情境和痛苦的性愛讓他陷入歇斯底里，他開始發瘋地哭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對！是我不要臉、是我卑鄙無恥、我絕對不會再對你亂來了、你饒了我、饒了我……”
葉霄剛開始沒注意，只是被他那淒慘到極點的哭喊給迷住了，結果瞪大眼的周紹遊雖然是看著他，但是說的話葉霄愈來愈聽不懂，仿佛不是對他說的一樣。
“你想要什麼我都買給你、PUMA的球鞋還是SWATCH的手錶……我都買給你、都聽你的、求求你饒了我、饒了我、饒了我……”
葉霄不記得自己跟他要過那些東西，看到周紹游眼黑往上翻就要昏厥，他才驚覺自己做得太過火了，連忙伸手去拆自己為惡的罪證，東西一拆掉周紹遊發出尖叫射出來，跟著真的昏了過去。
到了這地板葉霄才仿佛突然情醒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簡直要跳起來揍死自己！
連忙把周紹遊抱到自己床上放好，匆匆地弄濕了毛巾擦他的臉，幾分鐘後周紹游張開眼睛，茫然地看著葉霄擔心的臉。
“老師，你沒事吧？”
“……我要喝水。”
“我去倒！”
急急沖進廚房沖回來，就看見周紹遊已經在穿衣服一副要離開的樣子，葉霄焦急地大叫：
“老師！”
周紹遊抬頭看著他，臉上疲憊的線條明顯地顯示出他已經不是年輕小夥子的年紀了，他微微牽動嘴角，露出奇怪的微笑。那微笑讓葉霄的心莫名刺痛起來。
“很晚了，這麼晚來打擾你是我有欠考慮，不過希望你好好考慮我說的話，把高中好好念完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害處。”
突然生疏有禮的對話讓葉霄楞了一下，跟著焦急起來。
“老師！你……你要回物理老師家嗎？”
“渭隆他……”
欲言又止，他輕輕歎了口氣。
“我會回自己家住，你要找我就來我那裏，不要去打擾人家，大人也有大人的煩惱……”
沒有喝水的意思，他經過葉霄身邊走出去。葉霄立刻放下杯子緊緊跟著，達到了玄關終於脫口：
“老師，你不要走！”
周紹游沒有理會他，他不知道從地上揀起什麼東西後就不動了。
葉霄過去一看發現是那張情色照片，大概是開門看到周紹遊的那瞬間就鬆手掉落的吧，周紹遊低垂著頭不知道是什麼表情，葉霄難受了起來。
“老師你很喜歡他吧？幫你拍照片的人……”
“……這張照片可以還我了吧？”
“不能送給我嗎？我很喜歡，你在裏頭的樣子好美……”
周紹遊倏地抬起頭瞪他，蒼白的臉孔滿是錯愕和難以置信。
說錯什麼了嗎？葉霄被他嚇了一跳，因為周紹遊這次真的哭出來了。
“到了這個地步你還不肯放過我嗎？這種東西、這種東西早就應該燒掉、丟掉……這種東西、這種噁心的東西……”
“老師你不要哭，我、我……”
周紹遊立刻動作迅速地撕照片，要在撕得更碎的時候，葉霄阻止他。
“你幹什麼？你不要就給我啊！為什麼要撕！”
“這種東西、這種東西、這種東西……”
周紹遊忽然頹倒，他跪倒在葉霄身前，被抓住手腕的雙手高高舉著，就好象戰敗的俘虜投降的姿態，照片的碎片從顫抖的指尖飄落，他低著頭，心中長久積的痛苦和屈辱一瞬間全都傾泄而出。
“我根本不想被你看到這種噁心的東西！被你看到我不如死了算了！反正我就是這種噁心的老師，我根本沒有當老師的資格！你也瞧不起我吧？你想說我下賤你就說啊！還諷刺什麼喜歡……”
“我沒有，老師……”
葉霄想拉起他，周紹遊不肯，整個人幾乎要伏倒在地上，怕傷了他，葉霄放手，他果然整個人都失去力氣似地趴倒在地板上。
“老師，我真的喜歡那張照片，我喜歡你……”
“不要再說了……你怎麼可能喜歡我……”
頭埋在手臂裏不肯抬頭的周紹遊哭泣地說：
“我早就知道不可能了，就算我再喜歡你也不可能了，看過那種東西你怎麼可能喜歡我，你只是想試試看曾經被男人強暴過的老師是什麼滋味吧？睡過我以後跟朋友炫耀很得意吧？什麼時候你會帶朋友一起來槽蹋我？是要我把房間鑰匙都給你你才甘心吧？還是你也想拍拍老師淫亂的表情？我什麼都不在乎了，反正大不了再吞一次藥，只是我死了你就肯放過我了吧？”
葉霄聽得也顫抖起來了，混亂的腦袋無法一時弄懂他的說話的意思，只能問出最簡單的問題。
“老師，那張照片……那張照片不是你女朋友拍的嗎……”
“你胡說什麼？你明明知道……”
周紹遊悲慘地抬起頭，用已經什麼尊嚴都沒有的眼睛看著葉霄。
“明明知道那是我被強暴時拍的照片……”
第七章
將近黎明的夜深黑得連一點光都沒有，葉霄在蘭房裏用瓦斯爐的火把最後一片的照片碎片燒掉後，就靠在流理臺上抽起煙。
在自己房間裏那個人已經累得睡著了，被挽留下來過夜的時候還激動掙扎過，可是終究敵不過葉霄的力氣而留了下來。
事情的真相還很混亂，可是葉霄漸漸明白過去自己犯下了多大的失誤。
對方在屈辱的告白中雖然洩露了對自己的心意，可是相對的，戀情也不可能有發展的餘地。
全身抖得要崩潰的男人，在被自己抱到床上放下時用害怕的面孔面對著自己，因為已經完全失去尊嚴地哭喊過，所以不再用偏傲來隱藏內心深刻的恐懼，葉霄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再象以前那樣天真地說想抱就抱，男人的脆弱讓葉霄的愛情變成只能單相思的苦戀。
抽完煙他走回房間，站在床邊看著連睡著都畏縮著肩膀皺著眉的男人。
在葉霄的逼問下，男人泣不成聲地把初戀的險苦都吐了出來，葉霄愈聽愈是心驚肉跳。
剛從師大畢業的他在有名的第一高中當英文老師，課還配得不多，但是因為年輕，所以和學生感情不錯，然後漸漸地，他發覺自己對其中一個早熟的高大少年有了超乎師生之情的情素。
比自己小了六歲的少年是籃球校隊的好手，爽朗的個性和俊挺的風采讓他傾心不已，痛苦地單戀了長達兩年之久的時間，假裝是大哥哥的身份，把所有少年想要的東西都巧編名目送給他，贏得一場球賽就送名牌球鞋當獎賞，輸了球帶他到高級餐廳吃飯鼓勵他，少年對他愈來愈信賴也愈來愈有佔有欲，看見他對其他同學好還會吃醋，他誤會了那種只是孺慕之情的行為，竟然漸漸覺得說不定長久的苦戀也有結成甜美果實的一天。
在高中第三年，因為少年的膝蓋受傷不能再打球找他哭訴，他安慰著少年，不小心就洩露了自己的愛意，結果只是輕輕吻了少年的嘴唇，少年就立刻斂拔弩張變色以對，所以難聽的話都罵盡了，還把自己以往送的東西一樣不缺的丟了回來，兩年多的情誼就這樣付之東流，他心裏難過得想死，可是也只是在學校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強自裝出冷靜的表情。
如果只是這樣就好了，反正畢業季節快到了，以後就不必再見面。可是就在期中考後沒多久，少年約了他說有話想說，以為就算戀情沒有結果也可以恢復朋友情誼的他緊張地準備道歉的禮物赴會，那是一台很久以前少年就說想要的萊卡全自動相機，就連底片都事先裝好，希望少年使用時能盡可能的方便。
結果體貼的心意變成自己往後所以屈辱的開始，在少年家等待的不是只有少年一個人，少年夥同兩個籃球隊的同伴將他綁在床上，嘴巴罵著說他既然那麼想跟男人上就大家一起來吧地輪奸了他。
在少年的好玩中，相機被拿來拍他各種屈辱的姿態，甚至一邊插著他一邊拍他狂亂的臉，就連他被迫吸著其他人下體的姿態，或是自己那裏被塞進棒球球棒前端的照片都有。
他不知道少年是用什麼法子沖洗出這些犯罪一般的照片，不過後來這些照片就變成自己一再被強姦的脅迫武器，少年又找來新的同伴，最高記錄的一次，自己好象被七個人一起輪暴，終於他再也無法忍受，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藥躺在床上昏迷，結果竟然被來訪的房東發現，送進了醫院。
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差點死掉，還是因為畢業典禮，或是玩膩了吧？少年把照片和底片全數還給了他，他馬上就燒毀所以東西，從此就變成再也無法相信學生也害怕學生靠近的苛刻老師了。
沒想到事隔八年，竟然在那家兩人曾經度過許多溫暖回憶的餐廳裏又相遇了，長成英偉青年的對方第二天來學校，嘴裏說什麼希望有機會再獨處談談，把最後一張照片還給了他。
結果，被他好不容易才打開心房，第二次偷偷心儀的帥氣學生給撿到了。
然後，接下來就是葉霄也知道的，他的心已經被任性而為的戀慕物件給擊碎了。
這次要再從絕望裏站起來是不可能了。
葉霄坐在床邊靜靜地凝視著睡夢中的人的臉，眼眶濕潤了，顫抖地輕輕呼喚：
“老師……”
沉睡中的人沒有聽見，就算聽見了也只會害怕地發抖，葉霄無限深情地凝視著他，最後也只能悄悄流下難以分說的眼淚。
“你看最近學校是不是怪怪的？”
“對啊，周老師回來了誒，而且對學生還好有禮貌，那個葉霄竟然連續一個月連一堂課都沒翹，連補考也過了，班長還莫名其妙休學了……”
“不過XXX被班長劃傷眼睛後好象更多女生喜歡他了，聽說現在有四個女生同時在倒追他……”
“這就叫護士憐愛心理，你有沒有看過回到未來第一集？那個米高克斯的媽媽就是……”
“拜託，那麼久以前的電影不要拿出來說好不好？真是污染我年輕的耳朵……”
愈來愈偏離主題的談話是青少年閒扯淡的共同原則，被討論的其中一個主角在拿著英文課本走進來後，喧鬧也就停止了。
周紹遊環顧四周一圈後微微笑了笑，很多人都發覺態度雖然還是嚴謹，但是已經溫和很多，至少以前他的笑不會這麼毫無防備。
在友善的氣氛下結束了教學，不過臨走前他還是撂下狠話：
“別以為期中考才剛過沒多久就鬆散，你們要記住目標是在一年後的大考，有點腦袋的人現在已經在準備甄試了，再混下去我看你們只有讀什麼阿貓阿狗學校的份，讀S中出去，如果居然連一所國立大學都考不上，到時候丟臉的可是你們！”
嚴厲地講了一段奇怪的鼓勵言語，他離開了教室，教室的沉悶氣氛在某個學生一句“噢，老師的火力還是不減當年嘛”之下，立刻又恢復輕鬆。
到了中午，大部分的人都留在教室吃飯，以往在球場上馳騁高下的籃球健兒也因為三年級的壓力愈來愈逼近而減少，現在已經是五月下旬，不久以後就是暑假，看到三年級學長們個個焦頭爛額的模樣，二年級學生
們想到不久就輪到自己，可怕的升學壓力不知不覺也襲上每個人心頭。
只有舊校舍頂樓的一角，微微帶著甜蜜氣氛的對話正悄悄進行。
“老師，你那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進教室要對學生笑？你露出那種笑容，叫我怎麼辦……”
“只是普通的笑，我又沒怎樣……”
“可是我一個月沒摸你了，我……”
“你現在不是在摸了嗎？”
“那不一樣，我說的摸是……”
周紹遊立刻從便當中夾出丸子丟進葉霄的嘴裏，也把他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推開。
“好好吃飯！你也聽見我上課說的話了吧？現在應該專心讀書，不要老想些有的沒的！”
葉霄皺著眉咀嚼嘴裏的東西，周紹遊看他愁眉苦臉的臉忍不住笑了出來，看到他笑，葉霄立刻露出吃人的表情，被他那火熱的視線一盯，周紹遊低下頭，回避開來。
葉霄見狀忍不住在心裏歎了口氣。
那一夜以後他們的關係變得極為奇怪，照片消滅以後，周紹游終於相信葉霄的確沒有惡意，但不可能這樣就皆大歡喜。
他們現在的關係模糊不清，不是師生不是情人，可是又好象既是師生又是情人。被葉霄低聲下氣請求：“我不會再對你亂來，也會每天乖乖去上課，可是你能不能答應以後中午都和我一起吃飯？”周紹遊除了答應，也無法拒絕。
重新建立關係是兩個人都默許的事，可是要建立的是什麼樣的關係兩個人 都沒有答案，只能像剛交往的戀人一樣小心地猜測彼此的心意，其中又數葉霄最覺困難重重。
想要表達愛意，可是用說的不行，只要自己說出喜歡或愛之類的字眼，周紹遊就露出倉皇的表情；用做的——當然更不行！
已一個月了，連親吻都沒有，葉霄真的覺得自己快忍不住了，也對自己的魅力大感質疑。
他不禁歎了口氣，會落到這種地步都怪自己。
聽見他歎息聲，周紹遊手顫抖了一下，拼命低著頭吃便當，不發一語。
自哀自怨了一會兒，葉霄又整理起心情，露出輕鬆的笑。
“老師，不然你洩露一下下星期小考的內容好了，你知道我背英文單字不太行……”
“你胡說什麼？這種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周紹遊銳利地刺了他一眼，以前覺得討厭極了的表情，現在葉霄覺得可愛死了！
“對了，老師，之前你不是來這裏罵了我一頓嗎？我一直很好奇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
“……就是知道。”
“告訴我嘛！連你都知道了，那其他老師會不會也知道？以後我就不能在這裏抽煙了……”
“小孩子抽什麼煙！想死就把頭埋在你的機車排氣管吸五分鐘還比較快！”
“話不是這麼說啦……”
“抽煙有什麼好的？真是莫名其妙！又臭、又對身體不好，就算沒得肺癌，呼吸系統也會受傷，真搞不懂你們抽煙的人的心態，簡直是花錢找罪受！”
“可是物理老師也抽啊！”
“他要死你也跟著死嗎？”
“那你也這樣罵他嗎？”
“我幹嘛罵他？他已經沒救了！我罵你是因為……”
接觸到葉霄帶笑的眼，周紹遊忽然臉一紅，不說話了。
“老師你怎麼不說了？”
“快、快吃飯啦！要上課了！”
“噢……”
葉霄不可置否，大口地吃著便當。
周紹遊偷瞄了他一眼，為了自己差點拖口而出的言語而心跳不已。
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關心你、愛你、巴不得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這些話，再過一輩子周紹遊都說不出口。
一想到說出口得到的反應，他就忐忑不安。
葉霄一定會很高興吧？可是，會不會帶給他困饒呢？葉霄不是一向自由自在慣了，被自己逼得每天到學習上課他其實很苦惱吧？談戀愛也是，這種不能碰觸的戀愛，一開始也許新鮮有趣，可是最後一定會厭煩。
他那時候不是歎了口氣嗎？自己都在他身邊了他還是有所不滿吧？
是不是應該允許他做點肉體接觸？反正不是沒做過。
說不定他心裏還嘲笑著自己的裝模做樣，什麼都做過了現在才在裝清高，也許他早就不耐煩了，所以才歎氣吧？
男人都是肉欲的動物，自己以前也偷偷幻想過葉霄抱在懷裏的感覺……
可是，就算說出口了，就算做愛了……就算現在是喜歡自己那又怎麼樣？
以後就不一定了。
雖然知道苦惱那麼久以後的事十分可笑，可是就是忍不住會去想。
高中畢業後兩個人會分開，葉霄如果考上不在臺北的學校，那就什麼都不用了，長距離的戀愛絕對不會成功，葉霄那麼帥，進大學以後絕對可以交上一打漂亮的女孩，到時候一定會跟自己分手。
說不定這就是人家說的什麼‘沒有時間在一起，慢慢就沒有聯絡’的那種無疾而終的戀情。
就算長距離戀愛真的成功了、葉霄還是愛著自己，可是自己一定會做出什麼奇怪的事吧？
一緊張就胡言亂語罵人，任性、嘴巴惡毒、裝模做樣，誰會真得喜歡這種人，長得又不好看……
葉霄是真的喜歡他嗎？他說過好幾次喜歡，可是每次自己都不成體統地緊張到要昏頭。明明知道他跟初戀的物件不一樣，可是面對戀愛的大門，自己有的也只是慘痛的經驗而已。
真的有人會愛自己嗎》會不會自己一說出喜歡，對方的愛情就會消失？
明知道畏畏縮縮是絕對得不到想要的東西，這樣下去就算被拋棄也沒什麼怨言，可是心裏的不安卻隨著凝滯不前的現狀而日漸擴大，然後在對方輕鬆對待的態度裏漸漸覺得果然還是不行。
反正葉霄總有一天會愛上別人，反正也有很多人會搶著愛他，反正自己也不見得一定要談戀愛，反正失戀也沒什麼了不起，反正不會有人真的愛我……
愈是深思就愈是肯定這段關係是不會有結果的，到最後周紹游甚至肯定葉霄已經不愛自己所以才會歎氣。
為什麼不給我更多的保證呢？為什麼不強壓著我說愛我呢？為什麼不像以前那樣不顧一切地親我、摸我、抱我呢？
周紹遊在無法找人傾訴苦楚的封閉世界裏，發出了痛苦的悲鳴。
明知道事情不會這麼悲慘，畢竟兩個人每天都在午餐時間裏一起度過甜蜜的時間，可是他無法組織自己陷入黑暗的思想旋渦裏，到最後甚至產生葉霄只是玩弄自己的錯覺。
然後他哀痛地獨自流下眼淚來。
“不是第一次，都已經玩爛了還裝什麼了不起！”
才踏上樓梯的最後一階正要推開鐵門，就聽見虛掩的門外讓人為之凍結的對話。
那不是葉霄的聲音，周紹遊認出那是上次意外事件的受害者，被劃傷左眼後，臉上一直覆著繃帶的學生的聲音。
接著就聽見葉霄漠不關心的回答：
“誰曉得，反正這世界什麼樣的人都有。”
“可是你不覺得玩這種欲擒故縱的把戲很無聊嗎？這樣不是浪費別人時間！都已經三十幾歲了連這點常識都沒有，每天還在講臺上晃來晃去，看了就煩！”
“他是老師，不在講臺上要去哪里？”
“哼！他算什麼老師！那種貨色要幾個有幾個，年紀也一大把了，還對學生出手，真是變態、不要臉、戀童癖、噁心、變態……”
“變態你已經罵過了。”
“可惡！”
周紹遊悄悄把鐵門推開一點，從縫隙裏正好看見葉霄將香煙遞給對方，對方接過來後叼在嘴裏就靠向葉霄，身高極為接近的兩個少年幾乎額頭對著額頭，微微歪著下巴，以近乎接吻的姿態，以香煙點香煙。
一個帥氣一個俊美，兩個十七歲的少年站在一起散發出起義的官能感，美得簡直不可思議。
周紹遊看得出神，如果他們突然接吻也沒什麼好驚訝的。
不過，任誰也無法料想的到，這兩個截然不同的——竟然是朋友！
如果不是上完英文課心血來潮到這裏來，周紹游永遠也不會發現這兩個人，竟然是交情好到會結伴翹體育課、一起躲在這裏抽煙的友伴關係。
不要說在班上從來沒看過他們講過話，就是課業上也是完全不同調的人。
葉霄是中下的標準，可是對方卻是被學校寄予厚望的准醫學院學生，這也是那個意外會鬧得周紹遊差點就被解聘的原因，聽說後來是這個優等學生對學校堅持：“不是周老師的英文課我不要上”，所以周紹遊才會那麼快又被找回來。
話說回來，其實周紹游比葉霄還早發現這個頂樓，他常常躲在這裏看上體育課的葉霄，連那個荷包鎖也是他動了手腳換過的才會那麼容易開，然而雖然同樣是偷看，但這次看到的景象和聽到的對話，都讓周紹游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身為老師應該挺身阻止他們抽煙翹課的行為嗎？
可是聽過那種對白以後他當然不可能走出去。
周紹遊注視著他們親昵的肢體動作，對方點上煙後忽然狠狠地往葉霄的腳上踹，葉霄卻早料到似的先往後讓，然後取笑似的往對方頭上一彈。
對方立刻發出埋怨。
“見鬼！你不會對傷患放點水嗎？我受傷了你一次也沒來看我，枉費我還打電話給你，沒良心！”
“你算哪門子傷患？快點把那個騙人的東西拿掉！看了真礙眼！”
“是嗎？可是戴這個很多女生都很哈我哦。”
“裝可憐的把戲太老套了吧？”
“你又不要我我當然要裝點可憐博取其他人的同情……”
“我又沒說不要你。”
聽到這裏，周紹游已經連自己是不是還站在樓梯上都不知道了，只覺得渾身發冷，手跟腳抖得好象不是自己的。
他緩緩得一步一步退下樓梯，終於在某一階踩空，然後整個人滾了下去。
第八章
葉霄聽見樓梯那邊傳來的怪異聲響時，他沒有去理會，反正他是蹺課
，當然不會自暴罪行去多管閒事。雖然答應了周紹遊不蹺課，可是眼前的這傢伙既然向他使了眼色有話要說，知道對方最近情況不佳，想了想，他也沒有拒絕。
和這傢伙悠悠然然抽完一包煙後，對方離開，時間已經是中午，葉霄也懶得下去買便當，就在頂樓等周紹遊 。
可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葉霄漸漸緊張了起來。
他們的關係雖然看起來穩定地持續前進，但是其實根本等於什麼發展都沒有，如果某一方忽然撤退，那就完蛋了。
雖然互相默許，但這種交往一點保障都沒有，葉霄等到下午第一堂課的上課鐘聲響，終於無法忍耐地沖去辦公室，結果當然被其他老師臭駡一頓，還被教務主任親自押回教室上課。
不過，至少特知道周紹遊好象是跌倒受了傷，下午請假回家。
知道他受傷後，葉霄簡直連一分鐘都待不住，撐過一堂課後就瀟瀟灑灑蹺課走人。
對其他同學來說，這樣還比較象他。
“你回去“
按了門鈴後沒有反應，不死心按了十分鐘連隔壁鄰居都奇怪地探頭出來看，不過馬上被葉霄兇狠的表情瞪了回去。
結果終於出現在門口的男人，一開口說的就是拒絕的命令。
“老師，你讓我進去。”
“你回去。”
“聽說你受傷了，我看看，是腳嗎……”
“你回去。”
“老師……”
“叫你回去沒聽見嗎？”
“老師……”
周紹游冷硬的臉終於出現動搖，那仿佛從縫隙中倏忽閃現的脆弱，讓葉霄立刻不管會不會討厭就抓住他的手奪門而入。
“你不要進來，我不准你進來、滾出去、滾出去！”
“你亂動會受傷！”
葉霄把他推到沙發上，抓住腳要看，周紹遊立刻死命反抗，連受傷的腳都加入陣地要踢他。
“不要碰我！我不要見你，你滾出去！”
“老師！”
怕他傷了自己，又對他的歇斯底里無力，葉霄猛喝一聲，從來沒有的威怒表情和氣勢，終於讓周紹遊安靜下來，葉霄才稍微鬆口氣，就聽見縮在沙發角落的男人發出嗚咽的聲音。
“老師？怎麼了？弄痛你了嗎？”
“你回去……求求你回去……”
“老師，你……你討厭我了嗎？為什麼不要見我？”
“……你喜歡我嗎？”
突然被問這個問題，葉霄楞了幾秒，老實的回答：
“我喜歡你。”
“是嗎？……原來你喜歡我……”
“老師？”
只不過伸手去碰他的肩膀，一向立刻得到出乎意料的激烈反抗。
周紹遊伸手往他臉上抓，跟著發瘋似的打他。
“你喜歡我？喜歡我哪里？喜歡我愚蠢的地方還是反正上了也不必心虛的身體？你去死好了！去死！我再也不要見到你！”
面對激烈的言行，葉霄一頭霧水，終於把歇斯底里的人抱在懷裏，對方也失去力氣似地安靜下來，可是才以為沒事了，讓人無法不心痛的哀泣就斷斷續續傳來。
“算了……我都認了……你愛怎麼玩都隨便你……”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葉霄想來想去只想到自己蹺課的事，可是就算周紹遊發現他蹺課，也不可能有這麼激烈的反應，葉霄焦急地將他摟得更緊。
“你怎麼了？告訴我啊，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
“我為什麼要說1”
忽然激動起來的周紹遊猛烈想掙脫葉霄的懷抱，葉霄害怕地抱得死緊，總覺得這次跟以前不一樣，好象只要稍稍鬆開手周紹游就會永遠消失不見。
“我說了你就會聽嗎？那你去死好了！我叫你去死你怎麼不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老師，求求你……”
“求我幹什麼？我又沒有什麼讓你好求的！有嗎？已經都沒有了啊！你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
“老師，求求你不要這樣，我好怕……”
“我好喜歡你……葉霄……”
忽然被告白了。
而且第一次被叫了名字。
不是課堂上那種冷疏的點名，而是真正的呼喚，葉霄刹時激動得將嘴唇印在懷抱裏的人的頸側上 ，濕潤地留下豔紅的痕跡。
流出眼淚的周紹遊絲毫沒有反抗。
“我剛剛說的都是騙人的……你不要走、千萬不要走、不要放開我……求求你留在我身邊，我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你……你要怎麼做都可以……我都沒關係……”
“我喜歡你……老師，我好喜歡你……”
“恩……”
久違了一個月後，葉霄終於 擁抱了周紹遊。
永遠學不會教訓。這是後來葉霄對自己的痛批。
“老師！”
知道他會來，所以門沒鎖，葉霄一進門就急急地呼叫，果然周紹遊從房間裏走出來，臉上帶著葉霄以往不感奢想的溫柔微笑。
明明放學後可以一起回家——當然是周紹遊的家。可是同進共出太容易引人起疑了。在學校也是，明明見面了，可是有別人在，根本什麼都不能做。
好幾次葉霄都光看著講臺上的周紹遊就忍不住想要，結果只能苦哈哈挨到中午或放學時候，有幾次忍不住了下課十分鐘裏就拉著周紹遊去儲藏室做，周紹遊也一點反抗都沒有，看著他因為害怕被聽見，在亢奮的時候強忍著聲音的表情，葉霄常常收拾不住地一做就是一堂課。當然要周紹遊沒課才行，不過自己倒是蹺了好幾堂課。
周紹游現在連他蹺課都不管了，什麼都配合著他，連床事都是葉霄愛怎麼做都可以，周紹遊在毫無底線的狀況下，讓葉霄不知玩弄過多少奇怪的把戲。
這都是因為老師愛著自己的緣故，葉霄心滿意足地這麼想。
一看到周紹遊走進來，葉霄就抱上去。周紹遊被高高抱離地面時驚呼了一聲，葉霄也不放下他就這麼往房間走去。
“啊……你不先吃飯嗎？你肚子應該餓了吧？”
“等一下再吃！”
“可是我還沒洗澡，都是汗臭……”
“哪有！老師，你好香！”
葉霄將臉埋在周紹遊的胸膛裏聞，周紹遊頓時就說不出話了， 他手腳都沒了力氣，被放到床上時，連什麼時候被脫了衣服也不知道。
摸他吻他侵入他，他都只是無助地發出虛弱的聲音，看到他那種嬌軟的姿態，葉霄總是忍不住要露出更狂亂的模樣，他常常被弄得流淚哀求，可是他愈是哭叫，葉霄愈是難以自製，雖然知道這樣未免太壞心，可是好幾次還是無法收手地弄得他昏厥過去。
“老師、老師、老師……”
“啊啊……求求你……”
這次也是一樣，等葉霄終於撤退，周紹遊只能閉著眼睛無力地喘息。看到他迷迷糊糊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可愛模樣，葉霄心裏就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忍不住又想捉弄他。
葉霄輕輕用手指碰他的嘴唇，他微微皺眉撇開了頭，葉霄又去碰，他還是不理會，只是發出不滿的聲音，趁著他唇畔輕啟，葉霄的手指探了進去。
“啊？”
聽到他發出困惑的聲音，想要開啟眼簾，葉霄立刻用空著的手蓋在眼睛上，看著他似乎有點害怕可是忍著不掙扎的模樣，葉霄就知道自己不管做什麼，他都會答應自己。
“老師，你好可愛……”
葉霄用手指撫摸他的口腔，從他嘴裏傳出濕潤的聲音，激得葉霄加快了摩擦的速度，開始發出哭泣一般的低哼，因為嘴巴無法合起來，唾液都滿得流出來了，有潔癖的他想再吞咽，可是葉霄故意壓住的舌不讓他吞。
知道他一定很難受，可是也不能說就沒有感覺，光從他發紅的肌膚看來，葉霄知道他多少也興奮了。
看著他嘴巴被自己的手指進進出出的攻擊，張開的小嘴裏粉紅色的舌頭顫動著，葉霄本來以為已經無力再做的下半身忽然一緊，只能說是夢想般的淫亂畫面隨即浮現在自己腦海裏……
葉霄收回手以後，床上的人緩緩地張開了眼，他帶著淚的眼睛凝視著葉霄，既忍耐又害羞的表情，讓葉霄滿心都是想擁抱他的衝動。
好象忽然發現葉霄赤裸的身體正對著他，他立刻害羞地被開頭，伸手想擦嘴角的唾液，葉霄立刻把他的手壓在兩邊床上，看到他又驚又羞，還有不自在的表情，葉霄頓時心緒高漲。
“老師……”
“啊……你……你還要嗎？”
“老師，你的嘴好可愛……我想看你舔我。”
“啊？”
“老師，可以嗎？你答應我吧！”
“……好啊。”
雖然遲疑，可是他還是答應了。不過葉霄懷疑知道自己的要求是什麼意思嗎？
“老師，你知道怎麼做嗎？”
“……就那樣啊……”
“哪樣？”
他受窘地偏開頭，習慣高姿態的他即使在這種時候也難以說出：“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做。”的無知言語。葉霄笑著跨坐在他身上，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腿間，
“老師，我要你舔我的這裏。”
“啊……”
“老師，不行嗎？那就算了。”
葉霄故意裝出失望的口氣，果然他立刻露出著急的神色。
“行啊、我可以做、我做1”
“你不想做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你做不可…”
“我會做啊!我都說我要做了啊!”
“真的嗎?老師,我好喜歡你……”
葉霄低頭看著他紅得不可思議的臉,將自己的腿移到他面前,他羞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看他那樣清純的模樣,實在很難想像他已經是個三十歲的男人,而且還是講臺上道貌岸然的老師……
光是想到自己可以讓老師做那種事，葉霄就興奮得無以自持。
“老師，快點，我怕我忍不住……”
紅著臉的男人仰望著葉霄，猶豫了一下才小心地伸手握住……葉霄頓時發出難耐的聲音……
“啊，老師……”
“你……你也會要……要其他人做這種事嗎？”
他忽然問，葉霄不必想就立刻回答：
“當然不會！”
他顫抖了一下，葉霄疼愛地用拇指撥開他的下唇。
“我只會跟你做這種事啊！”
聽到這句回答，他怔了怔，才終於下定決心似地張開嘴，伸出舌頭……心甘情願地露出了他最卑賤的姿態。
“我們已經不行了。”
並肩坐在一起的兩個成年男子不知道在公園的椅子上坐了多久了，會選擇這裏是因為在路上不期而遇，放學後還要跟同事見面似乎很無奈，可是對從高中時代就是好友的兩人來說，可以在職場外的空間見面也未嘗不是一件幸運的事。因為他們也好久沒有真正像樣的對話了。對兩個都是老師的男人來說，說學校是職場也不為過。
抽煙的英俊男人在聽到旁邊的小個子男人的發言後，目光向他臉上停駐。小個子的男人低著頭，手指放在膝蓋上，微微絞著西裝褲的皺折。
“如果我說這次我又被玩弄了，你會不會瞧不起我？”
“我不會瞧不起你。”
“……我想也是。”
沈默了一會，小個子男人才說：
“其實如果不要在乎那麼多，這樣也好，他也有說他喜歡我……”
停了一會兒，肩膀垂落。
“我這樣很沒用吧？”
“不會。”
噴出一口煙的男人拿出隨身攜帶的小巧煙灰盒，按下按鈕啪的一聲盒蓋打開，他非常有公德心地將已經燒到盡頭的煙蒂丟進去，關上煙灰盒收進懷裏。
“不過，你確定嗎？那小子看起來不像是會玩弄人的角色。”
“……他真正喜歡的人是別人，我只是他玩……玩玩的……我很確定。”
“看不出他是這種人啊……只能說是人心難料了。”
“蒽。”
“……真要說起來，我這邊也很慘。”
“是嗎?”
這次換小個子的當聽眾，難得聽到好友說起情人的事，雖然不知道好友的情人是誰，不過他還是認真傾聽。
“他現在連話都不跟我說了。”
“喔？”
“上床更不可能。”
“恩…”
“我快不行了。”
“你也很辛苦啊……”
“是啊！”
兩個都三十一歲的男人一起哀聲歎氣了起來。
乘機車想去周邵游公寓的葉霄，經過路途中的公園時，心想大概是自己看錯了。
會坐在公園的椅子上聊天……又不是小學生。
不過不可能同時有兩個男人剛好一個長得象周邵遊一個象物理老師。
他把車騎回來確定沒錯，立刻把車停好，慢幔叢他們背後走過去。
雖然知道偷聽是不入流的行為，可是談戀愛本來就是爾虞我詐，想到自己是為了愛才做這種以前絕對不屑為之的事，葉霄心裏的小小疙瘩也就釋懷了。
站在一段距離以後，兩個男人都沒有說話，看著連坐著，個頭都比被人小了一點的戀人，葉霄心裏又是甜蜜又是緊張，如果戀人的頭稍微傾向身邊的男人，自己的手就忍不住發抖，如果男人有一點要碰觸戀人的舉動，一定會馬上沖上去揍男人一頓！
過了很久，才聽到戀人的聲音響起。
“我不知道我還能撐多久。”
頓了一下。
“我大概不適合談戀愛吧。”
“……也不至於如此吧？他不行，就換別人啊。”
“……是嗎？”
即使用衝擊也不足以形容葉霄現在的感覺，他只覺得一瞬間，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
回到家，周邵游就看到葉霄坐在自己家門口。
“怎麼不進去？不是把鑰匙給你了嗎？”
“我想等你一起進去。”
“真是是，鄰居會覺得奇怪啊……”
進門後連鞋都還沒脫，就被從後面撲倒，正面碰到地板，周邵遊不禁痛得齜牙咧嘴。驚訝于葉宵的性急，可是這也不是第一次。
“要做等一下再做啊，我先放好東……”
“我現在就要！”
“那也先進房……”
“不行了！”
身上什麼東西都還在，鞋子也還在腳上，只有褲子被硬生生扯掉，本來以為會被立刻進入的周邵遊，已經咬緊牙做好心理準備了，結果——
“你，你怎麼…”
出乎意料的濕潤物體在入口處滑動，幾秒後才意識到葉霄在舔自己那裏，周紹遊頓時全身都躁動起來了。
“很髒、很……你不要舔啦……”
面對完全不同的觸感，憐情蜜意的舔弄，羞恥的感覺更甚以往，周邵遊的下半身立刻就起了反應，他屈著手肘壓在地板上，臉埋在手臂裏，要怎麼辦都不知道了，反正也只能隨他。
葉霄提起他的腰，讓他呈現只有臀部高高頂起的姿態，周邵遊趴跪在地板上，膨脹起來的東西立刻被葉霄抓在手裏玩弄，才只有這樣就要不行了，可是高潮的瞬間被按住了出口，周邵遊抖了抖，他知道葉霄喜歡讓他著急，可是還是沒力地出口哀求。
“我要出來了……”
“還沒。”
到這時候背後才被手指侵略了進去。結果接下來十分鐘裏，周邵遊也只能不顧羞恥的直哀叫：
“求求你……讓我射、不行了啊、那裏……啊啊、不能捅裏面了、啊啊啊、不行、不行！”
“我很棒吧？”
“要射了、要射了！這次不射不行了！”
“還不行。”
“啊啊啊……”
“你也覺得我很棒吧？”
葉霄用盡方法，周邵游簡直要死掉了，找不到出口的欲望充滿了全身，忍耐得全身發抖，心想也許他根本不讓自己出來，就害怕得想乾脆昏倒算了。
“我這麼棒，你還想丟下我，你要找誰當你的下一個男人？老師，只有我行，你懂不懂？”
“我沒有……”
“你跟物理老師做過了吧？做了幾次？你們高中就認識了，一定幾百次都有了吧？他有比我棒嗎？有嗎？他不去插他馬子的洞跑來插你，是不是？是嗎？是吧？”
“跟你說過了，……我和他不是、不是那種關係……”
“什麼叫撐不下去了？你是在勉強自己才跟我交往的嗎？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
他怎麼會知道？
周邵遊腦袋混亂地發出疑惑，忽然感覺背後的人消失不見了。
咬著自己手臂 射精以後，他抬起頭來找，看見剛剛還趾高氣昂的少年，坐在沙發上，一臉茫然。
前一分鐘還火熱的氣氛簡直是在作夢，周邵遊仿佛被空氣中散發的落寞和孤絕給狠狠打了一巴掌。
狼狽地收拾自己的淩亂，腿都站不直了，這種狀況下當然也沒什麼好互相慰籍的餘韻，雖然心疼少年臉上的表情，可是更害怕少年露出這種表情的原因。
周邵游走進浴室，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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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1-1 11:43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