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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女人,請就擒 作者:連清

「我以為,你只能和我做朋友。」他直接挑釁到他頭上來。
  「是嗎?」唐震余毫不退縮地轉而凝睇江蘺凡,道:「明天公司見。」
  「明天見。」她給他應允,不管水寰表情冷了。
  當兩人離開公寓後,一直掛在唐震余臉上的笑容瞬間隱沒,猙獰迸出,凶狠的模樣宛如地獄惡魔,與剛才的儒雅判若兩人。
  該死!江蘺凡居然和水寰有上一手,要知道水寰可是個難纏人物,其瀟灑的行徑只為掩飾令人畏懼的精明。在商界裡,「影子殺手」的封號正是指他,這是內行人都知道的事實,他與薩亦一明一暗,操縱著不良國際,一步一步吞噬著世界經濟舞台,想把全球經濟動脈全數歸於己中。而江蘺凡,居然與他勾搭上關係,有這麼一號強敵在攪和,要奪取她的心誓必得費上一番工夫。
  硬沈的視線往明窗外望去,但見高掛天際的皎潔圓月正慢慢隱沒在濃厚的烏雲中……消逝。
          ☆          ☆          ☆
  「走慢一點。」從唐家公寓衝出來的江蘺凡宛如一陣狂風,氣勢漫卷狂舞,動作之凶之猛教人退避三舍。水寰跟在後頭,試圖衝進這橫掃千軍的氣勢裡,又追又喊地,只可惜前面伊人連頭也不願回一下。「女人,脾氣別這麼沖嘛。」
  他還閒閒說涼話。
  江蘺凡拳頭掄得死緊,直想回頭一拳打過去,若不是理智在告訴她,回頭沒用,回頭只會跟他更牽扯不清,她早……
  但她就是生氣。該死的,該死的,為什麼每回眼看要成功的計劃一遇上他就會全盤錯亂,這個男人難不成是專門出現來毀滅她的。
  他怎麼不滾的遠遠地,記得在伊斯利的時候,他撂下了話,說不再插手管她的事,怎麼又……
  「一個女孩子家不知天高地厚,隨隨便便往陌生男人家裡跑,不知道你是無知呢?還是計劃想投懷送抱?」他的諷言終於成功定住了她——唉,早知道她禁不起激,弱點老是被人看穿的天真女孩敢去捻唐震余的狐狸胡,真是有膽。
  定住的腳踝經過幾秒後,終於回轉。
  「我是計劃投懷送抱,所以、請你、水寰先生、離我遠一點、別再來壞我的事。」不知是否氣過了頭,她居然難得的平靜回話。
  似被打了一記悶棍,水寰眉峰攢緊了。「你在說氣話?」
  「你何必老纏著我。」
  纏?多侮辱人的用語,他水寰何時受過這種女人氣。
  他同樣怒極反笑,只是他的反應跳脫了他慣有的行為模式,變成和江蘺凡所謂的無賴漢一般樣。
  「是呀,我偏愛纏、喜歡纏、你又能奈我何。」話出口後,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只是,他卻也沒有修正的意思。
  她就這樣直直盯看他,眼珠子轉也不轉地,終於,她移回視芒,回頭走了。
  水寰望著她的身影逐漸消失,臉上居然泛起了笑紋,像是冷笑,又像是自我解嘲。
  迷離的夜,就這般遺留下未解的迷離魔網,候著時間來抽絲剝繭。
  而他,水寰,既掙不出,只好往網中跳了──誰教他要查到幻之影的秘密——他是欲蓋彌彰的自我解釋。
          ☆          ☆          ☆
  「幸好你沒有讓我失望。」唐震余在九點鐘整準時踏進助理辦公室,見她已在座,著實暗自鬆了口氣。在上班前,他還有些忐忑不安地,就唯恐江蘺凡拗不過水寰的糾纏,放棄了唐氏這份工作,也隔斷了他追求她的希望。
  「你怎麼這麼說?」江蘺凡整理著新接手的檔案夾,將之排列整齊又條理分明,復又細心佈置著辦公室的每一處角落,熱中的模樣給了唐震余一個她會長期留在唐氏機構的好印象。
  「以為你不來了。」
  「怎麼會呢……」她笑笑。該死的水寰,如果唐震余因為他的攪和而起了排斥心,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怎麼不會。」唐震余一臉對水寰瞭解甚是透徹的神情。接著跨步走向前,倚在桌沿邊凝視她的忙碌。心眼忽地一動,想探究水寰在她心目中究竟佔了多大的位置。人人都明白的,唯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尤其對手又是那麼一個難纏的角色。「你別看水先生為人客氣有禮,行事瀟灑不羈,一副無所誚的模樣,要知道他一旦堅持起來,想違抗他,挺困難的。」
  「他是這樣的一個人?」江蘺凡倒沒感覺,從與他認識、相處,每每被氣得哇哇叫的人總是他,唯一對他有所知悉的堅持與認識,就是他老是卯起來破壞她的計劃。如昨夜,她會無言離開,全是因為她太明白了,除非是他自己打下退堂鼓,否則他必會纏她纏到底。只是繼續爭執有用嗎?水寰不會明白她的難處,而她,更不可能對他道明其中原委。
  「你跟他都已經是男女朋友的關係,怎麼對他的個性、心性,還是這麼懵懂無知。」唐震余的評論陸續劈來,逼得她想不聽都不行。「不過也難怪,別看他隨和、無謂、好親近的架式,要知道他一旦耍起心眼來,連我都要迴避三分,也許你也被他隱瞞了某些事。」
  是嗎,水寰也會對她耍心眼——一股淡淡的不舒服騷動她的心。
  「恕我多舌。但是蘺凡,你要對他真有心的話,一定要懂得去捉住、去……」
  「唐先生,」她終於不耐煩地打斷他的喋喋不休,不懂他為什麼老要將她和水寰湊成一對。「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但……」
  「我不是!」
  「真的?」百般測試的唐震余終於面露喜色。
  「我沒有騙你的必要。」
  「可是……」唐震余又對她的回答起了疑竇。「他昨夜解釋說那是因為他讓你傷了心,所以才……」
  「我說不是就不是。」他煩不煩哪,氣得她想破口大罵!然而,眼看即將竄出咽喉的斥責卻在要迸出的一剎那被理智擊了回去,在同一瞬間,她對於唐震余百般的探詢起了不解。「唐先生,應該說是你一直在試探我吧?為什麼?」她謹慎問。
  唇角微微上勾,他露出笑,須臾後,他也選擇直截了當。
  「我想追求你的心意,你是明白的。」
  江蘺凡沒回腔。
  他則無所謂地繼續侃侃道:「水寰身後的背景龐大的嚇人,甚至比我強上數十倍。」唐震余莫可奈何地吐露他的無奈。「在社交圈裡頭,水寰這名號響亮到無人不曉的地步,有心攀結的千金名媛自然為數不少,自動投懷送抱的女人更是難以計數,身為他的女朋友,會因此而感到地位上的不確定,甚至為此而鬥氣吵架,都屬理所當然。」
  有心攀結的千金名媛自然為數不少,自動投懷送抱的女人更是難以計數……唐震余後頭說了什麼她再沒聽到,江蘺凡的腦子已然全被先前那幾句話給籠罩住,鉗得她頭好重。
  「聽說水寰追求女人很有一套……對不起,我不該在背後說他閒話,但是我實在不能讓他傷害了你。」
  心臟又被重擊了一大下!好痛……奇怪?她在乎什麼?
  「如果你們只是情侶間的小爭吵,那麼我不該介入的。」唐震余又變出一副善心良民的好人狀。
  「我跟他不是情侶,更沒有吵架。」她螓首大甩,甩掉重重的煩躁,甩掉唐震余話中的質疑。「我跟水寰沒有任何的關係,既然沒有關係,他怎麼有可能會傷害到我。」
  「可是昨天晚上他表現出的佔有慾和強勢……」他非要搞清楚不可。
  「那個無聊男子只是想逞威風罷了,想證明他的女人緣,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她鄭重回話。「唐先生您放心,我保證不會再讓他來騷擾您,增添您的麻煩。」
  「可是任由情況曖昧不明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打鐵就該趁熱,他必須盡快處理掉水寰這顆不確定的棋子,以免招來更多後患。
  「你想?」
  「乾脆我陪你開誠佈公地與他一談,請他以後別再來騷擾你。」換句話說他是想用現任男朋友的身份來逼退水寰。
  她差點忘了眼前這隻狼也不是省油的燈。
  「再說吧,唐先生」她起了警覺,讓自己的言行公事化。「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老是繞著我的私事打轉並不妥當。」
  他先是一愣,爾後一笑,面孔總算恢復嚴苛無情。
  「也對!那麼請你記下這三份密碼數字,麻煩你從電腦調出檔案後替我計算以及擬好底價書,中午以前交給我。」旋即交給她進入唐氏的第一份工作。
  「我會盡快送去。」她啟動電腦,讓雙眼盯在螢光幕中,逐人的意味很明顯。
  「蘺凡。」
  他還沒走?
  「唐先生還有交代?」
  「中午一塊兒吃飯,我訂好了位置,算是歡迎你加入唐氏機構。」
  他的名堂真多,昨天才吃過一頓,今天中午又要。
  「有困難?」
  「不是——」事實的原因是她不太想面對他,但拒絕的話還未吐出,他已經逕自下達命令。
  「就這麼決定!」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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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她與他果真是冤家路窄?否則怎麼老是這般巧合,似乎只要她走到哪兒就是會和他相遇,連一頓午飯都無法免除這道彷彿被下了咒的噩運。
  她居然又遇上水寰了。
  要不然鐵定又是他故意在跟蹤她,不——這回的情況和以前不太相同,她的對頭可是早在她之前就已經安坐在餐廳靠窗的位置前,她不以為這傢伙能神通廣大到未。先知的地步,應該是純粹的巧合。
  「要不要去打聲招呼?」唐震余也瞧見了水寰,心頭也嘔得很,不過仍得裝有心地詢問,顯現他的度量。
  「不……沒有必要。」水寰似乎沒有瞧見她與唐震余連袂出現,只是他上身微微前傾,對面好像坐著人——因為妝點室內設計的花台遮掩住她的視線,以她站的方向根本瞧不清楚端倪。
  「也好,或許他也不喜歡我們過去打擾。」唐震余不知道瞥見了什麼,話中帶話的。
  雙雙落了座,點好了餐,待侍者退去後,唐震余伐個話題想與她談天聊聊。可是江蘺凡呀,她是很努力地想注意傾聽,只是——眼珠子卻老不受控制地往右前方瞄過去,想看清楚跟水寰說話的對象究竟是誰?
  「她又看過來了。」紀弄玉好像一隻頑皮小貓,興致高昂地戲耍一團迷糊線,見自己才撩撥了下,對方立即起了反應,滿意的格格輕笑。
  「你覺得很有趣?」水寰不敢恭維的猛搖頭。這小妮子方才從美國回到台灣,行李都還沒有放下,就立即撥電話來敲他一筆午餐,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聽到了「風聲」,非得要他來到位於唐氏大樓對面的這家西餐廳用餐,結果也真是巧,和「風聲」碰上了。
  「的確是很有趣。水寰兄,我們來玩個遊戲如何?」顧不得肚子咕咕叫,紀弄玉漾出惡作劇的笑臉,斜睨的表情很可怕。
  「你想做什麼?」他警戒地問。千萬不能小覦這丫頭翻雲覆雨的好本事。
  「你說說看,蘺凡小姐若是知道跟你一塊兒吃飯的對象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時,不知會有什麼反應?」她非但興沖沖地等看結局,還不忘捧抬自己一番。
  「她不會有反應的,了不起狠狠瞪我一眼,警告我要離她遠一些。」他太瞭解那火爆女人的脾氣了,若想當炮灰,找她準沒錯。
  紀弄玉皺皺小鼻子,滿臉不敢苟同。「會是這種答案嗎?我可不這麼以為。水寰兄呀,你當真覺得她眼角餘光老往你這頭掃瞄的原因是為了怕你破壞她的好事,而非出自於探個究竟的好奇心?」
  「弄玉,我拜託你,千萬別把我跟江蘺凡的問題拿來跟薩亦與宋薔的愛情勾當混為一談好不好?」看穿紀弄玉的心眼,也知道她的挑撥出於何因,還不是想玩。
  想當初她為了替薩亦跟宋薔的戀愛故事弄點崎嶇坎坷的波濤路,藉此逼使他們激出愛的火花來,不惜把自身攪和入其中,逗弄玩耍。怎麼?她覺得意猶未盡,又有意如法炮製一遍,玩上癮啦。
  「聽好,我們和他們可是完全不同的。」他趕緊聲明,欲斷了紀弄玉的玩心。
  「不同?真有不同嗎?我怎麼看不出來,哇——她看見我啦。」紀弄玉輕呼一聲,小臉忽然俯低湊前正對著水寰的臉,可愛的表情夾雜著設計人的壞心。「她正用眼神在殺我耶,天啊,她的臉蛋上分明寫了嫉妒這兩個大字嘛!」
  嫉妒──水寰莫名其妙看著小臉因興奮過頭而紅咚咚的地。「紀弄玉,你的眼睛有問題呀,嫉妒?這是哪門子的笑話,你別笑死人了行不行,一個沒心沒肝的女人也懂得嫉妒。」
  「不相信的話你自個兒回頭看一看呀。」她口沫橫飛地繼續說著:「其實這種外表看起來愈不在乎、愈無所謂的女孩子,生起氣來才會石破天驚,媽呀!」她又小小聲地慘叫,一副很害怕的模樣。「她那眼神冷得簡直可以把人凍成冰塊了,我完了,我能不能夠安全地走出這家西餐廳大門外哪?」
  水寰受不了她誇張的驚喚,終於回過頭去想探個究竟,才一轉頭,焦距直接跟江蘺凡的冷寒對了上。
  跟他說話的人是名女孩子,且相貌靈秀異常,很美──江薩凡不知為何,胸臆竟凝聚一股怒焰,還直往腦門上頭衝去。
  氣歸氣,但能發飆嗎?她憑什麼?高漲的怒焰瞬間又急遽下降直逼冰點,互燈一眼後又各自別開。
  「蘺凡,我看我們還是過去跟他們打一聲招呼好了。」唐震余可不是瞎子,把江蘺凡的反應一點一滴全收進眼底。這也許是個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才說水寰有一大把女人倒追,而他也樂在其中,只不過高竿地懂得掩飾,不明所以的人還以為水寰是謙謙君子呢。現在出現了個事實來印證他所謅出的故事,趁江蘺凡尚未陷入之前,擊潰她對水寰的信心。
  「不要。」她拒絕,她去做什麼?給水寰再一次威脅的機會,還是眼睜睜看他和別的女人親親愛愛……就算親親愛愛又關她底事?
  「但把話說開了對彼此都好。」
  「你怎麼還不明白,我跟他沒什麼好說的。」她毅然決然地否決。
  良久,他頗富深意地笑了,閃爍不定的注視終於凝成一股奇異的堅定。
  「我明白了。」唐震余似乎到此刻才願意相信她跟水寰亳無瓜葛。「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提起他,我們徹徹底底把他甩到天邊去,水遠不讓他影響我們,蘺凡……」突然逸出的輕柔充斥著誘惑妖魅,她的脊背因他詭異的經喚而鑽進冰沁的寒意。
  「唐……唐先生?」她頓覺失措。
  「給我一個機會追求你。」他雙肘支上桌面,手掌伸前大膽執起她的柔荑,將之包握在掌心中。「別拒絕我。」
  「天呀!」紀弄玉驀然輕呼一聲!
  「你又怎麼了?」快被她煩死了。
  「唐震余他……他……唐震余摸了她的小手啦。」
  「什麼?」不用人激,他回頭的速度比誰都快。視芒一移,她的小手被一雙毛掌緊緊包握住的景象立即躍入他的瞳孔內──因這一幕,他的心口突然揪得好緊、揪得難受、揪得幾乎窒息。
  時間一秒一秒流逝──但對桌那兩人的動作卻依然如昔。那女人,不反抗,不抽手,任由他白吃豆腐,什麼意思?
  水寰哪裡知道江蘺凡是被唐震余的唐突給嚇呆住!根本無法反應過來。
  凝重的空氣連風都拂不動。
  「欸!我真是命苦。」哀歎聲稍稍打破岑寂,原來是紀弄玉在嘟嚷。「為什麼老天爺總是喜歡編派大任給我、故意折騰我,老是派我客串演出這種反派角色,我這樣子的犧牲,該會有好報的吧。」嘀咕完後的她突然站起來,綽約娉婷的身姿繞到水寰身後,在水寰還弄不清紀弄玉的企圖時,她那一雙柔荑已經環繞住他的肩膀,傾著腰,也不管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小巧的紅唇湊近他的耳畔,似在低語呢喃些什麼。由遠處望去,淨是曖昧模樣。
  「弄玉?」水寰眉頭擰了起來。
  「噓!不要說話,更不可以拒絕,否則你只好眼睜睜看著你的女人跟別的男人共效于飛嘍。」
  水寰恍然了悟了她的把戲,只不過紀弄玉會不會搞錯了,他的女人?江蘺凡什麼時候變成他的女人?
  「別玩了。」但水寰卻忍不住警告,不想讓這種曖昧出現在江蘺凡的眼皮下。
  但她非但不聽勸,反倒將小巧的粉紅舌尖伸出,輕拂過他的耳垂。
  「弄玉……」水寰敗給她了。
  格……格……格……這是紀弄玉的回應。
  霍然!江蘺凡一雙被握住的小手猛力抽回,無視唐震余的目瞪口呆。
  「無恥!」乍起的無名火令江蘺凡嬌叱出。
  「無恥?你說我……」唐震余傻了,生平頭一回被人罵無恥,簡直是天大的侮辱。不!等等……她所注視的方向根本不在他身上,而是──唐震余隨著她的眼角餘光,也瞧見了正在上演的激情戲碼。
  「蘺凡……」他回頭再喊!卻怎麼也喚不回她的注意力。但見江蘺凡的眼睛幾乎要噴出劍光來,射殺那雙曖昧的手……紀弄玉不僅用唇挑情,她皎潔的皓腕居然滑進他的襟口,溜進水寰的胸膛中。
  「下流。」江蘺凡終於忍不住嗤聲站起,悻悻地不願駐留。冷沈地起身掉頭奪門而出,遺留一大缸子的錯愕尷尬。
  唐震余也顧不得尚未送上的午餐,匆匆丟下錢後,趕緊追趕出去。
  「呵,呵,呵……」紀弄玉也不知什麼時候得了不良的病症,樂不可支地癱回自個兒的座位上、
  「丫頭。」水寰在莫可奈何下又不能揍她。
  她又拭淚又捂笑地,搞了半天後才有氣力擠出話來。「水寰兄,你要是嘗到了甜頭,可要報答我呀。」
  甜頭?哈!可不要弄巧成拙才好。
  水寰揉揉微微作痛的鬢角,擔心著今天的舉動會不會把那個過分天真的小女人更往唐震余的懷抱裡頭送——
  也更憂心,自己放不開的情緒似乎已然預告出他最真實的反應。
  老天,他該不會喜歡上她了吧?
          ☆          ☆          ☆
  一整個下午她渾身都不對勁,眼前老幻想出那拂過水寰耳垂的粉色舌尖、還有那雙撫過水寰胸膛的柔荑。每一想到,心口那壺凝聚燙人的熱液就狂瀉倒出,燒灼她的神經,燙得她好痛。
  她坐立難安、心情根本無法平靜下來,一向白誑為絕佳的冷靜,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時刻,卻不想一個人回去面對空蕩蕩的屋子,在婉拒唐震余的糾纏後,她選擇一人獨自上山,尋了個僻靜的地點,放眼癡望美麗絢爛的北市夜景,沉澱下混沌不堪的心,靜下來分析自己錯亂的處境,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
  她為什麼會在乎水寰和別的女人相處?又為什麼會因為瞧見兩人的親匿關係而怒火中燒?
  簡單的答案幾乎要湧上心時,卻又被她決然的否定掉——
  但,又湧起。
  幾番來來回回,她累了心、她傷了神,想釐清、又不敢承認。
  拉鋸的苦悶幾乎將她吞噬毀滅,然而掙扎中,她卻可以確定一件事;即使真有心,目前的時刻她仍是無權去談私情,她最重要的親人正在幻之影受苦,等候著她的拯救,而去接近水寰只會把她跟唐震余好不容易建立起的牽繫毀於一旦,她冒不起這種險。
  所以目前她唯一能做的、該做的,就是別再為誰失了控。
  她得打起精神來。
  終於趕掉一身的混亂,她驅車下山返回公寓中。江蘺凡站在門前掏出鑰匙,才想開啟,猛然發現門鎖不太對勁,似乎被人動過。
  有賊?
  江蘺凡不動聲色地推開門扇,力道拿捏得極為輕細。門板微微啟開,門隙中除了流瀉一絲暈黃色澤外,並無異狀。
  她屏住氣,小心翼翼地摸索到電燈開關,一按,客廳頓時大放光明。沒有賊人,有的只是水寰坐在沙發上頭的狂姿,他居然大剌剌地瞅著她直看。
  江蘺凡不禁倒抽了口森森的涼氣──他居然敢來!
  「你怎麼進來的?」驚愕過後迅速取代的是怒焰,一見著他所有的心理建設必然瓦解潰敗,江蘺凡每回與他照面,冷靜一詞必然忘得乾乾淨淨。他怎麼會出現在她的公寓中?而且還用私闖、沒經過她的同意的方式。
  「你上哪去了?」他不答反問,彷彿是不滿妻子夜歸的忿怒丈夫,態度是那般的天經地義。
  「水寰,我在問你話。」
  「你也沒回答我,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鐘了?」他指了指手錶。
  天殺的,本來以為中午的鬧劇會讓她嘔得無心上班,甚至提早回到公寓,可是結果並沒有如他所預期般,她依舊安若泰山地待在唐氏做她的工作,甚至變本加厲留到現在才回家。想來他是自作多情了?虧他還自我懷疑是否喜歡上她了?
  「出去!」江蘺凡打算驅逐這陰魂不散的傢伙,不願他再來動搖她的意志。
  「凌晨兩點。」
  「水寰。」
  「一個單身女郎這麼晚回家實在需要檢討。」
  他跟她一直各說各話,根本毫無交集。這男人是哪根筋燒壞了,跟她玩牛頭不對馬嘴的無聊遊戲。管她幾點回家,逾越本分的人竟敢嘮嘮叨叨,他當他是誰。
  江蘺凡皮包一丟,壓抑下所有的浮躁,掉頭直接衝進寢室。隨他,管他愛賴在哪,又愛賴多久,總之別理他他自然會摸摸鼻子自認沒趣的滾蛋。
  見她置若罔聞,水寰雙臂交抱,深深吸上一口氣。
  他讓自己的聲音盡量放柔些。
  「聽我一句勸,盡快離開唐氏機構,你若繼續留在那裡,招來的只有危險。」水寰當然明白自己行為上的失當,只是面對這種冥頑不靈的女孩,不用非常辦法又絕對沒有效果,她哪可能會乖乖站好聽他說話。
  寢室裡頭沒有傳來任何的聲響,對他的奉勸更毫無反應,他該不會睡著了吧?
  「江蘺凡,」水寰起身敲了敲寢室門,依然沒有聲音回應,濃眉一皺。「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喂……」隱約間,有水花流瀉聲,原來她在盥洗。
  沒關係,等她出來,這一回無論如何都要跟她談個清楚,教她離開那個陰險男人。
  半個鏡頭後,她帶著一身的馨香踅返客廳,邊走邊用厚毛巾包裡住濕濡的長髮。眸子移也不移一下,無視坐在沙發上的水寰為隱形人,逕往左邊的櫃子方向而去。
  一襲家居白色長衫罩住她玲瓏的身段,卻在她翩然的步伐中勾勒出若隱若現的美妙曲線來,她全身不僅飄逸出一股脫俗的美態,更兼散發獨特的吸引與魅力。
  她從櫃子抽屜中拿出吹風機後,連睬都不睬他地又回頭往寢室走。
  「你這副模樣唐震余也看過了。」水寰齒縫突然迸出硝酸味,氣她的毫無戒心,她明不明白自己這等模樣充滿致命的吸引力,會成為狼群撲擊的對象,或者說她根本不在意。
  江蘺凡橫了他一眼,無邪的眼神透露著她不明白他生什麼氣。
  被她的無邪所反擊!水寰不禁暗罵自己一句。他老忘了她是從一個不曾沾染過世情的桃源仙境來的無邪丫頭,對人性的瞭解一如初生稚子。只是,她既然跳進這團大染缸之中,基本的自我保護也該懂。
  「小心一點,別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在男人面前隨便展露出來。」他如導師,出言教誨。
  這傢伙又在鬼扯些什麼東西?他不能閉上尊口,識相的滾蛋嗎?
  「聽我的話!別充耳不合。」他就跟個傻瓜一樣被她氣得團團轉,卻還落個自說自話的下場,沒理由。「江蘺凡……」
  「你說夠了沒有。」她煩死了,一個旋身,好巧不巧腳踝居然去纏住吹風機的電線。一個重心不穩,腳底一滑,身子就往後栽倒。
  水寰眼明手快躍前摟住她的腰,但氣炸了的江蘺凡根本不給他救美的機會。當他摟住她時,她忽然用雙手猛推他的胸膛,她雖出手不意,他卻緊拉住她,經過電光石火的三秒鐘拉鋸後,終不敵腳下的濕滑,溜出戰果,雙雙跌倒在瓷磚上,還栽了個女俯在男身的曖昧姿勢。
  臉與臉相對,咫尺相近的距離盈繞著她梳洗後的玫瑰味,香的迷人。而原本包裹住濕發的毛巾早已掉落,宛如黑綢緞的髮絲,從兩鬢旁垂下,圈住了他的身,也圈住了彼此的氣息。她的馨香與專屬於他的男性氣味融合交錯,在彼方鼻端前拂盈繚繞,勾引出蠢動的心悸。
  哪裡錯了?抑或是遲到今日、此刻,才敲開她封密的曼魂。那種彷彿早該熟悉對方的震盪讓江蘺凡的雙眼逐漸迷濛,一道道赤裸的搔癢,更在霎時間亂了她的魂魄。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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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怎麼了?她不知道,她無法分析,只知,她不想移開,情願被他的氣息所征服。
  也是同樣的心思嗎?無言的水寰只是巧勁一使,大手穩住她的後腦,忽地用熱唇湊前吻上地迷人的櫻唇,火熱瞬間迸開!
  恍遭電擊,無法言喻的虛弱終教江蘺凡無法再思想。她傻傻地承受他的親啄、勾引、而後的舌齒纏綿。在迷糊之中,只感受得到他的身體忽然反過來疊在她的身上,他的身體好熱,熱得彷彿會燙人似地。
  身下的女人宛若嬌蕊,他早該知道的。比絲綢更迷人的肌膚觸感,滑嫩得令人想一口吞下、又想細細品嚐。凌散的芳香氣味,更是一點一滴揚散其魅力,吞沒了他的理智。終於,他的唇離開她的,轉而滑向耳鬢、臉頰、頸項、直撲她雪白的胸口……
  唇腫了、臉好熱、脖子彷彿被烙印了,而微疼又癢的灼燒感漸漸滑至胸前,除了戰慄之外還是渴望的戰慄……她是怎麼了?而接著又會發生什麼事?她心動的極欲一窺究竟,可是──停了!那份美妙在突然間全部停止了!
  靜謐中,除了彼此的喘息與急遽的心跳外,什麼聲音都沒有,週遭的一切聲音景物似乎離他們好遙遠。
  許久,許久過後……沒有人能準確算出時間,兩顆飄浮在雲端中的心臟才終於悄悄地降落。
  水寰先行起身扶起了地,那張俊美的面孔除了異常慘白外倒仍維持一貫的冷靜。他一顆一顆地替她扣回敞開的鈕扣,雪白的美景覆掩在衣物下。
  到了這時候,江蘺凡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窘狀,一時間羞愧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怎麼……怎麼……貝齒咬著下唇,她懊惱自己居然不反抗,甚至還迎合他的莫名,老天,她方才做了什麼?
  推開他,不讓他跟自己這般接近,但粉紅色澤依舊霸住她微顫的身軀,透露懊惱外還有嬌羞。
  並不後悔唐突佳人的舉動,對自己的自制力更給上滿分,即使他的身體痛苦難堪,也知道身子下的她樂於接受,但就是不能要了她的身體,這不是她該受的。
  「蘺──」
  「你走,快走。」不知是羞愧,還是失措,當他一說話,她就宛如被針扎似的彈起來。
  是該給她一片空間,然而——
  「你走。」她再度趕人。
  「我會走的,只是在我離開前,我還是有句話要提醒你。小心唐震余,他不是個泛泛之輩,更不是你所能駕馭的對象。」明知這警告丟得不是時候,但他依然得提醒她,不管有什麼理由,總之他不允許她再去接近。
  「那是我自己的問題,不勞你費心。」她板起臉努力為剛才的失態挽回頹勢。
  「你難道感覺不出他對你居心叵測?」這女人一旦頑固起來就教人頭痛。
  「他是說喜歡上我。」口氣有點嘔。
  「理由呢?」
  「喜歡我需要理由嗎?或者你的意思是,我一無是處,所以他不該看上我。」
  母親的遭遇忽然躍上心間,還有利用完母親後轉而貪圖奢華生活的父親,他的惡行,似乎,男人全是一個樣。「我明白了,你接近我也是有目的、有所圖謀的。」她指控。
  「你故意弄擰我的意思。」她怎麼又冥頑了起來,雖然他不否認最初的心態是為了幻之影,但現在更多的理由是為了她的安全。
  「我誤會你?」憶起中午與他共進午餐的女孩,非凡的氣韻證明她出身不凡,有眼光的男人就該將她視如珍寶,而他也對那女孩好得很,好到任由她賴在他身上。「那個女人才是你該守護的對象吧,水寰先生,你來錯地方,找錯人了,你從我身上撈不到任何好處的。」
  江蘺凡又恢復一貫冷緘,拒絕任何人的接近,罔顧他的心意,對他的奉勸違拂到底。
  「別任性了,到這個時候你還不肯把你的困難說出來嗎?」他想幫她,真是出自真心誠意。
  「我的困難就是你。」江蘺凡冷冷拒絕,她不需要外人插手,她夠堅強的。「請你別在我面前出現了,不要破壞我跟唐震余的感情。」
  「江蘺凡!」她居然還執意闖進虎口。
  「別再讓我看見你,滾!」如今她唯一的任務只有拿回五彩幻石,而為了拿回這顆寶物,她可以不顧一切。
  水寰頓了半晌,才又緩緩說道:「你不會如願的。」
  聞言,她眼一閉,隨後轉身衝進房裡,狠狠甩上門,想把他隔在遠遠的天邊。
  但為什麼?明明不願有人碰觸到她的傷口,內心卻有一把愈燃愈熾的期待,奢盼勇士拯救她跳脫苦海。
  好矛盾呵!
          ☆          ☆          ☆
  一夜無法成眠。江蘺凡不知道拒絕水寰的作法對不對,但是卻可以確定一件事實,唐震余說要追求她的誓言是當真的。
  自此後,他天天送上一束剛下飛機的進口鮮花,唐震余完全不理會公司員工們的側目與議論,先是拔擢她為特別助理,昭然若揭地表示他對她這位初進公司的新進人員的重視程度,而幾天下來,他不僅把最重要的工作交給地處理,表示對她的信任,更處處對她展現呵護備至的溫柔,就唯恐她一個不高興。
  這般破格的對待,在唐氏而言,可是絕無僅有的異數,連瞎眼之人都能輕易感受到唐震余對她的司馬昭之心。於是,揣測之語紛紛亂飛,她成了唐震余的最佳女主角。
  被人如此認定,老實說於她無妨,況且在無形之中,她所得到的只有更多的好處,至少,唐氏大樓的每個部門她都能夠來去自如。
  也許不消幾日,她就先能查探出唐氏大樓裡是否隱藏著秘密,這對她找尋五彩幻石有很大的幫助。
  雖刮之有,不過相對的她也相當不習慣唐震余的緊迫盯人,而痛苦的是她又無法拒絕他的接近。
  他一接近,她就想起水寰的殷殷警語,還有他的唇……不自覺得輕撫被他品嚐過的甜蜜……
  不!她怎麼能夠允許自己再去回憶,那細細密密落下的點點親啄,全是錯誤,也只是一種異性相吸的動物本能,除此外,不含有任何的意義……
  「蘺凡,」門敲了兩下,震醒了她,一抬眼,就見唐震余已經直接走進她的辦公室裡。他的強勢與水寰有著相彷之處,可是,她看了就討厭。「鳳台的合約擬好了沒有?」他問道。
  江蘺凡眼睫一斂,對他咄咄逼人的強勢很反感,但又得隱匿。「還差一點,明天早上我會呈送上去,今晚加班趕一下,可以完成。」
  「今晚別加班了。」
  她一怔!「可是你不是急著要。」
  「先擱著。」唐震餘興致勃勃全放在別的上頭。走上前,雙手擋住桌沿,他霸氣地邀請道:「蘺凡,今晚我們上陽明山去。」
  「上陽明山?」記得唐家的主產就在陽明山上。「上山做什麼?」
  「我發現了一個好地方,風景極其優美,今晚上山吃飯和賞夜景去。」
  「可是……只為了吃頓飯而把這麼重要的工作給擱下,不太好吧。」她委婉地拒絕。
  「我都說無所謂了,你又何必擔心。」唐震余雖說得輕描淡寫,依舊把江蘺凡嚇了一下。「你似乎很不願意陪我,怎麼?我讓你感到很厭煩。」
  「沒有這回事。」即使是違心之論她也得道。
  唐震余綻開笑意,俯近她,緩緩逸出的聲音不可思議的低柔,輕輕撩遍她一身。「蘺凡,我真不會比水寰差的。」
  涼颼颼的冷意灌進她的心扉。
  「幹麼提到他。」她別過臉,不讓自己驚慌的表情傾倒出──幸好她壓抑的滿成功。
  只是在唐震余看來,這個未經社會洗禮的小妮子,反射性的迴避舉動正是代表著某種意義。就算她再怎麼強裝,也遮掩不住生嫩。
  「不提不行,誰讓那天中午在茗品餐廳的事件讓我印象太深刻。」他釋出強硬,絕不讓江蘺凡有逃脫的機會。
  「我解釋過那並非負氣,只是偶發的意外。我是因為身體突然不適,才會急著離開,跟水寰毫無關係,而且我也跟你道過歉,你還在意?」他真是難纏。
  「蘺凡……」他款款再喚。
  柳眉不禁微微蹙起,她就是不喜歡他親匿地叫喚她。
  「不是我在意,我擔心放不下的人是你啊!」唐震余有意無意地撩撥她心志。
  拚命壓抑被看穿的忿窘,她克制自己千萬別跟他起衝突。
  「你儘管放心!沒有人可以影響我。」音律力持平靜。
  他一笑,雙手一攤。「你能這麼說,我就放心多了。好啦,那就應該沒問題了,我們上山去,嗯?」
  唐震余真不愧是只老奸巨猾的狐狸,轉折了半天,最終目的還是非達成不可。
  「我晚一點再給你答覆。」她不會讓他太過順心。
  「沒問題。」他滿意地點頭。「對了,還有一點,我會順道回我陽明山的主屋去,你如果願意上山的話,可以順道來寒舍坐一坐。」
  他是故意在釣她上鉤?還是出於無意的邀約?江蘺凡警戒地端詳他的神態卻氣餒地發現,一無所獲。
  「我想我父母會很高興認識你的。」他凝睇她。
  也留下她一個沒有選擇的餘地。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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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她同意和唐震余一塊兒上陽明山,一來計劃著去瞭解唐家主屋內部陳設的一切景況,以便將來「造訪」時能有所依照。再則,她實在控制不了內心的勃勃期望——她真的很想,很想去試探自己的……的父親;一個與她別離十多年的親人,在今日相見時是否還會記得她這麼一個人——一個分離十多年的女兒。
  即便這種做法相當的冒險,不過她已經做好了一切的必要準備,只消等待他的反應,平心而論,就算心頭凝聚再多的不甘,在她心底深處其實仍然盼著……他會認得她。
  「到了。」凱迪拉克座駕通過門房,繞進了大庭園內,停在噴水池旁邊。
  江蘺凡從前座放眼望去,前面是一棟三層樓高的屋宇,外觀景致華麗透頂了,且不知是否為了迎接少主人的返家,燈火全部大開,瑩亮的光線幅射照耀每一寸唐家土地,連角落都不願放過,璀璨的燈光烘托出的絢爛雖然仍是比不上皇主園的驕姿壯闊,但富貴人家的睥睨狂姿,已經是難以漠視。
  沒有時間讓她多做打量,唐震余已經繞過車身,紳士地替她打開車門。
  「請。」
  江蘺凡下車,迎面襲來的就是一股颯颯風勢,無情拂過她的身,竟教她不由得打起哆嗦來。
  「冷?」即使只要幾步路就可以進屋裡頭去,唐震余仍忙不迭地脫下西裝外套罩住她的肩膀。「山上的天氣涼爽些,可別受涼了。」
  「謝謝。」江蘺凡勉強接受,實在不太喜歡染上他的氣息,但又不能給他難堪,所以只能暗暗吁口氣,將焦躁吞回肚子裡。
  「我們快進屋裡去,想必家母已經等得很焦急了。」他握住她的手。
  很討厭,但卻被自己的目的給鉗制住,這時候回頭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
  所以只好任由他吃豆腐。
  「少爺。」一進門,管家立刻接過他手中的公事包,遞上拖鞋。屏風之後的乾淨和擺設與江蘺凡所想像的差距不多,華麗極了。
  「阿秋,夫人跟老爺呢?」他一邊換鞋,一邊詢問。走進客廳時,手臂大膽又親匿地環住江蘺凡的纖腰,更進一步。
  「夫人和老爺在樓上候著少爺您,我這就去請他們下樓來。」
  「不必了。」唐震余已經瞧見連袂走下階梯的長輩,忙迎上前去。盈盈築笑掛在這對老夫老妻的臉龐上,釋出堂而皇之的恩愛情。更可以直接從他們的眼神中判斷得知,兩位長輩是多麼以唐震余為榮。
  「怎麼回來得這麼晚?足足遲到一個鏡頭。」唐母站定跟前後,佯怒問道。
  「看夜景才耽擱了時間。」炯炯眼波移往江蘺凡身上,順勢把懷中美人推前一步,道:「不負所望,我把你們期待已久的嬌客帶回家了。」他神采飛揚的氣勢和神情略嫌僵硬的江蘺凡搭配起來,十分不協調。「這位就是江蘺凡小姐。」
  「江小姐。」兩老喜孜孜的愉悅模樣又各自含帶某種異樣的審視,很快地,審視旋即消失,唐母的熱絡嗓音緊接響起,揚了出來。「江小姐,我們可是盼你盼的很久了,好不容易今天終於可以邀請你來家裡頭玩……」
  唐母一張一閉的貝齒流逸出什麼話,她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現在她所有的精神全部都只放在眼前這位精神矍鑠的中年長輩身上。那張臉,雖然已經帶著年齡,但眉宇間所煥發出的康泰在在都證明他這些年來過得相當愜意。而這位長輩就是與她分開十多年的血緣親人?沒錯的,即使當年他離開幻之影時她還年幼,但那份牽繫是不可能錯結的。
  「蘺凡!蘺凡?」唐震余愈喊愈大聲的叫喚終於拉回跳脫軀殼的魂魄,她一驚!迅速綻起一朵笑靨糟了,她竟然在這種時刻失了神。
  「蘺凡,快回話呀。」唐震余輕聲的提醒。
  回話?回什麼話?
  「呃,對不起。」她狼狽極了,唐母剛才問了些什麼?她根本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唐震余淡瞥她一眼,沒多說什麼,立刻好心地替她轉回尷尬。「欸,全是我的疏忽,瞧瞧,我都忘了向你介紹面前這兩位長輩。蘺凡,這位是我母親──唐彩鳳女士,而另外這位則是我的繼父江克中先生,我一向習慣喊他叔叔。」
  「你好。」一直緘默的江克中終於開口道出了父女相會的第一句話。
  好生疏。
  她擒緊他的眼波,感受著兩對逐漸沈闇的黑眼珠雖然同樣有所思,然而卻是毫無交集。
  在江蘺凡的想像中,血濃於水的父女天性應該可以讓他輕易認出她的身份,又或者,他也該對她有最起碼的疑惑,再不然,就算他不肯相認,最低限度,她也應該可以從他的眼神底下探到他一絲的愧疚不管是對她的,抑或是對幻之影的母親,怎樣也該有一點感覺吧。
  「好標緻的女娃娃。」打破岑寂的江克中再度開口,但言談底下的稱讚是對陌生人的態度。
  她的期待在這一剎那間整個被惡夜奪了去,尖銳的忿怒瞬時螫進她的軀體裡!
  「叔叔很難得稱讚人的。」唐震余挑挑眉。
  「謝謝!」她僵硬的迸話。
  「更巧的是蘺凡與叔叔您同姓呢。」唐震余再灑把鹽。
  「是啊,好巧。」她忍住錐心蝕骨的痛,不讓傷悲流瀉出來。
  「有緣,算是有緣。」江克中歡喜地喃念幾句,就立即領著他們走上玄關,慇勤招呼道:「大家別淨站著說話,坐下,全坐下──阿秋。」是一家之主的氣派。
  「是,老爺。」
  「快去儲藏櫃中拿最好的春茶招待貴客,震余很難得帶女孩子回家的。」話中語意是在稱讚唐震余選的好。
  「蘺凡,坐。」唐震余拉了拉呆若木雞的她,對她的失常完全不動聲色的,更是對江克中的表現相當滿意。很好,謹守他的交代,沒有洩漏他已知蘺凡是他女兒的秘密。「蘺凡,嘗嘗這春茶,這可是極品。」
  她執起茶杯,盈盈繞鼻的清香卻刺激不了她的感官神經,僵硬手臂更是差點讓茶水潑灑出來。
  「怎麼了?」唐震余關懷備至,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瞧你魂不守舍的,不舒服嗎?」
  「不是。」美麗的容顏強凝出歉意。江蘺凡拚命告訴自己,要沉著些、鎮定一點,不許被打倒,這樣的結果不是早在她的預期之內。
  「對不起,我想我是有點緊張。」但,她仍然做不到灑脫,淒愴與悲哀濃濃包裹住她的情緒,令她失常、令她忿怒、令她生氣的想放聲嚷叫!
  江克中和唐彩鳳相視一眼,交換個心知肚明的無言語。唐彩鳳伴坐在江克中身畔後,還故意傾貼挨近他肩,似乎有意讓天下人知道,他倆是最幸福的模範夫妻。
  「江小姐儘管安心留在唐家作客,不需要顧忌此仟麼,別瞧我們兩個老人家年紀雖有,但是我們的觀念可一點也不輸給那些年輕小伙子喲,不難相處的。」不知是在安撫她,還是在隱喻某些事,這些一帶著雙關的感覺讓江蘺凡坐立難安。
  尤其在見著他們一副鶼鰈情深的恩愛模樣時,江蘺凡除了忿怒不平外更是徹底的失望。
  至此,她總算徹底覺悟,江克中是忘了那個被他拋棄的妻子,忘了他的女兒,忘得那般徹底乾淨,連她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他居然視而不認。
  還能不覺悟嘛?面對這樣的「父親」,她怎能容許自己再留幻想餘地,又怎麼期望他能幫助她。
  這一出荒謬的「父女相見」戲碼,就在風花雪月以及言不及義的聊天聲中悄悄流逝。
          ☆          ☆          ☆
  夜已深沉。
  婉拒了唐氏夫妻的百般勸留,她起身毅然告辭離開唐家。
  好疲累,心宛如被掏空,在回家的這一路上,她無力說上半句話。
  「不請我上樓坐坐。」當唐震余驅車送她回到公寓樓下後,仍意猶未盡地,得寸進尺地想探訪她的香閏。
  「太晚了,明天還要上班。」她回送他一記軟釘子。
  「但……」
  「我累了!」
  唐震余撇撇唇,識相地收起咄咄逼人。
  「好吧,你休息,反正來日方長,明天見。」
  她下車,擺擺手道別。
  凱迪拉克的車身愈行愈遠,引擎聲終至消失在穹蒼間。江蘺凡站在路燈旁,愣站了好一會兒。收拾心情回過神來時,這也發現,在這極深的黑夜裡,冷清已然席捲一切,這天地似已獨剩她一人。
  微仰起頭,她悒鬱地瞪視灰濛濛的天空,可笑的是該有的星子、圓月,都在忽然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飄浮的雲朵都似乎凝重得無法移動。轉而想起自己,一如孤雁,她悲哀得連個伴都沒有,注定得要形單影隻,且無力改變。
  面對此刻的世界,她阻止不了濃濃的陰霾纏身,亦是無力去攔住從她身體剝離的生氣,她甚至可以想見到未來的她,生命將是無止盡的暗淡、淒惻與悲哀。
  卻又無權去責怪誰。
  其實這份孤寂與自我封閉本就是她所選擇的道路,又豈能有所抱怨。
  既然明知,但那淒涼感為何愈來愈熾盛……困惑得她想仰天狂叫!
  不!別再想了。
  身子霍然一旋,半斂的眼皮都還來不及拾起,身軀就直直撞進一副胸膛裡。
  江蘺凡愕然抬頭,一看,竟是水寰——他怎麼又來了?這個人果然不會違背自身所許下的諾言,發誓要纏著她不放。所以,他無一不在密切注意她的行動,那麼他剛才一定瞧見了她從唐震余的車子裡頭走下來的鏡頭,現在跑來,又是準備興師問罪的?
  俊美的五官果然毫無笑意,更沒了平日的悠閒瀟灑,黑如子夜的眸光帶著冷冷的寒霜,直射入她的靈魂深處裡,似在掏出她所封鎖住的一切。
  但她好累,累得沒力氣反抗他的凝睇、累得不想開口、累得沒有力氣再跟他針鋒相對,他能不能饒過她。
  老實說,當他見到她又再次從唐震余車上下來,而且還是這種凌晨時刻。乍來的抽痛與酸味一股腦兒湧上攫住心間。是想跳前責問,但卻止步於她無言仰天的抑鬱下——不敢相信,脾氣還拗卻是堅強無比的江蘺凡也有脆弱時刻。
  而他更捨不得。
  兩兩呆立原地,眸子與眸子波光交錯──
  她等著,等著那幾乎已成習慣的怒叱再次席捲攻擊而來。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他完全沒有指責,也沒有怒火騰騰的噴射。當她的神經又再度錯愕時,赫然發現,自己的身子已經被一雙鐵臂由身後摟住,更將她籠罩在懷抱裡,又在回神的瞬間,發現自己已經被包圍在一股不可思議的溫暖中,熱烘烘地……
  喉頭驀然一縮,激盪傳遍四肢百駭,她一直控制得宜的自制力在下一秒鐘完全崩潰。再也顧不得勇氣、更是忘了所謂的堅強,此刻的她只是拚命想汲取一份這難得享受到的倚靠溫暖,一心只想貪婪吸取這股安全感。
  倚著溫暖,和著涼風,她竟然發現眼眶濕濕地,何時?雨水跑進她的眼睛裡,還流得滿腮,何時……
  「若是真的很苦、很痛,那就哭吧,容許自己縱情一次,不要再偽裝了……」低喃回轉的話語終於石破天驚地震斷她所有的強忍。彷彿被擊垮一般,囤積心頭的委屈與傷心,全數決了堤,形成斷了線的圓潤珍珠淚,一顆顆,不間斷地,從她眼眶滑落下來。
  埋在他的胸膛上,盡情展現自己的懦弱,即使心裡有一道聲音不斷訓斥自己不准哭、不准流淚,唯有弱者才會以淚示人。然,撲簌簌的淚串根本止不了。
  任由她哭泣,目前唯一能做的僅是出借他的胸膛。況且此刻絕非問明原委的好時機。水寰忍著追究的慾望,任憑她盡情宣洩。
  半擁半抱扶著她回返公寓裡,見她仍是柔腸寸斷、一臉的蒼白虛脫,殺人的慾望突然由此而生,到此為止了!他再不容許有人這麼欺負她。
  良久、良久過後,啜泣聲漸漸歇止,只餘偶爾的哽咽逸出她依然纖弱的訊息。
  幸好!否則再任由哀傷沉浸心靈,難保她不會因而傷了身體。
  江蘺凡半垂螓首接過水寰體貼遞來的手巾,擦拭自己滿臉的狼狽,拭後,卻怎地沒勇氣抬頭望看他。
  怎麼辦?自己失控的一面全部被這個「冤家」瞧清楚了,說什麼她都無法再偽裝成堅毅強悍的獨立模樣。
  偷偷覷了他一眼,表情是平靜無濤的。但這會不會是訕笑前的裝模作樣,他一向不會放過任何可以扳倒她的機會。
  可是等了半晌,他高瘦堅實的身軀依然只是蹲立在她身邊,以為的嘲弄和諷刺並未如她所預期的那般撲擊而來,有的只是一股溫暖的氣息在她身邊繚繞。
  她是該主動開口,可是要說什麼呢?幾番欲言又止,她才鼓起勇氣吶吶吐出一句,道:「對不起,弄髒你的衣服。」
  「無所謂。」簡潔有力,最重要的沒有譏誚。
  因此,江蘺凡總算敢大膽地正眼瞧他,但見水寰起身走進廚房,倒來一杯溫熱的開水踅回,遞給她。
  「喝口水,順順氣。」那平和的溫度更加熨穩她的擺盪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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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蘺凡接過,溫吞地啜飲著,眼角餘光又再次悄悄覷他,有意找出他隱了住的諷刺何時又會冒出來。
  但,探了良久,還是沒有她以為的嘲弄,反倒是瞥見了佇足在眼底下的關心。
  遏止的哀慟又想破殼而出,好不容易散去的淚水差點又凝聚成珠,怎麼回事?她彷彿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初生稚兒,完全禁不起一點刺激。
  「蘺凡,你沒事吧?」他緊張地詢問,理所當然看見她閃幻不定的神情。
  聲音便在喉嚨怎樣也不敢逸出,就生怕會伴著啜泣又再度傾巢而出,只好用搖頭表示。
  水寰怎會看不出她的虛弱,但忌憚於她不知能否承受,即使有了滿肚子的疑竇想問,也不敢輕易觸動她的傷口。
  「沒事就好。」他扶起她,往寢室裡頭送。「那麼進房裡休息吧,我走了,不吵你了。」
  「你要走?」驚恐從她唇隙逸出。
  水寰也被她驚恐的問話嚇了一下!她究竟遇上了什麼事?竟然刺激得整個人都變了樣。
  仍舊執意將她扶上床,逼她躺下,又替她蓋上薄被。「閉上眼睛睡一覺,你的精神狀態相當不好。」
  她怎麼能夠安心閉上眼呢?一聽他要離開,空虛感立即陰冽冽地再度降臨,撩起她的無助。
  「水寰…」聲音梗住,臉色急遽慘白,想留他,可是……「我……」
  「蘺凡?」他被她的樣子嚇到。
  「我……」梗在喉間,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別急,慢慢說,我聽著。」如天鵝絨般的輕柔意圖撫平她的起伏。
  她虛脫的模樣宛如搪瓷娃娃,似乎只要再稍稍一用力,就會當場粉碎。
  「蘺凡。」看著那張毫無血色的嬌顏,疼借竄進他的靈魂,不禁暗責起自己竟然任由她受苦。
  「別走……」容顏上的兩片櫻唇一直顫抖著。她撐起身子,讓雙手緊緊交抱環住自己的身體。她雖然很想靠自己的意志力驅走虛渺的空洞,卻是不敵一波波而來的狂肆攻擊。她挫敗投降了,凝聚的痛苦在他說要離開的一剎那間旋即氾濫成災,洶洶之來勢令她根本無法抵擋,誰來救她?「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陪我一下……一下子也好、一下子就好了!」
  「蘺凡,」水寰毫不猶豫地擁住她發顫的身軀,將它擁進懷抱裡,也把她擁進自己的羽翼下,下了決定。「我不走、不走了。」
  「陪我一下,一下子也好。」她不斷地反覆喃念。她是不是很沒用,可是她真的好疲憊,那由心淌出的疲累與擔憂快令她崩潰了。
  「放心吧,我不會走,不走了,你不用擔心,有我在你身邊,任何的困難我都會替你解決,你別擔心了。」他許下承諾,篤定的語氣也成功地撫平她的忐忑。
  心漸漸平靜,倚偎在這副溫暖的胸懷裡,她完全不想移動。
  是否她抓到女人最夢寐以求的溫暖天地?
  幸運之神降臨了。
  「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她突然款款說道。
  「什麼?」水寰意外地俯視懷裡的小女人,這段話語什麼意思?
  但錯愕只是須臾,他立即頓悟江蘺凡所謂沒有時間的涵義。
  「你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些什麼?」以前他猛敲猛打,卻怎麼樣也驅趕不走的固執因子眼看即將崩裂,他卻一點也不覺欣喜。水寰能夠理解此刻的情境是很容易讓人掏心、傾訴、心底事,不過一件她極力保護的秘密若只是因為她一時的脆弱而吐露出,之後,她是否會後悔?
  很可笑,以他的身份而言,維持這種笑死人的君子風範可是件絕無僅有的怪事情,依他而言更是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瀟灑」事跡,但為了她,他情願放棄情報人員最想取得的訊息,反正他早就為她破了許多例。
  即使讓一堆人笑掉大牙都無妨了。
  「說與不說,你要仔細考慮清楚。」水寰再次提醒她。
  江蘺凡卻打定主意全然豁出去,她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只有眼前的男人能替她解決困難。
  「如果再找不到五彩幻石,媽媽就沒救了。」江蘺凡仍然選擇開口,雖然她也訝異於自己居然會把拚了命隱藏的真相給宣洩出來,內心的警鐘更是不斷地猛烈敲響,但她忍不住,肩上的重擔壓得她幾乎要崩潰。「我怕,更擔心時間根本不等我,如果我無法在限定的時間裡頭找回五彩幻石,那麼一切都完了。」
  他從她的話語中迅速分析出條理來。
  「你所謂的五彩幻石在唐家。」
  「是。」
  「那麼說,你百般接近唐震余的原因純粹只為了那顆五彩幻石。」一股輕鬆撩遍心間。只要確定他的屢勸不聽原來非關出於她對他的情分,而是另懷目的,心中的鬱悶煩憂轉眼消失無影無蹤。
  「但我努力了這麼久,卻連最起碼的線索都還沒摸索到半分。」那份失落感很重。
  水寰不願她看低自己。「唐震余為人狡猾奸詐,並不如你所想像的那樣簡單,鬥不過誠屬自然。」
  「我知道,所以當初我才會拚命訓練自己,想以最好的狀態去接近唐震余,雖然我成功地接近他,但是時間的緊迫以及毫無頭緒的壓力讓我慌了,本來有意雙管齊下,試試自己的父親願不願助我一臂之力,但是……」從他和唐彩鳳的恩愛情景,以及父女相見不相識的決然,她豈敢再有奢求。
  「原來江克中是你的生父。」據印象中對唐家的調查報告內容顯示,江克中是唐彩鳳年輕時候的初戀情人,但由於門不當戶不對的問題而導致毫無結果,且在數月之後江克中又忽然消失行蹤,再出現時已經是五年之後。但合該他幸運,居然又和唐彩鳳續接前緣。以此推敲,江克中失蹤的這五年時間是與幻之影有著密切的關聯。
  「是我生父又能怎樣?他現在有了老婆、有了繼子、有了榮華富貴,以前的事情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你剛才就是去見他?」
  江蘺凡點頭。
  原來這就是她脆弱的原因。「他不認你?」
  江蘺凡淒愴一笑。「也許不相認更好,至少我問心無愧,往後就算扯破臉也不必有所顧忌。」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認他只是羞恥,倘若他真是有心,此刻電話該到了,哪怕只是一句簡單的問候。
  飛快的,水寰心中有了盤算。
  「那顆五彩幻石究竟是件什麼樣的東西?」就算她誤會,他也必須問明白,因為要取回寶物,至少也該知道它的模樣吧。
  「五彩幻石是……」她頓了下,整理出扼要的重點說辭。「它是一顆每逢月圓時分就發出五彩光芒的圓形石塊,是一件世間難得一見的寶物。五彩幻石對我母親而言,一如性命般重要,但它卻被偷走了,輾轉落在唐家手頭上。」對不起,她不能說得太明顯,更不能因為五彩幻石而讓外人推演出整個幻之影的秘密來。
  「五彩顏色。」有特徵就足夠,水寰也不在細節裡放肆追問。「我知道了。」
  他口氣有點神秘,但好像並無惡意。
  江蘺凡吁了口氣,傾吐心事後心情輕鬆了一半,不過接下來該怎麼做?
  「蘺凡。」他輕喚她。
  「什麼?」她沒看錯吧,居然瞧見他的眼睛裡有一抹頑皮。
  「既然你告訴了我你的秘密,那我也該禮尚往來,把我的秘密告訴你聽嘍。」水寰突然像個孩子般地跟她玩起交換秘密的可愛遊戲來,這讓她不展的心情更是好上許多。
  「告訴我,你還想不想見『魅主』?」
  「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人?」她搖頭,跟他交手了這幾次,也沒見他誠心回應過。「想見又如何,他從來不主動出面。」
  「錯了,魅主從來沒有對你要弄見首不見尾的遊戲,記得我告訴過你,我是眾人想追查究竟的『魅主』。」
  她不禁失笑。
  「你還不信?」這太沒面子了吧。
  怎麼信呢?他老是像個無賴一樣,從早到晚跟在她身邊團團轉,神秘又厲害的魅主會整天無所事事。
  「這是『邂逅』。」他掏起指套,戴進左小指。
  「不良老太爺提過的,你是魅主的跟班,有他的信物並不足為奇。」要她承認自己眼拙實在有點困難。
  他莞爾一笑,慵懶的嗓音拂上她臉龐,輕柔之中卻夾雜著磅磚嚴峻,江蘺凡有點怔愕!
  「既然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來找魅主幫你的忙,想必一定聽過關於他的傳說,仔細看,看看我左小指上這只『邂逅』。」
  在水晶燈的照射下,雕有龍形飛揚的指套綻現絢爛極光──金中帶紅,這只「邂逅」的顏色,唯有魅主才配擁有。
  「信不信了?」
  小臉一紅,其實她何必懷疑,幾次的氣勢早已證明他的身份,只不過孩子般的鬥氣讓她怎麼也不肯承認。
  「即使你是魅主又能如何?」她不好意思地嬌問。
  「不如何,只不過能夠幫你罷了。」
  「幫我?」
  「幫你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回五彩幻石。」
  多一個人、多一分力,他迫人的氣勢令她心有所感,勝券已在握。
  她動容了。
  「不過在此之前我要你答應我一項條件。」水寰加上一句。
  「條件?」聽說魅主接案子是要有代價的。「你要多少錢,我全都答應。」
  「錢?」他嗤之以鼻。江蘺凡小臉蛋霎時脹得跟關公一樣紅,她說錯話了,不良國際的繼承人最不缺的就是錢。
  「那麼你的條件是?」她訥訥地問道。
  「你必須離開唐氏機構。」
  「為什麼?」沒料到他所開下的竟是這種條件。
  「離開虎口。」他簡單言明。
  「但……」把責任丟給他,這不是她所能做的。
  「沒有但是!」他愛憐地替她梳齊長髮,攏在她耳後。恍惚的小臉因為他的條件而掙扎,一時沒感覺他挨的那般近。
  「不,我不同意,好不容易才接近他,沒理由就這麼放棄掉,更何況雙管齊下才能多一份保障。」她堅持道。
  「蘺凡!」
  「我的責任我必須自己扛。」眼瞼一抬,瞧見他俊美的面孔竟在咫尺前。「你……」他何時靠得這麼近,快速的心跳簡直要迸離胸口。「水……水寰……呃……」下意識往後一退,他卻順勢湊前,灼人的眼光似要將人吞滅。
  霸道的氣息不客氣地當頭罩下。他掬起她小巧的下巴,還來不及再有動作,江蘺凡像被火燙著似的驚悸地摀住自己的小嘴。
  見狀,水寰差點失笑出聲,她以為他要吻她。唉呀呀……他是想的,不過現在不是時候。
  「不聽我的。」工作要緊。
  「不聽。」對於這一點她相當堅持,更不顧嫣紅正一寸寸地蠶食她全身肌膚。「我們的協議算是失敗了,接著呢?你的決定是什麼?撒手不管?」
  他凝睇她。好半天過後終於吁口氣。「我管。」
  因他的承諾,狂喜包滿心間,江蘺凡興奮的差點跳起來。
  「真的?」
  還有什麼比看見她高興來得心滿意足的。
  「說到做到!」溫柔地凝睇她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讓她躺回床上,替她蓋好薄被。「夜深了,現在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要打仗也得養精蓄銳。」說完,他在她額上吻了一記。
  轟地一響,因這個吻,那些蟄伏在內心深處的激盪全數掙脫出來了。
  心喜,也覺幸福。
  怔怔抬手撫摸自已被吻過的額頭,一對矇矓的眼瞳直追隨他的身影來到門框邊,見他闔上門,身影隱沒,她才帶著不捨、開心,輕輕說道:「謝謝你。」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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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哼怪、哈奇。立即調派『魅組織』的所有人手,三天內把有關唐震余和與他唐家有往來的親戚、友人、其身後所掌控的一切財產資料全部清查一份明細表調來給我。」天空才翻魚肚白,水寰就踏進「魅組織」的專屬辦公室,對著正坐在椅子上閒嗑牙的左右手傳達這道難得一見的全體動員令。
  哈奇、哼怪相視一眼,一齊咧開嘴問:「少爺你正式宣戰啦。」
  「正式宣戰?」這兩個寶貝蛋搞什麼猜謎遊戲?「你們這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你終於開竅嘍?」
  「我開竅?」噢,下一秒鐘水寰瞬即領悟活寶語中的消遣用意。好大的膽子。
  哈奇像只預備欺負人的壞貓,蹦了過去,又用手肘撞一撞水寰的胸膛,眼珠子嘲弄地往眼角一勾。
  「嘿!你有辦法把強悍女化為繞指柔,好厲害的本事喲。」
  「你嫉妒?」水寰反問。如果以為他會吶吶地解釋,或者表現出心虛模樣,那可大錯特錯。「哈奇先生,本少爺可不像你,百戀百不中。」
  嘎!
  一針見血直戳哈奇要害,須知失戀已達一百零五次的哈奇最受不了人家去揭他瘡疤。就見他戲人不成反被戲,正方臉苦喪喪地,頹然地倒進椅子內,宛如一顆洩了氣的皮球。
  「可憐哪。」對頭哼怪逮到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趕緊落井下石消遣他一番,若還不懂得適時打擊對頭,可成了天下第一號大白癡。
  哈奇眼一吊,眼看就要跳起來跟哼怪拚個你死我活──
  「夠了,夠了,辦正事要緊,我交代的工作有沒有問題?」在扯下去沒完沒了,水寰切斷他們不正不經的無聊爭吵。
  「當然沒問題。」主子有令,元氣當然得要立即恢復,況且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所為——哈奇暗自另擬一套攻擊對策。「尤其是為我們未來女主人服務,那可是天大榮幸。」等著吧,他們不行,還有一個不良老太爺可以撐腰,他們就不相信看不到老大的窘狀。
  「女主人。」這名詞一點也不刺耳,而且還受用的很。緬想前事,儘是矛盾的綜合。記得當初不良把江蘺凡推給他時,他還百般的排斥,一心只想遠離是非,快快「落跑」,若不是還有個幻之影的秘密可以套取,他還懶得跟她有所交集。
  誰知事事難料,從初見面時,她固執脾氣就成功沸騰他一向平靜的心思,弄到最後反倒是自己完全失了調對她糾纏不休、演變到最後甚至還發起神經當起牛皮糖來。
  是甚為可笑,然而幾次驚覺不對想抽身時,卻發現自己反倒陷得更深,冥冥中,似乎總有一股魔力緊緊捆住他離開的步伐。尤其當他瞧見那張淚痕斑斑的小臉、還有她身上逸出來的極度無助與疲累後,情感全數破匣而出了!於是,她輕易地奪取他全部的憐愛,也在一秒鐘之內成功粉碎他一貫的冷靜。
  二十七年來,憐香惜玉這四個字一直與他無緣。並非說他不懂欣賞美人兒,相反的,他懂欣賞,卻僅止於欣賞,要想撩撥他的感情,很難,因為男歡女愛對他而言,純粹只是為了發洩生理上的需求,它只是一種方式、一種工具,對他而言,去瞭解女人並沒有必要——這是他一貫的態度。
  只是,他自從遇上江蘺凡,為了她,他悖離了許多「規例」,更也許會為了她,硬是吞下自己的不婚主義,呵!老是迷亂他的可人兒……
  才想著呢,她那迷人的馨香與嬌軀就又清楚地顯映在腦海中,揮也揮不去——由此可知,他中毒有多深。
  這個結果會引來什麼樣的下場?又會讓不良那老傢伙產生什麼樣的表情出來?
  不必多想,猜也猜得出,就如同現在哼哈二將一模樣──
  呵,呵,呵……一臉白癡狀。
          ☆          ☆          ☆
  密碼順利解除,這是第一道密碼鎖,緊接而上的是矩陣排列,她又成功地破解通過。
  江蘺凡趁著公司午休的空檔時間,切入唐氏機構的超級電腦主系統裡面,飛快梭巡貯存在超級電腦中的一切檔案與資料,希望能夠獲得五彩幻石藏匿地點的有關線索。雖然這種碰運氣的方式簡直跟在大海裡頭撈針沒啥兩樣,但有行動總比苦哈哈地暗自焦急來得有用。
  叩、叩!
  門框才被敲兩下,助理辦公室的門板旋即被推開。埋首在電腦螢幕前的江蘺凡臉色一變,飛快地又迅速恢復正常。從容不迫地退出超級電腦系統下,若無其事敲鍵盤。
  「我嚇到你了!」唐震余來到她跟前,若有所覺地問上一句,這男人的敏銳度的確驚人。
  「是有一點。」她指指電腦。「剛才太專心在搜集資料上,所以沒聽見你的敲門聲。」江蘺凡不慌不忙地回應。
  「在做哪方面資料?」他繞到她座位後頭,探望電腦螢幕,由此可知此人的疑心病相當嚴重。
  「是有關於市場分析方面。」幸好她動作快,沒露破綻。
  螢光幕上果然正在顯示市調分析後的圖形來,唐震余移回的視線轉落在她的臉上。
  「不要給自己那麼重的工作壓力,即使唐氏機構的管理運作以嚴苛出名,但我也不想壓搾你的午休時間。」
  他在表現他的氣度嗎?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想盡快處理好。」
  他笑起來,含有深意地。「我真慶幸當初挖角的決定,把你從達業公司帶來我的旗下。若是唐氏的員工每個都跟你一樣,唐氏這塊招牌必定能夠橫掃全球經濟商圈,無人敢小覦。」
  「你太抬舉我了。」
  「一點也不誇張。」語氣一轉,唐震余的嗓子忽然壓得好低,磁性的嗓音帶著迷惑人的引誘,他貼近她。「你知道我為什麼到了今天都還沒有結婚的打算?」
  她一愕!紅唇隨後才扯開,道:「想必是閣下眼光太高。」江蘺凡不痛不癢回應,他結不結婚干她底事?
  唐震余對她的回答不置可否,逕自再接道:「其實我母親和繼父一直盼望我能早點成立家庭,為唐家延續香火。」
  「這很正常。」她開始感覺不耐煩,但又不能不睬他。水寰一直希望她離開唐氏,想必就是看準她的個性,怕她一時失控而毀了佈局,也讓自己陷入危險中。
  「憑你的條件理所當然可以找到好對象。」要控制好自己的脾氣。
  「但要得到家族的認可,以及又要同時能夠讓我動心的女子卻是難尋。」焚著灼灼熱焰的眼瞳忽爾轉為熾猛,他像只殘狠的野狼緊盯住她,宛如垂涎它的獵物般。這種放肆的眼光除了讓江蘺凡渾身不自在外,還引起某種悚然。「也因此,我唐家那顆世代相傳的五晶石就這麼一直無法延續下去。」他道出石破天驚的一句。
  「五晶石?」她輕呼一聲,震呆了!
  他神秘兮兮又道:「那可是我們唐家的家傳之寶。」
  江蘺凡一雙小手緊握成拳,極力屏住狂亂的氣息、控制不穩的呼吸,拚命叫自己別慌、別緊張、冷靜一點呀,千萬別洩了破綻。
  「五晶石是什麼東西?」她吃力地回復鎮定。
  「秘密。」唐震余乾脆回說。
  「這麼神秘。」
  「除了神秘之外,它還相當珍貴,尤其是它玄妙的能力。」他又故意弄起玄虛來。
  「那五晶石該不會讓人飛天遁地,點石成金吧?」江蘺凡問得誇張,期待能否探出更多消息。
  「我看也差不多了。」唐震余不疾不徐地回覆,扒了扒頭髮,咄咄逼人的傾近,又問:「你對我唐家傳家寶物相當好奇?」
  她沒否認,順勢演下去。「富豪人家什麼奇珍異寶沒見過,而它能夠成為唐家的家傳寶,必定是稀世曠絕之物。」
  「的確是很珍貴,尤其每逢月圓時分它還會發出異彩……」丟了一句後,他倏地噤語。「欸,我說了不該說的話了。」
  江蘺凡的心跳差點失了控,短短一句,她已經可以確定那必定是五彩幻石。
  「方便嗎?能不能讓我欣賞?」她試探一問。
  「不行。」唐震余直接拒絕。「祖訓有令,除非入我唐家門,否則任何人都沒有資格瞻仰它。」
  入他唐家門,唐震余根本是意有所指。
  怎麼辦?她該如何走下一步?
  混亂的心思此刻只能浮映出一個人名來──
  水寰。
          ☆          ☆          ☆
  「有消息了。」
  不愧是「魅組織」,短短三天內就把唐氏包括外戚、表親,只要是唐震余八等親內家屬親友,海內外的一切名下資產,甚至其人脈關係資料,毫不遺漏地記載在半寸厚的檔案裡頭。
  「告訴我最可能的藏匿地點。」水寰不囉嗦,直接詢問答案,別看哼哈二將平日嘻嘻哈哈,狀似痞子樣,但辦起事情的牢靠是許多人所遠遠不及,尤其在判斷力方面,值得大書特書讚賞一番。而他,身為領導者,知人善用是其最基本的工夫。
  「共有三處可疑的地方。」哈奇逐條列出來。「第一,是在美國的紐約大廈裹,第二,就是在泰國的哈薩宮神蘊堂中;第三,就是在台灣的中央保險大樓內。」
  「這三個地方都很麻煩。」哼怪附加一句。
  「那麼你們的最終結論呢?」
  「中央保險大樓。」哼哈二將同時道。
  水寰也贊同。
  「沒錯!以他多疑的個性,是絕對不可能把這麼重要的寶物放置在他視線以外的地方,所以台灣是最為可能的地點。不過他會選擇中央保險大樓,以欺敵手法來論,算是高招。」這棟大樓內部細分為無數夾層樓間,是間專讓富家太太藏放貴重飾品的地方,然而由於它設計得相當巧妙,非得熟知內部構造的設計者才有辦法在樓層中從容進出。否則誰會知道他把一顆小石頭藏在哪?即使大剌剌尋找,也得要一個禮拜的時間才能搜查的完。
  「不過唐小子防人防過頭,反而落了個適得其反的下場。」哈奇有點受不了。「他唯恐五彩幻石被竊走,居然加裝一堆高科技的監視產物,裡裡外外、層層疊疊,顯得欲蓋彌彰,所以只要留心一些,大致就能推斷出東西藏在哪兒了。」
  「才沒你說的那樣輕鬆,即使知道大略位置,但被那堆科技產品團團包圍住,要取出五彩幻石還是得抱著必死或被擒的決心。」哼怪就事論事。
  「這趟任務確實並不輕鬆。」水寰從不高估自己,尤其面對的是那個狡猾的人種。
  「那麼要派誰去取回五彩幻石呢?」哈奇過濾組織裡頭的最佳人選。「派誰呢……」
  「我自己處理。」水寰簡潔說道。
  「什麼?」哈奇瞅視他。「老大你要親自出馬?」
  「有何不可?」
  「未免大才小用了點吧。」哈奇不表贊同。
  「傻瓜。」哼怪撞了哈奇一拐子,受不了他的拍檔怎麼笨得像隻豬。「看你平常一副鬼靈精怪的模樣,這回居然連這點小謎都猜不透。」他瞟眼水寰,曖昧的勾勾眼。「為了未來嫂子,不身體力行怎能夠顯現其真心呀,哈哈,我這就去撥電話通知蘺凡小姐這個好消息。」
  「不許說。」水寰攔人警告。「你們兩個嘴巴都封緊一點,這件事誰也不許洩漏半點風聲出去。」
  「你不讓蘺凡小姐知道?」這下又換哼怪不懂了,要逞英雄威風,當事者不知情還有什麼意思。
  「笨蛋,當然是不能讓蘺凡小姐知道的嘍。」換成哈奇捕捉到水寰的心思,顯得得意洋洋。「喏,要是少爺先把寶物給偷出來,然後再出其不意地獻出拿來當做求婚禮物,你說說看,當蘺凡小姐看到五彩幻石時將會有多感動,一定二話不說,立即點頭答應少爺的所有要求。」
  「有道理,不愧是戀愛專家,知道該如何博取美人心。只不過……你確定有用?」
  「當然。」哈奇神氣極了。
  「那麼……你又怎麼老是失戀。」
  「哼怪!」他吼道。
  「我又沒說錯。」
  「你──」
  活寶拚上了,兩個爭得你死我活。但抬槓歸抬槓,誰都知道這一趟路並不好走,稍一出錯,得到的將是不可預知的後果與麻煩。
          ☆          ☆          ☆
  唐震余這陣子的追求行動愈來愈變本加厲,幾乎每分每秒都繞在她身邊團團轉,一點空隙也不留,惹得她心煩透頂。
  「我母親邀請你今晚到家裡玩。」
  江蘺凡簡直想仰天狂嚷了,怪異的是唐家上下似乎又全體一致,非要她入唐家門不可。
  吁口氣,控制自己的反應,小心翼翼地不讓煩躁形於外。
  「我們昨天才一起共進午餐,今晚又上山叨擾,實在很不好意思。」這麼密集的邀請誰受得住。
  「無所謂,我母親每天待在家裡悶得難受,難得可以找到這麼投緣的對象,她當然想邀請你過府談天。」
  有投緣到這種程度嗎?這些話實在得打些折扣,她很清楚自己並不是那麼好相處。
  看她有推諉的意思,唐晨余奸詐地改了個方式。
  「好吧,我老實招了,家母熱中的原因有一半是為了我。你能瞭解嘛,天下父母心,不好違拗。」
  他改採哀兵之計。
  「我不畏人言的施展渾身解數,全力博取你的歡心,我知道你明白我追求你的心意,卻不知你領受了多少。」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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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先生……」他咄咄逼人的態勢可叫人招架不住。
  「下班後別走,我來接你──」
  嗶嗶,內線電話突然響起,江蘺凡回頭按下按鍵。「助理室。」
  「麻煩總裁接聽。」
  將話筒遞給他,但見唐震余接聽後未久臉色霎時變得相當難看,更是匆匆掛掉話筒後,二話不說就要轉身離開助理辦公室。
  「出了什麼事?」江蘺凡追問。難得他也有驚慌時刻。
  他回頭,神態已回復泰然。
  「家裡臨時發生一點狀況。」眼珠子轉了一圈,他又道:「對不起,今晚的約會得要取消了。」
  取消更好,不過禮貌上不能太過火。「要不要緊?需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處理。」難得地,他居然不願她主動纏上。
  目送他離開?江蘺凡心頭暗自忖道:發生什麼事?
  教人費思量。
          ☆          ☆          ☆
  「老大親自出馬,居然空手而回,這實在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哈奇在辦公室裡哇哇怪叫,倒不是在懷疑水寰的能力,而是發現唐震余竟比預估的還要棘手,在在證明那個人的腦子所裝的並非草包。
  「他的確是做了最嚴密的保護。」水寰抽起紙筆將置放五彩幻石所在的保護點一個一個點繪出,分析道:「五彩幻石確實放在中央保險大廈的第十五層樓面上,他選擇最中間的地點,而周圍佈置的防禦系統共有二十五個防盜警鈴,以及四十個紅外線照射器。」
  「上下左右前後夾攻、根本百密無一疏嘛。」四周圍佈滿了監視器,想必連蚊蠅小蟲都無法越雷池一步。
  水寰不慍不火地再續這:「還有五支隱藏式雷射槍。」
  「雷射槍?」這回哼哈二將不得不嘖嘖稱奇了,更幸虧水寰先走這一趟,把先前所忽略的危險全挖出來。「這唐震余是擺明誰接近寶物誰就得死。」
  不過這些設備對水寰來說全不成問題,既然他能在短短十五分鐘內揪查出防禦系統的佈置圖,那些監視器與雷射槍於他無妨,對他構不成障礙。
  「其實最棘手的地方是出在時間鎖上。」
  「還有時間鎖。」哇!哀叫一聲。唐震余可是卯起來買進最高明的科技設備。
  「除非能在設定的時間裡順利取出五彩幻石,否則伴隨著警鈴和內置的炸藥一起轟開,到時候可精彩。——
  「所以這回才會無功而返,」哼哈二將明白了,原來是設限於時間鎖上,才不敢貿然行動。「不過這回既然已經摸索出整個防禦系統的佈置位置,下次再闖,五彩幻石必當手到擒來。」
  「下回我也不會客氣了。」嗓音全是篤定。
  「我一直很好奇耶。」驀然,哼怪搔搔下巴,對那顆五彩幻石起了相當的不解與興趣。「一顆石頭能有什麼用處?值得蘺凡小姐冒著生命危險遠從幻之影而來,又讓唐小子費盡心力地死命佔有。」
  「還用說,一定跟幻之影有關。」哈奇睨了睨他。
  「我當然知道有關係。」他當他是白癡呀。「我問的是牽連到哪一種程度,有多嚴重?大到能夠顛覆幻之影的生死存亡嗎?」
  「我覺得有可能。」哈奇突有所感。
  哼怪頭一偏問道:「少爺,你還是決定不把你查探到的情況通知蘺凡小姐。」
  「笨蛋,講開了那還有得玩嘛。」哈奇又投反對票。
  「說的也是,搞不好我們的行動反而會受到阻礙。」憑水寰的身手,進出大樓絕無問題,但依照江妮子的悍脾氣,跟隨的話必然會多一分風險,被發現的機會將大增。「也對,還是不說的好,千萬別讓她知道五彩幻石在中央保險大樓內,免得——」
  「免得我壞事。」一縷沉到冰點的嗓音乍然劈進辦公室內,直直削往愣住了的三個人耳膜裡。
  又是拒人於千里外的冷冷氣息,宛如初相見之時的疏離感——不!不完全一樣。那張幽蘭淡雅的臉孔罩上死寂的絕裂,淒厲無比。
  「蘺凡。」水寰心頭涼了半截,老天,她該不會措頭只聽見尾後的對話吧?「你什麼時候來的?」他一向不敢輕忽盤踞在她心頭的不信任因子,雖然那些否沈曾經被他去除過,但只要一有風吹草動,蠢動必然炸發,而此情此景……
  她一步一步走進來,每個步伐都帶著強烈的指控意味。
  「你說過你要幫我?」她平淡得過分的語氣,完全尋不出一絲溫度來。
  「你別自行演繹我們方纔的對詁。」一聽她的質問水寰就知道大事不妙。
  「你說過你要幫我?」再迸出後的冰寒居然夾帶著恨意!
  「蘺凡小姐,你聽我說——」哈奇想解釋,卻被她截斷。
  「住口!什麼都不必說、也不必解釋,我明白了,非常、非常的明白。」江蘺凡大吼一聲,劈出所有的拒絕。
  「蘺凡。」水寰上前一步,她卻退開一步。水寰掠向前,拉住地的手臂。「就算你不聽我也要說——」他側首。「哼、哈,你們出去。」
  兩個活寶不敢囉嗦半句,趕緊迴避,把舞台空間留給這兩人,沒解釋清楚的話可就慘了。
  「蘺凡,請你冷靜下來。」
  「放開我。」她甩開他的掌握,一步一步後退。「你跟唐震余原來同是一丘之貉。」
  「不准你這麼錯看我。」她對他的信任居然如此薄弱。
  「我是錯看了,我眼是瞎了、耳也背了,才會聽信你的甜言蜜語,相信你,以為你是毫無目的的。」
  「我本就沒有目的。」
  「不!你們都一樣,一心只想探究五彩幻石的秘密,想藉此查出幻之影的秘密,對不對?」
  「你真以為我會如此齷齪。」一對堅定望看的眼神亳無雜質,狂熾的吞減掉她的不信任……
  但,父親的教訓,還有唐震余的貪婪,種種陰影纏繞,有這麼多前例可循,她又怎能保證水寰會是個特例。尤其他的身份——一個專門搜集機密情報販賣的組織首領。
  她誤信人了?
  毫無預兆,水寰的熱唇當頭罩下吻住她的,不肯再給她懷疑的空閒,一心劫掠掉她所逸散的決裂,這個小女人,他該如何讓她乖乖就擒?又要怎麼做才能讓她明白,這世上有「真誠」這兩個字存在。
  幾番張口欲言,卻硬生生被他堵住了,水寰大剌剌地用熱吻阻絕她開口的機會……不行啊,她怎能傻傻地又再次受騙,而這個居心叵測的男人正運用他的魅力來消弭她的防衛。
  推開他呀!
  但,這個男人的纏綿勾引來得瘋狂且挑逗,瘋狂地席捲掉她的理智。漸漸地,她體內的騷動凝聚成一團熱火,沸騰滾燙,那騷動愈聚愈滿,幾乎要從她的體內爆炸開來。天!她的意識已經逐漸模糊,哪還記得反抗、懷疑,更無法判定擁住她的男人究竟是天使?或是惡魔?
  直到一聲輕呼傳來,才止住她的淪陷。
  「啊?」訝異的女聲成功分開四片相接的嘴唇。
  江蘺凡乍然回神,猛地推開他,踉蹌退了好幾步,氣喘吁吁地。
  她方才在做些什麼?她懊惱地想殺死自己,手背下意識地舉起死命擦拭被吻過的唇,她真是蠢死了。
  「弄玉。」見到她,水寰忍不住想仰天長歎,實在有夠精彩,所有的「誤會」患然全在這一朝彙集成一塊兒,這上帝分明是嫌他的情路走得不夠曲折嘛。
  果然──
  江蘺凡在定下神後,認出這位闖進的嬌媚人兒的身份時,眼眸旋即變得又深又冷,絲毫不差地應了水寰的猜測——她想起了這個女人與水寰的曖昧關係。
  「你們在做什麼?」紀弄玉搞不清楚狀況問了一句,氣氛不太對勁。
  「在接吻。」水寰想摟回江蘺凡,她卻退得更遠。「蘺凡?」濃眉蹙起。
  「別過來。」她嚷聲!
  「蘺凡……」
  「夠了!請你別再插手我的事,我們到此為止,到此為止!」她發出生平最大的吼聲。緊接砰一響,重重的關門聲震斷了好不容易才接起的信任,隔閡再起。
  「水寰兄,你不追出去?」紀弄玉雖然莫名其妙,但也知道這對「冤家」又大起戰火了。
  「她在氣頭上,什麼話都聽不進去的。」他把自己拋進沙發中,事情演變到此,他得另起計劃。
  「那該怎麼辦?」紀弄玉好奇地問。
  「你說呢?」水寰沒好氣地望著地。
  「喂……喂……」紀弄玉滿臉無辜的雙手一攤,且道且退。「別扯到我身上來,這一回我可是什麼也沒做。」
  撇得乾淨俐落,紀丫頭似乎故意忘記她所種下的前因。
  不過紀弄玉還是栽在他的電眼下。
  「好嘛,好嘛,了不起等你追回她的時候,我再登門向她解釋清楚嘛。」紀弄玉撒嬌耍賴。「就這麼辦,等你找回她的時候再通知我,我先告辭了。」話一丟,轉頭一溜煙跑走。
  又一個。
  這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天才喔──水寰不禁搖頭悲歎自己週遭竟全是這種人。
  歎!算了,算了,太過在意只會氣死自己,現在他唯一要預防的重點,就是阻止江蘺凡做傻事。
  那個老是叫她牽腸掛肚的小女人。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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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兩條影子長長拖曳在公園的石磚地上,各自形成自屬的倒影——一條為冷、一條為熱,壁壘分明,卻又突兀地並肩走著。
  從三天前開始,身畔的佳人冷漠尖銳一如刺媚,絕美臉蛋下的心思沒人能臆測的了。即使唐震余有意無意地委婉試探她,存心剝繭出她反常的原因究竟是什麼,但是,除了眉宇間偶爾游過的一絲悲哀外,其他的,她則以無言做為回應。
  清風颯颯拂面而來,吹動地一襲象牙色的素雅洋裝,乘著風勢,衣袂飄飄,予人一種極度遙遠而陌生的疏離感,她彷彿要乘風而去。
  認真論來,是不曾見過她這等模樣,即使她以前會刻意偽裝冷漠、不好親近,但也不至於把自己縮進虛渺不可觸及的空洞中。
  這其中必有因素吧。
  唐震余向前邁進的腳步一頓,忽爾出口直擊:「為了水寰?」
  聞言,江蘺凡身子一僵,回頭的眼瞳看不出任何心緒波動的跡象。
  但唐震余可不放過。
  「我猜得沒有錯吧,在這世界上唯有他有能力製造你的『困擾』。」再無其他人了,經過這段日子以來的交鋒,他豈會摸不清事實的真相。除了水寰之外,誰有能力去撩撥她的情緒。他唐震余是何等角色,怎麼會不瞭解江蘺凡對他的態度只是虛與委蛇,其實她有大半的心思都掛在水寰身上。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即使勁敵來勢洶洶,但他確定愛情可以「培養」,可以用手段強佔,況且他佔有先天之利,她所有忌憚的一切籌碼全部落在他的掌握中,這小妮子不得不乖乖就範。
  就如同三天前闖進中央保險大樓意圖行竊的宵小,雖說那名高手身手了得,連探測器都無法錄到他的影像,至今他連個線索也沒查獲,不過最終結果,五彩幻石安全未失;而且,他更有了最新、最完備的打算,若下一回他膽敢再闖,絕對要他人橫躺著出去。
  不過現在要緊的目標還是水寰,他得先把他從江蘺凡的心窩徹底拔除才行。
  「我早說過水寰不是你以為的癡情大少,你不相信。」他扯他後腿。
  「可不可以不要再提他了。」摧心搗肺的痛楚隨著這名字鑽進她的靈魂,扎得她好苦。早在踏出幻之影前,就有許多島上的朋友給了她忠告、訓誡──外頭現實的世界不比幻之影單純,人心的狡猾奸詐更教人防不勝防,切記呀。
  所以,她帶著種種防衛,拒絕任何人的靠近,但卻在遇上水寰的那一刻,構築的堅強碎裂瓦解。她心防卸下了,只簡單要求對方同樣以坦白相對,然而……被利用的戲碼又再一次上演。
  她傻得可以。
  碰釘子!唐震余自討沒趣的摸摸鼻子,不敢再繼續繞著水寰打轉。
  眼珠子一轉,他決定改變戰術,把她拉到樹蔭底下,比較沒有遊客聚集的偏僻地,在這地方傾訴情衷比較適當。
  「好,我不提他,絕口再也不提他,那麼接下來我是不是可以談談我自己?」唐震余用委屈與無奈的卑微模樣意圖博取江蘺凡的愧疚感。
  果然,她對自己的衝動很懊悔,如果因此不小心激怒了唐震余,那可是宣告斷了接近他的機會,緊接而來的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只是這個唐震余的心裡到底在計量些什麼?百般對地展現最寬容的忍讓,以他的個性來說,他的作為相當奇怪,但又不得不暗呼慶幸。
  否則早玩完了。
  「你想談什麼?」該把一些心思放在他身上,她的目標是他。
  「談一談我倆的未來。」旖旎的微笑緩緩綻現。
  心臟咚了一下!「未來?」
  唐震餘點頭,慢條斯理地走向她,漆黑的眼睛盯在她臉上。
  「這些話原本前幾天我就想說了,誰知道家裡出了事才又給耽擱下來。」不待她回答,漆黑的目光轉而婪起情慾火焰,毫不忌諱的傳送令人目眩的情深款款。「蘺凡,定下心來吧,讓我成為你的男人,唯一的男人,別再曖昧不明瞭好嗎?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
  求愛的烏眸就在一公分外,咄咄逼人。江蘺凡不禁嚥了口唾液,僵硬的身子反射性的想退逃,但——不行呀!
  這正是大好的機會,現在不比從前,她不再求助任何人,所以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解決自己的困難。
  而這個男人既然自動上鉤,她可不能再任由機會從眼前又溜走。
  她抿了下唇,吃力地道:「你的心意我很感動,只不過——」狠下心來呀江蘺凡,快點答應他。
  「不過什麼?」
  理智與混沌的拉鋸戰再起,她居然又想倒戈。
  不!鎖住意念,她咬牙豁出去。
  「只不過我真有這資格與你交往?」
  唐震余亂有趣的笑起來。「什麼時候你居然會對自己喪失了自信,這完全不像你。」
  「自信是人給的。驕傲有時也只是一種偽裝。」她已經沒有回頭的餘地。
  他錯愕,好一會兒後才咧開嘴求證問道:「所以說來,你先前對我的態度只是欲迎還拒的表現,反而是我這隻大笨牛不解風情,以為你無心對我。」
  「是……是啊。」
  哈,哈,哈,唐震余囂張的狂笑,兜手一環便結實攬住她的腰。
  「我的苦心終於有了收穫。」由於她的臣服,唐震余益發大膽。
  從他手掌傳來的熱氣弄得她渾身不舒服,但又不能掰開,而且這齣戲碼又得演下去。好難受。
  「幸虧你對你的目標一向執著,不肯輕易打退堂鼓,否則的話,你跟我之間的結局又不一樣了。」江蘺凡忍耐著傾訴場面話。
  「理所當然。」他點頭不否認。「只要是我唐震余看中的東西,就絕對不會讓它從我指縫中溜走,你是一例,唐氏企業更是我下一個目標。」
  「你對唐氏還不滿?它的規模已經夠龐大的了。」這人會不會成了蛇吞象的怪物?
  「不夠,唐氏企業還達不到我最起碼的要求,至少,我要它得有不良國際機構的地位,這才能稱上是小小的成功。」
  好大的野心。
  唐震余瞇起充滿野心的銳眸,繼續狂狷地大放厥詞。
  「人沒有慾望、沒有往前衝的認知,活著做什麼?」一字一句都在顯現他的極端。「當然,要達成我的心願,最重要的是需要一位賢內助來幫我忙,而你——正是我選擇的最佳對象。」
  這就是他打死不退的主因。
  江蘺凡凝睇他。「我跟你認識也才幾個星期的時間,你膽敢信任我。」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當我第一眼看見你時,就知道尋覓已久的良伴出現了。」他執起她的手,嘴唇吻了她掌背一記——
  這一吻,吻得她雞皮疙瘩掉滿地,反射性的想抽回手,下額又被他掬起。
  「我的小仙子。」他對她喃喃低語,將她因在眼光下,跋扈的陰狠不讓她有任何退縮的空間。「你可知道你把我迷得神魂顛倒。」
  「唐……」
  祿山之爪再一使勁,困住她的身子,也打斷她的話語。兩人眼間的距離慢慢縮短,愈靠愈近,她已經可以從他的瞳孔裡頭瞧見自己的倒影是無助的……
  這妮子終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勝券在握,唐震余眼看即要貼上相思已久的紅唇,獨霸的氣勢完全罩得江蘺凡無法動彈。
  「我的甜心……」要吻上——
  霍地,衣領被人一揪,身體突然整個被往後拽離。他反射性的回頭察探究竟發生什麼事,但腦子又莫名晃起暈眩,緊接著雙眼傳來被擊中的劇痛。
  阿!
  唐震余莫名受襲,摀住雙眼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眼上的痛楚弄得他哇哇亂叫,但卻沒有人理睬他。
  好半晌過後,眼皮的疼痛總算稍稍減退,唐震余狠狠地從地上跳起來,又嚷又跳的。
  「誰?是誰?」唐震余大吼!睜著腫成銅鈴大的雙眼尋找攻擊他的人,但偌大的公園裡頭除了因為他的狂嚷而引來側目的行人外,只剩蟬鳴唧唧,連佳人都失了蹤影,更遑論找出那個揍他的攻擊者。
  「是誰?」他嘶吼。
  回應他的是竊竊私語聲。
  「他媽的。」莫名其妙成了黑狗熊,卻也只能踩步出氣!他,唐震余,真是走了狗屎運。
          ☆          ☆          ☆
  「放手、放手。」
  從公園被架走的江蘺凡使勁掙扎,但無論她怎麼用力就是掙不出水寰的鉗制。鐵下心把雙腳定在地上,這下他總拖不動她了吧。誰知,他居然一把將她抱起,扛在肩膀上,不理她脹紅的臉龐以及羞赧的嚷叫,硬生生地把她塞進跑車裡,不容她反抗,油門一踩就往他住所疾駛而去。
  「停車、我叫你停車,聽到沒有?」
  江蘺凡扳著車門,但被電腦系統控制住的車門根本不為所動。水寰以不可思議的車速返回家門口,滑進停車場後,又把她提出車外,一語不發地將她抓上電梯,丟進公寓。
  砰一響!門扇被天崩地裂的甩闔上。直到這時江蘺凡才有個機會從水寰的鉗制下重獲自由,立即跳離他十步遠。
  「你好可惡!」江蘺凡咬牙切齒地怒瞪眼前的男人,一臉通紅。他到底要不要臉,居然還敢插手管她閒事,他可記得前恨還未清哪。
  「我可惡。」水寰俊美的臉孔漆上難得一見的寒霜,陰幽冷酷的,活像準備噬人的狂獅,一步一步朝她逼去。「要不是我及時趕到,我真不敢相信會看到什麼樣鏡頭。」
  「與你無關。」他到底要怎麼樣才願意放過她?
  「與我無關?」他威脅的逼近差點駭得她魂飛魄散。
  「你……你……」面對他全身上下所散出的強烈指責,江蘺凡奔騰的氣焰頓時消弭許多。只是,這男人憑什麼對著她狂射怒意?別忘了,欺騙她的人是他自己,理虧的人也是他自己,如今他居然反過來指責她的作為,搞錯了吧?
  「你這個無聊男子、不要臉的下流胚子,你何必苦苦糾纏我不放,你知不知道你這個人很煩哪。」她豁出去的叫罵。這樣總該可以刺激到他的自尊心了吧,沒有男人可以忍受被貶低得這麼慘。
  但他凌厲的線條不為所動。
  「這些話對我起不了作用。」他輕易瞧破她的詭計。
  她差點哭出來。
  「真好笑。」她惡狠狠地。「你當我剛才那些羞辱你的言辭只為激怒你,教你因為受不了而滾得遠遠的。」
  「我確實是這麼想。」水寰彷彿摸透了她的心思,知道她每一項決定的背後所帶有的涵義。
  水寰對她的瞭解是該讓她痛哭?還是該感欣慰?都不是!她要小心、要防備,這個對她有企圖的男人。
  「我更知道你只能依靠我。」水寰又加上一句。
  「別把自己估計得這麼高竿。」好狂的口氣,然而她卻差點被這句話所煽動。不,鎮定一點,她現在要殲滅他的信心,不要讓他以為他能為所欲為,以為她好操縱。
  「我一向不高估自己,我只按照事實辦事。」水寰道。
  她扯出冷笑來。
  「算了吧,你喜歡自以為是,我可沒有配合你猖狂的必要,況且少了你,我難道就真的一事無成?」該徹底斬斷,繼續和水寰牽扯下去只會讓自己更痛苦,教訓一次就足夠了,她不會傻呼呼地又受騙一回。一對翦水雙瞳抬起直視他的雙眼,江蘺凡凝滿疏離冷漠地對他再度開口:「你以為唐震余為什麼會對我百般示好。」
  「除了有所圖謀外,我想不到其他的。」
  「一個沒有心的男人可會容許我的百般刁難。」
  銳眼一瞇。「你是說……他愛上你?」
  「沒錯。」她撂下話。
  水寰定定回迎她,須臾過後,他還是搖了頭。「我確定那是他的手段,是為了完成他最終的目的所演出的障眼法,你難道真相信?」
  「為何不信!他對我好的確是事實。」
  水寰臉色乍變得陰暗不定。「你別告訴我,你已經受了感動。」
  「我不能嗎?還是你認定我江蘺凡沒有吸引男人的特質與魅力,所以唐震余不該愛上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
  事實上她是該死的迷人,哪怕是笑、是怒、是嗔、是嬌,其自然風倩儘是最真實的美態,哪個男人會不動容?只不過……唐震余沒有資格擁有她。
  「你在報復我。」她會這般獨斷必然是受了刺激。她誤會他的意圖、誤會紀弄玉與他的交情,所以她才冒失地拿自己去涉險。
  「報復?」唇角輕抽了下,她迸話道:「我沒必要這麼做。」
  「你會的。因為你以為我周旋在眾多女人之間,因為你認定我純粹是為了五彩幻石而接近你。」
  「難道不是?」揭瘡疤只會讓雙方的感覺更不堪。
  「聽好,」大掌扣住她的肩,不慍不火的嗓音卻教人輕易感覺到他的萬丈氣焰,江蘺凡被他的氣勢震懾住!「你在餐廳看見的那名女孩叫紀弄玉,她是為了捉弄你才故意玩弄那一番舉動。」
  「我不要聽。」她別過臉。
  水寰又將她的臉扳回。「她是為了刺激你的嫉妒心。」
  是嗎?
  「至於我瞞著你私自去拿五彩幻石,只是為了不讓你涉險……」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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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別說,你別再說了……」她大嚷。
  「江蘺凡!」他氣結。
  熾熱的氣息遽時降至冰點,相視良久後,她淡漠的為他的解釋做了回應。
  「隨你解釋,反正那些再也不關我的事。只要你別妨礙我跟唐震余交往,我會感激你的。」
  水寰也吐吶冰霜。「為了五彩幻石,你真的要把一切都捨棄掉,包括你的心、你的情、甚至你純潔的身體。」
  「有何不可。」
  因這句話,水寰隱忍的怒氣全爆發了!
  「好,既然你不肯愛惜你自己,那麼我就按照你的遊戲規則來跟你談場協議。無庸置疑的,我的能力、背景、賣力,乃至於水寰這個人的表相外在,沒有一樣會遜色於唐震余的,換句話說,他能夠給你的,我一樣也行,包括五彩幻石在內。」
  他突然打橫抱起她,一腳踢開寢室大門,毫不猶豫的就把她往床上送。又逕自脫掉上衣。
  「你……你要做什麼?」跌在軟褥上,江蘺凡被他莫名的舉動嚇傻了。
  「條件交換,把你的身體給我,我替你奪回你所要的。」
  「我沒答應你。」看見他上半身的挺拔線條,還有結實的肌肉正閃爍迷人的古銅色澤,雖然她不曾見識過男人的身體,但也知這副胴體會是教人難忘的,可現在……不!
  「別過來。」
  「怕什麼,你不是只要最終的結果,至於中間過程你根本毫不在意,那麼你現在的抗拒未免太過可笑。」水寰撲上去,她尖叫一聲,跳下床,但轉眼又被他拉回,身子更是淪陷在他頎長的身軀下。
  「放開我。」雙手緊握成拳拚命捶打他的胸膛,可是他一點都不在乎。
  「你都能忍受唐震余,那麼你也一定可以接受我的親近。」
  「放開……」
  「臣服我啊,我一樣可以達成你要的目標,只要你乖一點。」
  「不要……你不要這樣。」她的手腕被他抓住,壓制在頭頂上,狂狷的冷峻面孔步步進逼。
  這男人變得好可怕,完全悖離她的認識,水寰不是這樣的人、他從來就不是。
  「不……不要,我不要你這樣對待我,不要……」她害怕,一向以為可以倚偎的憑靠如今變成可怕的夢魘,支柱傾倒,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反正你都決定一意孤行,獻身只是遲早的事,把你給我跟給唐震余都一樣,不會有損失。」他聲聲尖銳。
  「不!」哽咽衝出喉嚨,失措無助幻化成淚水,她居然嚶嚶啼啼的哭泣了起來……
  哭得好傷心、哭得好害怕、哭得虛軟的像癱水。
  他也同樣不好受。
  水寰幽幽歎口氣!
  接著,他鬆開對她的鉗制。其實從頭至尾他根本沒有欺負她的心,他只是想讓她明白呀,連他刻意的靠近她都無法忍受,又怎麼受得了唐震余有企圖的欺負。
  抱起她,將她挪進自己的懷抱,珍藏的情感藉由真實的關心逸出唇齒間,他輕道:「蘺凡,你曉不曉得你的頑固總是嚇得我手足無措、擔心不已。」
  害怕漸漸斂去,在知道水寰的作為只是故意恫嚇她時,攫心的烏雲整片散去。
  「你不要理我。」有殷鑒在前,她敞開不了心胸,她不知道能否信任人。
  「要能不理你,我也沒必要這麼累。」他呢喃歎息。
  她確實感受到了他的疲憊,她真的把他整慘了──只是,若他的關懷只是一種心機的欺騙,那麼……
  「蘺凡。」
  不等他再道,江蘺凡從床上彈起來,又迅速武裝起自己,不想讓感情牽絆住、斷絕掉自己的步伐。
  一見她的表情,水寰洩氣了,面對這麼獨斷的女孩,他該怎麼做才能取得她的信任?
  「放棄我吧,不要再為我費心神了。」迷濛中,水寰居然聽到江蘺凡送出這句話。
  「放棄?」倆倆糾纏的這段時日裡,每當這兩個字上心時,總是被他迅速抹去,發展到最後,他甚至聯想都沒有再想過。
  「否則你的英雄主義會害死你自己。」拋下這句話,她轉身跑出這塊溫暖的空間。
  一滴水珠不知從哪飛來,沾在他的臉頰上。
          ☆          ☆          ☆
  她始料未及,情況會變得這般複雜──在水寰介入之後。
  江蘺凡從水寰的公寓中逃出來後,突然發現她哪也不能去、也不想去。唐氏企業、她的住所、還有不良國際。
  請了幾天假,算是給自己留條後路,雖然不知還有沒有用。無視唐震余緊張的追問到底發生什麼事,又對誰在公園襲擊他的問題無語帶過,她掛掉電話,走出電話亭,獨自一人走在紛飛的細雨中。
  任由如絲細雨緩緩飄灑一身,她只想讓腦中的紊亂歸零,但流連在她身上的沈隱氣息雨絲卻怎地也沖洗不掉呀,在她鼻端拂著、在她腦中蕩著,再次亂了方寸。
  冷靜一點,她該自己拿定主張的,搖擺不定只會落個一事無成的下場。
  再說,她要是僅只糾纏在那兩個男人之間,愈拖愈久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一旦遇上變數,那麼一切都毀了。
  母親的生命禁不起她一再地反覆與裹足停頓,她所剩的時間僅剩短短十來天。
  她必須以最快的方式拿回五彩幻石。
  突憶起,那日在水寰辦公室門外聽見哼哈二將提過,五彩幻石在中央保險大樓內。
  那麼她還等什麼,乾脆放手一搏,是成是敗由自身承擔,不必再受周旋之痛。
  主意一定,她等著黑夜的降臨,滿心思臆著行動所需的配備,太專心的結果讓她沒發現有一道身影一直跟隨在她身後。
  日頭西沈降下,濃墨色澤塗覆大地,無星、無月、極暗與她夜黑的勁裝融合成一體,給了她行動的方便。
  憑著俐落的身手,江蘺凡趁著守衛人員的大意,快逾閃電地掠進中央保險大樓的側門內。這只是開始,接下來才是真正的挑戰,她發現,足足三十層樓高的中央保險大廈,每一層樓面都各自安裝最先進的電腦門禁系統,嚴格把關進出人員,得要通過測試方能確定進入。
  不禁感謝水寰前些日子的重點教導,這些門禁系統於她無妨,她先是成功地滲進保全系統的主電腦裡頭,剖析出每面樓層進入的密碼排列。
  成功了,她記錄下每一層樓的密碼資料,開始逐一梭巡。進而發現,內部保險櫃都有其專屬的安全設計,根本沒有時間讓她一個一個地打開搜探,由此可以得知中央保險大樓的複雜性,更能夠明白到唐震余那隻狐狸是多麼的狡猾。
  怎麼辦?時間根本不容許她耽擱太久,所以她只好先以外表判斷之。
  先是一處一處地在外圍觀察,期能幸運地碰上不尋常之處。終於,她在第十五層樓面,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這裡的防護系統似乎嚴密許多,尤其是中央那隻大型保險櫃,這地方的高科技防護系統多得異乎尋常。
  該不會就是它……也許她幸運地歪打正著。
  江蘺凡主意一定,微一騰身,俐落地毀壞幾個紅外線照射器,又小心反轉監視器的偵測方向,大略搞定後,她亦步亦趨地走向置放正中央的那只保險櫃。
  非常順利,保險櫃已經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江蘺凡從身後的背包內取出輔助系統,將連接線裝進保險櫃上的小型電腦裡,電源才按。
  忽地——一道細不可聞的喀嚓聲撞進她敏銳的聽覺中,背部細胞更倏然張狂警告,有一道光束朝她背後疾掠而來了!
  來不及細思,反射性的一翻身,但才落地,正對面又有一道綠色寒芒朝她額頭方向直逼而來,她幾乎看見了死神的魔影已經籠罩住她。
  千鈞一髮之際,一倏比閃電還快的身影在她閉目受死的同一剎那,掠身擋在她面前;完全來不及考慮那道綠色雷射光芒射往何處去,那人已經拉起她往監視器的範圍外沖。警報聲鈴鈴大作,他們在鋼門闔上鎖死前,奔了出去。
  「你。」是他,又是他。
  「閉嘴!」水寰好凶狠,拉著她奔往樓梯間,這其中躲開了好幾隊開始搜查的保全人員,又閃又逃的,十分危險。幸好在他成功地誘拐敵人中計後,逮到機會衝出大廈外,旋即跳進準備好的跑車裡,引擎一發,車身宛如閃電般的奔馳而出,不一會,中央保險大樓已被遠遠拋在車身後。
  「水寰。」
  「別開口。」他手握方向盤。目光直視前面路況,從四面八方夾擊的警車以及保全人員的座駕已經全數追逐而來。
  事情沒她想像的簡單,她知道自己引來一堆豺狼虎豹,只子乖乖閉嘴把未來丟給水寰去掌控。
  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戰就在台北的大馬路上瘋狂展開,喇叭聲不絕於耳,叫罵聲和緊急煞車聲更是響徹雲霄,把原本就混亂的交通更是弄成完全癱瘓。
  幸虧水寰高超的駕駛技術及甩脫跟蹤的恐怖功力,總算在十分鐘後俐落甩脫掉追逐者的鎖定。
  水寰在確定安全無虞後,這才將車頭掉往公寓方向,繼續奔馳。
  這一路他都不曾開口講出半句話。江蘺凡膽顫地偷偷瞥望他,但沐浴在黑暗中的輪廓看不到真實表情……感覺七上八下地,江蘺凡也噤口不敢多言。
  車子滑進停車場,才一停穩,水寰飛快拎她上樓,一刻都不讓她有回頭或停頓的機會。
  門一開,兩人才走進,水寰忽然像失去力量一般地整個往她身上癱去。
  江蘺凡一愣!突來的重量讓毫無準備的拋栽倒在地毯上,水寰頎長的身軀隨著她的重心不穩跟著跌下,還大剌剌地順勢壓在她玲瓏的嬌軀上。
  「水寰?」他不會又要故計重施,藉以威脅她什麼了吧。「你做什麼?起來呀。」江蘺凡花容失色地想推開他。
  一顆頭顱埋在她胸上,好像吃定她的豆腐,任憑江蘺凡怎麼推都不為所動。
  「你起來啊……水寰。」她氣悶大吼。「你想做什麼?」
  「你別緊張……」半天過後他總算回了話,只是那聲音顯得乏力之至,彷彿快要斷氣似的。「我什麼都不會做……雖然你很香……很甜……可惜現在的我卻沒有力氣一親芳澤,別動……讓我睡一下……睡了……」
  他真的一動也不動了。
  「喂……你?」這怎麼回事?「水寰?水寰?」
  慢慢地把手環上他的背,竟觸摸到稠稠的粘液。
  顫抖地將雙手緩緩伸回眼睛前面她看見了如紅似火的極艷色澤正張狂地對她示威。
  是血。
  這一剎那,她突然想起自己曾對他撂下重語——你的英雄主義會害死你自己。
  害死他……害死他……不……
  不──錐心的狂嚷直達天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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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無庸置疑的,這肯定是她的錯。
  一次又一次地,她罔顧他的心意,任性妄為。可是他,竟也一次又一次地不計前嫌,反過來幫助她,不論她撂下多少難聽的指責,無論她做了多少可笑的蠢事,然而他的包容與保護,卻從不曾減少過一分。
  這份情,她虧欠定了,也償還不起。
  「蘺凡小姐,你無須太過擔心,老大只是失血過多,身子虛弱了點,讓他睡一下就會沒事了。」哼哈二將在接獲通知後飛快趕過來,迅速處理完傷口後,瞧見江蘺凡神色恍惚地坐在床畔邊,一語不發的,反而擔心起她來。「去睡一下好嗎?」
  她癡癡呆望趴臥床榻上的側臉,英挺又迷人,但為了她卻憔悴蒼白。
  「他真的不要緊?」
  「真的,我們以性命擔保。」風裡來、浪裡去,什麼陣仗沒見過。只不過十年來「魅組織」的領導第一回受這麼嚴重的槍傷,倒是把接獲通知的哼哈二將嚇一大跳!不過幸好水寰懂得避開要害,才能把傷勢減至最低。「放心吧,老大真的沒事,反倒是你,臉色白得不像話。」
  要是老大清醒後看見心上人虛弱成這副德性,不開鍘才怪。
  抿抿唇,江蘺凡忽回頭直視水寰最得力的左右大將,決定將盤踞心中的疑問挑出問個明白。事情弄到這步田地,若再任由疑雲籠罩心頭,只會苦了自己、更累了水寰。
  「告訴我,那一天我到底聽錯了什麼話。」
  哼哈二將愣住!不會吧?她似乎在認錯。
  「請告訴我好嗎?」江蘺凡誠懇請求。
  呵,呵,呵,哼哈二將相視一眼,咧嘴笑了……老大這傷可來得恰到好處,美人兒居然因此轉了性,不再頑固。大好的機會哼哈二將當然得要好好把握,立即呱嚷解釋道:「你真是誤會老大了,他絕對沒有欺騙你的意思。」哼怪開始口沫橫飛。「記得他那天一聽完你的心願,天才亮就立刻調派『魅組織』的所有人手前去搜集有關唐家的背景資料,也終於查出唐震余藏匿五彩幻石的三處可能地點,但是由於無法完全確定,為了不想讓你起了期待又失望,所以他才決定先親自出馬,想辦法查探出虛實究竟後,再與你詳談,他不是想佔為己有,而是想給你意外的驚喜呀,誰知你一聽到話尾,斷章取義的以為老大另有居心,其實老大是用心良苦啊!」
  「原來……」她慚愧難當的。「我用小人心錯看君子腹了。」
  「沒關係、沒關係,誤會解開來就沒事了,蘺凡小姐你就不要放在心上,過去的就讓它變成過去,無所謂的。」
  「他會原諒我嗎?」她總是帶給他麻煩。
  「廢話——不!我的意思是老大中毒已深……」哼怪的話又被哈奇不滿地截了去。
  「什麼中毒,喂,哼小子,你到底會不會說話呀你。」
  「噢,是怪怪的。對不起,我重講一遍,老大是因為在乎你、喜歡你、愛上了你、不能沒有你,所以才肯為你出生入死,要換成別人,他連睬都不睬一下呢。」
  聞言,江蘺凡雙頰撲上赧紅,是羞且愧。哼怪這席話幾乎讓她無地自容。
  「想來反倒是我不配了。」憑他的能力、條件、背景,他有更好的選擇。
  呃,怎麼變成這樣?
  「蘺凡小姐,你可別又想岔了,我沒說你不好啦。」完蛋了,完蛋了,她該不會又走偏鋒了吧。
  江蘺凡慚愧地垂下眼瞼,看看自己給人的印象多麼不堪。
  「你們別緊張,我不會再冒冒失失了。最起碼,我有任何決定也要等水寰醒過來之後再說。」
  「那就好……就好……」直拍胸口暗呼阿彌陀佛,美人不偏激,那麼一切就有可為。嘿嘿,想來老太爺的詭計已經有了成績,呵,呵,呵。「蘺凡小姐,那我們先告辭辦事去了,就麻煩你幫我們照顧二少爺,拜託你嘍。」不等美人兒回應,一溜煙就跑。
  哇哈!趕緊跟老太爺報告這消息去,那麼接下來就有機會狂糗水寰少爺了,一想到可以欺負人,哼哈二將就歡天喜地。
  「閒雜人」全退去,屋裡僅剩他倆一坐一臥——
  江蘺凡癡癡看著水寰俊朗突出的五官,想著這男人對她的全心包容。
  手指緩緩伸出,細細描繪他完美的線條。以後怎麼辦?她不以為他能夠再度原諒她,人的耐性終究有限。
  也許他醒來後,下的就是逐客令。
  她把臉龐俯近,專注盯望他的俊容,一心想將他的五官鐫鏤在心坎中。如此,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即使分開了……
  「對不起,我把你害慘了,對不起……」她喃道。
  「那你決定怎麼賠給我?」清澈的笑眼驀然睜開,跟江蘺凡的水瞳相對望。她嚇一跳!反射性想移開幾乎貼上的嬌容。
  「不准動。」他霸道下令,而她這次當真乖乖不敢動。
  「你……你醒了……什麼時候?」臉孔與臉孔幾乎要貼合一塊兒,這般曖昧情境使熱火不客氣地侵佔她兩鬢,焚得她差點爆炸。
  「那兩個活寶從一進門就嘰嘰喳喳叨念個不停,就算死人也會被吵醒。」
  「噢……」接下來怎麼辦?她手足無措,她現在要怎麼做?
  水寰撐起身子。
  「別動呀,你?」他的傷。
  「不礙事。」手一圈,把她摟進懷抱裡,替她解決無措的煩惱。
  這人是鐵鑄的呀,不怕疼、不怕痛的。
  「小心,我會壓到你的傷口的。」纖手抵住他胸膛,他反而摟得更緊。
  「怕什麼?江蘺凡這帖藥可是冶療我傷口的唯一良方,不抱緊一點怎麼行。」他大剌剌地挑情。
  嬌容紅得簡直跟煮熟的蝦子一模一樣,江蘺凡訥訥不敢言語。
  「怎麼?生氣啦?」他掬起她的下巴。
  「不……」她滿臉灰暗複雜的情緒,失意地道:「我沒資格,該生氣的人是你才對。」
  「怎麼說?」偷偷吸口馨香,只要她在身邊,這世上就沒有值得他擔心的事。
  「我誤會你,又跟你說了那麼多可惡的話,甚至還害你受傷。」
  「噢?」他故意不答,存心逗弄他。「然後呢?」
  「然後哼哈二將剛才又說……說……」她實在不好意思開口。
  「說什麼?」
  「說你……你……」哎呀,她怎麼敢說出口。
  「說我在乎你、喜歡你、愛上你、不能沒有你,對不對?」低喃輕語緩緩飄進她的耳畔,劇烈地震住她的靈魂,江蘺凡傻了。
  「你……你都聽見了……」
  「這兩個活寶有夠雞婆,居然把我全部的心意搶先一步向你吐露,怎麼辦?回鍋話一定毫無驚喜可言,你還會感動嗎?」他扼腕。
  粼粼水光凝滿眼眶,小嘴猛顫抖。
  「蘺凡?」
  「可是我做了那麼多的錯事,你還肯……」
  他點住她的唇。「傻瓜,為什麼不?你是我的女人哪。」
  淚,差點滑落。
  他捧起她的臉,炯炯目光是毅然且堅定的、鏗鏘有力的言辭更訴說其心情。
  「蘺凡,這些話絕不是哄你、更非博取你的信任,你可知自己是獨一無二的鑽石,而你這顆珍寶又是多少男人想謀奪的對象。只不過,這世上除了我之外,沒有人有資格擁有你,你是我的。」他悖離一貫的不羈態度,納為羽翼下的毅然擊入她的心間。「你、是、我、的。」
  那每每衝擊她的不信任石塊因他這席話而完全碎裂,只為水寰而碎裂。
  淚,滑下……
  他的唇一顆一顆吻掉滑落在她頰上的水珠,等干了,他才輕快地又開口。
  「故事可沒有結束,我們還有更重要的工作得完成。這一回,我不再讓唐震余有翻雲覆雨的機會,我要他為自己的野心受到應有的懲罰。」水寰決定速戰速決,不讓五彩幻石的問題又讓江蘺凡惴惴不安。
  情,有幸得之,但還有母親的事件迫在眉睫尚未解決,江蘺凡忙收拾起沸騰的感動。
  「經過這回的混亂想必他一定有所警覺,五彩幻石極有可能換了地方藏放。」拭去淚,定下心,她又恢復鎮定。
  「不管他藏在哪裡,我都有辦法教他乖乖地主動獻出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是水寰一貫的處事原則,但這回他居然犯上他,唐震余就要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
  怎可小覦「魅主」的能力,江蘺凡心頭篤定地想,只要有水寰在旁,五彩幻石絕對可以拿回來,但──
  「你的任何決定我都要參與。」非關不信任,而是那顆五彩幻石有其奧妙處,如果不在身邊,她擔心會出事。
  他看她,讀出她的心思,小妮子終於不再陷入不信任的泥淖中。「我不阻止你跟隨,不過你必須同我配合,相同的你也不許私自行動。」
  她同意。「看你的樣子似乎已經擬好了行動方案?」
  他胸有成竹的一笑。
  「唐震余那傢伙耐不住性子的。」話才落,他立即附在她耳畔告訴她該用的對策。
  「你確定?」可能嗎?水寰所預測的情況會發生?
  「不然我們打個賭?」黑眸閃爍壞壞光芒。
  「好像滿有趣的。」她不介意一玩。「那麼賭注是什麼?」
  「就是你。」吞噬殆盡的渴望衝出!
  麗容一羞,她別過臉。「別……別開玩笑了。」
  「不是開玩笑吶。」呃,完了,她粉紅色的瑩透肌膚簡直在折磨他的感官神經,挑逗他的慾望嘛。不,再苦也得忍著,勝負還未定呢!
  「我們就以勾指頭為定。」忙不迭轉移話題,劃開吞噬她的衝動,執起她的手兒,小指與小指相勾,結果這一解,情緒更是激動,因為他倆已連起情、串起心、小指與小指圈起了他們的未來人生。
  這下更慘了——
  水寰的頭顱忽地又掉在她的肩膀上。
  「你怎麼了?」江蘺凡被嚇上一大跳。。
  好慘喲,他悶悶地道:「怎麼辦,我等不到賭約到期了,現在就好想一口吞下你。」
  「可是你的傷……」話才出口,她赧愧的幾乎快無地自容,聽聽,她應了什麼話。
  來不及了,水寰的眼睛這時候可睜得又圓又亮。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身體康復,就不介意當我的食物。」下一秒鐘,他已經把她壓倒在床上,邪氣地直嚷嚷。「我沒事,早就沒事了,不相信我身體力行給你瞧瞧,你就知道我多麼健康。」
  「水寰……」嬌吟盈滿最真的幸福。
          ☆          ☆          ☆
  陰霾褪盡後,連高掛在天空的日頭都顯得特別耀眼,江蘺凡所跨出的步伐都活潑許多。
  還有什麼會比這一刻讓人覺得幸福。
  她好幸運。
  「蘺凡。」
  驚聞背後這聲喚,她頓止腳步!緩緩回過頭去,看著喚住她的人。
  知道他會來,卻沒想到竟是這麼快。
  「蘺凡。」遠方的長者遲疑了好半天,最後才慢慢舉步朝她走過來。
  江蘺凡依舊佇立在原地,不動不移,看著長者一步一步走過來,看著他舉步維艱的辛苦模樣。心忖:他這樣的躊躇是因為愧疚、還是害怕、還是擔心被她拒絕。她倒起了探一探究竟的心眼。
  「蘺凡……」江克中畏畏縮縮的,總算來到女兒跟前。
  「什麼事?江伯父。」
  如重雷擊頂,他臉色慘白。
  「蘺凡,我不是伯父……我是……是你的……你的……」期期艾艾半天,就是出不了口。
  「我的什麼?」她毫不留情地進逼。
  江克中氣虛地。「別這樣。」
  「我錯了嗎?」她很平靜,平靜到冷血,沒有張牙舞爪,沒有痛斥怒罵。水寰教訓得是,衝動噴火只會亂了理智,最後還只落個一事無成的下場。現在,她能靜靜地看著江克中破天荒的找尋而來,也能鎮靜地將他們設計好的計劃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她有勝利的預感。「江伯父,請問你找我有何貴事?」
  「不要恨我,蘺凡,請你不要恨我,我也很為難。」
  「我並不恨──」此言一出江克中大喜過望,但緊接一句,又把他打入地獄深淵中。「因為我們永遠都只會是陌生人。」
  「別這樣對我,我承認我錯了。」
  她笑笑,雲淡風輕地。「有自覺最好,那麼去為你的過錯彌補吧。」
  「對,我來找你就是為了要彌補你的。」他捉住女兒的手激動地獻寶。「我想到了一個讓我們『全家團圓』的方式。」
  「聽起來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她望著他。「什麼方法?」
  「震余很喜歡你。」
  她眼神一變。「唐震余早知道我是你的女兒。」
  「是……是的。」
  江蘺凡雙眼一閉,不勝唏噓。「可是你卻出賣我,不肯告訴我真實的狀況,甚至還在我面前作戲,冷血地看我跳進虎口。」
  「不是這樣的。」他訥訥地為自己解釋。「我是為了你的將來做打算。」
  「將來?」好可笑。
  「是的,我不要你繼續留在幻之影那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你的人生應該過得富裕、無所或缺才對。」他強辯道。
  這算是哪門子的父愛,以他的價值觀來決定她該怎麼過生活。
  是悲哀、還是他無知。
  「我似乎該謝謝你。」
  聽不出她的諷刺就是天下第一號大白癡。
  「稍信我,我全是為你好。」江克中老臉羞慚,差點抬不起來。
  「那麼請你老老實實回答我,這一趟路是誰讓你來的?」
  「是……」要撒謊的意圖毀滅在她的眼光下,他瑟縮地道出真相。「是……是震余,是他讓我來說服你,可是我發誓我和他都是真心誠意要納你入我們唐家門,蘺凡,嫁給他吧,他有權有勢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用權勢壓人,這就是你所謂的贖罪、所謂的補償?」
  「我……」
  「那媽媽呢?你對她又有什麼樣的交代?」
  他啞口無言以對。
  江蘺凡死心了,只怪母親當年識人不清,更難怪母親自此後絕口不再提他,何必呢,髒了自己。
  「江先生,」她把兩人的關係拉得遙遠。「我們的談話就到此為止,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良知的話,就請你把五彩幻石還給我。」說完,她毅然轉身。
  「蘺凡……」江克中追趕。「你別走,你一個人應付不了唐家的。」
  「我不再是一個人,我有了夥伴,一個世上最可靠的夥伴,他會保護我,沒人可以傷害到我,包括你在內,別再跟過來了。」現在的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望著她瀟灑的步履,江克中一張臉慚愧至極。
  「還有,回去告訴唐震余,他這輩子是休想得到我。」她有心地又拋下一句:「叫他識相地盡早斷了吃天鵝肉的妄想,以免後悔莫及。」
  江克中顛躓倒地。
          ☆          ☆          ☆
  「連你去也沒用、居然沒用。」唐震余聽到江克中無功而返的消息,氣得咆哮摔椅。「江蘺凡,你好樣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震余……能不能算了。」見他狀似瘋狂的大嚷大叫,江克中膽戰心驚地,他該不會惱羞成怒轉而去傷害蘺凡吧。
  「別擔心。」看出了他的忌憚,唐震余收斂起脾氣,陰鷙地說道:「這世上唯有她知道幻之影的真正所在地點,我怎麼可能傻得去動她,只不過,她要是以為自己找到了水寰那座靠山,就有恃無恐,那麼她會大失所望。」
  那丫頭終究還是耐不住性子私自前去中央保險大樓偷取五彩幻石,但結果還是落個無功而逃的下場。她當他唐震余是個大傻瓜嗎?有了第一回的動靜:那個至今仍然查不出到底是誰持虎鬚的謎團。不過根據內行人的判斷,第一次極可能是名震世界的「魅組織」所為,唯有「魅組織」才有這麼高明的技巧。
  只不過「魅組織」和江蘺凡又有何關聯?就在第二回他計劃甕中捉鰲進而得到解答時,誰知又讓她給逃脫掉。算是她的運氣,不過第三回,就是這一次,他將使出殺手間,他不相信江蘺凡不會就範。
  「你的意思是?」江克中小心翼翼詢問。
  「通知江蘺凡,要她三天後自己一個人到岩石洞來。拿幻之影的所在位置換回那顆五彩幻石,否則的話,五彩幻石將會永遠消失在海水底下,她啥都別想得到。」陰狠的神態儘是猙獰,江克中不寒而慄。
          ☆          ☆          ☆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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