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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囊中獵物 作者:劉芝妏

……接連少了兩張嘴巴吱吱喳喳,家裡冷清不少……

  李媽媽最近常這麼嘀嘀咕咕的,偶爾,還會偷偷的抬手拭著眼角的濕濡,觀見孩子們的目光,便強顏歡笑,不想讓低氣壓擴散。

  而她更安靜了,甚至連李丞罡的蓄意挑釁她都視而不見。

  因為,對一個處處都展現美意的老婦人,她不忍加深她的心理壓力!

  三胞胎也有些不放心,憂慮對小妍處處用心的老媽會因助力減少而身心俱疲。

  這天,逮了個越來越像管家公的老二忙於公事,趁老媽去參加好友兒子的婚宴,而當兵的老四也放假回來,三個人杵在樓上小客廳商量了幾分鐘,達成共識,異口同聲的邀她共享燭光晚餐。

  「出去吃飯,」還燭光晚餐呢?哼了哼,她沒好氣的睨了眼前來邀約的李丞棣。

  「是呀,你好久沒出門了。」

  「昨天是復健日。」她面無表情的提醒他們。

  「那是去醫院,不是去吃飯。」

  「李媽媽煮好晚餐了。」

  「我們可以拿來當宵夜。」

  「我不想去。」

  「哈。」用手指甩著鑰匙的李丞渭大聲譏嘲。「你知不知道自己越來越像什麼?」

  輕擰眉心,她沒問,反倒是性急的李丞武替她問了。

  「她像什麼?」

  「像達斯汀霍夫曼演的雨人,自閉兒。」

  「嘖,還真有點像哩,整天畏畏縮縮的躲著,你呀,老化了。」橫眉豎目,李丞武有點不耐煩了。「囉哩巴唆,你到底去不去?」

  她不得不去。人在他們的手中,她抗議有用嗎?

  李丞武在埋怨完後,輕輕鬆鬆的抱起她往門外走,連衣服也沒讓她換一套,她就算氣,也拿他們三個惡魔黨沒轍。反正,就算會丟入現眼也是他們自找的,待會兒如果引來一大堆好奇的圍觀眼光,不關她的事。

  悶著氣,她坐進李丞武總算爭取到手的休旅車,這還是拜行動不便的她所賜。一路上,她都沉默不語,直到他們來到目的地,驀地,她褪下平靜的面容,情緒有了反應。

  「你們怎麼知道?」她不相信他們會瞎蒙就蒙中她最喜歡的餐館、食物。

  「老媽說的!」

  她不語,任三兄弟合作無間且有條不紊的將她安頓在座位上,甚至沒問她,就逕自點了餐,而點的全都是她喜歡吃的。

  「你們?」

  「老媽提供的資料。」

  「真的?!」她訝異的問。「李媽媽她記得我很喜歡吃FRIDAY

  S的豬肋排跟千層面?」

  「她關心你的一切。」

  「我知道。」

  「知道?那你還不打起精神來。」

  抿嘴,她無言以對。

  三兄弟沒逼人過甚,冷冷熱熱的談話內容由不得她退縮,說幾句、鬧幾句、哄幾句,又強逼她吃了一堆東西,獲得她肚子極脹,可心裡卻五味雜陳。

  「其實,你也不過是雙腳瘸了,又不是沒命了,也不是真的廢了,何必將自己的心情搞得這麼死氣沉沉的。」

  「你試過?」望著李丞武突如其來的發難,她輕喟著,眼泛淚光。

  「試過什麼?」

  「瘸子的生活。」

  「何必試呢?看你的樣子就知道啦。」

  「我?」

  「行屍走向!」

  聞言,她一震。

  「我……是這樣的嗎?」

  「你的確是。」淡然的插進話,李丞棣輕捏了捏她的指頭。「其實,你對我媽並沒有惡意,也不排斥,不是嗎?」笑望著她如糯米團似的指尖在他的揉捏下緩緩泛紅。

  她的手指頭小巧圓潤,看起來乾乾淨淨,捏起來柔柔軟軟,每每見著,他總喜歡捏一捏。不帶情慾的,就只是想捏一捏。

  決定了,以後,他的女朋友也要有這種泛著光彩的圓潤指尖!

  「李媽媽對我很好。」

  「你喜歡她?」

  崔本妍點點頭,「當然!」

  「那,你是嫌棄我們兄弟了。」濃眉一挑,李丞武笑著搶過話題。

  「你們……還好……吧!」

  「啊?我們替你做牛做馬這麼久,結果,你只有一句還好吧?那個吧?還猶猶豫豫的加上去。」

  「你現在的口氣才是嫌棄……吧!」她實事求是的反將他一軍。

  「我?有嗎?」

  「有呀。」

  「三哥,你的口氣的確是凶了點。」李丞棣好心好意的為她聲援。

  一旁,沒吭氣的李丞渭撤了撤嘴角,點頭附和。

  望著他們,淚眼婆娑的她漸漸聽不太清楚他們的聲音,只知道他們的話有委婉、有直接、有諄諄哄勸、也有犀利無情,可是……淚水閃爍的眸子努力睜著,吸了吸氣,她朝他們恬然一笑。

  「我瞭解你們的動機了。」平心靜氣,她輕輕的逸出難得的愉悅。

  這些人,李家的人,他們是真的為了她好呀!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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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今天到此為上!」

  「啊!」她失望的拭著額上的汗。「可不可以再玩一下下?」

  「不行!」

  「阿武……」

  「別撒嬌,你這招去對付老二吧,對我無效。」笑著臉,衣褲全都濕透了的李丞武不由分說的衝到她身後,硬就是將輪椅的方向轉開。「改天再來一較高下,喂,你們走不走?」

  瀟灑的拋了個籃內空心,李丞渭懶懶的應了聲,跟同伴打聲招呼,踱向場邊拎起帶來的幾個水壺。

  李丞武在她身後嘀咕,同情的語氣裡有著幸災樂禍的竊笑。「你忘了,老媽要我們全員到齊,大家一起吃晚飯。」

  呵,她玩得太盡興,倒真的忘了臨出門前李媽媽的吩咐。

  愁眉苦瞼,她制不住他的力道,只好認命的朝還在球場上跑來跑去的幾個臨時球友揮揮手,隨即握緊把手,任憑他像是在掌控駕駛盤般,笑鬧地推著她的輪椅朝校園大門橫衝直撞。

  忽然,有個滿臉稚氣的大男生跑過來,依依不捨的跟著她的輪椅慢跑。

  「小妍,你什麼時候再來?」

  「呃……」她充滿詢問的眼在三胞胎之間瞟來瞟去,然後,聳聳肩。

  「等老四跟老五下回放假的時候嘍。」

  「啊?那他們什麼時候放假?」

  「我也不知道。」崔本妍搖搖頭。

  「你自己不能來嗎?」

  「我?」她坦然的笑了笑。「你看呢?」

  「沒關係,我可以去接你呀。」大男生很大方的許下承諾。「我有一台小轎車噢。」

  揚眉輕笑,崔本妍來不及作任何回應,李丞武已經開口趕入了。

  「煩不煩哪你?江仁傑,別在這裡窮蘑菇了,去打你的球,滾啦!」

  「好啦。」他傾慕的目光須臾不離崔本妍。「要不然,我去你家找你玩?」

  「也可以……」

  「不行。」嗤哼一聲,李丞武眼眨也不眨的替她拒絕了他。

  「為什麼?」江仁傑不死心的追問。

  「因為小妍沒空,你少來煩她!」又是一個牛皮糖。斜睨著他,李丞武突發噁心,又將輪椅轉向,疾朝另一個出口沖。「拜拜!」反正他的車就停在外頭的圍牆旁,走哪個出口都沒差,距離相同。

  崔本妍阻止不了李丞武的頑性,但見到江仁傑可憐兮兮的杵在那兒,她笑著留下一串再見,頑皮的勾著食指,要老四跟老五跟上隊。

  只是,她完全沒瞧見在她轉身離開後,一干球友的精神似乎都懶了下來,帶著欣賞的眼光偷偷的跟著她跑。

  下定決心重新過日子,她又翻開了書本,很有毅力的做愎健,回醫院複診時,李丞罡幾乎都會抽空開車送她去。剛開始李媽媽或是李丞武也會跟著去,後來就只有他們兩個人進進出出,逐漸的,她的眼光悄悄的鎖在他身上。

  偶爾,他會在回程時帶她去兜兜風,喝杯咖啡,甚至是看場電影,有幾分約會的味道,可他從不曾表示過什麼,三不五時還會惹得她跳腳,但,她將他隱在譏諷裡的貼心舉止一點一滴的擱進心坎裡。

  換個心情後,她才慨然感歎,曾經遺失了心魂的生命竟然還可以再展現美好!

  雖然她還沒辦法靠自己的力量走路,但,在不斷的嘗試與努力後,原以為廢了的雙腿漸漸的有了奇跡,腳指頭可以自行蹬呀蹬,捏捏十個腳指頭,已經可以感受到教人眼眶發熱的痛意……走路,幾乎是指日可期的事實了。

  誰能想到,她還沒離開輪椅,卻已經可以上場打籃球?

  三個高頭大馬的男生全都擠上了車,再加上一個瘦伶伶的她,原本還算寬敞的空間霎時變小,有點擠,再加上汗水淋漓的氣味充盈,四個人全都不約而同的按下車窗,讓車內通通氣。

  瞄了眼身邊的崔本妍,李丞棣忽然歎口氣。

  「二哥一定會很生氣。」

  「咦?」她望著他,心生不解。

  「為什麼?」李丞武也不懂他的話。

  「小妍的臉上眼身上都帶傷,你忘了?」

  自後望鏡瞟了眼,李丞武不以為然的聳聳肩。「那又怎樣?」

  那又怎樣?李丞棣不再吭氣,滴溜溜的視線又朝崔本妍微詫的臉上轉了轉,笑得頗有深意。

  一路上嘰哩呱啦的四個人吵個沒完,很快的回到家後,一下子又將氣氛喧擾到最高點。

  在廚房忙著的沉秀珠聽見他們的興奮,笑得眼都瞇了,聽到聲響自樓上走下來的李丞璟依舊是神情優雅的斯文樣。但,在瞧見崔本妍的臉後,眼光快速的挪到李丞罡身上,唇畔泛起看好戲的慵懶淺笑。

  唯獨杵在客廳望著他們歸返的李丞罡不吭氣,雙手插在褲袋朝她踱進幾步,面無表情的瞪著她左頰、左臂的幾處小擦傷。

  剛從廚房走出來的沉秀珠也看到了崔本妍身上的傷,她驚呼一聲。

  「小妍,你的臉……怎麼回事?」

  「沒有啦。」毫不在意的伸手朝臉頰拭去,指腹一觸到傷口,她不禁低吸著氣,依然笑容盈面。「一點小擦傷而已。」

  沒錯,的確只是一點小擦傷,可是……沉秀珠責備的眼神掃向甫進門的三胞胎,她各瞪了他們一眼。

  「你跌倒了?不是只在場邊觀摩嗎?你們是怎麼顧人的?真是的,完全沒辦法讓人信任……」心疼得半死,她快步取來藥箱,瞇眼端詳著崔本妍的傷口。「幸好不是太嚴重。」

  「還好啦,其實根本連藥都不必擦。」她笑著接受李媽媽根本不容她拒絕的醫療,興奮的心情可以用手舞足蹈來形容。「誰叫阿武將球丟得太遠了,為了救球,所以才會翻車呀。」她傷在身,可樂在心裡,因為,她摔車了,三胞胎此她更驚惶失措。哈!!

  「喲,你怪我?」

  「不怪你怪誰呀?沒事沒情用那麼大的力氣,存心要我累死。」

  「是你自己太拚命的。」

  「做事情本來就該盡心盡力呀。」

  「喏,你自己聽聽,是你太貪玩了,別想將罪賴在我身上。」

  不知死活的李丞武沒注意到李丞罡的臉色變了,接過老么遞來的冰咖啡,沒急著拉開拉環,還不由自主的對她發出評論。

  「喏,都多久了,怎麼你還在喘呀?」

  「呵呵。」撫向胸口,崔本妍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輕喘沒斷過。「真的耶。大概是玩得太起勁了,一下子調不回正常的呼吸吐納。」

  「飼料雞,才動一下就喘成這樣。」

  「誰像你們天天跑跑跳跳呀。」笑著回嘴,她漫不經心的替自己順著胸口,輕抿起唇。

  是她多心嗎?怎麼覺得胸口悶悶的?難道真是因為運動過度?

  「所以說,你以後最好再多花點時間做復健,免得動不動就喘得像個過期的幫浦……咦,老二,你幹麼變臉?」

  李丞罡沒理會李丞武的大驚小怪,傾身,他將笑容未褪的她抱起,下意識的將鼻梢探進她的頸項,輕嗅了嗅她身上的汗水味,更加的攬緊她,在走向飯廳的同時,他沉聲下令。

  「以後,不准你再去玩球!」

  「為什麼?」李丞武嘴快的替輕愕的她問出。

  「因為,是你們硬將她栽進我的管轄範圍的,你們忘了?」

  入了夜,臉色自晚餐後就沒開展過的李丞罡依然不得安寧。

  即使,他的房間跟她隔了一道樓梯,可整個晚上,他的心都擱在樓下的她。

  她咳了好久,不是那種要人命的重咳,而是斷斷續續的有一聲沒一聲的咳咳咳咳……咳得他心神不寧。

  悄聲的走近她的房間,他雙手盤胸,輕輕的用腳推開那扇半掩的房門。

  果然,她還沒睡!

  「還不停?」

  「咦?」愣了愣,微帶驚喘的她望著房門。「是你?吵到你了?」

  擰著眉,他的聲音若有似無,再聽她歎起歉意,便不假思索的走向她,坐上床沿,傾身將掌背貼向她額頭,眼底掠過一抹擔心的沉凝。

  「有點冷!」

  「對……對不起……」細抽著氣,她擠出一抹可憐兮兮的殘笑。

  「感冒了?」

  「呃,大概吧。」崔本妍又咳了幾聲。「你是還沒睡?還是被我吵醒了?」

  「都有。」

  「都有?」

  「你得去看醫生。」凝望著她,李丞罡忽然起身離去。

  崔本妍望著他的背影,有些無措。

  他貿貿然的闖進來,又莫名其妙的離開,還說了一句不知道是問題?還是命令的話,她瞧不出端倪,只覺得一頭霧水。

  但,瞧這情況,說不定他原本只是要喝杯水,恰巧聽到她的咳聲,恰巧走進來,恰巧說了些話,然後走人回房休息。

  大概是這樣吧!

  心裡的結論才剛下定,又聽到他悄如貓行的腳步聲踱進房……她驀然心喜,感覺心跳更疾。原來,他還沒回房去睡覺。

  「你又回來了?呵,我只是太久沒玩得這麼累了……」閉眼輕笑,她感覺到床頭緩緩升高,才剛睜眼,床鋪就彈了彈,他又坐回床沿,一隻冒著熱氣的馬克杯湊近她的唇。「什麼?」

  「熱開水。」

  「我不覺得渴。」

  「喝!」

  杯口就著她的嘴,他深沉的黑眸凝望著她,她不喝也不行哪,輕吁,她慢慢的喝了他自始至終捧著的熱開水,他悶著臉,難得耐心的盯著她小口小口的喝光那杯熱水。

  「好點沒?」

  「嗯。」她只是點點頭,微笑。

  本來就沒什麼大不了的毛病,不過是稍微咳得嚴重些、喘得頻繁了些,且覺得比較累,而這些反應對一個久耒運動的飼料雞來說,都很正常呀,真的沒什麼值得擔心的事,她不想太大驚小怪。

  可他的舉止讓她覺得窩心,比那杯熱開水還要溫暖她的心。

  李丞至沒再說什麼,指頭勾著空杯,另一手頂高她的下頷,就著昏暗的壁燈打量起她的臉色,覺得她雖然臉色依舊蒼白,卻不再是那種讓人擔心的死白……他挪動手臂,將床頭放平一點,神情憔悴的她需要睡眠。

  不假思索,她攫住他的手臂,見他朝自己拋來疑惑的一眼,心微愕,趕忙又鬆開手,放他自由。

  而他沉斂的黑眸盯向她,等著她的下一步。

  「呃,你……」她欲言又止。

  「說呀。」

  「再陪我一下?」

  「陪?」

  「我只是……呃,只是……我也不知道……」囁嚅著,一抹淺紅飛上她的雙頰。

  她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讓那份貼心的感覺在胸口窩久一點,她喜歡有他陪在身邊,有他在,心便有了圓滿的安定。雖然,他從不曾說過半句甜言蜜語,也未曾對她做出真正會讓她臉紅心跳的行徑,可是,迷戀本來就是種說不出所以然的感覺呀。

  沒錯,她越來越迷戀他了,她承認!

  劍眉挑了挑,李丞罡只是勾唇,沒吭氣,先將床鋪打平,再順手將馬克杯擱在茶几上,躺上床。

  她微愕,怔怔的望著他逐漸貼近的臉龐。

  「你?」自從上次他跟她躺在床上被全家人看到後,他就不曾再這麼做了!

  他一直很氣她害他攬上麻煩,她知道這一點。

  他的雙瞳閃爍著她捉不住的思緒,他的唇綻出一抹鬼魅般似笑非笑的弧型。

  「你不是要我陪你?」

  「啊?」只要同處一室,甚至不必手握著手,她就很心滿意足了,可他竟然打蛇隨棍上的躺進被單裡,害她……又驚又喜又惶然無措。「呃,其實,你不必這麼……」吞吞吐吐,她沒說下去。

  本來她想說犧牲這兩個字,但想想,又不願三言兩語就將自己貶低,所以,她住了口。

  現在,她不允許自己再陷入自慚形穢的子;自憐情緒裡。

  他沒逼她將話說完,只是靜靜的擁著她,隔了些距離,卻又不至拉出太疏離的空間,無聲中,只聽見她細微輕喘。

  「以後別玩得太過份了。」

  「對不起,我知道你很累了,只要再陪我躺一下下就好了。」她不敢奢望能霸佔他整晚的陪伴。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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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寂寞?」

  「嗯。」崔本妍低應著。

  寂寞?或許吧!但是,也只是純粹想留住他,如此而已。但,她才不敢跟他挑明地說出自己的私心。

  心裡偷偷喜歡是一回事,可誰也不知道陰暗不定的他竟然對她安著什麼心,如果她傻到將心事攤開,他卻隨口一句不過是盡本份照料她,那,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在李家再待下去。

  暫時就讓這種說不清、理還亂的關係繼續曖昧吧,她有耐心,也想等待雙腿恢復感覺時,再撥開雲霧見分明!

  想到上一次回醫院時,復健師很高興的提到,他要開始讓她嘗試拄著助步器走路,雖然還是得藉助外力,但是,她彷彿看到希望的陽光在眼前綻放。

  想也不想,她悄悄的往他溫暖的身軀貼近。

  「你的手怎麼那麼冰?」隨著輕詫,她擱在胸口的手被他拉到胳肢窩暖著。「明天去掛號,知道嗎?」

  腦門已然混沌的她沒聽到他的話。

  雙手貼在又暖又燙的胳臂內側,她動也不敢動,杏眸微掩,乾巴巴的瞅著他的胸膛,卻更加手足無措,呼吸加速。他有穿睡衣,但竟然沒扣上扣子……她伸舌潤了潤突然變得乾涸的唇瓣。

  這種燈光,這種場景,還有讓人臉紅心跳的氣氛,好、好、好、好曖昧呀!

  可是,她好喜歡!

  焦慮的舌尖又輕潤了潤唇瓣,像是身不由己,她又悄悄的挪動身子靠向他,暗自滿足的笑紅了臉。

  「歎?」

  隔了幾秒,她才意識到他似乎開口問了她什麼,而且,不止一遍。

  「啊?啥?什麼?」

  「明天去掛號。」

  「掛了呀,明天是我回醫院複診的時間,你忘了?」

  「看內科的醫生。」

  微怔,崔本妍脫口問道:「為什麼?」

  「你生病了。」

  「我?沒有啦。」

  「你是醫生?」

  「我……」

  「明天,不准給我故意忘記。」

  聽他的口氣,似乎……

  「你明天不陪我去?」

  「我有事。」下意識,李丞罡將她逐漸泛暖的雙手夾得更緊,連帶地將她整個人給圈進胸壑。「明天老五還沒有收假,他會陪你去。」

  好吧,既然他明天不能陪著她,那,扣掉效復健的時間,她自己找樂子打發時間,這總行吧?

  「老四也還休假,我可以約他們去打球嗎?」

  他表情嚴肅的說:「不准!」

  「你不是嫌我貪懶,都不動?那我現在……」

  「不准!」

  唉,早就知道他這一關不好過,所以,她沒有太意外,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

  「你還沒喘夠?」

  「我下次會控制自己,不會玩得太過份,我保證。」

  但他懶得相信,更懶得吭氣,慵懶的黑眸朝她冷瞪著,瞧得她心虛不已。

  他不必開口,崔本妍也知道他有點不高興了,但她想不出該說些什麼來緩和氣氛,四目凝視,雙方不發一言,相當有默契的各退了一步,不再深究。只是,一旦身側多了個溫暖的熱源,她就是不由自主的直朝他磨磨贈蹭的貼得更緊。

  他的體溫很暖和,味道也好好聞,她控制不住自己努力地想汲取更多那份濃厚男人氣息的衝動。

  輕吸了口氣,他沒放鬆她,卻弓指往她額上輕敲一記。

  「欽,小鬼,睡就睡,別做小動作。」

  「呵呵。」她紅嫣的臉龐漾起羞赧,「我沒有別的意思。」

  李丞罡微勾唇,似笑非笑。

  「你……笑得好奇怪。」

  「是嗎?」

  「是呀,賊兮兮又神秘兮兮,很詭異。」一副發生了什麼他知道而她卻不知道的模樣。

  「你怕?」

  崔本妍偎在他胸前的小腦袋忙不迭的搖了起來,心裡蕩漾著喜孜孜的愉悅。

  是笑是怒,他就是他,沒差,她喜歡的很呢!

  笑著揚高眉梢,崔本妍興致勃勃的盯著,才剛下班回到家的李丞罡卷高衣袖,解下腕表,隨手將領帶甩到肩後,很有模有樣的在做下廚前的準備。

  甚至,他自作主張的替她捨棄了方便但不舒適的輪椅,傾身將她抱到廚房通往後院的那張鋪了軟墊的椅子裡安頓好。起身前,他凝望著她半晌,笑得害她心跳亂了譜。

  他在想什麼?她很好奇,卻不敢開口問,只是臉色微紅的征瞧著他,心緒輕顫的期待著他的下一步……

  只可惜,李丞罡沒讓她心想事成,有意無意的以指腹勾撫著她的耳垂,他退開身,慵懶的說道:「今天讓你坐享其成。」

  「好。」除非他推她到流理台前,否則,縱使她想幫,也無從著手。「你真的會下廚?」

  「我說了我會嗎?」

  「可是,李媽媽說你答應她,今天的晚餐就全看你了?」她不相信自己會聽錯了李媽媽彷彿話中有話的帶笑提醒。

  晚餐的成員就只有他們兩個,無論是蓄意替她製造機會或是無巧不成書的鬧缺席,總之,晚餐就只有他們,她跟他……呵呵呵,這一點比晚餐的菜色更讓她暗自心喜。

  就只有他們兩個人耶,如果再點上幾根香精蠟燭,插瓶鮮花,放點音樂,可不就是頓浪漫的燭光晚餐了?

  而且是他親自洗手做羹湯的燭光晚餐呢!

  想著,她感受到自己的心情飛揚,直竄進不知盡頭的雲端。

  「李媽媽說你會趕回家煮晚餐給我吃。」心情好,連提出疑惑也是笑彎了一雙水靈靈的眸子。

  「會?」左眉挑動,他笑得很詭異。「她聽錯了。」

  「什麼?」輕呼一聲,她的笑容微褪色了些。

  餓一餐還無所謂,可是,想到美夢成「空」,她就覺得想歎氣。

  「我說的是我要下廚,不是我會下廚,懂沒?」

  呼,原來他指的是這個意思!

  沒差啦,反正是他動手,她動口,而這種氣氛只有他們同享、同浴其中……

  「你在笑。」

  「咦?」微驚,她不自覺的撫向自己的唇。

  唇型是向上勾的,沒想到她笑得這麼大刺刺的……丟臉。

  「你沒感覺幾顆大門牙少了嘴唇的遮蔽,變得涼颼颼的?」

  面對他似笑非笑的調侃,她的笑容變得有點傻呼呼的。

  「笑什麼?」

  笑什麼?他漫不經心般的詢問突然勾出她的羞意,讓她微微結巴了起來。

  「也沒什麼啦……呃,大概是因為快要有飯可以吃了……我餓了……當然高興嘍……」

  「哼哼。」他也笑,但笑得很不懷好意。「等你將食物吃下肚,半個小時後沒有嗚呼哀哉,再來對我感激不盡吧!」

  就算吃了他煮的食物會一命嗚呼,她也心甘情願呀。

  望著他已經開始檢視冰箱儲糧的精練身影,她開始起了幻想,卻沒膽子脫口說出自己的心甘情願。

  現在的氣氛那麼好,心事就先暫時擱下吧!

  有了目標,她努力的鞭策著自己,連復健醫生都對她過人的毅力佩服得五體投地,當然,成果也是相當的令人滿意。

  她可以用兩隻枴杖移動自己的步伐了!

  甚至,平坦的地板已經無法滿足她自我要求的門檻,她開始拿樓梯做現成的復健器材,一步一步的攀走上去,再一步一步的龜行下來,慢慢走,很費勁,成效卻很不錯。

  沒刻意隱瞞所有的人,但,她也沒太招搖自己的進度,因為,她想看看當她靠自己的雙腿站起來時,他們臉上的驚喜。

  尤其,她好奇他會用什麼神情來看待她的「活蹦亂跳」!

  沒料到的是,今天,她艱辛萬苦的才攀著扶手走下樓梯,便見他走進客廳,心一驚,一腳踩空便摔下樓梯,雙膝落地痛得她淚眼汪汪。

  該死!

  同一句話,李丞罡也脫口而出,只不過,崔本妍是暗咒在心,而他是大聲的痛斥出口。

  疾衝向她,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完全變臉,利眼上上下下的檢視著她的身上有沒有帶傷。

  「你搞什麼鬼?」

  「討厭。」輕咬下唇,她瞪著地板,不想望向他的指責。

  真的是該死,她咬牙將雙唇縫上拉鏈,就是想給大家一個驚喜,結果呢,他一個突然返家,一切計劃全都給破壞了。

  嗚……膝蓋好痛噢!

  「你到樓上做什麼?」

  「你怎麼這個時候回家?」都怪他啦,破壞份子。

  「枴杖呢?」

  「你是存心想嚇我還是想害我?」

  「媽呢?」

  「人嚇人會嚇死人,你不知道嗎?」

  怒瞪著她的雞同鴨講,他抱著她坐進舒服的椅子裡,扳過她的下頷,有點兒咬牙切齒。

  「你的枴杖,拐、杖,你把它們扔到哪裡去了?」

  「阿罡?」他幹麼這麼光火呀?崔本妍不解。

  「枴杖呢?」

  「在樓上啦。」吸著唇,她忽然嗅到不對勁的地方了。「你怎麼知道我可以用枴杖了?」婆娑淚眼睜望著他,她不自覺的抿緊嘴,吸吸鼻心。

  她好想哭,因為,驚喜被破壞了;因為,經過一陣熱辣的痛麻後,現在更感覺到這一跤的下場極慘,膝蓋好痛好痛!

  「你說呢?」她以為每次陪她去醫院,他就只是當司機?「還沒學好走路就急著爬樓梯,痛死活該。」神色陰騖的他口出譏諷,但已經輕手輕腳的扳直她的腿,修長的指頭飛快的檢視著她的傷。「這樣壓有感覺嗎?」

  崔本妍眉頭緊皺,「嘖……」

  「有嗎?」

  「有!」

  「會痛嗎?」

  「呃……」

  「會嗎?」

  「廢話,肉包著骨頭,裡頭有神經,當然會痛呀。」

  「你活該。」

  先是跌了一跤,這會兒又遭他冷嘲熱諷,頰上垂淚,她無奈苦笑。

  唉,前功盡棄了。

  「媽呢?」

  「她在後園翻土。」崔本妍垂下肩膀,心裡有點酸。

  眼看著她會走,甚至在不久的將來就能走能跳了,可是,他卻彷彿視而不見,像是毫不在意她的進展……

  李丞至一臉冷然間:「她不知道你做這種蠢事?」

  蠢事?!

  「這也算得上是復健的一種呀。」

  「誰說的?」

  「我!」她的聲音很細,很小。

  李丞至沒理會她氣虛的抗辯,將她移坐在另一張柔軟的皮椅上,又忿忿地在她後腦勺敲了一記,沉著臉,逕自往後園走去。

  見他轉身想走,她急忙問:「阿罡,你想幹麼?」

  「替你找代罪羔羊。」

  「什麼意思?」她不懂。

  他沒說話,筆直的穿越廚房,開了後門走出去,像是尋仇似的,驀然,一個想法躍上她的腦門。

  火冒三丈的他想遷怒李媽媽?不會吧!

  難以置信的瞪著眼,她將雙臂撐在兩側扶手,牙關緊咬,顫巍巍的站直身子,卻沒辦法憑藉著虛軟無力的雙腿跨近戰區,只能拚命的豎長耳朵,努力的將他們的對話聽進去。

  看來,他果真是想找人開罵,因為沒幾秒,就傳來他微揚的質問——

  「媽,你幹麼讓她這麼早就丟開枴杖?」

  李媽媽的聲音很輕,她聽不清她說了些什麼,卻聽到他揚聲責念,忍不住咳聲歎氣起來。

  唉,這下子更慘了,她連累無辜的李媽媽遭兒子痛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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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重新用雙腳撐起身體、高興踩到哪塊地磚就踩哪塊地磚的感覺真好!

  心滿意足的望著自己站得筆直又不搖不顫的腳,崔本妍瞼上充滿微笑。

  但在椅上坐下後,她一抬眼,接觸到李丞璟那雙打量的眼神,心情就惡劣了起來。

  腳好了,到處走動的機會相對增加,得到任何消息管道自然就多。

  聽說,有個漂亮小姐在倒追阿罡,追得勤快,而阿罡對她的態度挺和善的。

  和善呢!

  她的心一緊,阿武曾在她面前嘀咕過,他們兄弟幾個被女人倒追已經是稀鬆平常的事,但,都沒啥下文就是了,而且,從不曾見阿罡對哪個女人和顏悅色過。

  對阿罡來說,和善的意思幾乎可以跟喜歡畫上等號了吧?

  「他很喜歡那個女的?」

  「大概吧。」

  「大概?」側首,崔本妍狐疑的盯著李丞璟一臉的溫笑。

  今晚,家裡只有三個人,用過餐後,李媽媽忙著醃菜頭,所以,就只有她跟偶爾閒賦在家的李丞璟喝咖啡、聊天。

  「聽說吃過幾次飯,雙雙對對,偶爾晚上也會約出去聊聊。」他附加說明。「你也知道他這幾天晚上都很晚才回家。」

  就是因為她清楚的很,所以心情更不好了。

  早餐沒看到人,中午也不再突然跑回來嚇她,晚餐無影無蹤,還以為他是忙於公事……

  愁著臉,她正想再追問幾句,門鈐在這時響了。

  兩人對望了一眼,李丞璟還沒移動,崔本妍已經飛快的奔向大門,順便揚聲叫正在廚房的李媽媽固守崗位,別急著出來,她會走會跳了,她要好好的利用她久未行動的雙腿。

  待她打開門後,看見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大男生,手上捧著一大束鮮花。

  「請問找誰?」她瞪著他手上的那一大束金莎花束。

  「送花。」

  「送給誰?」

  「嗯,李先生。」

  李先生?

  老四跟老五回部隊了,不關他們的事,大刺刺且神經大條的阿武向來不沾這種風花雪月,應該也不關他的事,那……就只有阿璟跟……阿罡!

  疑心病立刻泛上胸口,她回眸瞧了瞧仍然老僧坐定的李丞璟,見他聳聳肩,一副此事與我無關的撇清態度,她擰眉,再將視線落在送貨員的臉上。

  「這裡有滿屋子李先生,你說的是誰?」

  咦?滿屋子李先生?

  「李丞罡。」即使覺得她說得誇張,送花小弟也沒笑出來。

  真是他!

  「誰送給他的?」

  「不知道。」見她微惱,他忙不迭地重申。「我只負責送花。」

  崔本妍沒心思再跟他攪和,死瞪著那束又甜又美的大花束,因為花心全都是圓滾滾的金莎巧克力。若不是歎了幾口氣的李丞璟上前處理,恐怕她跟那個送花小弟就會定在那兒,等著當化石。

  「小妍?」

  「是不是那個漂亮小姐送的?」

  「我不知道。」他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垂頭喪氣嘛,不過是一束花。」

  「好大一束花!」

  「可不是嗎!」捧著花,他笑著走回客廳。

  她跟在後頭,越看越覺得那束花刺眼。

  花束的確是漂亮,也大得囂張,因為它是別的女人買來攏絡阿罡的禮物。她很氣憤,心中也莫名其妙的湧上嫉妒的情潮。

  這下子,情敵追到家裡來了,她該怎麼辦?

  風花雪月的消息傳得很快,李丞武吹著口哨進門,聽正在看CNN的李丞璟轉述一次,不到半個小時,男主角就回來了,也立刻得知了花束風波。

  「花呢?」

  「在廚房的鍋子裡。」多嘴的李丞武樂不可支,飛快的重複著崔本妍的話。「她說要讓它們在那裡自生自滅。」連花瓶也不肯騰一個來插,看來,這束花八成真惹惱了她。

  「巧克力呢?」

  「被小妍吃了。」

  「全部?」

  「嗯,可不是嗎。」想到垃圾桶裡那一堆金色的包裝紙,他又笑了。「她更行,敢一口氣吃那麼多的巧克力,換了別的女人,連一顆都嫌熱量太高。」

  聞言,李丞罡勾唇笑了笑。

  「她很生氣呢。」李丞武補上一句。

  「意料之中的事,那,她人呢?」

  「出去了。」

  「這麼晚?」李丞罡不以為意的笑容頓時不見了。「她上哪兒?」

  「誰知道呀,我還沒看到她呢,你問老大。」耳尖的聽到樓上傳來手機的音樂,他疾衝向樓梯。「好像是我的電話響了。」

  待莽撞的李丞武消失在樓上,李丞璟悠哉的接過話題。

  「你怎麼連張卡片也不寫?」

  「寫什麼?」

  「那束花本來就是要送她的。」

  李丞罡似笑非笑的嗤了嗤。「你又知道了?」

  「瞞得了人嗎?除了情人節,沒有哪個女人會愚蠢到送巧克力這玩意兒給男人的?更何況還是送到家裡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呀。「你以前不都挺不屑這套無聊的把戲?」

  「不屑?」

  「不是嗎?舉個例子,看你曾送哪個女人這種小禮物?」

  李丞罡面無表情,壓根就沒花腦子去想例子,因為,心知肚明的很,他的確是不曾耍過這類把戲,因為,不需要!

  「那東花讓她心情惡劣。」李丞璟輕描淡寫,沒刻意渲染情況。

  垂頭喪氣的她將花弄到手後,就一個人躲到飯廳,說要替阿罡處理善後,但他瞄到她的處理方式,不禁失笑。

  只見她坐在餐桌前瞪著那束花,幾秒後,粗魯的拆了它,盛開的花朵隨意棄置在腳邊,而巧克力是一顆一顆的剝進嘴巴裡,吃一顆低聲咒一句……嗯,處理得還真是好哩!

  「猜得出來。」李丞罡揉了揉眉心,像是頭在痛。

  的確,他的太陽穴在抽著惱人的煩躁,是他的疏失,他叫助理訂束花回家,卻忘了交代助理在訂花時多寫幾個字,而實事求是的助理八成就直接在收件人那一欄留下他的名字,然後才會搞出這堆風波,唉,世事果真難盡如人意呀!

  誰叫他以前從不曾訂過花給女人呢!

  「阿罡,你別故意逗她的情緒,你也知道她很敏感的。」

  「你以為我故意?」

  「看起來是很像呀!」

  「你看錯了。」而小妍呢,也白白的浪費情緒了。「她上哪兒?」李丞罡知道老大絕不會任由她那麼晚了還在外頭閒逛。

  尤其,她現在心情不佳!

  「7ELEVEN。」

  「她要買什麼?」

  「情緒。讓她出去走走也好,免得窩在家裡胡思亂想。」順手抽出剛收到的財經雜誌,他叫住擺明了想出去找人的李丞罡。「她今年考不考大學?」

  「考呀,為什麼不考?」他應得很篤定。

  除了自修,阿武還拖了幾個同學輪流替她惡補,如果她敢妄想當拒絕聯考的小妞,他會再打斷她那兩條腿。

  「那你有空就多哄哄她,萬一她心情不好,連書都看不下去,鐵定砸鍋。」

  「她不會的。」

  「呵,你對她這麼有信心?」

  「當然。」李丞至本想走出去的腳步轉了一圈,改變主意往樓梯走去。「任何事情也得等她考完再說。」

  李丞璟有些驚訝的問:「你有打算了?」

  「崔本隅的意思是等小妍的腳好了,便接她去舊金山相依為命,她不撈個大學,怎麼留下來?」

  「就為了這個爛原因?」

  「你覺得有可能嗎?」

  「那,原因在小妍身上?」

  「我不想太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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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也是。」翻開手中的財經雜誌,李丞璟不經心的轉述李丞武的話,「憑她的實力,第一志願絕對沒問題。」

  李丞罡篤定的道:「那當然!」

  「阿罡?」

  「嗯?」

  李丞璟不得不想到這個後果,「如果,她考差了……」

  「她還是得留下來!」一句話,大勢底定。

  心情不好,崔本妍抱著一疊李丞武塞給她的考古題,悶悶的走進麥當勞。

  李丞罡好過份,明知道她故意不給水喝,所以害死了那些玫瑰,還吃了那堆巧克力,可他半句話也沒吭,泰若自然的繼續早出晚歸。

  他絕對清楚她在鬧彆扭,偏就是不開解開解她的情緒!

  她很惱,很光火,食慾全無,書本翻開也看不進半個字,卻又無力也無理去找那個害她心情不好的罪魁禍首談一談。

  談什麼?她憑什麼呀?唉!

  有只修長的手臂扯住她的衣袖,崔本妍漫不經心的順著手臂瞥去,她瞧見一張清妍且熟悉的面容,不禁一愕。

  「你?」

  「忘了我了?」

  「不,忘不了。」崔本妍悠聲歎道。

  她怎可能忘了眼前這個亦敵亦友的死對頭呢!

  劉品嫣是她國中跟高中的同班同學,六年下來,一亙是競爭的對象,她們的成績幾乎是不分軒輊。從入學的分班考試,每次小考、段考、月考,甚至是畢業考,兩人的成績常常是並列第一

  如果不是三年前的那場意外!她們這會兒可能還繼續當著同班同學呢!

  聽說劉品嫣果然以高分考上第一志願,過著忙碌且燦爛的大學生活,而她,才剛從煉獄裡爬出來,掙扎在重生的痛苦與喜悅裡。

  「幹麼講得這麼陰陽怪氣?我又沒害過你,別那麼要死不活的瞪我。要不要一塊兒坐?」攪著咖啡卻不喝的劉品嫣心情也沒好到哪裡去。「你那年怎麼沒填交志願卡?」

  「你怎麼知道我沒交?」崔本妍很驚訝。

  畢了業,大家忙著準備聯考,根本沒時間連繫,在考完的第二天,她就出事了,出了院,她直接搬進李家,也沒與任何同學聯絡,沒想到倒還有人關心她的志願卡。

  「上網查呀。」劉品嫣沒好氣的嘀咕。「這就是科技發達的好處。」

  她查過,依本妍的分數,兩人絕對可以再當同學,可她不但沒填任何一個學校,甚至就這麼無消無息……她曾去過她家,可沒人在家,讓她更是滿心疑惑無從消弭。

  同學當久了,她習慣了有崔本妍這個強勁的對手,私心裡,還真有點捨不得她的中途退場。

  「你找我有事?」

  「關心,這個理由接受嗎?」

  關心?眉眼輕佻,崔本妍笑了。「謝謝。」

  「別客氣。」劉品嫣不假思索的將桌面的食物推向她。「如果你不介意,這個漢堡堡給你吃好嗎?我吃不下。」

  「好呀。」她也沒客氣,接下來就狠咬了一口,她拿它當李丞罡來啃。「你幹麼買了不吃?浪費。」

  「心情不好,懶得吃。」

  「想存心減肥呀?咖啡你喝過沒?」見劉品嫣搖頭,她端過來就大飲一口。「好苦,下次加點糖好嗎?」

  「那本來就不是給你喝的,免費請你,你還嫌?」

  崔本妍但笑不語。

  「你這三年都躲到哪兒去了?」斜睨著她擱在桌面的一堆資料,她好奇問道。

  「你現在念哪裡?」

  聳聳肩,崔本妍平心靜氣的笑道:「我今年重考。」

  「重考?!」她糾起眉心。「怎麼回事?你那年的成績不比我差,為什麼不交志願卡?」

  「出了點事情。」

  劉品嫣好奇的問:「什麼事情?」

  「車禍。」

  「你……」劉品嫣驚愕且同情的眼色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你還好吧?」

  「當時不怎麼好,現在還可以啦。」

  「你都住哪兒?我不是故意探聽,只是,你們家一直都沒人在……」

  崔本妍一臉哀傷,「他們都不在了。」

  「不在?你的意思是……什麼?!」她猛然站起。「你說什麼?」

  「除了我跟我哥,我家的人都過世了。」

  「那場車禍?」

  「嗯。」

  怔怔的站著,劉品嫣瞅著低頭又咬了一口漢堡堡的崔本妍,嘴巴張張闔闔了半天,卻吭不出隻字片語來安慰……難怪,難怪沒有同學知道崔本妍的消息,也沒見她交志願卡,原來……

  良久,她幽幽坐下,悄悄的瞟向慢慢咀嚼的崔本妍,驀地又是一陣心驚。

  「崔本妍,你的臉色很難看。」

  「有嗎?」她的心情糟到連掩飾都做不到。

  「不是說你的情緒反應,是你的臉色真的很難看,很慘白,還有,你在喘氣耶!」劉品嫣像發現新大陸似的低喊。

  「咦?」愣了愣,她不自覺的撫向自己的胸口。

  真的耶,她都沒發覺自己又開始輕喘了起來。

  「你是不是生病了?」

  「應該不是吧。」崔本妍的回答很遲疑。

  那天晚上,李丞至叫她去看醫生,但她偷懶,也強迫老五替她圓謊,如今,連許久未見面的劉品嫣也提出相同的疑問,是不是她真的該去看看醫生了。

  「走,我陪你去看醫生。」驀地起身,劉品嫣不由分說的拉起她。「走呀。」

  「免了啦,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毛……」一陣突如其來的輕喘教她停住推卸,她搗著胸口,有股喘不過氣來的恐慌。

  「崔本妍,你還好吧?」瞧她的模樣,劉品嫣有點慌了手腳。「你別嚇我呀,怎麼才發覺你的臉色像殭屍,你就馬上露了餡?天哪,走走走,我們去醫院。」幸好她今天沒課。

  她沒有再制止劉品嫣的強橫行徑,努力的做著深呼吸,卻在跨出門的剎那,腦海竄進一個聲音。

  ……廢了腿……陰陽怪氣……

  ……好像我們欠她什麼……

  咦?!瞪大眼,她扭頭望向身側的劉品嫣,見她一臉詫異的回視。

  「崔本妍?」劉品嫣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怎麼了?你幹麼突然瞪直眼睛看我?」

  「你剛剛有說話嗎?」

  「我?沒有呀。」

  「可是我怎麼有聽到……」微啟唇,她黯然無語。

  的確不是劉品嫣說的。

  這幾句話,是她在三年前聽見的,阿武說的,雖然說者無心,卻沒想到,幾句話,她竟然就此記住不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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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等了快兩個星期,檢驗報告出來了。

  崔本妍沒告訴任何人這件事,除了劉品嫣。

  自巧遇後,劉品嫣死咬著她的檢驗報告不忘,碰巧她回診的那天她沒課,所以硬就是陪她一塊兒到醫院聽報告。

  還沒走進診療室,她還抱持著可能是她們多此一舉、太小題大做的想法,但是,一個小時後,她感謝劉品嫣硬是跟著她一塊兒來。

  「喂。」

  「嗯?」才剛從診療室出來,她的臉色慘白,而劉品嫣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兒。

  「你現在覺得怎樣?」

  「很好。」

  「真的?」

  「起碼我現在沒喘氣、沒咳嗽,也沒休克呀,不是嗎?」崔本妍苦笑著。「幸

  好你今天沒課,要不然只有我一個人,貿貿然的聽到這個消息,大概會驚惶失措,

  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客氣啦。」她悶聲打斷她的話,忍不住投給她同情的一瞥。

  「你還真是現代阿信。」

  「什麼意思?」

  「苦命呀!」說著,喉嚨忽然變得乾澀,擠不出下一句嘲弄。

  心力衰竭!

  聽起來很LKK的病名,卻發生在年紀輕輕的崔本妍身上,她不清楚她這個當事人有什麼想法,但是,她的心情很糟糕,酸酸澀澀。

  幾天下來,她才從崔本妍口中一五一十的挖出這三年來的經過,也知道她前不久才離開坐了兩年多的輪椅,會跑會跳,而且正緊張兮兮的準備著即將面臨的大學聯考,可如今,她卻又被命運判了無期徒刑。

  生與死,不知何時,只能聽天由命!

  崔本妍跟她同年,她們都還不滿二十二歲呢!

  「怎麼會這樣呢?」劉品嫣喃喃自語。

  崔本妍聽見了。

  「醫生不是說了嗎?大概是我出院後的那段時間吃得少,心情又很壞,導致嚴重貧血,所以才會慢慢的加重了心臟的負擔。」

  劉品嫣很擔心,「那以後,怎麼辦?」

  「繼續過日子呀,要不,還能怎麼辦?」

  「你這麼看得開?」

  「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總不能因為這樣就隨便自行解決吧?別說我爸媽若知道會傷心,等下了地獄,閻羅王也會加重判刑的,我可不想被貶到十八屆地獄裡去窩個十世八世才能重見天日呀。」歎了歎,見劉品嫣依舊是一臉的悲淒,她不禁苦笑。「別太急著杞人憂天了啦,醫生不是也說啦,只要我能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健康,處處為營,還是能長命百歲的。」

  「唉,你還真看得開!」她也歎了聲。

  換成是她,鐵定又是一段傷春悲秋的淒涼歲月揭幕了。

  「生活隨人過,只要覺得值得,命長命短又怎樣?別哭喪著臉了啦,走,我請你喝下午茶。」

  「唉,我請你吧。」

  「不行啦,今天你特地陪我,怎麼還可以吃你的呢。」朝她嫣然一笑,忽然,崔本妍微弓起眉心。「還有,別跟我家的……別跟任何人說這件事。」

  「你的意思是,李家的人?」

  「對。」

  「你不想讓他們知道?」

  「不想。」

  「呃……」

  「想問什麼就問吧,小心憋死你。」崔本妍對她坦然一笑,反正,也攔不住劉品嫣過於旺盛的好奇心。

  「為什麼?」她也不客氣的問。「為什麼不想讓他們知道?」

  聽崔本妍說,李家拿她當自己人看待,不是嗎?她也上門拜訪過幾次,李媽媽人真的很好很好,李家幾個兄弟也當她是吵吵鬧鬧的手足,那為什麼她不想讓李家的人知道她生病了?

  「我不想被視為廢物。」

  廢物?當下,劉品嫣聽得滿心大惱。

  「誰當你是廢物?」這麼沒同情心,給她知道是誰,她鐵定去將那人的皮給剝了餵豬。

  「我自己!」

  劉品嫣微愕。「你什麼?」

  「別擔心啦,那是以前的我。」她和聲安慰起她來。「現在,我很珍惜自己的這條小命,不會胡思亂想了。」

  她沒騙劉品嫣,頂多就愁眉苦臉個幾天,再給自己幾天的時間調適心情,如此罷了。

  「果然,說得比做的還容易。」扔下手中的考古題,崔本妍搖頭晃腦,不由得又歎了一聲。

  考試的壓力,情緒的緊繃,再加上對健康的不確定,讓她的心很難定下來,而這些,都比不上李丞罡對她的忽視更讓她心煩意亂。

  他今天又晚歸了,八成是跟別的女人甜甜蜜蜜去了,完全忘了她這個可憐的聯考生。唉!

  「成天歎氣,小心把命都給歎短了。」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你不是常喊我害人精?」沒好氣的對李丞武掀掀虎牙。「放心,我會長命百歲的。」

  「沒人會懷疑這一點啦,而且,你也不必擔心紅顏薄命的宿命論,對不對?」

  這是什麼話嘛?就算她不是美人胚子,他也沒必要講得這麼明吧!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說錯了?」

  「對啦、對啦!」

  「喲,你附議我的話?」

  「沒錯!」

  整個晚上見她愁眉苦臉,李丞武提勁的譏諷了幾句,卻全都被她四兩撥千金的閃開,他覺得有點無趣,也沒心情再逗她。

  「幹麼這麼要死不活的?你已經失魂落魄了好幾天了耶。這次考不好還有下一次,沒關係啦。」

  「這關係可大了。」

  「啊?」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李丞武迷糊了。

  「這關係到我的自尊與青春呀,我老了,總不能一考再考,將時間全都花在聯考上吧?!」

  「你老了?」

  「對呀上崔本妍暗自傷神的點著頭,誇張的歎了歎。「年過二十的女人都會覺得自己變了,年紀大了,模樣老了,連心態都莫名其妙的滄桑,哎呀,你不懂的啦。」

  他的確不懂她的胡說八道,唯一可以理解的是,她在庸人自擾!

  「照你這麼說,那老媽怎麼辦?像她那種年紀的女人豈不是全都該自殺了?」

  「李媽媽?她有智慧的光彩做後盾,你沒聽過一句話嗎?自信的女人最美,所以,她沒有我的問題大。」

  「你沒自信?」

  「我?」崔本妍眼眨也不眨的搖搖頭。「沒有!」

  所以,她才會沒法子吸引阿罡的注意力呀,唉,想到又煩了。臭阿武,三兩句話就又害她自卑了。

  「我還以為全世界就你最有自信呢。欽,你最近真的很常歎氣,太常了。」他嘖聲評論。「連我都感覺到了,所以你也稍微控制一點好嗎?免得遲早全家人都被你的歎氣給淹死了。」

  「我盡量啦。」

  「盡量?能吃能睡,現在又能跑能跳,你有什麼不快樂的?貪心的女人……哼哼,最美的女人來了!」

  疑惑的睨了眼李丞武那張笑得詭異的臉龐,沉秀珠沒興趣追蹤,將手中的水果切盤擱在茶几上,眼角瞥見另一個疑惑。

  「小妍,你胖了嗎?」

  「我?沒有呀。」

  「那你的腳怎麼腫了起來?」

  腫?!

  崔本妍翹起腿來端詳,李丞武也斜過身子探頭探腦的打量,三雙眼睛盯著她那雙越看越覺得浮腫的腿瞧,至於原因,只有她心知肚明。

  足踝浮腫,是她的心臟發出求救信號的症狀之一,醫生提過。

  但,怎麼會呢?她最近又沒太耗損精力,也吃得很營養,保持良好且必要的體能狀況,怎麼會,怎麼會呢?她心裡有些的慌張失措,可是,很快的就被她壓了下來。

  「會很腫嗎?」她低聲嘀咕。

  坦白說,如果不是李媽媽眼尖,如果不是她清楚內情,她還真看不出來自己沒幾兩肉的腳在變形呢。

  「倒也還好啦……小妍,你最近是不是吃得很鹹?」

  「有嗎?我都跟大家吃得一樣呀。」

  「你一定是最近在外頭吃太多重口味的東西了。」伸指按了按她的小腿肚,略微安心的察覺到情況沒有她想像中來得嚴重,歎了聲,沉秀珠隨即揪到重點,「以後不准在外頭亂吃東西,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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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沒這麼嚴重吧?」李丞武提出抗議。

  「什麼沒這麼嚴重?外頭的東西都放一大堆味素什麼的,營養堪憂,你們這群小鬼哪會想這麼多呢?你們哪,就只顧嘴巴吃得爽快,根本都不去在意吃進肚子裡的東西是什麼。」

  「那也是因為東西好吃呀。」

  「就算是毒藥,你也會覺得好吃。」

  「你說來說去又像是在怪我了。」搔搔腦袋,李丞武替自己喊冤。「又不是我煮給她吃的,幹麼拿雙白眼瞪我?」

  「誰說你了?你少對號入座。」沉秀珠忍不住再瞪了瞪駑鈍的兒子一眼,關心的眼神重新鎖定崔本妍。「你有沒有覺得哪兒不舒服?」不說還不覺得,這麼一吆喝,她驀然發覺,小妍的氣色還真有點蒼白呢。

  「沒有呀,吃得好,睡得好,也很少失眠了呀。」她笑得很自然。「大概真的是越吃越鹹了吧。」

  「你沒失眠是因為老二有時候都溜去跟你一塊睡,對不對?嘖,不對呀,如果真是這樣,你應該是夜夜不得眠呀!」李丞武似乎很瞭解的道。

  她瞼微紅。「要你管!」

  「呵呵,你的臉紅了噢,是不是真的發生了什麼我們該知道的事情呀?」說罷,他怪腔怪調的哼起雙人枕頭來。

  「什麼事都沒有,你少那麼曖昧兮兮,嗯心,一個大男生成天淨探聽別人的八卦消息,煩不煩哪你?」

  「我有嗎?」

  「你沒有嗎?」

  「好了好了,你別成天逗小妍開心。」她知道小妍的事情,相信沉斂的老二已有定奪,否則他不會三番兩次的逕自融入小妍的作息中,至於這些細節,不必神經大條的阿武在這裡窮攪和,免得弄巧成拙。「小妍,下個星期就要聯考了,你身體得顧著點呀。」

  「我知道。」

  「要不明天去醫院檢查?你的臉色看起來有點慘白,很讓人擔心……」

  「不必啦,女孩子偶爾都會碰到貪血的狀況,這幾天我盡量修養生息就是了。」

  聽小妍這麼說……李丞武大叫一聲。

  「老媽,我知道了,小妍一定是大姨媽來了啦。」自做聰明的他很不聰明的插進自己的見解。「女孩子每次來那玩意兒,不是都會嚴重失血嗎?安哪,她鐵定沒事,等大姨媽呼嘯而過,就又生龍活虎了啦。」呼,害他也白擔心了。

  兩道凶光狠狠的疾射向他。

  「怎麼了?我說錯了嗎?」他吶吶的望望這個,再瞧瞧那個。「不是嗎?」

  「雞婆!」瞪著他,沉秀珠搖頭歎氣的起身,走回廚房去清理善後。

  崔本妍是根本就懶得跟他鬥嘴,又了片蘋果,拉回考古題,逕自複習著功課。

  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李丞武一頭霧水的盯著兩個女人的反應,不得其解,委屈兮兮的開始攻擊那盤水果。

  奇怪,他有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嗎?

  我的媽呀!

  一聲驚呼發自崔本妍的房間,沒多久,全家嘩然,腳步聲紛紛集中住這兒走來。

  「小妍,怎麼你還在家?小妍?」

  崔本妍手腳俐落的在浴室裡換好衣服,連頭也沒回,她一把將睡衣褲扔到架上,沒聽到李丞武在外頭扯著嗓門喚她。

  「小妍,你還沒出門?」

  「對。」低頭胡亂的將水潑到臉上,她慌張的應著聲。

  她竟然睡過頭了!在大學聯考的第一天,這種性命攸關的重要時刻,她竟然睡過頭了!

  「我們全都以為你一大早就赴考場準備了哩。」李丞武的腦袋採了進來。「老媽已經出門了耶。」

  「嗯。」

  「她怎麼沒叫你?」

  「她去市場買菜了……完了,怎麼辦,我要遲到了啦。」

  李媽媽要出門前還不放心的又叫了她一次,她應了聲,身子像殭屍片裡的殭屍一樣彈起來,動了動,卻在房門被帶上的那一秒又躺回去,昏沉沉的睡著了。

  不怪李媽媽,都是她的錯啦!

  「忙什麼忙?小心跌死你呀。」

  「跌死也比遲到好,跌死也此遲到好呀,怎麼辦,怎麼辦,鐵定完了啦……」崔本妍像只無頭蒼蠅的在房裡跑來跑去,張羅好自己的衣著,她急呼呼的拎了昨晚準備好的提袋,坐在門邊的矮凳上繫鞋帶。

  「就叫你昨天別看太晚,可你還通宵不睡。」

  「我又沒看書。」

  「你看漫畫,對不對?」哼,趕不上考試也是活該,李丞武在心中暗罵。「叫你別看書,是要你放鬆心情,養精蓄銳,結果呢,你竟然放得這麼松……」

  「好了好了,要念我,等我考完再囉唆行嗎?」雙肩下垂,手忙腳亂的將鞋帶繫緊,她咳聲歎氣的悲喊著。「閉上你的嘴行嗎?人家已經夠慌了啦。」

  「沒問題!」他應得也很爽快。

  聽他怪腔怪調,她抬眼朝他瞪去,起身衝向大門,才將手搭上門把,就聽到有人叫住她,停住手中的動作回眸瞧去,一身休閒服的李丞罡快步走向她,車鑰匙已經在他的手指上晃著。

  「阿罡?」他今天不上班呀?

  「我載你去考場。」

  「不要。」崔本妍想也不想的搖頭拒絕。「一定很塞車。」慘,運動過劇,胸口又開始有點悶悶的了。

  怕他們發覺她的不對勁,她低著頭,疾衝出大門。

  「還跑?等我將車子開出來。」李丞罡跟在她身後低喊。

  「不要啦。」

  「你想搭公車?」這會比較快嗎?

  「不,我叫計程車比較快。」

  「現在這個時候,你叫得到計程車嗎?」李丞武皺著眉頭提醒。「早上的車很難叫得到耶。」

  「呃……」該死,她沒想到這一點。「那怎麼辦?」

  「還是我騎摩托車載小妍去考場吧。」正巧放假的李丞棣提出意見。「這些小巷弄我比你們都熟,專鑽小巷,我包她準時進考場。」

  摩托車?!

  李丞棣的動作也很快,才剛插進話,就見他順手取下門後的風衣,朝崔本妍勾勾手指頭,綻出悠哉自在的笑顏。

  「走吧。」

  「好。」她不假思索的點頭附議。

  一切的動作都很快,她跳上車,才將手搭在李丞棣腰上,摩托車就猛地向前疾馳,害她驚喘連連,差一點就順勢翻跌到後頭去。

  見狀,李丞罡的臉色微變。

  「老么,騎慢一點,該死,你想害死她呀?」

  「噢。」

  隨意豎起大拇指,不待他們再嘀咕,自告奮勇的李丞棣穩穩的掌著車頭衝出大門,沿途都精準的避開車潮,飛車穿梭在巷弄裡,當他終於完全煞住車子時,他們已經到達考場大門外了。

  「安全抵達!」

  安全?崔本妍緊緊的揪著衣襟,驚魂未定。

  「呼!」

  「小妍,你還好吧?」李丞棣不經心的斜瞟了她一眼,又趕忙四處張望著停車位。

  不好!

  早上乒乒乓乓的趕著要出門,氣都還沒喘過來,現在,又被這一陣疾馳的車速給嚇得臉色發白,她的手在抖、腿在發軟,身子打著細細的哆嗦,氣喘不休的胸口悶得緊。

  不好,她覺得不太舒服,好難過!

  更慘的是,她喘得緊,連抱怨都沒辦法低哼出聲。

  向來憨厚的李丞棣沒想太多,一將車子停妥,拉起她的手,二話不說的往人潮仍頗多的校園衝去。

  「快遲到了。」

  「遲到?」

  「呵,你沒注意到?鈴聲似乎已經響完了。」身手矯健的避開兩處人堆,他像走自家廚房般帶著她衝向教室。「幸好昨天跟三哥打球時,順便彎到考場替你摸清楚了考試的教室在哪裡。」

  他們早就預備來陪考?驚詫未褪,胸口就被一股沉甸甸的氣息給襲上,她的臉色一片慘白。

  「……小棣?」

  「快一點,監考老師已經跨進教室了。」

  「我……」

  「萬歲,我們趕上了!」

  「可……」

  「來,快進考場吧。」不由分說的將她推進教室,他退了兩步,笑嘻嘻的朝她揮揮手。「加油喔。」

  監考的女老師很和善,見她匆匆趕來,只迅速示意她快點找到位置坐好,倒也沒太多刁難;發下考卷,宣佈考試開始,瞬間,整問教室只聽見振筆疾書的翻頁及筆尖滑過紙張的聲響,還有崔本妍的細喘聲。

  她喘得很淺,卻很急,連監考老師都察覺了。

  「你?」快步走向她,上了年紀的監考老師傾身看了看她擱在桌角的准考證。「崔本妍,你還好吧?」

  努力抑住喘息,她勉強的咧齒微笑。

  「是不是哪兒不太舒服?」怎麼喘成這樣?

  「沒有,只是剛剛跑太快了。」突然咳了咳,她拿筆的手微顫的搗向胸口,下意識的替自己順起氣來。「再一下就好了,謝謝老師,我沒事。」

  「真的?」

  「嗯。」

  監考老師有些遲疑。

  鐘響都過了快二十分鐘了,怎麼這女學生還這麼喘?

  見監考老師還不走,崔本妍看了看做沒幾題的試卷,心有點急了,再度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一再對她發出保證。

  「我真的沒事,謝謝老師的關心。」她若不快點寫,會寫不完啦。

  瞧她雖然神情死白且氣喘不止,但,沒暈、沒晃、也沒兩眼無神的失了心魂,監考老師安心的點點頭,放她安靜的寫著試卷。

  崔本妍沒再浪費時間,一邊調整氣息!一邊努力作答。

  滴答滴答,時間過得極快,沒多久,幾個動作迅速的考生開始交卷,而一心兩用的崔本妍堅持到最後一分鐘才出場。

  走出教室後,攀著扶手,她慢吞吞的走下樓梯,感覺整個人像是被微火燒了一回,悶悶躁躁的。才兩步,像是心有靈犀的抬眼望去,氣定神閒的李丞罡搭靠在一棵榕樹樹幹旁,手裡持著一瓶她最愛喝的檸檬紅茶。

  一陣驚喜的心情躍上她的胸口,心又——通——通的亂跳一通。

  「阿罡?!」

  「考得怎樣?」

  「唉,別問啦。」笑著搖頭,她跳到他身前。「你沒說要來呀。」

  「臨時有空。」

  「真的是臨時有空?」她想到出門前,他一身的休閒服……此刻,他身上穿的還是那套休閒服。

  「哼哼。」要笑不笑的勾唇,他沒再解釋,卻忽然伸指頂高她的下頷,深邃的瞳子緊盯著她的臉。「老么早上是不是騎太快了?你的臉色真難看。」

  「有嗎?八成是睡眠不足,精神又太緊張,所以才會有張死人瞼。」笑容變得乾涸了些,她情急之下伸舌潤了潤唇辦。「紅茶是給我喝的嗎?」

  「拿去吧。」

  接過來,崔本妍迫不及待的連吞了兩大口,讓依舊沁涼的酸甜液體直透進她的心臟,緩一緩紊亂的心律,笑眼一彎,滿足的歎著氣,無意中見他也吞了口口水,她不假思索的將手中的飲料遞給他。

  怎料他接過飲料,仰首就著她喝過的瓶口大飲一口,她的心忽然又亂跳了,卜通卜通跳得很不像樣,甚至,吞下飲料的他還朝她露齒淺笑,剎那間,顫起哆嗦的身子晃了晃,好不容易,她才艱辛的撐住自己的雙腿。

  慘了,她這豈不是病上加病呀!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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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考完沒幾天,崔本隅傳回消息說要回台灣一趟。

  崔本妍在路口遇見正要走進7ELEVEN買東西的李丞武,他語焉不詳的嘀嘀咕咕,三兩句話,她就放棄向他求證的念頭,氣惱的瞪著他。

  「你能不能講詳細一點?」

  「老媽接的電話,你不會去問她?」

  「你沒問?」

  「又不是我哥要回來,幹麼浪費口水?」他粗聲應著。

  「小氣鬼!」推了他一把,她懶得理會他的守口如瓶。

  哥要回來了耶,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大半年沒有看到他了,好想他噢!

  雀躍的腳步踩得過疾,才推開家裡大門,崔本妍就知道慘了。

  好喘!

  忙不迭地巴著牆壁,她緩緩的席地而坐,沒忘記醫生的叮嚀,覺得疲累時,先坐下來休息一下。

  「心跳得好快。」將額貼向冷牆,她搗著心口,「跳得太快了點。」

  再休息一下,等這陣喘息過去後,再去找李媽媽問個清楚……鬆懈著情緒,她幽幽的告訴自己。

  過了大半個小時,忙著在後院收衣服、忙著在廚房煮晚餐的沉秀珠沒發覺客廳多了個她。她依舊坐靠在牆邊,胸口不再起伏過劇,但因為覺得有點困意,便放任困盹的感覺襲上全身,懶懶的閉上眼,縱容自己瞇個幾分鐘。

  滴答滴答,沒幾分鐘,門外傳來李丞罡與李丞武的聲音。

  兩兄弟不知道在聊些什麼,大多是李丞武粗著嗓門嘰哩呱啦,而李丞罡有一句沒一句的應著,連開了門,話興正濃的李丞武也沒中斷自己的敘述,漫不經心的跨過門檻,然後,腳被絆了下,狼狽的踉蹌兩步。

  「搞什麼鬼!呃?」見到被他踹了一腳的是崔本妍,他嚇了一跳。

  李丞罡因為慢了兩步,沒看到狀況,只聽到他那聲驚詫。

  「怎麼了?」

  「小妍呀。」顰著居,他蹲下身去觀察她。「喂,你幹麼呀?」

  睡得迷迷糊糊,崔本妍只隱約聽到有人在耳邊囉唆,輕囈了句沒人聽得懂的呻吟,別過臉,繼續作她的春秋大夢。

  「喂,你醒醒呀!」

  「你說小妍?她怎麼了?」

  「可不就是她這個大懶蟲,你自己瞧呀!」

  聞言,李丞罡疾步上前,只一眼就瞧出個大概,迅速的推開仍然只看不動手的李丞武,傾身將睡容柔媚的她小心抱起,憂忡的黑眸盯在她的臉上。

  她這是怎麼回事?

  李丞武沒他這麼多心思,搖頭晃腦,跟在他身後,嘴巴又開始評論起來。

  「現在的女生真懶,就算是困了,也不會勤快的多走幾步路回房間,隨便找個地方就躺下了,也不怕髒。」

  李丞罡神色沉凝的抱著她往房間走去,耳邊聽進李丞武的閒言閒語,他驀地停下腳,冷冷的瞪向他。

  「你剛剛是踹到她?」

  冷不防的被他打斷話題,李丞武瞅著他,一頭霧水。

  「什麼?」

  「是不是?」

  對,沒錯,他的確是不小心的踹了她一腳,可是,能怪他嗎?他又不是故意的。但,難得心細的他無意瞟到老二眼底的那抹不悅,氣也沒喘,眼也不眨,他語氣持平的撇清關係。

  「沒有,你沒看到我跳得好高嗎?」

  「是在踹到她之後,還是踹到她之前?」

  「之前!」他說了第一個謊之後,第二個謊就流利多了。

  「她的褲管有鞋印。」

  「咦?」

  「小妍的褲管有一個很大的鞋印。」

  「是嗎?呵呵。」見老二依舊是拿那雙凶眼瞪著他,李丞武唇角一撇,認了帳。「幹麼跟我擺張惡臉?你以為我挾怨報仇呀?是她自己躺在門邊不吭聲,又不是我故意去踹她!」

  「走路不看路,還有,你看她昏過去,還不快點抱起她?」

  「她是昏過去?」他瞪大了眼。「她不是睡著了?」

  「她看起來像是睡著了嗎?」

  「的確是很像呀!」

  阿武這個駑鈍的小子……李丞罡無奈的磨了磨牙。

  「就算是睡著,你不會將她抱到床上睡呀?」地板很冷,阿武連這個常識都沒有,愚蠢!

  「既然睡著了,那幹麼吵醒她呀?要睡就讓她睡個痛快呀!」

  第一次,李丞歪拿這個沒神經可言的弟弟沒轍,悶著臉,他抱著她走向她的房間。

  他很擔心她,因為,這種隨地而居的行徑不像是她會做的,可是,懷中的身子雖然很輕,氣息也是悠悠淺淺,但,將她攬緊在懷,仍能感受到自她身上散出那股屬於人體的溫暖襲向他,這令他稍稍放下了些許的擔心。

  用腳踢開門,李丞罡就感覺到懷中的她動了動,像只討糖吃的小貓咪似的偎近他的頸窩,磨磨贈蹭的歎起狀似舒坦的呼嚕。

  「醒了?」

  「差不多。」

  「你怎麼知道是我?」她一直沒睜開眼,他也沒說什麼話呀。

  「味道。」

  「嗯?」

  「古龍水的味道,我喜歡你的味道。」說著,崔本妍又將微冷的鼻稍湊近他的耳畔、頸項,像小狗似的嗅來嗅去。「唔,百聞不膩。」

  「我去住旅館就行了。」

  「別傻了。」

  「這樣太打擾了。」

  「都是一家人,你還跟我客氣呀?」

  崔本隅微愕。「一家人?」

  「我早就當你們兄妹是自己的孩子,不是一家人是什麼?」

  聞言,崔本隅無語,反倒是笑不攏嘴的崔本妍開口加油添醋。

  「李媽媽他們對我好的沒話說,就像一家人一樣,你自己也清楚呀,而且,哥,你又不是不曾住過這裡,幹麼要浪費錢去住旅館?」攬著他的胳臂,崔本妍笑得眼都彎成明月。

  好久好久,她沒這樣貼著哥撒嬌了,感覺好溫馨,像是又回到了從前。

  一家人都安然無恙的從前!

  敏銳的望進崔本妍眼底的感傷,沉秀珠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體貼的讓久別重逢的兄妹倆去聊聊體已話。

  「李媽媽……」

  「就這麼決定了,你再推托!我可是會生氣的噢。」撂下這句警告,她踏著輕快的腳步走進廚房。「小妍,帶本隅去他的房間整理一下行李,還有,別在上頭蘑菇,馬上就要吃午飯了,有話等吃飽後再聊。」

  拗不過兩個女人的軟硬兼施,崔本隅依舊住進了李家。

  事實上,他也沒有太多的選擇,早在家人出事的那年,在徵得小妍的同意後,他將房子賣了,原本預備待她的身體復原後,就接她到舊金山去相依為命,只不過,依這兩年來的觀察,事情有了變化。

  很大的變化!

  在台灣停留了將近一個月,崔本隅看著、聽著、問著,旁敲側擊了許多,他更加相信自己的揣測,心情不禁五味雜陳。

  唯一的妹妹,真的就這麼拱手讓人了嗎?

  他不是討厭李家的人,也並非是對妹妹的獨佔欲太強,只是,心性難以捉摸的李丞罡容得下她嗎?

  

  

  

  

  

   ☆

  

  

  

  ☆

  

  

  

  ☆

  

  

  在崔本隅離台的前一個晚上,冷夜寂靜,他敲敲妹妹的門。

  「哥?」崔本妍瞧向他的眼眶帶著淺淺的紅意。「你還沒睡呀?」

  「你呢?」

  「我……睡不著。」

  他明白,她心情也不好!

  「小瓜呆,想我的時候就撥通電話呀。」

  「我知道。」

  「或者,你可以寄e-mail給我。」

  「我會的。」

  「那……」

  「我捨不得你又要離我那麼遠了!」說著,崔本妍的眼眶更紅了。

  「小妍,要不要到舊金山?」

  一楞,她眨眨發澀的眼,半晌,輕咳著開口。

  「可是,我才考完試……」

  「無論結果怎樣,都無所謂呀,反正那裡也有不錯的學校,我替你拿些申請表格,你可以多幾個機會考慮一下。」

  「這,不急吧?」

  「不急?」

  「呃,我是說,看看能不能跟品嫣上同一所學校……」

  「小妍,除了學校,還有別的原因嗎?」

  「我喜歡這裡。」

  「然後呢?」

  「我也捨不得李媽媽呀。」

  「還有呢?」

  「唔……」

  見妹妹扭扭捏捏的彆扭模樣,他也不逼她坦白,女孩子大了,心裡總是會有秘密,他沒忘記李媽媽前幾天笑嘻嘻的提醒,更遑論若事情屬實,就算帶她到舊金山,心卻留在台灣,那也不好!

  「哥,讓我再想想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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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等到放榜?」

  不,她根本沒想到放榜與否,壓根與考試無關,她只想到李丞罡。可是,哥隨口的一句話,對她而言,像是無形中獲得了緩刑……輕咬著下唇,半晌,她點點頭。

  一切,等她確定了李丞罡的心,自有定奪!

  哥的提議。

  她的意願。

  還有,阿罡擄獲的心!

  琢磨了好幾個晚上,崔本妍知道自己似乎沒有多少時間可以耐心等待了,而她也不想和他的關係再繼續這樣不清不楚。

  聯考的重心已經轉移到感情上,她不想再這麼患得患失,因為,生命還有更大的期待等著完成。

  阿罡的心意!

  她考慮過直接跟他開口表白,又怕他聽而不聞哼笑斥回,更怕他會玩世不恭的笑道,他對她的關心不是她所要的關心,無論哪一項答案都會今她的心無所適從。

  反覆思索,最好的方式就是塑造一個充滿浪漫的氣氛與空間,讓他心生綺思,然後她再下手……呃,表白,是表白。

  當機靈過人的劉品嫣半猜半問的自滿面羞紅且欲言又止的她口中求出答案時,歡呼一聲,興致勃勃的毛遂自薦,熱心地參與內情。

  ……製造一個花前月下的良宵美景,她為他裝扮得妖嬈美麗,一舉將他迷得神魂顛倒,利用他被綺麗幻夢給蠱惑時,她就嫵媚的貼上他氣喘不休的胸膛,柔笑著推銷自己,一切水到渠成……

  「沒有一個男人會放過掛在嘴邊的肥肉,對,就是這樣,信我的準沒錯啦。」拍著胸脯,劉品嫣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

  「啊?」聽她比手畫腳,崔本妍傻了眼。

  真要這麼做?她怕自己辦不到呀!

  「放心,我保證他一定會張嘴咬你一口的。」

  咬?!

  「呃,品嫣,你……是不是小說看大多了?」

  「小說?錯,我只看電視劇。」笑瞇瞇的,她仍舊喋喋不休。「更何況,我也不相信李丞罡面對嬌艷欲滴的你還能不為所動。」

  嬌艷欲滴?臉蛋嫣紅,她忍不住噗吭一笑。

  「你確定?」她倒是可以確定品嫣電視劇也看太多了。

  「對。」

  「真的?」

  「喲,這麼猶猶豫豫的,能成大事嗎?國父革命都一試再試了,你怕什麼?」

  「怕我會比國父失敗更多次呀。」崔本妍紅著臉,歎著氣,望著越說越精神奕奕的劉品嫣,啼笑皆非。

  「要拚才會贏呀,你不付出,怎會有收穫呢。」她發揮三寸不爛之舌鼓動她的猶豫。「我就知道你這幾天都心不在焉,準是有事,哼哼,原來是芳心暗許了,難怪唷。可是,我實在是搞不懂你的眼睛是怎麼長的?一屋子帥哥,你挑來挑去竟然會喜歡上李丞罡那種陰氣沉沉的男人……」

  「品嫣!」崔本妍語帶警告的瞪著她。

  「好,我不攻擊他了,你也別拿眼刀砍我,我們停戰,OK?」

  翻翻白眼,幾秒後,崔本妍幽幽歎道:「他有他的優點。」

  「情人眼裡出西施,我瞭解的很,而且,他的優點相信我也絕對是無法體會,反正你喜歡就好。」聳了聳肩,眼露精光的劉品嫣又提出另一項建議。「現在想想,你還需要外援。」

  「外援?」

  「沒錯。」劉品嫣慎重的點點頭。「一個有能力運籌帷帳,能幫你掌控時機,又能適時替你掃開一切阻礙的恰當人選。」

  「那不就是你了!」她沒好氣的嘀咕,也不想想,是誰毛遂自薦的硬就是要插上一腳?

  「我又不是你們家的一份子,縱使是滿腦子兒主意,也會壯志難伸,心有餘而力不足呀。」

  「那你指的是誰?」

  「還有誰?當然是慈祥和藹又善解人意識大體的李媽媽啦。」

  「李媽媽?」

  「除了她,還有誰能擔此大任?你說?」

  崔本妍答不出來。

  有本事在李家呼風喚雨且不會遭到阻撓的,的確是李媽媽,這是毋庸置疑的答案,她心知肚明,但是,該怎麼開口呢?她好為難。

  「安啦,她對你言聽計從,只要你開口,她一定會幫你的。」

  「我?」頓然結巴,崔本妍吭不出氣來。

  要她開口跟李媽媽說這種風花雪月的心事?這簡直是……簡直是……是……是困難到了極點的任務。

  「別我我我了啦,其實,真要我猜,恐怕你連說都不必說,李媽媽心中已經有了底了。」

  「會嗎?」她一臉驚愕。

  「百分之九十九,敢不敢跟我賭?她那麼精明,你又這麼白癡。」

  先是譏她的眼睛長歪了,現在又大剌剌的笑她是白癡?這女人活膩了,凶光驀閃,十指驀弓,崔本妍怒笑著朝她逼近。

  「好好好,算我再度失言,行嗎?別擺出那副夜叉臉色嚇我,很恐怖的耶。」

  「那你就管好你的嘴巴,你沒聽過禍從口出這句話嗎?」

  「哼,過份,你就只知道凶我,回到家看到你的李丞罡,鐵定柔順得像只只會喵喵叫的波斯貓……赫,別打我,我閉嘴不說就是了啦。」劉品嫣不甘心的瞪著她,沒幾秒,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再忍耐個幾天,看看情形,我敢打賭,只要你擺出一臉為情所苦的愁樣,李媽媽鐵定會插手管這檔子事。」

  女人呀,除了好奇心特重外,另一項要素就是體內的紅娘因子特別活絡,若真被她瞧出了端倪,絕對不可能袖手旁觀。

  而小妍壓根就像張白紙,完全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要看穿她的心思簡直是易如反掌,她甚至懷疑,李氏一門全都將她氾濫的情愫摸得一清二楚了。

  包括那個死不認帳的李丞罡!

  聊了一堆,滿腔心事依舊得不到紆解,煩上加煩,跟劉品嫣分手後,崔本妍回到家還是悶悶不樂,窩進房裡蘑菇了好一會兒,左思右想,聽到客廳有聲音便情不自禁的悠然踱出,有些失望的看見李媽媽端了一杯茶在淺啜。

  還沒擬好話題,就見笑容可掬的沉秀珠朝她揮揮手,示意她坐過去聊聊,可是,她現在沒有聊天的情緒呀!

  無奈的坐下,歪著腦袋,她勉強的笑了笑,茫茫然的東張西望,視而不見的盯著牆上的鐘。

  沉秀珠開口問:「你心神不寧。」

  「咦?」

  「我說,你心神不寧,三魂掉了兩魂半,另外半魂還游遊蕩蕩,沒跟著坐下。」

  「哦。」

  「考都考完了,別再煩這麼多了。」沉秀珠忽然歎道。「說起來,老二這幾天似乎也是心事重重。」

  崔本妍聞言微震,脫口問道:「他怎麼了?」

  「誰?」

  「李媽媽!」

  「一提到他,你的魂就都回來了吧!」

  「李媽媽?」

  開心的朝驀然心驚的崔本妍挑挑眉梢,沉秀珠但笑不語,神情愉悅的喝著她的茶。

  「你怎麼……」

  「怎麼會知道你的心事?呵呵,我又不是沒眼睛可以看。」傾身,沉秀珠拍了拍她泛紅的臉頰。「要不要一五一十跟我招來。」

  「你都知道了,還要我說。」

  「看你成天都心事重重,怎麼,老二都沒跟你表示什麼?」

  姜果然是老的辣,李媽媽沒問幾句話,卻一針見血的揪出令她心痛不己的事實。

  崔本妍抿起嘴,不無遺憾的搖搖頭。

  「這小子,標準的悶葫蘆,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拖的?真搞不懂他是怎麼想的……」嘖聲數落著兒子,忽地,她聚起眉心。「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崔本妍還是沒展露歡顏,「是呀。」

  「那,我們得好好的利用利用。」

  「利用?」她不懂李媽媽的意思。

  「哎呀,你別管這些小細節啦,反正,生日那天好好的打扮自己,其他的瑣事就交給我處理。」

  難以置信的眨眨眼,崔本妍望著李媽媽,有好幾秒的時間說不出話來,但,驚愕過後,她的唇畔勾出淺淺的喜悅,彷彿看到希望的光芒就在眼前綻放。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三兩下,一個完美的機會已展現輪廓。

  崔本妍的心情還是不好,源自於崔本隅的意圖不明,尤其,越接近生日就越緊張;而李丞罡的心情,則掙扎在自己的私心難辨。

  擱在飯桌上的那一疊資料他都翻閱過了,看得他心情大亂。

  那是崔本隅留下的學校申請表格,只瞄一眼他就認出來了,但,是誰放在這裡的?

  小妍?

  這是她的東西,她的文件,除了她,沒有人會對它有興趣,大家只對她的決定有興趣,而這也是他近來情緒浮躁,甚至起伏不定的主因。

  出國唸書?還是留下來陪在他身邊?

  二選一,他很想公正的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真的很想很想。留下來自然是最好,可她若想飄洋過海、嘗試留學生涯的滋味呢?讓她離那麼遠、走這麼久,坦白說,他放不開手!

  如果他開口要求,她會留下來,他有十足十的把握,偏偏,為了她,他徹底的轉了性,無法只為了逞一己之私便昧著良心誘導她,哄她留下。

  「你回來了?」崔本妍沮喪的神情在看到他後驀然開展。今晚真奇怪,一家人跑得精光,連李媽媽都串門子去了,只有她守著這楝大屋子,她開始感覺寂靜從四面八方朝她襲來,有點嚇人。「怎麼都不出聲?咦,你在看什麼……啊,我還以為被丟掉了,原來是擱在這裡,害我找得半死。」

  「你放的?」

  「呃,應該吧。」她應得略帶遲疑。

  說實在的,她也忘了是不是自己順手擱在桌上的,她完全記不起來,因為,離心事曝光的時間越近,她越是心神恍惚……後天就是她的生日,不知道李媽媽策劃得怎樣!

  老天,她真的在考慮?

  冷眼睨視,李丞罡發覺無言以對,只感覺到心底的那股煩躁呈倍數成長,而他痛恨這種飽含著失落與惶然無措的不安感覺!

  「阿罡?」

  他沒有理會,兀自沉著瞼,踱步上樓。

  「阿罡?怎麼了?」

  李丞罡依舊沉默以對,直到走上樓梯,他忽然開口。

  「崔本隅要你什麼時候給他回答?」

  「放榜後。」她輕言,不由自主的跟在他身後。「你究竟怎麼了?」臉色怪怪的,情緒怪怪的,口氣怪怪的,甚至連瞧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她又緊張了起來。

  看來,他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的心情的確很紊亂,冷凝的神情始終揮不去陰驚的味道,一走進房間,他便粗率的踢開腳下的鞋,而且,絲毫沒因為她的闖入而停下鬆開襯衫鈕扣的動作。

  「阿罡?」

  「你進來做什麼?」

  「你心情不好?」

  「這是問句還是肯定句?」

  「都有。」

  「既然你已經下了結論,那還問?」

  她倏然語塞,突然覺得自己挺白癡的,活該被他反諷這麼一句。

  悶悶的望著他甩開襯衫展露光裸精練的胸膛,有些心不在焉的她還來不及臉紅的退場,他又突然開口

  「你要什麼生日禮物?」

  「咦?」

  「你要什麼?」

  你!

  差點脫口而出的話讓她硬生生的吞回肚子裡,小心翼翼的瞟了他一眼,她在心裡一而在的告訴自己,忍著點、忍著點、再忍兩天,等李媽媽「部署好」,或是她暗示後,她才能發動攻勢。

  「我的問題這麼難回答?」

  「對。」崔本妍坦白的點點頭。

  「那我換個角度問,我是你許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崔本妍嚇了一大跳,瞪著他啞口無言。他怎麼看出來的?

  「是不是?」

  「你……呃,我不是……」

  雖然她支支吾吾,但他早就看出來,這幾天這個屋子裡有計謀在進行,始終對幾個女人心存不軌的嘰哩咕嚕不理不睬,是因為他的心另有要事得想,可如今,他控制不住自已被掠亂的心情了。

  「你要嗎?」

  「要什麼?」他的話震住了她。「你?」

  「你要嗎?」

  「我……」她說不出話來。

  今天的他好奇怪,言行舉止都讓她……心驚膽跳!!

  李丞罡不再捺著五味雜陳的情緒等她恢復過來,凝然的面容微帶著扭曲的冷笑,他不由分說的攫住她,將她攬進懷裡,俯首吻上她驚愕的唇。

  霎時,一顆核彈在她心口炸開,轟得她渾渾噩噩。

  無端端地,他竟然就這麼撂下戰帖?

  可她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心隨著他的情慾起舞,狂亂的氣息在週遭蔓延著,她的雙手不知不覺的攀上他的頸項,完全的沉醉在這突如其來的熱吻裡。然後,待他潛藏著惡意的將火熱舌尖探進她的口中,剎那間,她的身子軟了,形同虛無的雙腿再也摸不起越來越沉重的身軀,在一陣渾然忘我的呻吟中,她倒進他熱燙的胸前。

  「阿……罡?」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還要更多的我嗎?」

  要,當然要!

  羞澀的臉龐湧起無限的嫣紅,崔本妍攀附在他身上,緊緊地,無法自拔的任由他強勢的主導情濤,而她只能在他的愛撫與熱吻中逸出一聲又一聲的嬌喘,無意間,她察覺到他眼底的戾氣,心一驚,下意識的縮開身子,自他懷中逃開。

  「不要!」

  「不?」李丞罡情慾氾濫的神情裡藏著被壓抑的不安。

  「不要這樣!」

  「怎樣?你不想要我?不想跟我有更近一步的接觸?不想跟我展開更親密的關係?」隨著每一句話的落下,他逼近她,似乎想將她重新禁錮入懷。「你不是要我嗎?」

  而她,確實又落入了他的掌控中。

  他的動作逐漸粗暴,也更加的狂烈兇猛,這嚇壞了她,喘著氣,她在他彷彿無所不在的威脅,慾海狂濤中掙扎著,她能感受得到他對她有情,但,卻也感受到來自他心底的那股不安與猶豫,甚至還有一絲絲透露著野蠻的獸性與傷害。

  「不!」

  「要,為何不要?」

  「我不要,我不要這樣的你!」

  用力的推開他無處不在的鉗制,她狠狠的咬著唇,不讓自己在他面前痛哭失聲,攏緊早被敞開的衣襟,她跌跌撞撞的衝下樓,回到自己的房裡,「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靠坐在牆,她氣喘不休,伴隨而來的是止也止不住的無聲淚水。半晌,茫茫然的情緒逐漸攏起、發酵,她哭得很傷心。

  夜更深了,崔本妍強吸了口氣,忍住抽噎,哆嗦的手摸索向茶几上那具電話……

  坐在床沿,李丞罡垂著臉,燈火通明的房間擋不住那份濃冽的陰沉深郁,月光斜掩,幽幽的增添了更多隱隱約約的弔詭。

  他是著了什麼魔?不但強吻她,甚至還進一步的傷害了她?

  可是,他是存心的,他心知肚明。

  為什麼故意將怒火的焦點指向小妍?為什麼衝動且粗魯的扯破了兩人間的曖昧情事?為什麼?

  老天,他該死!

  煩躁的將臉埋進掌心,他歎了又歎,知道自己今晚不得好眠了。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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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刺耳的電鈐響起。

  睡得正甜的劉品嫣直接將騷擾聲響化為夢境。

  三更半夜,有哪個白癡會蠢到上門來討一頓打呀?所以,她在作夢,是她在作夢,睡覺睡覺,沒事。

  電鈐又響了一聲。

  這次,她動了動身子,下意識的磨了幾遍牙床。

  「沒人在家!」

  該死的電鈐鍥而不捨的直揪著她的好眼,劉品嫣火大了。

  「該死,你他媽的是沒聽到我的話嗎?沒人在家!」這次,她不但是出口成髒,更是氣急敗壞的衝向套房的門,睡眼惺忪的神情充斥著血腥暴力。

  不管來人是誰,先痛扁一頓再說!

  拉開門,劉品嫣嚇了一大跳,目瞪口呆的望著來人。

  「小妍?」

  「嗨,晚安,別打我,我不是故意這麼晚來吵你的。」扁扁嘴,崔本妍可憐兮兮的笑著。「我可不可以來你這兒當幾天寄生蟲?」

  「按日付錢就沒問題。」

  「好,你要算我便宜一點就是了。」歎著,神情沮喪又疲憊的她更加委靡不振。

  側身讓她進來,想到她的體能狀況,劉品嫣猛地伸手搶過她手中的中型背包,不由得性急了起來。

  「出了什麼事?你是被趕出來了?」三更半夜還在外頭遊蕩,天都還沒亮呢,她一想到就替好友捏了一把冷汗。

  「不是。」

  「那是為了什麼?」

  崔本妍輕聲說:「阿罡。」

  「李丞罡?他怎麼了?」

  「今天晚上,他吻了我。」

  聞言一驚,劉品嫣又是張口結舌,半晌,不掩好奇的輕聲追問:「他吻了你?你沒騙我?」

  崔本妍搖搖頭。

  「然後呢?」

  「然後?」傻愣愣的望著劉品嫣,她不禁回想起在他房間的那一幕,眼眶不自覺的泛起紅音心。「沒有然後了,我覺得他似乎不怎麼喜歡我。」否則,他的親吻不會轉變成獸性的侵略。

  她感受得到他不經意流露的溫柔,卻也無法忽視隨之而來的刻意傷害!

  「怎麼會呢?」劉品嫣捉到第一個浮上腦海的疑問。「不喜歡你,他幹麼吻你?」

  「我、我也不知道。」他的心思,她摸不透。

  「那你喜歡……呃……你喜歡他吻你嗎?」

  「一開始喜歡,後來……」淚濛濛的望著劉品嫣,崔本妍說不下去。

  她很緊張,「後來究竟怎樣?」

  「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歎道。「反正,我現在覺得好絕望。」

  「絕望?」這是什麼鬼話呀?她很不滿意。「說來說去,我還是一頭霧水,你們到底是搞什麼鬼?而且,不准你再用我也不知道這句話來敷衍我。」

  「可是,我真的是不知道呀。」崔本妍徬徨的垮下肩頭。「先讓我睡一覺,我覺得好累。」她蹣跚的走向房裡那張不太大的雙人床,仰身倒下,眼睛卻是瞪得大大的。

  顰著眉心的劉品嫣望著她的舉動,不作聲,忽然想起她一進門時,開口要求當幾天的寄生蟲……

  「你想逃多久?」

  「我……」

  「不准說我也不知道!」劉品嫣警告的瞪著她。「是你自己送上門來擠我的床,分享我的空間,所以,我好歹也有權利問吧?」

  她點點頭,品嫣說得沒錯。

  「你預備賴我多久?」

  「幾天吧。」

  「幾天?你捨得離開他這麼久呀?不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

  「在抉擇時,捨不得也得捨呀。」況且,他似乎根本就不希罕她的單相思,思及此,她不禁又是一陣難掩的心酸。「或許,我會搬去跟我哥一塊兒住。」

  聞言,劉品嫣滿臉驚愕。

  「你哥?舊金山?你在開玩笑嗎?」

  「我有在笑嗎?」

  沒錯,小妍看起來一副哭相,淚眼汪汪,實在是不像隨口說說,但,她還是有點不信。「真的?你下定決心了?」

  「百分之九十九。」

  「剩下百分之一奢望他力挽狂攔?拜託你乾脆一點,直接跟我應確定,不就結了?」

  「算是吧。你也知道我哥很鼓勵我搬到舊金山,之前無法下定決心是因為阿罡,現在,讓我下定決心的也是他……品嫣,你不是想出去唸書?你一定要來舊金山找我噢,我等你。」

  「會啦會啦,我此你更早下定決心出國唸書,還用得著你千叮萬嚀?欽,你別說的像是世界末日行嗎?」害她也莫名其妙的紅了眼眶。

  「對我來說,的確像是世界末日呀。」崔本妍清幽的語氣有著哽咽。

  「少嗯心了啦,你沒聽過張宇的那首歌嗎?不過是少個人來愛,天又還沒垮下來。」惡著臉,她「砰」的一聲放下始終提在手上的背包。「該死,你在裡頭裝磚塊呀?重死人了。」想到她就這麼背著它,遊蕩在深夜的台北市區,心情更加惡劣。「你還好吧?」該不該撥通電話給李丞罡?她在心裡猶豫著。

  她有這個衝動,但又怕弄巧成拙,將事端擴大,所以忍了下來。

  「別擔心啦,我很好,沒喘沒暈。」

  「覺得不舒服要記得喊一聲,別隨隨便便就暈死在床上嚇我,這個房間我還要住上一整年,你最好別讓它成篇一間凶宅。」

  「你在咒我?」

  劉品嫣一瞼擔心,「我這是在警告你!」

  「噢,我盡量啦。」

  「盡量個鬼,不准就是不准,聽到沒?」

  「嗯。」

  微斂目,崔本妍動也不想動,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聽品嫣在房裡走來走去,弄出一堆悉悉簌簌的聲響,幾秒後,一股熟悉的香味傳來。

  「你在幹麼?」

  「泡麵呀,既然被你吵醒了,除了吃東西還能做什麼?」沒好氣的瞪著床上那個死氣沉沉的女人,她磨牙問道:「你要吃嗎?」只要心裡一起煩躁,她的肚子就會開始拉警報,餓了。

  崔本妍不想,她確實感覺到飢餓,可是沒胃口。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是難過得吃不下!」只是順口問問,劉品嫣沒巴望她會附議這頓宵夜。「當我沒問。」

  「不,也替我泡一碗吧。」

  「赫?」她有沒有聽錯呀?傷心欲絕的小妍也會覺得肚子餓?

  「對於一個剛失戀的可憐女人,我現在該做的不就是大吃大喝跟瘋狂大採購嗎?這麼晚了,沒地方血拼,我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大吃大喝了。」沮喪的自床上坐起,崔本妍空洞的眼瞳直望向她。「不過是少個人來愛,不是嗎?」

  第二天一早,整夜沒睡的李丞罡下樓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她的房間,卻發現裡頭沒人在。

  被單、枕頭全都折疊得整整齊齊,不是主人起床了,就是她整晚沒睡。

  腳跟一轉,他轉向在廚房準備早餐的母親,開口問:「她呢?」

  「出去了。」她不必問,也知道他找的是誰。

  「一早?」

  「嗯,她說她臨時興起,想出去走走,剛剛才掛了電話,怎麼了,你找她?」

  「她去哪兒?」他不答反問。

  「在品嫣那裡呀。」

  她避到朋友家了?眉心微弓,他悶悶的返身緩步走著,他不是氣她膽小逃脫,卻惱火她逃亡的時間不對。

  一大早就不見人影,百分之百是趁夜走人的,老天,她是不是沒長腦子?難道不知道深夜的街頭處處皆陷阱嗎?

  「小妍說要在品嫣那兒住幾天。」沉秀珠的聲音在他身後追著。

  「幾天?」他冷嗤了嗤。「晚上她就得回來人」他只允許她逃一天。

  一天,再多就絕對不行!

  「阿罡,你是不是跟小妍說了些什麼?」

  他沒作聲,經過那間空蕩蕩的房間,忍不住杵在門口沉思。

  或者,一天的時間太容易讓她胡思亂想?或者,他該去她常出沒的那幾個地方守株待兔?

  「你們是怎麼了?」瞧兒子失魂落魄兼憂心煩躁的模樣,沉秀珠幾乎敢打包票,出事了。「你跟她說了些什麼?」她語氣變得嚴厲。

  「媽!」

  「你又罵她了?」

  「不算是罵。」他近乎無聲的低喃。

  的確,他是沒說什麼,他只是「做」了什麼,超越動口的境界,他直接動起手來了,該死,該死的這一團亂!

  不算是罵?那這麼說來……「老天,你真的罵她了?」

  「媽!」

  見他神情陰鬱的走向大門,沉秀珠征了怔,不由得追了兩步。

  「這麼早你去哪兒?」

  李丞罡沒好心情的道:「公司。」

  「啊?你不去找小妍?」都吵架了,他還這麼不疾不徐?她擔心極了。

  「她晚上就會回來。」

  「你這麼有把握?她說要在品嫣那裡住好幾天呢。」

  「她晚上就會回來!」

  聽出兒子口氣中的篤定,也看出兒子神情的凝重,沉秀珠稍微放鬆心情,不再纏著他問東問西,凡事皆有個定數,這就行啦!

  在車裡坐定,李丞罡沒有立即開車上路,他撥了她的手機,又試著撥品嫣的手機,果然,全部關機了,一如他所料。

  他有點心慌,但,馬上就定住神。

  他想傍晚她會開機的,因為她知道他會擔心,所以,她會開機。

  他在賭!

  賭她對他的感情,還有,她對他的戀戀不捨!

  暫時拋開煩憂的他選擇先到公司,如今透明的落地窗外已夕陽西斜,大辦公室的喧鬧聲依稀可聞,明天就是週末了,大夥兒的心情都很好,過了下班時間,大家更是High到極點!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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