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內普從袍子口袋裡取出一瓶魔藥遞到蕾拉面前。
“這是什麼?”蕾拉接過瓶子,抬頭問。
“鑽心咒對心髒有很大傷害,為了你不過早離開人世,還是喝下它來保養你的心髒吧!”
蕾拉對斯內普誇張的言辭不以為然,打開瓶塞:“惡……好難聞的味道……”
一定很難喝……
“我喝,我喝,你別瞪我了……”蕾拉鼓足勇氣,深深呼吸,捏著鼻子,開始喝藥。
梅林啊上帝啊觀音菩薩啊!藥入口的那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從來不知道會有這麼可怕的液體,極苦,極辣,極酸,極澀!
“不准吐出來!”斯內普凶神惡煞地說。
蕾拉被他一嚇,把嘴裡的一小口藥咽了下去。
藥水滑過喉嚨到達胃部的這一路上,好像都長出了能分辨味道的味蕾,告訴大腦那強烈的余味。
蕾拉痛苦地咧著嘴,眼角閃著淚光,她哀求地看著斯內普,沒有任何反應。
“西弗……”可憐兮兮的聲音帶著哭腔,“真的好難喝……”
“能喝下第一口,就把它都喝光。”斯內普用那種很不高興的表情注視著她,似乎這是一個非常不聽話的頑劣學生。
“不想喝……”蕾拉做著垂死掙扎。
“不要逼我用咒語給你灌下去。”斯內普冷冷地威脅著。
蕾拉死命地搖頭,她真的沒有勇氣再碰這個藥水一下。
斯內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蕾拉把藥瓶放在床頭櫃上,喝了一大口水後,整個人鑽到了被子裡:“我要睡覺了。”
房間裡死一般沉寂。
突然,被子被掀了開來,蕾拉試圖搶回它,卻詫異地發現自己被固定住了。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斯內普重復了上次她生病時候的灌藥舉動,喉嚨被迫吞咽下那一整瓶藥水。
這些惡心的藥水讓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眼淚也不由自主地聚集。
等固定的咒語解開後,蕾拉馬上捂著嘴,撲到床邊,面朝著地面,和那種惡心嘔吐的感覺作斗爭。
“不准吐出來!!!”斯內普一把撈起蕾拉,讓她坐正,就好像對著干淨的床單她就不會吐了一樣。
蕾拉彎低身子,雙手捂住嘴,閉著眼睛,深深地呼吸著,努力地抑制胃裡的翻騰,可控制不了身體本能地打著寒顫,顫抖地愈發厲害起來。
一滴淚水滴到了雪白的被面上,轉瞬暈化開來。
一只大手在蕾拉的背上輕輕地,笨拙地拍撫著。
斯內普遞過水杯,很不自然地用“溫柔”的語氣說:“喝水。”
蕾拉沒有看他,只是顫巍巍地伸手接過杯子,大口大口吞咽著,可是全部喝完都無法稀釋那種苦感。
她低著頭把杯子放到了一邊,動作迅速地躺下,把被子拉高,蓋住了自己的臉。
整個過程沒有和斯內普的視線接觸過。
她在被窩裡動了動身子,面朝牆壁側躺著,蜷縮起來,含含糊糊地說:“我要睡覺了。”
房間裡再次安靜了下來。
斯內普靜靜地站在那裡,注視著蜷成蝦子狀的蕾拉,即使隔著被子,也能夠看出她在發抖。
他知道這個藥很難入口。
他知道她不喜歡喝藥。
可是,只有它是最有效的。
整整熬制了一個晚上,才有這麼一瓶,如果吐了,就要再等12個小時。
他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拿出口袋裡的一盒巧克力蛙,放在了枕頭邊上,轉身走了。
蕾拉偷偷把被子空開一條縫,豎著耳朵聽著床邊的動靜,她很生氣,被強迫喝了這麼可怕的東西。可是那個使用武力的人,一點都沒有道歉的意思。
聽到他離開的腳步聲,蕾拉掀開被子,卻看到了床單上那顯眼的巧克力蛙。
眨了眨眼,她很快明白過來,這是斯內普為她准備的,先前的火氣頓時消失彌散,不由柔柔地叫了聲:“西弗……”
斯內普聽到聲音,回過頭,干巴巴地說了句:“好好休息。”
扭頭又要離開。
蕾拉跳下床,靈巧地追了上去,從背後抱住了斯內普。
他身形一頓,立刻僵硬了起來。
蕾拉把右臉貼在了他的背上。
“怎麼了?”
她不吭聲。
斯內普握住了她的手,想扳開纏住自己的手臂。
蕾拉發現了他的意圖,用了很大的力氣,怎麼都不肯松手。
“松手。”
她還是不說話。
僵持了半分鍾,斯內普歎了口氣:“對不起。”
通過胸腔傳遞的聲音,帶著磁音。
蕾拉撅了撅嘴:“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我才要說對不起。你辛辛苦苦熬了藥,我還不配合。”
斯內普無奈地說:“我不該強迫你喝。”
“可是你不強迫,我就不會去喝。我沒有自己喝下它的勇氣。你比我更在意我的健康。”她悶悶地說。
斯內普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停了很久,蕾拉慢慢地說:“你總是那麼別扭,就算是關心也表現得那麼凶悍。怪不著風評那麼差……”
“我不在乎。”斯內普平靜地回答。
“可是我在乎。”蕾拉咬了咬下唇,踮起腳尖,湊到他的脖子處,強調說道,“我在乎。”
“因為我在乎你,西弗勒斯。”
“我不希望你整天用這些陰狠冰冷的表情,惡毒的語言來武裝自己,去攻擊別人。”
“我希望你能過得自在一些,拋棄那些沉重的包袱。”
“我希望你能對我坦率一些,不要讓我……不要讓我……”她的聲音小了下去,“總是有種被排斥的感覺。”
那個巧克力蛙,讓她一瞬間的頭腦發熱,終於開口說了心裡話。
斯內普繃著身子,艱難地咽下口水,他盡量讓自己做到面無表情,在腦海裡組織著語言,然後僵硬地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
“你自作多情了,蕾拉,小姐。”
他的脖子被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總是這樣,你總是這樣!”蕾拉很氣惱,“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這些。你卻把別人的感情當做地上的粘痰。你就希望別人討厭你憎恨你對嗎?你就希望背負著別人的怨恨不解永遠躲在黑暗城堡裡贖罪嗎?”
“這是我的事情。”斯內普冷冰冰地說。
“在密室醒來的時候,其實我很怕,非常害怕……”蕾拉把額頭抵在斯內普的背上,“我希望有人能救我,最好那個人是你。可是我又不希望你出現,我怕你也遇到危險,就拼命對自己說,不能慌不能慌,要想辦法自己救自己。那時候,我只有一個想法,如果死在裡面,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她的聲音顫抖著。
斯內普僵硬的肌肉慢慢放松下來。
“雖然你很凶,很惡毒,很陰沉,長得沒有比爾帥,個性又別扭又討厭……但是我知道你的好,從你把我抱回蜘蛛尾巷的那一天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可是我每天每天都在害怕,害怕自己是個負擔,害怕成為你的拖累,害怕你總有一天不要我……”
蕾拉覺得眼睛酸酸脹脹的,她盡量睜著眼,避免眼裡的水汽聚集在一起。
斯內普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房間裡只有蕾拉的聲音。
“我知道感情是自己的事情,你有你的生活方式,強求你接受別人的所謂的感情,是不禮貌的。說了那麼多不該說的話,你不趕我走,我也會走的……”她咬牙松開了手臂,低垂著頭,“我……”
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心,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太自以為是了,以為多年的相處,斯內普會像她一樣,產生親切感。
她依賴他,不表示他也要依賴她。
他心裡只有那個人……蕾拉用力咬住嘴唇克制自己說出這個名字。
他會更加厭惡她的,自作主張地評論他的感情。
真愚蠢,自己做了多麼糟糕的事情!
蕾拉緊緊地揪著自己的胸口,在斯內普的沉默中,被難堪痛苦的情緒啃噬全身。
斯內普聽著蕾拉的每一個字,心裡像狂風暴雨下的海面,翻騰起伏。
他從來沒有想到這些,從來沒有注意到她會有這樣的想法。
“背負著別人的怨恨不解永遠躲在黑暗城堡裡贖罪”,他只是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輕松生活。他的未來已經被自己一手摧毀了,他的錯誤讓他注定要成為一個活在灰色裡的人。不過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可是,當聽到她說“走”的時候,他為什麼會那麼痛苦?
她本來就應該有自己的生活,不需要陪他住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
走了,也好……
斯內普死死地捏著拳頭,無視心裡的抽痛,准備好了“惡毒”的台詞,准備平靜地冷靜地告訴她隨時可以離開,轉身卻發現身後沒有了人影。
空蕩蕩的地面上只有一兩滴水痕。
病床上並沒有人,整個病房的陳設很簡單,一目了然,並沒有她的影子。
“蕾拉?”斯內普有些著急,走到唯一的可能躲藏的地方,猛地拉開了布簾,卻只有搖搖晃晃快要暈倒的德拉科站在那裡。
“我……”男孩的臉色像床單一樣白,“我什麼都沒……”
“她呢?”
“抱歉……教父,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她人呢?”斯內普拎著德拉科的衣領低吼著。
“她……蕾拉她碰了脖子上的什麼東西,突然,突然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