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靠在凌月魄懷裡,張菱玲望著眼前清澈潔淨的溪流幽幽的歎了口氣。
「怎麼了?何故歎氣?」凌月魄溫柔的望著她,輕輕拂開飄落在她臉頰的髮絲,這兩日她似乎情緒不佳,所以他才帶著她到城外近郊散散心,看來效果並不是很好。
「記不記得你還欠我一個承諾?」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她淒苦的閉上眼,自己如何能忘了他呢?
「當然記得,怎麼?你想到要我做什麼了嗎?」他輕輕笑了起來,無比眷戀的凝望著她,帶點縱容的含笑道:「只要你說出口,我一定為你做到。」
怔怔的望著他俊美的臉龐,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唇,低喃:「離開不了你,我該怎麼辦呢……」
「離開我?」她的聲音雖低,凌月魄還是聽到了,他不由微感愣然,驚詫道:「玲兒,你為什麼這麼說?你究竟有何心事?」他不安的捧著她的臉頰,為什麼她看起來像是隨時要消失的樣子?
「呃!沒……」微微一驚,張菱玲定定神強笑了笑,故作輕快的說:「我可能這幾日就會要你履行承諾,你最好有心裡準備,到時我可不許你耍賴!
疑惑的看著她,凌月魄微一頷首道:「我記下了,不過你可別忘了我們的約定,你的要求必須是我能做得到的範圍內。」
「這我可不管!」她賴皮的瞥他一眼,隨即微歎著安慰他,「不過你放心好了,也許會麼困難,但你總有一天一不定辦得到的。」倒是自己可能永遠無法辦得到!她苦澀的想著。
「哦?」微蹩劍眉,他忍不住問她:「玲兒你真的沒什麼事嗎?為什麼我覺得你這兩日頗不對勁,有什麼事困擾著你嗎?」
心下一凜,她忙垂下雙眼不敢跟他對望,她早該記得他的觀察力是很敏銳的。
「玲兒?」凌月魄略感擔憂的擔起她的低垂的臉。
張菱玲一下子跳了起來,朝他扮了個鬼臉笑道:「什麼也沒有。你別瞎猜了!你不是帶我出來玩的嗎?咱們騎飛雪到處跑一跑好不好?」
說完不等他的回答,她已經轉身往飛雪跑去,凌月魄則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的背影,以他的精明,當然不可能沒看出她有事瞞著自己。
年久失修的棄廟,照理說是不會有人來的,可是在洛陽城南側一間殘缺破落的小廟裡,此裡卻傳出一男一女的聲音。
「真是一群蠢材,連個女人都捉不到!」雖然是在罵人,但嗓音裡卻仍帶著一股妖媚的語調。
「她很少出門,就算出門那個姓凌的小子也一定陪在她身邊,根本沒有機會下手,不過只要再給我們幾天的時間,我們一定可以找到機會下手的。」男子誠惶成恐的解釋。「哼!我就不相信我奈何不了她。」
「是是。」
「憑我的條件,我是哪一點不如她?居然敢如此輕視我!」
「小姐是洛陽城第一美女,那個姓張的女人根本不能和小姐相提並論。」
「啪!」
那個小姐顯然賞了那個男子一巴掌,「蠢材!這用你說嗎?限你三天內將姓張的女人給我捉來!」
「是。」
「有勞諸位專程赴會,凌某深感過意不去。」凌月魄朝著由各處趕來的商客抱拳施禮,吩咐一旁的婢女,「為各位貴客奉茶,傳令廚房擺酒設宴。」
等所有人一一坐位後,為首的一名年約五旬的老者首先發表疑問,「收到管莊主捎來的信件時,老朽頗為不明,想老朽與貴莊買賣布匹長達十年之久,其間一直愉快,從來也未發生過交不出貨來的情況,不知此次何以會有問題發生?這令老朽深感費解,不知其中是否另有隱情?」
其餘的人也一齊點頭,表示有著相同的疑問。
凌月魄微微一笑,頷首道:「確實有些狀況,不過並沒有太大的問題,諸位不必掛念心,積欠各位的綾羅綢緞過一些時候即可如數奉上,至於延誤交貨的損失,敝莊將完全負責,絕對會給各位一個滿意的賠償。」說著,他向立在一旁的管仲宇示意。
微一點頭,管仲宇朗聲向在場的所有商家道:「管某已經對各位所訂的布匹數量、價值做了一個估算,關於對各位的損失也做了一個合理的賠償預算……」
左側一名年約三十的男子截口道:「凌公子、管莊主,在下此次前來,並非想向貴莊要求賠償,只是想瞭解一下發生了什麼事罷了。」
場中唯一的女性代表輕輕一笑道:「凌公子、管莊主,一直以來,貴莊的信用都非常好,所賣出的布匹也是全洛陽最精緻的,價錢亦合理公道,所以這一次雖然出了點狀況以致交不出貨來,但敝院並不打算失去貴莊這麼一個好交易的對象。」
「沒錯!老朽亦有所同感。」另一名老者點頭道,「所以有關賠償之事休要再提,倒是若有所需要老朽協助之處,但說無妨。」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附和,對這意料之外的發展,凌月魄和管仲宇不禁有點呆愣,沒想到他們最煩惱的事竟然這麼輕易的就解決了!
張菱玲抱著裝有銀票的包包在房裡焦急的來回踱步,她很想衝到大廳去看看情況,可是又怕像上一次一樣,打擾了凌月魄他們辦事情。
「真是的!怎麼沒有人跟我說今天有人要上門討債呀?真糟糕!偏偏我又忘了將銀票事先交給大少爺,現在也不曉得他有沒有錢還債?唉!早知道我就不要睡得那麼晚,現在可來不及了!急死人了!」
她今天一早起來時——大約是中原標準時間十點的時候——就聽幫她準備洗臉水的婢女說有一大群人上門來,經她一問之下,才知道那些人都是凌月魄的債主,她記得管仲宇說綢緞莊賠不起那一大筆錢,而她又睡得太晚趕不及將自己的銀票交給凌月魄,只好在房中急得團團轉。
「哎呀!不管了,我就在門口叫管大哥出來再交給他就是了。」
再也等不下去了,她打武術房就邁開腳步往大廳跑,不過當她到達大廳時,卻發現裡頭一個人也沒有,不禁把她愣在當場。
「怎麼都沒人?」她眨眨眼以確定自己沒看錯,「真的沒人!」
茫然的退了出來,她攔住一個婢女問了問,才知道所有的人全都到花廳用膳去了,她只好再掉頭往花廳去。
到了花廳門口,她探頭探腦的往裡頭找尋凌月魄,不過她還沒找到,凌月魄已經發現她了。
「玲兒。」她站了起來朝她一揚手,示意她過去。
「呃……」見所有人都朝自己看來,張菱玲大窘的立在門口,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該進去。
見她不敢進來,凌月魄微微一笑往她迎了出去,再親自扶著她走到裡面,臉含喜悅的朝眾人宣佈,「玲兒是凌某的未婚妻,待回長安後我們即將成親,屆時請各位務必賞光參與凌某的婚禮。」
眾人哄然叫好,紛紛向他們兩個道喜,把張菱玲羞個半死。
「大少爺!」她又羞又喜又窘的瞪他一眼,低聲含蓄道:「我有事找你,你跟我出去一下。」
「什麼事?」
「你出來就是了。」張菱玲說著朝其他人笑了笑,轉身就往外去。
凌月魄告了聲罪,也忙追了出去。
「哪,這個給你。」一出廳門,立刻將裝有銀票的包包塞給他。
「這是什麼?」凌月魄力疑惑的打開包包,登時愕然,「銀票?還是黃金的,你哪來這麼多錢?」他略微翻了翻,只見每一張銀票上頭面額都是千兩黃金,約莫一、兩百張,而且還是京城第一錢莊珍珠坊所發行的全國通用的銀票。
「嗯……」一陣驚愕,她不好意思開口,只好先推搪再說,「以後再告訴你,現在這些錢先給你,你拿去還給那些人吧!」她指了指裡頭的人。
凌月魄訝異之色仍未消褪,他蹙著劍眉懷疑道:「你有這麼多錢,大可一輩子豐衣足食,卻又為何自甘為婢呢?」這個問題他已經問了兩次,卻始終得不到答案。
「你這人真是搞不清楚狀況!」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張菱玲直想頓足,「事有輕重緩急你不知道嗎?等你將目前的事辦好了以後,我再慢慢跟你說明事情原委也不遲啊!」微一沉吟,他將銀票再次包好遞還給她,吩咐道:「將銀票收好,別到處亂跑,晚上我會去找你。」
「咦!啊!喂!大少爺……」看著凌月魄又回到花廳裡,張菱玲愣愣的看著手上的包包,覺得莫名其妙極了,「怎麼回事?幹麼把錢還給我,難道他們有足夠的錢還債了嗎?可是……什麼啊!亂七八糟……」
失約背信的人是最可惡的!張菱玲一肚子氣的在洛陽城裡亂逛,昨天晚上她為了等凌月魄去找她,足足等了一個晚上卻沒見到他半條影子。
明明是他叫她不要亂跑等他的,結果卻是他自個兒亂跑失約,害她像個傻瓜似的瞪著蠟燭呆呆的等,最後支撐不住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醒來了之後她還是在桌子前,可見他整個晚上都沒去找她,要不然看她睡在桌子上的他一定會把她抱上床的,哼!累得她現在因為睡覺的姿勢不對而全身酸痛。
「他叫我不要到處亂跑,我就偏要跑給他看。」她睹氣的喃喃自語,沒啥方向感的往城門方向走去,絲毫沒注意到後頭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竟有兩個中年男子一直遮遮掩掩的跟著她。
不自覺地來到城門,她倚在一棵樹下看著進進出出的行人,感到心情好些了後,她決定原諒他這一次,於是開始往回走。
這聲告罪一入耳,本來低著頭走路的張菱玲,忽覺得眼前一暗,她奇怪的抬走頭,什麼都還沒看清,腦後就讓人用巧勁劈了一掌,她只感到全身一震人就昏了過去。
「你們得罪的不只是這位姑娘。」
完全昏過去之前,她似乎聽了這麼一句話。
「玲兒!」凌月魄大驚失色的從一名年輕人手上將昏迷不醒的張菱玲抱了過來,心急的審視她有否受傷,不明白怎麼她才出門沒多久就讓人給抬了回來。
「凌公子,請不用擔心,張姑娘只是受到震力暫已,很快就會醒來的了。」那名年輕人低沉的開口。
凌月魄點了點頭,心疼的望著她沒說話。
「莫白,這是怎麼回事?」管仲宇問著隨後進來的一名年輕人,指著他手上的兩個人奇道:「他們是誰?」
「張姑娘遭人襲擊。」名喚莫白的年輕人簡單明瞭的回答,隨手將那兩個人丟在地上,「他們是襲擊張姑娘的元兇。」
管仲宇眼神凌厲的掃視那兩個驚顫的人。一旁凌月魄瞧張菱玲沒受到外傷,放心不少的朝默立一旁的兩名年輕人謝道:「謝謝你們送她回來,非天,莫白。」
他們兩人略一拱手,隨即雙雙身形一展,兩人立時不知所蹤,他們的責任只是在張菱玲外出時跟在身旁保護她,至於其他的事他們就不管了。
「仲宇,那兩人就交給你負責了。」冷然說完,凌月魄看也不看一眼的抱著張菱玲回後院安置去了。
「沒問題。」應了聲,管仲宇笑瞇瞇的轉身朝懼色的兩名中年男子問道:「敢問兩位大哥尊姓大名呀?」
那兩人驚懼的互望一眼,老實的各報姓名。
「鄭赤虎。」
「何常善。」
「原來是鄭、何兩位大哥。」笑了笑,管仲宇忽然臉色一沉,冷酷著一張森冷無比的臉緩緩道:「你們是要自己老老實實的招出來呢?還是要我來問?」
鄭赤虎和何常善不敢置信的呆瞪著他,想到前一刻他還笑得和和氣氣的,下一刻卻已經換上一副冰冷的臉孔,變化之快登時把他們嚇傻了。
「痛……」才一醒,頭痛欲裂的感覺,就讓張菱玲忍不住呻吟起來。
「玲兒,你覺得怎麼樣?還好嗎?」凌月魄溫柔卻焦急的聲音在她頭上傳來。
「大少爺!」睜開眼睛,入目的是凌月魄關懷與心疼的俊臉,她茫然的坐了起來,迷迷糊糊的,「怎麼了?我發生車禍了嗎?」她僅存的印象似乎是讓人給撞昏迷了。
「什麼?」凌月魄劍眉緊蹩,看來得找應傲來看一下比較妥當,他暗想。
「我是讓機車還是汽車撞到的?車主有沒有溜掉……」她甩了甩頭,想甩去那昏沉沉的不適感,不料這一搖頭登時讓她頭痛加劇,也讓她想起了在街上的事,她猛然一把抓住他脫口叫道:「啊!不是車禍,我想起來了,綁票!有人要綁架我!」她真的想起來了。
「糟糕!瞧她胡言亂語的,該不是驚嚇過度以致神智不清吧?」
「玲兒,你沒事吧?知道我是誰嗎?」他憂心忡忡的擁著她,心裡可是七上八下的。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大少爺嘛!」張菱玲奇怪他幹嘛緊張兮兮的,頸後傳來的陣陣疼痛讓她忍不住邊揉邊嗔斥,「古代人的綁架手法真野蠻,下手也不會輕一點,痛死人了,真可惡!居然敢敲我的腦袋,他們難道不知道後腦是很危弱的嗎?萬一不小心敲壞了管理和記憶那一邊的大腦,把我打成了白癡或語言障礙怎麼辦?真該給他們上一節機會教育。」
對她一連串的埋怨,凌月魄只能無語的瞪著她,因為自己實在接不上話,只好接替她的工作,細心溫柔的為她揉著後頸。
舒適的倚在他的懷中,她扮了個鬼臉問道:「我不是我的房間嗎?我怎麼會回來的?難不成是把我打昏的人送我回來的?」看著垮著一張俊臉的凌月魄,她自己也想起來,不用想她也知道不可能。
「莫白和非天帶你回來的。」總算聽懂了她的話,凌月魄趕緊趁空解釋,「他們跟著你出門,見有人向你偷襲,所以就將你救了回來了。」
「哦?」想起了昏迷前到的那聲溫文卻平淡得不帶絲毫情緒的聲音,她不由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們,他們還在保護我嗎?你到底跟梅大哥借了他們幾天啊!」
「直到我們回長安為止。」凌月魄一笑,很高興她總算恢復了「正常」,不過她異常的鎮靜讓他意外,他略帶訝異的問她:「玲兒,你難道一點都不怕嗎?你剛才遇到了歹徒哦!」他提醒她,順帶吻了吻她的頸際以示心疼。
「好癢!」咯咯一笑,她淘氣的瞥瞥他道:「有什麼好怕的?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想了想,她又笑了起來,老實的承認,「其實我不是不怕,而是根本沒機會害怕,因為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讓人給打暈了,一醒來又已經安全歸來,一點刺激感也沒有,唉!真可惜。」她遺憾的搖搖頭,為自己沒能體驗到人質的經驗感到可惜。
凌月魄啼笑皆非的看著她晃來晃去的小腦袋,溺愛的捏了捏她的嫩頰。
「大少爺。」此時管仲宇悄然無聲來到房中手捧著一碗藥香濃郁的藥汁,「玲兒,你還好吧?」
點了點頭,她先朝那碗藥汁嫌惡的皺,才頑皮的笑道:「嗯,沒事,只有頭有點痛而已,我依然聰明睿智,沒有變成白癡,語言能力也依然順暢無礙。」呵呵的笑了起來,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先前好像說了一堆「現代話」,凌月魄不曉得有沒有聽脹了腦袋,難怪他的表情一直那麼古怪。
「呃?那就好。」看她笑得詭異,管仲宇只好愣愣的回她一笑,自動裁掉後面那兩句莫名其妙的話,暗暗朝凌月魄使了個眼色,凌月魄會意的微一點頭。
他從管仲宇手上接過藥汁,細心的吹了吹氣,「來,將這碗藥汁給喝了。」
她瞪著香氣四溢的藥汁,很懷疑它的味道是否跟香氣一樣討人喜歡。
管仲宇看她一臉遲疑,很好心的告訴她:「放心,不會苦的,裡頭加了一堆珍貴的白蓮蜜乳和白芷,味道甘甜而清香,很好喝的。」
他熬這碗藥可是冒著生命危險,如果梅應傲知道他將他千辛萬苦提煉的白蓮乳拿來當蜜糖使用,肯定會宰了他!
「是嗎?」他半信半疑的淺啜了一口,果真是香香甜甜的,不由喝得她芳心大悅,一下子就喝完了。
「真乖!」見她喝個精光,凌月魄心情太好地讚了她一聲。
張菱玲意猶未盡的舔舔舌頭,大有想再來一碗的意思。
「玲兒,你好生休息,晚膳時我再叫你。」凌月魄小心的扶她躺下,再仔細的替她拉上絲被,輕聲叮囑與保證,「什麼都別去想,只要安心休息,我會讓人在你房門外守著,絕不會讓你遭受到同樣的苦。」
「好。」實在也累了,她順從的低應聲,乖巧的閉上眼睛讓自己睡著,睡夢中猶自帶著一抹信賴與甜蜜的笑意。
空氣好像在凌月魄週遭凍結了。
全身散發著冷肅氣息的凌月魄,隨著管仲宇的報告而愈顯殺人氣逼近人了。
「韓毓箴派人想挾持玲兒已有好些日子了,只不過他們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這次他們趁你沒陪在她身旁時下手,卻沒想到玲兒身邊會有莫白及非天暗中保護著。」管仲宇一字不漏的轉述從鄭赤慮及何常喜口中得來的消息。「根據他們的招供,捉到玲兒後,他們會將玲兒交給韓毓箴,至少韓毓箴會怎麼處置玲兒他們就不得而知了。」
「聰明。」管仲宇點點頭,隨又搖搖頭,「真笨!」
凌月魄讓他的神態給逗出一抹笑意,「韓毓箴會想挾持玲兒顯然是明白玲兒對我的重要性,這是她聰明的地方,不過她既然知道玲兒對我的重要性,卻沒想到我會妥善的保護玲兒意妄想挾持她,這一點的確是很笨。」頓了頓,他劍眉微蹙,「但是我不明白韓毓箴是為了什麼原因要挾持玲兒,她打算用玲兒來要求我什麼?」
「不知道,韓毓箴是個任性嬌縱的大小姐,什麼事都可能做得出來,搞不好她是想用玲兒來向你逼婚。」管仲宇打趣道,一攤手,他再補充說明:「不過,這件事韓守仁是不是有參與就不清楚了,因為一直是韓毓箴在與他們接觸,所以沒知道是否為韓守仁所授意。」
「是與不是,我想都該作個了斷了。」凌月魄緩緩的站了起來,俊雅的臉上冷漠得近似無情,「綢緞莊之事已經拖得太久了,是該徹底解決的時候了。」
管仲宇輕快的綻出一朵優雅的笑容,彷彿獵人發現欲獵的目標出現般,為即將到手的獵物所展露的慈悲笑容。
「今天晚上月色應該不錯。」望著窗外清朗的天色,凌月魄快樂的笑開了一口白牙,實在是好久沒在晚上出去散步了。
半圓的清月當空,雖無滿月的光華璀璨,卻也是柔潤明亮,夜空中,兩條矯健修長的身影飛快的掠上屋頂,停了一停後,他們毫不掩飾蹤跡的就著排排屋頂,悄然無聲的往北側的方向投去。月光照射下,他們的身形清且顯眼在這不是月黑風高的夜裡,還敢大方的飛屋掠頂,看來這兩名夜行人若不是藝高人膽大,就是標準的大笨蛋。
夜行人雙雙躍到一棵大的樹上,藉著濃密的樹葉掩去他們的身影,然後輕鬆隨便的就著樹幹一坐一站,居高臨下的觀看眼前的華屋。
「這個時間韓守仁人通常都會待在書房。」管仲宇舒服的晃著兩條腿,朝東側的閣樓一指,簡單的介紹著,「那時就是他的書房,臥房在隔壁,韓毓箴則住在南面那一棟。」四周打量了一下,他挑眉訝道:「平常在他們的院落四處及門邊兩側都會有護院巡視守護,不過今晚有點奇怪,韓守仁住處四周居然不見任何一個護院。」
凌月魄筆直的站在樹上,任夜風吹動他如雪白衣。
雖然情況有異,不過管仲宇可不在意,他扭頭朝始終沒開口的凌月魄漫聲道:「你打算先找韓守仁探探口風,還是乾脆找來韓毓箴挑明真相,一次解決!」
「我沒興趣再來第二次。」凌月魄緩緩開口,深沉的俊臉看不出情緒。
凌月魄盯著他搖晃不已的腦袋無聲邪笑,猝然一巴掌將他拍下樹,淡然道:「我到書房去找韓守仁,你去將韓毓箴帶過來。」
總算反應夠好沒摔著,管仲宇才安然落到地面,凌月魄已經化作一道白影從他頭頂掠過,瞬間消逝無蹤。
「我都還沒說好呢!」管仲宇驚魂未定的摸摸被拍疼的後腦勺呢喃,繼而大而化之的聳聳望,「好吧,反正他是大少爺,他說了算。」
相對於凌月魄的迅捷,他慢慢吞吞的往韓毓箴的閨閣踱去。
「請坐。」
看著凌月魄推門而入,韓守仁既不意外也未顯驚慌,好像一切已在他預料之中。
看著凌月魄微一欠身,從容自在的安坐椅上,神態一點也不像是闖空門的人,反倒像是讓主人請來的貴客一般。
「我原以為你會得更早些。」韓守仁平靜的看著他。
凌月魄揚揚劍眉,雙手在胸前交握,「我並不著急。」
看了看窗外皎潔的明月,再看了看他,韓守仁好奇道:「看來傳言屬實,你果然只在月明天清的夜晚才會出來辦事,而且一定是身穿白衣,這是為什麼?」
「既然要在夜晚出門,若有明月相伴順道賞月不是挺好的?至於穿白衣是方便讓人瞧見,省得不小心和其他人撞成一堆。」凌月魄半真半假道。
韓守仁聞言失笑,「誠如傳言,你果然很特別,如果有可能,老夫真的衷心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得意快婿。」韓守仁朝他溫藹一笑,眉宇間有著無比的遺憾。
「承蒙厚愛。」凌月魄有頷首微笑。
韓守仁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快人快語的說:「你在洛陽的所有損失,老夫願意負責賠償,而對你們所造成的諸多不便,老夫也願意登門道歉,若嫌不夠,什麼條件你儘管提出來,只要合理,老夫都願意接受。」
凌月魄微感錯愕,黑亮的星眸有著一絲迷惘。
「我知道你感到很奇怪。」韓守仁悵然一歎,苦笑道:「我並不想與你為敵,相反的,我非常希望能結交你這個朋友,只是……唉!家醜不可外揚!」他欲言又止的一言不發。
沉默了一陣,凌月魄劍眉微揚道:「挾持玲兒之事你怎麼說?」
「他完全不知道。」
韓守仁方自一愕,管仲宇適時領著滿臉紅疹神情委靡丑且滿臉驚懼的韓毓箴到來,順手將她推給她爹。
「爹!」她想哭又不敢哭的直接咬著唇,滿臉的委屈。
「箴兒?這是怎麼回事?你的臉……」韓守仁吃驚的扶住女兒,「管莊主,你……」
「沒事。」管仲宇一揮手,笑嘻嘻:「韓老爺不用急,事情的直相,令千金自會向你解釋清楚,至於她臉上的疹疤三日後自會消除,不用擔心。」說著,他又朝凌月魄招掃手,「魄,我們可以回去了。」
瞥了眼管仲宇,凌月魄也不多說,他朝韓守仁一抱拳,「這件事就此一筆勾銷,告辭了。」
「呃!」韓守仁愣怔的看著他們兩就這麼有說有笑的走了出去,他發覺自己從頭到尾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韓毓箴挾持玲兒果然是要向你逼婚。」管仲宇一路自得意滿的睥睨,「我就說嘛!韓守仁好歹也是洛陽有名望的人,怎麼會無緣無故的找我們麻煩,原來一切都是韓毓箴的意思。」
凌月魄繃著一張俊臉走在他身邊不吭聲,難怪韓守仁不好意思說出口。
「不過,奇怪了,大少爺……魄。」見他一個凌厲的眼神瞟來,管仲宇立即驚覺的改口,「你來洛陽不都戴著長紗帽嗎?怎麼會讓韓毓箴看到你那張臉蛋的?」
凌月魄仍是緊繃著臉沒說話,因為他自己也覺得奇怪。
「這個韓毓箴雖然極端的任性嬌縱,但也頗有一些頭腦,不失為一個經商的好人才,想光是為了引你來洛陽,花了大半年的時間佈局,不但開了家綢緞莊和我們互別苗頭,又設計讓我們的綢緞莊遭遇空前的難題,這可真令我佩服。」管仲宇扯了一大堆,笑呵呵的看著凌月魄揚眉道:「魄,你真的完全不跟他們計較嗎?」
搖了搖頭,凌月魄微微一笑:「我對韓守仁的豪爽頗為欣賞,我不想為了這點小事讓他太難堪。」
「這樣叫小事?」管仲宇低喃了一句,旋又一臉戲謔的邪笑道:「如果玲兒知道這一切事情,全都是因為韓毓箴愛上了你,為了逼你娶她所做出來的,她會怎麼想?」
凌月魄負手輕鬆的抬眼望月,悠然道:「玲兒怎麼想我是不知道,不過我倒知道我會怎麼想。」說著,他忽然放鬆俊臉,甚至還露出一個清雅的笑容。
「呃?」看到他的笑容,管仲宇不由笑臉一僵,忙顧左右而言他,「梅應傲提來的藥還真有效,我不過灑了一些在韓毓箴臉上,她就嚇得什麼都說了出來。」
原來當他沿路打倒一堆護院的武士進入韓毓箴的閨房時,他拿出了一瓶朱紅色的藥,使韓毓箴花容月貌的臉竟然長了一層皺皺的皮,變成了一張麻花臉,登時嚇得她有問必答。
凌月魄不搭腔,逕自神色溫柔的抬頭望月,月圓之日,他想必已帶著玲兒回到長安了吧?